司琰紧蹙着眉，没有说话，也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或者，他也可能什么都没有想。
    司老夫人叹了一口气，在他旁边坐下。
    直到现在这一刻，她才终于清楚地认识到一个问题：
    司琰是真的很在乎“阮叶霏”。
    她过去总以为司琰会选“阮叶霏”是因为夏飘雪不在他的身边，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阮叶霏”。
    但今天看来很显然并不是，如果他真的只是因为退而求其次才选择了“阮叶霏”，那他今天的反应就不会这么大。
    更不会对夏飘雪态度这么冷淡。
    也许……这件事情真的是她做错了？
    司老夫人暗暗地想着，视线也不自觉地向抢救室看去。
    现在，她只希望“阮叶霏”能够母子平安。
    否则，她不知道司琰还会变成什么样子。
    许久，抢救室的门终于从里面被打开。
    司琰并没有像司老夫人所以为的那样激动地冲过去揪住医生的衣领逼问“阮叶霏”的情况，他只是缓缓起身，走到医生面前，面色深沉地问道：
    “情况怎么样？”
    “放心吧，母子平安。不过，司太太之前就因为身体太过劳累，所以导致胎儿有些不稳，虽然这段时间休养得不错，但今天受到巨大的刺激导致昏迷，现在虽然孩子保住了，今后却一定要万分小心，如果照顾得不好，只怕……”
    后面的话，医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但意思，听的人都已经明白了。
    司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发脾气，只是问道：
    “我现在能够进去看看她吗？”
    “可以，不过，需要保持安静，也希望不要再刺激到她的情绪。”
    “我明白。”
    司琰应了一声，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病房里，阮叶雯安静地躺在床上，眼睛微眯着，看起来不知道是清醒着的还是昏迷着的。
    “叶儿……”
    司琰缓缓走到她的身边，轻唤了一声。
    阮叶雯的眼皮微微动了一下，但却并没有回应。
    不过，司琰还是从她这个微小的动作中判断出了她现在是清醒着的。
    他在她身边坐下，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
    阮叶雯被握住的手指动了动，但最终并没有抽开，只是任由着司琰握着她的手。
    “……孩子没事了，不用担心。”
    司琰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他最先向阮叶雯说明了孩子的情况。
    他想，她现在最关心的应该是孩子的事情。
    阮叶雯依旧没有说话，她垂着眼睛，一动不动。
    既不回应司琰的话，也不回应他的动作。
    如果不是隐约能够看见她的睫毛会不时微微颤动，司琰是真的会以为她现在依旧还在昏迷当中。
    见她不理睬自己，司琰更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其实知道阮叶雯现在最关心的事情是什么，但偏偏这又是他唯一不能够告诉她的事情。
    在许久的沉默之后，司琰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二句话：
    “医生说你因为受到刺激，胎儿现在有些不稳，所以需要好好休养。我想过了，与其在医院呆着，不如回家去请看护照顾你，你觉得呢？”
    在听到他的这句话之后，阮叶雯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她定定地看向司琰，问道：
    “谁的家？”
    司琰一愣。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阮叶雯醒来后同他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问他要去“谁的家”？
    谁的家？
    他的家，难道不是她的家吗？
    她现在……是已经不承认他们是一家人了吗？
    “……我们的家。”
    沉默许久，司琰低沉地说出了这句话。
    带了些强调的味道。
    “司琰，我现在不想跟你争论这些，如果你真的为了我好，你就放我走。”
    尽管才刚清醒现在人还有些虚弱，但阮叶雯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却异常坚定。
    刚刚医生说的那些话她都听到了，她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情绪过于激动，不管是生气也好还是其他也好，她现在都需要稳定自己的情绪。
    所以，她不想跟司琰再为了之前的事情而吵架。
    但也不想就此妥协。
    说完话之后，她甚至就直接移开了自己的视线，连看都不再去看司琰。
    被司琰握在手中的手也被她同时间抽离。
    “不可能！”
    感觉到阮叶雯对自己明显的抗拒，司琰立刻沉了脸色，他一把抓住她抽开的手，紧紧握住。
    “我不可能会放你离开。”
    他再一次表明自己的态度。
    紧握的手指与其说是在挽留阮叶雯，倒不如说更像是在宣示自己的主权。
    “你知道我现在不宜太过激动，继续这样纠缠下去无论是对你、对我，还是对这个孩子，都没有任何好处。”
    阮叶雯也没有再挣扎——不是不想挣扎，而是她现在根本就无力挣扎——只是用着平淡的语气说着自己和司琰两人现如今的处境。
    在查清楚司琰与阮叶霏之间的死亡究竟存在什么关系之前，她是真的没有办法冷静地面对他。
    所以，至少在知道真相之前的这一段时间，她都不想再看到他。
    “我不管！我只要你。”
    司琰想也没想就直接拒绝了阮叶雯的提议。
    他只要她！
    孩子也好，其他也好，他都不管。
    她，他要定了！
    “你……”
    阮叶雯猛地睁大了眼睛瞪向司琰，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司琰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但她很快又想起了医生的警告。
    医生说过她的情绪不能够太过激动，她立刻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绪有些太过激动，于是立刻压下了心中的怒火，连着深呼吸了好几次，这才稳定自己的情绪，重新看向司琰，问道：
    “这是我们的孩子，你难道就一点也不在乎？”
    “我在乎，但我更在乎你。”
    司琰定定地看着阮叶雯，道。
    那是她和他的孩子，他当然在乎。
    但，他更在乎她。
    在她的离开与孩子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
    阮叶雯一阵怔忪。
    看着司琰久久都没能够回过神来。
    他明明是在乎她的，也是爱她的，却为什么偏偏不能够告诉她真相？
    他对她的隐瞒究竟真的如她所想的那样，阮叶霏的死与他有关。
    还是，只因为什么不能说的苦衷？
    “琰，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真的不能告诉我霏霏死的真相吗？”
    阮叶雯放下的心中的所有猜忌跟伤痛，她最后再一次地问了这个问题。
    只要现在司琰愿意告诉她真相，她依然还是会相信他。
    司琰的表情一愣。
    他似乎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阮叶雯还会再给他一次说出真相的机会。
    他张了张嘴，几乎要将真相全部和盘托出。
    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这是他对阮叶霏的承诺。
    他不能破坏了这个承诺。
    “我能够说的，依旧只有一句话，总有一天，你一定会知道真相。而在那之前，我什么都不能说。”
    “呵呵——”
    听到司琰的这句回答，阮叶雯几乎忍不住直接笑了出来。
    许久，她才终于收起了笑，缓缓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道：
    “那我们之间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你好好休息，我去替你办理出院手续，别墅那边也已经都重新装修好了，我们直接搬回去住。”
    司琰在沉默了片刻后说道。
    他知道现在阮叶雯不想同他说话，他也不打算勉强她。
    只要她不离开，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我要回我家旧宅。”
    阮叶雯原本并不想理睬司琰，但听着他自说自话的安排，她还是忍不住回了一句。
    “你应该明白，就算回去阮家旧宅，也是我跟你一起回去，而不是你一个人。我不可能放你离开，带你回别墅也只是因为那里的环境更适合让你休养。如果你依旧坚持回阮家旧宅，我也可以安排。”
    “……你这是在强迫我吗？”
    沉默了许久，阮叶雯突然睁开眼睛，直直地看向司琰，问道。
    “你说什么？”
    司琰危险地眯起了眼睛，面色深沉地看着阮叶雯。
    “就像你过去对霏霏所做的那样？她想要离开，想要自由，所以你就强迫她，把她关起来，甚至锁起来？”
    阮叶雯丝毫没有顾及司琰的警告，冷着声音继续出言挑衅着他。
    “在你看来，我就是这样的人？”
    “难道不是？那你现在对我做的这些，又算什么？”
    他现在对她所做的，难道不就是软禁吗？
    “……随你怎么想，总之，我不可能让你离开我身边。我现在先去替你办理出院手续，很快我们就可以回家了。”
    司琰眼神暗了暗，依旧没有做任何解释。
    只是深深地看了阮叶雯一眼，便转身离开。
    再给我一点时间，一点就好，很快，我就会让你以新的身份站在我的身边。
    所以，不要离开。
    阮叶雯定定地看着司琰离开的背影，眼里露出一抹苦涩。
    她不是没有看懂司琰刚刚离开时那个晦涩的表情，可是，为什么他偏偏什么都不解释呢？
    她想要相信他，他却不愿意给她解释。
    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们之间又为什么一定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霏霏，你说……这是不是对我的惩罚？因为我抢夺了自己不应该占有的人，所以才……”
    阮叶雯喃喃地说着，表情痛苦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