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之剑》 序幕 独白 民兵教导队的那个士官长没有骗我,必要的经验在关键时刻可以救你一命。 若不是那一个月以来的集训,恐怕刚才我在睡梦中难以避开那致命的一剑——突如其来的攻击引起了闪电一般的警觉,将我从酣梦之中扯醒过来;我睁开眼睛时映入那柄锋利的长剑,忍不住一股透彻心肺的寒冷从心底升起—— 真是令人心悸! 不过说实在话,我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是怎么反应过来的。或许是长期集训养成的一种本能,我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过头,令那柄剑擦着耳朵刺了下去。 千钧一发—— 然后我才看到了那柄寒光四射的精钢长剑上布罗曼陀怒放的黑玫瑰徽记,它镶嵌在一枚四四方方的铁盘上。我楞了一下才分辨出这个东西,“玛达拉的亡灵大军!”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淋到脚让我彻底清醒过来,狗日的,这些鬼东西怎么会在这里? 我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在布契乡下的一所老宅度假,这是我祖父生前留下的一处地产,我征求了家中老头子的同意,在这里暂住并帮他打理这间老屋。 我母亲是卡地雷哥人,这大约是我身体中唯一最接近贵族的血统。不过我父亲只是一个平凡的磨坊主——他甚至不像我祖父参加过著名的十一月战争,领过烛火勋章——而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中年人。 而我,我是一个王国中随处可见的平凡的年轻人,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参军或是出去冒险,挣一份大大的家业回来。 或许最后再找一个美丽动人的妻子共度余生,真是完美! 但闲话休提,现在床边有一头可怕的亡灵要干掉我这个事实让我心如乱麻,所幸平日里教官教的那些东西还在脑中,没有因为一团乱的心思而被抛到九霄云外。我在一瞬间回想了一下,我的剑应当是放在床边,但那具骷髅一定不会让我有机会出手去拿剑——现在我才发现这真不是一个好习惯,下次我一定记得把它放在枕头下面。 当然这些想法都只是一瞬间存在于我的计划中。 我本能地顺势向外一扑,整个人滚下床的同时将站在我床边的那具白骨森森的骷髅扯倒在地。此刻我牢记教官在第一次实战课上所说的每一句话: 记住,这些玛达拉最低级的士兵,由纯粹的灵魂之火驱动,他们动作缓慢、缺乏智慧、力量微弱—— 可我还没来得及想完,一股巨大的力道就从身下涌来,仿佛我压制的不是一具骷髅而是一头公牛似的。总而言之一股沛莫能御的力道将我向外掀飞,然后猛地撞上了一侧的柜子。我听到我的骨骼和我的书柜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传遍全身的剧烈疼痛也让我咬牙切齿,不过我马上晃晃脑袋把晕眩感甩出去——因为我还记得我该干什么,在我晃晃悠悠的视野中,那具骷髅已经直立起来去拔它插在床上的剑。 它的动作果然显得很僵硬,可是这力道怎么也说不上微弱罢? 不过我马上就要转身逃跑了,因为那‘家伙’已经拔出了剑,重新变成了一个危险的存在。而我呢,我自问力量不是它的对手,或者说估计再来三个我也不够它一个看的——而且关键是我手上没有武器—— 我的剑正好被它隔开,当然我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因为骷髅是没有智慧的。 我连滚带爬刚跑到门口,然后忍不住大叫倒霉——因为我看到下面大厅的门被撞开了,外面一片清冷的月光洒进来,这月光充满了诗情画意,若不是它映衬着另一具白森森的骨头架子的话。 我留意到这位玛达拉的低阶存在显然才刚刚走进来——它手中紧握另一把精钢长剑,骨头架子上穿着玛达拉的制式链甲,另外还带着一个黑沉沉的头盔。 不过最让我感到沮丧的,是它抬起头,用一双黑洞洞的眼眶里跳动着的两团猩红的火焰刚好锁定了我。 看起来它看到我了。 前有狼后有虎,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尊敬的玛莎,我忍不住向心中的神祗祈祷,我今年才十九岁,可不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一个穷乡僻壤里。 对了,我还没有跟自己心仪的女人表白呢。我一想起那个迷人的少女商人心跳就不由得加快了许多,她家就在我对面,我可不能让我自己心仪的姑娘身陷危险之中。 我这才平静下来,并试图找到一个脱困的办法。我心念急转,这个时候那个士官长的教训映入我的脑海中—— “唯有冷静下来,才能战斗!” 这个看法与我现在的处境不谋而合,可我现在手头没有武器,我总不能赤手空拳地去和一头野兽搏斗罢?我一边喘着气紧张地靠向墙壁,一边神色慌张地举目四望,这间老宅虽然还说不上家徒四壁,可大厅里也没什么物什可以用来作临时武器的。 要是我祖父是一个大贵族就好了,我去过雷明顿伯爵家,他们家那个有这个大厅五倍大的主厅里,墙上有挂着许多盾牌、长剑和斧头,我要在那里一定能轻松找到称手的武器。 何况我的剑术还不错,这可不是我吹嘘,那个士官老头亲自夸奖过我,说我们这一期学员里也就是我的剑术最出色了。 就是布雷森家那个小子也不是我的对手,虽然我一直很羡慕他有一个地方长官的老爸。如果我老爸也是地方上的长官的话,我也一定可以进警备队。 当然现在说这些都没有用,总之我的剑和我之间还隔着先前那具骷髅士兵。虽说它们不能奔跑,走路的速度就和普通人走路的速度差不多,动作有些生硬,但也仅仅比一个成年人慢上一线而已。 要在训练场上我打赌可以把它耍得团团转,可是在这种狭窄的地方我冲上去大约是要挨一剑的。 两具骷髅已经越来越近了,那‘咔咔咔’的脚步声就像是敲打在我心头一样,而我自己的心跳得像是打雷,怦怦直响。 我有点手足无措——卧室那具骷髅走了出来,它顿了一下,然后转身快步向我走来。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背上磕上了一个硬东西。 我这才想起自己背后应当挂着一幅油画,这幅画是我祖父那一代传下来的,据说是传家宝,黑椒巷的那个跛子曾经说要用十个金币来买这幅画,但被我父亲拒绝了。 我父亲是个倔老头,但我和他可不一样,如果不是发生这样的事情,我时常在想等我将来穷途末路了就把这幅画卖掉,然后买一匹漂亮的马,和对门那个作着商人梦的小姐一起去行游大陆去。 不过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这幅传家宝要救我一命了。我回身抓住那幅画的木质画框将它扯下来,这个时候我可没什么心情担心会不会弄坏它——要知道这东西可至少值十个金币,虽然我一度怀疑它值更多的钱,因为黑椒巷那个跛子是出了名的吝啬的。 十个金币可是一大笔财富,我从小到大见过最多的钱大约是十个银币。 我忍不住吸了一口气,感到自己的手一个劲地在发抖。我想等一下我将这幅画向那具可怕的亡灵丢出去,乘它防备的时候从它身边溜走,然后拿到剑,凭借自己的剑术把这两个骷髅架子打成一地碎片。 当然我也可以如法炮制,不过是跑到街上去。但我不敢保证外面是不是也有跟这些鬼东西一样的玩意儿,赤手空拳冲出去完全是找死。因此我定了定心,觉得做人还是要勇敢一些比较好。 虽然这只是一个比较理想化的想法,说不定它会什么都不管地给我一剑,然后等会我就要去见玛莎大人了。 我忍不住想到,他们会不会给我立一块碑呢,上面写道—— “可怜的布兰多,他显然料错了——” 我打了一个冷战,赶忙甩甩头把这个幽灵一样阴冷地盘踞在我脑子里的可怕念头甩出去——呸呸呸,我才不会死呢。 然后我又看了看自己手上那幅灰扑扑的油画,说真的我看不出这东西有什么好的——这是十个金币?不知道这么丢出去那位黑椒巷的跛子会不会感到可惜? 可那具可怕的亡灵已经近在眼前了,我没时间为即将失去了的十个金币和与那个商人小姐一起行游大陆的机会而可惜,因为我已经下意识地将那张画框丢了出去。 我丢得奇准,那幅画几乎是以一条笔直的线飞向那具白森森的骨头架子,太好了,而那个蠢货果然意识地举起剑就是一记横劈,我看到那张灰蒙蒙的油画‘撕拉’一声在半空中分为两片。 好大的力道!不过还好士官长没有在关键性的问题上撒谎,这些骨头架子果然缺乏智慧。 我脑子里几乎才刚闪过这个问题,人就已经下意识地冲了出去。 我卧室门离我并不远,感谢玛莎大人,我只要再冲出去几步就能看到我的剑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柄剑也是我的传家宝之一,我祖父曾用它上过阵,据说他为一位骑士当过一段时间侍从,而这柄剑就是那位骑士老爷赏赐给他的—— 那柄剑应当是三十二年制式的,剑上有常春藤的印记,是为了纪念戈兰—埃尔森高原之战的胜利。 我记得那一年陛下更改了骑兵长剑的制式,将剑长从原本的两臂长改到一臂半,而护手上的铜饰也被换成了一般的铁花,这是为了节约成本以适应越拖越长的‘十一月战争’。 没错,那正是一柄骑兵剑。 哼,只要等我拿到那柄剑—— “玛达拉的杂种们,就轮到你们倒霉了——” 第一幕 梦中人 “警告:失血过多,生命垂危——” “警告:心肺功能下降,生命垂危——” 苏菲醒来时脑子里似乎还回荡着之前那场惨烈战斗之中高频的警告音,那种声音就像有一把锉刀在你脑子里锉来锉去,让你头痛欲裂。 对了,他记得自己应当是在游戏中和‘神之武力’的战友们一起在奥尔喀什的山区抵御玛达拉的亡灵大军,铅灰色的天空寒风呼啸,数也数不清的黑暗生物从匕首一样峻峭的山峰上源源不断地涌下来,无边无际,仿佛黑潮一般。数以万计的骷髅大军,还有隐藏在骸骨之海中的尸巫,以及天上盘旋的骨龙与阴冷的幽灵…… 背腹受敌,他们死定了。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在心中破口大骂,那帮棘花之火的混蛋,自己无能还要连累友军,竟然让敌人绕道背后,真是他妈的岂有此理! 然后他才有心检查自己的状态,没有挂掉这是一个意外之喜,要知道玛达拉的大军一向不留活口。不过他随即又皱起眉头,这伤也未免太离谱了一些——不但是心腹部位的致命伤,而且还中了腐尸毒。 等等,腐尸毒? 自己不是早已完成了完美躯体的任务了吗,白银一族的身体怎么会受这些低级黑暗侵蚀?bug?官方你们在搞毛? 他没多少时间来质疑这一点,年轻人虚弱地咳嗽一声勉强支撑着从灰扑扑的地板上半坐起来——他意识到黑暗侵蚀还是小事,找个牧师驱散一下就完了。而以自身的状态若不快一些止血的话只怕虚弱而死,他虽不是一个顶尖玩家,但至少也是老资格,对于这些情况只是略一些检查就能了解大概。 苏菲呻吟一声,随手拨开前面那具压在他身上只剩一半的骷髅架子。这些玛达拉的低级士卒在他眼中就像是空气一样没有存在性——话说回来这都是第二纪四十四年了,玛达拉竟然还在唤起这些低级炮灰,除了浪费灵魂能量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果然奥卡托那些亡灵序列的巫师们的脑子已经完全被负能量给腐蚀掉了,一个个不知变通。 他还有心思抱怨一句,可随即发现自己推开这具骷髅居然都显得有一些吃力,果然虚弱状态下的惩罚不是盖的,放在平时他可以轻松推开一头骨龙的。 苏菲记得自己上一次陷入濒死虚弱已经是什么时候了?快几个月之前。神之武力的战斗力不是吹出来的,这一次要不是棘花之火的那帮无能之辈他的不死记录估计还会一直保持下去。 一想到这里年轻人忍不住又是一阵阴郁,圣堂势力一败涂地,估计论坛上这个时候又是一片热闹了。 而他一边想着这些琐碎的事情,一边反手去摸自己的背包——但却摸了一个空,苏菲楞了一下,随即大骂起来。 “这帮玛达拉的强盗!” 骂归骂,他还是得想办法止血。这个时候要是有治愈药剂就是最好的了,实在不行绷带也是可以的。这些东西战场上应该不缺,一般那些炮灰的背包是没有人去光顾的,里面多的是治愈药剂和绷带,尤其是绷带,在开战之前他还见过一个菜鸟背了满包的绷带。 笑话,以为绷带背得多就不会死吗? 他下意识地准备爬起来,但是一翻过身,却呆住了——等等,这里还是奥尔喀什的山区么? 他理应当看到这样一幕场景:荒草凄凄,裸露的白岩犬牙交错分布在陡峭的山坡带上,尸横遍野、渡鸦飞过寂静无声的战场、格雷斯残破的大光明十字旗飘扬在山头上,然而想象之中的场景并没有在年轻人眼中重现— 没有奥尔喀什山区彻夜尖啸的北风,也没有像幽灵一样行走在山区间阴影中的无声的寂静,甚至感受不到可以将空气都冻下一层干燥的粉末的彻骨的寒冷。 这一切都恍若幻觉,当这个幻觉破灭之后他恍然发现自己趴在一间静悄悄的、又破又旧的屋子的地板上,这地面是由一块块光滑的木板钉上的,上面还有一滩醒目腥红的血迹…… 他忍不住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胸口。但一阵刺痛打断了他的动作,年轻人惨叫一声呲了呲牙,伤口是他的,这些血也是他的…… 可这又是什么地方?他对这间屋子的风格隐约有些熟悉,一楼下面是主厅,二楼的回廊通向各个房间,客房、厨房与储藏间在下面一层。对了,这是埃鲁因南方的建筑风格,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平民可以住得起的房间——虽然老旧了一些,但可以判定这房间的原主人一定有些地位。 埃鲁因南方,苏菲不由得恍惚了一下。 那是多久之前的记忆了?于松的群山,边境小镇布契的风笛声,悠扬得就像是一个昔日的梦一样。可现如今那儿不是玛达拉的领地么,在他的记忆中埃鲁因早就亡国了,是了,在第三次黑玫瑰战争中。 “我怎么会在这里!” “等等……” “布契……布契。”苏菲反复念着这个地名。 对了,他记起来了。 他叫布兰多,出生在布拉格斯。他身上流淌着二分之一卡地雷哥的血统,这一半血统来自于他的母亲,但他却并不因为这份贵族的血统而显得高贵起来。因为其父只是一介平民,虽然祖父一辈曾经参加十一月战争,拿过烛火勋章,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一个过去光辉的骑士家庭而已。 不对! 苏菲心中猛地一阵警觉,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不不,他是苏菲,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 但脑子里马上有一个声音如此告诉他—— “你是苏菲,也是布兰多。” 猛然间一阵冰冷的后怕爬上苏菲的背脊,他屏住呼吸,忽然发现自己的记忆里似乎多了一些什么东西。是那个叫做布兰多的年轻人的记忆,像是潮水一样涌入他的思绪,或说是一个不请自来的陌生客人,贸然闯入。 ——苏菲的呼吸一下急促起来,瞳孔也一圈圈放大,他马上记起那令人绝望而心悸的一剑,还有那可怕的森白的骨头架子。 他挣扎着试图摆脱这个可怕的一幕,可是随着记忆充实起来,他反而变得精疲力竭。大脑一阵阵地抽痛,额头上也是大汗淋漓。 哈,他忽然记起自己怎么来到这里的了——那的确是好一场大战,教会骑士团国格雷斯与玛达拉之间的恶战,背腹受敌,身临绝境,他记得自己的角色是死在一个尸巫手上。 瓦解射线灿烂的绿色光芒之后,世界归于一片黑暗…… 那本来就是游戏设定,死亡理应持续十二小时,但请问又有谁能为他解释一下。为什么游戏中一次正常的死亡会导致他来到这里? 这个世界—— 他心乱如麻,若有一个什么词汇可以形容他乱糟糟思路背后唯一一个想法的话,那就是——荒谬。 荒谬! 他就已经明白在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怎么样荒谬的一件事,他穿越了! 灵魂穿越到了这个世界中,一位名叫布兰多的死者身上! 不,应该说是合为一体。 苏菲双手紧紧抓在地板上,指关节都有一些发麻。他看着自己的手,手有一些修长,皮肤苍白中透出病态。虽然心中有所准备,但他还是忍不住吓了一跳,自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汉族,属于蒙古利亚人种,皮肤应当透出健康的淡黄色,但或游戏中角色有所调整,也绝不能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心中怦怦直跳,六神无主,他可以说拥有了这具身体原主人短暂的十九年人生当中全部的记忆,但或者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又对自己所面临的一切毫无所知。 或许从灵魂上来说,他能感到那个名叫布兰多的青年的一切想法—— 理想,执念;他所爱的,他所憎的。 就像是一次重生之后,又走完了十九年的心路历程。对方的一切,就是你的一切,仿佛原本就是一体,可两段长梦交织在一起,总还是让人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苏菲。” “但也是布兰多。” 一股乏力感从苏菲内心最深处涌出,一瞬间蔓延遍全身上下。他最终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还是一点点冷静下来。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 苏菲忍不住摇摇头,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不过这点儿力量,还好意思自称剑术第一……”他想到布兰多,忍不住自嘲地笑了一下,却意外地感到有一丝轻松,也好,离开了那个世界反正了无牵挂。 然而一道闪电划破黑暗,苏菲忽然感到这未尝不是上天给他的另外一次机会,这个想法一经点燃就在他心中无可抑制地蔓延开来。 因为他又想起一件事来—— 不会错的,埃鲁因。那是一个在游戏中已经亡国的国家,而布兰多记忆中的繁花与夏叶之年,那是第一纪三百七十五年,而游戏中的历史已谱写至:第二纪四十四年!就像一个人忽然发现自己成为了一个先知先觉的先知一样,一阵可怕的战栗忍不住掠过苏菲全身。 是的。 在这里,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世界正在发生和将要发生的一切。 上一世中碌碌无为、躲在游戏中逃避现实,而这一世他要怎么做,才对得起自己的第二次生命? 苏菲不禁有一些恍惚。 这是繁花与夏叶之年,第一次黑玫瑰战争开始那一年。在这一次战争中埃鲁因惨败,但也从而走上了中兴之路。 他恰恰正好是这场战争的亲身经历者。他记得那个时候他才第一次接触游戏的世界,第一个选择的国家正好是埃鲁因,他曾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新手,正是在这样一场战争中成长起来。 战争的开始就伴随着埃鲁因一面倒的溃败而拉开序幕,直到布格斯山地军团抵达局势才逐渐好转,苏菲对那次惨烈的战争记忆十分深刻,他曾随地方警备队一起行动,然而幸存者十不存一。 他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无论是前一世还是这一世。布兰多那剑术算什么,在这场战争初期玛达拉的突袭有如教科书一般经典,迅速而无情,无声无息,等到这个古老的王国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一地区的驻军已经遭受了灭顶之灾。 就是这一天,布兰多遇上的一定是玛达拉大军的斥候,苏菲忽然感到一阵寒意从背脊上升起,只有活下来才能一展抱负。 他明白自己必须自救,首先要找到止血的用具,年轻人吃力地抓着走廊悬空一侧的扶手站起来。然后他看清了这间屋子的构造,就和他设想的一样,埃鲁因南方的建筑风格让他如此熟悉——因为他在这里度过过一段最难忘的时光。 “埃鲁因,我又回来了啊——”苏菲忍不住轻轻地念道。 第二幕 苏菲的世界 这间屋子虽然老旧,但一尘不染,原来的主人将它打理得很干净—— 苏菲抬起头看到之前被自己推开倒在地上的半截骷髅架子,一堆白骨散了架静静躺在那儿,布兰多临死之前的反击造就了这些亡灵斥候的唯一战损。苏菲知道骷髅士兵的确缺乏智慧,但背后有尸巫操纵的则大不一样,判断失误其实与年轻人并无关系,因为布兰多压根不知道这一切, 在和平年代,知道这个的可不多。 那幅从中切开的油画平躺在地面上,骷髅士兵那柄寒气森森的长剑落在不远处,这让苏菲的目光微微后缩——玛达拉看来果断是打算在斥候一撤离就立刻发起攻击,连收拾战场都免了。 不过这倒也符合他对于历史的记忆。 恩? 苏菲忽然微微挑了一下眉,他的目光停留在那幅被切开的油画上。他没有看错,画框被切开的平面上那里分明有一个夹层。 等等,祖传的油画?苏菲忽然记起来,莫非这就是那个著名的布契的油画? 他马上吃力地扶着扶手走过去,同时警惕地聆听着四周的动静。苏菲清楚杀死布兰多的应当是一只最低级的尸巫——虽说是最低级的,但对付普通人也绰绰有余了。 在‘游戏’里低级尸巫能施展一些低级黑巫术,还能从附近地区的墓园中唤起骷髅和僵尸,它们生性狡诈、习惯偷袭,对于不了解它们的人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不过苏菲不同,因为恐怕他比对方本身还要了解对方—— 他埋下身子,双手扯开那幅油画的架子,叮的一声一个戒指从里面滚了出来。这一刻他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这个戒指的造型他实在太熟悉了:银子打造的戒指在黑暗中微微发光,除了一般环形的外表外,它在中央表面上有一个风后圣纹。 这样的花纹在埃鲁因南方可不常见。 这是北方圣奥尔索的国徽—— 苏菲小心翼翼地用大拇指擦了擦这个戒指,这就是那个著名的风后之环,‘布契的油画’任务的奖励,可后来这个任务在下一个版本中消失了,最终知道并完成了这个任务的人也寥寥无几。 苏菲并不是其中之一,他只是听说过这个故事而已,传说这个戒指是四圣者之一的迪鲁特的信物的赝品,可布兰多的祖父怎么会有这东西? 风后之环在游戏中的效果是灵巧+1,并消耗能量发出风弹攻击前方的敌人,在游戏里是十分钟吸收一点能量,只是不知道在这里是不是也一样。 他看着这个戒指,一时间心中不禁怦怦直跳,连周遭的危险都忘记了。这个戒指的出现从侧面应证了他的猜测,这个世界正是他所熟悉的那一个。 苏菲忍不住长吐了一口气,他此刻的心情有些患得患失,不过犹豫了一下,他还是慢慢把戒指套在食指上——魔法戒指只有戴在食指与拇指上才会产生作用。在沃恩泽,食指与拇指之间的区域被塔兰的女巫们称为‘神秘之域’,她们认为这里是人体魔力汇聚的中心,而大多数法术手势也是以这里作为出发点演变形成的。 但对于苏菲来说,这只是游戏规则约束下的下意识行为,仅此而已。 ‘哐当——!’ 他正在这枚戒指实际产生效果,然而这时一楼方向传来一声巨响却猛然使他回过头。 苏菲心中一惊,马上警觉起来,这可能是亡灵弄出的声音——但纵使不是,也有会吸引来外面的敌人。他顾不得其他立刻丢掉手中的油画,并下意识地向后退贴上墙壁,然后小心翼翼地盯着下面的大厅。 他马上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条朴素的皮革长裙的少女从下面小心翼翼地摸了出来,她左看看右看看,一副小紧张的样子——可就是没注意过自己头顶上。少女双手紧抓着一柄石工用的锤子——看起来有些吃力,不过看她的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苏菲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咳嗽了一声,声音不大,但在这个空旷的屋子里却显得异常响亮—— 那个女孩明显吓了一跳,她猛然回过头,小脸煞白。但平心而论,这个少女也算得上是一个美人儿了,栗子色的长发在脑后盘起,似端庄,但平坦如玉的额头下一双细长的眼睛又总让人感到妩媚;眉尖微微上挑,眼神既清澈而又慌张,一只鼻子又挺又直,一看就知道是一个个性极为独立的人。 她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但绝对称不上淑女。至少你看过一个双手紧抓着石工锤子,皮裙上挂着一个类似于南方地区那些商人的牛皮包包一样的女孩子,你也很难认为这是一个出身极好的千金小姐。 少女猛地看到苏菲,反而一下子放松下来。她长出一口气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胸口,脸上露出一个姣好的笑容来:“是你啊,布兰多,吓我一跳呢。” “罗曼小姐,你怎么进来的?”苏菲看到这个少女,忍不住头痛。 这就是那个布兰多一直钦慕的女孩子,她和姑妈一起住在对面的屋子里,时常有一些稀奇古怪的梦想,比方说整天想着跑到外面的世界里去当一个行商。 这个想法在苏菲看来有些无厘头,在埃鲁因行商可不是一个多么受人尊敬的职业,民间甚至把他们中的一些人和骗子与小偷混为一谈。 在安森六世在位的一段时期内这些人长年与外面的山贼勾结在一起,深受厌恶,甚至被称为‘有两张嘴和三只手的人’。 两张嘴是因为能说会道,善于欺骗。三只手是因为手脚不干净,时常干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可以说这些人是地方治安的极大威胁之一,苏菲在新手时代做过的任务十个有八个都是关于他们的。 “我从你家厨房外的窗户爬进来的啊,对了,你家窗户真小啊!差点把我裙子扯破了——”少女一边抱怨一边弯下腰去整了整自己的裙角。 “没有人让你从那里进来罢——!”秉承了布兰多的记忆,苏菲对这位小姐的性格已经有一定免疫力,不过还是忍不住心中腹诽了一句。 “我不是跟你问这个,”他忍不住摇摇头:“我是问你,大半夜的来这里干什么?” “我担心你啊,布兰多,”罗曼一边回答一边四下看了看,明明是一副好奇得要死的样子:“你看到了吗,那个骷髅?” 她也看到了?苏菲却留意到这位小姐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胸口。 “你受伤了?”未来的少女商人偏过头,眨眨眼睛。 “恩……” “我看看,”她提着裙子蹬蹬几步跑上楼梯来,一爪子按住年轻人挡住伤口的手,“手拿开啦,挡什么挡,会感染伤口的——!”少女抱怨了一句,一面向苏菲的伤口看去。 她吸了一口气,抬起头:“这么重的伤!” 苏菲感到少女冰凉地抓着自己的手,心头不禁微微跳快了一拍。虽然他明知道这是属于布兰多的感情,不过也没有刻意去阻止—— “没关系……” “没关系你个头!”商人小姐白了他一眼,然后她去翻自己挂在皮裙上的牛皮包包:“你等等啊,我好像有绷带的样子……” 苏菲饶有兴趣地看着对方。 他知道,罗曼那个包包里的东西可都是她的宝贝,里面有一大多半都是布兰多陪她一起买下来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比如海边的贝壳,彩色的玻璃珠子,铜哨子,古代钱币等等,这些东西大都值不了几个钱,但在这一地区却不怎么常见。 这位未来的少女商人的最大爱好就是在一堆旧货里淘这些宝贝,虽然两个年轻人都没有钱,可罗曼总能变着方买到一些她喜欢而又便宜的稀罕小东西。 他按住罗曼的手,摇摇头:“进屋里去找吧,这里太危险了。” “我才不怕那些骨头架子,”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终于找出一个急救盒子:“你会包扎吗,我可不会。” 苏菲打开盒子取出绷带和止血棉,楞了一下。他原本一直想要找急救用品,因为潜意识里还是把这里当作是游戏的世界,游戏里绷带一打上去就会自动止血、回血,可这一刻他才反应过来,现实里包扎可是一门专业的学问呀,总不能随便在伤口部位缠几圈罢? “布兰多,要不我来试一下?”罗曼小姐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免了。”苏菲赶忙拒绝,命大也不是这么折腾的。 他忽然觉得死马当做活马医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反正游戏里怎么办这里就怎么办好了,挂了就怨老天爷吧。他撕开绷带一端咬在嘴里,然后解开衣服,把绷带从内侧一圈圈包扎在伤口附近,在游戏里打绷带他至少也是一个老手了,因此手法还算熟练,并且小心地避免了压得太紧。 但他忽然僵住了。 他看到一个淡绿色的数字,+1,慢慢从自己伤口上浮现出来。 那刻苏菲脑子里像是挨了一发重磅炸弹一样嗡嗡作响,一时间不知自己下一步应该作什么。但马上他反应过来,仿佛是福至心灵一样在心中狂念道:“属性、属性,给我出来!” 他抱着一种半期待,又生怕愿望落空的心情等待着,等待了大约一秒钟之后,一组淡淡的数据依次在他手臂、大腿、关节、身体以及心脏部位浮现出来。 力量1.0,灵巧2.0,体质0.9。 然后是另一组数据像幽灵一样漂浮在他视野中: 智力1.1,意志1.3,感知1.0。 绝对力量1.0,要素(未开化)—— 这组数据之下,一行行文字、数值犹如一道瀑布直泻而下,构成一页恍若虚幻的面板: 布兰多,人类男性,等级1(力量体系:物理、近战) xp:1(平民1级:—,民兵1级,0/3) 生命(虚弱):60%(包扎状态,每天恢复1点生命) 就职—— 平民【基础知识(1级),地理知识(0级),地方知识(1级)】 民兵【军用剑术(1级),格斗技巧(1级),战术理论(0级),军事组织(0级)】 果然、果然! 苏菲忍不住想若说一个普通人中了五百万是什么样的心态,大约就是他现在这个样子了吧?这是梦吗?绝不会,他知道在梦中一个人不会有那么清晰而严密的逻辑,很少有人会在梦中猜忌自己作梦。 可自己还在游戏中吗? 不对,游戏中的历史已经到达了第二纪十九年。 年轻人感到自己的脑袋乱糟糟的,奇思妙想好像一下子全涌了进来,又叫他有些头晕。但苏菲摇了摇头,他明白这一切都是真的!自己看过那么多穿越小说,穿越到游戏世界的人他也不是第一个,想必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玛莎大人,你难道真的存在吗? 苏菲在忍不住心中重重地向这个世界唯一的至高神祗祈祷,他呆呆地盯着这些投映在他视网膜上的虚拟数据,又忍不住自问: 这不就是你的世界吗,苏菲?你还想要什么呢? 是的,作为一个一百三十多级的资深战士,他还有什么可以要求的呢?经验,他有了。先知先觉的能力,他也有了。 若是这样还做不到把握自己的命运,那他真可以羞愧到一头撞死了。不过话说回来,信心满满的感觉真好啊,真的很好。 …… (ps.本章差不多4000字,成绩很不给力,求大家点击收藏推荐啊.另感谢惰心一方,华丽de悲哀,zippiz,绯色回忆录,d刀片,咪猫喵,轩辕血,寄居的鱼,恶魔.d.诡计,金钱鲨等几位投评价票的朋友,不过有几位投4分的朋友真不厚道啊=_=) <ahref=http://www.>起点中文网www.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三幕 亡灵 “布兰多,布兰多?” 罗曼在一边捅了捅他的手臂,而苏菲正沉浸在检查自己的属性当中,力量才1个能级,他忍不住大骂npc没有人权,要知一只骷髅也有1.5的力量啊。 属性上的所有数值单位都是oz,古代文字oauth的简写,称之为能级。1个能级的力量约指能举起五十千克左右的重物,出拳力量不超过一百五十千克,约等于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 当初在游戏中玩家的基础属性是力量2个能级,灵巧2个能级,体质2个能级,智力、意志与感知都是1.5个能级,也就是说大约是一个普通人的两倍;而绝对力量——也就是所谓的战斗力大约是5,表示同时对付5个普通人没有问题。 而布兰多还是一个经过几个月集训的民兵,属性差距一样如此之大,虽说玩家是英雄属性开局,但也不至于离谱到这个样子罢? 以前他曾一直想吐槽玩家号称英雄开局,结果战斗力也就和两只骷髅差不多。没想到现在换到布兰多的角度,一下发现以前的玩家还真是主角光环笼罩的英雄模板。 一想到自己可能连一个骷髅都打不过,就不由得悲从中来。 苏菲摸摸自己的手臂,那个淡绿色的数字顽皮地始终呈现在他的视网膜中。他发现这个世界与自己所知的世界还是有一些区别的,在游戏中绷带理应一分钟恢复1点生命,照说平民的6点生命只要六分钟就能恢复如初了,可在这儿却要好几天。 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 好在技能的用法基本一致,只要他回想一下从平民这个身份上得来的‘基础知识’就能回忆起关于这个世界的一些常识。回想一下从民兵这个身份上得来的‘军事组织’就可以回忆起关于埃鲁因的军事建制常识。 虽然也有一些差异,这些知识仿佛是直接存在于他的真实记忆之中。像是剑术,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出那是经过几个月训练之后一点一滴汇聚在自己一举一动本能之中的技艺。譬如攻击时的姿态,重心应当放在什么位置,脚下要注意什么,你的剑在那里——敌人的剑又在那里,虚招,进攻的意图是什么。 但在游戏中系统只会在你进攻之前给出几个大概的出剑路线,然后在进攻之中辅助你修正你的出手,在这里你不需要知其所以然,只需要知其然就够了。 虽然一些资深玩家会有一些自己的心得,不过还是要借助系统的辅助,所以你不会在现实中看到一个个游戏宅成为剑术、格斗高手。 有一些东西是没有捷径可走的。 苏菲忍不住握了握自己的手,那种掌握自己的感觉特别棒,比之游戏之中的生硬,这里自身掌握的记忆更像是属于自己的一部分,可以随心所欲的运用它。 当然,一边想着这些,罗曼在一旁捅他的胳膊时他还是马上警觉地回过头。他的耳朵微微一动,已经听到了屋子外面传来的细微的声音。 “布兰多,你听到了吗?”商人小姐绕到他背后,小声地问道。 苏菲点点头,外面传来一排咔咔的脚步声,而且为数不少,他心头一惊,立刻猜到一定是玛达拉大军的先锋抵达了。他打了个小声的手势,马上拉着罗曼一起向后退去。 玛达拉的先锋来得比预计之中还要快。而此时此刻,埃尔森—戈兰的乡野还处于酣梦之中,没有人会预料到接下来的灭顶之灾。 除了他自己。 时间上的紧迫性让苏菲忍不住眉头紧蹙,他带着商人小姐一起进入南边尽头的房间里,然后反手轻轻合上门。屋内灰尘弥漫,让两个人忍不住闷声咳嗽起来——这是一间已经很久没有人使用过的客房,不过他知道从这里的窗户可以安全地向外监视庄园内所发生的一切。 苏菲走到窗边,轻轻扫去灰尘然后挑起窗帘—— “这些东西是从那里来的,你知道对吗,布兰多?”女孩不着痕迹地抽回手,有些好奇地问道。 “这是玛达拉的军队,战争爆发了。”他一边回答,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外面看了一眼:果然是玛达拉的先锋,苏菲忍不住轻轻吸了一口气,庄园中央站着黑压压一片骷髅士兵。他数出三个小队,总数是四十五具,一片黯红色光点在黑暗中跳跃。边上还有三个尸巫控制着这群低级亡灵——它们的经典造型是一具骷髅穿着长袍,手持骨杖,用闪动着绿色磷火的眼睛巡视着这些下级玛达拉士兵。 布兰多祖父的老宅坐落在离布契不远的山坡上,可以向下远眺那座村庄。这里更像是一个在村镇周边的小庄园,原本有五六户人,可后来都搬走了,只剩下罗曼和她姑妈而已。 少女在黑暗中轻声吸了口气。 “詹妮阿姨呢?” “姑妈她去附近镇上了,要一个礼拜才会回来。” 苏菲不禁回头去看了对方一眼,在黑暗中他只看到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却闪动着莫名的兴奋光芒。 “你不害怕吗?”他忍不住问道。 “我不知道呢,”商人小姐小声回答,她抬起头:“不过心里怦怦跳,好像很刺激的样子。” 苏菲无言,这位大小姐的思路和普通人的的确有一些迥异。不过有些人生来就是为了冒险,或许罗曼就是这样的人吧。 他装作没听到把目光贴回窗户玻璃上——那些尸巫的视线还没扫向这个方向来,因此苏菲可以放心地继续观察下去——远处一片树林内影影憧憧,想必那个方向上应该还有不少敌人。 粗略估算一下玛达拉的先遣队规模超过一百,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么大规模的部队一定有个亡灵巫师学徒在后面暗自操纵,在他看来这简直是一个坏透了的消息。 在游戏中,玛达拉的亡灵巫师学徒大约等于一个十级玩家水平,即使是孤身一人作战等闲七八个训练有素的成年男子(军人或民兵)也不是对方的对手,更不要说他和罗曼还只有两个人,而对方手下还有一支大军。 苏菲忍不住用手指在窗台上敲了敲。 布契上的警备队赶到这里起码要五分钟,也就是说他们如果遇到敌人的话,至少要坚守自保五分钟才能等到援军。 这还得是布契那边发现这边被袭击的情况下。 可要怎么才能提醒那边呢? 他一时间不由得有些苦恼。最好的办法就是放火,明亮的火光和烟雾在黑夜中能传到很远之外,而火光对于人和动物来说都是一个明显的警示,可放不放火、怎么放火还是一个问题? “布兰多?我们会死吗?” “不好说。” 黑漆漆的屋子里沉寂下来。 黑暗中一片幽深,只余下窗户一角洒进来的清冷月华,在阴暗的屋内映出一条银色的小径。 苏菲思索了一下,正想要垂下窗帘然后静下心来思考一个脱身的办法,可正是这个时候一段对话声从外面传来: “那个可怜虫的尸体在什么地方,把他带出来给我看一看,情报上不是说这个庄园只有两个女人居住么?” 首先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嗓音,但显得有些阴冷、尖利。 接下来的声音显得枯涩、苍老,像是断裂的枯木一样嚓嚓作响:“只是一个不走运的可怜虫罢了,主人。” 这对话让苏菲心中一紧,他又重新向外看去,很快在一株大树的阴影下找到了那两个声音的源头:在那里,一个身穿宽大的黑色长袍的家伙正在和他手下的尸巫问话。 苏菲的目光很快落到对方的袖口上,他隐约看到只有一圈灰白的骨纹装饰,这证明对方的确是一个亡灵巫师学徒。 他没有料错。 “……记住,我不需要你们的意见,你们只需要听命行事就可以了。”那个全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巫师说着忽然停了一下,抬起头向苏菲这边看过来。 苏菲心中砰然一跳,马上放下窗帘。惨了,他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是那个一百三十多级的资深战士,全然忘了对方的感知和比自己隐秘气息的等级高多了。 这下倒不至于立刻被发现,但想必一定引起对方的疑心了。 果然,他马上就听到那家伙在外面说道:“好了,快去办。我感到那栋屋子里似乎有活人,你们给我仔细一些,这些天我一直疑心对方已经察觉我们的计划了——” 完了,对方只要一察觉布兰多的‘尸体’不见了,就会立刻采取行动的,苏菲心念急转。他马上想到厨房后面的门,可埃尔森—戈兰都是天然的牧场,附近一带根本没有可以容身的地方呀。 山坡下倒是有一片小树林,但其间还有一段一百多米毫无遮蔽物的坡地,要怎么办? “布兰多?”商人小姐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 “跟我来。”苏菲咬咬牙,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打开门。正好看到下面大厅中一具尸巫和两具骷髅士兵从门外走进来,那个穿着编织长袍的尸巫也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他和罗曼——这具亡灵马上举起手中的骨杖,不过苏菲比它反应更快——年轻人毫不犹豫地举起右手,用食指上的戒指对准对方:“oss!” (注:沃恩泽古代语,风。) 他现在只能祈祷戒指还有用—— 万幸,苏菲马上感到戒指微微热了一下,前方的空气似乎猛然膨胀起来,然后‘哗啦’一声巨响。 仿佛一道飓风扫过,那个尸巫连带它身边的两个骷髅士兵和这栋宅邸的大门一起轰然碎裂,无数木屑、石片与骨骼碎片在一瞬间向外膨胀,然后又纷纷扬扬地落下,像是无数蝴蝶在天空飞舞飘零。 在爆炸的一瞬间,五个金色光点分别从尸巫、骷髅士兵破裂的身体中飞出,然后迅速融入苏菲的胸前,这一切都在眨眼之间发生,甚至连年轻人本身也没有察觉。 然而爆风过后,地上只留下一个巨大的向外的放射性图案。 所有的一切都静下来,苏菲更是惊讶得不知所以。在游戏中风弹造成30点气系伤害,秒杀下级尸巫和骷髅士兵是绰绰有余,可表现力没这么夸张吧? 老宅大门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这可是他祖父的地产,不过苏菲这一刻可没什么完蛋的想法,他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还要逃跑。 “布兰多,你是巫师!”罗曼在后面惊讶地叫道。 “不,一会再和你解释。”他吸了一口气,拉住对方就往下面冲去,厨房在一楼,他必须赶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抵达那里。 “等等,布兰多,我跟不上你……!” “小心,我们要下楼了!” “啊!” 突如其来的爆炸让外面的骷髅都纷纷回过头,不过它们缺乏智慧,只是本能地对声音产生了反应。因此它们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动地等待着尸巫的命令。 一旁的尸巫眼眶里绿色的磷火猛然一跳,马上举起骨杖,杖头上闪过一丝火苗。 “别用火,你这蠢货!”忽然出现的黑袍的巫师一把压下它的骨杖,咬牙切齿地骂道。之前的爆炸声恐怕已经引起布契人的注意了,这个时候再出现火光只会给村子里的人类提醒而已。 他马上回过头向屋里一指:“士兵,抓住那两个家伙!” 哗一声响,骷髅士兵整齐划一地拔出长剑,然后向屋内涌去。 苏菲这个时候已经冲下了楼梯,他看到外面一片片涌来的骷髅架子,黑暗中数不清的红色光点,忍不住头皮一阵发麻。可他现在不是一百多级的资深战士,手中的戒指也处于正在充能的状态,这个时候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一旦被这些骷髅缠上恐怕会被乱剑剁成肉酱吧…… “祸不单行啊。”苏菲忍不住心中一阵无力。 胸口的伤痛得厉害,不过他还是比那些骷髅士兵抢先一线抵达厨房,年轻人马上反手关上门,还来不及松一口气,上面立刻‘嚓嚓嚓’穿刺进来几把利剑。 还好他收手得快,不然估计要被钉在门板上。 “好险!”苏菲心中怦怦直跳,他环视四周,厨房的另一边就是出口,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离开——他必须想办法给布契方向告警,只有这样他才能救自己一命。 还有,火焰可以阻挡低级亡灵。 “布兰多?”商人小姐在一边弯腰喘着气,她忍不住抬起头来看着对方,她还从来没见过布兰多这么果决勇敢的一面,忍不住大为惊讶。 “罗曼小姐,你来守一下门。”苏菲这个时候却没心思解释什么,他必须抓紧每分每秒。 ‘嚓、嚓、嚓——’ 骷髅士兵在那一边开始攻击厨房的木门,这门本来就不是为防守而准备的,很快上面就开了几条口子。 “我?”罗曼眨眨眼睛。 “恩,给我一点时间。” “你要干什么?”商人少女好奇地问道。 “我要想办法提醒村子里的人,这是玛达拉的亡灵大军,我们必须给其他人告警。”苏菲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他一边回答,一边四处翻找燧石。 他记得那东西是放在什么地方来着? “恩,好的,我来。”罗曼马上走过去挡在苏菲和大门之间。 “没问题吗?” “当然。”商人少女扬了扬手中的石工锤,有些理所当然:“我会尽全力的,我未来可是会成为一个大商人的!” 苏菲停下来,看着她,忍不住点点头。 “你会的,罗曼小姐。” “恩,布兰***************s.一日两更,够给力了吧.希望书评区某些不负责的言论少一点,谢谢大家帮忙.希望书评区能多些言之有物的书评. 大家能更给力一点支持吗,本书现在还在新书第42啊,可怜~~~) 第四幕 黑暗蔓延 苏菲的计划是这样的。 他的记忆没有出错的话,这个时候布契的警备队长应该是那个著名的老兵——马登,那是一个和布兰多的祖父一样经历过十一月战争的老兵。 苏菲知道他是因为这个npc在游戏里会向旅人传授‘探查’技能。 但这位老兵真正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中他作为布契的地方警备队长犯下一个巨大的失误,他判断错了玛达拉大军的来意。 他以为对方只是一如既往的侵边,因此在一开始就转移了布契的村民。他本来有一次反击并打退亡灵大军的先锋,然后从容的全身而退的机会。 可惜,这个机会与他失之交臂。 他本应当成为王国的英雄,可最终却走上另一条黯淡的道路。对于这样一个人,苏菲是既感叹又好奇。 感叹的是后者后半生的境遇,好奇的却是对方是怎么在一开始提前发现玛达拉的亡灵大军的?要知道这可是整个戈兰—埃尔森地区的唯一一个变数。 “难道是因为自己?”苏菲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不可能的念头。 不过他随即把这个荒谬的念头丢出脑子。 现在他要改变历史,他要想办法提醒对方。火,在军事条例中象征着警告和入侵,苏菲只有期待对方足够清醒—— 门外砰砰作响,一分一秒度过仿佛沉浸在一种紧张的气氛之中。 “布兰多,它们要进来咯!”罗曼双手紧抓着石工锤,她好看地蹙着眉头紧盯着厨房门,生怕它一不小心被撞开来似的。 苏菲根本没有余暇去思考这一点,骷髅士兵一拥而入他们就死定了。但听到商人小姐的喊声他还是忍不住回头去看了一眼那门: 厨房的门发出嚓嚓的响声,不断有利剑刺入又拔出,玛达拉的利剑像是野兽的獠牙一样雪亮。外面有什么东西猛然撞在门上,哐然一声巨响,房顶簌簌地落下一层灰来。 木门上发出吱吱嘎嘎的呻吟,裂缝一下扩大了许多—— “冷静,冷静,就当作还是游戏好了。苏菲,好好想想你经历的那些任务,这一次也算不上什么……” 他努力吸气平复心绪,一边将浸了油的布包裹在一束稻草和柴禾上,再用皮筋栓紧。他做这个驾轻就熟,自制火把在游戏里是一项基础得不能再基础的本领,虽然连基础手艺都算不上。 这算条件比较丰富的。他还知道怎么制作那种只能燃烧五分钟的火把,记得在诺坎与哈因的地下隧道,他就利用干燥的地衣和灌木尝试过一次。 但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很快门又是猛地一震,门框发出一声吱嘎断裂的巨响,石灰飞溅,然后又纷纷扬扬地落下。 “布兰多——!”罗曼感到心都要跳出嗓子来了,她眨眨明亮的眼睛。 “我在这里,别担心,在坚持一会。”苏菲自己已是满头大汗,他用铁条在燧石上锯了好几次,火星乱跳,可就是点不燃那个火把—— 毕竟现实与游戏还是有一些差别的。 骷髅士兵巨大的力道首先让门闩吃不住劲,咔嚓一声从中断裂开来,木门倾斜了,不过还是没有洞开。 一只光秃秃的骨手从外面伸进来,打算从里面把门闩弄断。 少女商人吓了一跳,她马上举起锤子抡过去,可是砰地一声锤子砸在骨骼上只是在上面开了一条裂缝——玛达拉的骷髅士兵可没有什么痛感,它只是稍微停了一下,然后又继续去扯那条门闩。 罗曼看到这一幕,一时间呆了一下,连手中的锤子都忘了。 “布兰多、布兰多,怎么办……”她马上有些小紧张地问道。 这时火光终于亮了起来。 而门闩也在同一时间掉到了第上,哐当一声。 大门洞开,外面手提宝剑的骷髅士兵推开门一步跨入,它转过头,黑洞洞的眼眶里两团跳动的红色火焰一下锁定了两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 那个年轻人在干什么? 还没等它反应过来,亡灵灰蒙蒙的视野中一件黑色的物什已经越变越大,马上卡擦一声一柄柴刀插在了它脑门上。 “……这是你的最后一招,将剑掷出去时记住手要稳,重心要低,不要犹豫,你和你的目标之间一定要尽量呈一条直线……” “……如果你的敌人是一具骷髅,那么你的最好目标是选择肩胛与手臂的连接处,大腿根或是脊柱;除你有把握一击枭首,否则它的头骨并不是它最大的弱点……” “见鬼——!” 苏菲看着向后仰过去的骷髅士兵,忍不住心中大骂——军用剑术里的‘抛掷’技巧是一门精深的技艺,但对于一个资深战士的他来说却不算什么问题——只是这柴刀一丢过去,苏菲才猛地想起自己已经不是那个老手了。 游戏之中以他的力量这一刀丢过去恐怕这具骷髅要沿颅骨直接平分为两片,但现在就像布兰多在民兵训练上所学过的,对方最多是稍受阻碍而已——插在脑门上的柴刀对一具骨头架子的整体结构来说没有任何伤害。 “罗曼小姐,小心!”看到对方马上又要直立起来,他马上一把把前面发呆的商人小姐拉到自己背后。 “布兰多……”商人小姐吓坏了。 “别担心,我在这里。”苏菲说是这么说,不过其实心中也没底,尤其是看到后面一片密密麻麻的骷髅士兵正打算涌入。 情况如此危急之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环视四周,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利用的。可那具骨头架子已经要立起来了,怎么办?就这么眼睁睁的放弃? 苏菲甩甩头,他发誓自己从小到大从未有一刻象现在这样把生死置之度外过——当然游戏中那些经历不算——他只感到心中一片空白,只有一搏,不成功便成仁! 他冲了上去,咬紧牙关,一把抓住对方握剑的手臂,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猛然将这具骨头架子向后掀倒。 人在紧张关头往往会下意识地用尽全力,而那具骨头架子在失去平衡的状态下根本无力反抗,它发出咯咯的声音倒向后方,连带后面的一片骷髅士兵连连后退。 玛达拉的亡灵涌入这房间的势头一滞,只有一瞬,但这就够了。 年轻人忍不住心中一片茫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成功了,这可是现实啊,他还真是那个一无是处的游戏宅吗? 他下意识地将另一只手中的火把丢向墙角早就堆好的干燥的稻草、皮制品与柴禾等引火物。 火苗一下升腾而起—— “我们快跑,布兰多!”商人小姐从后面跑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 她觉得自己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么紧张过,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隔壁那个年轻人时还是一年多以前吧,只觉得对方有些腼腆,很好说话的样子。 但今天,那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却表现出了过人的冷静与勇敢,这样在危难关头所表现出的气质,就是姑妈嘀嘀咕咕的‘可靠的男人’么? 好奇怪的感觉呢—— 少女心中不禁出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想法,她注意到自己抓住对方的手腕时,心里忍不住怦怦直跳。 “布兰多?” 烟雾已经弥漫开来,厨房里充满了呛人的烟味。 苏菲这才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玛莎在上,他竟然一把火把祖父的老宅给烧了,布兰多这一次一定吃不完兜着走——虽然现在他就是布兰多。 他脑子里乱腾腾的,不过混乱之中布兰多的记忆还是占据了上风。 然而烟雾后面很快传来一个干枯、低沉的嗓音:“速度快一些,亡者士兵们。把火灭掉,把那只臭虫揪出来,我们只有一分钟时间——” 这个嗓音提醒年轻人还身处险境,必须想办法逃出生天。不过苏菲知道由灵魂之火驱动的下级亡灵本能地惧怕火焰,那尸巫要想在短时间内让他的骷髅部下克服这一点恐怕还有些困难,因此现在是他的回合。 只是火焰是一柄双刃剑,他必须抓紧时间。 “罗曼小姐,跟我来。”苏菲随手从天花板上扯下来一卷香肠,然后带着商人小姐向着后门方向摸索过去。这倒不是他馋,在逃亡之前作基础的食物储备对于‘琥珀之剑’中的玩家几乎已经形成一种下意识的本能了。 火势已经越来越大,周围陷入一片火海,烟雾弥漫,温度上升得极快。不过苏菲很快摸到了记忆中那扇送食物的小门——推了推,上了锁。 苏菲咳嗽了一声,身后的商人小姐已经咳得非常厉害了。他静了静心又向下摸索下去,马上找到了那个金属门闩,他正想打开,但马上犹豫了。 他想起另一件事来。 …… “芙雷娅!” 或许对于居住在埃尔森—戈兰山区的居民来说,四月的繁星与五月的夜空差别并不大。只是从五月末开始,温度就逐渐回升了,从于松山脉的缓坡带向下看去,从初夏以来就是一片红白相间的花海,在和平的年代中这里是整个埃鲁因最安宁祥和的乡野,但数百年来却一直饱受战火的摧残。 少女抬起头,夏夜,天穹像是水晶打造一样晶莹透彻——从西往东,一条明亮的光带贯穿了整个夜空,穿过那些大大小小神话传说之中的诸多星座。 她正站在村口仰头看着山的那一边,芙雷娅有些担忧,之前的一声巨响尤其让人不安,最近不是说附近一带有亡灵的动向么,是不是…… 听到喊声她回过头,惊讶地看到个一脸稚气的少年从村口跑出来,慌慌张张地跑到她身边弯下腰大口喘着气。 “怎么了,小菲尼斯,出什么事了吗?”少女的声音柔和而清晰。 “你听到刚才那个声音了吗?” “恩,所以我才出来看一下,”她的目光不由得又向山坡上那个方向飘过去,“我真担心罗曼,她婶婶也去附近镇上了……听说最近不太安全,我让她来我家住两天,可她没答应。” 少年抬起头来看着她,忍不住瞪大眼睛—— 少女浅棕色的长发在脑后简练地束成一条长长的马尾,衬托着充满了英气的身姿,她穿着一套贴身的灰白皮甲,里面是一件厚厚的棉布衫,左肩上带着一个袖标——上面用黑色的颜料画着一枚抽象的松叶。 她腰间还配了一把短剑,中世纪西欧短剑,剑护手上的铁盘上有一枚火焰徽记。 若苏菲在此一眼就能认出对方的打扮——布契的民兵。戈兰黑松是埃尔森—戈兰山区最常见的树种,也是布契地方部队的徽记。 不过警备队装备精良还备有战袍,只有当地民兵才会穿这种灰白色用灰鬃牛的皮毛缝制的皮甲。 在埃鲁因,在地方上每一个青年都会固定地接受民兵训练,这种训练通常是从十四岁开始,在每年的十月到三月之间进行,一直要到十九岁才会结束。而受过训练的青年甚至成年人,在平时随时都可以充当民兵,战时则成为最重要的后备兵源,因此从雷霆之年颁布这条法令以来,民兵训练就成为埃鲁因最重要的军事举措之一。 “那个小子也不住在那边么,我可听说他在布拉格斯当过民兵。”少年有些不解地问道。 “呿,城里人才不值得信任呢,”少女向后一拨自己长长的马尾,忍不住皱了皱眉:“正是因为那家伙在那里,我才会不放心呢!” “你这是偏见吧,芙雷娅大姐。” “你懂什么……算了,”少女头也不回地教训道:“好了,有什么事快说罢,男孩子不要像个女孩子一样多嘴知道吗!” 小菲尼斯缩了缩脖子:“你知道吗,马登队长已经命令警备队集合了!” 芙雷娅一对明亮的大眼睛闪过一丝惊讶:“马登队长?你怎么知道的?” “布雷森那家伙告诉我的,”小菲尼斯眨眨眼睛回答道:“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骑上马去警备队报到了。” “知道出了什么事吗?” “不知道。”少年摇摇头。 少女回过头,有些担忧地看了山坡那个方向一眼,在黑暗中她能隐隐约约只能看到那座庄园的轮廓。 “把大家叫起来,我们也去。” “芙雷娅,这么晚,西尔婶婶会杀了我们的!”少年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反问道:“我们还是等明天的消息吧?” “真胆小!”少女忍不住瞪了对方一眼,不过她也知道小菲尼斯说的是实话,想起自己婶婶的威慑力——别看她还是布契的民兵队长,可一样不敢随便造次。 “你还不是一样……”少年刚刚嘀咕了一声,却看到对方回过头一脸严肃地给自己打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芙雷娅?” “嘘——”少女侧过头,作了一个‘听’的手势,黑暗中,分明传来一阵细微的呜呜声。 “那是什么声音?” 呜呜声已经由远至近,在头顶上,速度很快。 少女脸色一变,她抬起头刚想要回避可已经来不及了,一道黑影猛地从半空扎下钻入她肩头,让她惨叫一声向后倒去。 “大姐头——!” “跑,小菲尼斯,跑!”马尾少女痛苦地喊道。 箭如雨下。 …… 苏菲停了下来。 “怎么了,布兰多……咳咳?”未来的少女商人大约是感到了异常,忍不住问道。 苏菲没答话,他想起一件事来。 当初玛达拉发动突袭时是在游戏中,在游戏中就必然无法绕开玩家,玩家可不会像npc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甚至可以这么说他们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名副其实的夜行生物。 他记得当初在玛达拉展开行动时,也在别的地方遇上过玩家的干扰——就像他一样的玩家,可是玛达拉的大部分行动却成功了。 为什么? 是的,他终于记起这样一个时代,当埃鲁因这个古老的国家正走向垂暮,而它的邻国正迎来这样一个时代,一个风起云涌的时代。 将星云集啊…… 苏菲由不得感叹。这个时代的玛达拉,不仅仅是日后名声威震大陆的传奇将领层出不穷,而且得益于七年之前的军事变革(三百六十八年,黑玫瑰改革)——这场变革为它打造出一个坚实的基础,它培养出的源源不断的优秀的学徒正在从底层支撑起这个国家的战争实力。 而这个实力终将在这样一场战争中展现出来。 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中,玛达拉大军所表现出的强大执行力与判断力足以让所有人侧目,只是可惜,一直到埃鲁因灭亡之前世人都未有真正的警惕。 正是如此。 那片黑暗之中的国度正在崛起,并很快如日中天。 “那些家伙,可不一般。” 作为经年死对头,苏菲对于玛达拉杰出的中下级士官印象尤为深刻,对方的精明只有长期与之作战的人才会清楚—— 苏菲的手放在冰冷的门闩上,心一点点冷下去,在他关上门的一刻对方就应当已经提前对布契发起攻击了——它们不会给他向村庄里提供报警的时间,那怕只是可能性。 而这门后说不定也会有玛达拉的骷髅士兵。 怎么办? …… (ps.本章5000字,厚道吧!许愿,明天能上首页的话就在双更的基础上加更一章!!!) 第五幕 骑士 “玛尔萨大人,我的士兵打开了门,但里面已经被引燃了。我的骷髅在肮脏的火焰面前踌躇不前,我需要一点时间来让它们适应。” 尸巫佝偻着身躯深深地埋下头,眼眶里绿色火焰闪动着狡狯的光芒,不过它将干枯的手臂放在胸口处表达出绝对的服从—— 玛达拉有一套森严的等级制度,使任何妄图逾越的人都会从灵魂深处感到惧怕,尤其是黑法典背后亡灵巫师们天生就是善于操纵和玩弄灵魂的苦痛。 亡灵巫师学徒用苍白而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击打着自己深黑色的丝绸长袍,他站在山丘上俯瞰下方的村庄——黑暗中布契钟声长鸣,人类的社会正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 但这场噩梦才开了一个头,不远处骷髅大军正一排排隐没入黑暗里,一侧的树林里还隐藏着一队预备队,他下令让它们放箭,很快就要放下一波。 下一波将使用着了火的箭。 幽蓝色的火焰,冰冷的灵魂之火。 黑暗中的熊熊大火会让一切生物惊慌失措,他要制造一点恐慌,好让骷髅士兵发起进攻。 “多少时间?”未来的亡灵巫师声音有些阴冷,尖利。 “这个,”尸巫低着头估算了一下:“八分钟,不,最多五分钟。” “我没有那个时间,不过我可以留下一个分队的人给你。十一具骷髅士兵,够了吗,卡布卡?” “充裕,我的主人。” 未来的亡灵巫师冷冷一笑:“你小心别让老鼠从后门跑掉了。” “请主人放心,我早已按主人的吩咐在后门作了布置。” “那么,但愿等我凯旋时得到一个好消息,卡布卡,”亡灵巫师学徒向前一指,意味深长地看了自己的部下一眼:“现在我要去接受这个村庄的臣服,品尝人类在恐惧中享受永恒的死亡。不过玛莎在上,但愿我提前发起攻击的决定不要给因斯塔龙爵士带来什么麻烦才是——” “如你所愿,我的主人。”尸巫深深地低着头。 …… 屋内已变得浓烟滚滚,火苗时不时从烟雾底下****而出,升腾的烈焰不但阻隔了亡灵的入侵,一样阻挡了人类的视线。 节节攀高的温度已经烤得两人的背后发烫,滚烫的烟尘熏得他们睁不开眼睛,喉咙与鼻子里一阵阵的刺痛,可苏菲还是心中一片冰冷。 他该怎么办? “怎么了?” “把锤子给我。”年轻人终于向后伸出手去。他侧耳倾听,除了火焰剥剥燃烧,他隐约听到一个独特的声音回荡在群山之间——钟声。 布契的警钟。 玛莎在上,希望村庄里警备队的人足够聪明,苏菲在心里默默祈祷。至于民兵,他不指望,那些不过是些一腔热血的年轻人而已,只希望他们能熬过这一夜。 这些人都是埃鲁因未来的种子。 他马上感到自己是不是想得有一些太过了,说不定他连下面这一关都过不了不是么。 “外面有敌人么?”商人小姐眨眨眼睛,将锤子递了过去。 “不好说,但有备无患。”苏菲尽量往好的一面想,可是想得越好境况就越坏,他不得不多做准备。他是一个资深战士,资深战士不靠运气,靠小心谨慎。 “布兰多。” “恩?”他停下开门的动作。 “你今天好像有一些不同呢。” 穿帮了? 苏菲心中一紧。可不对啊,照理说他的性格和布兰多挺像的,又继承了后者的记忆,怎么会这么快被看出来? “怎么……?”他不禁有些紧张地问。 “恩,我也说不上来,仅仅是一种感觉而已。”未来的商人小姐想了一下,认真地答道:“你会保护我对吗,布兰多?” “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谢谢你。” “你要给我发好人卡就大可不必了,罗曼小姐——” “诶?” 苏菲微微一笑,也不作答,只是心中的紧张无形之中消散了许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绷紧身体,轻轻拉开门闩,然后将手放在冰冷的门把上。 要开了。 外面等待他的是什么样的命运呢,一个全新的世界?还是一个猝然的死亡?老天爷你不会这么玩我对吗? 不过擅自揣摩玛莎大人的意思可是不得了的忌讳。 “罗曼小姐,我数到三,你就跟我冲出去。” “好的。” “三……” “唔。” “哎哟。” “抱歉,太紧张了,我应该顺数……” “没关系,布兰多……”罗曼忍不住捂住小脸,刚才撞到年轻人坚实的背上让她面红耳赤,心中怦怦直跳。 她以前可不是这么害羞的一个人呢。 不过苏菲可没心思去体会少女的心思,闹出这么一个乌龙让他有些尴尬,他记得自己应该是很冷静的才对,不过只是几具小小的骨头架子而已。 他咬了咬牙,打开门,不等烟尘散尽,一柄闪亮的长剑已经刺了进来。 果然有埋伏。 苏菲的心从未有这么沉静,仿佛游戏中三十一年的战士经历此刻与这一世的人生合为一体,铁盘上布罗曼陀怒放的黑玫瑰徽记在他眼中如此醒目——玛达拉的宝剑划出一条耀眼的直线。 僵硬,苏菲知道对方的弱点所在—— 他也明白自己的力量不可与之硬拼,马上反手压住罗曼侧身避开——堪堪只差一线,冰冷的利剑只切开他的衣襟。 然后苏菲一锤抡向前方,烟尘分开后那儿露出一具骷髅的胸腔,咔嚓一声脆响,三根肋骨一并向后折断。 那具骨头架子吃不住力蹬蹬向后退去,而年轻人乘机抢先一步冲出火海。 他立刻环视战场,四具骷髅士兵——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如果只有一两具骨头架子他或许还有心思骂一下娘,而此刻心中只有一片冰冷。 看起来老天爷倒是很清楚他的秉性。 他只剩下一个念头:对方还真是看得起他,想必一定是把他当作斥候处理了罢。 那倒也是,苏菲自认为自己的表现比之一般人类斥候也不遑多让。因为在这样的小地方,有斥候也不过是普通猎户出身而已。 只是,看起来表现太突出也不是一件好事啊…… 他感到罗曼在后面紧紧地抓着自己的手,女孩子下意识的举动透出出她心中的紧张,他想要说点什么来安慰一下,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开口。 抬起头,远处那片黑黝黝的林子就在山坡下面,可是中间这一段距离要怎么越过呢?他可没有插上翅膀。 山风一吹,湿透的额头一片冰凉。 四具骷髅士兵已经围了上来。 怎么办,闭目待死?苏菲只能下意识地护住自己身后的商人小姐,忍不住想自己要还是那个一百三十多级的战士就好了,对付这些骨头架子也就是一招之间的事情…… 可这世界上没有如果。 现实还真是让人痛恨啊—— 等等,等级?年轻人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心头不由得掠过一阵战栗,是了,风后指环!他之前明明用风后指环干掉了一只尸巫与两具骷髅,再加上布兰多临死前干掉的那一具骨头架子,六点经验! 游戏中剑手从一级升到二级也只要五点经验而已,何况民兵? 唯一希望的,是这里一定不要和游戏中有太大区别——六点经验,全知全能的玛莎大人啊——只要有一个全新的等级,他就一定有机会逃出生天。 苏菲明白自己时间不多,四具骨头架子已经迫近在眼前,他或许只有一个呼吸的时间,四秒,生或死。 他以想象得到最快的速度在自己的视网膜上投下一片幽绿色的数据—— xp:6(平民1级:—,民兵1级,0/3) 谢天谢地! 他明白自己需要什么,虽然说把经验投资在民兵这样一个职业上是一种明显的浪费行为,可这一刻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再浪费也比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要好,不是么。 “民兵,6点经验,快快,让我升级!”他在心中极力默念,四具骨头架子已经举起了手中的利剑,他感到身后的商人小姐紧紧地抱住了自己。 “布兰多,它们来了!” 然而数据很快一变。 xp:0(平民1级:—,民兵2级,6/10) 一股暖流流经苏菲四肢百骸,他明白接下来自己可以从民兵这个职业上得到0.1个能级的力量修正与0.1个能级的体质修正,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 要知道剑士从一级到二级时可以在力量、体质上获得0.2个能级的修正,更不要说灵巧、感知上还有额外提高,所以比起来民兵就像是一个废柴。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苏菲知道一个角色从一级提升到二级时,他会获得生命中唯一三次天赋技能的选择机会。 是的,这是第一次。 也就是最公平的一次。 在这里还将是为他带来新生的一次。 他焦急地等待着,一秒有若万年,但终于那枚象征着个人天赋的纹章在他的属性面板上闪亮起来—— “天赋技能,不屈。”苏菲眼底像是点亮了一团炽热的火焰,四柄长剑加身,他只是象征性地举起石工锤,避开头、心、腹等重要部位。 扑、扑、扑。 至少有三柄剑同时插入年轻人的身体,他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真他妈痛啊! 不过苏菲知道具备了死硬能力的自己至少在五分钟以内不会因为失血而昏迷,在半个钟头以内绝对不会因为任何物理打击而死亡。 现在他只有一个机会,那就是带罗曼逃离这里,然后在剩下的时间内找到生命药剂。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那种东西,可他只能相信有。 因为他没得选择。 “布兰多!”罗曼害怕得声音都变了。 “抓紧我,罗曼。” “我……” “抓紧我!”年轻人没有时间解释,一时间忍不住怒气勃发。浑身是血的布兰多这一刻就像是一个真正的英雄一样,让女孩忍不住怔怔地发呆。 “我知道了,对不起,对不起布兰多。” 苏菲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这么干了,但他的确需要首先平静下来。虽然吸气让他感到伤口有若撕裂一样的剧痛,可他明白,此刻对他来说痛苦只是一个幻觉…… 三具骷髅拔出剑,它们呆了一下。因为在它们眼中这个人类逐渐失去了生命的热度,而一种另外的力量从他身体中蔓延而出。 灵魂之力。 不屈天赋向内在发掘灵魂之火,与驱役亡灵有异曲同工之妙。 因此亡灵们以为这一刻的苏菲是它们的同类,可这里有一个误会。因为苏菲并不这么认为,他咬牙一挥大锤,将四具骨头架子都打飞出去。 这倒不是因为年轻人的力量猛然提升,纯粹是因为完全出乎对方的预料。 苏菲抓住罗曼的手,借着这个机会快步冲了出去。 “罗曼小姐。”他一边跑,一边吃力地说道。 “在、在。” “你听好……”苏菲喘着气说道,死硬能力并不能让人透支体力,他已经感到四周的景物有一些模糊了。 只剩下因为飞奔而环绕在耳边的呼呼风声。 “恩?” “如果我昏迷了,你就带我去布契,注意避开玛达拉……去镇上的圣殿,找……生命药水,你明白吗?” “我、我明白,布兰多……你不会死对吗?” “我不知道,咳咳……看玛莎大人的安排吧……” 苏菲不清楚商人小姐是不是真的明白,不过他只有力气说这么多了,剩下的就像他所说的——听天由命吧。 他忍不住回过头,一片模糊之中,山坡上正火光冲天。他叹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自己还真是那个沉迷于游戏之中的宅男么? 或许过去的生活在这一刻真的是离自己远去了。 真不敢相信啊,自己竟然也有这么勇敢与果断的一天,或许即使是就这么死去了,也会感到安心罢。 “因为我再也不是一个废物……” …… (ps.今天的成绩能不能让我三更呢,拭目以待. 期待书评区少一些坑的书评,多一些如圣龙元帅兄弟那样言之有物的书评.) <ahref=http://www.qidian.com>起点中文网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a> 第六幕 芙雷娅 苏菲感到自己作了一个长长的梦,在一片幽静黑暗的环境之中,梦中的一切都显得光怪陆离。然而只有一轮黑色的月,一片漆黑的湖中央一座静静矗立的高塔一直贯穿这个梦的始终。 月亮是否象征着什么,高塔又象征着什么?还是仅仅是一个噩梦而已? 苏菲不知道,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何时会醒来,这样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他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一段对话—— “芙雷娅。” “布里登,联系上了吗?” 这是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明快、吐词清晰—— “没,有一群怪物把守着大道。我们找不到马登大叔他们去哪里了,还有这个家伙……” 第二个声音还是一个孩子,声音的源头转向了他。苏菲心中微微一跳,似乎可以感到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目光像是一道联系这个世界的纽带,使他的身体渐渐发沉,下一刻年轻人才反应过来——那是重力。 苏菲现在终于确认了,他可以感到自己的身体了,虽然全身上下还是不听使唤。 他的呼吸不由得有一些紊乱,他死了么? “他是伤员,照顾好他。”女孩的声音答道。 伤员? 这是在说他么? 是了,他受了重伤。他的思路清晰起来,之前发生的一切像是早期电影一样一幅幅呈现在他的脑海中,从他借由那个叫做布兰多的年轻人的身体重生的一刻开始——苏菲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能豁出生命去干一件事,那看起来不像是一个宅男该有的决断。 但他终归是成功了,玛莎在上—— “芙雷娅,他醒了。”那个小孩忽然说道。 “什么?” “我看到他眼皮动了。” “不可能,他受了很重的伤,马克米说……诶!” 很重的伤? 的确,布兰多本就身受重伤,后来他开启死硬能力时又身中三剑。他记得清楚,在小腹与右胸每一记皆为货真价实的刺穿性伤害。 苏菲心中活络起来,心意一动,四周的声音一下变得明晰。惊慌失措的嚷嚷,燃烧时的噼啪作响,金属碰撞与脚步声汇聚在一起掩过了之前的对话。周围的温度也渐渐升高了,起先他感到一股温暖的热度舔着他的脸膛,但过了一会,这温度逐渐发烫起来。 热。 他眨了眨眼睛,吃力地撑开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少女吃了一惊的脸。 那个应该叫做芙雷娅的少女,苏菲对她的第一眼印象完全符合他心中对于那个明快、清晰的声音的主人的想象:浅棕色的头发,明亮的大眼睛,长发由后简练地束成一条长长的马尾,衬托着充满了英气的脸蛋。她埋着头正在打量他,而同时苏菲也在打量她。她穿着一套贴身的灰白皮甲,里面是一件厚厚的棉布衫,左肩上带着一个袖标——上面用土制颜料画着一枚漂亮的黑松叶。 布契的民兵。 他又留意到少女手中的佩剑,中世纪西欧长剑,剑护手上的铁盘上有一枚火焰徽记。 炎之圣殿的标记。 他视线上移,看到对方另一侧肩头和左胸处血迹斑斑的绷带。 经历过战斗么? 每一个细节都逃不过苏菲的眼睛—— …… 当他苏醒时,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是……什么地方?” “罗曼呢……咳咳!”苏菲一开口就感到嗓子像是掉进了一块烙铁,灼痛且发干。胸口一丝丝的疼痛逐渐延及全身,他忍不住轻轻咳嗽起来。 但森林中幽幽如寂,回应他的只有从于松山脉一带传过来的风声。然而风声穿过戈兰黑松厚厚的针叶,已经变得细微而柔和了,沙沙作响,仿佛流淌在耳边的小河一般。 没有人答话。 “他醒了。” “真不敢相信,那样的伤还能活下来。” “是回光返照吧……” 然而周围的窃窃私语才传到他的耳朵里。苏菲有些疑惑,这是什么情况,这些人应当是布契的民兵罢?他是被对方救了? 那么商人小姐呢? 计划成功了么,那个马登队长理解了自己的意思么? 他忍不住侧过头。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团明亮的篝火,火光在他的视野中跳跃着,火星沿着黑松升腾而上,消失在漫漫夜空中。 “你醒了?”那个女孩终于反应过来,赶忙拦住他:“等等,你别动,这里是布契,你记起来了吗?” “布契……布契。”苏菲反复念着这个地名。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他吐了一口气,照理说他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无论是以游戏还是以现实中的经验来看。 唯一的可能是除非罗曼小姐真找到了生命药水。 “小菲尼斯和马克米在不远处的森林里发现了你们。”芙雷娅好奇地打量他,这个叫做布兰多的年轻人虽然来到他们村子已经快有一年,但其实对方和村子里的其他年轻人接触并不是太多。 他总是一个人呆在自己那间阴森的屋子里,只有偶尔才会陪罗曼一起到附近镇上去。 附近地区就是傻子都知道这个年轻人对那个做着商人梦的女孩子有意思,当然后者本人除外。 芙雷娅想到这里就不由得再看了对方一眼,总带着一丝怀疑。 “你们?”苏菲反问。 “你和罗曼,真怀疑你们怎么逃出来的。”女孩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她怎么了?” “她很好,你放心,比你要好一万倍。你还是多多关心一下自己的情况吧,”芙雷娅抚了一下额头,又轻声问:“不过她总吵着要去村子里,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苏菲一怔。 也就是说他还没使用过生命药水,那自己的伤?就像是一种本能反应,他下意识地打开自己的属性介面,幽绿色的数据流淌在他的视网膜上,在人物状态那一栏他目瞪口呆地看到这样一行小字: 生命(濒死、虚弱):10%(包扎状态,每天恢复1点生命) 不可能!苏菲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是在做梦,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自己的状态,四处致命伤,还附带大出血,无论从那一种状态来看都应当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怎么会还有10%的生命? 苏菲甩甩头,试图让自己的思路清晰一些,但却看到那个女孩在一边一脸紧张:“别动,你伤得很重……” “放心。”他下意识地摆摆手。 苏菲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虽然有一些疑惑,但是现在他的状况既不是失血状态,又没有其他异常,虽然仍旧处于虚弱、濒死状态之中——但他明白这急不来,只能依靠慢慢调养。 因为伤势处于稳定状态,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而这也是他最疑惑的地方,这伤势是怎么自动稳定的?不屈天赋可以没有这个能力! “你——!”芙雷娅忍不住瞪大眼睛,她还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家伙死定了,没料到到他竟然能苏醒过来,单单是这样本身就应当要感谢玛莎大人垂青了不是吗? 问题是这可恶的家伙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自己的生命要好好珍惜才对啊。 “你给我躺回去!”女孩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命令道。 苏菲一愣,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这女人是什么毛病? “你、你也接受过民兵训练吧?我叫芙雷娅,是布契民兵第三分队的队长,现在我要求你暂时听我的命令,”芙雷娅脸红了一下,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没问题吗?” “你是芙雷娅?”苏菲一惊,下意识地脱口问道:“芙雷娅·艾丽西亚,出生于朔花之年,父亲是大骑士埃弗顿?” “诶,怎么?”女孩被一连串的问题弄得一愣:“不,不对,我父亲只是镇子上的木匠……” 周围忽然响起一阵哄笑。 “芙雷娅,这小子的搭讪技巧很高嘛。” “你要小心哦,大姐头。” “少说两句没人拿你们当哑巴,马克米,艾克!”芙雷娅没好气地回过头去,瞪了那边的几个年轻人一眼。 而苏菲同样也在借着这个机会侧过头打量这些人——这个民兵分队有七八个人,符合埃鲁因的编制,不过队长竟然是一个女人,而且还有一个毛头小鬼…… 他看着身边这一高一矮的‘妇孺’,一时有些感慨,看起来似乎只是一个特例,但事实上从侧面反应出埃鲁因经过常年战争已经衰弱不堪了。 接下来看似表面光鲜的中兴,会榨干这个国家的最后一点元气。 苏菲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他从头到尾见证了这段历史,没料到这一世竟要重新经历一次。不过他或许能改变一些什么,他有些出神地看着自己身边的这个女孩子—— 没错了,芙雷娅·艾丽西亚。埃鲁因的最后一位将领,后来被称为王国的女武神的人物。她是‘火之权杖’埃弗顿的女儿,早年遗失在乡间,后来得到摄政王公主的赏识才一跃成为这个国家最顶端的几颗新星之一。 没想到她也经历过这场战争—— 可惜,现在还不是让对方掌握主动权的时候。苏菲明白自己必须为自己的安全负责,当然也是为了这些年轻人的生命负责。 “你在看什么?”芙雷娅回过头,一接触到年轻人的目光不禁一愣。 那目光不是欣赏,也没有倾慕,仿佛把她当作一种很奇怪的动物一样,对了,是在参观。 可哪有参观人的,又不是动物。 “你还没见过死人对吗?”苏菲忽然问道。 “啊?” “我是说,你害怕看到人死吗?” “不,我只是……”少女怔了一下,一时语塞。 “那我受的伤也与你没什么关系,我可以坐起来吗?”苏菲认真地反问。 “不,不可以。” “为什么?” 芙雷娅失语,她的确是害怕。她害怕看到有人死在自己面前,无论是任何人也好——比起未来那个高高在上,笼罩着无数光环的女武神,现在的芙雷娅还不过是一个纯朴的乡下女孩而已。 没经历过战争的残酷,还单纯憧憬着世界的善良一面。 苏菲微微一笑。他也没见过死人,但要算上在‘琥珀之剑’中的阅历他要是现在的芙雷娅两倍还不止。 他至少经历过失去的痛苦。 对于过去的人和事的思念在记忆中辗转反侧,让人煎熬、彷徨,正是这样的感情才让人成熟起来,懂得珍惜。 但也种下仇恨。 “所以说,也不过是一个小丫头而已吗。又有什么能力让我听命于你呢,芙雷娅小姐?” “你、你——” 苏菲知道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对自己没有好处,他又瞥了一眼自己胸前的绷带,马上换了一个话题道:“我身上的绷带是你们打的?” “是大姐头打的,我们这里只有她会急救。”旁边那个毛头小鬼抢着答道,他好奇地看着这个年轻人,看起来对方好像果然经验老道的样子。 布拉格斯的民兵就是和他们这些小地方比不一样。 “仅仅只能勉强止血而已,你不要想随便乱动,我可不想再帮你打一次。”芙雷娅马上提醒道。 除了止血之外,绷带的回复效果只能产生一次作用,这苏菲当然清楚。 不过他这次礼貌地答道:“谢谢,虽然手艺次了一些——” “……” 玛莎在上啊,芙雷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一刻她简直有一种想把这个笑嘻嘻的家伙掐死的冲动,他究竟想要干什么啊! (ps.看来三更的愿望破灭了啊,还差11位~~大家一起加油啊,今天继续许愿!!如果今天能到前12,爆发三更!) 第七幕 计划 “那么,我们究竟在什么地方?” 不着痕迹地掌握了谈话的主动,苏菲开始旁敲侧击打听一些自己想要的信息。他真的发现自己有一些改变了,以往他只有在游戏中才能这么侃侃而谈,轻易地把握住谈话的节奏。 或许还是把这里当作‘琥珀之剑’的世界的缘故吧。 在游戏之中的经历,足以让他在面对这些年轻人的时候,就像对方真的还是孩子一般,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种自信的气质来。 这种自信不自觉地影响了其他人,无论是芙雷娅也好,还是其他人也好,他们渐渐感到了一点儿不同。谈话的中心在有意无意之间转移到了苏菲身上。 不远处几个年轻人也抬起头来看着这边—— “这里是红松林,你不要动。”马尾少女吸了一口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答道。 苏菲惊讶地抬起头——不愧是未来的女武神,这么快就学会调节自己的情绪了,不过在他看来还是稍显稚嫩了一些。 “红松林?” “等等,你们怎么会在这儿?”苏菲又吃了一惊。他记起这个地方,在游戏里叫做‘矮山谷’,是十四级棕熊的栖息地。可这儿在布契南边,布契的民兵没理由出现在这个方向上。 “我们来找你们。” “是找罗曼小姐,她是大姐头的朋友。” “而且罗曼是第三分队的一员。”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 “你们打退玛达拉的先遣部队了?”苏菲看向芙雷娅,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怎么可能!”少女不解地看着他,那表情就像是在说你怎么能问出这么笨的问题:“警备队的大人们掩护村里人从北边撤离了,我们是和大家走散了。而且大道上怪物越来越多,我们只能往南走,再说我也担心罗曼……” “所以你们就到这里来了?”苏菲感到自己的心一直往下沉。 少女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长长的马尾跟着上下起伏。 芙雷娅马上感到一些奇怪——这个年轻人又不是马登队长,她为什么总有一种感觉仿佛自己在对方面前要矮一头似的! 而苏菲也忍不住拍了一下额头,真不知是该说这些年轻人天真还是愚昧好,自身都难保的情况下还想着救别人。 不,或许应该说是心地善良。 可战场上不需要不必要的善良,那只会害了自己。 苏菲沉默下去,其实心里还是忍不住吐血。他一把火把祖父的宅邸烧了是为了给村子告警,没料到历史居然还是按照它原来的轨迹前进了——不,是重蹈覆辙。 甚至还有这些愣头青一样的家伙,玛莎大人,你究竟是在开一个什么样的玩笑啊?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自己所能改变的还是太少,历史的惯性不是一丁点力量就可以阻止的。的确,他必须得变更强才行,可在那之前一样要先得活下来。 “马登队长啊马登队长,看来我也救不了你了。” 布罗曼陀的黑玫瑰玛达拉怎么会在五月永亡庆典之前来袭边?如此明显的预谋,是有其反必为妖不是么。 苏菲本来指望全部落空了,让他一下有些空荡荡的感觉。他之前拼死拼活,到头来发现于历史没有一点改变,这样的打击真是叫人郁闷。 不过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力量,他已经尽力了。 “布兰多!” 他正在不爽,然而一个惊喜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像是云雀一般欢愉。苏菲回过头,正好看到一脸不可置信的惊喜的商人小姐出现在森林一边,另外有一个穿着灰白色皮甲的女孩子跟在她身边——想必就是这个少女去通风报信的。 罗曼一阵风似地来到他身边,谨慎地盯着他,好像生怕他突然消失了似的。 “我就知道,布兰多你一定没事的。”她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开心地说道。 “对了,布兰多。芙雷娅不让我回布契,我……”然后商人小姐又急切地解释起来,好像生怕他生气。 苏菲这才注意到对方脸蛋上还残留着两条亮晶晶的泪痕,忍不住心中一软。 “没关系,我已经没事了。”他柔声答道。 “真的?” “真的。”苏菲点点头。 “罗曼,你别动他,布兰多先生伤得很重。”芙雷娅忍不住皱起眉头来,这两个人究竟知不知道那是多重的伤啊,差一点就要死了不是吗? “没关系。”说是这么说,罗曼还是吐吐舌头站了回去。 苏菲一笑,商人小姐就是这个小性子。年轻人一边看着这两个并肩站在一起的美丽少女,一时之间忍不住有些赏心悦目。 他忽然发现也不是没有改变不是么,改变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世界就已经改变了。 如果没有他的穿越,或许商人小姐和布兰多一起已经遭遇不测了,玛达拉的那帮强盗可没什么怜香惜玉的精神。 他又看向其他人,还有这些与芙雷娅一起的年轻人,在那场战争中他们又有几个人可以最终幸免于难呢? 苏菲记得清楚,那次战争中边境一线的民兵与警备队可是十不存一。 可现在他来了,也许历史就应当发生一切偏差了。更多的他不知道,至少身边这些人应当保存下来,这些年轻人都是这个王国未来的种子啊…… 苏菲绝对不允许历史再度重演。 “好了,回到正题上。你们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严重么?”然后年轻人吐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难受。说实话,现在他最需要的是休息,可是现下的情况显然不允许。 他看着其他人,芙雷娅和这些年轻民兵都是一愣。 只有罗曼俏皮地眨眨眼睛。 “诶?”马尾少女不解地问。 苏菲虚弱地咳了两声,问道:“我是说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我没猜错的话,玛达拉的亡灵一定控制了大道,对么?” 四周安静下来—— “你、你怎么知道?”芙雷娅微微一怔,吃惊地看着他。 我当然知道,不但知道,我还亲身经历过,苏菲在心中答道。不过周围吃惊的目光还是让他有一些小得意。 先知就是有好处啊。 可是小小的得意也不能掩盖他心中的忧虑:玛达拉在四月的攻势中行动迅速而又周全,他必须要建立一个更加周全的计划才能保全自己。 还有这些年轻人。 布契此刻面对的敌人是玛达拉大军的侧翼,率领那支军队的统领正是日后名声赫赫的‘黑勋爵’因斯塔龙,虽然现在那家伙还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但正是从这一次战争开始这位未来的将星才逐渐锋芒初显。 而他有什么呢?在此刻的历史上他不过是一个籍籍无名之辈而已。 但苏菲明白自己此刻所拥有的唯一一个优势就是先知先觉,的确这样的优势可以在接下来的一系列遭遇中救他一命——但要把握好机会才行。 他只有两个机会。 一是经过相对安全的尖石河谷,他记得清楚,一直要到十七日因斯塔龙的副手‘独眼’塔古斯才会控制这一区域。 不过距离太远,他担心自己赶不及在对方完成包围圈之前从那边突围。除非有马,可现在他要到什么地方才能为十个人找到马匹? 因此只有剩下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赶在‘尸鬼’韦萨和‘白骑士’埃伯顿领导的两个中队合围之前从匕首河滩一带突围。 一直到四月下旬,那里都只有一个尸巫领导的骷髅分队驻防。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食指上冰冷的戒指,只要有风后指环,突破由十一具骷髅士兵和一具尸巫构成的防线不是很简单的事情么? 不过在那之前,他必须得让这只民兵小分队里的每一个人都听从他的命令才行。这也是为什么他从一开始就表现得那么强势的原因。 苏菲再看了一眼所有人。 “这是理所当然的推测,只要稍有军事常识就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封锁大道是为了切断联系,并为自己的大军开道。下一步就是以布契为中心肃清这一地区埃鲁因的残余力量,”他根据自己的经历,尽量往严重了说。然后他停了一下,着重语气:“就是我们。” 沉默,四周只剩下其他人轻轻吸气的声音。 “所以说,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苏菲虚弱地问道。 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 通往布契的大道上有十多具骷髅士兵把守,总不能杀出去吧?虽然自有一种年轻人特有的自信认为这点敌人不算什么,可真的要生死相搏时还是有一些心下惴惴。 芙雷娅一脸担忧,在下决定时她可没考虑这么多。说是民兵,但终归也只是一群没什么经验的年轻人而已。 马尾少女虽然没说话,当彷徨无措已经写在脸上了。 而其他人的目光早已落在苏菲身上,苏菲的经验让他显得比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沉稳,这种印象往往是潜移默化的,在危急时刻反而让人感到更可靠。 “布兰多?”罗曼也问了一句。 苏菲回过头,用一个浅笑示意她安心。 “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然后他回头看着这些人,打算打消他们还抱着的天真心态。 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在公会里,往往那些第一次上战场的新人总是抱着乐观的心态,而一旦受到打击就会陷入彷徨无措的境地,因此在经验丰富的团队面前就会迅速崩溃。 其实玩家与玩家之间的差距往往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关键是心态。 而他们这些老玩家,就要负责事先给这些新人打预防针。 “最坏的打算?” 苏菲正要开口,忽然丛林里传出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向那个方向看过去,只有芙雷娅眉头轻蹙,冲那边的一丛欧石楠中质问道:“乔森?” “是我,芙雷娅队长。”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但苏菲却悄悄向马尾少女摆摆手,示意后者提高警惕。芙雷娅看到他的手势微微一怔,但马上反应过来——埃鲁因的民兵训练里可没有允许随意擅离岗位的说法。 而苏菲对于埃鲁因民兵的军事素养绝对信得过,虽然这些年轻人是天真,但这不代表他们可以连日日操练的基本条例忘了。 战场上容不得任何疏忽—— “出了什么事吗,乔森?”芙雷娅一边问,一边将手放在剑柄上。 “对、对不起,大姐头,我、我被抓住了……” 欧石楠‘哗啦’一声向两边分开,从后面走出两个人来。当先一个是个脸色苍白,哭丧着脸高高举起双手的年轻人。 而一具尸巫紧随其后,它用指尖指着那个年轻人的后脑勺,一边用眼眶里闪烁着的绿色火团打量着在场的其他人。 “咯咯,抓到一群小老鼠。” 所有人都是一窒。 “乔森!” “你怎么可以——” 然后是一片不敢置信的声音。 —————————————————————————————————————— 【注】: 不屈,第一个觉醒的天赋被称之为血脉天赋。它并不是每一个角色都拥有的——或者说,主角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不屈的主要能力有两个: 一是死硬,在持续时间无视一切物理打击,除非被斩首、或是心脏损坏。并且意志提高到10个能级——这会使生物在受到致命伤,甚至停止呼吸后依旧能清醒五分钟。 二是自愈,加强机体自我回复能力,不过这个能力只在伤势稳定后才产生作用。 血脉天赋会随着人物增强而逐渐强化,从而显示出更多特征。 (ps.看来三更的愿望又要破灭了啊.另外发现很多兄弟不看通知的啊,因为发现中午更新效果不算好,所以以后正常更新都是凌晨12点一章,下午6点一章.) 第八幕 染血的森林 “乔森!” “你怎么可以——” 年轻的民兵们对自己的同伴怒目而视。而那个被尸巫控制在手上的年轻人更是脸色惨白,哆哆嗦嗦,羞愧与恐惧都让他深深地垂下头。 可他也不想死,不是么。 芙雷娅觉得自己心脏都快要停止了,她下意识地拔剑。可那个尸巫马上打消了她的念头,它眼眶里绿光猛地一盛,那个年轻人的一条胳膊立刻像是气球一样爆开,血浆飞溅,他惨叫一声,整个人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呜啊,大姐头,求求你救我——!” 乔森血人一样在地上翻滚着,哀嚎连连。 这可怕的一幕让好几个人立刻回头哇一声吐开了。马尾少女的脸也一下子变得刷白,她晃了一下差点软倒下去。 “人类小姑娘,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尸巫尖声警告她道,它森然的目光一一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不过它马上发现在场都是一些民兵,不值一提,虫豸。 尸巫眼眶里的绿光黯淡下来,有些失望。它奉命捕杀之前逃脱的那个人类斥候的下落,而不是和这些虫豸缠杂不清。 芙雷娅心中一片空白,但仍强忍着一波波晕眩感侵袭努力思索如何摆脱这样的局面。她好歹还记得自己是这一行人的领头者,不能随意表现出软弱的一面。 至于罗曼身边那个女孩早就在第一时间昏了过去,多亏商人小姐一把扶住她。 苏菲感到罗曼一只手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袖,这是一种依靠与信任。之前他也在后面扶了那个留着长马尾的少女民兵队长一把,以防她直接倒下去,不过后者的坚强出乎他的预料。 但无论如何,他知道这个时候对方需要一些安慰,否则可能会在心理上首先崩溃。 一个生活在和平年代女孩子,很难接受这样冷酷的一幕,好在埃鲁因是一个饱经战火的国度,这儿大多数年轻人都有这样的觉悟。 “芙雷娅。”苏菲虚弱而轻微地说道。 少女微微一怔,马上惊醒过来。她吸了一口气,这才在苏菲的帮助下一点点冷静下来。苏菲看到她放在剑柄上的手指柔和了许多,忍不住赞叹地点点头。 这样的表现已可算是优异,常人很少有人能在生死边缘冷静下来的。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好像一点也不紧张的样子——仿佛经历了穿越、以及后来生与死的考验之后,自己的心态就变得一平如水起来。 但不管怎么说,至少这算是一件好事罢。 他继续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问道:“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要做最坏的打算么?” 芙雷娅愣了一下,背影微微点头。 “你还有余力战斗么?” “恩——” 微不可察的回应。 苏菲这才放下心来,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下冰凉的风后指环——回应来的感受告诉他充能才完成了一半。 三个小时,和游戏里十分钟一次充能相比实在是太慢了。不过好在一半能量也够用了,虽然不能制造一发完整的风弹,但制造一场强风也够了。 反正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有更坏的可能了。 与此同时,那个尸巫终于确认了这儿没什么其他的埋伏。它看也不看脚边哀嚎的那个可怜虫一眼,举起了只剩下枯骨的手臂: “士兵,杀光他们——” 尖利、干枯的嗓音刚刚响起,森林中立刻出现了四具手持利剑、身披黑沉沉链甲的骷髅士兵,它们从薄雾中浮现,身躯发出咔咔的声音,一步步向芙雷娅一行人逼近。 或许早一些时候芙雷娅的队员们还有念头反击这些冷冰冰的怪物,但不是现在。年轻人们之前信心满满,然而此刻已经被敌人的冷血吓得全身发冷,仅存的勇气也被逐渐迫近的死亡气息所击溃,无力反抗。 他们只能脸色苍白地一步步后退直至绝路,或许出于生物自保的本能手忙脚乱地去拔出腰间的佩剑——可一看那副缩手缩脚的样子,真正剩下多少战斗力谁也不敢保证。 森林里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看着这些脸色惨白的年轻人,那具尸巫忍不住从漏风的下巴里发出一声嗤笑。 它眼眶中绿光闪动着,像是在享受这恐惧带来的愉悦。 的确,人类的恐惧是他们最大的敌人,软弱,短暂,容易被无用的感情所利用。相比起来亡灵天生克服了这一切缺陷,它们每一个都可以是最优秀的士兵,尤其是下级亡灵——甚至不需要思考,只有一味的服从。 比起人类中那些即使是久经训练的民兵,然而在战场上也表现得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这样软弱的生物,本来就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它忍不住从心底深处一股厌恶感:是的,玛达拉必胜—— 可就是这个时候,这具尸巫听到一个多余的声音:“——交给你了。”这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平静、沉稳,充满了自信。 尸巫感到自己的灵魂之火微微一跳,这可是一个不祥的征兆,它马上警惕地回过头。 映入它空洞的视野的是一枚闪亮的戒指。 那枚戒指佩戴在那个重伤的民兵的食指上,它之前从来没有认真注意过那个家伙——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类,有什么值得注意的? 装作重伤可以欺骗其他人,但一定欺骗不了亡灵。这些从坟墓里爬出的冷血怪物在看向一个生灵时可以直视其生命之火,而苏菲身上微弱黯淡的生命之火绝对不可能是伪装出来的。 那就是一个重伤病员。 看起来的确如此。 可真正的威胁来自于对方手上的戒指,那是一个魔法戒指。尸巫眼中的绿色火团一点点黯淡下去,它几乎可以嗅到空气中一股致命的气息正在汇聚起来。 它认得这种味道,它的一个主人在教导它黑魔法时让它接触过一些赝品,而从它上面逸出的气息看出那至少是一只等阶达到20能级的魔法戒指。 一件正式巫师的物品,怎么出现在一个普通人手上? 尸巫不禁流露出一种既惊恐又贪婪的神色来。 “亡者士兵,去把那东西拿给我——”它举起骨制法杖,尖叫道。 “oss——” 但苏菲举起右手,竭尽全力吐出这个字节来——或者更像是把肺部残存的空气挤出去一样。当年轻人重新跌回去时,忍不住满头大汗淋漓。 空间膨胀了一下,然后猛地收缩—— 当收缩再一次爆发回原状时,四射的狂乱气流发出一声足以穿透人耳膜的尖啸。 风像是一根根笔直的利箭一样刺向尸巫和它的骷髅士兵,纵使它们举起干枯的手臂试图护住自己,但湍流一样穿过它们空荡荡的肋骨形成空气漩涡扯得它们一步步歪向一边。 没有伤害,但牵制效果已经足够明显。 “芙雷娅!”苏菲喊道。 少女应声拔出长剑,一声清脆的金属颤鸣,长长的马尾随风飞舞—— 不过让苏菲惊喜的是,这位资历尚浅的民兵队长并没有冲动,而是马上回过头对其他人斥道:“马克米,埃森!你们还在等什么,布契的民兵们!第三小队,跟我上!” 激发勇气有时候就像是一个信号,在生死关头往往一句话、一个暗示就可以让人爆发出无穷无尽的力量。 但要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冷静。 一个人的冷静可以影响到更多的人,就像是现在。在芙雷娅的提醒之下年轻的民兵们微微一怔,但最终反应过来——这是最好的机会,也是活命的唯一机会。 骤然产生的狂风至使骷髅士兵与尸巫节节后退,一时无暇他顾。 这一发现让小伙子们重新鼓起勇气,一片长剑出鞘的锵然之声中,平日里训练出的战术素养这一刻好像回到了他们的身体里。 “马克米,掩护我。” “可恶的怪物,现在轮到你们了……” “先干掉那个黑巫师——!” “那是尸巫。” “小菲尼斯,你到我后面来。” 他们开始尝试反击。 但苏菲有些担心地看着一片混乱的场面,他生怕这些家伙会一个冲动坏了局面,于是忍不住在后面沉稳地提醒道:“记住沉着,各位!唯有冷静下来,才能战斗——!” 在琥珀之剑中,他见过许多新手愣头青,和这些年轻人一模一样。 热血是一件好事,但不能冲昏了头脑。 他不得不沉声念出民兵的作战条令,这是在场每一个人都背过的,可在交战时刻能重新记起这些枯燥而宝贵的经验的人并不多。 不得不说,布兰多是一个异类。 苏菲有关于那个年轻人最后那一战的全部记忆,作为新兵来说,对方的表现已经好得不能再好。即使是作为一个资深战士看来,他也不得不说布兰多在剑术上的确是一个有着异常天赋的年轻人——唯一可惜的是,他在错误的时间遭遇了一场错误的战斗。 而另一边在苏菲的提醒下,小伙子们果然冷静下来。不过这还不够,苏菲知道这些家伙还需要占据一点优势来坚定信心,否则短时间内鼓起的士气会很容易崩溃。 风变得弱了一些。 骷髅士兵晃动着哗哗作响的链甲准备反击,它们试图找回平衡,但那边的苏菲的声音已经指示布契的民兵们改变了战术: “听好,这些玛达拉的低级士兵缺乏智慧,行动缓慢,转身是它们最大的弱点。尽量沿着它们持剑的方向向左移动,那里有一个盲区,你们可以安全的进攻……” “马克米,你要和埃森一左一右进攻,你知道怎么掩护么?对,吸引那具骨头架子的注意力,就是这样。” 苏菲半躺在一块岩石上,紧盯着战场之上的形势,一边指出对方下一步行动应该干什么。他的语言中似乎有一种特别的魔力让人忍不住信服——这是我们称之为自信的力量,沉稳、冷静,让人在不知所措时下意识地去依靠。 而布契的民兵们很快就尝到甜头。首先是艾克在他的提醒下以大腿中了一剑为代价一剑劈断了一具骷髅士兵的胫骨,然后他的搭档,小菲尼斯赶上去一剑刺穿了那具骨头架子的颅骨。 长剑穿颅的一刻,那冰冷的怪物哗啦一声散了架,它眼眶里的灵魂之火微微闪了一下,很快黯淡了下去。 一点金光从散架的碎骨中飞出,然后没入不远处苏菲的胸膛中。 苏菲怔了一下,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他清晰地感到了异常——经验值,他猛然意识到这一点。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去核实这一点,就听到那边战胜了敌人的年轻民兵正在兴奋地大叫。 “天哪,我做到了!”艾克几乎不敢置信,他按住自己泊泊流血的伤口大叫一声:“布兰多,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苏菲微微一笑。这些经验都是他曾经在游戏中和伙伴一起总结出的,其中哪怕是看起来最微不足道的一条也充满了深刻的教训,因为它们无一不是在千百次的战斗与死亡中锤炼出来的宝贵认知。 像是布兰多在民兵训练中也学过一些类似的知识,但在苏菲看来太肤浅了,太肤浅了。假如说那些知识能在他面对骷髅士兵时提高10%的战斗力,那么自己的就应该提高一半甚至更高。 从三百七十五年到第二纪,常年与玛达拉作战的经历让苏菲对于对方下到最低级的骷髅士兵,上到最高级的巫妖、骨龙甚至吸血鬼领主都了若指掌。 若单论对于这个黑暗国度的了解,恐怕现在埃鲁因还没几个人比得上他,毕竟在第一次黑玫瑰战争之前玛达拉与光明世界的关系还没上升到后来那么紧张。 摩擦与冲突也没有那么频繁—— 当然,这些经验也是苏菲在这个世界上最值得自豪的东西之一。依仗对于这个世界的熟悉,他才有把握继续走下去,一步步回到曾经那个高度上。 不过现在先得把手边的活儿干完,之前引起的那一阵狂风不知道有没有引起其他注意,为了安全起见,必须速战速决才是。 想到这里,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个尸巫身上。 这可是一个棘手的敌人。 (ps.有些朋友不太明白本书要冲什么榜和上榜的条件, 我在这里和大家说明一下.本书要冲的榜是新书潜力周榜,新书榜的入选条件:成为起点作家后的第二部或以上发表作品,总字数低于20万字、加入起点书库30天内、每三天内更新过一次的作品。 新人、新书榜潜力值计算公式为:当周点击*5+当周推荐*10+总收藏/2. 然后点击只计算会员点击,必须是登陆的会员点击了才计算,6小时只计算一次. 今天本书的名次艰难的上升了2位到了第22位,希望明天能前进的多一点.最后继续许愿,能到前12爆发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