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尸客》 第一章童子鸡 在讲这个故事之前,先说一个媒体报道的震惊全球的奇事吧: 2012年6月,巴西一名8岁男童因患肺炎不幸去世,在为其进行葬礼时,这名男童又突然从棺材里坐立起来要了杯水喝了,之后便倒下,再无任何生命气息。据其父亲称,他们当时都吓坏了,以为桑托斯奇迹复活,没想到他却再一次死去。之后,其家人把他背到就近的医院抢救,希望桑托斯能再次醒过来,然而奇迹没有再次重现。 这个事件,也是诈尸的一种,只是没那么恐怖吧了。 而下面我要讲的,是一个专门做诈尸生意的人的故事。恐怖、离奇却又真实。 “你是问我两个眼珠子怎么没有的吗?”老者仰天诡异地一笑,凹陷的大嘴里露出了一颗黑焦的门牙,“我说了你信吗,一个让死人抠去了,一个被女人吃掉了,哈哈……” 那笑声既凄厉又瘆人,站在我面前的仿佛不是一个老人,而是一个千年‘厉鬼’,稀疏的白发披肩,白胡子到胸,眼窝空空的似骷髅,尖削的脸颊深陷在颧骨里,似乎没有半点肉而只剩下一张带有黑斑的皮囊。若他不说话,让人会以为那是一具干尸。 这位老者,就是我此次探访的对象——一位历经传奇而又神秘的“诈尸客”! 老者姓郭,外号“鬼见愁”,民国十年出生(1920年),沂蒙山区老虎沟村人,一辈子没结婚,但有过不少女人。降服过各种诈尸,也曾差点被诈尸劈死。据村里人说,其人生经历非常复杂,且性格古怪诡异,所以人缘也不大好,尤其老年后,除了偶尔有几个打扮妖冶的城里女人结伴来找他睡觉(给他钱),村里几乎没人和他来往。他的住处也远离村子,三间小屋孤零零地立在距村子一里多远的土坡上。 我探访他的时候,老者已九十多岁,虽然没有眼睛,看不见任何景物,但耳朵很灵,思路清晰,也很健谈。 我老远从城里来的目的,就是想向这个老者认证一下,世界上到底有没有“诈尸”一说。 这缘于我父亲讲的一件他经历的真实事件,我父亲当年下乡当知青的时候,他所在的村子里的一个生产队长的老婆死了,并装在了棺材里。那天中午,他们几个知情和村民在屋里守着棺材商量下午埋葬的事(那个年代破除迷信),突然看见院子里来了一只猫,那猫叫了一声,没人当回事,它走到屋门口又叫了一声,这时,一个村民起身把它赶跑了。 下午在钉棺的时候,父亲他们惊讶地发现,棺材里的那个原本平躺的女死人,身子竟然侧翻过来。一村民连呼好险哪,若不是及时把那猫赶走,就要诈尸了…… 虽然我相信父亲说的是真的,但毕竟那尸体没有诈起来,也许是他们当初把死人入殓的时候身子弄歪了吧。至于所谓的诈尸,我怀疑这都是民间以讹传讹的迷信。另外,还有村人传说中的“城里女人”,她们为啥要来找这么个看着就恶心惊悚的干尸老朽睡觉?难道他有常人不及的特异功能?还是…… 没想到,我这一来,竟在老者这破屋里住了两天一夜,也由此跟着老者走进了他那恐怖诡异的世界—————— 我是真他娘的命苦啊,我四岁没了娘,六岁死了爹,人家都说我命硬,没人敢收留我,我只好跟着本村一个老瞎子去讨饭,一老一小一天走下来,也只讨得个半饱。 问题是,我跟了那瞎子大爷不到半年,他竟死了。这更让乡民觉得我是个“克人”的鬼头,靠谁谁就会倒霉。没人敢接济我,老远望见我就跑,生怕触上我的霉头。由此我小小年纪就得了个外号:“鬼见愁”,意思是连鬼见了我都的躲着,怕我带给他们霉运。 所以,在我七岁那年,也就是民国十八年冬(公历1927年),我被村人从俺那两间倒塌的茅草屋里赶出来,从此流浪异乡,整年以偷摸讨饭果腹,与天地同眠。 这样四处闯荡的日子,也令我比同龄孩子多长了见识,个子也不因营养跟不上而萎缩,反而在几年间长到了五尺多高,远看是个大人,近瞅其实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孩伢子。 民国二十四年春天,军阀混战,我在讨饭的路上被过路的队伍抓走。 后来才知道,这支队伍是军阀韩复渠的部队,因为我年纪小,也打不了仗,他们就让我给当官的喂马,遛马。 这个当官的姓王,外号叫王大胡子,是个营长,家里有四个小老婆,个个俊的赛天仙。 当时我们的部队就驻扎在他家附近,那地方叫藏马乡,他家那村就叫藏马村。听这地名就知道这里养马的不少。王大胡子就养着好几匹大洋马。由我和一个叫三麻子的人给他伺候着。 三麻子50多岁,是山东济南人,人不高,也瘦,脸上坑坑洼洼,但力气很大,据说年轻时曾闯过关东,下过江南,是个见过大世面的人物。 我们白天放马,晚上就住在王大胡子家的南厢房里。王大胡子因为外面忙,经常不回来,白闲着几个年轻漂亮的妻妾独守空房。 三麻子人老心眼多,晚上就经常扒着窗户往北屋那边偷看,说二太太又去茅厕了,三太太房里的油灯一直明到天亮…… 他对我说的时候,眼神怪怪的,表情很猥琐,不时还“咕咚”着咽口水。活似一条久未吃肉的饿狼。 那时我还小,不懂这些男女之事,所以王大胡子的大太太就让我晚上给她们挨屋端送洗脚水。烧水的活自然是三麻子的。 这三麻子老奸巨猾,每次我给几个太太送完洗脚水回到厢房后,他都会问我些事情,比如大太太跟你说啥了?二太太的腿白不白?三太太的*子那么大,是不是假的?等等。 又一次问急了,我就很厌烦地答道:“她们洗脚也不让我看,大太太也不大跟我说话,只拿眼看我。” 三麻子一听,又忙问:“她看你哪儿?是不是看你的身子?” 我也不知她看我哪儿呀,就胡乱地点了下头,说:“都看。” “完了!” 三麻子忽然一声叹息,把我吓懵了,忙问:“咋完了?” 三麻子上下打量着我,皱眉道:“你不知道?她这是想吃童子鸡了。” “童子鸡?”我茫然地眨着眼睛,不知这是什么意思。 三麻子转头瞅瞅窗外,招手让我坐到他床边,小声道:“就是,就是想把你这玩意割下来炖着吃了。据说女人吃了童子鸡,会越活越年轻。” 我靠,我一听嗷地一声跳了起来,紧捂着胯裆,惊恐道:“不行,不行,我……我还要留着这玩意撒尿呢。” 三麻子嘿嘿一笑,道:“你怕是吧?” 我忙点头:“你不怕?” 三麻子眼珠转了转,猛地一挺胸膛,咬牙道:“我怕,但为了你,我敢豁出去。” 豁出去?啥意思?难道他要把自己那玩意割下来给大太太炖了吃?那他以后还再怎么撒尿? 我惶惑着望着他,一脸迷糊,眼神里也有一些感激。 三麻子又招手把我叫到他跟前,附在我的耳朵上,小声道:“等明晚你给太太们送洗脚水的时候,我替你送进去,记住,不管屋里出啥声音,你都不准进去或喊人,我这是在帮你,明白吗?” 既然有人肯把他自己裤裆里的玩意替我贡献出去,我感激还来不及呢,哪能那么傻地乱嚷,当然,到时他乱嚷或太太乱嚷都不奇怪,因为他嚷是痛的,大太太叫唤是看着那玩意被割吓得。我以前曾被树枝划破过那玩意,流了很多血,当时很痛,也吓哭了。所以我相信,大太太也会吓得哭。 第二章山谷里的怪兽 不一会儿,一个人影从大太太屋里闪出来,胳肢窝里还夹着个包袱,鬼鬼祟祟的,一看就是三麻子。我心里就奇怪了,他咋这么快就出来了?要知道,割那玩意是很痛的,而且还要流很多血,即使他不怕痛,也要用布捆住胯裆呀,要不光流血就流死了。还有,大太太割下那玩意,不趁夜赶紧炖了吃掉,等明天就臭了,本来就很骚臭的。过一夜会更难闻。 就在我满脑子困惑的时候,三麻子已悄悄闪回了屋,冲我低声道:“坏了,大太太被吓死了,咱们赶紧跑吧,晚了就都没命了。” 我娘,我一下子懵了,吃惊地看着他,脑袋一片空白,大太太怎么这么不顶吓呢,她也太胆小了,连我都不如,我只是哭,她却吓死了。难道女人都这么胆小吗? 可既然她死了,不管怎么死的,那个王大胡子肯定要追究,人即使不是我吓死的,但也绝对脱不了干系的,与其等死,不如跟恩人三麻子一起跑了吧。 于是,我们连夜逃出村子,沿崎岖的山路朝西南方向一路跌跌撞撞地狂奔,生怕被王大胡子的大兵追上。 不知跑出多少里,朦胧的夜色中,我只听见我们两人风箱似的喘气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我的腿也如灌了铅似的拖不动了,最后一屁股砸在身下一石板上,呼哧道:“三爷,我真的挪不开步了,咱先喘口气吧。” 三麻子也累屁了,黑暗中骂一声:“管他娘的,歇歇就歇歇。” 说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突然又“嗷”的一声惊叫,身子跟弹簧似的蹦起老高。我靠!他这一嗓子把我轰的七荤八素,以为追兵来了,猛爬起来拔腿就窜。却被三麻子一把抓住。 “你,你跑啥?”三麻子问道。 “你,你叫啥?” 我惊恐道。转头向后面望去,黑漆漆的没发现一个人影。 三麻子骂道:“我特么屁股被荆棘扎着了。快,给我拔出来。” 你娘,吓我一跳,我忙探身低头,伸手朝他屁股上摸,三麻子又猛然一哆嗦,怒道:“轻点!” 我摸索着从他屁股上拔出了三根半又长又硬的红棘,因为最后一根扎的太深,我一不小心掰断了。三麻子吸溜着气骂道:“先这么地吧,妈的,连根荆棘都拔不准,你说你还能干啥。” 因为他是我的‘救命恩人’,骂我也就不敢吭声。但当他提上裤子,我突然后悔了,后悔没看他那撒尿的玩意还在不,仔细想想,裤裆里好像也没血呀,难道他还没用镰刀割,那大太太就吓死了?也许有可能,谁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呢。 三麻子系好裤子,找了个平坦干净的地方,把随身带来的包袱揣进怀里,侧身躺下,冲我道:“小子,你先放着哨,我眯会,等我醒了你再睡。” 他说完,打了个哈欠,不一会儿就呼噜过去。你娘,这就不仗义了,你个大人不管不顾,让我个毛孩子替你值班?不行,老子也睡。 我坐在那儿转头朝四周瞅了瞅,没发现有动静,便也趴在石板上睡着了。不是我不听‘恩人’的话,跑了大半夜山路,确实是累乏了。 突然,我的屁股一阵剧痛,猛睁眼,见三麻子正叉着腰站在我身边,凶凶地望着我呢。 我忙一个骨碌起来,这才发现天已亮了,我们是在一个山坳里,四周全是山梁。 我揉着睡眼懵懂地问道:“三爷,这是哪儿?” 三麻子望着我,眼神渐渐柔和起来,也许他良心发现,因为我还是个十三四岁的孩伢子啊。 三麻子轻叹了口气,道:“野猪山,走吧!” 我哦了一声,起身跟着他沿着山坳向前走去。我不知道他要把我带到哪儿去,也许他自己也不知要去哪儿,只想离王大胡子的兵越远越好。 太阳渐渐挂上了东边的山梁,山谷里也热了起来,我们跑了一夜,这时感觉肚子空空的,又饥又渴。 我听到三麻子的肚子也咕噜起来,就说道:“三爷,咱们找个地方讨点饭吃吧。” “找个屁,这荒山野岭的,鬼都没有,还能有人家?” 三麻子虽然这么说,但脑袋却朝四下里转悠,我眼尖,隐约看到前面很远的山坳里有影影绰绰的东西在蠕动。忙伸手喊道:“三爷快看,那里是什么?” 三麻子顺着我的胳膊往前瞅了瞅,身子不动了,忽然,他一把抓住我,惊恐道:“大兵,快跑!” 我靠!我一听昏了,肯定是王大胡子派兵来抓我们了,忙跟着三麻子转身向后跑去。万没想到,刚呼哧着跑出几十步,竟又发现前面也冒出了一群人。 我娘,他们这是要前后包抄呀。咋办? 赶紧往山上跑吧。 我们两人转身又向左侧的山坡上窜去。还好,山底到山坡有不少灌木树林遮挡,我们矮身沿着山底磕磕绊绊地跑到半山腰,抬头看看,再往上就是光秃秃的石头山了。不敢上了,万一被山谷里的大兵发现,一枪就撂下来了。 三麻子拽着我避到一处最繁茂的灌木丛后,蹲身紧张地观察着下面的动静。我们不知道那些大兵发现了我们没有,若发现了,那就完了。 不过还好,那些人依旧在山谷里慢腾腾地前行,并没往这山坡上爬。我暗暗松了口气,坐到地上,想等他们走了,再下去寻地方找吃的。 突然,下面传来“啪”的一声枪响,我身子猛地一哆嗦,忙伸头往下瞅,这时枪声大作起来。 只见山谷里前后的两拨人马边朝对方打着枪,边往前猛冲。枪声“噼里啪啦”跟爆豆子似的乱成一锅,不时还有隆隆的雷声,山谷里窜起一股股白烟。 “他们自己怎么打起来了?不都是王大胡子派来的兵吗?”我紧瞅着山下,一脸迷糊地小声问三麻子。 三麻子也是一脸茫然,皱眉观察了一会,突然像发现了什么似的,高兴道:“他们不是一伙的,你看,东边的那群人穿着杂色衣服,西边的那群人是一色的蓝灰色衣服。” 我忙眯眼再瞅,果然是。 三麻子得意道:“那群杂色衣服的应该是土匪,那些蓝灰色衣服的肯定是大兵。” 大兵?那不是来抓我们的吗?这时,我心里突然站到了土匪那边,巴着他们能把那群大兵赶走,那样,我们就不会被抓了。 然而,战局并不顺着我的意愿进行,而是恰恰相反,双方“噼里啪啦打了没多大会,土匪们便扔下十几具尸体逃窜了。那些大兵也抬着几具尸体沿山谷继续前行。 我和三麻子在灌木丛后等了约两支烟的工夫,看看下面确实没人了,就小心翼翼地下到山谷里查看那些尸体。 因为通常情况下,战场上的死人身上,都会或多或少有一些东西的,比如钱、金银或玉坠啥的,我们虽没打过仗,但跟着王大胡子的收尸队打扫过战场,所以懂得里面的门道。 今天死的是土匪,他们身上更应该藏着好东西。这会三麻子腿脚也有劲了,抢先跑到一具尸体前,弯腰就摸,我也不甘落后,奔到一个看似身上没血的尸体旁,先用脚踢了他一下,没动。这才蹲身伸手往他的衣服兜里摸去。 就在这时,我耳边隐隐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那声音不是从哪个方向传来,而是好像地下或从天上,甚至是从我身边的尸体堆里发出来的,说不上是啥声音,但就是害怕,怕的身子都在乱颤。 三麻子似乎也听到了这种声音,惊悚地回头瞥了我一眼。 突然,我身边的那个尸体突然坐起来,其他尸体也呼啦啦全坐了起来。有的胸口有血糊糊的打洞,有的半边脑袋都没了,皆瞪着空洞洞的大眼,直勾勾地望向西边山谷。 我娘啊!我“嗷”地一声,惊叫着撒丫子就窜,不料脚下一绊,一头扑在了地上,紧接着连翻几滚,躲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再看三麻子,他也连滚带爬地窜过来,紧附在我身上,低声连道:“别怕别怕,一会就过去了。” 一会儿就过去了?去哪儿?阎王殿吗? 我正迷糊着,突听尸体群里一个人大叫:“大王来了!” 咦?还有人活着?我伸头一往,见那十几个尸体又呼啦啦倒下。紧接着,一阵冷风从山谷西边扑来,虽然这是初夏,也近中午,但这股冷风还是让我感觉到了透彻心扉的寒气。 我忙转头西望,惊见一只狼头鸟身的怪物低空掠来,在尸体堆前落下,张开血淋淋的大嘴,伸出一根像蛇一样的舌头,插进一个尸体的脑袋里…… 我脑袋轰地一炸,晕死过去。 第三章半夜诈尸(1) 等我醒来,已是傍晚时分,转头一看,我还在那块大石头后面,而三麻子却不见了。我突然想起了那只大怪鸟和那堆尸体,心里又是一颤,刚要伸头去看,猛见一个身影扑了过来。 我脑袋轰地一炸,又险些昏过去。 “郭子,郭子,是我,你三爷!” 三麻子叫着,奔过来坐到了我身边,把怀里的东西哗啦往地上一撒,满目金光。是一堆大洋、金镯子还有叫不出名字的玉器物件。 我望着地上的这些东西,诧异地问三麻子:“哪儿的?” 三麻子随手往身后一指:“那儿捡的。” 那儿捡的?我眨了眨眼,转头望去,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残尸断臂,猛地打了个冷颤,恍然醒悟过来,原来这家伙是从那堆土匪尸体上搜来的。 “那只大怪鸟呢?”我惊悸地看着三麻子,问道。 三麻子呵呵笑道:“那不是怪鸟,那是天狼狐。” “天狼狐?”我皱着眉,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以前见过?” 三麻子点了点头,道:“我没见过,但我听我师傅说起过。” 我*,麻子还有师傅?他师傅是干啥的? 我茫然地望着他,刚要再问,三麻子抬头看看西山的落日,道:“天不早了,咱的赶紧离开这地方,要不夜里来了狼或野狗,连咱也得一块吃了。”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那个包袱,展开,我发现里面装着不少翡翠、玛瑙、银元啥的。忽然想起他这是昨晚从大太太屋里带出来的。 难道…… 我正疑惑着,三麻子已把地上的东西装好,把包袱四角一系,起身道:“快走,妈的,一天米水没见了,肚皮都贴着脊梁骨了。” 他拽起我,绕出石头后,沿山谷小路向西走去。 我边走边偷眼望那些横七竖八地躺在路边的尸体,令我奇怪的是,他们虽然个个血污满身,但很多尸体的脑袋上却并没有洞,更没血迹脑浆啥的。 怪了,他们不都被那个“天狼狐”用舌头插进了脑袋里吗,怎么没有半点伤口。 三麻子大概猜出了我的困惑,边走边小声道:“他们脑浆都被天狼狐吸干了,但天狼狐的舌头没插进他们的脑袋,而是隔着头皮吸出来的。所以没伤口。” 我靠!我头皮一阵发麻,后背冷飕飕的。赶紧急步走到了他前面,生怕那些死尸再突然活过来追我们。有三麻子在后面遮挡着,心里还安稳些。 但问题也来了,首先是那个天狼狐,隔着头皮怎么能把死人的脑浆吸出来?还有那些死人,怎么会突然都活过来,而且还说话,又突然倒下,若不是我亲眼所见,打死我也不会相信,还有,三麻子怎么知道这些怪事的?他师傅是干啥的?天狼狐怎么没吃我们…… 我带着满脑子的谜团,跟着他走了半夜,终于出了山区,来到一个小镇上,叫开一家小旅馆,让掌柜的下了几碗面条,我们吃了,来到里面的房间,点上油灯,三麻子四下查看了,觉得比较安全,便用木棍顶住了门,拍拍手上的土,偏腿上了炕,见我还傻站在炕下,便招招手,小声道:“过来。” 我不知他神神秘秘地要干啥,便坐到炕沿上,问道:“啥事?” 三麻子又朝门口瞅了一眼,从怀里掏出那个包袱,解开,摊在炕上,用手把包袱里所有的大洋往我这边一推,抬头冲我道:“总共二十个,你拿着。” “我?” 我一愣,刚要问,他忙摆手,低声道:“小心隔墙有耳,别叨叨,赶紧踹兜里。” 我见他这么严肃,不敢耽搁,忙抓起大洋揣进两个褂子兜里。 三麻子这才长舒了口气,把包袱里的所有东西一拢,系好四角,又揣进了怀里,接着有用一段长布条捆紧腰,看着我,说道:“郭子,这儿离藏马乡还不太远,顶多百十里地,王大胡子若追咱,用不了两个时辰就能赶到,所以咱不能在这儿过夜,咱俩也不能一块走。否则很可能被一锅端,你明白?” 我眨了眨眼,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知他要干啥。 三麻子见我同意了,又道:“这么地吧,你沿着镇子上的这条大街,一路往西走,走的越远越好,我呢,往南走,以后,咱就各谋出路了。” 我靠,我这时才明白,这家伙是要甩了我,揣着那些宝贝去享大福呀,不行,我稀里糊涂地跟着他从王大胡子家跑出来,还差点搭上条命,就分这么点钱给我?我虽然不认识他包袱里那些物件叫啥,但也知道是很值钱的,随便一个物件都不止值二十个大洋。 我说咱分开行,反正这些年我也是自己乱窜,不怕生,但你那么多东西,起码再给我几个金条。 三麻子火了,说这些东西都是他搞到手的,我屁点功劳都没,分给我二十个大洋也是看我可怜,既然我不识抬举,那就再要回来十个。 我靠!我一听,忙捂住布兜,屁股连连后移。 他“切”了一声,不再跟我计较。而是又神秘地小声道:“你夜里怕不怕鬼?” 白天还吓昏过去呢,更何况晚上?我随口道:“怕,你不怕?” 三麻子点头,用不容商量的口吻,道:“那好,我现在就走,你等天亮后再走。” 既然说到这儿了,我不同意也不行了。 三麻子抬脚出溜下炕,伸头朝门外瞅了瞅,转身冲我抱了下拳,念念有词地道:“人的命,天注定,郭子,祝你以后走大运,后会有期!” 他说完,拿开门上的顶棍,开门闪身而出,迅速消失在了暗夜中。 我呆愣在那儿,感觉像在做梦,我也不明白把我带进沟里的这个死麻子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不过看他的行事风格,绝不像一个老实的庄稼人,不是土匪就是“走拐”的(行骗江湖),或者……我突然想起了在山谷里的那一幕,难道他以前是“打尸”的(做死人生意)?要不他怎么那么胆大,还知道“天狼狐”,而且还有师傅? 我想的脑袋都木了,也没猜出他到底是干啥的,还有,他那撒尿的玩意,我猜肯定没被大太太割下来,要不走路也不会那么麻溜。当初我被树枝划破点皮,双腿还撇拉了好几天呢,何况直接割掉呢。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他替我挡了一回刀。 三麻子撇下我走了,那二十块大洋被我连吃带喝,没几天就花了大半,剩下的几块也被人抢去了。我又成了身无分文,四处流浪的叫花子。 一天晚上,我流浪到了一个偏远的小村子里,本想找个草垛钻进去糊弄一宿,没想到天空突然响起了炸雷,打雷不可怕,可怕的是一道闪光过后,我猛然发现十几米外的一棵树后,有两个鸡蛋大小的绿光朝我射来,狼!我脑袋轰地一炸,连滚带爬地窜了。 第四章半夜诈尸(2) 我稍松了口气,窜到灯明处,发现这家只有三间草屋,也没院墙。我急急奔到窗户外,刚要喊人,竟隐约听到屋里有女人的哭声,我心一紧,不知屋里那女人哭啥,回头看看四周黑漆漆地,也不敢再去寻别的地呀,便硬着头皮叫道:“有人在家吗,我过路的,碰上了野狼,快行行好,开门我进去躲躲……” 我连叫了两遍,听到屋内悲泣声停,接着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屋门开了一条缝,借着里面透出的微弱的灯光,我发现是一个三十多岁,头上裹着白布的女人。这应该是家里刚死了人。 我暗叫倒霉,但也没办法,进去守着死人总比守着条饿狼更安全。 那女人看看我,弱声说道:“大兄弟,若不嫌弃,就在这住一宿吧。” 那女人说着,开门,走回了屋。我忙跟着进去。一眼就往见灶膛前的地上直挺挺地躺着一个人,脸上盖着一张黄草纸。其身边放着一个土瓦罐,里面还有纸灰闪着一明一灭的火光。 可能是这女人一直在哭着给其丈夫烧纸吧。 女人把我让进屋,说了几句话,又道:“大兄弟,你先在这里歇会,我出去叫几个人来守灵,等明天一早就把俺男人送出去埋了。” 我忙说外面有狼,女人说没事,狼不敢吃活人,她说着摘下裹头布,抽身出了屋,接着把屋门上了锁,她是担心我这个陌生的叫花子偷了她家的粮食跑了,这是可以理解的。 屋里只剩下我守着那具尸体,这深更半夜的,说不怕是假的。但好在见过很多死人,心理钝了,再加上又累又困,不知不觉就抱着腿,缩在墙角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概是后半夜了吧。我被一股冷风惊醒,也不知道咋地浑身打了个激灵。我不自觉的看下了躺在地上的死人,觉得没什么异常。当我刚扭过头的时候,突然发觉有点不对劲。因为我好像看到的那死人脸上的黄纸好像有点飘,并不是完全静止在那死人脸上的,我便壮着胆子,又靠近了一点细细观察,才发现那黄纸真的在一下一下的飘,好像有空气流动似的。 我娘!我惊得的头皮都木了,一炸一炸的,眼睛瞪的溜圆,一动不动的盯着地上的死人,心说这是咋回事?难道他又活了?还是传说中的要诈尸了?? 我突然想起了那天在山谷里的事,可仔细听听,外面也没啥声音呀,更不可能有怪鸟破门而入。 这他娘的咋办?不管他是真活还是假活,我还是赶紧跑吧。 我眼望着那尸体,伸手去开门,这才想起门从外面锁死了。心下暗暗叫苦,突然想起老辈人说:鬼怕人,只要你不怕他,他就怕你。 便壮着胆子冲那死人喊道:““怎么滴,你一个死人吓唬谁啊?你还想坐起来啊咋地?”话刚落,忽听外面“咔嚓”一声炸雷,惊的我一屁股砸在了地上。而那地上的死人却忽地坐了起来,脸色青灰,瞪眼张嘴,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靠!我脑袋轰地一炸,汗珠子就冒出来了,我紧盯盯着眼前的这个“怪物”。哆哆嗦嗦的又喊了句:“怎么地,你还想站起来啊?” 万没想到,我话刚落,那个死尸猛的站起来了。 我娘啊,我惊吼着跳起来就往里屋窜去,那死尸一把没抓住我,旋即撒腿就追。我窜到尽里屋,发现这间摆放着一盘大石磨,便惊喊着边绕磨盘转了起来,想甩掉那个死尸,可那死尸跑得比我还快,几次伸手险些抓住我的衣领。 人在极度恐惧中,力量和速度是无穷的,我绕圈跑到窗户口前,一拳打断一根木窗棂,再转一圈又打断一根,在第三圈的时候,猛然腾空一个蹿跳窜出了窗户,惊呼着“救命呀——”,撒丫子沿街向村外窜去。那死尸跟在后面紧追不舍。 一人一尸窜出村外,我虽然连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可始终甩不掉身后的死尸,而且感觉那家伙离自己越来越近,稍一停步就会被抓住。 这他娘的完了!我拼力窜进前面一片树林,绕着树空猛窜,在这深更半夜黑灯瞎火的,又是心情极度慌乱的时刻,哪能来得及分辨眼前哪是树,哪是草? 只听”咕咚”一声巨响,我重重地撞在了一棵树上,天旋地转,仰面跌倒,那死尸飞窜而至,一把死死抱住了那棵树。 等我从昏迷中醒来,发现周边围满了手持火把的村人,而那个死尸呢,还在紧抱着他面前的那颗树,不过这回是真死了。 后来据说被死尸抱着的那颗树,硬生生地死了。其力量和毒气之大可见一斑。 自从经历了那半夜诈尸的恐怖一劫后,我也不敢四处流浪了,便寻了大户人家,给他家当起了长工,跟着“把头”起早贪黑的下地干活。 虽然苦累,吃的也不咋的,但好在安稳了,而且我的身子骨也壮实了,不到两年时间,我的个子窜到六尺多(一米八几),这在那个年代,算是少有的大高个了。所以又被他们起了个外号:大个子。 “大个子”总比“鬼见愁”好听,我也就乐意答应。 个子长得高,力气也就大,二百多斤重的麻袋扛在肩上能走出花来,所以东家的老婆非常喜欢我,经常偷着给我白馍吃。 东家姓黄,六十多岁,因为抽大烟,人瘦的跟个猴似的,还佝偻着背,人也特抠,农忙的时候,经常半夜就把我们几个长工赶下地,所以我们暗地里叫他“活阎王”。 “活阎王”的老婆比他小很多,大约四十多岁,个子不算高,但胖胖的,非常壮实,三角眼,蒜头鼻子,且一脸横肉,一看就不是个善茬。我们背后都称她为“阎王婆”。 那“阎王婆”为啥偷给我白馍吃呢,这我不太清楚,只知道她喜欢看我,看我光着上身给他家牲口铡草或往粮囤里装粮,因为用力,每一个动作都会使我身上的腱子肉索索乱滚。“阎王婆”就站在家门口眯眼看,眼里透着很怪异的表情。 时间长了,其他几个长工也看出了‘门道’,经常用酸酸的口吻调侃我,说“阎王婆”想跟我睡觉。 我刚开始挺反感,但时间久了,心里也渐渐开了些窍,说实话,长这么大,我还没见过女人身子到底啥样,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朦胧的性意识也如野草般在我身体里疯狂生长蔓延,我渴望找个女人来探究发泄神秘的好奇感。 但我是个比奴隶强不了多少的穷小子,没有哪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会正眼瞧我,只有那个“阎王婆”。 她虽然丑,但因从没受过苦,所以皮肤很白,胸脯也大,尤其走起路来,胸前两个鼓囔囔的大*子晃得人心里一抽一抽的,还有那肥硕的屁股,跟两个大圆球似的,一扭一扭的,让人恨不得上去抓一把……别骂我下流,因为除了她,我从没敢正眼看过街上那些年轻漂亮的女人,当然人家也不屑看我这个又脏又烂的小乞丐。 我因他们的撺掇,更因为大白馍的诱惑,对“阎王婆”动了心思,正如长工二赖子对我说的,“不日白不日,不日就没白馍吃,日了,白馍随便吃。” 我想吃白馍,所以就要日“阎王婆”。 第五章勾搭活死人(1) 当然,即使不给我白馍吃,我也想睡她,因为二赖子说那滋味比吃白馍还爽。 夏季里,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那天下地回来的早,但天也早黑透了。他们几个蹲在院子里摸黑草草吃了饭,便伸着懒腰回西厢房睡觉去了。 夜色很黑,天幕上挂着几颗星星,院墙角的那颗大柳树纹丝不动,知了还在叫。我蹲在西厢房门口,转头瞅瞅正屋里“活阎王”的卧室灯光已灭,知道他吸完大烟睡下了,而“阎王婆”应该还没睡,因为刚才还听到她在屋里骂“老不死的棺材瓤子”呢。 我站起来,从墙角拿了个木盆,走到正屋窗户外的水缸前,掀开缸盖,用水瓢哗啦着舀水,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响。舀满水,我又轻轻咳嗽了声,端着盆子走到南墙角的那颗大柳树下,而后脱了衣服,开始洗起澡来。 虽然胳膊腿和上身整天在太阳地里晒得黝黑发亮,但大腿和屁股是很白的,我慢慢往身上撩着水,浑身晃动着用力搓,屁股对着正屋窗口。我估摸着,“阎王婆”若没睡踏实的话,此时会正趴在窗户上往外偷看。只是不知道她偷看后,接下来会怎样,我心里既忐忑又激动。 洗了大约有两支烟的工夫,正屋里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我心里的失望感也越来越大,或许“阎王婆”早睡着了吧,也或者她压根就不跟二赖子他们说的那样“想跟我睡”。 想到这里,我沮丧地把澡盆里的脏水用力泼到了柳树根部,赤着身子,拎着木盆走到西相屋门口,眼睛瞄着“阎王婆”卧室的窗户,依旧黑咕隆咚地,这才彻底死了贼心。 放下木盆,弯腰又从凳子上抄起块破抹布,想赶紧擦擦身子进屋睡觉。就在这时,只听正屋门“吱嘎”一声轻响,我心咕咚猛跳了一下,转头望去,只见门缝里探出一个脑袋来,冲我轻声叫道:“大个子,过来我问你个事。” 我娘!我紧张地浑身乱颤起来,嘴也张不开了,转头又朝厢房里望望,在确定没人听到后,忙胡乱穿上那条破裤子,做贼似的轻手轻脚地来到了正屋门口,哆嗦着牙根,结结巴巴地小声问道:“大……太太,叫我啥,啥事?” “我屋里有只老鼠,闹死了,你进来帮我抓着它。”黑影里,“阎王婆”似乎也有些紧张,说话透着颤声。 “在,在哪儿?我……我帮你抓。” 我心里咕咚咕咚地紧跳着,闪身进了屋,黑暗中,“阎王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低声道:“别出声,在那个屋里。” 她说着,拽着我的胳膊进了东屋,随手关上了门。紧接着一下抱住我,淫声道:“我的个小亲,想死老娘了。” 我脑袋轰地一炸,下意识地刚要挣扎,胸膛却被她那两个鼓囔囔的大肉球顶在了门上,嘴就凑上来,逮着我的脸就猛亲。 我活了十几年,哪经历过这种*激,身下一热,探手就抓住了她的两瓣肥硕的屁股,狠劲猛揉。那“阎王婆”一声闷哼,不知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抱着我就扔到了炕上,紧接着把我的破裤子一扒,偏腿就骑在了我身上…… 那一晚,真是干柴近烈火,我是平生第一次尝到了女人的滋味,而那个“阎王婆”也是第一次碰上了我这么年轻体壮的棒小伙,说不贪婪谁信呀,“阎王婆”母牛般的闷吼声响了大半夜,她累瘫了,我身子也漂了。连走路腿都打颤。 苦的是,我鼓捣了大半夜,刚躺下没多大会,“活阎王”竟又起来赶着我们摸黑下了地。我就怀疑,我和他老婆在另一间那么卖力地酣战,难道他就听不着?这事我始终没想明白。 不过自那晚后,我是真被那个“阎王婆”迷上了,而“阎王婆”也是对我宠爱有加,经常借口要回娘家,就让我牵着毛驴送她,我们在半路上或荒山野坡里就又鼓捣上了。别说,大白天的,光天化日之下办那事,有声有色有表情,还真特么刺激。 有一天吧,大约快近中午了,太阳很毒。我牵着毛驴载着她,来到了一个路边的小树林里,里面杂草丛生,还有几座枯坟,我嫌弃这地方不好,说咱另寻个地方吧。 “阎王婆”不依,也似乎欲*攻心了,小声道:“没事,这地偏僻,没人,来。” 她说着拉着我的胳膊来到在一处空地上,一把撸掉了我的裤子,我们迫不及待地又滚在了一起,正忙活着,突然听到一处灌木丛后隐隐传来一大笑声,我猛惊,忙不迭地站起来扒提着裤子望向那草丛,而“阎王婆”则忙转身紧趴在地上,撅着白花花的屁股乱哆嗦。她是怕被人看见脸而丢人。 “谁?” 我一手提着裤子,一手从地上摸起一块石头,惊恐地冲那灌木丛喊道。这些年因四处逃荒要饭怕狗咬,我已练就了飞石打狗的绝技,几乎百发百中,且稳、准、狠。鸡蛋大小的石头就能把狗的脑浆嘣出来,它还不带叫唤的。 而灌木后的那个人既然发现了我们的隐情,若又是熟人的话,我必须杀死他,否则我特么也要完蛋。 我瞪眼咬牙,手里紧握着那块石头,一步步向不远处的灌木丛挪去。 “郭子,你特么还敢打你三爷呀?”一声熟悉的声音从灌木丛后传出。 我猛地一愣,这是谁?咋知道我叫“郭子”?还“三爷”?这……我突然想起一个人来,身板瘦小,满脸坑窝的三麻子。只有他才让我叫他三爷。 “你,你是三麻子?”我愣在那儿,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你个王八羔子,敢叫你三爷的绰号?快过来!” 我终于听出了这个声音,就是那个替我‘挨刀’又甩了我的死麻子。我对他是既恨又爱。便大着胆子弯腰过去,扒开灌木丛细瞅,只见乱草丛里,一个头发披散,脸色脏黑,着一身破烂衣裳的瘦小老头躺在那里,直眼看着我。 他,他怎么成这样了? 我望着他,怯生生地叫了句:“三爷?” 三麻子道:“扶我起来!” 我下意识地往他身下一瞅,竟发现他左腿少了半截,我日,心里一惊:“你,你……” “怕啥怕,只没了半条腿就把你吓成这样了?”三麻子瞪眼望着我道,“你特么跟个死人又摸又日的,咋不害怕了?” 啥,啥?我跟个死人鼓捣?我忙转头朝回望去,不知啥时,“阎王婆”早跑没影了,地上只留下我的一件破白汗衫。 我有些恼火了,这他娘的正办着好事,死麻子突然一嗓子,吓得人都跑了,还咒我是跟死人日捣,这不是成心磕碜我吗? 我一把拉起他,怒道:“你别瞎咧咧,我问你,你当初卷了那么多金银财宝跑了,这刚两三年工夫,咋又成这副穷酸样了?” 三麻子仰天哈哈大笑:“你先别急着说我,我特么幸亏来的及时,要不,你小子小命就没了。” 这又是在忽悠我,这家伙心眼子多着呢,但不知这次他忽悠我有啥目的,但我不会再上当了。 我冷眼看着他那丑陋的嘴脸,撇嘴道:“你又想让我干啥,直说,不过我告诉你,别再把我当傻瓜,我已经长大了,哼!” 三麻子眯眼瞅着我,莫名地摇头叹了口气,突然正色道:“小子,你不信三爷我的话是不?” 我冷哼一声表示认同。 “那好!”三麻子厉声道,“你特么一身鬼气你自己都感觉不到吗?我告诉你,三天之内,跟你日捣的那个女人必死无疑,你就等着给她守灵吧!” 第六章勾搭活死人(2) 我靠,我一听,头皮嗦嗦地直发麻,这,这怎么可能呢,妈的,肯定是这个老色鬼在嫉妒我,或者想讹我,不,是想讹“阎王婆”一笔钱财。 想的美,你特么饿了,没钱了,我可以从东家那儿偷点摸点,但也别耍这种心眼呀。 我想到这儿,冲他道:“你是不是几天没吃饭了,在这等着,我去地里给你弄点果子吃。” 我说着转身刚要走,却被他一把抓住:“慢着!” “咋了?”我惊悸地瞥了他那只干瘦脏黑的手。 “老子不饿,”三麻子盯着我,眯眼道,“看你小子还有孝心,老子就搭救你一把,走,背我回你住的地方去。” 我靠,这牵驴日女的出来,死麻子坏了我的好事不说,反而还让我背着他回村,这…… “我没家,给人扛活,在东家那儿住。”我不想背他去东家那儿,去了也会被那个“活阎王”赶出来。那老东西是绝不会养闲人的。 三麻子道:“我知道你给人扛活,刚才跟你抱成一团的那个女人就是你东家的老婆,对吧。” 我一听这个,脸色唰地红到了脖子,同时心里也莫名地恐惧起来,难道这个死麻子真会算? 三麻子看出了我的犹疑,道:“走吧小子,要想活命,就背着我回去,如果你想死,就赶紧滚蛋!” 你娘,没人想死,何况我还这么年轻呢,不管他是忽悠还是讹我,还是背上他吧,若过几天啥事没有的话,看他再怎么说,到时我即使不问他,恐怕他也无脸呆了。 五:勾搭活死人(下) 我背着三麻子回到村里,刚进门东家门,竟见“活阎王”正坐在院子里那棵大柳树地下的太师椅上闭眼假寐。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睁开了惺忪的老眼,用奇怪的眼光扫描着我背上的三麻子。 我心下一颤,小声叫道:“老爷……” “活阎王”并不应,而是脸色一沉,问道:“这个东西是谁?” “噢,”不等我开口,三麻子朗声道,“我是他三爷,今天正好在路上碰到,呵呵。” “活阎王”皱了下眉,乜眼盯着三麻子的耷拉着的那半条腿,鄙夷地道:“路上碰到的?你不会是个要饭的吧。”他说着又朝我一瞪眼,“小子,我可告诉你,我这里可不养吃闲食的玩意,知道吗?” 这还没进屋就下了逐客令,咋办? 我只有点点头,可怜巴巴地央求道:“老爷,这大热天的,我先让我三爷进屋歇会吧,就一会。” 我是想先把三麻子背到西厢房里,再瞅机会跟“阎王婆”求个情,让三麻子在这住几天,毕竟我曾跟他混过。 “活阎王”厌恶地挥挥手:“进去吧,记住了,过会凉快了赶紧滚!” 我忙谢了,背着三麻子进了西厢房,把他往地铺上一扔,抹了把汗,小声道:“你看见了吧,在这老实呆着,别跟外人咋呼,等东家忘了这事,你就可以安稳地在这住了。” 本以为我说这些话,三麻子会感激我,不料,他却把嘴一撇,道:“狗屁,你小子以为我愿意在这儿呆呀,若不是为了你这个小杂种,老子才不会来这阎王殿呢,哼!” 我靠,这好人没做成,反而还要我感激他,啥玩意呀。我恨恨地道:“爱呆不呆!”扭头出了屋,从屋檐底下抄起担杖,挑着两个大木桶就出了门。 不下地干活,东家家里的一切杂活就都是我的。我呼哧着跳了几担水,看着屋檐下的大缸满了,便盖上缸盖,又去东厢房里扒出一斗苞米,拐进磨屋,开始碾起面来。 石磨很大,也很沉,碾面的活是要套驴的,但“活阎王”舍不得驴费力,让我们人工推,推不出面来活该饿着。而他自家人却是吃细米白面的。 推磨这活,沉且晕人,长时间围着磨盘转,哪个不晕呀。好在我习惯了,推着也不晕。 屋小,天热。不一会,浑身上下就湿透了,便停下来,脱了汗褂,只穿一条破裤头,赤着脚到屋檐下的水缸前抄起瓢,掀开缸盖舀了一瓢水,仰脖咕咚着灌了个肚皮圆,转头望望西厢房里没动静,猜测三麻子可能睡了,而“活阎王”也不知啥时回了屋,柳树底下只空留着那把太师椅。 知了叫的心烦,毒辣辣的太阳也晃眼。正屋灶间飘来一阵煎鸡蛋的香味,该做中午饭了。 我心里想着,又回到磨屋里,推起磨来。我们的饭菜是“活阎王”家里一个浆洗的女佣操持,平常就是煮一锅地瓜干和园子里的老菜叶子,没油水,仅能充饥而已。 那女佣四十多岁,是个寡妇,东家叫她狗剩家的,大约她那死的男人叫狗剩吧,所以我们几个长工也就叫她狗剩婶子、嫂子或妹子。 狗剩家的不俊,也很瘦,但皮肤白,头发黄黄的挽在头顶,常年穿一件碎花褂子,和一条补着补丁的灰裤子,一双早已破烂的布鞋。虽然穿的破,却很干净,人也正派。 长工二赖子几次拿着从野外摘得瓜果偷给她,都被她慌张地躲开了。所以二赖子说这个娘们克夫,注定要当一辈子没人要的寡妇了,二赖子说这话的时候,口气酸酸的,既愤懑又鄙夷。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探进一个人头,是狗剩家的:“郭子,饭菜在灶间里,你过去吃吧,我还要去地里给他们送饭去。” 她的声音软软的,很好听。我忙应了。用破褂子擦了擦身上的汗,出了屋,见狗剩家的已挑着吃食,手里提着一个盛水的瓦罐出了院门。 此时,东家早已吃了饭睡午觉了,我走进西厢房的灶间里,见锅灶上放着一竹盘黑不溜秋的地瓜干,便上前胡乱吃了些,侧耳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又往怀里塞了些,用胳膊兜着,急急进了另一间睡觉的屋。 屋里,三麻子正仰躺在草席上呼呼大睡,苍蝇在他脸上乱爬也没觉得。我过去蹲身拽了他一下,小声道:“吃饭了。” 三麻子呜噜两声睁开眼,见是我,才慢腾腾地坐起来,眯眼瞅见我怀里的地瓜干,皱眉道:“你们吃这个?” 靠,装比呀,我不悦地道:“你才知道呀,能有这个吃就不错了,不忙的季节,连这个都吃不上,一天两顿稀粥加野菜团子。” “爷们,”三麻子摇了下头,“你咋混的越来越惨呀,唉,没我提携着你,看来真是不行。” 我不满地道:“别吹了,来,先填饱肚皮再忽悠。” 我把那摞地瓜干捧到了他面前,三麻子突然一挥手,瞪眼道:“你小子真把我当要饭的了,老子不吃这个!” “那你想吃啥?天鹅肉吗?” “对,烧鹅,加半斤烧酒,快去拿来。” 我靠,这家伙不会是在说梦话吧,还烧鹅烧酒呢,这些东西连东家都很少吃,他竟说的这么简单随意。 我怒道:“没有!” “去买!” “我一年的工钱都买不到一只烧鹅,你让我拿啥买?” 我是真火了,这特么好心把他背回来,咋比伺候爷爷还难,不行,我的想办法赶紧把他送出去,即使我不撵他,到时“活阎王”和二赖子他们也会把他跟狗似的赶出去。 三麻子见我气急败坏的样子,更乐了,把食指往胡子拉碴的嘴唇上一竖,示意我别毛躁,我一屁股砸在铺上,呼哧着直喘,真是后悔把这个无赖背回来,虽然我也是,但比他不行。 “你去跟你那个老姘头说说,就说老子要吃烧鹅,不给的话,我就把你们今天在树林里的破事嚷出去。” 三麻子的话音虽然不高,但却轰的我差点跳起来,这,这特么这会就讹上了? 我猛一转头,怒眼盯着他,恶狠狠地道:“你活够了是不,信不信我这会就敢弄死你。” 三麻子对我的愤怒似乎并不感到意外,咧嘴点头道:“信,不过,那在这地主家里,三天内可就要出三条人命了。” 我头皮唰地一麻,紧盯着他,却说不出话来。 三麻子戏谑地望着我:“你还磨叽个啥,赶紧的呀,老子肚子都叫唤了。” 我不动,仍旧恶狠狠地盯着他,脑子里在盘算着怎么把他悄无声息地送出去,越远越好,我想起了那头毛驴,如果把这可恶的老东西打晕,送出百十里地,也许他就回不来了。 第七章畜生三麻子(1) “小子,别特么费心思了,赶紧的,你那点脑仁,切!” 三麻子不屑地撇了下嘴,看来他是王八吃秤砣,贴心要让我难堪了。我很清楚,凭“阎王婆”的性格,想讹她,无异于找死,不但讨不到烧鹅吃,反而还会把我俩一块扫地出门。我只不过是她临时泄欲的工具而已,随时都可以跟破抹布似的扔掉。 “三爷……”我极其为难地看着他,眼里露着乞求的眼光,“这事真不成,东家她绝不会给钱让我去买烧鹅的。” “给不给,你特么去试试呀,都快死的老婆娘了,还把钱看的那么重?”三麻子不耐烦了。 我见他意已决,只好咬牙起身来到正屋门口,侧耳听了听,屋里除了“活阎王”发出的鼾声,再无其他动静。这说明“阎王婆”还没睡着,要知道,她睡觉的呼噜声可比她男人大多了。 我轻轻推门进去,见客厅里没人,又蹑手蹑脚地过去想瞅瞅卧室门,不料,东屋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我心猛地一紧,这咳嗽声是“阎王婆”发出的。她也许听到了我进屋。 便紧着身子轻步推开东屋门,竟见“阎王婆”只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正乜眼望着门口,见我进来,一招手,小声道:“关门。” 我靠!这是又要激战的节奏呀。看来树林一战这娘们没过瘾,现在又想补上了。我为了讨钱买烧鹅,也不敢驳她的意,忙随手关好门,脱衣上了炕。 三两把撸掉“阎王婆”的裤子,偏腿骑了上去…… 一阵闷嗤的声音过后,我见她正在兴头上,便停止动作,小声问道:“太太,我想买只烧鹅吃。” “阎王婆”眼也不睁地哼哼道:“好好干,把老娘伺候爽了,你想吃啥就买啥。” 我心里一阵大喜,既然她发话了,那就努力吧,于是便加紧了动作,几支烟的功夫下来,“阎王婆”是浑身哆嗦,闷哼不止,双手死死搂着我的脊背,高叫一声晕死过去。 经过一番酣畅淋漓的大战,我也累屁了,喘着粗气,抹了把脸上的汗,翻身从她身上下来,穿好衣服,轻推了她一下,轻声道:“太太,我……想吃烧鹅……” 我知道三麻子早已等急了,怕他在西厢房里吆喝。 “阎王婆”睁开眼,轻舒了口气,眯眼看着我,问道:“你说啥?” 我晕,原来这婆娘没在意我说的话呀,便又道:“刚才,我跟你说过,我想吃烧鹅,你,你答应了。” “噢……” “阎王婆”稍蹙了下眉,坐起来,我忙帮着给她穿上裤子,等她掏钱,她却不急不慢地用双手揉了揉胸前的两个大*子,抬眼看着我,道:“你刚才干啥了?” 我?我靠,我心里一紧,这婆娘是不是被日昏了头了,咋这么问? 我疑惑地道:“刚才跟你那个了呀。” “阎王婆”脸色刷地沉了下来:“老娘让你白睡了,你还想再把我要钱买烧鹅?亏你个小杂种想的出来……” 完了!我心猛地一沉,暗叫不好,若继续赖在这里,肯定会被这死“阎王婆”拧死。忙道:“好了,好了,我不要还不行。” 我说着,偏腿下炕,狼狈地窜回了西厢房。三麻子正坐在地铺上等着吃烧鹅呢,一见我空手而归,皱眉问道:“咋了,你买的烧鹅呢?” 我跺脚吼道:“吃个屁,老子费了半天牛马力,还被那死婆娘赶出来了。我,我……” 我说到委屈关口,竟咧嘴抽泣起来。 三麻子看着我,摇了摇头,叹口气道:“郭子,看来那老娘们真该死了,行了,你也别咧咧了,拾掇一下咱赶紧走,晚了就走不掉了。” 我才不信死麻子胡咧咧呢,好好的个人,一身劲,说死能死了?他这是故意唬我,让我背着他去讨饭,我才不上当呢,这好不容易有这么个落脚点,还能白日那个婆娘,上哪儿找这样的好事,哼! 我一屁股坐到地铺上,闷声道:“要走你走,我可不走,还有,在这只能吃地瓜干野菜团子,想吃烧鹅自个去别的地方讨。” 三麻子呵呵一笑,叹声道:“唉,那好吧,三天后咱一块走。” “切!”我梗着脑袋,道,“我说了,要走你自己走。” “到时你不走也得走呀,混小子,你以为老子是在放屁吓唬你吗?” 三麻子这话说的坚定而又阴森,令我心里又发了毛。 我累了个半死,也没从“阎王婆”那儿讨到烧鹅钱,三麻子自然也只有啃菜团子的份了。酒?更没门,有凉水喝着就不错了。 下午,我正抱着扫帚打扫院子,狗剩家的挑着担子回来了。和我说了几句话,又去厢房的灶间里忙着准备晚上的饭食。 我打扫完院子,擦着汗回到厢房里,准备把几件破衣服洗洗,刚进屋,却惊见三麻子躺在铺上抱着肚子直哼哼,表情极其痛苦,脸上的汗珠子直滚。 我大骇,忙过去问咋了?三麻子呲牙咧嘴地哼哼道:“吊床风,吊床风犯了……” 我靠,我一听吓坏了,吊床风是气憋的一种,只有赶紧用针挑破肚皮,放出紫血来,才能缓解病情。可我们都是光棍,也从没有过缝衣针呀,平时都是狗剩家的给缝补下。 “你,你赶紧把那女的叫来,用针挑,快点,晚了就完了呀。”三麻子痛苦而绝望地乞求道。 你娘,还算着“阎王婆”死呢,她没死,你这家伙却要呜呼了。 我忙跑到灶间,哆嗦着跟狗剩家的说了。狗剩家的闻听吓了一跳,忙从墙角一个破木箱里找出一根大头针来,跟着我就来到了厢房。 “咋了,咋了,你别动,一会就好。” 狗剩家的看到三麻子抱着肚子在铺上乱滚,慌慌张张地说着,疾步上前跪在地铺上,吆喝着我摁住三麻子的身体,就要动手。 三麻子摔着汗珠子痛苦地道:“我,我能坚持住,这病小孩不能看,看了会传染上的,快出去,我能坚持住。” 我娘,我只听说过有这种病,却从没听说还会传染小孩的,我扎撒着手犹疑不决,狗剩家的也迷糊了,可救人要紧呀,在三麻子严厉而又绝望地催促下,我赶紧出了厢房,随手带上了门,也不敢往里看,只呆在屋门口听动静,心里咕咚咕咚地乱跳。 这时,屋里突然传出一声女人的惊叫,我心下一惊,猜测可能是狗剩家的用针挑破三麻子的肚皮,被冒出的黑血吓呆了。这个时候,我是万万不能进去的。只紧张地竖着耳朵听。只等三麻子或狗剩家的喊我。 然而,屋内的声音越来越乱,不但地铺“咕咚、咕咚”地乱响,还有三麻子憋闷的喘气声,更有狗剩家呜呜的闷哼声。 这他娘的是咋回事?难道“挑风”这么费事?因为我从没见过,所以也不明白其过程,不过能想象到屋里的两人正在拼力合作治病。 第八章畜生三麻子(2) 我不由想起了以前讨饭的时候,又一次藏在一个草垛里睡觉,正迷糊着,突然感觉肚皮痛了一下,我一愣,刚想察看,又猛然想起那些生水痘的小孩(麻疹),他们身上都有痘痘,便试探着伸手摸,果然刚才痛的那地方鼓起了个逗,正心颤着,肚皮又痛了一下,我吓哭了,以为自己真生了水痘了,再连续痛了十几下后,我终于忍耐不住痛疼,掀起破褂子,竟发现肚皮上有只蚂蚁,我靠,我是又喜又气,破涕而笑,一把捏死了那个玩意。现在想想都感觉好玩。 当然,蚂蚁咬跟用针挑的滋味绝不再一个痛量级上,所以也就理解了屋里的合作治疗会更激烈。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里面的动静终于停止了,我在外面也等急了,便隔着门轻声叫道:“狗剩婶子,我三爷的病好了吗?” 里面悉悉索索传来一个男人疲惫的声音:“等会。” 是三麻子!看来他的风破了。我心里稍松口气,又在外面等了几分钟,又忍不住问:“狗剩婶子,好了吗?” “进来吧。”还是三麻子的声音。 你娘,狗剩家的怎么不吭声,难道她累坏了? 我心里嘀咕着,轻轻推开了门,映入眼帘的一幕令我大惑不解。只见狗剩家的四仰八叉地躺在地铺上,衣服凌乱,雪白的肚皮露出一半,双眼直直盯着屋梁,一动不动,泪水顺着太阳穴汩汩地流进了鬓发。而三麻子却盘腿坐在她身边,正抽着旱烟。 这是咋回事?若事先不知道,还以为是三麻子给狗剩家的挑风呢。 难道狗剩家的真累坏了?我错愕地问道:“狗,狗剩婶子……” 话刚到这,狗剩家的“哇——”的一声,身子从地铺上弹起来,把提着裤子,披散着头发向我冲来,我大骇之下忙躲避,狗剩家的冲门而出。 “咋,这是咋了?” 我惊恐地盯着三麻子,隐隐意识到了其中的猫腻。 三麻子不慌不忙地吸了口咽,道:“你跟她说说,要钱的话,我还有一个小金元宝,就这样。” 他说着,把烟蒂随手摁灭在了地铺边的木板上。 我*啊,这杂种怎么会来这一招呀,今天刚来,连狗剩家的面都没看到,就直接让我把她谎来,下了手。这还是人吗?畜生,不,比畜生还畜生呀。 我疯了,窜过去飞身把他扑倒在地铺上,抡拳就打:“你个老狗*的,你祸害谁不好呀……你还是人吗,我,我……” 我大吼着刚劈头盖脸地打了他几拳,忽听身后一声吼:“干嘛了,你们在这闹腾啥?再闹都给我滚出去……” 是“阎王婆”! 我停止动作,转头望向站在门口,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的这个肥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好。我不敢说出狗剩家的已被三麻子糟蹋,那样,不但三麻子会被送官或乱棍打死,狗剩家的也会被乡民的唾沫淹死,一下两条人命,我可承受不起,造孽啊。 我正愣怔着,三麻子顶着满面血污,用手一抹,起身冲“阎王婆”道:“没事,闹着玩呢,这个小杂种想吃烧鹅……” 我靠,这罪名又转我身上了。 “阎王婆”一听烧鹅俩字,脸皮呱嗒一沉,狠狠地盯了我一眼,转身扭着肥硕的屁股走了。 她以为我把和她的事跟三麻子说了呢,我心一沉,知道我在这儿呆不长了,肯定会被那个“活阎王”赶走。 三麻子呀三麻子,你个畜生不如的老杂毛,老子遇上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一屁股砸在地铺上,瞪眼咬牙地紧盯着面前这个丑陋的家伙,心里暗暗生出了杀机。 而三麻子却不知死到临头,眼望着门外,叹道:“多壮的一个白白胖胖的女人呀,这特么若是日着,该多舒服……” 我靠,这都啥时候了这老家伙还有心情动这心思。 我鄙夷地道:“你特么有本事去把她日了。” “切,”三麻子一撇嘴,“活死人一个,老子可不想粘上晦气。” 他这句话,把我又打进了谜团中,杀心也暂时解除,因为我不知道这家伙玩的什么花招和路数。暂且留他一命,等过个三两天再说,若到那时,狗剩家的真寻了短见或“阎王婆”没死,老子对他就绝不会客气了。 傍晚,太阳快落山的时候,狗剩家的还没来,我心里暗暗焦躁起来,因为平常这个时候,她早在灶间里忙活开了。 可现在还没影子,怕是出了事。就跟坐在屋檐下太师椅上的“活阎王”找了个借口,挑着水桶出了门,想去狗剩家看看她在不在,如果不在,那铁定是寻了短见了。 若真那样,三麻子也就死定了,即使官府和“活阎王”他们不杀他,我也要弄死他,因为他不是个人。 睡“阎王婆”也就罢了,而且她乐意被睡,而狗剩家的是一个苦命的穷寡妇,洁身自好,把名声看的比自己的命还重,这突然被那个陌生的老畜生污了身子,不等于要了她的命了吗,即使死了,也撇不掉“偷汉子”的污名呀。 我挑着水桶穿过几条胡同,来到一个破草屋前,这就是狗剩家,草屋两间,破门,窗洞被几根粗大的木棍拦挡着,没有院子。 我走到窗洞前,伸头朝里瞅了瞅,里面黑咕隆咚地,看不清有人没。刚要叫,忽听里面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悲泣声。 我心下一振:狗剩婶子还没死。便轻叫着:“婶子,婶子……”,放下担子,推门闯了进去。 我这是第二次来她家,第一次是去年夏天,因为下大雨,狗剩家的房子快倒了,她哭着去求“活阎王”找人修修,二赖子和我们几个长工就来这里忙活了一天。当然,吃饭和工钱都算在她身上,到了年底,“活阎王”一分不少地扣下了。 这次来,见还是家徒四壁,灶间里的锅台上一口锅,上面盖着一顶用麻杆做的锅盖,墙角一个缺了沿的陶土水缸,里屋,除了一个可能当初她陪嫁的破木箱,还有就是土炕上那张已破了好几个洞的草席了。当然炕头还有一条破烂但很干净的被褥。 狗剩家的是村里出了名的干净人,家虽破,但拾掇的顺眼,此时,她正趴在土炕上,抽搐着身子,在极力压低哭泣的声音。 草你个三麻子老祖呀,欺负谁不好,咋欺负个与世无争,胆小柔弱的穷寡妇呀。 我心里一阵发酸,站在炕下紧着劝道:“狗剩婶子,三麻子欺负你了吗,你别哭,他不是个人,等过两天我就把他仍荒山野坡里让野狗吃了他。我说到做到。” 我是咬着牙说出这话的,也是真心的。 狗剩家的一听,哭的更厉害了,我不知所措,扎撒着手站在那儿,拉也不是,劝也不知咋说,气攻心头,猛然一跺脚道:“我,我这就去弄死他!” 转身就往外走,狗剩家的突然从炕上爬起来,哭道:“你别……” 我一愣,瞪眼张嘴地望着她,道:“咋了?” “你……”狗剩家的悲泣一声,道,“我的身子已经被他糟蹋了,你问问他,要我,我就跟他去,不要我,我,我就不活了……” 啥?这女人竟然要嫁给那个畜生?这是我做梦都没想到的。愣在那儿,半天没反应过来。 第九章诈尸婆(1) 三麻子使诡计糟蹋了狗剩家的,狗剩家的痛不欲生,反想嫁给他。她的逻辑很固执也很简单,我已经被他糟蹋了,也就是他的人了,他若不要,那她就死,因为没脸活在这世上了。 她的这个理由若被二赖子知道了,那家伙肯定会被气疯,早知这女人是这么个心眼,那当初豁出去上了她就一切都解决了。何必颠着脸皮讨人厌呢。 我懵里懵懂地从狗剩家出来,心下大松了口气,这个女人没死,我也就宽心了,接下来的事就好办了,可愁的是,三麻子没了半条腿,又穷的吊毛没一根,根本不能挣饭吃,即使狗剩家的跟着他去要饭,也是个累赘呀。 我心里替她担着忧,挑了担水回到‘家’里,扔下担子,无精打采地进了西厢房。 屋里,三麻子正躺在地铺上眼盯着屋梁,嘴里哼哼着流氓小曲《十八摸》,这个狗*的,自己做了孽,差点出了人命,反而还心安理得地在这儿悠哉悠哉。这得多大的胆子多宽的心呀。 我上去朝木板“咣”地踢了一脚,三麻子闻声抬头,见我耷拉着脸,遂诧异地问道:“你这是咋了?” “咋了?”我怒吼道,“你做的孽,你不知道?人差点就死了!” 三麻子一听坐了起来,满脸不解地道:“不就是睡了她一次吗,有啥大不了的,反正那玩意除了撒尿,闲着也是闲着。何必呢……” 我靠!真是个高人呀。 我不理他,又吼道:“人家说了,你糟蹋了她,就得娶她,要不,人家就没脸活了,我这不是瞎说,她是真能干出来的,你明白?” 我以为三麻子一听到狗剩家的要嫁给他,会高兴地跳起来,但没想到他眉头一皱,诧异地望着,道:“真的?” 我气道:“我啥时候跟你说瞎话了,你说,娶不娶她吧。” 三麻子呵呵一笑:“我上过的女人多了,若上一个娶一个,那特么现在都能组成一个连了……” 整个一无赖加流氓呀。这么说,这老杂种是铁定不会娶她了,这也出乎我的意外,我紧盯着那张黝黑丑陋的脸,身子微微颤抖着,慢慢张开双手,准备出其不意掐死他。他的喉咙是如此粗糙污秽,喉结还在上下蠕动。 我一步步上前,眼里射出了毒辣的目光,三麻子一楞,瞪眼望着我,粗声道:“你,你想干啥?” 他的声音既惊恐又颤抖,身子下意识地往后挪动着:“我跟你说,你小子可别胡来,我是来救你命的……” 我因紧张,嘴颤的说不出话来,喘气声也越来越粗,心下一狠,低吼一声:“我*你老母!” 飞身扑上,双手死死卡住了他的喉管。三麻子眼露惊恐,双手拼命撕扯着我的胳膊,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 突然,我身后响起一声大吼:“放开他!” 我猛回头,惊见狗剩家的手里攥着一把剪刀,站在了门口。她眼露凶光,咬牙切齿地一步步走了进来。 这,这女人不会是疯了吧?我吓得忙从三麻子身上滚下来,惊异地道:“狗剩婶子……” 狗剩家的并不理会,而是直望着劫后余生的三麻子,一字一句地道:“你个畜生,你说,你是想要我死,还是要我活?” 她的意思我们都懂,三麻子不娶她,她就自杀,而且很可能先宰了他,再自戳,娶她,她就活着,三麻子也能保住了狗命。 到了这个地步,三麻子也不敢再坚持了,一句话说不好就是两条人命,忙举双手做投降状:“好好,大妹子,我娶你,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媳妇了,行吧,你赶紧放下剪刀,别伤着自己。” “真的吗?”狗剩家的逼问道。 三麻子只好冲屋梁发誓,说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轰,永不超生。 狗剩家的这才哼了一声,转身出屋忙活去了。而三麻子则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无力地瘫软在了地铺上。 我就不明白了,狗剩家的怎么明瞪着眼要往三麻子这个火坑里跳呀,他自己都混不饱肚皮,且人品低劣,自私、贪财、好色,再加上没了半截退,这样的男人躲他还来不及呢,她反而还以死相逼,这不是纯傻比吗。你让勤劳能干,强壮又体贴的二赖子同志的脸面往那儿搁呀。唉,要怪就怪那个封建年代对女人思想的束缚吧。 家里突然多了个吃闲食的残疾老头子,这让晚上下地回来的二赖子他们颇感诧异,纷纷问我是啥人?我说老乡,是我三爷。 几个长工并不在意三麻子,他们吃了晚饭,洗了澡,都早早睡下了。 我等他们睡下,才端着木盆到水缸边舀满水,准备到那棵大柳树下冲凉。就在这时,正屋门咯吱一声开了条缝,“阎王婆”伸头朝我招了下手。 我一楞,这还要日呀,不让人活了吗? 我心里嘟囔着,极不情愿地放下木盆,走过去小声道:“太太,我……” 月色中,“阎王婆”鄙夷地撇了下嘴,压低声音道:“美的你个小杂种,今晚歇着吧,我问你,你今天背来的那个瘸子,是不是就是咱俩在树林里碰见的那个?” “是呀。”我点了点头。 “他是你啥人?你咋认识的?”阎王婆问道。 “他,他是……”我不敢说我和三麻子给王大胡子放过马,更不能说‘童子鸡’的事,就哄哧道,“俺是一个村的,我叫他三爷。” “阎王婆”伸手猛拧了我的胳膊一下:“你这是作死呀,去去,滚,明天都给我滚,你个小杂种脑袋被驴踢了还是怎么的了,你不嫌丢人,老娘还嫌丢人呢,我跟你说,明天一早赶紧给我把他扔出去,越远越好,要不,你俩一块滚,知道不?” 她这口气坚定而又透着厌恶。 我只好点头,在嗓子里呜噜道:“知道了。” 我沮丧地回到西厢房,二赖子他们几个早睡死了,三麻子躺在那儿似乎也睡了,我叹了口气,挨着他旁边刚躺下,黑暗中,却听三麻子小声道:“刚才干啥去了?” 我腾地火了,你娘,都是你这家伙惹得祸,这刚来才半天,先要吃烧鹅,害的我出了顿牛马力不说,还被那个“阎王婆”骂了一顿,没消停多大会,又他娘的假装“长风”,忽悠着我把狗剩家的找来,好心给他治,没成想又把人家日了。这造下多大的孽呀。 死麻子呀,死麻子,老子这辈子碰上你,算是倒血霉了。 我没好气地低声道:“东家说了,明天一早就把你赶走。” 这回,他再怎么吓唬我,再怎么撒赖,我也不会听了,因为这是“阎王婆”下令要赶他走,不是我。 第一十章诈尸婆(2) 我以为我说了这话,三麻子会不吭声,或者又要拿死人来吓唬我,没料到,他却很痛快地应道:“行,老子也不麻烦你了,我先去我媳妇家里住着。” “你媳妇?” 我光顾着生气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就是白天那个呀。”三麻子怪声道。 我恍然大悟,靠,是狗剩家的呀。他连狗剩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就直接当自己的老婆了。真是高人啊。 一想,这主意也不错,既让“阎王婆”没了心病,又能使狗剩家的心安,我还不会落个“杀师灭祖”的恶名。一举三得。 这死麻子,真还有一套呢。我几乎要崇拜他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二赖子他们就被“活阎王”赶着下地去了,狗剩家的也摸黑过来做早饭,准备天亮后去地里送饭给长工们吃。 趁这个机会,我悄悄溜进了灶房间,在昏暗的煤油灯光下,小声跟狗剩家的说了。 狗剩家的一愣,诧异地问我:“他,他要去我家?” “是呀,狗剩婶子,东家婆非要赶他走,可他也没亲没故的,还少了半条腿,你说能去哪儿?”我乞求道,“所以去你家正好,暂时也饿不着,他还有一个小金元宝呢,够你俩吃一阵子的。” 狗剩家的想了想,难为情地道:“不大好吧,这还没成亲,若让别人知道,我怎么还有脸呀……” 我想了想,也是,便道:“狗剩婶子,你也别犯难,我回去问问他,实在不行,我就偷偷把他背到乱坟岗上,让野狗吃了那个杂种。” 我说着,转身就走。 “别别,”狗剩家的一听急了,拽着我,小声道,“要不你这样吧,你先把他背到我家,好好叮嘱他呆在屋里千万别出声,你出来的时候再把屋门栓死,等我回去再和他商量商量哪天成亲,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管咋也的名正言顺呀,唉……”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眼里就有了泪花。 我咬住嘴唇点了下头:“那好吧,婶子,你也别太伤心了,既然这样了,你们以后就好好过,他若对你不好,告诉我,我揍他。” 我只能这么说,特么心里愧疚啊,若不是我把这女人叫进西厢房,三麻子也糟蹋不了她,现在后悔也晚了,只能被麻子牵着鼻子走了。 我返回西厢房,没好气地冲三麻子道:“走!” 上前拽起他的胳膊就要往背上扔。 三麻子忙叫道:“等等。” “干啥?”我问。 “是去我媳妇家吗?” 看来这小子心里也没太大把握。 我道:“不去她家去谁家,难道把你扔到乱坟岗子上,你就乐意了?” 三麻子嘴一咧:“好好,妈的,凭空多了个累赘。” 累赘?还不知特么哪个王八蛋是累赘呢,美得你个老杂毛。 我把三麻子背到狗剩家,扔到土炕上,警告他:别跑,别喊,否则老子不客气。 三麻子暂时有了个窝,似乎也满意了,连说不会那样的,又叮嘱我,“活阎王”家一旦出了事,赶紧过来跟他说。 我嘲讽道:“放心,死不了人的,你别作死就行。” 说完,我转身就走,三麻子又急道:“你跟我媳妇说说,要她早点回来。” “咋了?”我转头问道。 三麻子冲我嘿嘿一笑:“昨天我还没日够呢,那娘们,浑身漂白,跟团面似的……” 你娘,这个杂种就没点正经事吗。我恨恨地道:“死去吧,你!” 转身出了屋,把那两扇破门用麻绳栓死,试了试没问题,这才悻悻地回到了“活阎王”家,瞅个机会,跟狗剩家的说了。 狗剩家的长舒口气,挑着担子出了门,给下地的长工们送早饭去了。我又跟“阎王婆”说了,当然,我告诉她的是,把三麻子扔到乱坟岗子上了。“阎王婆”也就没再问,但眼里很明显地透出一股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到灶房胡乱吃了点饭,便开始忙活起来,先是挑了几担水,又紧接着打扫了院子,然后去磨屋准备碾玉米和地瓜干。这两样是我们每天必吃的饭食。 我刚脱了汗褂准备干活,“阎王婆”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让道:“大个子,推完磨,你再出去割捆驴草回来,要嫩的,别光割些老驴牙。” 我刚要答,却见她朝我挤挤眼色,凑过来伸手在我胸膛上摸着隆起的腱子肉,小声道:“你这头小马驹子,嘻嘻。” 不知咋的,我心里突然冒出一股邪念:在这里日她一火试试是啥滋味?因为我们在她家屋里,野地里、树林里都做过,就是没在磨屋里干过。 我想到这里,伸手抓了一把她的大*子,低声道:“还要吗?” “在这里?”阎王婆诧异地看着我,又朝门口瞥了眼,她是怕“活阎王”。 “是啊,咱俩光着身子推着磨,尝尝到底是啥滋味。嘿嘿” 我说着,又用另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大奶。 “阎王婆”眼里露出了怪异的表情,嘴一撇:“亏你个小杂种想的出来,哼!” 她猛搡了我一把,扭着屁股出去了。 我顿感失望,只好抱起磨棍,吃力地推了起来。想尽快把粮食磨完,出去割些草,顺便瞅瞅三麻子还在狗剩家没。要知道,那个杂种心眼多着呢,若真跑了,我可就造了大孽了。 然而,没多大会儿,“阎王婆”又悄悄溜了进来,并随手关上了屋门。 我靠,我心里一紧,这娘们真要在这儿做? 我傻楞在那儿还没反应过来,“阎王婆”就急急地走过来,神秘地道:“老棺材瓤子又躺下了,嘻嘻。” 原来她刚才是去屋里查看动静了。 我顿时激动起来,还没动手,她便三下五除二的脱了身上的蓝绸裤褂,只着一件红肚兜和一条宽大的绿短裤,露出了一身雪白的肥肉,眯眼瞅着我道:“看啥,你也脱,快呀。” 我忙点头,哆嗦着手把裤子撸掉,赤着身子站在了她面前,心里咕咚咕咚乱跳,下面那玩意竟紧张的第一次没起来。 “阎王婆”探手抓了一把,笑骂道:“死*,嘻嘻。” 我脸一红,刚要争辩,她又坏道:“两根磨棍,咱俩一人一根,你能追上我,我就让你日。” 我忙点头:“好好。” “阎王婆”坏笑着走到磨盘另一边,抱住另一根磨棍,朝我道:“来吧?” “来!” 我身子一弓,抱着磨棍就猛撵,想几步追上去,但没想到,我上当了,因为我在这头,她在那头,怎么追都追不上的,我抱着磨棍奋力跑,她在那头也嘻嘻笑着跑,而且因为不用力只跟着跑,所以很轻松。 我急了,道:“不行,我都脱了,你也脱。” 赤着身子,看着她晃着大奶,扭着肥硕的屁股在我前面跑,更带劲。 “阎王婆”见我累的满头大汗,乐坏了,笑道:“好!” 伸手解了肚兜,又抬腿脱了短裤。 我娘,我一下子直眼了。 第一十一章诈尸婆(3) 虽然我早看过用过她的身子,可从见过她如此地放浪呀。尤其是在阳光比较昏暗的屋内,她那雪白的身躯……,*激的我浑身发硬,眼睛瞪得溜圆,恨不得一下子扑上吞了她。 “阎王婆”越见我这样,越乐的紧,嘻嘻哈哈,完全忘了这是在家,忘了正屋里还有那个“棺材瓤子”。 而我此时也顾不得想别的了,一门心思想追上她,来个酣畅淋漓的大战。 但我明白,若这么个追法,就是累死馋死也追不到吃不到她。我便多了个心眼,推着推着,忽然扔掉磨棍,转身朝后扑去。 “阎王婆”光顾着逗我了,压根没想到我会来这一招,惊慌之下“啊呀”一声,便被我死死抱住,顺势就把她按倒在磨台上。 她忙叫:“不算,不算,不准耍赖的……” 边嚷着,边扭动着身子,做挣扎状,两条滚圆雪白的大腿却紧紧地盘住了我的腰部。 我双手刚抱住她的屁股,她身子突然猛地一颤,“嗷”地一声惊叫,吓得我一哆嗦,顺着她的眼光转头望去,惊见窗外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谁? 我脑袋轰地一炸,慌忙去找我的破裤子。而“阎王婆”则哆嗦着连声低叫:“坏了,坏了……” “哪,哪个?是狗剩婶子吗?” 我边套裤子边紧问道,若是她,那就不用太担心了,因为她也有‘把柄’在我这里,况且,她也不是个爱嚼舌头的女人。估计她是不会跟别人说的。 然而,“阎王婆”的回答令我倒抽了口冷气。 “不是,是,是我当家的……” 她说着,也急急穿上了衣服,因为惊恐慌乱,褂子上的一个不纽扣还扣错了,一折布襟还拉哒着。 你娘,完了! 我双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忙抓住磨棍,脑子一片空白。 真他娘的,被谁看见不好呀,偏偏被那个“活阎王”看见,这不是自己作死吗。 我冲“阎王婆”埋怨道:“你不是说他躺下了吗,咋又……” “阎王婆”这时从刚才的惊慌中回过神来,气丢丢白了我一眼,骂道:“都是你个小杂种,老娘说不行,你偏要……” “这,这咋办?” 我吓得快哭了,日“阎王婆”没啥,关键的看谁日,若换个县长、军官啥的,“活阎王”还巴不得呢,反正他自己没那个能力了,能巴结上个有身份有势力的人物,也值。 可问题是,我只是个给他们家扛活的小长工呀,身份比奴隶强不了多少的,一个乞丐不如的下人跟她老婆胡搞,他能忍下这口恶气吗?我心里没底。 “没事,”阎王婆见我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安慰道,“那死棺材瓤子不敢把我咋的,以后咱小心点就行。” 她说完,抻抻衣襟,拢了拢头发,出了门。 我则因为犯了大罪,心里虚的要命,使出吃奶的力气,一口气把该碾的粮食都碾完了,用布袋装起来,扛到灶房见,然后从墙角抄起镰刀、扁担和绳子就急急出门割草去了。 因为做贼心虚,我在做这些的时候,眼睛老往正屋窗户里瞟,没看见也没听见里面有“活阎王”和“阎王婆”吵架的动静。 大概,那个棺材瓤子不太计较这事吧,也或许,他是真怕老婆,因为平常都是“阎王婆”风风火火,骂骂咧咧的,而他除了对我们这些长工有威严,对“阎王婆”却是唯唯诺诺,几乎从来都没见过他跟她吵过嘴,更没打过架。 当然,这跟两人的年龄差距有很大关系。 听二赖子他们说,“活阎王”曾娶过四房太太,第一个生孩子时难产死了,第二个得了怪病,吐血死了,第三个成亲的当晚被他掐死了,据说那个女人当姑娘的时候就有个相好的,且怀了孕,但其家人嫌那男人家穷,硬逼着她嫁给了财大地多的“活阎王”。 万没想到,成亲当晚,“活阎王”发现她这个新娘子竟大了肚子,遂起杀心,骂了句“草他个娘,原来是个豆包呀。”,生生把那女人掐死了。 “阎王婆”是他娶得第四个太太,那年,“活阎王”已经四十多岁了,而“阎王婆”才二十出头,正是女人一生中最水灵的年纪。 “活阎王”就宠着她,把她当宝贝似的捧着,“阎王婆”也就当仁不让地撑起了这个家,但两人始终没生下一男半女,虽然他夜夜努力,“阎王婆”也叫得欢,可就是肚皮不争气。 十几年下来,“活阎王”也就心灰意冷了,认为是自己掐死第三个怀着孩子的太太造了孽,老天才报应他的,烦闷加惆怅,就吸上了大烟,身子骨也就更疲沓了。 想想这些,我原先的紧张和恐惧,便逐渐烟消云散。心说大不了一走了之,反正年轻轻的,身子骨又结实,到哪儿还混不了个肚儿圆呀。 我在山坡上割了两捆草,便挑着回了村子,绕到狗剩家的那两间破茅屋前,借着停下歇息的机会,见屋门栓上的绳子完好如初,便松了口气,又走到其窗户前,伸头往里偷瞄,想看看三麻子在干啥,也许这杂种睡了吧。 没想到,这家伙正仰靠在被褥上聚精会神地在翻看一本已经碎的不像样的破书,难道他要算算哪天和狗剩家的成亲?还是想等把她日够了,再往哪跑呢? 不行,不能让他胡心思。我伸手敲了下窗户上的木棍,三麻子吓得一哆嗦,旋即地把那本破书揣进怀里,转头,见是我,遂松了口气,骂道:“小子,给我送饭来了?” 我靠,这家伙咋光想美事呀。 我道:“给你送个屁,我累了一上午了,还没回去呢。” “噢,那你先回去吧,记着吃了饭给我送点东西吃。”三麻子说完,又掏出那本破书看了起来。 “那是本啥破玩意?”我好奇地问道,“你是不是想学着那上面的东西又要使坏?我跟你说,你再敢耍坏心眼子,我可真要弄死你了。” 三麻子又把脑袋转过来,眯眼仔细瞅了瞅我,怪异地眨了眨眼,脸色唰地阴了下来,皱眉问道:“你出去一上午了?还是刚出去没多大会?” 他问这个干啥?难道是想探听下狗剩家的在不在“活阎王”那儿? 我道:“出去一个多时辰了,咋了?” “哦,”三麻子皱了皱眉,不紧不慢地道,“那你快回去看看吧,你那老姘头怕是没命了。” 我靠,这不是在睁眼说瞎话吗?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我怒道:“你放屁!” 三麻子轻蔑地一撇嘴:“到底谁在放屁,你回去看看就知道了,好了,老子要睡觉了。” 他说完,伸胳膊打了个哈欠,仰躺在被褥上,不再理我。 我心里发毛了,这死麻子的话,不可全信,但也不能不信,因为我领教过。 便转身挑起担子,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急急往‘家’了走去。 心里想,若回去看看“阎王婆”还活蹦乱跳的,老子非回来骂死他不可,或者使点坏,在给他送的饭菜里加点泻药,让他跑肚子,嘿嘿。 我为自己能想出如此高招而沾沾自喜,挑着担子的步伐也加快了。 第一十二章诈尸婆(4) 我挑着两捆驴草步子轻快地刚走到东家院门口,突听里面传来一阵女人的哭声。 我一愣,莫不是“阎王婆”两口子因为我的事,打起来了?我想到这儿,便停下脚步,不敢进去了。我怕我的贸然出现,会成为正在气头上的“活阎王”攻击的靶子,那样就惨了。 “活阎王”打人是不让我们躲跑的,只能缩着脑袋老实地让他揍,我虽然没被他打过,但看见他打过“五好光棍”二赖子同志,只因他顶了句嘴。而且“活阎王”下手是非常狠的,拿擀面杖粗细的木棍照头硬抡。 所以我怕,怕他也用擀面杖打我头,本来脑子里的智商就不大够数,真若打傻了,那就更完了。 我就那么挑着担子站在外面胆战心惊地听,心想,万一“活阎王”或“阎王婆”造急眼了,突然冲出来,我就撒丫子窜,窜的越远越好,从此不再回来,当然也不敢回来。 然而,我越听越觉得不对味,这女人的哭声怎么又细又长呢?“阎王婆”可不是这样,她哭起来就跟狼嚎似的,老远就能听见。 可这哭声,不但细长,而且还隐隐透出一股音乐的旋律来,乍一听是悲声,但眨眨眼再品味,觉得节奏感很强,抑扬顿挫的,像是在哼小曲。 这他娘的,我眉头一皱,突然想起一个人来——狗剩家的。 对呀,这里除了“阎王婆”,再就她是女人了,既然这哭声不是“阎王婆”发出的,那必是狗剩家的。难道她又被“活阎王”或“阎王婆”打了? 我想到这儿,叹了口气,挑着担子进了院门,想安慰安慰她。 进了门,却发现院子里没人影,哭声是从屋里发出的。这是咋回事? 我满脑子困惑着,把担子放到墙根,怯生生地往正屋门口走去,边走边瞅屋里,随时警惕着“活阎王”的身影,一旦那老家伙窜出来,我立马就跑。 家门开着,客厅里因为光线暗淡,隐约能看到一个女人跪在地上,佝偻着身子在哭。那女人就是狗剩家的。却不见“活阎王”两口子的身影,更没他们的动静。 真他娘的,狗剩家的这么个老实本分又能干的女人,招谁惹谁了,打几下也就罢了,还要罚跪,欺负人也不能这么个欺负法呀。大不了不在他家干了。 我恶向胆边生,疲沓的身躯也挺了起来,气冲冲走到屋门口,刚要喊狗剩家的起来,却突然一下子惊住了。 我看见,狗剩家的是跪在一具尸体旁,那尸体蓝褂绿裤绣花鞋,脸上还盖着一张黄草纸。 这,这不是“阎王婆”吗?她……怎么…… 我脑袋轰地一炸,险些晕倒在地。这特么也太诡异了,好端端的一个人,先前还又蹦又跳的,咋眨眼就完了? 我呆呆地立在那儿,由惊恐渐渐转向了疑惑。 “狗剩婶子……” 我怯叫了声,一步踏进了屋里。 狗剩家的闻声转头,见是我,忙摆手指了指里屋。那屋是“活阎王”两口子的卧室,显然,他在屋里,且关着门。 我猫腰凑到她身边,跪下,低声问道:“太太怎么……” 狗剩家的突然大哭了一声,朝我挤了挤眼色,示意别出声,而后伸手掀起盖在“阎王婆”脸上的那张草纸,我惊恐地看到一双翻白的大眼死死盯着上前方,一张污紫青黑的脸庞扭曲而恐怖。显然,她是在极度痛苦中死去的 我心猛地一颤,差点叫出声来。这,这是中毒的特征呀,难道“阎王婆”自己想不开,吃砒霜自杀了?不对,她绝不是那种人。 那……我脑袋轰地一炸:是“活阎王”杀了她! 我娘,我这才想起了三麻子的话,心里一股冷气直往上窜,寒的身子不住地乱颤。我能感觉到,背后屋里的那双混浊狠毒的老眼穿过墙壁正在盯着我。我哆嗦的更急了。 狗剩家的奇怪地瞥了我一眼,小声道:“你咋了?” “我,我出去撒泡尿。”我说着,起身急急窜出了门。 身后又传来狗剩家的哭声,我也坚信,还有那双老眼透过窗户在怒视着我。 我狼狈地逃出了‘家’,撒丫子向狗剩家窜去,我要尽快告诉三麻子,“阎王婆”死了,而且很可能是“活阎王”把她毒死的。 当然,还要问他我该怎么办,我怕那个“活阎王”也会对我下毒手。此时此刻我是彻底信服了麻子,虽然他不是个东西,无恶不作的杂种,但我现在需要他给我出谋划策,跑,还是不跑?这一切我都因心理极度震惊和恐惧而没了半点主意。 我一路跌跌撞撞地窜到狗剩家的屋前,急急解开门闩上的麻绳,扑进去嚷道:“三爷,三爷坏了,她,她……” 我因惊恐加呼哧,一时说不出话来了。 三麻子仰靠在被褥上乜眼看着我,面无表情,不紧不慢地问道:“死了是吧。” 我猛点头:“死,死了……” “切!”三麻子嘴一撇,坐了起来,冲我道:“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毒,被活阎王毒死的。”受麻子沉稳表情的影响,我也终于缓过气来,“对,肯定是被活阎王毒死的,她脸乌青,大眼还睁着,而且,嘴角还有血丝。那样子很可怕。” 我极力描述着“阎王婆”死后的特征,想证明她就是被毒死的。 三麻子呵呵笑了声,鄙夷地看着我,道:“谁毒死她的并不重要,关键是她必须死。” “为啥?”我突然想起了他昨天对我说过多次的话,现在信了,但心里的谜团也更大了。 “我问你,你们昨天在那个树林里胡搞的时候,那儿是不是有几座枯坟?”三麻子盯着我,问道。 我眨眼想了想,有这种印象,便点头:“应该是。” 三麻子又问:“你们胡搞的时候,是不是她在前面,你在后面?” 咦?他咋算的这么准?我心里忽然划了个勾,脑子豁然开朗,对呀,我和“阎王婆”在树林里的时候,这个死麻子也早就在那儿了呀,树林里有枯坟以及我和“阎王婆”做事的姿势,他应该看的一清二楚,他这么问我,是不是想把我忽悠住,让我对他言听计从?这家伙的心眼子多着呢,我要小心点,别上了他的套。 我不动声色地道:“是。” “她兴奋的时候,是不是冲着前面的那座枯坟口叫了?”三麻子继续逼问道。 你娘,你都看的明明白白了,还故意问我? 我点了下头,没吭声。心说,男女做那事,谁特么不哼哼几声呀,废话。 三麻子摇头叹了口气,道:“你知道她对着坟口乱叫唤的结果是什么吗,就是死!而且三天之内必死,这就是我昨天说的理由!” 他这句话,把我刚刚在心里筑起的一道防线又彻底击垮。 “为,为什么?”我惊异地反问道。 三麻子冷哼了一声:“那是座千年古坟,里面积攒了非常浓重的阴气,而且坟洞口是刚被盗墓贼打开没多长时间,阴气溢出,恰好跟那个女人气息想接,所以,她不想死都难。至于那个老地主杀她,也绝不是他原本的主见,而是她身上的鬼气逼着他做出这样的行动……” 我越听,心里越发毛,头皮都嗖嗖的麻了,惊悚地看着他,竟不敢大声喘气了。 三麻子又把眼一瞪,犀利而狠毒地盯着我,吼道:“她死了,下一个轮到你了!” 我娘,我咕咚一屁股砸在了地上。 第一十三章诈尸婆(5) 我被三麻子的话惊了个半死,嗷地一声吓趴在地上,又忙扶着炕沿站起来,哭丧着冲麻子问道:“为什么呀,我也没喊啊。” 三麻子对我惊恐的表情无动于衷,坐在那儿依旧不紧不慢地道:“你是没喊,但你跟她相接了。” 相接?办那事不相接的话,也不叫办事呀。 “她吸入阴气后,通过身体传到你身上,所以,你也要死了……”三麻子说完,闭上了眼睛。 我娘,我双腿一软,又差点晕倒,这特么年纪轻轻,还不到十七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虽然我穷,吃的也跟猪狗差不多,可好死不如赖活着呀,我还想看看这世上的光景,还想长大了娶个女人好好过日子呢,咋说死就要死呀。 我又想起了“活阎王”那双阴毒的老眼,虽然没发现他在盯着我,但我能感觉到。他既然能下手毒死他老婆,也一定能毒死我。而且三麻子的意思也很明了,我即使逃出“活阎王”的毒手,去别的地方也会被人杀死,因为我身上有鬼气,到哪儿都活不成。 我急了,一个蹿跳扑到炕上,双手紧紧抱住三麻子的那条好腿,乞求道:“三爷,三爷,你一定要救救我,我可不想死呀,只要你能救了我,以后我给你当牛做马,伺候你养老送终……” 三麻子脚一瞪,把我踹到一边,怒骂道:“你特么别跟我玩这个,你不是还要掐死我吗?这回听到自己的小命要完了,才又来这一套?老子实话告诉你,晚了!” 我靠,我心里咕咚一下,抬眼直直地看着三麻子那张丑陋的老脸,心绪急剧下沉,既然他不救我,那我就是一个将死的人,还怕他干啥? 我一昂头,怒道:“我就是想杀死你,咋了,谁让你欺负狗剩婶子的,你差点要了她的命你知道吗,我现在跟你实话说了吧,当时她若寻了短见,你也早就死了,哼!” “哈哈……”三麻子突然仰头大笑,而后眯眼瞅着我,“你个小崽子还挺有同情心呢,三爷我虽然贪财也好色,但我也喜欢你小子,别的不说,老子现在没了半截腿,出行也不方便,就留着你给我当腿吧。” 我一愣:他这话是啥意思?难道要救我? 我眨眨眼,问道:“你,你的意思是要救我不死了?” 三麻子用手抹了下嘴,长叹了口气:“唉,老子不救你,还救谁呀,管咋特么的咱也在一起混了好几个月,也只有你叫我三爷,我一直是把你当我的孩子看待的……” 我心里突然一阵激动,不只因为我能活了,更多的是因我这些年来的经历:孤苦无依,四处流浪,人嫌狗欺……现在终于有个人能关心我了,既心酸又感动。 虽然他的话里也有虚的成分,但我还是哭了,大嘴一咧,惊天动地。 三麻子厌烦地一挥手:“别咧咧了,我跟你说,你要记着,你们东家婆死了,今晚你们这几个长工肯定会在家守灵,那个活阎王也会在背后算计你,但是,只要你不吃他家的饭,不喝他家的水,也不跟他单独接触,你就能暂时保命。” 我擦着鼻涕连点头:“是,三爷,我记住了。” “还有,”三麻子皱眉想了下,转头望了眼窗外,冲我小声道,“那个东家婆,今晚,或者明晚,肯定会诈尸,而且是下半夜……” 我娘,我脑袋轰地一炸,浑身又哆嗦不成块了,三年前的那次半夜诈尸把我吓破了胆,现在别说看见,就是听见,也会头皮发麻。 “为,为啥?你,你咋知道的?可别吓唬我呀……”我差点又哭出声。 三麻子见我这副怂样,一瞪眼:“因为她的鬼气还没从身体里出来呀,看你小子这熊样,有点出息不,不就是诈个尸嘛,你也不是没见过。” 我忙辩解说那次山谷诈尸,他们没攻击咱,可有次在一个小村里,半夜诈尸是直冲着我来的,幸亏我窜的快,也幸亏撞在树上,要不早变成泥巴了。 三麻子听了,这才露出了笑意:“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呀,不过我告诉你,你们东家婆要诈尸的事,你千万别跟任何人说,否则你就死定了。明白?” 我牢记在心,也暗暗叮嘱自己,今晚守灵的时候绝不能打盹,更不能睡觉,而且还要时刻提防着那个“活阎王”。 三麻子见我不吭声了,又道:“好了,你回去忙吧,有啥事再来跟我说。” 我应了,低头从小屋里出来,被毒辣的太阳一晒,心情轻松了许多。 走到“活阎王”家院门口,我探头一望,见里面有人在忙活,二赖子等几个长工也在,不过头上都缠了白布条,便松了口气,抬腿进了院门。 二赖子见我进来,骂道:“你个臭小子,去哪儿了,太太老了,你不知道?” 其实我感觉他们都隐约知道我和“阎王婆”的事,不过都不敢直说罢了。 我沙哑着嗓子低声道:“知道,我还给太太下跪磕头了。” 话刚落,只听“扑哧”一声,一个长工忙捂嘴,眼里露着诡异的笑容。 我脸一热,冲二赖子问道:“二叔,我干啥?” “你?”二赖子一皱眉,瞥了我一眼,“棺材啥的都派人订去了,你去把狗剩家的要块白布缠头上,进屋去给太太烧纸守灵吧。” 我心一颤,想拒绝,怕他们又要说别的,就问:“狗剩婶子在哪儿,屋里吗?” “在灶房里。”一个长工答道。 我便来到灶房间,见狗剩家的正在忙活着做饭,她听到动静,转头见是我,又朝门口望了眼,一把把我拉到身边,小声道:“你去哪儿了,咋才回来?老爷问了你好几次呢。” 我娘,我心咕咚一下,看来那老家伙是盯上我了。 “他,他找我干啥?”我极力稳住颤抖的身体,问道。 狗剩家的说道:“我也纳闷呀,问他,他只说不要你乱跑,要尽心在屋里烧纸守灵。” 这是要监视我住我,准备伺机下手呀。我后背一凉,装作不在意的道:“知道了。” 便把她要了块白布,缠在头上,出了灶房,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进了客厅。 客厅里有了变化,“阎王婆”的尸体头朝东,脚朝西,脸上盖着黄草纸,身上多了个薄薄的被单。供桌上,摆着些小点心,一盏长明灯。桌前一个黑泥盆,盆里已多了些纸灰。 一个叫顺子的长工头缠白布跪在一边,低着头似乎在打盹。 我也不叫他,惊悸地瞥了眼“阎王婆”的尸体,上前挨着顺子身边,跪在了地上。心里又想起了三麻子说要诈尸的话,正盘算着晚上怎么才能躲过这一劫呢,忽听里屋隐隐传来一个苍老而又沙哑的声音,我身子猛一颤,忙侧耳细听。 声音又传来:“郭子,回来了吗?” 我娘啊,怕啥来啥,我脑袋轰地一炸,险些栽在地上。 第一十四章诈尸婆(6) 是“活阎王”在叫我。 显然,他刚才从窗户里发现我回来了。这不应也不行了,便颤着声音回道:“老爷,我回来了。” “噢,”活阎王咳嗽了声,“你进来,我跟你说个事。” 我靠,这句话又让我一哆嗦。脸上的汗珠子顺着脖颈往下淌。进去?还是不进去?我犯难了。 若进去吧,怕“活阎王”出其不意地弄死我,三麻子也叮嘱过我别单独和他接触。 但若不进去吧,怕他会生气,而且他一旦生了气,肯定会用擀面杖粗的棍子打我,真到那时,他会下死手砸我脑袋,万一‘不小心’打死我,那他娘的更惨了。 我犹豫再三,又觉得这大天白日,熙熙攘攘,人来人往的,“活阎王”也不敢瞪着眼弄死我,我进去注意点就是了,万一不好,拔腿就跑。量他老胳膊老腿的也追不上我。 我想到这儿,便站起来,壮着胆子走到卧室门口,先透过门缝往里瞅瞅,里面黑咕隆咚地,啥也看不清,就假装咳了一声,轻轻把门推开了一条缝,打眼望去。 屋内,因光线暗淡,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土炕上,“活阎王”正仰靠在被褥上。稀疏的白发到肩(前清遗老多这种发型),鹰钩鼻,深眼窝,刀削的脸上黑斑层叠,最令人心悸的是其尖削的嘴巴上一根胡子都没,黑褂黑裤,就那么仰躺着,似一具干尸,眯眼望着我,四目相碰,电光石火,我猛地打了个寒颤,忙扶住门框,怯怯地叫了声:“老爷……” “活阎王”并不理,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眯眼盯着我,那眼神怪怪的,既阴毒又鄙夷,可能还夹杂着一丝嫉妒。这眼神,虽然早已混浊不堪失去了光泽,但仍使我不寒而栗。心里“咕咚、咕咚”跳的发慌。 “老爷。”我又叫了声,我想他若再不应,我就赶紧带门走开,因为我怕再在这被他这么看着,精神会崩溃,发疯。 “活阎王”终于开口了:“这两天,你哪儿也别去,就在屋里给太太守灵吧,她平常对你不错的,要知恩图报,是吧。” 他虽然声音不大,语速也柔和缓慢,但从口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似一枚枚炮弹,轰得我胆战心惊。他话里有话,外人是听不出来,但我俩都心知肚明。 我知道,他要留我在他身边,以便控制我,只要我在这屋里多呆一分钟,就随时会遭到他的暗算。 可明知他心怀歹毒,我却不敢违命,因为三麻子说了,我身上有鬼气,即使跑到别的地方也会被人弄死,而呆在这里,他就能保护我。就只好答道:“是,老爷。” 我带上房门,转身走到顺子外侧,又跪了下去。 这时,顺子可能听到了我和“活阎王”的对话,也不敢打盹了,正探着手往供桌前的泥盆里烧纸钱。 见我跪下,转头小声问:“老爷跟你说啥了?” 我老实地回答:“没说啥,就是让我老实地在这儿守灵,哪儿也别去。” 顺子哦了一声,看着泥盆里的纸钱燃尽,还闪着一明一灭的火星,开口道:“那你在这儿先守着吧,我出去溜达溜达,腿都跪麻了。” 他说着就要站起来。 我靠,我一惊,忙一把把他拽住:“别,别……” “咋了?”顺子诧异地看着我。 我特么心虚呀,但又不能直说,便撒谎道:“老爷也说了,守灵必须两个人以上,因为她是太太,比咱身份高。” 顺子半信半疑地又跪下,嘟囔着:“还有这么个规矩?” 我忙点头:“是啊,刚才老爷说的。” 顺子不吭声了,又继续低头打盹。我也轻舒了口气,暗暗为自己的机灵而沾沾自喜。 “不行。”顺子又忽然抬头道。 我娘,我心里一沉,忙道:“咋了?” “我,我要去趟茅厕,快憋不住了。”顺子皱眉咧嘴做痛苦状。 你娘,你能不能不折腾我呀。 “先憋着吧,等会他们忙完,我喊个人来替替你。”我劝道。 顺子呲牙咧嘴地紧捂着裤裆,道:“这事能憋的主吗,拉了裤子里就溴大了。” 他说着不顾我的拉拽,站起来就往外跑。我知道,这小子一时半会是不会回来的。 咋办?我抬眼惊悸地瞥了下距自己只有不到两米的那具狰狞肥胖的尸体,心里没了辙。 说实话,大白天的,院子里还有不少人在忙活,我是不太怕面前这具死尸的,况且三麻子也说过,诈尸也是在半夜三更诈,这会她是起不来的。 关键是,我最担心的是屋里那个阴险狠毒的‘干尸’,他若此时趁着别人不在,从背后突然对我下手,我就完了。 怎么办?我心里琢磨着,伸头朝院子里探望,见二赖子他们正在拾掇铁锹、镢头,便悄悄站起来,下意识地往后望了眼,轻步走到门口,朝二赖子连招手。 二赖子不知咋回事,提着铁锹走过来,大声问道:“咋了?” 我心里一紧,小声道:“叔,顺子跑出去了,你再找个人和我在这一块守着吧。我,我怕……” 二赖子眼一瞪:“怕啥怕,以前咋不怕了,我们还要去南山岗做坟呢,没人,你自己在屋里守着就行,记着多烧些纸钱。” 他说完,招呼着几个长工扛着锨镐出了门。 这会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了,我扎撒着手,呆在门口傻了。这咋办?跑也不敢跑,呆也不敢呆,进出两难,越想越后怕,心绪已到了风声鹤唳的地步,哪怕有半点声响,都会让我心头猛颤。 就在我苦逼至极的时候,耳边又传来那个苍老沙哑的声音:“郭子,在干啥呢……” 我脑袋轰地一炸,难道这老家伙能穿透墙壁看见我站着?我忙走到灵前跪下,不敢答话,假装没听见。 “郭子!”活阎王提高了声音。 这回不应不行了。 我哭丧着脸,转头回道:“老爷,我在烧纸。” “哦,你进来下。”活阎王在屋里叫道。 又要叫我进去干啥?难道这会要趁着没人,弄死我?他会用什么方法?很明显,打是打不过我,肯定会用别的法子致我于死地。擀面杖? 不行,反正家里没外人,他若真打我,我就夺过来先把他打死,到时就说他下炕的时候头朝下栽倒的,不管咋的,先躲过今天这一劫,以后的再劫另想办法。 我打定主意,心里轻松了许多,起身走到门边,轻轻推开一条缝,见“活阎王”仍仰靠在被褥上,闭眼在假寐。 “老爷。”我怯生生地叫道。 “活阎王”慢慢睁开眼,看着我,道:“你进来。” 我不敢抗拒,只好忐忑着心情,推门站进了门口。 “老爷……”我又叫道,心里慌的不行。 “活阎王”望着我,皱了下眉,道:“进来,关上门,我受不了那烟熏味。” 第一十五章诈尸婆(7) “活阎王”叫我关上门,我心里毛了,他这是要干啥,要‘关门打狗’吗? 可凭他那身子骨,也不是我的对手呀,难道要用刀?这个我不怕,真惹急了,我一脚就能把他踹出去。 那他会用啥?不等我再琢磨,“活阎王”又突然厉声道:“关上门!” 我娘,吓得我一哆嗦,忙不迭地随手掩上了门。然而,就在我关上门的一刹那,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刀我不怕,可万一他要用枪呢? 完了!我浑身一沉,愣在那儿傻了。 “活阎王”有没有枪,我不知道,但见过他侄子带着枪来过。 “活阎王”兄弟俩,他是老二,他哥住在济南府,有三儿一女,据说都很有本事,两个儿子当军官,一个儿子在官府,女儿最小,嫁给了一个有钱的商人。 去年他其中一个侄子来探望过他,穿着军装,戴着大盖帽,脚蹬长筒皮靴,腰里还别着一支手枪,威风凛凛的,很牛比。 刚看见他穿着军装带着枪来,我以为是那个王大胡子派兵来抓我了呢,吓得躲在西厢房里直哆嗦,幸亏狗剩家的说是东家的大侄子,我才放了心。 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吼。吓得我猛一哆嗦,猛然回过神来,傻眼看着“活阎王”,见他朝着我瞪眼拧嘴,刚才显然是他说了句什么,我没听到。 “老爷,你,你刚才说啥了?” “老子要喝水!”他气冲冲地道。 他家里有一把用铁壳圈着的水壶,是从县城买回来的,那玩意很怪,头天倒进去的水,第二天还烫嘴。 我忙转头看向正面的木桌,见那玩意在那儿,就走过去,双手抱到炕上。“活阎王”从炕头墙上的洞里摸出一把茶壶和一个纸袋,抖抖索索地把纸袋里的东西倒进茶壶里一点。 我听狗剩家的说过,那东西叫茶叶,喝了不打盹。 看着他倒完,我抱起铁壶刚揭开木塞刚要倒水,他呵斥了声:“等会。” 说完,转头又从墙洞里摸出一个黑色小泥罐子,拿开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指,用长长的指甲捏出几块冰一样,石子大小的东西,放进茶壶里,这才冲我道:“好了。” 我不知道那是啥又是啥玩意,便倒了水,把水壶放回到木桌上,刚转身,猛见他正用恶狠狠的眼睛盯着我,那眼神,激的我又一哆嗦。 “活阎王”见此,长长叹了口气,眼神又变得古怪起来,转头从墙洞里又摸出一个茶碗,放在炕上,抖索着手抱起茶壶,把茶碗倒满。 他要喝茶了,我也要脱身了,便小声道:“老爷,我出去了。” 我以为他会头不抬地摆摆手让我离开,却没想到,他又开口道:“过来,喝了这碗茶吧,你小子没喝过吧?” 我娘,他不说我还不怀疑,这一说完了,那水里是不是有砒霜或者啥东西?“阎王婆”是不是也被他这么毒死的? 我昏了,忙摆手:“老,老爷,我不渴,你喝吧,我,我出去烧纸。” 我说着,转身急往外走,因为慌张,腿都不好使了,差点摔倒,幸亏一把扶住了门。 “站住!”“活阎王”火了,大声骂道,“我发现你个臭小子神神叨叨的,是不是脑子出了毛病?过来,我给你看看。” 他这一嗓子,把我惊得神魂魄散,开门拔腿就往外窜,却一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人惊叫一声摔倒在地。 女,女人?我脑袋轰地一炸,以为是“阎王婆”诈尸了,刚要大喊,却发现倒地的竟是狗剩家的。 谢天谢地,终于来了个救星。 我忙弯腰扶起她,连道:“狗,狗剩婶子,你去哪儿了,咋才来呀。” 狗剩家的拍着屁股上的土,看看我,又瞅瞅炕上的“活阎王”,奇怪地道:“咋了?” “没,没咋,老爷让我烧纸钱呢。”我说着拔腿出门,头也不回地随手带上了房门。 狗剩家的突然到来,救了我的急,“活阎王”也没再逼着我喝水,仅从这点来判断,那茶壶里的东西或茶碗里肯定有猫腻。幸亏我没喝,要不…… 我大难不死,惊出一身冷汗,心也暂时放了下来,和狗剩家的跪在灵前,边烧着纸钱,便小声嘀咕着。 原来她给长工们做好了饭,就偷拿了一块玉米饼子送回家,伺候着三麻子吃了。这才回来,刚想去灶房洗涮,突听屋里的“活阎王”大声叫唤,以为出了啥事,忙跑进来,恰好跟我撞了个满怀。 我怕“活阎王”再想法子把狗剩家的指派出去,留我自己在屋里,便小声对她道:“婶子,今下午你哪儿也别去,就在这儿和我一块守灵吧。” 狗剩家的忙道:“不行,不行,我还有很多活要做呢,你自个在这就行,多自在呀,也不累。” 我轻戳了她一下,伸手指指卧室,又手握杯子状,仰头喝下的动作,接着指了指“阎王婆”的尸体,又指指我自己。 狗剩家的诧异地望着我,眨了眨眼,好像明白了啥意思,吃惊地张大了嘴巴:“你?” 我忙摆手示意她别出声,又猛点头。 狗剩家的见此,脸色唰地白了:“为啥?” 为啥?就因为我给他戴了绿帽子呀,但这个我是绝对不能说的。便撒谎说是因为我怀疑“阎王婆”是被毒死的,所以他要杀人灭口。 万没想到,我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个,狗剩家的慌了,因为她也看到“阎王婆”的脸色是中毒的表现呀,而且还是她帮着“活阎王”把死尸放到客厅的,“活阎王”既然要杀人灭口,她自然也在灭口之列。 “郭子,你现在这守着,我回家拿点东西去,别怕,我一会就回来。” 狗剩家的颤声说着,爬起来就要走。很明显她是想逃脱,因为她已有了三麻子,所以就不想死了。 我哪儿能让,忙拽住她:“婶子,你,你没事,他不会杀你……” 狗剩家的哪儿肯听,急道:“我真有事啊,你别拽我,这样不好……” 我这才突然意识到她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个洁身自好的寡妇,忙松手,她借机拔腿跑出了屋,头也不回地急急往院外奔去。 我娘,我傻眼了,脑子一转,狠心咬了咬牙,忽然大吼一声:“外面起火了……” 拔腿向院子外窜去。 我要赶紧向三麻子求救,因为我不接触阎王,阎王却一心要接触我呀,再不逃离这个阎王殿,我命就没了。 第一十六章诈尸婆(8) 我想去狗剩家向三麻子求救,半路追上了狗剩家的。 她正急走着,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是我奔来,以为“活阎王”追上来了,吓得“嗷”的一声,撒丫子猛蹿。 我忙大叫:“婶子,婶子……” 狗剩家的顾不得回头,呼哧着连嚷:“快跑,快跑。” 我娘,我怕把她吓晕跄倒摔坏了身子,便喊道:“狗剩婶子,没事,没事。” 我喊着,步子也故意慢了下来。而狗剩家的似乎没听到,身子像陀螺似的跑没影了。 女人,就是这样,听风就是雨。 等我赶到她家,上前一推门,我靠,竟从里面闩上了,我忙叫:“婶子,狗剩婶子,快开门。” 连喊三声,狗剩家的才开了门,我见她发簪凌乱,褂子的纽扣有一个还没扣上,脸色还通红,一愣,这,这是……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三麻子呀三麻子,你真是个无赖呀,都啥时候了,还有闲心干这个。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 我二话不说,一步闯了进去,冲着仰靠在被褥上正阴着脸的三麻子道:“三爷,那个‘活阎王’要杀我,你快给我出个主意吧,跑,还是不跑?不管以后死不死,你要先让我过了这一关呀。” 我说着,连委屈带害怕加气恼,竟哧溜着哭了起来。 “你真特么没出息,”三麻子因为我打乱了他的好事,也火刺刺的骂道,“你不跟他单独在一块,他痨病卡哧眼的,能杀了你?我不是叮嘱过你了吗,你咋不长记性,纯粹废物。” “我知道,可家里只剩下我和他,他老叫我进去,还要让我喝砒霜……”我辩解道。 狗剩家的这时也跟进来,劝慰我:“郭子,别怕,咱小心一点就是了,快坐下吧。” 她说着,又从炕上抄起个笤帚扫了扫炕沿。 我偏腿坐了。 三麻子叹了口气,数落道:“唉,你说你跟那个东家婆在坟茔里胡搞的时候咋大胆哩……” 我靠!我猛一楞,这不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吗,我们两人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关键这还有狗剩家的呀。一旦被她知道我小小年纪不学好,这脸面往哪儿搁? 我忙打断他:“三爷,你,你……” 连朝三麻子使眼色,要他别提这茬。 三麻子却不理,眼一瞪:“你小子也知道害羞?跟那娘们在坟地里胡搞的时候咋不怕害羞了!” 我*啊,这下完了,我在狗剩家的面前树立起来的“三好”青年的光辉形象,瞬间碎落一地,且永远万劫不复。 麻子呀麻子,你这是成心让我难堪呀。我苦逼偷眼瞄了下狗剩家的,见她张嘴瞪眼,像不认识我似的,既惊诧又错愕。 “三爷,你快说我该咋办吧,真急死个人了。”我擦了吧额头上的汗,冲他道。 三麻子蹙了下眉头,道:“咋办,你还的赶紧回去守灵。” 我心一沉,刚要说不。他又道:“你和你婶子一块回去,就在屋里守着那死尸,活阎王叫你的话,你就和你婶子一块进去,这样行了吧,我看天也不早了,等晚上那些做坟的回来,你就不用担心了。他娘的,那个老地主连个亲近的人都没……” 我忙道:“他有个哥哥,还好几个侄子呢。” “我知道,”三麻子道,“有也回不来,千里迢迢的,等他们回来,东家婆的尸体早臭了,别指望他们。” 三麻子是怎么知道“活阎王”有个哥哥和侄子,而且还知道他们离这很远的?难道他是算出来的?不可能,也许是昨天晚上听二赖子他们说的,或者是刚才狗剩家说的。总之,我觉得他是一个无所不通的人物。 我和狗剩家的返回“活阎王”家后,挨了他的一顿臭骂,我们跪在灵前一声不吭,权算耳聋。 终于挨到傍晚,订好的棺材运来了,二赖子他们也都回来了,五六个人七手八脚的把棺材抬进客厅,把“阎王婆”的尸体放进去,一切收拾好了,这才吆喝着洗手吃饭。 因中午我没敢吃饭,肚子早已咕咕叫了,因为饭是狗剩家做的,所以也不必担心“活阎王”下毒。就甩开腮帮子吃了个肚儿圆。二赖子他们就着大葱还喝了几碗白酒。这种待遇,只有过年才有,但今晚还要给“阎王婆”守灵,怕困,“活阎王”特许的。 几个长工边喝便小声嘀咕着,说东家天天死人就好了,咱们可以天天喝。 饭后,狗剩家的拾掇完灶房里的活,便早早回了家。我想三麻子今晚有的日了。 天黑严了,院子门口挂起了过年才挂的灯笼,当然是用白纸罩着。灵堂里,也燃起了几只白蜡烛。 人多,胆就大,几个人或做或跪地守在棺材前,聊着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闲话,烛光摇曳,在墙上映出了长长短短的影子,或诡异或狰狞,他们无意,我心里却怕的要命。 因为三麻子说过今晚或明晚,“阎王婆”必诈尸,所以,我不敢靠近灵前,而是跪坐在他们几个人外侧靠近门口的地方,随时准备撒丫子窜。 三麻子还叮嘱过我,一旦“阎王婆”诈尸,要我第一时间去告诉他,他来降尸。 时间不知不觉已到了半夜,二赖子他们因干了一天活,都困了,也没精神闲聊了,纷纷打着哈欠做昏昏欲睡状。 隔壁卧室里,也响起了“活阎王”的鼾声,也就是说,今晚不用担心他害我了,只全身心的关注面前棺材里的“阎王婆”就行。 其时,外面刮起了风,院子里那颗大柳树的枝叶哗哗作响,村外传来野狼的嚎叫声,村子里的狗吠个不停,闹得人既惊又烦。 我跪在那儿,始终不敢放松警惕,耳朵竖着,眼睛不时瞟瞟那口棺材,我知道还没钉棺,要等出殡的时候才能钉,所以,“阎王婆”随时都会毫无遮拦地从这棺材里跳出来作恶。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估摸着已是凌晨一点多了,那棺材里还没动静,我心思今晚她不能起来了,再加上也困的不行,便渐渐放松了警惕,眼珠转不动了,眼皮也睁不动。就那么昏昏沉沉地处于半睡半醒之中而不能自已。 迷迷糊糊中,我耳边隐隐传来了一阵隆隆的雷声,我以为是在做梦,也以为天要下雨了。便揉揉惺忪的睡眼,转头向外望了望,却发现院子里月光满地。 咦?这是咋回事?我蹙了下眉头,刚想站起来出去看看,“雷声”突然又起。 这次我听清了,这声音不是天上也不是外面传来的,而是屋内。难道是谁在睡梦中打鼾? 我又转头借着烛光瞅瞅二赖子几个,他们个个跪坐在那儿低头昏睡,仔细听听,没有一个呼噜的。 这他娘的怪了,不是他们,难道是卧室里的“活阎王”传来的? 就在我满脸疑惑的当口,又一阵隐隐的‘雷声’响起,那声音既怪异,又让人毛骨悚然,瘆的我头皮一阵阵发麻。 当我的目光扫到棺材的时候,感觉有些不得劲,再揉眼细看,竟发现一缕袅袅青烟从棺材里冒出来。 这,这是咋回事?难道烛火把里面的衣物烤着了?不对呀,那烛火离它还好几尺呢,就在我懵懵懂懂满脑困惑之时,又一阵隐隐的‘雷声’从棺材里传来,那声音像一个憋气急了发泄不出来的那种闷哼,也像……我娘,更像“阎王婆”*潮时从胸腔里发出来的那种闷牛声。 而且,这声音,也在我胸腔里阵阵回荡…… 第一十七章诈尸婆(9) 我脑袋轰地一炸,浑身打了个猛颤。这,这不是要诈尸的节奏吗?虽然那次半夜诈尸的那个没这种声音,但在山谷里那次,声音跟这差不多,最关键的是,山谷‘雷声’没在我身体里共鸣(可能在那些死尸身体里共鸣过),但这次……是不是死人或将死的人才能产生这种共鸣? 我正疑惑着,忽见二赖子“咕咚”一头扎在了地上。 “诈尸了!!!” 我“嗷”地一声跳起来,撒丫子朝门外窜去。只听身后稀里哗啦一片鬼哭狼嚎。 这更把我吓坏了,迎头没命的向狗剩家窜去。 我呼哧着窜到狗剩家窗户前,连拍带喊:“三爷,三爷,诈了,诈尸了……” 狗剩家的很可能是在睡梦中被惊醒,惊慌地连问:“谁,谁?” “我,我是郭子,快开门呀!”我哭喊着,身子抖的像风中的破布,快哆嗦不成块了。 “咋呼啥,今晚起不来,妈的!”三麻子瓮声骂道,“你小子是成心不让我睡个安顿觉咋的,滚!” 你娘,看来他上半夜累大了,现在我又把他扰醒,恼火了。 起不来?起不来怎么还在棺材里打呼噜? 我刚要争辩,三麻子又道:“你是不是听到棺材里有动静了?” 我心一紧:他咋知道我听见了?忙点头:“是啊,还冒烟。” “那就对了,快回去吧,你今晚死不了,也别再来烦我。” 三麻子扔出这句,再任我怎么叫,就是不吭声了。 我怕把他惹烦了不再管我,便不敢再叫,心想,三麻子说过“阎王婆”今晚起不来,我也死不了,应该是真的。可能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吧。 我自己安慰着自己,又转身往回走,因为早已吓破了胆,又是半夜三更的,月亮也不算圆,地上朦朦胧胧的,看啥都心惊胆颤的。 为了预防万一,我从地上摸了两块石头蛋子攥在手里,准备随时对那些怀疑目标发动攻击。 不过还好,一路上只听到几次狗叫,其他也没发现别的,这深更半夜的,会喘气的东西早都趴窝了,谁还会出来溜达呀。 到了“活阎王”家院门口,我先在外面探头朝里望了望,看见屋内二赖子他们都还跪坐那儿聊着什么,那棺材也好好的,没有诈尸的迹象。 这就怪了,那为啥先前又冒烟又打雷的?即使我耳朵出了毛病,眼睛也没看错呀,难道我脑袋上的这两个物件都坏了?不可能。 那为什么我能听到看到棺材里发出的异像,而他们听看不到呢,这只能有一个原因:我身上有鬼气,能感受到“阎王婆”身体里散发出来的信息。而二赖子他们因没沾染鬼气,所以感觉不到。 我想到这儿,不由对自己有了信心,因为一旦“阎王婆”要诈尸,我会提前接收到,也就能提前撒丫子。 我正暗暗为自己有这‘特异功能’沾沾自喜着,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而且是非常严重的问题,那就是:既然我和“阎王婆”信息想通,那她一旦诈尸,会不会专逮我呢?这个有可能,死人诈尸是不乱攻击人的,只是一根筋地追一个目标,一直到再次死去。比如半夜山村那个。 我这一心思,又胆怯了。不过还好,三麻子说过她今晚不会起来,我也就暂时没生命危险,只防着“活阎王”一个就行。 我各种问题都考虑到了,只是没心思到我的返回,招来了二赖子他们的一顿痛殴。 原因是我先前那声“诈尸了”,害的他们鸡飞狗跳,懵懂中不知发生了啥事,跟着我就往外窜,因急慌,二赖子同志还一头撞在门框上险些昏死过去,顺子的脚脖子也拧了,肿的跟个气蛤蟆似的。 慌乱过后,他们才发现“阎王婆”没诈,是我诈了。正凑在灵前愤愤不平呢,一见我回来,便齐声喊号的把我摁到在地,揍了个鼻青脸肿。 我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你说这一夜闹的,真他娘的憋屈。 简短截说,第一晚有惊无险的过去了,第二天白天没事,眨眼又到了晚上。 “活阎王”也可能被我昨晚的咋呼吓着了,从不闩房门的习惯就此打住,早早关上门抽起了大烟。 二赖子他们又喝了点酒,为了防止我再吓唬他们,这次,把我硬按到了离棺材最近的地方跪着,且负责烧纸钱,由顺子负责监视我的一举一动。 这他娘的完了,我跪在那儿边烧纸,边苦逼的心思,“阎王婆”一旦诈尸,我连跑的机会都没,直接会被她掐死或勒死,半点悬念都没。 不行,我绝不能在这等死。我低头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个理由:上茅厕。 这也是我跟顺子学的,顺子一听,自然明白我的鬼心思,眼一瞪:“痾裤裆里吧,娘的,老子差点被你忽悠成瘸子,还想跟我来这一套,哼!” 他骂了一句,不再理我。我哪会罢休,呲牙咧嘴地捂着裤裆装出一副痛苦样:“哥,真的啊,可能是今晚吃野菜团子吃的不好,我,我……” 我说着,欠身放了响屁。顺子厌恶地歪头用手扇着鼻孔,道:“那快去吧,别跟我耍心眼子,快去快回。” 我忙起身,刚走到门口,忽听二赖子叫道:“慢着!” 我一愣,回头望去,二赖子冲顺子道:“你跟着这小子,别让他跑了。妈的,今晚让他死也死在这屋里。” 我娘,我心里暗暗叫苦,顺子跟着我出来,走到茅厕门口,我道:“哥,你在外面等着,我一会就好。” 顺子没好气地道:“快点,真特么些事事。” 那口气,好像自己是个啥人物似的,狗仗人势的玩意。 我忍着火气,进去蹲了一会,只听见顺子在外面叫道:“完了没有,掉茅坑里还是咋的。” 我正等他这句话呢,忙哭着嗓子咧嘴道:“哥,我跑肚子,拉裤裆里了。” 这一句把顺子气了个半死,可气也没办法呀,便臭骂了我几句,让我出来,远远押着我到缸里舀水把裤子洗了。 但我除了身上这条破裤子,也没替换的,就又湿漉漉的穿上,跟着他又回到了灵前,刚跪下,我又捂肚子说要上茅厕,如此三番,二赖子他们都烦了,最后只好让我跪在了他们的外侧,也就是靠近门口的地方,以方便我随时上茅厕。 而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时间过了半夜,二赖子他们也都跪坐在那儿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这时,我又听到了一阵隐隐的雷声从棺材里发出,声音不大,但极具震撼力,仿佛整个屋子都在颤抖,与此同时,我的胸腔里也有了这种隆隆的回声。 我娘,我脑袋轰地一炸:这次是真要诈尸了…… 第一十八章诈尸婆(10) “阎王婆”要诈尸了,这是我既盼又怕的。盼的是终于要诈了,不用再胆战心惊前后防备了,怕的是她一旦起尸,不抓别人而单逮我,那他娘的就完了。 我惊悚地瞪着大眼望着棺材里冒出的一缕缕青烟,又犯了难,因为我不知道该现在跑,还是等她站起来再跑。 现在跑吧,万一她再不诈,那二赖子他们就更会往死里揍我,可等她真的诈了的时候再跑,又怕来不及。 咋办?眼看着隐隐‘雷声’和咕嘟咕嘟的青烟越来越大,越来越浓,我的身体也随着这震波加急颤抖起来。遂咬呀决定:偷跑。 咦!这个办法好,我不吆喝还不行?自己偷偷溜了,既不惊动别人,又能安全撤离,保住自己的性命。搂草打兔子,两全其美。嘿嘿。 我心里暗叹着自己的精明,双腿就慢慢往上起,准备悄悄溜号。 就在这时,忽听“咚”的一声巨响,那棺材盖子腾空飞上了屋脊。我吓得咕咚一下摔在了地上,几乎与此同时,只见一个情面狼眼的女尸从棺材里忽地坐了起来。 我脑袋轰地一炸,我娘呀,我惊叫着连滚带爬地冲出门口,撒丫子没命地向狗剩家窜去。 而二赖子他们也被这声‘炸雷’惊醒,抬眼一看“阎王婆”诈了,顿时惊呼着乱成一片。 我风一般一口气窜到狗剩家屋前,连连大喊:“诈了,诈了,三爷快救救我呀……” 几步抄到门口,还没踹门,只听“哗啦”一声,屋门大开,三麻子独腿挺身挡在了门口。 “三爷!”我一步闯了进去,把三麻子险些撞到,“诈了,诈了,这回真诈了呀……” 我哭喊着闪到三麻子身后,紧紧把他推到了正门口,这样做的目的只是人在极度恐惧时的下意识的反应,有他挡在前面,我也有些许安全感。一旦“阎王婆”追来,必定先扑倒他。 这招虽然不地道,但我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先保住自己才是王道。 而三麻子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呀,他腾地火了,扭着身子大吼:“你麻辣隔壁放开我,快放开我……” 我哪能放手,一个劲地叫:“三爷,三爷救救我……” “你不放开,我怎么救你!”三麻子吼道。 我这才突然醒悟过来,忙撒手,转身窜进了里屋,和因受惊吓,哆嗦不成块的狗剩婶子挤到了炕洞里。 三麻子在门口更火了,大骂:“小崽子,出来,你麻辣隔壁想等死吗,那死尸追来了没?” 我躲在炕洞里战战兢兢地道:“没,还没,她从棺材里刚坐起来,我就跑了。” “你娘,看看把你吓成那个死样,”三麻子沮丧地骂着,“滚出来,背着我去看看。” 啥,啥?我一听又昏了,这好不容易逃出来,怎么又要往虎口里钻? 我拒绝道:“三爷,我不敢去啊,要去你自己去吧。” 我以为三麻子听了,还会骂我,不料,他却呵呵一笑,很丢丢地道:“好好,你小子不去是吧?” “三爷,我真怕呀。”我苦求道。 “那我念个咒语,让那个死尸来抓你!” 我娘,这老家伙也忒狠了吧,我嗷地一声从炕洞里窜了出来,扑到他跟前连嚷:“三爷,三爷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于是,在三麻子的威逼胁迫下,我背着他跌跌撞撞地抹黑向“活阎王”走去。 我不知道三麻子要去“活阎王”家干啥,去降尸吗?不知他又没这个本事。去打探?那是找灾。 我心里想,万一半路上遇到诈尸的“阎王婆”,我就顺手把死麻子扔掉,让他跟死尸死磕吧。不过我又担心,若到那时,三麻子摔地装死不起,不与“阎王婆”硬碰,那倒霉的还是我,唉,死麻子呀,死麻子,你那半截腿是咋没的呢,要是好好的吊毛不少一根,该多好,起码能替我抵挡一阵,这半残不死的,屁用不顶,也就会算个卦、念个咒的吓唬吓唬我。 我背着三麻子胆战心惊地刚拐到胡同口,远远望见“活阎王”院门前围了一群人,个个手举刀叉棍棒,吆吆喝喝地朝着院内斗狠。 我心里大喜,这么说,“阎王婆”还没出院子。可又旋即胆颤起来,一旦她冲出来,那些咋咋呼呼的人群会一哄而散,撒丫子逃命,而我也就成了被重点抓捕的目标。 这他娘的咋办?不行,我不能近前,就在我心思着怎么把背上的三麻子扔掉之时,忽听头顶一声喊:“快点!” 我吓得猛一哆嗦,险些栽倒,战战兢兢地道:“三爷,我,我……” “有我,你怕啥!”三麻子语气坚定地道。 话是这么说,可我知道,“阎王婆”真要扑上来了,别说没了半条腿的三麻子,就是十个八个的壮汉,也抵挡不了她的疯狂。 因为死人诈尸后,其力量和速度是惊人的,更可怕的是,她(他)不怕刀枪棍棒,你就是用机枪把她身体打烂,用刀把她胳膊甚至脑袋砍下,她也照疯不误,不抓到个活物勒死,是绝不会倒下的。更可怕的是,诈尸还非常‘专一’,一旦被她盯上,任何人都扰乱不了她的视线,知道追上目标。 而我,最担心的就是这点,因为我和“阎王婆”有“共震”啊。 我被三麻子连斥带脚踢,踉跄着来到院门口,见大门已锁死。众人还在咋咋呼呼的想办法,并没注意到我们的到来。 “闪开,闪开!” 三麻子在我背上大喊了两声,众人这才发现了我们,忙下意识地闪开一条道。 人群中的二赖子见是我们,忙喊道:“大个子,你特么背来个瘸子想主动找死吗?赶紧把他送回去,太太万一窜出来,可别怪老子没提醒。” “放你娘的屁,”三麻子火了,“老子是来救我二哥的,瘸子咋了,瘸子也是你们东家的亲三弟,快说,我二嫂在哪儿?” 咦?他这句话不但把我,而且把全场的人都喊懵了。 三麻子怎么突然叫“活阎王”是二哥了?还称“阎王婆”是二嫂?这家伙的脑袋不会是让驴踢了吧,或者是吓傻了? 我正懵着,三麻子又喊了一句:“你们特么都聋了吗,我二嫂在哪儿?我二哥呢?” “在,在,还在屋里,”二赖子虽然被骂懵圈了,但还的说说现场的情况呀,“东家破刚诈尸,我们跑出来,我在最后,没等她追出来,我就把屋门锁死了……” 原来“阎王婆”还被圈在屋里呀,我听到这儿,稍微松了口气。 三麻子啊呀一声,大呼:“那我二哥呢,他是不是还在屋里没出来?” 人群中一个汉子低声应了句:“是。” “快开门,我要救我二哥呀,快,晚了就完了!” 三麻子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有个胆大的汉子忙上前打开院门锁,不等我反应过来,三麻子就哧溜从我背上滑了下去,蹦着一条腿跳进了院门,边往里跳,边哭喊着:“二哥,二哥,我来救你了呀……” 我娘,这到底是搞的哪一出呀。在场的众人全迷糊了。 第一十九章一夜成壕(1) 因为我们都知道“活阎王”只兄弟俩,他有个大哥在济南府,却从没听说还有个三弟,且还是个的瘸子。 而三麻子这冷不丁地一喊“二哥”,众人不懵逼才怪了。但在非常时期,没人能顾得这些破事,即使有质疑也不想打破,因为这个鬼头蛤蟆眼的瘸子在危急时刻挺身而出,蹦着腿进去找死了,能有个二比跳出来做挡箭牌,众人当然乐的慌。 就在这深更半夜,灯光昏暗,众目睽睽之下,三麻子蹦着独腿,哭喊着跳到正屋窗户前,连连哭叫:“二哥,二哥,你咋样了,我来救你了呀,快开门啊……” 他喊着,用手拼命拍打着窗棂。 而此时,屋内,“阎王婆”正在发疯地撞击卧室门,“咕咚、咕咚”地响声惊天动地。她之所以冲击“活阎王”的房门,是因为正屋家门被锁死,且门板是用枣木做的,坚固异常,她刚诈尸从棺材里跳出来的时候,曾试图撞开屋门,但屡战屡败,忽然又听到卧室里有叫喊声,这才转而攻击里面。 “活阎王”吓昏了,双手抓着窗棂冲外面连连嘶喊,人在极度惊恐之下,声音是变异的,他的嘶喊声好像狼嚎,又似鬼叫,凄厉而又绝望。 而外面的人听到他这么歇斯底里的哭喊声,以为他已经被“阎王婆”抓到了,正在张着血盆大口啃他的肉呢,哪个还敢靠前救他? 就在“活阎王”极度恐惧绝望之时,忽见一个人蹦跳哭喊着“二哥”,来救他,他自然是喜大普奔,只要能救他的命,即使叫他孙子他也得赶紧答应啊,何况还被尊称为二哥呢,连嚷:“兄弟,兄弟,快救我呀,救我呀……” “活阎王”的这句话,我们在场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却没人敢进去出手相助,也许二赖子他们还想等着再给他出殡喝酒呢。 “哥呀,你这是咋的了啊,三弟我来晚了呀……” 三麻子趴在窗户上,双手拍打着窗棂,只顾哭嚎,却没行动。也许他也害怕,怕砸断窗棂,“活阎王”还没出来,“阎王婆”倒先窜出来啦,那就麻烦了。 就在两人一里一外,一个哭着“二哥”,一个喊着“兄弟”的时候,忽听“咔嚓”一声巨响,我心猛地一颤,刚想撒丫子窜,二赖子他们却惊呼起来。 “完了完了,房门被撞开啦……” 话刚落,又听屋内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紧接着是三麻子绝望至极的嘶喊:“二哥,我的亲二哥呀……” 声音凄厉而悠长,最后至气绝。 我娘,我心里猛一惊:三麻子哭死了? 我昏了,脑袋轰地一炸,不顾一切地冲进了院子,大喊着:“三爷,三爷……” 飞身扑向了已倒在窗户下的三麻子。这时,二赖子他们见我冲进,也大着胆子,手持刀叉棍棒,纷纷咋呼着涌了进来。 二赖子奔到窗户前罩手往里一瞅,吓得往后猛退了两步,叫道:“死了,死了,都死了,东家被太太活活掐死了。” 众人闻听,忙聚头观望,只见“活阎王”跪倒在炕上,双手死死抓着“阎王婆”的胳膊,瞪眼张嘴吐舌头。而“阎王婆”则长发散披,青面狼眼,狰狞的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 两人就那么勒在一起,一动不动,死了!死的恐怖而又诡异。 屋里的人死了,屋外的要赶紧救呀,我抱着因极度悲痛、惊恐而至昏迷的三麻子,连连摇晃着,大喊:“三爷,三爷,你醒醒呀,快醒醒啊……” 众人也是连喊带叫加拍打,三麻子却依旧紧闭着眼睛没反应。 这时,从人群里忽然钻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我一愣,以为是“阎王婆”窜出来了,刚要喊,只听那女人急道:“憋气了,是憋气了,赶紧用大头针挑他的胸口。” 我这才听出这女人是狗剩家的,遂松了口气,也许她担心三麻子出事,不顾自己安危,跟着跑来了吧。唉,女人啊。 可这深更半夜,一时去哪儿找大头针呀,灶房间墙角的破木箱里有,可黑咕隆咚地没人敢进去翻找。 就在人们光咋呼,却不挪窝的时候,二赖子突然问道:“大妹子,用镰刀行不?往他肚皮上豁道口子,黑血就喷出来了。” 我娘,这不是要杀人的节奏吗? 话刚落,我忽听怀里“啊”的一声,低头一看,靠,三麻子竟活过来了! 难道他听到要被镰刀豁肚子,吓活了?我正疑惑着,三麻子猛然一抖,转头四望着大叫:“二哥,我二哥呢?” 二赖子忙道:“还在屋里,被太太生生掐死了。” “啊?”三麻子身体又是一抖,我以为他又要昏过去,不料,他大吼着奋力挣脱了我的胳膊,单腿蹦着奔到屋门前,大喊:“开门,快开门,我知道二哥和二嫂都还活着,我要进去救他们。” “活阎王”两口子都死翘翘了,三麻子还说他俩都活着,而且要进去救他们,这不是脑子有病吗,也许他是真昏了。 而此时,满院子人也都被他牵着鼻子走了,不只因为他是东家的‘三弟’,更因他的勇敢和不顾一切。 “没,我们没钥匙啊。”二赖子在人群里惊恐地喊道。 三麻子转身大吼:“撞开,用木头快撞开!” 几个长工一听,忙从南墙角抬来一个又粗又长的原木。 三麻子闪到门边,又道:“都给我听好了,门一开,你们赶紧跑出去锁好大门,别被我二嫂冲出来抓着。” “那,那你呢?”狗剩家的担心道。 “我?”三麻子昂头啪地拍了一下胸脯,“我二哥都快没命了,我还怕死了吗?我实话告诉你们,诈尸最多抓三个人,我二哥和我一旦都死了,你们这些人里还要填进去一个,不想死的赶紧离远点,撞门!” 三麻子一声吼,几个大汉抬着木头往前跑了几步,“咣”地撞开了门,旋即惊叫着向院外窜去,院门哗啦一下被锁死。 只听里面三麻子大声哭喊着:“二哥,二哥,二嫂,你别掐他呀……” 我们闻声,忙凑近院门缝往里窥望。见三麻子嚎丧着连滚带爬地冲进了屋内。 院门外的人挤着脑袋,胆战心惊地往里瞅了一阵,屋内黑咕隆咚地,只听见三麻子高一声低一嗓子的乱哭喊,不时还夹杂着稀里哗啦摔东西的声响,也不知他是在抢救他‘二哥’呢,还是正在跟他死去的‘二嫂’搏斗。 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地提着小心,却不敢冲进去帮他,因为三麻子警告过,他和他‘二哥’若都死了,我们这些人里还要填进去个,没人想死,所以也就没有敢出头的。只在外面小声咋呼。 第二十章一夜成壕(2) 二赖子他们在院门口三咋呼两咋呼,竟有人把话题引到了三麻子的身份上。 一长工疑惑道:“我只听说东家有个哥哥在济南府,从没听说他还有这么个瘸子弟弟呀。” 一语提醒梦中人,二赖子挠着头,接道,“是啊,我也纳闷呢,他若真是东家的兄弟,也不会跟咱在大通铺上睡呀。而且……” 二赖子话刚到这,顺子突然朝我质问道:“大个子,你说,屋里那个瘸子是不是你老乡?” 他这一句把众人提醒了,二赖子忙道:“对对,就是他老乡,这小子说过的。” 我娘,我这下懵逼了,我到底该咋说?说不是吧,那是自己打自己嘴巴。说是吧,可麻子又口口声声嚷着“活阎王”二哥,而且还是亲兄弟。他这随便一忽悠,把我却陷进坑里了。 三麻子呀,三麻子,你咋整天胡说八道,信口雌黄呢,你叫“活阎王”是二哥,到底啥意思呀。自己拉了屎,让别人给你擦屁股。我真他娘的倒霉透了。 我跺脚道:“我不知道!” 众人没想到我会吐出这么句话来,先是一愣,继而大怒,二赖子一把揪住我的衣襟,瞪眼问道:“你再说一遍我听听?你特么前天在西厢房里对着那么多人亲口说的那瘸子和你是一个村的,是老乡,你叫他三爷,这又不知道了?” “就是,他说过,我们都听着了。” “还有,他昨晚撒谎诈尸了,害的老子现在心口都痛。” “我头还破了呢。” “我脚脖子差点崴断……” 几个长工七嘴八舌的嚷着,越说越生气,纷纷挤上前来,露胳膊挽袖子的又要揍我。 我慌了,我虽然长得人高马大,一身力气,可双拳难敌四手,猛虎战不过一群狼。这真要打起来,估计我又的少皮没毛。 忙道:“别,别,屋里喊人了!” 我这是危急时刻,又随口撒的谎,目的是想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再趁机撒丫子。 没想到,我话刚落,院内接着传来一声喊:“好了,好了,都快进来吧。” 三麻子!你娘,这次你这杂种总算办了件人事。 二赖子忙凑到门缝里查看了一下,在确信没危险后,这才急急开了门锁,众人持刀举棍的又涌进了院子。 院内,三麻子不知啥时已端坐在了“活阎王”那把太师椅上,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一沓子纸,威严地地眯眼看着我们。 “三、三爷,东家咋样了?” 二赖子瞅瞅黑漆漆的屋里,疑惑地向三麻子问道。从话里可明显听出,他叫“三爷”这个称呼并不顺溜,但又实在不知他姓啥。当然也慑于三麻子的威严,才勉强叫的。 “我二哥在炕上,二嫂还在客厅棺材里,你们都进去给俩人磕个头吧。”三麻子表情哀伤地道,“唉,都怪我来晚了呀,要不我二哥也不至于……” 三麻子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看着三麻子如此做做,不知他到底又要搞啥鬼,也就一直不敢吭声。 而狗剩家的本想上去问问,被三麻子瞪眼逼退。 我跟着二赖子他们进屋给“活阎王”两口子磕了头,又依次出来,在三麻子面前自动排成队,等他发号施令,当然也有疑问。 此时,已有不少村民闻风来看热闹,把个院子挤的满满的,十几只火把照的院内通亮。 三麻子看看人差不多都齐了,便清了清嗓子,道:“各位老少爷们,家门不幸,我二哥和二嫂,在两天内都归西了,撇下这么大个家业,又没儿没女的……我……” 三麻子又哽咽着捂嘴止声。 这时,长工顺子嘟囔一句,开口问道:“你,东家是你二哥?我们只知道他兄弟俩,老大在济南府,怎么从没听说过你呀。” “是呀,你不是大个子的老乡吗,咋又成了东家的三弟了?”二赖子也高声质问道。 他俩一出口,众人就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最后结论惊人的一致,那就是三麻子是个骗子,来冒充东家的三弟,霸占他的财产。 他们这么一说,我也如梦方醒,对呀,要不死麻子这么得瑟是为了啥,就是为了名正言顺霸下“活阎王”的家产。 你娘,这家伙也太狠了,叫声“二哥”就能挣下万贯家财? “呸!想的美!”二赖子愤愤地一跺脚,“老子明天就去济南府向东家大哥报丧,顺便问问他到底兄弟几个。” 他这话把我震懵了,心里暗暗埋怨三麻子,你他娘的想钱想昏了头了,这下咋办,人家一回来,不,是东家侄子带兵回来,不枪毙了你,算你这老家伙长得漂亮,弄不好连我,还有狗剩家的也得一块抓走枪毙。 我想到这儿,后背不由出了身冷汗。想过去背上三麻子赶紧跑吧,可这么多人看守着,也跑不了啊。这咋办? 我转头望向狗剩家的,见她也一脸茫然,不知所措。我心一沉:完了,只有等死了。 又一看三麻子,他却稳坐在太师椅上,把半截退搭在另一条腿上,眯眼瞅着二赖子他们。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完全没有因自己的阴谋被揭穿而流露出恐惧感。 这家伙不但胆子大,脸皮也够厚的了,人家这么揭他,他却没事人似的,听得津津有味。我是真服了。 人声渐渐稀疏、低落。三麻子这才昂起头来,冲众人微微一笑,突然一变脸,呵斥道:“都说够了吗?还有啥不明白的问题继续说!” 他这一嗓子,把全场打的寂静无声,个个把脖子伸的像鸭子,好像不认识他似的,也都想听他怎么自圆其说。 三麻子终于开口了,他高傲地扫视了一遍人群,大声道:“我爹姓黄,大名黄一郎,沂水县黄家岭人士,我大哥叫黄富贵,有三个儿子,一个女儿,现住在济南府经五路八十一号;我二哥,也就是你们的东家,叫黄发财,无儿无女,但家业百亩。我,黄上帝,是我爹的私生子,从小把我送到外地读书,所以,在外人的印象中,只知道我爹有两个儿子,却不知道有我老三,但我们家里人都知道……” 三麻子刚说到这儿,众人又纷纷交头接耳,连说是这样啊,怪不得没听说呢。 三麻子又道:“你们没发现我这半截腿没了吗?为什么没的?老子大学毕业后到关外奉天做生意,开商号,不料被日本人嫉恨,把我抓去,要我做汉奸,老子大义凛然,宁死不屈,就被他们砍掉了半截腿……” 三麻子说着,抬起那半截腿展示给众人看,人群发出一阵惊呼。我娘,宁死不当汉奸?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民族英雄吗?膜拜中! 接下来,三麻子又解释了他千里迢迢从关外逃回来投奔二哥,也就是“活阎王”,却被他二嫂,“阎王婆”嫌弃,二哥没办法,就暂时把他安排到西厢房跟长工们先住着,想等把二嫂劝好了再进正屋。当然,他的身份是保密的,对外只称是郭子也就是我的老乡,所以二赖子他们就以为他真是和我一个村的了。 说完这些,三麻子又冲我高声道:“郭子,你为啥叫我三爷?说!” 我娘,我吓得一哆嗦,忙道:“你,你,人家都叫你三,三……” “麻子”俩字还没说出口,三麻子立马道:“对了,都叫我三爷!我二哥叫我三弟,这小子就必须叫我三爷,你说,是不是东家让你这么称呼我的。” 我靠,这纯粹是漫天忽悠呀,这时候了,我还能说啥?只好点头:“是。” 第二十一章一夜成壕(3) 三麻子这么海阔天空地一忽悠,彻底把大字不识几个,且从没见过大世面的乡人震住了。 再说,对绝大多数乡民来说,这是“活阎王”的家事,跟他们没半毛钱的关系,你即使真把面前这个瘸子打翻在地搞清真相,他们也捞不到半根吊毛的好处。 所以,来凑凑热闹,看看故事就散了。 院子里,只剩下我们这些长工。而我们这些人跟“活阎王”可是有亲身利益关系的,一是他还欠了我们大半年的工钱,二是这个家没了,我们也就要暂时“失业”了,更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这个“三爷”到底想怎么做,是变卖家产走人,还是想继续经营下去?若继续经营,对长工们来说是最好的‘红利’。 因为,看似这个“三爷”比他二哥“活阎王”大方些,也许我们能跟着多吃点肉,多喝些酒。 当然,这些是我替二赖子他们考虑的,我自己自然是清楚三麻子是个什么东西的。 就在众人嘀嘀咕咕地议论后续事件该怎么办的时候,三麻子又发话了,说他二哥二嫂身上都中了鬼气,不宜在家继续停放,否则还要诈尸。所以,天一亮就要赶紧下葬,入土为安。并承诺,为东家肯出力的人,每人立奖大洋一块。 这下二赖子他们忙了,不等天亮,几个人就扛着铁锹、铁镐去了南山坟地,扩展“活阎王”夫妻的坟茔去了。 狗剩家的呢,也始终被蒙在鼓里,以为三麻子真是东家的三弟,这若继承了家业,她立马就是“地主婆”了,不欣喜若狂才怪。 不用三麻子吩咐,就要急着去灶房做饭,被三麻子阻止,正诧异着。三麻子从兜里摸出五块大洋,对狗剩家的道:“你拿着这几个钱,去村里肉铺买些牛肉、猪肉、下货啥的,回来多炒几个菜,犒劳一下他们。” 我靠,这么大方呀,要知道,那时的五块大洋都能买一头牛了,巨额资金呀,狗剩家的恐怕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张嘴瞪眼地站在那儿不敢接了,连道:“老,老爷,用不了这么多,一块也花不了。” 我猜这是三麻子先前进屋的时候,从“活阎王”炕席底下偷的,真是花别人的钱不心痛呀。 三麻子冲她一瞪眼:“要你拿着,你就拿着,花不了好好放着,明白?” 狗剩家的这才接了,欢欢喜喜地割肉买鱼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三麻子了。 而此时,我对他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逆转,不是恨,也不是靠山,而是怕,怕一旦东家大哥或侄子回来,戳破这层迷局,那就完了。 我诺诺着刚想说,三麻子转头低声道:“小子,进屋。” 我忙背着他进了屋,进门一看到那口棺材,心里咕咚一下,刚要放下他,他又道:“里屋。” 我只好又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背着他进了里屋,见“活阎王”直挺挺地躺在炕上,不过尸体已经被被单包裹好,这总算给了我些安慰,起码看不见他那瞪眼张嘴吐着舌头的骷髅脸。 我把三麻子放到炕沿上坐好,他开始吩咐起我来,准备捞“浮财”了,先是要我扒开炕洞,在里面搜了一阵,不但吊毛没发现一根,还弄的我灰头土脸的。 三麻子皱眉扫了遍房间,又指着墙壁让我敲敲看,一敲,果然听到一阵空洞声,便揭下墙上的年画,发现有一个小木门,打开,里面是一个瓷罐,我搬到三麻子面前,揭开盖子,眼前猛然一亮。 我娘,整整一罐子小金元宝呀,足有几十个,怪不得这么沉呢,发财了! 我激动地腿都哆嗦起来。三麻子则撇了下嘴,眼光在屋里扫着,眯眼道:“肯定还有。” 我望望窗外,见天色已大亮,怕有人闯进来,就颤着声道:“三爷,好了吧,这些就够咱吃半辈子的了,万一……” 三麻子厌恶地一摆手:“再找找,桌子抽屉夹层里,衣服柜子里,赶紧找。” 我只好大着胆子四处翻找,果不其然,又在抽屉夹层和衣服柜子里发现了一些翡翠玉镯和一小包大洋。 加罐子里的那些金元宝,半辈子都吃不了。 三麻子又让我用包袱把这些财宝包了,送到了狗剩家。等我返回来,他不知又从哪儿翻出了一坛子大洋,看那坛子还占着泥土,可能是从某个角落里挖出来的吧。 这时,狗剩家的背着一大块牛肉,手里提着一篮子鱼,高高兴兴地回来了,我赶紧出来,让她去灶房里做饭。 而后又返回屋内,却见三麻子又从炕头的墙洞里找出了一包大烟膏。这东西也很值钱,一两烟土一两金嘛。 就这样,“活阎王”积攒了一辈子的钱财,被我和三麻子没半个时辰就搜刮一空。当然他也许还有财宝不知藏在啥地方,但我们也不敢再四处挖寻了。 回归好屋里被翻乱的东西后,已是日上三竿,三麻子又坐到了屋檐下那把太师椅上,完全一副当家的架势。 二赖子他们也做好坟,扛锹持镐的回来了。 三麻子故意沙哑着嗓子问道:“都做好了吗?我哥嫂的坟墓可要细心一些好好弄。” 二赖子朗声道:“三爷,都做的好好的,您就放心好了。” “唉,人这一辈子呀,还有个啥盼头呀,说没就没了。”三麻子表情哀伤地皱了皱脸皮。 几个长工忙安慰,七嘴八舌地劝了一阵,却都没挪步去洗手的意思。我知道他们是想等着三麻子赏大洋。虽然灶房里飘出肉鱼的香味,可不拿到大洋,他们心里不踏实呀。 一块大洋能顶一条牛腿呢。 三麻子自然也知道他们心里想啥,便从兜里摸出一把大洋,先用两个手来回倒了几下,一阵悦耳的“叮当”声,把几个长工馋的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纷纷伸着头,搓着手,嘿嘿傻笑。 “来,三爷我说到做到,先给你们一人一块,等会吃了饭,下葬的时候,都勤快着点,老子还有奖励。” 三麻子说着,用大拇指在手心里捻出六块银光闪闪的大洋,伸到了长工们面前。 几个人忙把手在破裤子上搓了几下,生怕脏了这些宝贝,一个挤一个的从三麻子手里拿了。嘴里不停地说着些感谢话。 发完大洋,接着就吃饭,这些大鱼大肉,二赖子他们恐怕这辈子都没吃过,或者说一辈子都没机会放开肚皮吃过,这会不但钱有了,好菜饭也能开着造了,真他娘的天堂里的幸福生活呀。 吃完饭,就要忙活着抬棺出殡了。 “活阎王”的棺材早准备好十多年了,二赖子和一个长工跑到村西土地庙里把那口上等红木棺材抬回来。七手八脚地又把“活阎王”的尸体放进去。 二赖子等为了得到三麻子的欣赏,在哭丧的时候表现的相当痛心,先是对着“活阎王”两口子的棺材惊天动地的大声嚎哭,又趴在地上猛磕头,只听“咕咚、咕咚”一阵响,几个人的脑门上顿时血淋淋的都鼓起了大包。 没办法,为了赏钱嘛,受这点伤是值得的。 就这么的,土豪“活阎王”两口子被‘净身’出户了。 接下来,三麻子会接管这个家产,迎娶狗剩家的,安稳地当个“土豪”吗?这也是我最关心的。 第二十二章三麻子的计谋 把“活阎王”两口子埋葬的当天下午,三麻子把我们几个长工召集在一块,开了个‘忆苦思甜’会。 三麻子发表了激情洋溢的演讲。 大意是:我‘二哥’是个守财的本份人,从小就把钱看的很重,所以对大家苛刻是正常的,你们也不要怪他,其实他是个好人,起码能让大家吃饱了饭,也没欠谁的工钱。 而“三爷”我,有文化、有知识,见过大世面,把钱财之物看的如粪土,只要大伙以后一心一意的给我家干活,忠诚,肯出力,不但工钱会加倍,还有肉有鱼吃,隔三差五也会喝酒,当然,年底红包也必须有,至于多少,得看每个人平常的表现了。 三麻子的这些话,句句都抓住了长工们的心尖,我娘,真是太好了,天下还有第二个这样的地主吗,不,这不是地主,简直就是自己的父母呀。 三麻子说完这些,二赖子忙激动地表示:“东家三爷,您老就放心吧,以后您啥也别管,凡事我们都给您操着心,家里地里的活,我们兄弟几个都包了,你家的事就是俺们家的事,绝不会给咱造成哪怕半点损失,不丢一粒粮食。” “还有,”二赖子刚表完衷心,顺子紧接道,“以后我们干活歇息的时候,就顺便割驴草,而且割最嫩的,驴喜欢吃。” “以后还用啥驴呀,我给您当驴!”长工憨子也不甘落后,一拍胸脯,“我有力气,以后拉犁耕地的事,我干!” 三麻子一听,也似乎有些激动,立即宣布:他二哥二嫂还没出七,所以大家也不要下地干活,直接放假三天,每人发粮食两斗,大洋三块,回家歇着,想干啥干啥,但三天后必须及时回来报到,误工者,立即开除! 我娘,好消息是一个接一个呀,长工们乐疯了,连嚷一定誓死效忠东家三爷,哪怕雷打屁股头拱地,也要为三爷最后出把牛马力。 会开完,接着是开仓放粮,发大洋,长工们揣着钱,扛着粮,高高兴兴地走了。家里,也就只剩下三麻子、我,还有狗剩婶子。 我带着满脑子疑惑,对着端坐在屋檐下太师椅上的三麻子,轻声问道:“三爷,您真的……” 话刚到这,三麻子一挥手:“走,回屋说。” 我忙弯腰背起他往屋里走,狗剩家的也忙过来帮着托他的屁股,三麻子转头道:“媳妇,你去灶房,给我们爷俩炒两个好菜去,我和郭子今晚要好好喝一壶。” 狗剩家的忙应了,屁颠屁颠地奔向了灶房。把她支开,我们就进了屋。 三麻子端坐在炕头上,眯眼看着我,道:“小子,一脑袋浆糊了吧。” 我连点头:“是啊,三爷,你真的要在这住下去?万一……” 三麻子呵呵一笑:“小子,放心吧,老子做事从来没有万一,你是怕你们东家的侄子回来杀人吧,呵呵,我告诉你,他们三两天之内是赶不回来的,再说,也没人去报过丧,他们是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的。你小子就安安稳稳地享受两天好日子吧。” 我靠,他咋这么聪明呢,看着老木卡叱眼的,不像个物,脑子里却装着这么多心眼,我只有羡慕佩服的份。 “那,那过两天呢?”我结结巴巴地又问道。 三麻子不耐烦地一挥手:“再说,反正两天内,咱是不挪窝了,至于两天后再去哪里,到时我再告诉你,只要你小子乐意跟着老子混就行。” 我晕,都这地步了,在这等于等死,再说跟着死麻子还有肉有鱼有酒喝,更能学到很多我做梦都想学到的经验知识,何乐而不为呢。 我忙表示:坚决跟着三爷混,两个人,一辈子,一条道走到黑。 三麻子满意地笑了。 这时,狗剩家的做好了饭菜,端了上来。三麻子让我从墙角旮旯里搬来一坛泥封的陈年老酒,一打开盖子,满屋飘香。 狗剩家的上齐了菜,刚要回灶房间,三麻子叫道:“媳妇,来,脱鞋坐这边,今晚咱仨好好乐呵乐呵,来个一醉方休,唉,特么不容易啊。” 那个年代,一般人家,女人是不能和男人在一桌吃饭的,尤其是乡下,规矩更严。 狗剩家的忙红着脸摆手:“老爷,你们先喝着,我去灶房随便吃点就行。” 她说着刚要走,三麻子牛眼一瞪:“吃啥吃,在这陪着老子喝完酒,今晚咱特么好好玩玩,七十二种姿势,你会吗,呵呵,今晚我教你……” 三麻子哈哈大笑着,眼里露出了**之色。狗剩家的脸皮刷地红到了脖子,忙低下头,用手扯着衣襟。 我也明白了死麻子说的意思,不由皱了下眉,你娘,这杂种能不能正经些呀,两口子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尤其还守着我这个小年轻的,你让人家这守旧的寡妇的脸往哪儿搁呀。 眼见狗剩家的站在那儿走也不敢,坐也不是,我忙道:“婶子,别听我三爷瞎说,你去灶房忙去吧。” 三麻子呵呵笑了声。 狗剩家的忙低头出去了。 三麻子看着她的背影离去,叹声道:“唉,这辈子谁能有这么个媳妇,也是祖上烧了高香了。” 咦?我一愣,三麻子说这话是啥意思?狗剩家的不已经成了他媳妇了吗,咋还说这话?难道…… 我刚要问,三麻子又一挥手:“爷们,喝酒!” 于是,我们俩就着大鱼大肉,尽情地吃喝起来。我不胜酒量,只喝了两小碗,脑袋便有些晕乎了,借着酒劲,我想起了三麻子刚才的话,问道:“三爷,以后,我狗剩婶子,你,你的意思是……” “切!”三麻子端起酒碗仰脖咕咚喝了一口,抹了把嘴角的酒沫,直眼盯着我,“我发现你小子这么点点,操心的事还不少呢,这会你先别管别人,赶紧保你自己的命吧,晚了,三爷我还得找人给你做棺材。” 我娘,我闻听此话,脑袋轰地一炸,酒醒了大半,连忙问道:“三,三爷,我,我咋了?” 嘴上问着,心里却嘀咕起来,这老家伙是不是又在忽悠我? 正想着,三麻子开口了:“你咋了?这还用问我?你自己做的事,你忘了?我跟你说,现在你身上的鬼气,不用三天就爆了……” 我靠!我猛地一哆嗦:“那,那咋办?三爷,你一定要救救我呀。我还要为你当牛做马,为你养老送终呀。” 我连吓带求,竟咧嘴哭了。 三麻子厌恶地一摆手,骂道:“别他娘的在这瞎咧咧,老子能见死不救吗?” “咋,咋救?”我抹了把眼,紧问道。 三麻子眯眼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道:“你是咋引祸上身的?” “我,我……” “不就是裤裆里那玩意吗,”三麻子道,“从哪儿上的身,就从哪儿排泄出去,明白吗?” 我眨眨眼,愣没明白他啥意思,结结巴巴地问道:“你是说,要我多喝水,多撒尿吗?” “你个驴日的棒槌呀,”三麻子气的狠狠一拳砸在炕上,“找女人,日,越多越好!” 第二十三章夜半歌声 三麻子这一句话,把我砸了个半昏,阴气缠身找女人排解?这能管用吗?这老家伙是不是在故意调侃我? 我见他发了脾气,便下意识地瞥了眼窗口,诺诺地问道:“找,找谁?” 因为除了“阎王婆”,我还从没再接触过其他女人,当然,想接触人家也不理我。这狗不理猫不爱的日子我也早习惯了。 三麻子一听,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笑,把我笑懵了,忽然明白过来,原来这家伙是真的在忽悠我。 我怒道:“三爷,别耍我行不,我可从没唰过你的。” 三麻子笑完,看着我,脸色一变:“我耍你?特么这是真事呀,你小子若不信,那就在这等三天试试,到时死了,老子可不管。” 看他的表情,颇为认真,难道是真的? “那,那你刚才笑啥?”我疑惑地问道。 “老子是笑你太嫩,特么满街女人,只要有钱,找哪个不行呀,唉,你这小子啊,还是太嫩了。以后好好跟着三爷我学学,多长点心眼,多动动脑子,啥都有了。”三麻子教训道,“记住,你这毛病越快越好,但你不能去找年轻的,要单找那些上了岁数,不能生孩子的女人,明白吗?” 我晕,这个也有规矩? “为啥?”我不解地问。 “因为你的阴气太重,跟人做一次,人家就不能生孩子了,所以,别去祸害人家大姑娘小媳妇。”三麻子道,“还有,每个女人只能做一次,千万别黏一晚上。否则,阴气太大,那女的就没命了,懂了吗?” 对于三麻子这些话,我谨记在心,不为别的,为了保自己的命,也别贪婪,为了不害人。 吃罢晚饭后,我洗了个澡,穿上那件破了几个洞的白汗褂,拿了三麻子给我的两块大洋,就悄悄出了门,一路向十几里外的小镇上奔去。 因为三麻子说过,镇上有暗娼,可以随便找,还说找一次女人只需两毛钱,我这两块大洋,够找十几个的了,但,至于找多少女人才能彻底释放出我身上的阴气,三麻子没说,估计他也不太明白。 反正,咱有钱了,开着乐!两块大洋,能买半头牛或两三头大肥猪呢。 其时,已是晚上八点多了,我兴冲冲地出了村子,这才突然后悔起来,为啥?满目荒山野岭,黑漆漆的,连路都看不清,这万一碰上个野物啥的,跑都跑不赢,关键还要翻过南山那片乱坟岗子。而那里,就埋葬着刚死去的“活阎王”两口子。 这他娘的咋办?回去吧,怕三麻子耻笑,也许他这时正在教狗剩家的“七十二式”呢,若打扰了他,肯定会骂个狗血淋头,再说,我这小命也耽搁不起啊。 我在村头那颗大柳树下犹疑再三,最后咬牙决定:去! 他娘的,不就是走个夜路吗,老子也不是没走过,野狗?饿狼?老子现在长大了,且已练成“飞石破脑”的神功。即使路上碰到三个五个的恶狼,也能一阵石头蛋子把它们砸残。 古时候不是有武松打虎吗,老子今晚就跟他学学,打狼!不定也能成为名垂青史的英雄呢。 想到这儿,我恶向胆边生,就地摸了几块鹅蛋大小的石头蛋子,兜里装着,手里攥着,昂头挺胸地向前大步走去。 就这么走了约一里多路,小路周边的荒草灌木和树林渐渐多了起来,小风一过,哗啦啦一片作响,令人头皮发麻,我先前的勇气也随着这持续的响动一点点消磨下去。 还有,上了前面土坡,就是远近闻名的乱坟岗了,咋办?既然到这地步了,就硬着头皮继续前进吧! 我大步上了土坡,偷眼往小路左边一望,满眼皆是大大小小的坟包,更瘆人的是,坟地里还站着些乱七八糟的树或灌木,在这漆黑的夜里,冷不丁地一看,以为是些人或鬼立在那儿呢。 我心里咚咚乱跳,也把石头蛋子攥的更紧。脚步也加快了许多,可老是感觉后面有人在跟着,便频频回头,也没发现任何影像。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呀,心惊胆战地,还有十几里路要赶呢,这时突然想起老人们说过的话:鬼怕人,只要他们一听到人声,就不敢出来得瑟。 也许,这是个好办法,那就大着胆子吆喝几声吧,或许真能把那些潜藏在草丛里或树林后对我虎视眈眈的鬼怪吓跑呢。 我清了清嗓子,朝着空旷的荒野仰头大吼了一声,突然,四周皆传来同样的回声。我头皮一麻,我娘,不行,这不是自个找死吗,还是换个声音吧,可换啥呢?骂街?一个大男人的,在这漆黑的荒野里骂人,也太不地道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精神病呢,最好换个既温柔又能出声的动静。 那就是……咦?唱歌!我脑子一闪,心里不由激动起来,对,唱歌!既优美又不恐怖。太好了,我暗暗为自己有这么高的智商而感到得意。 我又清了清嗓子,张口唱起了一首家喻户晓的情歌《思情郎》: 小妹我今年一十八呀, 今春我嫁到哥哥家啊。 恩恩爱爱亲煞个人哎, 来年就生个胖娃娃呀…… 我大步跌跌撞撞地走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唱着,心里正得意呢,耳边竟突然传来了一阵莫名的吼声,而这声音,显然不是我唱歌的回声,既阴森又恐怖。 我吓得一哆嗦,差点栽倒,忙侧耳细听,脑袋轰地一炸,我娘呀,是狼,饿狼的嚎叫声。 歌声竟引来了狼的和声,这架势是要比着和俺赛歌的节奏呀,我娘,这深更半夜的,得多大的勇气呀,我不敢再回唱,前后左右望望,撒丫子就向前窜去。 一气窜出了七八里,远远能望见前面小镇上的灯光了,步子这才慢下来。发现裤褂都被汗水湿透了,贴在身上黏糊糊的,非常难受。 想找个地方洗洗,可这黑灯瞎火的,也没个准确地,还是凑合着吧,等进了镇子,找家暗娼,再洗也行。 我跑了十几里山路,也累屁了,浑身一点劲没有,腿也软的像弹簧,就这么踉踉跄跄地终于来到镇子上,沿街寻起目标来。 这镇子叫固山镇,镇子不大,只一条街。长约几百米地。我以前要饭的时候来过。 街两边的商铺早关了门,只有几个酒馆门口还挂着灯笼。其中还认识一家叫“祥和酒馆”的店铺王掌柜的。 王掌柜人长得不高,胖墩墩的,心肠也好,我讨饭的时候,他经常把客人吃剩的饭菜拿来给我吃。所以,我始终对他心存感激。 也许,他能知道这镇子上哪儿有暗娼。 我走到“祥和酒馆”门前,伸头一望,见大堂里还有几个人在喝酒猜拳,听声音,明显是喝高了。 我便整了整衣服,跺了跺破布鞋上的泥土,抬腿进了饭馆。 第二十四章小镇里的暗娼(1) 进了酒馆门,猜拳的几个酒客并没人注意我。 一个头戴瓜皮帽,肩搭破毛巾的伙计迎了上来:“小伙子,想吃啥?” 伙计有三十多岁,圆脸蒜鼻头,一副和善相,我没见过他,可能是才来没多久吧。 我望了望里屋,冲伙计小声问道:“王掌柜的在不?” 伙计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道:“你干啥的?” “我?我找王掌柜的有点事。” “噢,”伙计见我不是来吃饭的,脸色一沉,爱理不理地道,“掌柜的回家了。” 说完,转身往后间走去。 你娘,狗眼看人低。我探手摸了摸兜里的那两个大洋,怏怏地出了酒馆。 站在街上,四下张望,这半夜三更的,去哪儿找女人啊。心里正愁着,远远望见从大街东面走来一个人,那人步子不稳,踉踉跄跄的,一看是个喝醉了酒的男人。 待那人走近,我打眼细瞅,这才看清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光头瘦脸的中年男子。上身光着,褂子搭在肩上,穿一条过膝的灰布大裤头,左脚圾拉着只破布鞋,右脚赤着,可能是他走路的时候摔倒丢了吧。 他却不觉,边晃晃荡荡地走着,边哼着小曲:“摸呀摸,一摸摸到了心口窝,两个雪白的馒头馋死个人呀……” 你娘,这《十八摸》还挺流行的呢。而这种人,在街面上虽是无赖,但知道的事多,也许他能知道哪家有暗娼。 反正彼此都不认识,也不用怕日后被人笑话。我便颠着脸皮上前搭讪:“大叔,回家呀。” 那醉鬼抬头看了我一眼,诧异地问道:“你,你是哪儿的小兔崽子?” 这咋开口就骂人呢,我前后看看没人,就直插主题:“大叔,我是乡下来的,你们这镇子上有没有那样的女人?” 醉鬼一愣,眨眼看着我:“女,女人?那样的女人?” “就是,就是给她钱,可以上炕的那种……” 我说到这儿,脸刷地热到了脖子,毕竟是第一次出来花钱找女人,有点紧张,也有点害羞,抹不开脸呀,年轻轻的。 那醉鬼听我这么一说,不由地睁大了眼睛,凑上来,上下打量了我一遍:“找女人?有钱吗?” “有,有!”我一听似乎有戏,忙从兜里掏出一块大洋,“你看。” 那醉鬼一看到我手里捏着的大洋,眼神一下子亮了:“真,真的吗?我瞅瞅。” 他说着伸手就要夺,我忙把手别到了背后:“真的,我不骗你的,只要你领着我去找到那种女人,我给你一毛钱腿钱。” 醉鬼哈哈大笑:“特么找女人还不简单吗,你给我钱,我领你去找。” 我心里一喜,忙道:“你先领我去,我再给你钱。” 我怕他拿着钱跑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真若跑了,我也不敢追呀。 那醉鬼愁眉看着我,见我主意已决,才无奈地点了下头:“那好,量你小子也不敢糊弄我,老子在这镇子上可是出名挂号的大哥,明白吗?” 明白个屁,看那瘦猴样,再看这身打扮,最多也就是个二混子而已。 我点头应道:“是,大叔,我绝不敢糊弄你的,你放心好了。” “走!” 醉鬼一挥手,晃晃荡荡地向前走去,我提心吊胆地紧跟,手里的银洋也攥的更紧,生怕从胡同里窜出帮泼皮抢了去。那就完了。 那醉鬼带着我沿街走了约几十米,拐进了右侧的一个小胡同,因为胡同里没灯光,黑漆漆地,我不由小心起来,悄悄从兜里摸出一个石头蛋子,警惕着周边的动静。 不过还好,我们三拐两拐,直到来到一个墙壁已经塌了半截的院门口前,也没发生啥情况。 “到家了。” 醉鬼嘟囔着,推门而入。我迟疑地望了望院内那三间茅草屋,见里面黑灯瞎火的,不由起了疑心,难道这就是传说中暗娼的家?不可能啊,暗娼也不会住这破房子呀,再说做这买卖,尤其夜里,屋里起码应该掌着灯,这黑咕隆咚地,别是把我带进黑窝里,我心里嘀咕着,便犹疑着没敢进。 醉鬼走了几步大约没听到我的动静,回头见我还站在门口,骂道:“你特么还不进来,站那儿干啥?进来,关上门,娘的,胆小就别找女人。” “谁呀?” 这时屋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那声音又细又长,好像有些病恹恹的,但很动听。 看来这醉鬼没骗我。我稍松口气,进门,关门,跟着醉鬼向屋子走去。 “老婆,来人了,点灯。”醉鬼叫着,走到小屋门口,推开了门。 老婆?我靠,难道那女人是他老婆?这,这怎么可能呢,老婆干暗娼,老公拉皮条?这家子也太那啥了吧。不管他,让日就日呗,反正他们乐意,也给他们钱。 我心里想着,就跟着进了屋,那醉鬼脚下可能踩着了一个木凳,“哗啦”一下,他惊叫着险些摔倒,不由大怒,骂骂咧咧地进了里屋。 这时,油灯点了起来,我低头进了里屋,看见土炕上一个约四十多岁,头发有些凌乱的女人,那女人很瘦,昏暗的灯光下,面容有些憔悴,穿着也很破旧,扣子也没扣,衣襟就那么胡乱地拢着,隐隐露出半个干瘪的奶。 这,就是传说中的暗娼? 我一下子愣住了,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而那女人见有陌生男人进来,忙不迭地掩褂子,遮住了胸脯。我也忙把眼光移开。 就在我和那女人尴尬的时候,醉鬼冲那女人道:“老婆,今晚你陪这个小兔崽子睡,一块大洋呢,值!呵呵……” 醉鬼说着,转头伸手,冲我道:“那一块大洋呢,拿来,今晚我老婆就是你的老婆了,可着劲造,死不了。” 我靠,这,这……我红着脸看看醉鬼,又看看那女人,见她既错愕又羞涩,一时不知应好,还是走好。 “你他娘的磨叽个啥,拿来呀!” 醉鬼骂着,一把把我手里捏着的那块大洋夺去,我以为他要找零,不料他把钱往裤兜里一揣,冲我道:“你们忙着,老子耍牌去。” 说完,头也不回地抽身向外面走去。 我一愣,忙叫:“大叔,钱,你的找我钱呀。” “找你马格逼,你睡我老婆还要我再找你钱?想屁吃去吧。” 醉鬼骂着,出了屋,只听院门哗啦一声,接着就没动静了。屋里,只剩下我和那个老女人。 第二十五章小镇里的暗娼(2) 醉鬼拿着我的那一块大洋赌博去了,半夜,小屋里,昏暗的煤油灯下,只有我和那个醉鬼的老婆。 “大兄弟,你和俺家那酒鬼认识吗?”那女人看着我,问道。 我摇了摇头。 “那你咋还给他钱?俺家那酒鬼是个无赖,你借他钱,以后只管他要,我可还不起。”女人又道。 我忙纠正道:“不是借,是,是要你和我睡觉……” 我吭哧着,一咬牙把这事挑明了,其实我觉得这女人故意装糊涂,那醉鬼临走的时候都说明白了,她还假装没听到。 我说完这句话,那女人低头不语了,不知道她心里在想啥,难道她不是暗娼,是酒鬼丈夫逼她的? 突然,女人低声抽泣起来,瘦小的身躯也在轻轻抖动。显然这女人不想跟我睡觉。 我娘,这咋办?钱是给了,而且是‘巨额’资金,难道要白扔了?说实话,若不是为了保命,这样的女人白给俺也不要啊。 “婶……婶子,你咋了?你,你若不愿意,我也……不强求。”我手足无措地劝道。 那女人听了这话,猛然抬起头来,眼里射出了绝望的目光,冲我道:“小伙子,你,你若不嫌弃,俺就……但那一块钱俺可换不起。” 她说着,手就颤抖着想脱衣服。 咱这不是欺负人吗,人家既然被逼无奈,那还有啥意思,我突然想起了狗剩婶子……她应该比狗剩家的还惨,狗剩家的无牵无挂不受气,而她……不行,我绝不能做那种畜生事。 我忙阻止道:“别,别,婶子,我,我不睡觉了。” 女人诧异地抬起头:“你……” “婶子,我,我就是想找个那样的女人睡一次,但不是你这样的。”我红着脸,说出了心里话。脸热的不行,脑门也出汗了,不是热,是骚的。 那女人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直眼看着我,眼里露出了诡异的笑容:“你是说,想找个……” 我忙点头:“是,婶子,你们这地方有吗?” 女人皱眉想了想,道:“有,俺胡同西边第二家就是,不过年纪也不小了……” 我大喜,忙道:“行,行,婶子,我不要年龄小的,你这个岁数的就行,不论丑俊,只要人家乐意就行,嘿嘿。”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那好,我领着你去问问。” 女人也许因其丈夫收了钱没办事而感到欠着情,便很痛快地说道。 于是,我俩就出了她家院门,穿过一个窄胡同,来到对面的第二家院门口。这家门楼高大,院墙也高,一看就是家境不错的人家。 那女人趴门缝上往里瞅了瞅,小声道:“还亮着灯,也许还有人在呢。” 她说的有人在,可能是那暗娼还在接客吧。 “那,那咋办?”我失望地问道。 那女人想了想,说:“要不这样吧,我先进去看看,你在这等着。” 也只有这样了。我点头应了。 那女人推了下门,没开,就“咚咚”拍了几下,却不吆喝。 不大一会儿,我听见屋门咯吱一声,接着传来一阵碎步声。 那女人对我小声道:“出来了,哎,你带着钱吗?” 我忙从兜里摸出还剩的那块大洋,在她面前晃了晃:“还有一块。” 那女人哦了声,又小声道:“我听说做一次两毛钱,你可别多花了冤枉钱。” 话刚落,院门哗啦被打开一条缝,接着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急啥急,还有一个呢。” “是我,嫂子。”醉鬼女人说道。 那暗娼这才看清,遂笑道:“噢,是狗腿家的妹子呀,你……” 她说着,猛然看到我在其身后,立马明白了啥意思,嘻嘻一笑:“那快进来吧,一会就完事。” 她说着,把门开了大半,我刚要进,突然从里面钻出一个老头来,把我吓了一跳。那老头也不吭声,低着头急急消失在了胡同里。 我跟着那暗娼进了院,发现她个子很高,似乎也很壮实。 那暗娼头也不回地边朝屋里走,边问:“你是第一次来吧,带了多少钱?老娘可不赊账。” 我忙道:“带了,一次多钱?” “两毛,一个子儿也不能少。” 她和我说着,便进了正屋门,又道:“你先在这坐会,还有一个,娘的,都是些老棺材瓤子。” 她说完,推门进了里屋,随手又掩上了门,我在黑咕隆咚地客厅里摸索了一个木凳,坐下等着。 心里就琢磨,我这一块大洋,能睡五个女人,等会跟她睡的时候,顺便问问她这地方那家还是,即使给她两个钱,只要能多找几个,赶紧把我身体里的阴气排出来,也行啊。 我正想着,房门突然开了,借着里面的灯明,见一个胖大大的白胡子老头把提着裤子溜了出来,急急向外走去。 紧接着屋里传来那暗娼的喊声:“进来吧,快点,老娘困了。” 我应声进屋,借着灯光,这才看清了那暗娼的模样,她差不多有五十岁了,四方脸,宽身材,没穿衣服,就那么四仰八叉地躺在炕上一个脏兮兮的被褥上,满眼雪白的一堆肥肉。 那暗娼听见我进来,头也不抬地伸出胳膊:“先拿钱,两毛。” 我捏着那一块大洋,迟疑道:“我这是一块……” 暗娼闻声抬头,仔细瞅瞅我,又瞅瞅那块大洋,眼里顿时露出了惊喜的表情:“日,还是个小鲜肉呢,好,那就一块吧,老娘今晚开着你乐,嘻嘻……” 她嬉笑着猛然起身,一把把我手里的那块大洋夺去。 我忙道:“不,不就一次,两毛钱。” 那暗娼一听火了,冲我瞪眼道:“怎么的,嫌老娘老了是吧,告诉你,老娘会玩,包你舒服死,哼!” 这关键不是老嫩的事呀,我这两块钱,毛没看见就被那醉鬼抢去一块,现在这暗娼又要独吞剩下的一块,这他娘的提心吊胆地忙活一晚,啥事也不顶呀,更重要的是,只能跟这个暗娼做一次,你说…… 哎?我脑子一闪,突然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第二十六章连环诈尸(1) 我想的这个‘好主意’就是让她多找几个暗娼来,一个接一个的做了,那一晚上就能把体内的阴气排掉,即使还有,也所剩无几,等明天再另想办法解决。 我想到这儿,冲那暗娼道:“大姐,你,你能不能再找几个女的来,我……” 万没想到,话刚到这,那暗娼忽地火了,一把揪住我的耳朵,骂道:“你特娘的还没个兔子年龄大,哪来的这么多歪心眼,不行,今晚老娘就试试你,别到时扶着墙走就行。” 后来我才知道,我说多找几个女人这句话,在她们那儿是非常忌讳的,证明你瞧不起看不上她,女人心眼小,干这行也是争风吃醋的。 我痛的呲牙咧嘴,忙叫不敢了。那暗娼才骂骂咧咧地罢手。 接下来,就是肉搏了,但两人的目的不同,我是一心想赶快完事走人,而她却怕我要她找零钱,所以就使出浑身解数,要把我彻底拿下,独吞那一块大洋。 没几分钟,我缴械投降,身体也觉得清爽了些许。躺在炕上呼呼直喘,那暗娼看着我满头大汗,低声骂了句脏话,转身光着屁股下了炕,我想她是洗身子去了,也就没理,心思着歇会怎么开口把她要剩下的那些钱。不过估计过程会很难缠。 不一会儿,那女人颠着一双大奶,端着一碗水走到炕沿边,冲我道:“咋,就这点本事还要找女人?来,喝碗水解解渴,看把你累的,老娘还没来劲呢。” 自晚上从家里出来,连跑带颠加呼哧的,忙活了大半夜,我也确实口渴了,见她服务的这么周到,心里不由一阵感激,忙接过瓷碗,先用嘴唇试了试水温,不凉不热,正好,便仰脖咕咚咕咚喝了底朝天。 放下碗,我长长地舒了口气,对暗娼道:“大姐,我……” “你又想咋了?”暗娼一瞪眼,“老实呆着,先歇会,你想走我也不拦你。” 我心里一阵窃喜,既然她这么说,也就是同意了找我零钱,更不会强留我一夜了,那我可以再去胡同那边的“狗腿”家的问问,让她领着我继续找下一家,反正那一块大洋不能白打水漂。 我边暗暗盘算着,眼睛边瞟着炕下的那女人,她拿着空碗,扭着身子放到北墙角的柜子上,却并不转身,而是扭动着粗壮的腰肢,高举双臂拢着发簪。 说实话,她虽然有点老,但皮肤很白,一双大腿丰满而又圆润,屁股尤其好,…… 我眯眼看着,不知不觉竟有了反应,喘气也急促起来。心下一颤,暗叫不好,若在在这呆下去,非出事不可。我忙从炕角拿起裤子,急急往腿上套。 那女人闻声转过身来,扑哧笑了一声,我猛抬头,眼光正好触到了她胸上的那两个晃动的奶。脑袋轰地一炸,我娘,坏了坏了。 我心里嘀咕着,刚套上裤子,那女人嘻嘻笑着走过来,俯身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咋了,小年轻的,怕老娘了?嘻嘻。” “我,我……” 我不敢抬头看她,只感觉浑身燥热,脑袋发昏,但还有些理智。抬胳膊想挣脱她,但她另一只手又摸向了我的大腿。 完了!我心里暗叫一声,软软地被她压在了身下…… 这一晚,我们酣战了数次,直到都累瘫在炕上,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我后来仔细想想,她很可能在端给我的那碗水里下了药,又故意搔首弄姿,使我昏了头,失去了理智。 迷迷糊糊醒来,抬头望望外面,黑漆漆的,也不知啥时候下起了雨,雨点打在外面不知啥东西上,当当作响,似有人在敲锣。 不知咋的,我突然打了个冷颤,转头见那女人还赤着身子在睡。这才想起我做了大孽,心里愈加害怕,伸手轻轻推了她一下,道:“醒醒,穿上衣服再睡吧。” 那女人不动,我脑袋轰地一炸,难道她死了?忙伸手探她的鼻息,惊喜地发现她还喘气。 我娘,吓我一跳。我长长舒了口气,伸了伸懒腰,便慢慢穿上了裤子,又瞅瞅窗外,雨竟越下越大。就犯了难,走吧,这么大的雨,天又不明,也没法回去,再说还要经过那片乱坟岗子,那地方也是我最怵的,因为埋葬着“活阎王”两口子,想想都头皮发麻。 唉,还是先在这等到天亮再说吧,反正这女人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我想到这儿,重又躺下,想睡会觉,可外面的“当当”声闹得人心烦,且远处天边还传来了隆隆的雷声。 真他娘的闹心,睡不着,又干脆坐起来,眼瞅着外面风雨大作,盼着快快天明。 不知不觉,可能是太累了吧,我又坐在炕上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盹,突然,只觉一团刺眼的亮光射进了屋内,我猛地睁开了眼,惊见一个西瓜大小的火球绕着院子滴溜溜旋转,心里一紧,还没明白是咋回事,只听“咔嚓”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我吓得猛一哆嗦,嗷地一声扑在了身边那女人身上,嗦嗦乱抖。 我害怕打雷,尤其是在夜晚,那次半夜打雷,那具尸体就诈了,所以至今还心有余悸。好在,现在我身边还有个大活人作伴,虽然她还在睡觉,但我心理上还是有一点安慰。毕竟有人作伴。 随着我趴在她身上不停地颤抖,那女人也慢慢醒了过来,只听她长长地闷哼了一声,问道:“大个子,咱这是在哪儿?” 大,大个子?我娘,我不会听错了吧,她咋知道我的绰号?还问在哪儿?这不就是你的家吗,难道被日糊涂了? 我抬头诧异地看着她,见她眼睛也直直盯着我。便疑惑地问道:“你咋知道我叫大个子?” 那女人突然诡异地一笑:“我咋不知道?嘻嘻,扒了你的皮,我也认得你的骨头呀,你说是不是,你个小杂种……” 她说着,伸手拧了下我的胳膊,那作态,很像一个人。 我,我……我惊愣地望着她,脑袋突然轰地一炸,我娘,她是不是被“阎王婆”附身了?要不怎么这么说? 我想到这儿,惊悸地看着她,身子下意识地往后挪着,颤着声音问道:“你这是咋的了,你连自己的家都不知道了吗?” “是吗,这是我的家?” 那女人转头四下望着,我趁机悄悄偏腿下了炕。 “这不是我的家,我家比这好多了……”那女人说着,转头见我下了炕,瞪眼问道:“你要干啥?” “我,我想去趟茅厕。” 直到这时,我终于明白,这女人铁定是被“阎王婆”附身了。但此时此刻,我不敢转身硬窜,因为她还没彻底“诈”,一旦被我的举动*激,肯定会瞬间发飙,若那样,我将死无葬身之地了。 “去茅厕?茅厕在哪儿?” 那女人直勾勾地盯着我,脸上没半点表情,而且,而且我惊愕地发现,她的眼睛在悄然变色,由黑到黄,接着又成了深绿,且泛着诡异的幽光。我猛然想到了狼的眼睛,顿觉毛骨悚然。 “在,在院子里……”我战战兢兢地说着,身子已退到了房门边,腿抖的快站不住了。 “回来!”她猛地一声狂吼。 我“嗷”地一声,撒丫子窜了出去…… 第二十七章连环诈尸(2) 外面,昏天黑地,大雨倾盆。 我从屋里冲出来,一见院门没关,就玩命的一个蹿跳闪进胡同,撒丫子向大街奔去。 我本想逃进附近的住户家暂时避下难,但清晨四五点钟,又下着大雨,估计谁也不会这么早起来开门,连赌馆也早关门了。 最主要的是这时候只要稍一耽搁,那诈尸就会扑上来掐死我。 没办法,只好沿路嘶喊着“救命”,不顾一切地向镇子外窜去。 人在极度惊恐中,那力量和速度绝对是惊人的,什么沟坎、灌木,河沟、统统一跃而过,一闪即逝。哪怕是鞋子掉了,也敢踏平荆棘成坦途。 有人会问:难道你脚不痛?屁,即使脚没了,最多也就跟三麻子那样,吃喝玩乐不耽误,而命没了,那他娘的一切就都没了呀。关键是我还小,还想娶媳妇过日子呢。 我在瓢泼大雨中一路向我所在的那个村子猛窜,而那个‘诈尸’的暗娼,也披散着长发,光着身子在后面穷追不舍。 这他娘的完了。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那个暗娼因当时还喘着气,被惊雷一激,就处在了半人半鬼的状态,也就是说,她比原来的自己跑得快,力气也比原来大,但比真正诈尸的力量和速度要小的多。 但就是这样,她一个五十左右岁的老太太也跟我这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的速度相差无几呀,我俩一个在前面蹽着高猛窜,一个光着身子在后面穷追,一前一后相距只有几十米,这让我半点喘气的机会都没有。 最关键的是,我虽然年轻力壮腿也长,可毕竟是个人啊,是人就会有累的时候,一累速度就要慢下来,而那个暗娼却始终保持着先前的速度,飘着长发,甩着大奶,勇往直前不眨眼。 这眼看越追越近,我急眼了,边埋头硬窜,边寻武器,想一旦被追上,就拼力反击下,至于能不能管用,那是另一回事了,反正不能屁不放一个就受死。 可下雨天,路又泥泞,又不敢四处撒目,去哪儿找棍子来跟暗娼决一死战呀,即使路边有树枝,也是枯朽的,一折就断,这咋办? 就在我极度惊恐无奈之时,甩动的手臂无意间碰触到了衣兜,突然想起兜里还揣着几块石头蛋子,你娘,怪不得跑路不得劲呢。这下有了! 我从兜里摸出一块鹅蛋大的石头,边呼哧着往前跑,边频频回头观察,眼见那暗娼瞪着一双绿色的狼眼距我还有七八米远,我猛一转身,一石头飞了过去,正中其面庞,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暗娼“嗷”地一下仰面摔倒在地。 我趁机又往前呼哧着猛奔,而那暗娼,从泥水里爬起来又继续追。等她快要追上的时候,我又扔石头,她又倒地,如是再三,当我们一前一后跑到埋葬“活阎王”两口子那个乱坟岗上的时候,那暗娼的脑袋已被飞石砸的血肉模糊,俩眼珠子也早爆了,但仍紧跟不舍。 我知道,诈尸抓人,不是靠眼睛,而是靠直觉,就想夜晚梦游的人一样,闭着眼睛照样爬悬崖,走单桥,而自己却不知道。 说到这儿,我顺便提个梦游人的事,俺村有个叫王老五的汉子,自小没了娘,和他爹相依为命。那年他爹死了,埋葬后,第二天早晨,他醒来,竟发现他爹坐着凳子趴在衣服柜子上。 我娘,他大吃一惊,以为他爹又活了,便大着胆子喊了几句“爹”,他爹没反应,就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察看,见他爹紧闭双眼,脸色蜡白,一看就是个死人。 他不知他爹是怎么半夜跑回来的,就又把他背到埋葬他的坟茔前,见坟墓不知被谁挖了个洞。便又把他爹埋进去,填实了土,烧了纸钱,才回家。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晨他一睁眼,又猛然看到他爹仍坐着凳子趴在衣服柜子上。这下他毛了,又把他爹背回去买了。 回到家里后,他把门窗全部用木棍顶死,在确定无人能从外面打开后,这才睡觉。 然而,第二天一睁眼,他爹还在…… 这他娘的完了,王老五差点吓疯了,而这事也传遍了村子,村民们组织起来,晚上持棍提刀地守在他家门口,半夜,发现从屋里出来一个人,还扛着镢头,细看,竟是王老五,村民们也不吱声,就远远跟在他后面,一直到了他爹墓前,见他拼力用镢头刨坟,最后把他爹拖出来背在肩上回了家…… 这才真相大白,原来王老五有梦游症。 话归正传。乱坟岗子上,我又一次用飞石砸倒了那紧追的暗娼,跌跌撞撞地向下面的村子跑去,边跑,边回头看。 我以为那暗娼会爬起来继续追,可没想到,她慢悠悠地从泥地里站起来,转头冲着路边那片乱坟岗,仰头发出了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声,那声音既像狼嚎,又似鬼叫,几里外都能听到。 我不知她要干什么,难道是在呼唤狼群来围猎我? 我更急了,使出吃奶的力气,踉跄着终于窜到了村头,心里稍安,刚想停步喘口气,回头一看,惊的我险些晕倒。 只见乡间小路上,朦胧的雨雾中,前面一个瘦小的老头,佝偻着身子嗖嗖猛往这窜,那架势像要飞起来似的。 我脑袋轰地一炸,我娘,这不是那个死去的“活阎王”吗?他也诈尸了? 而“活阎王”后面,紧跟着那个暗娼,两具死尸怒吼着向我追来。 我真吓昏了,一路撕心裂肺地狂吼着,撒丫子奔到“活阎王”家院门口,一推门,竟他娘的关着,连叫:“三爷,三爷快救我呀……” 我没命的拍了几下门,里面没回声,转头一看,“活阎王”和那暗娼已追到了胡同口,我不知哪来的力气,惊叫着一个蹿跳把住了高大的院墙顶,双脚猛蹬,“嗖”地跳进了院子里。 “三爷,三爷快救救我呀……” 我哭喊着扑到正屋门前,猛推门,竟又吃惊地发现,这门也是关着的。 我草你个三麻子娘呀,你关着门干啥呀。 就在我几乎要崩溃的时候,屋里的三麻子终于开腔了:“你麻辣隔壁整天神神叨叨地吓咧咧啥,滚!” 我*啊,两个诈尸都紧追屁股了,你个狗日的还骂我咧咧? “三爷……” 我刚喊到这里,忽听后面哗啦一声响,猛回头,惊见院墙顶,两只干瘦的手在奋力扒拉,而顶上的几块破石头瓦片随着那双鬼手的抓挠,稀里哗啦地往下掉。 完了,完了! 我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嚎叫声,那声音,基本就不是个人声了,转头想冲向西厢房或灶房间,又猛然意识到那俩房间的破门绝不顶两具诈尸的冲击。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当口,三麻子在屋里大吼:“爬树,快上树呀!” 听那声音,他也意识到了危机的来临,也显然来不及来开门了。 我应声冲到磨屋前的大柳树下,飞身蹭蹭爬了上去,刚抓住下面的第一个树杈,只听“咕咚”一声闷响,“活阎王”跳进了院内。 第二十八章连环诈尸(3) 我娘,我吓得一哆嗦,脚哧溜一下踩滑了,差点从树上掉下来,惊出一身冷汗,双手死死抱住那树杈想来个引体向上。 可我的力气几乎已经耗尽,胳膊怎么也圈不上去,树干也太滑了,两脚猛蹬也没个实落地踩,就那么半掉半挂地悬在树杈上,似一片腊肉来回晃荡着。更苦逼的是,我的胳膊也酸了,双手在一点点发松。 眼看就要掉落下去,而就在这时,“活阎王”从墙根跳起来,瞪着一双狼眼,闷吼着冲了过来,一个蹿跳抓向了我悬空的脚踝。 我“嗷”的一声惊叫,身体惊奇迹般地攀上了那个树杈。从这点看来,人在极度惊恐之下,力量真的是无穷的。 “活阎王”扑了个空,一头撞在树干上,紧接着爬起来,抱着树干就往上爬,而这时,院墙顶闪过一道白光,那暗娼也咕咚跳进了院子,披着散乱的长发,顶着血肉模糊的面部,奔过来,双手托住“活阎王”的屁股就往上举。 我娘,诈尸也会协作? 我更昏了,边歇斯底里地嘶吼着“三爷救我”,边奋力向树顶爬。 而此时,屋里的三麻子似乎也急了,连连大吼:“别怕,别怕,我来了!” 话刚落,只听“哗啦”一声响,我忙低头看去,只见屋门开处,三麻子独腿挺立在了门口,一手提着一个破布包,一手攥着不知啥东西,似独挡一面的勇士,冲这边大吼:“来呀,来呀,老子在这里!” 三麻子是想把这两具诈尸引到自己这边,然后用什么破狗屁法术制住他们。 然而,“活阎王”和那暗娼根本不理,一个劲地蹭蹭往树顶爬来。 我是真吓屁了,尖叫着猛往树尖攀,可越到上面,树枝越细,手脚盘上去,压得枝条乱晃,还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而下面两具尸体却不管不顾,手脚极为敏捷,嗖嗖几下就蹿到了我的身下,“活阎王”干瘦的大手朝上猛一划拉,指尖扫着我脚丫子抓了个空。 我“嗷”的一声往上猛蹿,不料,树顶因枝条太细,受不住我的体重,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我惊吼着凌空摔了下来,重重地跌在了地上。 而那两具攀爬的尸体一见我掉下来,稍一迟疑,也“咕咚、咕咚”纵身跳下,张着胳膊向我扑来。 我娘啊,我连滚带爬地窜向了正屋门,三麻子一看不好,刚想闪避,但已经来不及了,被我“咣”地一头撞翻在地,我不管不顾,连哭带喊地逃进了里屋,死死顶住了房门。 而狗剩家的则躲在炕头上蒙着被褥一个劲地乱抖。 我这一行径,可把三麻子害惨了,只听他在客厅里狂呼乱吼,不是那人声,我估计是和那两具诈尸扭打在一起了。不由幸灾乐祸起来,娘的,再让你牛比,你不是不怕吗,这回老子要看看你这杂种是个什么死法。嘿嘿。 我想到这儿,突然又意识到了另一个重要问题,三麻子一旦被“活阎王”和那暗娼掐死,接下来肯定会破门而入,继续攻击我,那就完了。 我心下一颤,这他娘的咋办?这破房门已经被“阎王婆”砸开一次了,外面那俩诈尸若合力冲撞,根本不堪一击。 我转眼看到了墙边的木柜,忙过去用力挪过来,顶住了门,但我知道,即使这样,也只能暂时不破,时间长了肯定能冲进来。 咋办?咋办?情急之下,我脑子一闪,想到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放火! 屋里有被褥,也有炕席,若撒上煤油,燃起来,不定就能阻住俩尸体的进攻呢。而且一旦那俩诈尸被点燃,我再踹开窗户逃跑,当然也得拉上狗剩家的,因为她是个好人,比三麻子那个杂种强百倍。 想到这儿,我转头冲一直在炕头蒙着被褥哆嗦的狗剩家的喊道:“婶子,婶子,快拿被褥来,活阎王他们快进来了。” 没想到我这一嗓子,把狗剩家的更吓昏了,哇的一声顾头不顾腚地死死缠住被褥,脑袋扎进了尽炕角,撅着屁股连喊“饶命”。 我娘,女人就是胆小呀,关键时刻顶不上用。 我急了,扑过去就拽她身上的被褥,狗剩家的以为是诈尸上来了,叫的更是惊天动地,不知道的以为是在杀猪呢。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一声吼,紧接着房门“咕咚、咕咚”响了起来。 完了,完了,诈尸开始攻击了。我脑袋轰地一炸,一把拽过被褥,扑到了门口,一边用后背紧顶着剧烈晃动的衣柜,边朝狗剩家的狂吼:“婶子,婶子,煤油灯,快拿煤油灯来。” 话没落,就听外面大骂:“你麻辣隔壁的小崽子,三爷我还没死……” 啥,啥?我一愣,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觉,或者是那个“活阎王”假冒三麻子的声音在喊? 我不敢吭声,仍死命顶着衣柜,外面又喊:“小兔崽子,老子是你三爷,开门,快特么开门!” 这回我听清了确实是三麻子的声音,可我早吓尿了,不见真面目,我死活不敢信呀。便大着胆子转过身来,用力顶着衣柜,伸头透过门缝往外瞅。 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满身血水的躯体在晃动,却看不到脸,心里一沉,叫道:“你,你是三麻子吗?” 因为不论是“活阎王”还是那个暗娼,都不知这一绰号,我想试探一下。 不料,我这一问,外面那躯体忽然蹦了个高,紧接着大骂:“你麻辣隔壁,你这小崽子敢叫你三爷的雅号?赶紧滚出来,老子弄死你!” 我娘,我终于长舒了口气,看来,三麻子真的没死,我忙叫道:“三爷,别急,我移开衣柜。” 我嚷着,急三火四地把衣柜挪开,抽下门闩,门被一下子从外面顶开,只见三麻子满脸怒火,浑身血水,呼哧着站在门外,瞟了缩在炕头里的狗剩家的一眼,又直眼盯着我,呼呼直喘,却不说话。 我娘,我心一紧,以为他也诈尸了,刚要再关门,却被他伸手一把别住,冲我咬牙切齿地道:“你特娘的,敢动老子的女人?” 我一蹙眉,奇怪地道:“三……” “去你娘的!” 三麻子不容我解释,把住门框,一拳打中了我的面门,这一拳既狠又准,只听“啪的一声”,我眼冒金星,惊叫着仰面跌在了地上。 “你,你咋了?”狗剩家的惊叫道。 三麻子一愣,瞅着她:“你们……” 我这才明白过来,显然,他刚才是听到了狗剩家的撕心裂肺的哭喊,以为我在对她不轨。想想也是,他在外面跟诈尸血战,我若在屋里再对他的女人动手,那让谁都绝对受不了。 我草你个畜生娘啊,你自己是畜生,就怀疑老子也是畜生吗,我恼羞成怒,嗷地一声从地上跳起来,飞身扑住了三麻子,抡拳朝他脊背咣咣猛打。 狗剩家的吓坏了,忙喊着从炕头连滚带爬地下来,把我们扯开。 我呼哧着冲三麻子大吼:“死麻子,你不是个人,畜生,你以为我是你这样的杂种吗,你问问我婶子,到底是咋回事,我草你妈的……” 我火了,三麻子眨眨眼,却乐了,他一咧嘴,道:“你看看你这熊样子,老子跟你开个玩笑,你小子却认真了,呵呵……” 误会解除,三麻子领着我来到客厅,见“活阎王”和那个暗娼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脸部皆被血水覆盖,血淋淋的非常恐怖。 我心一颤,惊悸地问道:“诈尸也有血吗?” “呵呵,那不是血,是这个!”三麻子从裤腰带上抽出个布包,冲我得意地道,“小子,知道这里面盛着什么吗?” 第二十九章连环诈尸(4) 三麻子布包里装的是什么,我当然感兴趣,因为他很可能就是用包里的啥物件降服了“活阎王”和暗娼的。 我盯着他手里的布包,眨眨眼,问道:“啥?” 三麻子从包里抓出一把东西,展手在我面前颠了颠,是一些发红的豆子。 “红豆?”我失望地皱了下眉,“这东西也能降尸?” “你特娘的瞪起眼来好好看看,这是红豆?”三麻子对我的话显然不悦,边用手捻着那些红色的豆子,边道,“你看看这是啥,这是朱砂泡的黄豆。撒豆成兵,你小子听说过吗,老子就会。” 怪不得他还有“活阎王”及那个暗娼的脸上身上都有‘血水’呢,原来是被朱砂染的。 不过我只听说过朱砂能治病,也能辟邪,可从没听说过朱砂泡黄豆就能降尸,我这是第一次听说。但我不敢再质疑他,只有不懂装懂地点头了。 但我又忍不住埋怨了一句:“三爷,你咋不早说呀,当初‘阎王婆’诈尸那会,你给我把朱砂豆,我还用的着那么胆战心惊了?真是的。” 三麻子不满地瞥了我一眼,用鄙夷的口吻道:“你看看把你小子能的,你以为只用朱砂豆就能打尸了?告诉你,小子,这里面学问大着呢,老子学了十几年才学到这门手艺,你小子笨头猪脑的,我看的学半辈子,切!” 他这话我觉得有点吹,一个瘸子能把诈尸降服,最主要的是这些朱砂豆,当然肯定还会念咒语,至于他吹嘘的其他本事,我认为是在忽悠。 不过后来我渐入此道后,才明白三麻子不是在吹,而是有点轻描淡写,为了学到这门手艺,三麻子扔上半条腿,我却几次差点送上命。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一大早的,凭空来了两具诈尸,把狗剩家的算是吓坏了,那暗娼还好说,关键是那个“活阎王”,直挺挺地躺在自家客厅里,满面血污,吹胡子瞪眼的,死不瞑目。 一心思就是回来报仇的,这一个低眉顺眼的女佣,霸占了他的房产,还跟一个瘸子强盗在他家大呼小叫的日捣了一晚上,这不是故意恶心他吗,婶可忍叔不可忍啊。更关键是还没出七呀,而且连个三日都没出,鬼魂还没走呢。 狗剩家的三心思两心思,精神承受不住,竟有点崩溃了,我和三麻子在客厅里说话的工夫,她就在里屋炕上神神叨叨地说起了胡话。 “三麻子,你借刀杀人活该死,丧尽天良有报应,今天我领兵三千来报仇,明天率十万大军吃你肉……” 我娘,这话从里屋传出来,把我和三麻子同时吓了一跳,而且这声音非常怪异,一半是狗剩家的口音,一半竟是“活阎王”的。 这他娘的坏了,三麻子稍一皱眉,一步抄了进去,我也忙战战兢兢地跟了进去。 只见狗剩家的盘腿坐在炕头上,直眼虚望着门口,牙齿咬的咯咯响,那表情非常狰狞怪异,我从没见过她这样。 “你咋的了?”三麻子怒声呵道。 “今晚三更吃你肉,五更就把你骨头煮……”狗剩家的并不理他,仍直眼虚望着某个地方,话语也更加阴阳怪气,恐怖诡异。 我身上刷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避在三麻子身后,哆嗦着道:“三,三爷,我狗剩婶子这是……” 三麻子手一举,止住了我的话,道:“她也要诈了。” 啥,啥?我娘,这怎么可能呢,她可是一个好好的大活人呀,怎么说诈突然就诈了?我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也更不敢相信三麻子说的话。 那个暗娼诈尸,情有可原,一是因为她吸了我身上的很多阴气,本就处在半昏迷中,这是内因,二是凌晨惊雷一激,阴阴相碰,这是外因。所以才提前诈起。 可三麻子体内也没阴气,狗剩家的吸入的都是正能量呀,外因最多也就是被两具诈尸吓了一阵,这怎么能诈呢。我想不明白。 “那,那咋办?三爷,狗剩婶子可是个好人啊,你千万要救救她呀。”我哭着声音道,眼睛惊悸地瞟着坐在炕头的她,心想一旦不好,拔腿就跑。 反正有三麻子这个瘸子顶着,死也要他先死。日一晚上是要付出代价的,比如我。好在我终于躲过去了,不知三麻子能否幸运。 三麻子叹了口气,说道:“我试试吧,唉,她这病很麻烦的。” 我一听狗剩家的有救,心里稍松了口气。 三麻子又转头道:“这里阴气太重,这样吧,你赶紧去各村,把你们那些长工挨个叫回来,把客厅里这两个死尸抬出去埋了,我在家给她治治看。” 听三麻子这口气,他似乎也没完全的把握能治好狗剩家的,唉,都这时候了,就听天由命吧,只是觉得我爷俩做的孽,怎么都转移到无辜的人身上了呢。可能是时候不到吧,时候一到,全部报销。 我心怀忐忑地从屋里出来,感觉腿脚刺痛,低头一看,从膝盖一下,全都血糊糊的,脚底也痛的绷绷的,娘的,半夜跑了十几里山路,连磕碰带荆棘扎,全军覆灭。 不敢走路,就只好从驴棚里迁出那头毛驴骑着,出了门,先向距本村二里外的二赖子所在的那个屯子走去。 我心思着,去找到二赖子,让他再去跑跑腿找那几个人,这样就省事了。当然凭我的威望,二赖子压根不会听我的,但我可以谎报军情,就说是“东家三爷”指示的,而且还有赏,这样,估计二赖子会颠颠地跑断腿也高兴。 其时,已是上午八九点钟了,云消天晴,太阳也挂在了东半天,阳光狠毒,射在身上火辣辣的,小路上的泥水和路两边的草木,甚至漫山遍野的水汽也被蒸发出来,雾渺渺的,整个空间给人一种洗桑拿浴的感觉。 不一会儿,我浑身上下就被汗水湿透了,暗斟幸亏骑着驴,要不凭我现在的身体状况,一瘸一拐的,累不死也得热死。 翻过一道土岭,远远望见了二赖子住的那个屯子,便打驴急奔,进了村,西面第二家就是二赖子的,两间破茅草屋,没院墙。 那时的乡下穷人多这样,这还是混的不错的。像我,连一间破屋都没,属于赤贫的贫农,所以在解放后政府召开的诉苦大会上,我就理所当然,发自肺腑地声泪俱下,控诉万恶的旧社会和恶霸地主,一时还成了模范先进人物,牛逼闪闪放光彩!当然这是后话。 我骑驴来到二赖子屋门前,见破门虚掩着,这说明他在家,其实,刚下过大雨,他家也没地,又是光棍一条,也没地方溜达,除非去串寡妇门子,或下河摸鱼。 我下了驴,瘸着腿刚要进门,竟突然听到屋里传来说话声,而且还是一男一女在讨价还价,声音也很激烈。 我一楞:难道二赖子闲的难受,把暗娼弄家里来了? 不行,我的好好听听,你娘,你小子老嫉妒笑话我跟“阎王婆”胡搞,在别人面前打击我这“三好”青年光辉的形象。 现在自己却找起了暗娼,这品德也比我高尚不到哪儿去呀,等我抓住把柄,要好好在长工们面前羞辱羞辱你这个“五好光棍”,一竿子戳到底,省的再让你得瑟,哼哼! 我想到这儿,就悄悄地溜到窗户前,侧耳紧张地偷听起来。 第三十章生死逃亡(1) 只听屋里传来二赖子的声音:“五婶子,三块就很可以的了,一般人都给不出这个数。” 我靠,五婶子?二赖子都四十多岁了,他五婶子起码六十多了吧,这个岁数也不嫌弃?还要那么多嫖资?这女人也忒狠了吧。 我正替二赖子忿忿不平着,又听那女人道:“不行,说了五块就五块,少一分我立马走,不跟你叨叨了,个大男人的,咋这么小气呢。” 晕啊,听那女的声音,起码七十岁开外了,还要五块?一头大黄牛的价格了,靠,二赖子也傻比,三毛都是天价了,还要给那老女人三块,脑袋被驴踢了吧?看他平时千精神百伶俐的,咋连市场价都不知道呢,还三块,就是拿一块钱去镇子上,也是开着乐,且有吃有喝。 当然,我昨晚那种情况不算,谁让我碰上酒鬼又陷进魔窟里呢,就是这么个倒霉法,我也只花了两块钱啊。 唉,二赖子呀,二赖子,你这家伙之所以打光棍,绝不是偶然的,主要是智商不行,比我差远了。 我暗自讥讽着二赖子,想等这对狗男女在屋里准备要成交的时候,突然闯进去搅局,替二赖子要回来钱。 太特么欺负人了,老光棍也不容易啊,就是这三块钱,也是他哭嚎磕头挖坟挣得,不但哭哑了嗓子,还差点磕出脑震荡来,容易吗?若一眨眼被这老女人拿去,真是太不值了。 双方僵持了一会,那老女人又开口了:“我跟你说,赖子,五块钱娶个大闺女,你还觉得委屈的慌?我也是看在咱本村的份上,要不我可不给你说这门亲。” 我靠,弄了半天,那老女人是个媒婆呀,来给二赖子说媒的,我差点冒失了。 二赖子接道:“五婶子,这我知道,可我真拿不出五块钱呀,再说,那女的……” “那姑娘咋了,虽然是个瘫子,撒尿也得人把着,可人家会做针线活,也能生孩子,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年龄也还小,不到三十,你个快五十的老光棍了,还想咋的,美得你。说,中不中,不中我再去下一家,别人还盼着呢。” 媒婆说的很硬,那口气,像斥个孩子。 二赖子终于扛不住了,忙道:“那好,五婶子,我先给你这三块,算是订金,等过两天我再把东家借点,凑齐数给你,你放心,酬谢你的那三尺布和两个大饽饽,一个肥猪头,一定不会少,到时成亲那天一块给你。” 那女人高兴了,笑道:“好,二侄子,那就这么定了,等今年秋天,老婶子来喝你的喜酒,明天给我生个大孙子,嘻嘻。” 我娘,就这么定了?在听到银元叮当响的时候,知道老媒婆快出来了。 我忙退到屋门口,故意咳嗽了声,冲屋里喊道:“二叔,在家吗?” 屋里传来一阵悉悉索索声,可能是媒婆藏钱吧,紧接着,二赖子问道:“谁?” “我,大个子。” 我说着,推门刚要进屋,二赖子却抢先跑出来,堵在了门口:“咋了,大个子,有啥事?” 看来他是不想让我进去,我只好道:“东家三爷让我来告诉你,让你赶紧去把顺子、憨子他们几个一块叫着,去东家那里,有急事。” 二赖子一听,看着我,眨眨眼,疑惑地道:“东家三爷是让你小子去找人吧,我知道了,一会就去,其他人你自己去叫吧,娘的,你这点小心眼我还看不出来?想省事,没门!” 他骂咧咧地刚要掩门,我呵道:“你真不去吗?” 二赖子一愣,看看我,道:“东家三爷让你去找,凭啥我去?” 我点了点头:“好,你不去就算了,咱三爷还说你听话,勤快,准备额外再奖励些钱呢,没想到……” 我这一句,把二赖子忽悠昏了,他眼睛一瞪:“真事咋的,大个子,三爷真这么说过?” 我一撇嘴道:“不信拉到,我找人去了。” 说着转身就走,二赖子急了,忙吆喝着追出来拦住我:“别别,我去,我这就去,刚才叔是跟你开玩笑呢,其实这点小事也用不着三爷出口,我麻溜地顺带着就办了。” 我见二赖子上钩了,心里窃喜,就点头道:“那好,我回去了,你快点,三爷等着呢。” 说完就向几步外正在低头啃草的那头毛驴走去。 二赖子非常惊讶地问道:“你是骑着驴来的?” “是啊,我脚磕破了,不敢走路。”我说着,抓起驴脖子上的缰绳,爬到了驴背上。 二赖子突然猛地一跺脚,叫道:“等会我跟东家三爷说说,让他老人家赶紧把驴卖了,又吃草又吃粮食的,太浪费,以后驴干的活,我们都包了。你小子也是个二五,这点事都不会替东家三爷考虑?废物!” 二赖子骂骂咧咧地急急回了屋,我也赶紧打驴回了家。 客厅里,“活阎王”和那个暗娼的尸体仍瞪眼张嘴,直挺挺地躺在地上,我惊悸地绕过他们,进了里屋. 见三麻子满头大汗地跪在炕上,正摁着狗剩家的肚子用力按捏呢,而狗剩家的似乎已昏死过去,躺在那儿紧闭着眼一动不动。 令我惊诧地是,她眉心扎着一根银针,鼻孔下抹了一些朱砂。红红的,像仁丹胡子,既诡异又可笑。 “三爷,我婶子咋的了?她不会死吧?”我小心地问道。 三麻子转头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道:“她死不了,但咱爷俩特么快要死了。” 啥,啥?我吃惊地瞪眼看着他:“三爷,你可别瞎说哈,咱这不都好好的吗,难道活阎王他们还要诈?” 我说着,回头惊悸地望了眼客厅。 三麻子呵呵笑道:“老子怕过死人吗?告诉你,是活人要杀咱了。” 我娘,这大白天的,这老家伙不会在说胡话吧。活人?长工们不会杀我们,村民也不会杀我们,那附近还有谁?再说我们也没得罪啥人物呀。 我仔细瞅瞅三麻子的脸色,见他表情轻松,有说有笑的,也不像死到临头的罪犯啊。这小子肯定是在吓唬我。 不过,从以往他跟我说的话里,似乎从没忽悠过我,当然,“童子鸡”事件除外。 算了,先别考虑这些了,反正他也不会等死,到时该咋办,他应该有主意了,要不也不会这么乐观。 三麻子揉完了狗剩家的肚子,让我拉了张炕席铺到院子里,又指示我把狗剩家的抱到院子里的席子上暴晒。 我很奇怪,问他,他只说你不懂,以后再解释。我也不敢再问。 不一会儿,二赖子他们大汗淋漓地呼哧着跑了进来。一眼看见狗剩家的躺在那儿,皆吓了一跳,连嚷“咋的了,咋的了?”,纷纷围上来看。 三麻子骂道:“这个贱女人,刚从家里过来准备去灶房做饭,忽然望见我屋里有俩死尸,就吓死过去了,唉,特么女人就是不中用,我也不明白我二哥咋就雇佣她了,害的老子也跟着担心。明天不用她了,再另找个!” 我一听更糊涂了,死麻子这是搞的哪一出?他咋这么说呢?难道他要趁机把狗剩家的一脚踢了? 这,绝对不行,起码我不会答应。 第三十一章生死逃亡(2) 二赖子他们一听“东家三爷”要把狗剩家的解雇,皆噤若寒蝉,生怕这条鞭子抡到自己头上,那就完了。 要知道,像“东家三爷”这种地主,在方圆百八十里的地面上是找不到第二个的,别人都是土财主,恨不得把长工们的骨头榨干。可在“东家三爷”这里,不但有吃有喝有奖金,而且还能“带薪休三天假”,这么好的‘外企’(外地来的老板),打死他们也不能离开。 更重要的是,跟着东家三爷混,还能娶上媳妇,比如二赖子同志。所以,这个金饭碗是绝对不能丢的。 既然“东家三爷”发话要解雇狗剩家的,长工们也都赶紧纷纷表示三爷英明果断,并争先恐后地控诉了狗剩家的这些年来的种种罪恶。 比如她平时行为不检点,勾引二赖子同志,幸亏他意志坚定,不为美色所动……等等,总之一句话: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 就这么的,狗剩家的还在昏迷中,便被长工们像抬死狗似的送回了她那两间破草屋里,且永世不准再踏进东家的门。 接下来,长工们又把“活阎王”和那暗娼的尸体抬到南山乱坟岗子上埋了。当然他们也不敢问东家二爷是怎么回来的,而且还带了个赤身光腚的女人。三麻子也不想解释,只抹了几把泪。 这一切完毕后,三麻子又奖给了每个长工两块大洋,说他要去县城里住几天,避避晦气,散散心。他不在的期间,希望长工们自觉干活,别累着也别闲着,吃饭自己做,喝酒自己佘。等他回来再宣布新的福利政策。 长工们千恩万谢,拿着钱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家里,只剩下我和三麻子。他坐在炕上皱眉想心事,我站在炕下忐忑地等吩咐。 三麻子眯眼坐在那儿,似乎想起什么,抬头冲我道:“郭子,你到过济南府吗?”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济南府对我来说,那是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做梦都不敢奢望。 三麻子看着我,语气平静地又道:“你想过安静富裕的日子吗?” 废话,这但凡是个人,都想。我点头道:“想啊,做梦都想,可想也白想,咱天生就是个穷命,我瞎子大爷说的。” “那的看你跟着谁,跟你瞎子大爷,一辈子讨饭,可跟着三爷我,定能让你小子享尽荣华富贵。”三麻子道,“当然,荣华富贵不是能轻易得到的,这要看你的本事,甚至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下,最后咬牙道:“咱们爷俩今天就赶紧启程,杀往济南府,弄死‘活阎王’家族。” 他这一句话把我轰了个半死。我猛地一愣,我娘,这家伙不会是疯了吧,弄死“活阎王”哥哥一家?要知道,人家可是挎枪持刀的人物,你个手无寸铁的瘸子,想跟他们军界政界斗?那不是自动找死吗? 我瞪眼张嘴地惊问道:“为,为啥?” “因为他们要杀咱,”三麻子眯眼道,“如其被他们杀,还不如咱去杀他们。” “可,可……” 我无语了,被他的话吓得无语了。三麻子真胡话了吗,可看他那一脸的认真样,我又不敢堵他,怕他突然发作弄死我。只好呆愣在那儿装白痴。 “所以,”三麻子又道,“要想成为真正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物,咱们就要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我听着他咬牙切齿吐出的这血淋淋的话语,终于崩溃了:“三,三爷,这是为啥呀,你怕他们来杀咱,咱跑就是了,跑了兴许还能活条命,可跟他们做对,咱爷俩根本就不是个个呀,人家有大兵,官府里也有老爷……” 我话刚到这,三麻子接口道:“正是他们有这些,所以咱们才跑不了,即使咱跑到天涯海角,甚至耗子洞里,他们也会动用力量把咱们拖出来砍成肉酱,明白吗?” 我娘!完了,我算是彻底上了贼船了。惶惶中,我又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三麻子凭啥说“活阎王”的哥哥侄子们要来杀我们? 不等我开口,三麻子就道出了答案。 “我今早右眼皮跳了一早晨,感觉不妙,掐指一算,是西北方向有煞星,老子一心思,才突然想起‘活阎王’那个哥哥,他们今天很可能动身了,唉……”三麻子叹了口气,“不过你别怕,他们有活人,咱有死人,活人能变成死人,死人也能变成活人,你明白?” 这话我信,死麻子有这个本事,可既然决定要逃亡了,那狗剩家的咋办?三麻子说暂时撇下她。一个胆小怕事的女佣,量“活阎王”的哥哥侄子们也不会难为她。 我这才忽然明白过来三麻子为什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声称要解雇她了,原来是在为她铺后路。娘的,这杂种就是精明。 留下狗剩家的,这个可以理解,毕竟她是个女人,跟着走南闯北的不方便。但三麻子又逼着我去她家把此前藏在炕洞里的那罐子小金元宝和玉镯啥的全部带走。 这我就不理解了,在去她家“起宝”的时候,我偷偷把一个小金元宝和五块大洋给她塞到了炕席底下。 然而,三麻子似乎卡的很准,我用篮子把罐子和包袱回来送到他面前时,三麻子连看没看,就瞪眼问我:“你是不是给她留下了些?” 我一惊,忙道:“没,我没有,都拿回来了。” 三麻子又一眯眼:“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你娘,你这狗日的就这么没人性吗,狗剩家的都跟你睡了好几晚上,从心底里都认为自己是你的媳妇了,你撇下她不说,还不给她留半点财物,这是人做的事吗?比畜生还畜生呀。 我腾地火了,昂头道:“我留了,咋的吧,你没人性,老子不能没人性!” 我是豁出去了,准备跟他彻底翻脸,我知道,这家伙非常阴毒,我即使跟着他,也没个好,不定哪天遇到危险,他就会丢车保帅,把我送进阎王殿呢。 我火,三麻子更火了,他把那个盛着金元宝的泥罐子往炕上一扔,撸袖子骂道:“你麻辣隔壁的,你这是有人性吗,你特么这是要把她推上砍头台。” 他这话把我说的一愣,刚要反驳,他又道:“你给她留下那些东西,她舍得花吗,这两天活阎王他哥侄的一回来,不先抄他们这些长工的家吗,到时你狗剩婶子能逃得了吗?妈的,一点脑子没有,纯粹是个棒槌!” 他这一顿唾骂,把我骂醒了,想想也是这么会事,这老家伙咋算计的这么明白呢。看来我是真的误会了他。 我重又返回狗剩家,见她还在昏睡,但并不担心,因为三麻子说她可能要睡个三天二日的,相当于动物休眠。睡醒就好了,全算做了个梦。我也不知他是怎么给鼓捣的。 拿回那几个财物后,我把所有金银翡翠用两个篮子装了,上面盖上灰布包袱,搭在驴背上,又把三麻子托上去,牵着驴出了门,把院门锁死。 然后,两人一驴带着两篮子金银财宝,开始了一段惊心动魄,九死一生的人、尸杀戮生涯。 第三十二章生死逃亡(3) 我们两人一驴出了村口,沿着乡道一直往西走去。 其时,太阳已偏西,又不时有小风吹来,我顿觉凉爽了许多,心情也宽敞起来。 而三麻子骑在驴背上却始终紧皱眉头,表情很忧郁,似在想心事,也不知道他脑子里整天在琢磨啥。 我们一气赶了七八里路,天色也近傍晚,晚霞映红了半边天空,远处的起伏的山峦也被这暮色染的光怪陆离。 “三爷,天快黑了,咱到哪儿住宿?”我转头看向三麻子。 三麻子并没吭声,而是皱眉罩手朝前面观望了一会,自言自语地道:“还有十几里,就到了黑风口了,那山上有土匪窝,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玩意……” 我靠,他这句话把我吓了一跳,忙向远处望了望,忐忑地道:“三爷,那咱咋办?还是就近找个地方住下吧,等明天人多的时候结伴走。” “这地方前没村,后没店的,去哪儿住?”三麻子道。 我一听这话,急了,道:“那咱也不能往土匪窝里钻呀,实在没地,咱就在路边找个干净的地方歇一宿,行吧,三爷。” “这兵荒马乱的,找灾呀,不行,要住也得找个安全的地方,咱这金银财宝可不是土坷垃。”三麻子依旧不紧不慢地道。 你娘,你到底想干啥呀。我有些恼火,便不再吭声,闷着头继续往前走,心里暗斟,反正我光棍一根,能窜能跳,万一碰上歹人,老子立马撒丫子,让你这狗日的骑在驴背上瞎得瑟吧,人家的目标可是财物,不是人。哼! 走了没一会,便远远望见前面路边一树林里烟雾袅袅,似有人家。 我大喜,忙牵着驴急走,待近了,竟是一片杂树掩映的乱坟岗子。目及之处,大大小小的坟包一个挨一个,墓地里怪木嶙峋,杂草丛生,晚风吹过,树木摇动,呜呜作响,阴森而又恐怖。 我不由加快了脚步,想赶紧撇开这地方,离的越远越好。 不料,三麻子骑在驴背上,伸手朝那一指:“你过去看看,有没新坟包,若有的话,顺便数数有几个。” 我一愣,抬头望着他,满脸疑惑地问道:“数那个干啥?” 三麻子脸一沉:“要你去就去,哪儿这么多废话。” 我讨了个无趣,便把驴缰绳往他怀里一塞,朝那片乱坟岗子走去。 我不明白死麻子要我找新坟茔干啥,但既然他下了命令,只好照办了,唉。 我扒开路边的枝条杂草,穿过几道灌木丛,来到坟地边缘,透过树林缝隙射下的昏暗光线,我伸头眯眼地向坟地纵深望去,只见高高低低,大大小小的坟茔挨挨挤挤,一眼望不到头。 几乎每个坟茔旁都有一颗树,似挺立的哨兵,或高大或矮小,有的笔直冲天,有的东倒西歪,枝桠相接,横槎交错。总给人一种诡异的感觉,尤其在这夏天的黄昏。 那些坟茔,有很多已经塌陷,张着黑黑的洞口,这不外乎三种情况:一是年久失修,被雨水浸塌;二是被野兽打洞,钻进去吃掉了尸骨,三是有盗墓贼光顾过。 这些洞穴里面大多成了狼獾或狸子的栖息地,见怪不怪。 墓丛中,也好似有几座新坟,这从坟包上的草木深不深就能看出。 可要数数有几座新的,就要进到纵深里挨个打量。 我担心草丛里有毒蛇,便折了根拇指粗细的枝条,用力抽打着身前的杂草,小心翼翼地向坟地中心一步步走去,心里紧的要命。 坟地里有很多墓碑,多掩映在茂密的杂草或灌木丛里,这样的坟,都是旧坟,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都有,不管它,只撒目草浅和稀疏的坟包。 我提心吊胆地在坟地里转了大半圈,发现了七八座这样的新坟,有两座似乎才筑起一两天,都是新土,坟前还有杂乱的脚印。 这时,天色越来越暗,十几米外的景物都模模糊糊了,刚才那些挺立或横斜的树木都变成了一团团黑影,似一个个鬼怪在居高临下地探望着我,冷风吹来,黑影婆娑,呜呜作响,好像随时都会猛扑过来。 我有些胆颤了,便转身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坟地外急走,想赶紧离开这鬼地方。 急慌中,老感觉身后似有什么东西在跟着我,便频频回头窥望,不料,脚下突然一软,“嗷”地一声,我大半个身子陷进了地里。 我惊呼着往外急爬,又猛然感觉脚踝被一只冷冰冰的大手死死抓住,使我脱不了身,我脑袋轰地一炸,撕心裂肺地哭喊:“三爷,三爷快救我呀……” 我边哭喊,边奋力想挣脱地下的那只大手,但我越挣扎,那只大手攥的越近,惊恐中,猛觉小腿肚一阵刺痛,完了,鬼啃肉了! “呀……呀……” 我疯了,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惊恐中一把抓住了身前的一丛灌木,拼力一弹,身子从洞穴里脱了出来,而那只冷冰冰的大手却仍死死攥着我的脚踝。显然,这是一具即将腐烂的枯尸,胳膊被我生生从其躯体上撕裂。 我哭喊着不顾一切地连滚带爬向坟地外扑去,就在这时,一个黑影忽地从我前面的灌木丛里蹿起,“呜——”地扑了过来。 我娘!我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冷风吹醒,身子猛一哆嗦,睁开眼,咦?我怎么在一座青砖堆砌的小屋里,砖缝都用白石灰嵌成横竖的线条,很整齐?这应该是坟墓里的装饰呀,我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我死了? 我疑惑地揉揉眼,用力掐了下脸皮,感觉一阵痛疼,心里一阵惊喜,因为死人或鬼魂是没痛疼感的。 我痛,那就说明还活着。想到这儿,我心里稍微舒了口气。抬眼一看,竟发现墓壁上还有亮光。 我心大喜,慢慢想起了昨晚的事,忙看脚踝,那只手不知啥时早没了,但还隐隐作痛,小腿肚也血肉模糊的,幸亏我逃的急,只被鬼啃了一口,虽心有余悸,可又有了安慰,认为可能是我又掉进一个坟茔里昏死过去,直到天亮吧。 你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是老辈人说的,只是不知道三麻子那个杂种跑哪儿去了。 他滚了也好,老子自己闯荡,省的整天被他当枪使。 我想着,慢慢做起来,感觉身下硬硬的咯人,低头一看,竟是一块已朽烂的棺材板子,原来我是在这上面睡了一宿呀,靠。 既然天亮了,那就赶紧走吧,我伸头朝外面望去,心里猛地一沉:这……,外面怎么墨黑一片,阴风凄凄的?难道天还没亮? 可,若没太阳,这光亮是从哪儿来的? 我满脑困惑地转头向身后望去,竟看见一个头骨骷髅呲牙咧嘴地顶着一撮火苗,在朝我诡异地笑着。 我身子猛一哆嗦,我娘啊! 我“嗷”地一声,起身就往外窜去,忽然一头撞在了一个物体上,那物体惊叫着仰面跌了出去,我刚要拔腿再跑,脚踝突然又被一只大手死死抓住。 我脑袋轰地一炸:“救命啊……” 声之凄厉,惊天动地。 第三十三章生死逃亡(4) 极度惊恐之下,我拖着那只大手就跑。 忽听地下响起一声吼:“郭子,郭子是我……” “你?你是谁?”我已经吓昏了,仍拼命挣脱。 “我是你三爷!你麻辣隔壁!” 这一声吼,把我从惊悚中拽了回来,借着坟洞口射出的光,低头一瞅,果真是三麻子。 我娘,这半夜三更的,他在坟地里转悠啥呀?差点把我惊死。 “你小子还愣着干啥?把我扶起来!”三麻子仰躺在地上,抓着我脚踝的手已松开。 我这才回过神来,蹲身把他扶起来,转头望望四周,漆黑一片。 “三爷,咱,咱现在要去哪儿?” 我惊悸地又瞥了眼坟洞口,不知里面那骷髅还在笑不。 三麻子没好气地道:“你傻呀,这不就在家门口吗,扶我进去。” 我娘,这坟茔就是我们的家?这么说,三麻子要在这儿夜宿了?不,还有我。 我犹疑了一下,只好硬着头皮扶他进了坟墓。见那骷髅还在呲着大牙,空洞洞地望着我笑。 我这才看明白,原来它头骨上燃着一块松油,显然是三麻子把它当灯台了,我以为是冒鬼火呢。 有人在坟墓里做伴,我心里宽松了许多,把三麻子放到那块朽烂的棺材板子上,我也挨着他坐下了。 看着墓壁上的人影摇晃,我突然想起了我们的那头驴,忙问,三麻子说拴在一座坟茔的树上呢。 接着,他还原了我遇险的经过:我掉进去的那个洞穴是个坟茔,抓住我脚踝的那只‘大手’,不是死尸,而是一条茶杯粗细的花蛇,还咬了我腿肚一口,幸亏那蛇没毒,要不危险。 至于那个扑来的黑影,三麻子说很有可能是一条狼獾,其实不是朝我扑来,而是从灌木丛后的洞穴里窜出来跑了。 虽然是三麻子救了我,可这一切都是他给造成的。 我颇为不满地问道:“三爷,咱去哪儿歇一宿不好呀,干嘛非得在这坟墓里住呀,太特么磕碜人了。” 三麻子嘴一撇:“你懂个屁,跟死人作伴,总比跟活人作伴安全吧。” 我无话可说了,想想也是,尤其还带着这么些金银财宝,危险性不知要高多少倍。 既然三麻子要在这里跟死人作伴,我也只能委曲求全了,反正只一晚上,怎么还凑合不了呀,实在害怕,不睡就是了,干坐到天亮,打驴上路,继续西行。 谁知,我刚把这个想法跟麻子说了,死麻子又突然一瞪眼:“谁说的咱明天就走?” 我靠,他这话是啥意思?不走难道要在这墓群里跟死人做一辈子伴?那还不如直接死了算了,省的他娘的提心吊胆,惊惊诈诈的折腾死个活人。 三麻子见我一头雾水,满面怒容。可能良心发现,这才长叹了口气,给我解开了他心中的谜底。 原来,自我和“阎王婆”在村外小树林里冲着塌陷的坟洞胡搞,被他发现后,就断定“阎王婆”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婆娘,因为她白白胖胖,穿着也很讲究。所以就起了歪心,想讹她一笔。 便让我把他背回‘家’,竟又发现“阎王婆”的男人“活阎王”是个棺材瓤子,且无儿无女,遂改变了主意,想霸下“活阎王”的整个家财。 但他不知“活阎王”外面有啥人,我也说不太清楚,他就故意装病,借机糟蹋了狗剩家的,打通了‘内线’。 至于当时他糟蹋狗剩家的所能引发的后果,也在他的掌握之中。他玩的女人多了去了,啥样的没碰到过?说无需看人,只听声音,就知其不是个刚烈的女人,更不会把这丑事公之于众。 其被糟蹋后,无外乎一哭二闹三上吊。 他就不紧不慢地,看似勉强(装逼),实则满心欢喜地把她挡在了“闹”的阶段,成功拿下。 因为狗剩家的在“活阎王”家干了十几年女佣,对他家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两人成为‘夫妻’后,他很简单地就把这些‘情报’从她口里套了出来。 接下来发生“阎王婆”诈尸的事,和他‘及时’赶到,独身救“二哥”等等,都是早已预料到,并谋划好的桥段。 唯一失算的是,他没想到我一大早突然‘领回家’两具诈尸,大惊之下仓促应战,搞的灰头土脸的,而且还险些连累了狗剩家的。 那么,三麻子为什么要撇下这万贯家产,带我来这坟墓里躲藏呢,表面是怕歹人,实际是他自出门时就谋划好的。 原因有二:一,“活阎王”因没儿没女,很早就把他大哥黄富贵的小儿子过继到自己名下,成了“嗣子”。“活阎王”的生日是农历六月十五,每年他过生日,他的嗣子就会来探望祝寿。而今天是六月十三,若不出意外的话,他的嗣子将在六月十四,提前一天回来,帮着置办酒菜。所以,做贼心虚的死麻子才大摇大摆地仓皇出逃。 第二个原因是:“活阎王”的嗣子一旦回来发现情况,肯定会动用一切能动用的力量,满世界追杀嫌疑人。以向世人证明他这个嗣子是“亲”的。 所以,三麻子就想在半路上截住,杀掉他。而墓群边的那条乡道,就是通往“活阎王”村的必经之道。 “如其被他追杀,不如咱先杀了他!”三麻子咬牙切齿地道。 “那,那咱能杀死他吗,他可是有枪,还带着勤务兵的。” 我胆战心惊地问道,脑子里闪出了那个高大英武的嗣子形象。 三麻子稍蹙了下眉,眯眼盯着墓角那个燃烧的骷髅,道:“这就要看咱的运气了,天若不灭咱,他就能死,天若要咱死,他就能逃过这一劫……” 话没落,忽听外面传来一阵驴的惊叫声,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三麻子“噗——”地一下吹灭了骷髅灯。 墓室里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三,三爷……”我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吓得声音都颤了。 三麻子并不做声,他猫腰挪到洞口蹲下,悄悄地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你娘……”三麻子低低骂了一声,转头对我道,“几只野狗,可能要来扒坟。” 新埋葬的尸体,经常会得到狗或狼的关照,扒出来吃掉。 只要它们不吃驴,那随便扒呗。我稍松了口气。刚要摸索着坐到身后的棺材板上,忽听三麻子又道:“郭子,你出去把它们弄死。” 我一惊:“啥,啥?三爷,这黑灯瞎火的,我怎么弄?再说这些狗野惯了,跟狼差不多,万一……” 我话刚到这,三麻子低声严厉地道:“没有万一,死也得出去打!” “为,为啥?”我惊恐不解地问道。 “坟茔里的那些死人,咱还得用呢,若被狗吃了,咱特么就只有等死了。”三麻子恼火地道。 我娘,这半夜三更的,不但要出去跟野狗死拼,而且还要扒坟盗墓?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瞪眼张嘴地傻了。 第三十四章半夜夺尸(1) 我坐在地上想撒赖不出去。 三麻子火了,黑暗中一把揪住了我的耳朵,骂道:“你特么想等死是吧,起来,滚出去,用你的‘飞石’绝招打。” 我咧嘴苦道:“三爷,这黑咕隆咚地,我怕呀。” 这若出去,伸手不见五指地,你知道狗在哪儿,不定你正战战兢兢地摸索着,野狗会突然从身后扑上来咬断你的脖子呢。所以,这险,我是不敢闯。 三麻子见我真屁了,似乎也软了下来,无奈地道:“郭子,要不我念个咒语吧?” “啥咒语?”我一愣。 “你看见墙角那个骷髅灯了吗,”三麻子依旧慢腾腾地,“我可以让他开口说话,也能把别的枯坟里的骷髅叫过来跳舞给你看。” 我娘,我头皮一麻。这是人话吗?这是故意在威胁我呀。。 如其被吓死,还不如战死得了,好歹也能留个半拉子好汉的名呀。 我硬着头皮咬牙道:“三爷,那你在洞口好好看着点,别让野狗窜到我身后就行,我,我出去了。” 我说着,从地上摸起两块坟砖头,蹲着一步一挪地出了洞口,伸头望向四周,黑漆漆的坟地草丛里,突然射来几束绿幽幽的光,吓得我一哆嗦,差点叫出声来。 显然,那几条野狗也发现了我,并立即分散开来,悄无声息地一点点向我靠近。 我头皮一阵阵发麻,腿也疾速抖了起来,终于承受不住这压顶的恐惧,嗷地一声跳了起来。 “打!!!” 我狂吼着“嗖”地一砖头飞向了一对愈来愈扼近的‘灯光’,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黑暗中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灯光”顿灭。 几乎与此同时,我的另一块转头在脱手而出的一刹那,连滚带爬地窜进了洞口。 “三爷,三爷,砖头,快给我……” 我刚喊到这儿,只觉胸前一震,几块砖头塞到了我怀里。 “快打!”三麻子吼道。 我忙拿砖再回头,却发现黑漆漆的坟地里没了‘灯光’。我惊恐地四下望了一圈,除了远处的簇簇黑影在微微摇动,再没寻到要打击的目标。 “三爷,那些东西可能都跑了。”我冲洞口里的三麻子道。 这就是狗跟狼的性格区别。狼被打击后,会集群攻击。而狗被打后,就会仓皇而逃。 坟墓里传来三麻子的声音:“是吗,你再看看咱那头驴还在不在,伤着没?” 我只好硬着头皮,紧握着砖头,边伸头四下观察着动静,边胆战心惊地蹲步往前移了几米,黑暗中,我发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在一坟前轻轻晃动。 心里猛地一紧,眯眼细瞅,见是驴的轮廓,看来它没窜了,也没被狗咬。便轻舒了口气,又倒退着慢慢移回了洞口。 “驴呢?”三麻子问道。 “在那儿。”我说着,转头进了坟墓。 三麻子摸索着划了支火柴,冲我道:“把灯拿来。” 我靠,我刚要发火,一想觉得他只一条腿,确实不得劲,就借着微弱的亮光,弯腰向墓角走了几步,心里“咕咚、咕咚”跳着,远远地便伸出手去拿那骷髅。 拇指刚探进其眼窝,准备捏住拿起来,突听身后“嗷”地一声惊叫,顿觉眼前一黑。 我吓得猛一哆嗦,惊叫着转身就往外窜,可万没想到,那骷髅眼卡在我手上,跟着我往外窜。 我娘啊!我哭喊着急甩胳膊,骷髅脱手,“咔嚓”地甩到了墙上。 就在这时,只觉脸部一阵风袭来,“啪”地一声脆响,我脑袋轰地一炸,眼前金星乱溅。 “你麻辣隔壁找死?”黑暗中,三麻子粗暴地骂道,“你瞎咋呼啥?” “你……你叫啥,火柴咋灭了?”我捂着被打的脸颊,满腹委屈地质问道。 “火柴棍烧你的指头,你不痛?”三麻子骂道,“麻辣隔壁的磨磨唧唧的,跟个死人似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我不吭声了。 三麻子骂骂咧咧地重又划着了根火柴,点着了骷髅灯。坟墓里又明亮起来。 我俩坐在棺材板子上沉默了一会,三麻子问道:“歇息过来了吧?” 我不解地转头问道:“咋了?” “挖坟去!”三麻子坐哪儿伸手推了我一把,“今晚把那几个刚埋进去的死尸都挖出来。” 我娘!我头皮一炸,撒赖道:“没锹没镐头的,怎么挖?” 三麻子一听又火了:“你是死人啊,有木棍有破瓦片,刚埋的土堆,软和。今晚咱不赶紧挖出来那些死尸,就被野狗吃了,明白?” 我无话可说了,可偷眼望望外面墨黑一片,心里紧的要命。这半夜三更的一个人在坟地里盗墓,搁谁都怕。 枯墓也就罢了,里面都是些骷髅骨架,见怪不怪。可新墓里面都是刚死去的人啊,瞪眼张嘴吐舌头的,啥样的表情没有?想想都瘆得慌。 更关键的是,死尸身上还有尸毒。 我小时候就见过村里一个外号叫“大疙瘩”的人因盗墓中了尸毒死了。据说他们几个人专门盗新墓,目的就是进去扒掉死人的衣服卖给穷人穿。 他们盗墓的手法也很奇特,打开墓道后,举着火把进去,揭开棺材,用一根系成圈的绳子套住尸体的脖子,再把自己的脑袋拱进绳圈,用力直腰,那尸体也就会随着他而直挺挺地站起来,跟他面对面。 一人一尸的面部和身体,相距最多不过二十公分。这时,盗墓人就可以腾出双手,肆意剥削尸体身上的衣物了。 “大疙瘩”就是这么中了尸毒死的,据说其身上鼓起了很多黑黑的大包,用手一抓,脓血直喷。死时,整个身体都烂透了。 三麻子见我犹疑着不动身,知道我是害怕。便又道:“别怕,我和你一块挖。” 有他作伴,我胆子大了些,便硬着头皮出了坟洞,黑暗中,蹲身在杂草丛里摸索了根擀面杖粗细的木棍,猫腰伸头地一步步向傍晚观察到的一座不远的新坟摸去。 三麻子在后面蹦着腿紧跟,那姿势,似一具僵尸。 第三十五章半夜夺尸(2) 坟地里墨黑一片,我望着前面那个高耸的坟墓,心惊胆战地猫腰一步步向前挪着,生怕有野狗、毒蛇啥的突然窜出来袭击我。 而三麻子则跟在后面,一条腿“咕咚、咕咚”地紧蹦着,在这漆黑的夜里,不论听还是回头看,都特么非常诡异。蹦的我心里鼓鼓颠颠地直难受。 我毛了,转头冲三麻子小声道:“三爷,你咋不点上火把呀?看不着走道。” 三麻子闻声,单腿立住,呼哧着骂道:“你特么是嫌别人看不见你呀,快走!” 我这才突然明白过来,盗墓贼晚上盗墓是从不点灯的,除非进到墓里面,外面看不见火光的时候。 唉,跟着这个死麻子遭老罪了。 我眼睛瞪着,耳朵支着,在齐人高的墓地草丛里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动了约二十多米,终于来到了那座新坟包前。 三麻子也喘着粗气,咕咚着近了前。 “哎呀妈的,累死我了,”他呼哧着一屁股坐在坟茔前的供台上,随手擦了把脸上的汗,冲我道:“你还愣着干啥,赶紧动手呀。” “从,从那边挖?”我眯眼瞅瞅这座高大的坟墓,有些摸不着边际。 “把这石板掀了,就从我屁股底下这儿往里挖,”三麻子指了指屁股下的供台,“今晚任务多着呢,挖完这个,还要挖其他的。” 我娘,我头皮一炸,想反驳,但又一心思,觉得反抗也是徒劳的,弄不好反而还会挨他一顿臭骂。他决定的事,我从没改变过来。还是忍了吧。 “起来,”我没好气地冲他道,“我要掀石板。” 三麻子也听出了我的不满和怨恨,便没吭声,身子一歪,咕噜到了一边:“挖吧,娘的,就像给谁干的似的。” 我不再吭声,弯腰用力掀起那块石板,先用尖削的木棍倒腾了几下土堆,因刚下过雨,土质非常松软,我便索性跪在地上,赤手扒了起来。 没多大一会,便挖出了一堆土,砖砌的墓门也露了出来。 我用胳膊擦了下脸上的汗水,转头冲坐在那儿的三麻子小声道:“三爷,挖开了。” 三麻子似乎没听见,仍歪坐在石板上,一点反应都没。 我心里猛地一紧,难道……这家伙死了? 我不敢大声吆喝,就抓了把泥土,扔到了他身上,只见三麻子猛然一抖:“谁,谁?” 你娘,吓我一跳,原来是睡着了。这家伙也是忒胆大,半夜三更地能在这地方睡着,我是真佩服。 “我,挖开了。”我低声说道。 “噢……”三麻子这才才醒悟过来,“墓门打开了?” 靠,没你指挥,我哪敢动手?里面可是具死尸呀。 我道:“我不知道怎么弄,你过来帮着指点着。” 有他在身边,我胆子还壮些。 三麻子摸索着爬过来,伸头瞅了瞅墓门,道:“你直接用棍子把这些青砖捣开就行了。” “那你好好瞅着。” 我这话的目的就是要把他‘绑’在这儿,别让他再迷糊或分心,这样我心里也安。 我拿起那根棍子,冲着那青砖墓门“咚咚”狠捣了几下,只听“哗啦”一下,墓门塌开了一个窟窿。 一股浓重的怪味从那窟窿里涌了出来,我突然想起了传说中的尸毒,忙捂着嘴巴闪到了一边。 “跑啥!” “三爷,有尸毒。”我捂着鼻子道。 三麻子骂了一声:“那是闷的热气,大夏天的,堵得严严实实的,里面能没味吗,少见多怪。” 我一听,这才稍宽了些,问道:“那没尸毒吗?人家都说新坟有毒。” “有个屁,你吃了吧!”三麻子骂道,“赶紧的。这都下半夜了,连一个还没打开。” 我只好再上前用棍子把剩下的那半截墓门捣开。 “进去。”三麻子推了我的屁股一下。 我娘,这黑咕隆咚地,谁敢进去呀,虽然我早预料到这活是我的,可真要进去,头皮又麻了。 望望黑洞洞的坟洞,我迟疑道:“三爷,里面真看不着呀。” “你先拱进去,我给你点着火。”三麻子说着,伸手从兜里往外摸索火柴。 我只好大着胆子,硬着头皮,手持木棍,闭着眼睛,蹲身一步步挪进了洞门。一阵热乎乎的怪味道涌进了我的鼻孔,我忙用胳膊捂嘴巴。 这时,感觉一道亮光闪起,我便悄悄睁开眼,想看看墓里有啥,却猛然发现坟墓里站着两个孩子,而且在冲着我诡异地笑着。 我头皮轰地炸起,嗷地一屁股砸在了地上。 “咋了,咋了?” 三麻子举着一支带着松油的枝条火把,探了进来。我这才看清,那俩孩子原来是纸孩,男孩戴着礼帽,女孩扎着小辫,喜眉笑眼地站在棺材一边,这是俗称的童男女,是在阴间伺候墓主人的。 你娘,吓死我了,我轻轻拍了下胸口,长舒了口气。 在三麻子的催促下,我又蹲起来,从兜里摸出一块带菱角的瓦片,用力敲松了棺材盖子,而后,紧闭着眼睛,慢慢把盖子掀开了。 向外歪着身子,头皮一炸一炸的,慢慢睁开眼往棺材里瞄去,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穿着崭新的寿衣,安详地躺在里面。 还好,幸亏不是个歪鼻子瞪眼的死尸,要不我又的嗷嚎。 三麻子举着火把也凑过来伸头看了眼,探手在她胸口上按了几下,道:“还行,把她拖出去。” 已经到这地步了,我也只有硬着头皮干了。 我刚要动手,三麻子突然又道:“等会。”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子,扭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口,噗地一下朝我满头满脸的喷了过来,一股刺鼻的酒味霎时充满了整个空间。这是土法消毒。 紧接着他又灌了一口,朝那尸体喷了,这才一挥手,道:“拖吧。” 我呲牙咧嘴地弯身从棺材里抓住那尸体的双腿,头也不敢回地奋力拖出了坟洞,放在了墓前的空地上。 简短截说,我在三麻子的指挥下,又在另一个墓里挖出了一个孩子的尸体,那小孩不大,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是个男孩。我抓着他的衣服,放到了那个老太太的尸体旁边。 夜色如墨,阴风习习。 接下来,三麻子要对这两具刚挖出来的尸体施展‘法术’了。 我则吓得躲到了一灌木后面,惊悚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远处传来了狼的嚎叫声,凄厉而又恐怖…… 第三十六章人尸大战(1) 我看着两具一大一小,一老一少的尸体,听着远处不时传来的狼嚎声,心里慌的要命,怕这俩尸体被狼的叫声‘唤醒’。因为那个暗娼就是学狼叫,才使“活阎王”诈尸的。 三麻子却毫不理会那些狼声,把松枝火把插进尸体旁的泥地里,因为微弱的火光被周边的杂草和灌木遮挡,外面是看不到的。 而后,蹲身仔细打量着那俩死尸。 我不知道他要施什么法术来‘唤醒’那俩尸体,又担心尸体一旦被唤醒,突然起来攻击我们,那就完了。 所以我心里既好奇又忐忑,避在灌木后,瞪眼张嘴地直哆嗦。 三麻子蹲在那儿观察了会尸体,举手在空中摆了下,道:“郭子,过来。” 我伸头小声问道:“三爷,咋了?” 三麻子猛然转过头来,冲我厉声骂道:“你特么能不能有点出息,滚过来!” 我只好大着胆子,战战兢兢地猫腰凑到他身边,也不敢直视地上的那俩死尸。只低头盯着自己的俩鞋尖,等他指示。 “抬起头来,好好看着!”三麻子道,“看看老子是怎么让他们复活的。” 我只好硬着头皮看那俩死尸,闪烁不定的火光下,老太太的脸色被映的有些红润,眼睛闭着,嘴部凹陷,应该是没牙,看年龄也的七十多了,不知她‘复活’后的力气惊人不。 不过,诈尸是不能看年龄和性别的,“活阎王”就是个例证。六十多岁的大烟鬼了,平常一步三喘,可诈尸后,比兔子跑的还快。 我又把眼光移到那小孩身上,兔儿头,圆脸蛋,着一身青布衣服,崭新的千层鞋。这孩子应该不是病死的,而是头部受了外伤而死,因为头顶上有一个明显的窟窿,黑乎乎的,非常瘆人。 三麻子从裤腰里摘下那个布包,从里面摸出一个烟盒大小的铁盒,打开,里面是一张锡纸,我看见锡纸上插了一排长短粗细不同的银针。 接着,他又从布包里摸索出两颗用朱砂泡过的豆子,用两支银针各串了一颗,放在布包上,以备用。 “郭子,好好学着。以后你还要靠这个挣钱娶媳妇,过日子呢。”三麻子单腿蹲着可能累了,索性跪在了泥地上。 我心说:狗屁,老子宁愿饿死,也绝不干这些吓死人的营生。 三麻子又从布包里拿出一小沓黄草纸,从中抽出两张,用双手掌心来回轻轻摩擦着。 我对那个布包产生了兴趣,看着不大,可里面怎么能装这么多东西呢,怪。跟变魔术似的。 三麻子把两张黄草纸揉成了丝网状,抬手朝‘丝网’上哈了几口气,欠身贴在了老太太和小男孩的脸上,手掌在脸部上面来回划着圈,嘴里念念有词。 因声音发闷,只听见在嗓子里咕噜,却听不清说的啥。但我心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那俩尸体脸上的草纸,生怕它们颤动,又盼着它们颤动,心里很矛盾。手都攥出汗来了。 三麻子手口并用,忙活了一会,却没见那两具尸体有啥反应,还是直挺挺地,脸上盖得草纸也没动一下。 他停止了动作,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是累的还是失望。 我心里不由暗笑,死麻子神神叨叨的,屁用不管,白忙了,嘿嘿。 三麻子紧皱着眉,左手捏起一支串着红豆的银针,俯身探到了小男孩的胸前,慢慢伸出右手,突然朝男孩的胸口“啪”地猛拍了一巴掌:“起来吧!” 话没落,只见刚才还直挺挺的男孩,忽地坐了起来。 我惊的一屁股砸在了地上。 几乎与此同时,三麻子左手上的银针,“噗”地扎进了男孩的眉心上部。男孩猛一抖动,慢慢倒下,似乎又死了,但我惊讶地发现,盖在他脸上的那张网状草纸,在有规律的轻轻起伏着,显然,他在喘气。 我头皮一阵发麻,惊恐地望着男孩脸上的那张草纸,身子趔趄着一点点往后移,生怕他醒来一把抓住我。 “三爷,他‘活了’,”我怕三麻子没看清,颤声提醒道,“你看,在喘气。” 三麻子闷声道:“知道,别说话。” 我忙哑声,只觉浑身发冷,抖的不行。 三麻子又扭转着脚步,挪到了那老太太身边,眯眼瞅着她,左手捏着银针,右手在她胸口上方慢慢比划,似在寻找准确的部位。 就在这时,附近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了“唰啦、唰啦……”的声音。 猛回头,惊见几束绿幽幽的‘灯光’齐齐射了过来,是野狗。 我脑袋轰地一炸:“三爷……” 三麻子忙把手缩了回去,转头回望了一眼,脸色唰地大变,冲我急声道:“快赶走它们。” 显然,他是怕这俩尸体被野狗的‘气息’冲了,那他娘的就完了。 我忙从地上抓起两块瓦片,起身朝着草丛中的‘灯光’掷了过去。只听“嗷”的一声惨叫,草丛唰唰一阵乱响过后,又归入了平静。 待我转过头来,猛然看见那男孩的身体在剧烈颤抖,而三麻子则用手死死摁住男孩眉心上的银针。脸部表情非常狰狞。 我倒抽了口冷气,差点叫出声来。 显然这男孩是刚才被野狗的惨叫声唤诈了,幸亏三麻子出手快,要不…… 随着三麻子的全力压制,那男孩身子抖动的幅度慢慢小了下来,最后又静止不动了,唯有脸上的那张纸还在微微起伏着。 我这才松了口气,再看三麻子,他脸上已大汗淋漓。看来他也吓得不轻。 三麻子抬手擦了把脸上的汗水,冲我低声道:“出去看着点,别再让那些东西近前。” 我巴不得离尸体远一些呢,忙应了,抓着几块瓦片,猫腰走出十几米,探头四下瞅着周边的动静。 夜色如墨,风似乎也大了些,整个坟地里的黑影都动了起来,唰唰地响声,令人毛骨悚然。 我既担心身后的尸体诈了,又怕眼前这些黑影里突然窜出个啥物来。就这么胆战心惊地半蹲在那儿,神经紧张到了极点。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一个声音在叫,我脑袋轰地一炸,忙转头四望,没发现周边有异动。 “过来……” 原来是三麻子在叫。 靠,我大松了口气,转身溜到了他身边,见那老太太脸上的草纸也在微微起伏,显然,她也‘复活’了。 三麻子附在我耳边道:“你去逮个野狸子来,记住,逮着后,用褂子蒙着它,别让它叫出声来。” 野狸子,是一种猫科动物,貌似猫或豹子,体形比土狗略小,但凶猛异常,具备豹子的野性和敏捷。 在本地,尤其野外,经常有它们的身影出没。 对付这些小型野兽,我是不怕的,只要不是鬼怪就行。 我脱了汗褂,手里攥了块瓦片,猫腰向几座枯墓溜去。因为这些动物的栖息地多在枯坟里或树洞里。 我绕着几座枯坟转了一圈,没多大会,就逮到了一只,用褂子死死窝住它,抱了回来。 其时,天色已明,那两具死尸还在喘气。 三麻子神色疲惫地下达了另一个任务:把两具半‘活’的尸体背到坟地边缘,靠近乡道的地方,用以备战! 第三十七章人尸大战(2) 这个任务,把我吓出一身冷汗,若说背尸体,那还能凑合过去,可背个已经处于“半诈”的活死人,就有些为难了。万一被她(他)突然从后面咬住或卡住脖子,那想逃都没门。 三麻子见我又要怂,把眼一瞪:“你不背,难道让我这没腿的老头子背吗?” 我见此,也只好上前战战兢兢地先把那小孩的尸体抱到了墓地边缘的一灌木丛后,又回来把那老太太的尸体抱了过去。 一切安顿好后,我们也都又困又乏,肚子饿的咕咕叫。 三麻子让我拖来一条昨晚被打死的野狗,用木棍支着烤了,一顿狼吞虎咽,把肚皮撑了个滚圆。 看看太阳已爬上东山,估计时间应该是早上七八点钟了。 三麻子伸了个懒腰,连打了两个嗝,吩咐我把那驴背上的两篮子财宝挎来,全部倒在地上,皱眉想了一会,把那些金元宝分成十份,大洋两份,翡翠玉镯三分,总共十五份。 我眨眼看着,不知他要干什么,难道还要像上次旅馆那样和我分道扬镳? 我正疑惑着,只听三麻子道:“走,把这些东西分藏起来。” 我一愣,看看地上的财宝,又看看他:“三爷,咱……不是要去济南府吗?” 三麻子点头:“是,你以为带着这些东西咱能去的了吗?” 也是,兵荒马乱的,若带着这些财宝,估计走不了多远就会连人都没了。可,藏这地方,还不知啥时才能回来取呢,唉,没钱想发财,这发财了又担心小命。还不如赤条条地呢,反正光棍一根,没人稀罕。 我在三麻子的贴身指挥下,把十四份财宝分别藏在了坟地的十四个地方,有的是埋在树下,有的是埋在草皮地下,还有三四份直接藏进塌陷的枯坟里。 这些地方,一般没人会发现,即使有盗墓贼,也不会钻进塌陷的破坟洞里挖掘。 剩下最后那一份是二十五块大洋,三麻子揣了十五个,给了我十个。 对于这次分赃,我比较满意,起码比上次强多了。另外,我还多了个心眼,一旦我和他在路上走散,我会想方设法返回来‘挖宝’,反正不能让死麻子独吞。 这一切都办妥后,我们又来到坟地边缘的灌木丛后,守着那两具喘气的死尸歇息了一会。三麻子仰头瞅瞅太阳,估摸着大约上午八九点钟了,便指示我把捉到的那只野狸子抱过来,然后去岗子上窥望过路的行人。 因为按往年的经验推算,“活阎王”的嗣子会在中午十二点前赶到,这个时候去路上窥探虽然有点早,但防患于未然嘛,万一漏过去,那我俩将会面临一场暴风骤雨式的大追杀。 “一切都要算计到别人前面”,这是三麻子的格言。 我手里握着几块鹅卵石,赤着上身,穿着破裤头上了乡道,在墓地前面路边的高岗子的一个松树下潜伏下来,眯眼观察着西面路上的行人。 地势高,视野也就开阔,一眼能望出去七八里。 其时,太阳还没完全散发出热量,路上的行人相对较多,有挑担推车的,有坐轿子的,也有穿红着绿,骑驴回娘家的小媳妇。 我不由想起了我牵驴送“阎王婆”走亲戚的那些日子,心里有些痒痒的,她是我的第一个女人,虽然凶蛮,但还是挺受用的,尤其她那对大奶和肥硕的屁股,曾令我痴迷癫狂。还有那个暗娼的火热…… 也许,我这辈子从那时开始,就喜欢上了丰乳肥臀的女人,而对于排骨样的瘦女人,一点也不感兴趣。 不知不觉,太阳毒了起来,路上行人也少了。 因一夜没睡,我困的不行,脑袋直迷糊,但又怕漏掉那个嗣子招来大祸,所以硬撑着眼皮不敢打盹。 又过了大约半个时辰左右吧,朦胧中,我隐隐约约看见远处的乡道上出现了一堆影子,稍一犹疑,忙揉眼再瞅。 只见远处乡道上,有几匹快马疾速向这边驰来。我猛地打了个激愣:是嗣子他们来了! 我忙起身猫腰向后跑去。还没到坟地近前,就急喊起来:“三爷,三爷,来了,活阎王……” 话刚到这,脚下突然一绊,惊叫着一头扑了出去,手掌正好拍在了一丛荆棘上。 我娘,我顾不得痛疼,连滚带爬地窜到那簇灌木后,刚要再喊,竟见三麻子不知啥时,和那两具尸体并排躺着睡了。 这家伙真是个人物呀,我一脚踢过去,连叫:“三爷,三爷,来了……” 三麻子被突然惊醒,一骨碌爬起来,张着睡眼四下望:“谁,谁来了……” 我是又好气又好笑,呼哧道:“是活阎王过继的那个儿子,骑着马来了。” “在,在哪儿?”三麻子显然也慌了,忙抬头望乡道。 我急道:“还在岗子那边,你快想办法拦住他们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三麻子一听,稍松了口气,眯眼问道:“你看清是他们?别弄错了。” 他这一问,我也迟疑了,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就又道:“那我再去看看,若是的话,我就朝这边扔几块石头当信号,不是的话就不扔了。” 三麻子忙说行。 我撒丫子又窜回岗子上,打眼再看,那几匹快马已奔到了岗子下,距岗顶不过二里路左右,马上的人虽然模样看不清,但皆身穿蓝布军装,头戴大盖帽,脚蹬皮靴。一看就是当兵的。 不过,去年“活阎王”的嗣子带了两个勤务兵,而这次却是四匹马,四个人,难道不是他们? 我心里疑惑着,罩手又细瞅,却发现那四个人里,有一个脑后飘着长发,跟马尾巴似的一颠一颠的,一看就是个女人。 也许真不是他们,万一弄错了,不但害了他们,同时也害了我们。还是先看清楚再说吧。 我心里嘀咕着,继续伸头细瞅,这时,那几个人马已上到了半坡,我看见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背着马枪的人,这应该是当兵的。而第二个人则肩披盒子枪,腰挎战刀,魁梧雄壮…… 我靠,这不就是那个嗣子吗? 我心猛地一紧,转头扬手冲着坟地边缘的那簇灌木丛扔了块石头,怕三麻子没听到,又随手连扔两块。 石头蛋子砸在灌木丛枝叶上,霹雳咔嚓一阵乱响。 突然,一阵凄厉的猫叫声传来,灌木丛里旋即伸出了两颗脑袋,一个是老太太,另一个是那个小男孩,脸上还蒙着那草纸,眉心也都还扎着银针,诡异而又恐怖 这边,马蹄声渐近,我转头一看,他们已上到了岗顶,距我潜伏的这片杂草丛只有几十米远了。 我急得差点叫出声来,忙又转头回望。 惊见三麻子单腿窜起,伸出双手,把两具尸体脸上的草纸和银针一把划拉掉。 随即,惊悚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老太太张开没牙的大嘴,朝着天空“哇——”的一声吼叫,飞身窜出了灌木丛,风一般地朝乡道上扑来。 与此同时,那小男孩也跟野狸子似的,“哇哇……”尖叫着,紧跟而来。 我趴伏在草丛里,整个人都傻了。 第三十八章人尸大战(3) 乡道上,嗣子他们正打马疾走着,突见路边草丛里窜出来两个人,而且还是一老一少,怕撞倒他们,忙勒马停步。 前面那当兵的破口大骂:“你们特么找死呀,滚一边去!” 话没落,老太太“哇”地一声,一个蹿跳飞扑上去,死死抱住了那当兵的大腿,下口就啃。 那当兵的慌了,惊叫着挥鞭子就打。 而几乎与此同时,小男孩也窜到了嗣子马前,随着“哇”地一声狸嘶,身体腾空而起,飞身扑在了嗣子的身上。 嗣子猝不及防,惊吼着翻落马下,烈马受惊,撒蹄子向前窜去。而嗣子的一只脚还别在马蹬上,小男孩也死死缠着他,一马两人,马嘶人嚎,一路绝尘而去。 前面两人瞬间被不明来路的一老一少袭击。惊呆了后面那个女的和另一个勤务员。 女的掏出枪来,大喊着“俊豪……”,策马急追嗣子去了。 剩下那个当兵眼见老太太抱着前面那个勤务员又撕又啃,忙从马上跳下来,持枪奔近,抡起枪托就往老太太头上砸,只听“扑哧、扑哧”几下,老太太的脑袋像破葫芦似的被砸掉了半边,黑乎乎的浓浆喷了两人一身。 那轮枪托的勤务员本以为老太太会撒手倒掉,可没想到她仍顶着半个脑袋,双手死死卡住那人的脖子不松手。 持枪的勤务员懵了,因为正常人若挨一枪托,早撒手昏死过去了,可面前这个老太太脑袋都快没了,双手仍死死卡住其战友的脖子,且张着没牙的大嘴在他脸上猛啃,更惊悚的是,平常人脑袋破了会喷出鲜红的血,可这老太太脑袋里喷出的竟是黑色液体。 他惊恐地倒退了两步,似乎突然明白过来什么,四下一望,“嗷”地一声,拖着枪就往回跑,想骑马逃窜。 “打!” 灌木丛后,三麻子发出了一声嘶吼。 我猛然醒悟过来,忽地从地上跳起,一石头蛋子飞向了那勤务兵,准确地击中了他的头部,只听“啪”地一声脆响,那小子咕咚一头扎在马蹄下,不动了。 再看被老太太抱住的那个倒霉蛋,此时他已崩溃了,连喊带叫,又蹬又踹,最后“嘎”地一下,气绝身亡。 我忙窜到三麻子那儿,喊道:“三爷,死了俩……” 三麻子独腿站在灌木后,眯眼望着乡道上的马匹和死尸,道:“是三个,那个儿子也死定了。” 我一愣,连点头:“对对,他腿别在马蹬上,肯定会被拖死。” “可还有一个女的。”三麻子阴犹地皱了下眉。 我望着他:“那,那咋办?” 三麻子冷哼一声,咬牙道:“别担心,她会回来的,走,上去等着她!” 他说完,把胳膊一张,我转身弯腰背起他,穿过草丛,来到了路边,刚要把他放下,三麻子又道:“去岗子上面。” 地势高,看的远。我应了一声,背着他就往岗子顶奔。 就在这时,忽听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传来,我以为那女兵回来了,吓得一哆嗦,忙转头向后望去,可,空旷的乡道上一个人影都没,再看近处那两匹马,仍站在原地低头嗅着脚下的主人,声音显然也不是它们发出的。 这他娘的是咋回事,难道我耳朵出毛病了? “快,快,回去,快回坟地里去!” 三麻子在我背上突然叫了起来。 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转头就跑,没跑两步,只听“啪”的一声枪响,我腿弯一颤,咕咚扑在了地上,三麻子被甩出老远。 “哈哈……” 我头顶上传来了一阵尖利的狂笑声,那声音显然是个女人发出的,我脑袋轰地一炸:完了!我不明白那女兵怎么会绕到我们后边高岗子上的。 我不敢回望,双手抱头趴在地上,连连大叫:“好汉爷饶命,好汉爷饶命,我们是过路讨饭的呀……” 这招是在王大胡子那儿当兵时学的,也是保命的一种手法,没想到关键时刻还真用上了,只是对方是个女的,而不是个男的,叫好汉爷似乎不妥,可惊慌之下,一时又想不起来应该叫啥。 这时,忽听那女的又道:“快,把这俩叫花子劈了,割下脑袋来,收拾东西赶紧走!” 我娘,完了! 我吓得一哆嗦,更昏了,连叫:“三爷,三爷救我……” 我知道这时候三麻子都自身难保,更别说救我了,可这只是绝望中本能地表达。 我的嚎叫,并没唤来三麻子的回应,却听见一阵马蹄声驶近。完了!我双眼一闭,等着见阎王了。 忽然,一阵沙哑的大笑声传来,我猛地一愣,因为这声音我太熟悉了,是三麻子的。我晕,临死都还能笑出声来,真是个人物呀。 我伏地哆嗦着转头望去,只见三麻子灰头土脸地盘腿坐在地上,仰面冲着我身后的人怪笑道:“你们以为杀了我俩,就能灭口了吗?老子告诉你们,还有两个人没死,骑马跑了,哈哈……” 他这一嗓子把我喊懵了,这啥意思?没头没尾地半空扔出这么句屁话,难道他也吓疯了,在说胡话? 我正疑惑着,突听我身后的人开了腔:“二当家的,这老家伙说的对呀,刚才过路的是四匹马,四个人,都穿着灰皮,可现在这里只有两个穿灰皮的,那两个……” 我靠,这到底是些啥人啊,我更迷糊了,但可以肯定的是,我身后的人绝不是“活阎王”的嗣子。 那,那会是谁? 这时,又听那女的道:“老头,这俩穿灰皮的是你们打死的吗?” 三麻子朗声答道:“不是,但我知道是谁打死的,我也听到逃跑的那一男一女说要去搬救兵,来报仇!所以,你们要想活命的话,呵呵。” 这又啥意思?我更糊涂了,不过听三麻子那口气,似乎有威胁他们的意味。 那女人似乎迟疑了一下,道:“那好,先把这俩叫花子带回去,等一块算账,奶奶的!” 那女人说完,只听一阵马蹄声远去。 紧接着,我们被几个人摁住,脸蒙上黑布,在三麻子大呼小叫声中,被扔上马匹,稀里糊涂地驰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第三十九章身陷土匪窝(1) 我们被蒙住脸,捆住手脚,在马背上颠簸了约二十多分钟,期间除了哒哒的马蹄声,再没有啥动静,三麻子似乎也老实了,一路上就没哼哼过。 我不知道他们要把我俩带哪儿去,只知道暂时还死不了。 既然死不了,就得想想后路了。 首先,可以确定这些人应该不是当兵的,要不也不会骂嗣子他们是灰皮。这年头,不穿灰皮还有枪的,只有两种人,一是地方武装,二是土匪。 但这地方是军阀韩复渠的地盘,地方武装也都是他的人,给他们十个胆也不敢打正规军的主意。 排除第一种可能,第二就是土匪了,三麻子说过前面的黑风口是土匪窝,离这只有十几里地,那些土匪是啥事都能干出来的,别说抢劫少量正规军,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们也敢戳一下,看看兜里有啥…… 这么说,我和三麻子是落到土匪手里了,可让我不明白的是,这些人为啥要抓走我们呢? 难道让我们也去当土匪?可当土匪也得有本钱呀,比如我,年轻力壮,能跑能跳,打个家劫个舍的没问题。可三麻子能干啥呢,老么卡赤眼的不说,关键还是个瘸子,连走路都困难的主,要他有啥用? 也许,他们只是想把我留下入伙,而杀掉三麻子这个累赘。若那样,我就可以独吞了坟地里的那些金银财宝了。 我想到这儿,心里不由暗暗窃喜起来,若能独占那些宝贝,靠,还当啥土匪呀,抽空赶紧撒丫子,逃的越远越好。 别说我没良心,不同情三麻子。主要是这个家伙太黑,老往坑里陷我,要不我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大约过了二十多分钟,感觉马的步子渐渐慢了下来。 这时,有个声音在远处喊道:“哥哥们,这趟捞的啥油水?” “枪、马,都有,靠,还提回两个叫花子。”我身边有个汉子答道。 “叫花子?要这俩穷票干啥?” “二当家的要我们带回来,大概要问啥事吧,估计问完就开瓢了吧。” 我一听这话,心里猛地一沉:这么说,他们还是要把我俩一块咔嚓了?唉,算计一顿,还是难免一死。我心凉了,也就不再关心他们说啥了。反正是要死的人了,听啥也没用了。 我和三麻子被从马上拖下来,押着走了一段上坡路,三拐两拐,踏上了一块很平坦的地面,我不知道这是在哪儿,只听见周边人群闹哄哄的。感觉这里应该就是土匪窝了。 这时,一个女人声响起:“把他们的布揭下来。” 紧接着有大手卡着我的脖子,很粗鲁地把蒙在我头上的布带撸掉,我皱眉慢慢睁开眼,发现这里是一个很大的房子,比“活阎王”家的客厅大多了。 我正前面的太师椅上,翘腿坐着一个二十七八岁左右的女人。 她鹅蛋脸,发簪高耸,柳眉杏眼高鼻梁,嘴唇很丰满,下巴却很尖,披一件绿色斗篷,软皮马靴。整个人看上去非常精神。 她的两边各立着一名十七八岁,腰别短枪的漂亮女孩。 下面依次往这站了七八个汉子,皆表情凶恶,要插短枪,手持大刀,虎视眈眈地扫描着我和三麻子。一派肃杀气氛。 这,就是要上法场的前奏吗?我不敢想,偷眼瞄身旁的三麻子,见他独腿站立,昂首挺胸,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看来,这家伙知道自己要完蛋了,临死想充个好汉,免得让人耻笑? 那女人眯眼在我和三麻子脸上来回打量了一会,鄙夷地道:“你们从哪儿过来的?” “济南府!”三麻子朗声道。 那女人眉头略微一蹙:“那你们看见是谁袭击了那几个灰皮?” “天兵天将!”三麻子依旧哏不打地顺嘴胡扯。 话刚落,他身边一个汉子猛地一脚把他踹到:“放你妈的屁,明明是个老太太,还特么跟老子玩玄乎的,你这老东西是不是活够了,说,到底是什么人打死了那俩穿灰皮的,逃跑的那俩有没人去追!” 三麻子就势盘腿坐在地上,并不看那大汉,而是直眼望着前面那女人:“二当家的,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现场也摆在那儿,一个七八十岁的小脚老太太,能打过那些骑马拿枪的官兵吗?除非她是神或者是鬼。” 三麻子这番话,把所有的土匪都震懵了,眨眨眼,皆困惑地望向了那个女人。 那女人冷哼一声,盯着他,问道:“这么说,那鬼神是你招来的了?” 三麻子微微一笑:“在下不才,我还没那个能耐,是我师傅招来的。” 看来,三麻子是不敢接这个茬,忽悠到他师傅那儿去了。高! 我正暗想着,那女人又问:“你师傅是谁?现在哪儿?” 我以为他会顺口胡扯,一竿子把他传说中的师傅拨拉到天边去了,不料,他抬手一指我,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这位青年才俊就是!” 话没落,所有人的目光唰地齐齐射向了我。 我靠!我吓得猛一哆嗦,这不是要我命吗,死麻子呀,死麻子,你这老杂种临死还要踹我一脚啊,我,我…… 我刚要跳起来骂他,没想他又紧接道:“我这师傅自小就得到高人的点拨,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能洞悉人的生死和财运。” 完了,完了,老子临死还要背个“半仙”的臭名,你说窝囊不窝囊,更关键的是,他这一忽悠,面前这些土匪肯定要问我事,可我知道个屁呀,大字都不识一个,我能忽悠住谁啊,一旦答不上了,咔嚓一下脑袋就搬家了。 我急得瞪眼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反驳他,气的猛跺脚。 三麻子这么一忽悠,那女的好奇心上来了,手一指我,道:“你,大仙,你算算我爹娘是哪一年,哪一月,哪一天去世的?” “对,算对了,老子管你吃喝,若说错半个字,老子立马砍下你的狗头当尿壶。”一大汉凶狠地冲我晃了晃手里的大刀。 我脑袋轰地一炸,彻底苦逼了,谁他娘的知道你爹娘啥时死的呀,都是这死麻子硬按着我的脑袋往刀底下凑啊。 我张口结舌地不知咋说,冷汗顺着脸颊唰唰地流了下来。腿也哆嗦的像风中的麻杆,脑子一片空白。 “快说!”那大汉又吼了一声。 我咕咚一下跪在了地上,脑袋冲着地上“咚、咚”猛磕:“好汉爷,姑奶奶,我,我……” 我话刚到这,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有个人呼哧着跑进来,大声道:“二当家的,那个穿灰皮,骑大马的女人抓到了!” 那女人大喜,忽地站起来,叫道:“把这俩叫花子先押下去,把那灰皮母狗带上来!” 我和三麻子被几个大汉擒着出了土匪大厅,扔进了一个黑屋里。 外面的门刚被关上,我一把揪住三麻子,咬牙切齿地道:“你特么娘的,临死都要再踹我一脚,老子……” 我举拳就要打,被三麻子一把抓住,低声严厉地道:“你懂个屁,老子是在救你,还有我。” 救?啥意思?我眨着眼,疑惑地瞪着他。 “你要好好表现。”三麻子道。 “咋,咋表现?”我不解地问道。 三麻子瞅瞅门口,探身附在我耳边,道:“若想活命,你就必须先把那个女人日了……” 我靠,我惊的一屁股砸在了地上。 第四十章身陷土匪窝(2) 死麻子呀,死麻子,老子已经被刀架在脖子上了,你这杂种还拿我开涮。你是嫌我死的慢了吗? 别说我这样的叫花子加囚犯,就是土匪寨里这些个咋咋呼呼的大汉都不敢想那美事。你以为那土匪女头领是那么好糊弄的吗? 我气的瞪眼歪鼻子的呼呼直喘,而三麻子则眯眼看着我,面带戏虐地道:“郭子,你以为三爷我说的是屁话吗?” “比屁话还屁话,你有本事你自己去日了她呀,咱都快死的人了,你还这么……”我把头一扭,不再理他。 三麻子却并不恼,长叹了口气,道:“唉,世人皆醉我独醒啊,这事其实就是个迷局,那女头领自以为聪明,却恰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现在她想不死都难了。” 我听到这儿一愣,乜眼看着他。不知这家伙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三麻子见我有了兴趣,便眯着眼,分析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据他说(推测),这黑风口土匪虽多,但其实没几条好枪,多数是土枪鸟铳甚至是大刀,所以,做梦都想弄几条真家伙。 恰巧,今天“活阎王”的嗣子带枪骑马从黑风口路过,土匪们就起了心,但怕被正规军报复,不敢在家门口抢夺,便尾随其后,想离黑风口远一点的地方下手。 这样,一旦被正规军追查起来,他们也可以撇清干系,比如“我们若抢,早在家门口就抢了,还用的着跑那么远吗?” 那女头领算盘虽然打得精,但没想到半路被咱们先下了手。当然,咱和他们的目的不同,我也没想到他们能出现。 所以,她在岗子上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立马要灭口。幸亏我急中生智,将了她一军,她立马又想到要嫁祸于咱,才没杀。目的是万一正规军追查,她就把咱俩推出去。 三麻子头头是道的说完,叹道:“这娘们,黑啊。妈的,她精明,老子也不憨,没想到遇到的是我,哼哼!若别人,脑袋早搬家了。” 三麻子表情颇为自负。 我听了,心稍微放宽了点,忍不住问道:“那咱该咋办?再说那个骑马的女兵也被他们抓到了,会不会连咱一下灭了口?或者,为了讨好正规军,干脆让那个女兵把咱带走法办?” “呵呵,现在,不论那女头领怎么做,都逃不了一死了,包括那些鬼头蛤蟆眼的喽啰,一个都剩不下。”三麻子说到这儿,眼里露出了少有的凶光。 “为啥?”我一愣。 “因为我发现那土匪大厅里阴气很重,那些土匪身上也都鬼雾缭绕,据此推算,他们活不长了……” 我头皮一阵发麻,身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三麻子又道:“但,咱若不提前行动,很可能要死在他们前面,所以,为了活命,你必须设法勾搭上那个女土匪,日了她,让她信任你我,只有这样,咱爷们才能在死神来临之前,全身而退。” 我心里又一沉,苦逼了,我倒是想勾搭她,可她理我吗?想日?门都没有,形势摆在这儿,不定还没靠近她,胯裆里的这玩意就被割下喂了狗了呢。 我想到这儿,只觉胯裆处凉飕飕的一阵,忙下意识地加紧了腿。 三麻子看出了我的忧虑,安慰道:“郭子,别怕,有三爷我在后面给你点着步,到时你知道该怎么做的,况且,我刚才已经在众土匪面前已经为你支起了杆子,你就顺着杆子往上爬就行。” 我无奈地点了下头,又不无担心地道:“那,那万一露陷了呢?” “有我呀,你掉下来我再把你托上去。靠,这么美的事你小子还装逼?老子倒想上,可惜老了,没人正眼看了,唉,若搁三十年前,不,就是十年前,也没你小子的虾毛。明白?” 我无语了。 三麻子又淳淳教导我,说女人多不喜欢软蛋,一定要硬起来,即使你内心怕的要死,表面也要装的像爷们,顶天立地,爱谁谁。只有这样,女人才喜欢。若实在不行,你就装逼不说话,让她以为你高深莫测,我再在一边给你打圆场,不信忽悠不死那个臭娘们。 三麻子反复给我打了气,我心也蠢蠢欲动起来。咬牙道:“好,三爷,我听你的,能不能勾搭上她是其次,只要你能保证我不死就行……” “必须上了她!”三麻子坚决地道,“只有那样,咱才能活命,否则,都的完蛋。” 我们在小黑屋里嘀嘀咕咕了很长时间,推测出了各种对付那女土匪及其喽啰们的刁难问题,一条条地做了详细的预案。甚至把我的年龄也从十七岁改到了三十五岁,因为三麻子说一定要比那女土匪的年龄大。 等一切都认为天衣无缝后,三麻子才疲惫地伸了伸懒腰,转头瞅瞅门口,外面还没动静,可时间应该早过了中午了。 三麻子眯了眯眼,突然冲外面大声喊道:“外面有喘气的吗?老子饿了!妈的,什么时候了还不送饭吃。” 我心里咕咚一下,听他这口气,似乎不是囚犯,而是地主老财。可要知道,外面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土匪呀,万一把他们惹火了…… 我忙伸手拽他:“三爷,三爷……” 三麻子转头冲我怒道:“咋的了,老子肚子饿了,要他们送饭吃,犯法了?” 看他那架势,不容仍何人阻拦。我也只好不吭声了。 三麻子又连喊了几声,外面还是屁点反应没有。 三麻子忽地单腿蹦了起来,几步跳到门口,双手抓住门边,“咕咚、咕咚”用力拽撞,边作边吼:“开门,开门,特么都死净了吗,老子……” 话刚到这,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咕咚咕咚的脚步声,紧接着木门哗啦一下被打开,三麻子闪身想跳到一边,不料,却被外面冲进来的大脚“咣”地踹中了肚腹。 三麻子惊叫着仰面跌了出去。我一惊,忙跑过去搀扶。 “你特么活够了是不是,好,老子成全你!” 随着话音,一个光头红脸的大汉手持明晃晃的大砍刀闯了进来,一股刺鼻的酒气也随之袭来。 我心里猛地一沉,坏了,这小子喝酒了,而喝醉酒的人,尤其还是土匪,那是任何人都不敢叨叨的。 死麻子呀,你是不昏了头了,怎么敢在土匪窝里撒野啊。 第四十一章身陷土匪窝(3) 那光头土匪大骂着,上来一把揪住了三麻子的衣襟,抬手往上一提,三麻子就独腿蹬歪着像个鸭子似的离了地。 “咋,咋了,”三麻子似乎也吓昏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放下我。” 我刚要上去劝解,那光头唰地把大刀架在了三麻子的脖子上,朝我一瞪眼:“滚一边去。小心老子连你也劈了。” 我吓得忙连连后退,脚下一绊,咕咚一屁股砸在了地上。 那光头又一把把三麻子惯在了地上,三麻子惊叫着刚要翻滚出去,明晃晃的大刀就顶住了他的胸口。 光头嘴一撇:“老头,叫啊,不是特么不服吗,你再叫声老子听听?” 三麻子低头瞅瞅胸口上的大刀,又仰面看着凶神恶煞的光头,脸皮一抖,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兄弟呀,兄弟,哥哥我纵有万贯家财,也只好抛弃了,快捅了我吧,老子落到这种地步,也觉得太特么窝囊。正好让你成全了我,哈哈……” 他这一笑,把光头笑懵了,他奇怪地眨了眨眼,伸头问道:“你,你说啥?” 三麻子的话也突然提醒了我,而且看那光头的眼神,似乎对“万贯家财”颇感兴趣,为了救三麻子的命,我忙接道:“对对,我三爷很有钱,金银财宝一堆一堆的……” 我刚说到这儿,被三麻子一句呵斥住:“你瞎说啥,家有万贯,也脱不了进阎王殿,哈哈……” 三麻子又纵声大笑起来。 光头土匪一听昏了,忙把刀收回,冲着三麻子半信半疑地问道:“你,你特么可别瞎忽悠,你看看你穿这身破衣,有钱能穿这样?老子……” 话刚到这,突听“咣啷啷”一阵悦耳的响声从三麻子兜里发出。 只见三麻子从衣兜里摸出几块大洋,傲道:“小钱,拿去。” 说着把手一扬,几块雪白的大洋叮呤咣啷地滚向了门口。那光头忙转身弯腰去捡。 三麻子又道:“伙计,想发财吗?给你们二当家的捎个信,让她来跟我们师徒谈谈。” 光头急三火四地捡了几块大洋,边往兜里揣,边转身咧嘴地冲三麻子道:“三,三爷是吧?你还有吗?嘿嘿……” 我见他态度大变,精神也提了起来,高声道:“有的是,三爷让你去叫你们二当家的,你快去,我也赏你一块。” 我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大洋,扬手扔给了他,光头忙双手接住。 三麻子紧接道:“只要好好伺候着我们,包你这辈子的钱花不完,三爷我可是有点石成金的本事。” “真,真事咋的?”那光头惊讶地瞪大了眼,看看他又望望我,“我娘,这下碰上财神爷了,好好,我去,立马去。” 光头说完,转身奔出了屋,哗啦锁上门,屁颠屁颠地跑没影了。 我望望门外没人,便心有余悸地冲三麻子道:“三爷,你刚才……” 三麻子呵呵一笑:“我不那么作,这秃头能理咱们吗?与其在这傻等,不如主动出击。” 我恍然大悟,望着三麻子那张丑陋的老脸,心里暗暗赞了句:狡猾的老贼! 不一会儿,外面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木门开出,一下子涌进来四五个鬼头蛤蟆眼的土匪,皆脸带喜色,七嘴八舌地道:“走走,俺们二当家的请你们快去。” 三麻子还想装逼拿捏,却被两个汉子架着胳膊就抬了出去,我也被他们簇拥着出了屋。 外面,山色青青,阳光灿烂,我沉闷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只是即将面临‘大考’,心里多少还有点鼓颠,不知那女土匪要怎么折腾我们。 在土匪们的‘护送’下,我和三麻子来到土匪大厅,迎面看见那女头领端坐在太师椅上,正眯眼望着我们到来。 我突然想起了三麻子叮嘱我的话“男人要爷们”,忙挺胸昂首,大步走到了大厅中间,距那女土匪约七八米的地方,停住。目不斜视,一副高傲的神态。 三麻子也被几个土匪抬着,单腿站在了我身边。他左右看看,冲那光头土匪大声道:“拿把椅子来!” 我靠,牛气还不小哩。 那光头转眼看向端坐在太师椅上的女头领,只见她眯眼轻轻点了下头。 光头忙奔到墙边抄来一把椅子,放到了三麻子身后。三麻子转身搬起椅子,竟又放到了我屁股下。 “师傅,请坐!”三麻子恭敬地道。 我晕,这家伙搞啥名堂呀。论年龄,他比我大三倍,论体格,他还是个瘸子,这椅子我不能坐。 “不,不,你……”我忙把椅子往他身边推。 “哎呀,师傅啊,您别老这么谦虚好吗?我当徒弟的就应该孝敬您呀,坐坐,快坐。” 三麻子说着,硬把椅子推到了我屁股下,奋力把我按坐了。他自己独腿立在我身边,似一名忠实的保镖。 那女头领看着这一幕,“扑哧”一下笑了,望着三麻子,道:“你这徒弟当的不错呀,呵呵。” 三麻子微微一抱拳,躬身道:“惭愧,在下不才,这辈子能得到我师傅的指点,鄙人感到万分荣幸!” 我脸皮不由抖了一下,耳根子热辣辣的,偷眼看那女土匪,见她脸上闪过了一丝怪异的表情。 “是吗?”女土匪道,“你师傅叫啥,我看着年龄也不过十七八岁呀,一个小屁孩伢子,能有啥本领?说说我听听,不过,可别把牛皮吹大了,姑奶奶可是要验证的。” 三麻子呵呵一笑,正色道:“二当家的,你这话差矣,你看我师傅是个孩伢子吗?他年龄可比你大多了……” 话刚到这,女头领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我比孩伢子还孩伢子了,你看我有多大?” “最多不过二十一二岁。”三麻子看着她,道。 这明显是马屁话,那女土匪眉毛一扬,没吭声,但那表情似乎很受用。 接着,三麻子按照早已谋划好的说辞,吹呼开了。说我叫郭得金,今年虚岁三十五,驻颜有术,所以看着比实际年龄小一半,天资聪颖,高大英俊,有仙风道骨之风韵,被一云游的道士看好,收为关门弟子,教了我点石成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本领等等。 那女土匪越听越皱眉,最后“啪”地一拍椅子,忽地站了起来。 我心里猛地一紧,坏了,牛皮吹破了。吓的刚要站起,却被三麻子‘不经意’地按住了肩膀。 “神仙是吧?实话告诉你们,像你们这种货色,姑奶奶见的多了。”女土匪鄙夷地撇了下嘴,又转眼冲立在我俩身旁的喽啰们喊道,“给我拖出去砍了!” 我脑袋轰地一炸,差点从椅子上栽下去,却被三麻子紧紧按住。 几个土匪应声扑来,伸手就要抓我们。三麻子突然右臂一举,大声道:“慢着!” 那女土匪一蹙眉:“咋的了,你觉的就这么死了太冤是吧?” “我俩死不死无所谓,主要是太亏了你们。”三麻子道,“放着金山银山不要,连傻子都不如。” 你娘,这不是火上浇油吗?临死都还嘴硬。 那女土匪又是哈哈一阵大笑,道:“那好,姑奶奶给你个机会,让你们死的心服口服。” 三麻子紧接道:“好,请说!” 我以为那女土匪还会让我们算算她爹娘是啥时死的,我知道,这个问题三麻子是绝对答不上来的。所以,我们死定了,唉,跟着他算倒血霉了。 就在我万念俱灰之时,那女土匪开口了:“姑奶奶现在面临的最大一个问题,就是缺枪,我问你,这地方哪儿有枪?你若能替我找来几条,姑奶奶就放了你。” 我靠,这不是故意刁难我们吗?这比她爹娘的死更难。别费脑子了,赶紧砍头算了,奶奶的。 然而,我虽然‘木了’,但三麻子却仍精神抖擞:“是吗?这太简单了。” 三麻子,继续吹吧,直接吹到脑袋落地你才能闭嘴。 “我问问我师傅。” 这突然的一句话把我麻木的神经又猛激了起来,我靠,死到临头了还不忘再踹我一脚。 我厌恶地闭上了眼睛。 三麻子低头附在我耳边,嘀哩咕噜了一阵鸟语,我咬牙切齿地骂道:“狗杂种。” 三麻子却忙点头,大声道:“噢,夹岭沟呀,好好,谢谢师傅,我知道了。” “是吗?说!”那女土匪一听这话,来了兴趣。 三麻子道:“我师傅说,在夹岭沟那地方,好像埋着几支驳壳枪。油光黑亮的,在他脑子里直闪。” 话刚落,那女土匪哈哈大笑起来,冲几个土匪道:“好,大锤,老八,你们带着几个弟兄,押着这俩半仙去夹岭沟找枪去,若找不到,别再听他们叨叨,就地给我把这俩狗头砍了!” 这回,三麻子算是忽悠到头了。 第四十二章身陷土匪窝(4) 几个土匪咋咋呼呼地擒着我们涌出大厅,怕我们半路上逃跑,就用绳子捆了,扔到了一匹马背上,前后左右把我们夹在中间,出了山门,一路向东驰去。 我和三麻子被捆在一起,紧排着趴在马背上,那颠簸的滋味比死还难受。 更苦逼的是,三麻子说的驳壳枪是纯粹在胡扯呀,到时找不到,那必须被砍头,如其颠簸一顿被砍,还不如直接砍了还少遭点罪。 三麻子呀,三麻子,你狗日的忽悠一顿,不但没把那臭娘们忽悠晕,反把自己忽悠的少皮没毛,而且还把老子搭上了。 这若让外人知道了,还不笑掉大牙?就是死了也要遗臭万年呀。 我趴在马背上,心里恼的不行,几次咧嘴想痛痛快快地嚎哭一顿,却发不出声来。 不想,三麻子却出声了,但不是哭,而是得意洋洋地哼起了流氓小曲《十八摸》,你娘,这都啥时候了,还有心情去摸?等会去阎王爷那儿摸小鬼吧。我暗暗骂了一句 一群人马窜出了七八里地,速度开始慢下来。 这时,那个光头土匪,也就是被其女头领称为“大锤”的家伙,骑着马凑到了我们跟前,伸头冲三麻子小声问道:“哎,三,三爷,你家是济南府的吗?” 三麻子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是。” “我,我个表舅也是济南府的,大名忘了,光知道外、外号叫‘蛤蜊皮’,跟你差不多岁数,听说还开钱铺……” 三麻子面无表情地道:“噢,蛤蜊皮呀,认识。” “真事咋的?”大锤惊喜道,“你,你俩是朋友?” 三麻子嘴一撇:“他跟阎王爷做朋友去了。” “啥,啥?”大锤一愣,险些从马上栽下去,忙抓紧缰绳,“你说我表舅死了?” “是!” “咋死的?我怎么没听说?一个月前,俺娘还去济南府看过他呢,说挺壮实的。”大锤半信半疑地道。 三麻子仍不带表情地道:“三天前,他的钱铺被土匪抢了,他的脑袋也被砍下来扔下水道里冲走了。” 我靠,死麻子这不是胡扯吗,刚开始我还以为他真认识啥蛤蜊皮呢,这最后一句才听明白是在扯淡。 唉,麻子呀,临死了都在忽悠人玩,这辈子就这德性了,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一行人马又走出四五里地,只听一土匪道:“快到了,前面就是夹岭沟。” 话落,马蹄声紧了起来。死神也离我俩越来越近。 这时,我想起了那些还藏在坟地里的金银财宝,心里有些可惜起来,唉,真窝囊,一切都替别人白忙活了,今儿个我们死了,以后不知要便宜了哪个王八蛋。 一行人马翻过一道土岭,进入了一条宽大且很长的沟里,沟底乱石杂草灌木丛生,也没路。人群停了下来。 这里应该就是三麻子说的夹岭沟了。 想到立马要被砍头,我麻木的神经又紧张起来,而三麻子却高声叫道:“到了,快放我们下来,妈的,一路上颠的快散架了。” 几个土匪跳下马,过来七手八脚地把我俩从马背上拽下来,持枪顶着。 三麻子似乎腿脚也麻了,独腿站立不稳,“哎吆,哎吆”地软软坐在了草地上。 大锤上前看了眼三麻子,又冲我道:“这儿就是夹岭沟,你看哪地方藏着驳壳枪?” “对,快说,别特么装神弄鬼地耽误老子们的时间。”另一疤脸土匪摧道。 我不愿搭理他们,反正你再怎么讨好下跪磕头,他们也不会饶了你,便把头朝三麻子一摆,让他最后忽悠几句过过瘾吧,等会成了鬼,也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大锤又低头冲三麻子道:“三……爷……” 他叫的似乎不那么心甘情愿,心里也可能还藏着想法,也许在砍头之前,他会悄悄地探问三麻子的家财,至少也得把他兜里的那几块大洋私吞了。 三麻子昂头道:“你们是来干啥的?” 我靠,我差点笑出声来,装逼卖傻能到这种境界,也算是大神级的人物了。 大锤眨了眨眼,奇怪地瞅着他,显然被他这句话搞懵了,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病?或者故意来溜他们玩? 边上的几个土匪火了,那疤脸土匪上来“咣”地踹了他一脚:“尼玛的,快说,这儿到底有没有枪!” “对,别跟这棒槌磨叽,没有就立马砍了他的狗头回去交差。” “还有那个小棒槌,一块拾掇了……” “不对,是这个老家伙的师傅……” “哈哈……” 土匪们嘲笑咋呼着,纷纷从肩背上抽下了明晃晃的大刀,挽胳膊露袖子的要动手。 三麻子脸色突然一沉,冲土匪们呵斥道:“你们是来拿枪的还是故意来杀人的?给老子说明白了!” “你特么别废话,不拿枪的话,老子们能来这兔子不拉屎的破地方杀你?早在寨子里就把你的狗头砍下来当尿壶了。”疤脸土匪气急败坏地骂着,刀就架在了三麻子的脖子上,“说,一句话,有还是没有!” 三麻子却不屑地把头一伸:“没有我来这地方干啥,扶我起来!” 他这一句,把土匪们喊懵了,想不扶他吧,他说能找到枪,可要扶他吧,又觉得太抹面子,都直愣地站在那儿大眼瞪小眼,不知该咋办好。 这时,大锤哈哈道:“好好,就信你一回,老八,二五眼,快扶三……他起来。” 老八和二五眼只好一手提刀,一手把三麻子搀了起来。 三麻子转头四下瞅瞅,突然冲我道:“师傅,我记得你好像说那些油光黑亮的物件是在几棵槐树底下发出的,是吧?” 都到这时候了,我也没心情理他了,只是白了他一眼,不吭声。 “好,谢谢师傅!”三麻子双手一拱,道,“快扶我们师徒上马,沿沟底往前走。” 既然都到这地步了,土匪们不情愿也不行了,嘴里纷纷嘟囔着,没好气地把我和三麻子架到了马背上。 大锤牵着缰绳,几个土匪持枪左右前后地‘护着’,在三麻子的指挥下,沿沟底磕磕绊绊地往前走了约一里多路,果见前面沟沿上有几棵老槐树,枝叶婆娑地在风中抖动。 这应该是我们最后的一站了,三麻子选了个好地方呀,当了鬼也可以爬树上玩,靠! 土匪们不耐烦了,疤脸持刀朝那几棵树一指:“是不是那地方?” 不等麻子答话,我就很痛快地道:“就是,赶紧给老子动手吧!” 我不想再受熬煎,早晚的死,不如痛痛快快地砍了利索。 土匪们不明白我的意思,以为那几棵树下真埋藏着他们梦寐以求的驳壳枪,发一声喊,呼啦啦地爬上沟沿,争先恐后地寻开了。 沟底,只剩下我和三麻子及几匹马。 我前后望望,脑袋轰地一炸,突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跑! 如果我们转身打马飞窜,估计土匪们是追不上的。也许,三麻子也是这个目的,我这才猛然意识到了麻子的精明之处。 我忙用胳膊肘拐了一下身后的三麻子,急声道:“三爷……” 三麻子低声道:“咋呼啥?” “咱……” 我刚俯身抓住马鬃,脊背却猛挨了他一拳:“你找死呀,再快能快的过他们的子弹吗?老实点!” 我靠,我又懵了,他…… 即使跑不掉,也比在这等死强吧,此时不搏,再也没机会了。 我不管不顾地抓着马鬃要掉头,不料,三麻子竟突然大喊起来:“找到了没?快点!” 我*你八辈祖宗呀,你狗日的脑袋真让驴踢了吗?自己想死可别拖上我呀。我气的肺都要炸了,刚刚冒出的求生的念头也沉到了极点,完了,都死吧! 这时,树底下的人群里突然发出了一阵惊叫声:“找到了!找到拉……” 我心猛地一紧,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瞪眼张嘴地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大锤和疤脸每人手里高举着一支黝黑发亮的驳壳枪,兴冲冲地跑了过来,几个喽啰咋咋呼呼地紧跟。 我娘,这不是在做梦吧? 就在我惊愣之时,身后响起三麻子的沙哑声:“老子把路都给你铺好了,你小子跟那臭娘们就掂量着怎么日吧!” 第四十三章身陷土匪窝(5) 从大悲到大喜,这速度转换的太快,我一时像在做梦一样,迷迷糊糊中,就和三麻子在众土匪嘻嘻哈哈的簇拥下,快马加鞭地向黑风口奔去。 那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后来,三麻子才告诉我,他有个习惯,就是身上从不带很多钱和物,而是随时随地把得到的钱物埋藏起来。这样既备不时之需,又不会因携带巨额财物而引祸上身。 这次土匪从夹岭沟的老槐树地下挖出的那两支盒子枪,是他前些日子路过战场,从尸体堆里捡到的,本来想防身,可带着走了两天,又觉得不方便,就顺手埋到了那老槐树底下。 他这话我信,因为那坟地里埋藏的金银财宝就是个例证。 另外,三麻子还说,其实他早已预料到那女土匪会测验我们一下,土匪嘛,无外乎贪图钱财之物,这也是人的本性。 但没想到她会提出要枪,幸亏他‘有货’,便顺水推舟地献了出来。当然,即使没枪,他也会随便跟她说个地方,挖出点金银珠宝去买枪。 三麻子,高人也! 我们两人骑着高头大马,在众土匪前呼后拥,众星拱月般的呵护下,满面春风地回到了黑风口土匪大本营。 那女土匪一见我们真带回了枪,在震惊之下,态度大变,知道遇上高人了,忙吩咐众喽啰杀鸡宰羊,在大厅里摆下了酒席,款待我和三麻子这两位‘神仙’。 酒宴上,三麻子时时处处供奉着我,‘师徒’关系展现的淋漓尽致。 那女土匪也对我产生了兴趣,或者说是好奇。先自我介绍了,大名叫林赛花,外号一枝梅。 不等我开口,三麻子就抢先替我答了,说我叫郭德金,虚岁三十五,沂蒙山老虎沟人,四岁死了爹,六岁没了娘,先是跟着本家瞎子大爷讨饭,七岁那年在路上遇见一位道士,那道士见我眉宇间透着一股不凡之气,便带着我去了一座名山,闭关修炼了十八年…… 我靠,这也吹得太离谱了,十八年前我还在我娘肚子里呢。但又猛然想到,我已经“三十五”了,心里就忐忑的要命,生怕被那一枝梅识破。 三十五岁和十七八岁,从外表上看,那绝不是同一个级别的人,好在,俺“驻颜有术”,所以永远年轻,呵呵。 三麻子把我的身份详细地介绍完,我发现一枝梅看我的眼神里有了仰慕与好奇。心下一动,想到了三麻子对我说的“掂量着怎么日吧”的话。脸色唰地红到了脖子,忙低头。生怕被一枝梅看穿。 接着,三麻子又介绍起了自己,说他叫胡大海,今年五十二岁,家住济南府,有万贯家产,但在军阀混战中,被炮弹炸断了一条腿,后来遇到了我,由此甘愿抛弃家产,跟我云游天下,普度众生,打抱不平……等等。 把个一枝梅和众喽啰忽悠的云山雾罩,连连称奇。 酒足饭饱后,一枝梅让喽啰们都退下,只留我和三麻子在其身边喝茶聊天。 其时,夜色来临,大厅里早有喽啰点了几支火把。 我们三人都有些醉意,一枝梅原本白皙的脸蛋也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丰厚的嘴唇更是鲜艳欲滴,让人恨不得抱着啃一口。 我听见三麻子喉咙里传来一阵吞咽唾沫的咕咚声,心想这老色鬼是上火了。 一枝梅坐在椅子上,眯眼看着我和三麻子,幽幽地道:“大哥,叔,你们知道他们为啥称呼我为‘二当家’的吗?” 我一愣,不知该怎么回答,三麻子却突然叹了口气:“唉,知道的,不过……我们还是不说出来为好,免得您又伤心。” 我靠,咋回事?他怎么啥都知道呀,不会又是在胡扯,以激这个娘们自己说出来吧? 果然,一枝梅面色忧郁地虚望着桌子上的茶碗,叹口气,道出了自己的家世。 原来,她家是诸城县林家村的,十年前,因为父亲欠了本村地主高大尚的租子,姓高的就逼她父亲让女儿给他当妾,那情景就跟后来的悲情大戏《白毛女》差不多。 不同的是,她爹没喝卤水,她也没跑进深山,而是哭啼啼地坐着花轿去了高大尚家,当了人家的小妾,当晚还没入洞房,就来了一帮蒙面的黑衣大汉,不但把新郎官高大尚打了个半死,还把她也抢走了。 这帮蒙面大汉就是黑风口的土匪,头领名叫“一刀没”,意思是刀术功夫非常厉害,只要一出刀,对手基本没个跑。说削你鼻子,不带伤着嘴唇的。 这“一刀没”当年二十八岁,比林赛花大十岁。身高体壮,侠骨柔肠。是个响当当的汉子。 他把林赛花抢来后,就逼她当了压寨夫人。一混七八年,感情有了,却没孩子。 去年,“一刀没”听说几十里外的镇警察所里新进了几条快抢,晚上就带众喽啰去抢劫,不想人家早有防备,他们刚进警察所大院,就被从窗户里射出的一排枪弹打倒四五个,“一刀没”也受了重伤。 被喽啰们抬回来后,没过夜就大口吐血而死。 从此,老婆“一枝梅”就继承了他的大业,担当起了土匪寨头领,遥尊丈夫“一刀没”为终身大头领,自己谦称二头领。 一枝梅说完,眼圈早红了大半,眯眼咬牙道:“只可惜,大头领和兄弟们的仇,我至今未报,缺的就是枪,所以,我们才不顾一切到处去抢……” 我不由问道:“那,你们现在有多少条枪?我看他们拿的也不少啊。” 一枝梅看着我,微微笑道:“大哥,跟你们说句实话,我们这里有三十多个兄弟,但很多人手里拿的其实是不能用的假枪,跟烧火棍差不多,真正的枪也不过七八条,且打起来多没个准。” 我哦了一声,不再问。而三麻子又道:“不会吧,妹子,这么些年,你们……” 一枝梅呵呵苦笑着摇了摇头:“你们不知道呀,这期间,我们寨子曾被韩复渠的队伍破了两次,每次都把我们的家底查抄干净,人员解散,过后,兄弟们又重新聚拢,这也是我们不敢正面惹正规军的原因。” 原来,当土匪也这么艰难呀。 三麻子听后,略微点了下头,问道:“那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一枝梅道:“正规军我们惹不起,但我男人‘一刀没’的仇一定要报。” 要报仇,就得去镇上攻打警察所了,这个,没人敢牛逼。 不料,三麻子却极为轻松地说道:“报仇不就是要把那个警察所一锅端了吗?简单!” 我靠,牛皮又吹上了,但要知道,吹牛是要付出代价的,不定小命也得搭上呢。 一枝梅闻听,眼睛唰地一亮,看着三麻子,惊喜地道:“叔,你们能……” “我没那个本事,不过……”三麻子用手一指我,“我师傅能替你报了仇。” 我娘,我心里咕咚一下,差点从椅子上栽下来,这不是明摆着把我往死路上逼吗?别说一个警察所,就是碰上单个的警察,我也得老远躲着走呀。 这驴日的三麻子,一时不糟践我就难受啊。 我忙摆手:“不行,不……” 话刚到这,三麻子抢道:“哎呀,师傅,你别拿捏了,大妹子这么好,有情有义的,你就能眼睁睁地看着不管?怪不得你讨不着媳妇,就是太实在了……” 那一枝梅一听,惊讶地瞪大了眼,看着我:“大哥你还没媳妇?” “是呀,”三麻子忙接道,“这样高大英俊又有本事的好青年,说没媳妇人家都没信的,济南府有不少大户人家的闺女想嫁给他,他都不要呢。唉,一身本领,就是人太本份,至今还是童子身呢。” 三麻子叹息着摇了摇头。 他的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敢说啥了,只好低头装逼,脑子里却闪出“阎王婆”那丰硕的大白屁股。 一枝梅哈哈大笑起来,用手“啪”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大哥,你也太老实了吧,你看看我们寨子里的汉子,哪个没搞过女人?哈哈……” “是啊,这样的男人现在很难找了,”三麻子附和道,“不过哪个女人能跟着这样的好小伙,也是上辈子的福气,踏实,脾气也好。” 你娘,这就开始拉皮条了? 我见一枝梅眯眼打量着我,却不吭声。感觉浑身很不自在,便冲三麻子道:“咱……回屋睡吧?时候不早了。” 三麻子似乎也突然醒悟过来,转头看看门外,对一枝梅道:“大妹子,都忙一天了,咱都睡吧,有话明天再说。” 一枝梅虽意犹未尽,但没挽留的意思,站起来道:“好的,大哥,叔,明天再聊。”又冲门外喊道,“二五眼,把两位大哥大叔领你们隔壁屋里睡觉去。” 二五眼应声进来,点头哈腰地把我和三麻子带到了一个有床铺的房间。伺候着我们躺下,吹灭了灯,才出去。 黑暗中,我小声埋怨三麻子不该把牛皮吹大了,不是说好日了那娘们就走吗?这下该咋办? 三麻子安慰我,说你特么精想美事,这样的女人哪能让你随便日?所以必须施展点本领,让她对你有崇拜感,才能上手,再说日她不是目的,最重要的是脱身,只要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她才能放松警惕。 又说,至于攻打警察所的事,不用我操心,到时他自有办法。 另外,他在喝酒的时候,听那个大锤说过,中午那个穿灰皮的女人被砍了,所以,即使“活阎王”他哥侄得知消息,发兵来打,也要半月后了,这个期间,咱尽可逍遥快活,瞅准时机再逃跑。 最后,三麻子道:“小子,明天估计那娘们要验证一下你的身手了。” 我一愣:“啥身手?” “腿脚功夫呗,”三麻子道,“不过你别怕,你不是有‘飞石绝技’吗?一招鲜,走遍天,到时你玩就是了。” 我点了下头。 三麻子突然又嘿嘿笑了起来,探身附在我耳边,低声道:“我看那小娘们,那方面很强的,到时够你累的。” 这家伙又在胡扯,我刚要反驳,他紧接道:“这你不知道吧,我跟你说,女人强不强,一看嘴唇就知道,只要上嘴唇丰厚又向上微翻着的,那方面百分百强、贪……” “你咋知道的?”我质疑道。 “切!”三麻子回身往枕头上一仰,“我见过的女人多了,啥样的老子没试过,快睡吧。” 话没落几分钟,枕边就响起了鼾声。 这杂种!唉,我默默地叹了口气,忧虑着明天的到来,也不知不觉也合上了眼。 第四十四章诈尸袭击警察所(1)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阳光透过窗户射进来,照在三麻子那条多毛的小腿上,感觉很丑陋。 尤其他那睡态,一般人看着都心悸。瞪眼张嘴,嗓子眼里还呼噜呼噜直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诈尸呢。 我蹙眉望向窗外,外面树头上,一群麻雀在叽叽喳喳地乱叫,让人很烦。 我揉了揉眼,推了推三麻子:“三爷,起床了。” 三麻子鼾声止,吧嗒吧嗒嘴,我以为他醒了,可没几秒钟,又呼噜起来。 你娘,我脑子一闪,突然叫道:“大姑娘!” 三麻子忽地坐了起来,转头四望:“啥,啥……” 见我转脸偷笑,他这才醒悟过来,愠怒地骂了一句,悻悻地穿上了衣服。 开门出的屋来,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我猛打了几个喷嚏,顿觉精神振奋了许多。 其时,土匪们还没起床,周边很安静。 我转头打量着这个土匪老巢,前后有两排房子,前面那排约有四五间,土匪大厅占了一大半,边上两间可能就是头领一枝梅和那两个小姑娘(女保镖?)的住所。 而后面这排,约有七八间,是喽啰们的宿舍,屋前空地不大,屋檐下堆放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红木柜子,独轮推车等,可能是从山下抢来的吧。我不知道他们要这些有啥用。 东边一棵柳树下还拴着两只羊。我突然想起了我们拴在坟地里的那头驴,不知现在咋样了,或许已被人发现牵走了吧。 西面,也就是出口的地方,垛着一垛柴火,形状像个木屋。我没在意,伸了伸懒腰,解着裤腰带想到柳树地下去撒尿,不想那柴垛里突然钻出两个人来。 我靠,原来真是个木屋呀,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个哨屋。不过没山寨大门旁边的哨楼那么正规显眼罢了。 那俩人提着枪跑过来,近了,见是二五眼,还有一个小眼小鼻子的,我不认识。 “大哥,睡醒了?” 二五眼笑嘻嘻地问道,他的眼睛很奇怪,只要跟他面对面,不论他望向哪儿,你都感觉是在直眼看你。这种‘本领’,并不多见。 我忙停止手里的动作,把提着裤子,问道:“嗯,哪儿有茅厕?” 二五眼抬手一指东面:“这屋后,有个草棚子就是。” 我忙去了,身后传来二五眼的哈欠声:“一晚没睡,眼珠子都快转不动了……” 原来他们昨晚上一直藏在柴垛里在监视我们。 回来洗了脸,有个胖敦敦的土匪伙夫端来几个馒头和两碗玉米粥,我和三麻子草草吃了。 便跟着二五眼来到了前面的土匪大厅前。见一枝梅和两个小姑娘早站在门口等候了。 今天她打扮的很清爽,发簪高耸,脸蛋白里透红,上身穿一件绿绸小褂,很合身,高高的胸脯特别扎眼。下面着一条绿色绸布裤子,短筒软皮靴,整个给人一种高挑俊俏又英武飒爽的感觉。 我心里不由暗暗赞叹,能睡上这样的美人,就是死了也值啊。 “大哥,大叔,吃饱了吗?”一枝梅眯眼朝我们笑道。 我一咧嘴,刚要答话,三麻子却蹦着腿跳到了我前面:“吃了,很好,大妹子,你们都吃了吗?” 这话我听着老感觉有些别扭,大妹子大叔,差辈呀。也不知他注意到没。 “我们也吃了,呵呵,”一枝梅转头冲左右两边的那两个小姑娘道,“小红、小青,快扶着大叔进屋。” 俩小姑娘忙应声上来一边一个搀住了三麻子的胳膊。 三麻子连声叫道:“不用,不用……” 他推辞着,胳膊却紧紧夹住了两人的手臂。 突然,一枝梅猛然转身,皱眉盯着我,道:“大哥,你的枪法怎样?” 我猛地一愣,这,我虽然摸过枪,可真没打几发,属于菜鸟级的人物,她这一问,令我张嘴结舌地不知怎么回答好了。若说不行吧,怕她瞧不起,若说行吧,万一露怯,那更下不了台了,弄不好身份都的暴露。 我正尴尬着,三麻子抢过话头问道:“啥事,大妹子?” 一枝梅仰头一指远处的树梢:“那里有几只麻雀,一大早的老叫唤,烦死个人。” 我晕,她是想让我用枪打下来呀,当然也是趁机验证一下我的枪法。这他娘的咋办? 三麻子哦了一声,转头望了望远处那树梢,突然呵呵笑道:“是那些小东西呀,大妹子,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师傅打那东西不用枪。” “那用啥?飞镖?”一枝梅疑惑地紧问道。 三麻子摇摇头,冲我道:“师傅,露一手你的绝技给大妹子看看。” 他这一提醒,我猛然想起了我的‘飞石绝技’,心里一阵惊喜,遂痛快地道:“好,我试试。” 在一枝梅等人疑惑而又好奇的关注下,我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仰头眯眼看向那树梢,见树枝上排着七八只小鸟,正在唧唧喳喳的欢叫,而我和它们的距离,足有三十多米。 这么远,打狗打兔子还可以,但从没试验过鸟,但已经到这地步了,不管咋的也得打呀。 我心下一横,皱眉瞄向其中一只,猛地一抡胳膊,石头脱手而出,似一颗流星,在空中一闪即逝。只见那树枝猛一抖动,群鸟飞处,一个小小的影子飘落下来。 “好,打中拉!”三麻子兴奋地差点蹦了起来,“大妹子,快让小姑娘们去树底下找找。” 一枝梅呵呵一笑:“大叔,不用找了,我也看到了,大哥身手确实厉害!” 她说着朝我拱了下手。 我也咧嘴忙抱拳:“过奖了,大妹子,嘿嘿。” 三麻子大声道:“这才哪儿到哪儿呀,我师傅神奇的手段多了去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哈哈……” “是吗?” 一枝梅眼睛一亮,眯眼笑看着我,刚要再问,只听三麻子道:“走走,大妹子,师傅,咱屋里说去。” 于是,一枝梅在前,我跟着,三麻子则被两个小姑娘架着,来到大厅,分宾主坐了。 彼此又寒暄了几句,一枝梅把话题切入到了“为丈夫和弟兄们报仇”的轨道上来。 “大哥,大叔,只要你们能帮我报了这个仇,我一定会重重感谢你们。”一枝梅郑重地道。 三麻子忙摆手:“别,大妹子,你不用这么客气,我们知道,自古落草为寇的都是行侠仗义之辈,我和我师傅,也正好抱着替天行道的宗旨才云游四方,普渡众生的,所以,说白了,咱们还是一家,你的事就是我师傅和我的事,这个忙,我们帮定了。” 一枝梅大喜,急问该怎么做? 三麻子看了看我,皱眉沉吟了会,问她:“这样吧,大妹子,你先派几个人去镇子上打听打听,问问这两天有没死人的人家,若有的话,赶紧回来报告,若镇子上没有,就到附近的村子里看看。” 我心里一紧,知道三麻子又想施法术,用诈尸作怪了。这回,我不再怀疑他的能力。 一枝梅点了下头,疑惑地问道:“大叔,你们……” 她显然不明白报仇跟死人有啥关系。 而三麻子也不说破,只是微微一笑,装出一副深高莫测的样子:“这……一时半会也跟你说不清,等到时你就知道了。” 一枝梅呵呵笑着,转头让旁边的那个小青去叫来了叫来大锤和疤脸,给他们交代了任务。两人领命而去。 接下来,我们三个又喝茶闲聊起来。 不曾想,三聊两聊,三麻子竟把话题引到了施法术上,只说法术没关系,他却借着这个引子,提出了一个令一枝梅和我都脸红的问题。 那就是施展法术是很伤身体的,每一次施完,体内元气会有很大亏空,所以必须找女人补阴,当然,女法师也会找男人补阳。 总之一句话:跟女人睡觉,以恢复元气。 这个问题冠冕堂皇,且又必须。因为这关系到我们俩的功力和寿命。 你娘,死麻子啥缺德的心眼都有啊。 一枝梅用疑惑地眼神看着我,问道:“大哥不是说还是个童子身吗?” 这句话让我心里咕咚一沉,坏了,死麻子说漏嘴了,这他娘的该怎么补救? 就在我面红耳赤不知怎么回答才好的时候,三麻子却叹了口气,痛惜道:“唉,可别说了,我师傅这人心眼太实,他一直不愿去找女人,良家妇女也就罢了,可连个暗娼啥的他都不找,宁愿亏空了自己,也不做那龌龊事,真是个大圣人呀……” 这番话立马把尴尬的气氛扭转了回来,一枝梅抿嘴笑道:“是吗?那好,不过我可不会害人,若你们帮我报了仇,我一定会想办法给你们找补回来。” 三麻子大喜,连说谢了。 等到中午,大锤和疤脸满脸大汗地窜了回来,并带回了一个‘好消息’,说镇子上昨晚正好有个人死了,明天出殡。 三麻子急问:“是个啥样的人?男的还是女的?老人还是小孩?” 大锤边用袖子擦着汗,边道:“是个酒鬼,四五十岁,听说昨晚喝醉了,往家走,路上被石头绊倒,接着就死了……” 这话让我脑袋轰地一炸:酒鬼?是不是那天晚上我在镇子上碰见的那个? 第四十五章诈尸袭击警察所(2) 大锤说的那个死酒鬼,是否是那天晚上我去镇子上找暗娼遇见的那个? 我不敢确定,但也不能对他们说,否则我这“童子身”的光辉形象会瞬间垮塌。 大锤汇报完情报,一枝梅把眼光看向了我:“大哥,接下来怎么办?” 这种事,顺水推舟就行了,我随口道:“今晚吃了饭,咱们去镇子上先观察好地形,再设法进入那个死人家里……” 疤脸紧问道:“那接下来再干啥?” 三麻子一皱眉:“到时你们就知道了,不该问的别问。” 一枝梅转头白了疤脸一眼,疤脸无趣地退到了后面。 三麻子又抬头看了看大锤,一枝梅会意,摆摆手让他俩退了出去。 一枝梅刚要再把身边的两个小姑娘支走,三麻子紧道:“别别,小女孩不碍事。” 看来,这家伙对两个女孩有不轨之心了。 一枝梅看看我,又望望三麻子,问道:“大哥,大叔,咱们到底该怎么做,你们不方便透露详情,起码大体意思也要交代下吧,要不我们没法配合。” 三麻子看看我:“师傅……” 靠,接下来该怎么布置,我是一窍不通,忙摆手:“这点小事,你安排安排就行了。” 说完这话,我猛然发现,我特么也逐渐成了个忽悠了,这才跟着死麻子几天呀,就学上了,若继续下去,不定比他更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我不敢想象。 三麻子得令,伸头冲一枝梅神秘地小声道:“你挑几个伶俐大胆的兄弟,今下午早点吃饭,都别喝酒,咱傍晚就启程,若顺利的话,半夜就能端了那个警察所,当然,若出意外的话,就没法说了,不定咱们都没命了呢。” 一枝梅听了,皱眉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叔,需要去多少人?我立马点名。” 三麻子道:“不需要太多,十来个就行了。” 一枝梅眯眼说道:“那好,咱们的目的,一是端了那个鳖窝,二是尽量多搞些枪和子弹,有手榴弹的话,更好。” “没问题!”三麻子很痛快地道,“大妹子,只要有我和我师傅在你身边,任何事咱都能办了!” 三麻子的话,让一枝梅不由一阵激动,连连点头称谢。 闲话少说。转眼到了傍晚,太阳离西山尖还有几尺高的时候,我和三麻子及一枝梅率领十二个土匪,带着刀枪,骑马冲下山,一路呼啸着向二十多里外的镇子驰去。 沿途百姓远远望见土匪来了,皆闻风而逃。 我们一气窜出十几里地,天也黑了下来。这才把速度放慢。但都不说话,就那么任马随意“嘚嘚”地走着,这样又走了三四里,马也歇息过来,一枝梅用鞭子啪地拍了下马屁股,群马又冲了出去。 不一会儿,我远远望见黑黝黝的前方隐约有灯火闪烁,知道快到镇子上了。 三麻子喊道:“停!” 土匪们忙勒住马绳,原地停了下来。 “大哥,大叔,咱们现在进去还是等会?”一枝梅喘着粗气问道。 三麻子眯眼望了望远处的灯火,道:“大锤,你和我们进去,其他人在镇子东面路口旁的小树林里等着,记住,都别闹出动静来,把马匹栓好了。” “那你们呢,怎么进去?骑着马吗?”黑暗中,一枝梅又问道。 “这……”三麻子稍一迟钝,道,“棒槌才骑马进去。” 这一两秒钟的犹豫,我猜想三麻子是在考虑能否借机逃跑,但他旋即否定了这个机会,可能是有别的原因吧。 三麻子偏身从马上跳了下来,我忙跟着,把马缰绳递给了几个土匪,然后,大锤背着三麻子,我跟在后面,摸黑进了镇子。 这镇子就是我上次来的那个,叫王哥庄镇。 此时,已是晚上七八点钟,镇子大街上灯火通明,几家酒馆里传出酒徒们吆五喝六的猜拳声。 前面胡同口有两个女人身影在来回晃动。那应该就是暗娼,可惜我上次来的时间太晚了,要不也不会搭上条人命。 “前面那两个女的是卖的吧?”三麻子骑在大锤的背上,罩手问道。 大锤抬眼望了望,道:“可能是吧,咋了,三爷?” 我以为三麻子又起了色心,想过去逗逗她们,摸几下奶过过瘾。 不料,他却突然道:“右边胡同,进去。” 我一愣,跟着大锤拐进了右边的胡同。这里因没灯光,黑乎乎的,有些瘆人。 “三爷,死人的那家不是这条胡同呀。”大锤喘着粗气道,“是在前面左边的那条胡同里。” “别啰嗦,把我放下。”三麻子低声道。 大锤忙蹲身放下三麻子。我不知道他要干啥,刚想问,只听三麻子又吩咐道:“大锤,你带着我师傅先去那死人家里探探啥情况,都有啥人,我特么担心他家万一人多,咱就不好弄了。” 我担心和大锤两人进不去那家的门,毕竟第一次办这事,没经验,更不会忽悠,便忍不住问道:“那,你呢?” 三麻子烦了:“师傅呀,大半夜的,你徒弟我蹦着条腿去人家里,人家会忌讳的,你不是说过吗?” 我脸唰地一热,明白了他的难处,只好应道:“那好,你先在这儿等着,我俩去瞅瞅。” 说完,我和大锤转身向大街走去,背后又传来三麻子的叮嘱声:“一定要弄明白了,千万别马虎。” 我和大锤应了,顺着大街继续往前走。 大锤有些纳闷地问我:“大哥,你是三爷的师傅,他怎么反而老叮嘱你呢,真怪。” 我心里猛紧了下,道:“他年纪大,想的也多。我虽然本领大,但其他人情世故经历少。” “噢……”大锤抬手挠了挠光头,“也是,不过我感觉他挺会说的。毕竟是大地方出来的人,嘿嘿。” 我俩边聊边走,没走出几十米,前面那个胡同口里又悄然闪出了一个女人。 借着昏暗的灯光,我见她约有三十多岁,烫着发,脸蛋抹着粉,很白,嘴唇涂的跟吃了死猫似的,红的吓人。上身穿一件单薄的水红色紧身小褂,把两个大奶勒的鼓囊囊的,一走乱晃,下面着一条蓝裙子,白色高跟鞋。 这打扮,标准的一个土鸡。 那女人见我们走近,抬手招了招:“大哥,加褥子吗?”(本地土语。褥子,暗指女人。被褥被褥,男人是被子,女人是褥子,被子在上褥子在下,很隐晦的方言。) 大锤顺口问道:“几毛?” 那女人又看了我俩一眼:“你们俩人吗?” “是,褥子抗造吗,别弄瘫了,呵呵。”大锤调侃着。 那女人一撇嘴:“我只听说有累死的牛,没听说有耕坏的地,行,两人五毛钱,一条褥子,开着你们造。看谁能耗过谁,嘻嘻……” 女人朝我们抛了个媚眼,顺便扭了下腰肢。 我怕耽误事,再说这也不是找暗娼的时候,便拉着大锤,急急向前走去。 那暗娼连叫几声没回应,遂愤愤地骂道:“穷鬼,拿老娘磨牙呀,呸!” 大锤一听火了,转身要回去揍她,我厉声道:“快走,磨叽啥!” “特么太看不起咱了,老子不把她的毛拔光算她丫的长得俊。” 大锤骂骂咧咧地,领着我拐进了前面的胡同。 一进胡同,我前后瞅瞅,猛然记起就是上次来的那个,心里不由一沉,难道真是那酒鬼死了? 我不便作声,跟着大锤在漆黑的胡同里拐了几个弯,来到了一个倒塌的院墙边上,大锤一指院内的那两间破茅草屋,低声道:“就是这家。” 我娘,这还真是那个酒鬼家啊。我想起了那个病弱干瘦的女人,心里一阵酸楚,不过又一想,酒鬼死了也许对她来说是个解脱。起码不用再受气了。 我盯着那破屋窗户里透出的微弱的光亮,轻轻叹了口气,道:“这家只有两口子,应该没孩子,男人死了,还剩一个女人了。” “你咋知道的?”大锤奇怪地问道。 “我,我以前路过镇子,来她家讨过水喝。” 我心虚地砰砰直跳,脸也发热,幸亏是晚上,要不很可能会引起他的怀疑。因为我发现,大锤虽然粗鲁,但会观察人。 大锤哦了一声,又道:“那她家没亲戚朋友?若有,死了人都要来守灵的。” 这话把我问住了,我不敢确定他们有没有,如果是本地户,应该有兄弟姐妹或侄子外甥的。 他见我没吭声,又道:“要不咱俩进去看看吧,三爷再三叮嘱过千万要弄清楚的。” 我晕,要进也只能我自己进去啊,我俩若一块进去,万一那女人说漏了嘴,把我找暗娼的事说了,那就完了。 我想到这儿,便低声道:“我跟他家熟,还是我单独进去吧,大半夜的,你个陌生人进去犯忌讳。” 大锤听了,觉得也是,就叮嘱我快进快回,他在外等着。 我应了一声,绕到院门前,轻轻推开那两扇破门,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向正屋走去。 第四十六章诈尸袭击警察所(3) 夜色如墨,天地一片混沌,唯有那茅草屋里透出一丝微弱的亮光。而那里面,此时正躺着一具尸体。 除了那个干瘦的女人,我不知道屋里还有谁。只有硬着头皮进去一探究竟了。 我大着胆子走到屋前窗户下,稍一沉吟,低声道:“婶子,在家吗?” 屋里没有应答,也没任何动静,一片死寂。 我心里有点毛了?难道那女人不在,只有那个酒鬼死尸躺屋里?我想起了半夜山村的那一幕,头皮不由一阵发麻。 屋里没人答应,我是绝不敢进的。 只好硬着头皮提高声音又喊:“婶子,在家吗?” 话落,里面有了动静,一个女人问道:“谁呀?” 我心里一阵惊喜,忙道:“我,婶子,我那天来过你家。” 那女人似乎迟疑了一下,道:“是来要债的吗,俺家那死鬼死了……” 她显然没听出我是谁,但,既然屋里有人,我也不用再啰嗦了,直接转身推门进去。 灶间没灯,黑咕隆咚地,我小心翼翼地来到里屋门口,抬手掀起门帘。 屋内,昏暗的灯光下,一具尸体直挺挺地躺在炕上,脸上盖着黄草纸。穿一身黑蓝色寿衣。脚着一双崭新的黑布鞋。 炕头里坐着那个干瘦的女人,似乎正在犯困,见我进来,惊讶地张大了嘴:“你?” 我脸一红:“是我,婶子。” 我的突然到来,令她有些意外,四下瞅瞅,大约下面没东西可坐,便让我挨着她这边的炕沿坐了。 我瞄了眼那死尸鬼,假装悲叹道:“我今天才听说我这叔走了,所以过来看看。唉……” 那女人悲泣一声,道:“你哪儿的,也是这镇子上的吗,还是附近村的?” 我一愣,含糊道:“嗯,离这不远。” “那……”女人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闪烁不定地问道,“那晚,那个女人不知去哪儿了,家里啥也没动,衣服也没穿就走了……” 我心下一颤,看来这个女人怀疑我劫杀了那个暗娼。这可不是个好兆头,既然探明了这里的情况,还是赶紧撤吧,别再整出些幺蛾子来。 我忙绉了个理由,从兜里摸出两块大洋,要她接济下生活,然后惶惶地逃出了屋。 外面,大锤早等急了,见我出来,急声问道:“屋里多少人,有个死尸吧?” 我说炕上只有一人守着一尸,其他再吊毛没见着。 大锤说那就行。 我们匆匆返回三麻子隐身的那个黑胡同里,跟他做了汇报。 三麻子也很高兴,问:“你真看清了吗?别是其他亲戚朋友的还没去吧。” 我坚决地道:“真的,那家男人女人我都认识,男人直挺挺地躺炕上,女人坐一旁打盹,我能骗你不成?” 没想到,我这话却引起了三麻子的警觉,他有些诧异地:“啥,啥?你们怎么认识的?” 我靠,这话问的二逼,我一愣,转眼看了下大锤,吭哧道:“就,就是那晚,我来镇子上买东西认识的……” 三麻子猛然领悟过来,长长地“哦”了一声,半天没说话,似在想心事。 大锤忍不住问道:“三爷,大哥,咱现在该干啥?” 三麻子稍一沉吟,道:“走,去那死人家。” 我靠,还去呀,万一那女人再提那暗娼的事,咋办? 我刚要找理由推辞,大锤却抢先道:“好,三爷,我背着你。” 他说着蹲下身,背起三麻子就出了胡同,我也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了。心里那个别扭呀,一路走一路想策略,最后,谋划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那就是,我和三麻子进屋,让大锤还在外面等着,理由是:望风。 我们三个穿过大街,在胡同里三拐两拐,悄然摸到了那酒鬼家院墙外。 我知道是时候了,便上前小声道:“大锤,你在外面望着动静,我背着三爷进去。” 大锤说好,蹲身把三麻子放到了地上。 我忙把脊背靠过去,想让三麻子趴在我身上,不料,他一扒拉手:“咱俩在这儿等着,让大锤先进去。” 啥,啥?我一愣,以为耳朵听错了,忙问:“让大锤自己进去?他进去干啥?” 黑暗中,三麻子似在咬着压根,道:“把那个女人拾掇了。” 我脑袋轰地一炸,惊得险些栽倒,我娘,三麻子这是疯了吗?咋能说出这话? “三爷,你,你啥意思?”我急道。 “大锤,快去,别弄出声,直接掐死她就行,别叨叨!”三麻子并不理我,猛推了大锤一把,语气很坚决。 “不……”我疯了,张手拦住大锤,“那女人是个好人呀,苦命,一辈子……为啥要……” 我鼻子一酸,哽咽了。 三麻子火了,一把揪住我,压低声音恶狠狠地道:“她不死,咱都的死,因为她认识你,明白吗?” 原来,他要灭口。 我懵了,既不想自己死,又不愿那个善良的女人死,就在我迟疑犹豫之时,大锤猛然抽身,急急向院内溜去。 我*他亲娘啊,我一屁股砸在地上,抱头呜呜哭了起来…… 我真是个灾星啊。四岁娘死,六岁爹没,七岁跟着瞎子大爷要饭,不到半年他也死了,在王大胡子家养马,他大老婆又完了,本来和“阎王婆”日捣的好好的,结果两口子都死光,还有那个暗娼、酒鬼、酒鬼的女人。 我娘,咋沾谁谁就死呀,还有,三麻子说这些个土匪很快也的死…… 我不敢想了,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腿也抖的厉害,黑暗中好似有个魔鬼在我头顶上俯视,徘徊…… “郭子,别难受了,三爷也是没办法,”三麻子独腿站在我身边,用手摸了下我的头,“她不死,咱的死。一命保两命,算是积她下辈子的福吧。” “她……太可怜了……”我忍不住又悲泣了一声。 三麻子叹了口气:“这世上可怜的人多着呢……” 这话我信。我们都不作声了。就那么呆呆地掩映在黑暗里,一动不动,似两尊没有生命的雕塑,或枯树桩,丑陋而又渺小。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知道是大锤出来了。 “三爷,”大锤压着嗓子叫道,“妥了。” 我心里咕咚一下,似有某种解脱,暗暗舒了口气。 又听三麻子道:“那好,你在外面听着动静,我和我师傅进去拾掇。” “拾掇啥?” 大锤跟着忙活到现在,始终不知道我们要干啥,也不知他为什么要杀人,只是埋头听命令。 “不该问的别问。”三麻子粗声道。 大锤不敢吭声了。 轮到我们进去了,我架着三麻子进了院子,看到屋内窗户上透出的灯光,我头皮又麻了,忙低头,好像那亮光就是那女人的眼睛在看着我们。 三麻子感觉到我有些迟疑,遂恨恨地骂了一句“怂蛋”,甩开我的手,单腿几步蹦到屋门前,转头看了我一眼,兀自进了屋。 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不进也的进了,我只好鼓起胆子,沉了口气,急急跟了进去。 屋内,昏暗的煤油灯光下,炕上并排着两具尸体,我惊悸地看到,挨着酒鬼丈夫躺着的那个女人,瞪眼张嘴,舌头伸出老长,面色青紫地直直看着屋脊。 我忙把头转到三麻子身上。见他那半截腿一抬,坐到了炕沿上,手就朝裤腰里摸索。 他要施法术让他们‘复活’了。 我不知道那女人一旦‘复活’,会不会攻击我,因为是我直接导致了她的死亡 第四十七章夜半惊魂(1) 我惊悸地躲到了三麻子的身后,低眼看着他从裤腰带上解下那个布包,心里渐渐紧张起来。 “三爷,先把这个男的弄‘活’吧。” 我怕那女的先‘复活’会更可怕。 三麻子却像没听见似的,边慢条斯理地抚弄着布包里的物件,边给我讲解起了‘科学知识’。 “郭子,知道人为什么会诈尸吗?” 我惊悚地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听说他们都是借了畜生的气,才诈的。” “那只是一方面,但不是必然的,人死了,也有另一种叫法:‘咽气’,这个知道吧。”三麻子说着,从布包里摸索出了那个装着银针的扁铁盒。 这个我知道,只有把最后一口气咽了,人也就彻底死了,所以死也叫咽气。 三麻子又从布包里摸索出来两颗朱砂豆,打开铁盒,拿出两根银针,就着昏暗的灯光仔细捻转着,那不慌不忙的仔细认真劲,好似一个医生正在准备手术前的医疗器械。 “所以,人能‘复活’,靠的全是那口气,那气若没了,你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他也诈不起来。”三麻子做着手上的活,继续说道,“记住,死去七天后的尸体咱不能做,也做不成,因为那口气基本就没了。另外,畜生的尸体咱也不能做,那样会害死不少人…… 人为什么死后通常要放在家里守灵三天?就是因为他(她)胸腔里还有那口气,有的因为那口气,死后几天又缓过来了,也就活了,这是真活。也是老祖宗们历辈传下的经验,当然,这样的事很少,但也不能排除。 而古代巫师们也正是利用死人的这口气,摸索出了‘诈尸’这一邪术,用来报复仇家,或以此来勒索讹诈死者的家人……” 三麻子像说书似的,把诈尸的来龙去脉跟我大体说了个明白。我也终于知道,这不是迷信,而是有‘科学依据’的。 三麻子在给我‘传教’的工夫里,也把两颗朱砂豆用银针穿起来,放到了腿下的一块红布上,又从布包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拿出两张草纸,贴在手心里用双掌来回轻轻摩挲。 这些因我都见过,也就不再好奇,而最担心的是那个女尸,瞪眼张嘴吐舌头的,别说‘复活’,就是死的看着也吓人。 “三爷,先把这个男的弄活了吧。”我再一次请求道。 三麻子道:“先后都一样。” “可……”我惊悸地瞥了那个女的一眼,“她那模样……” 三麻子这才明白了我的意思,骂道:“模样咋的了,就是慈眉善目,她也一样凶狠,小小人的哪这么多顾忌,你也不是见过一次两次了。” 你娘,屁话。 不过想想,也真是这么回事,诈尸的模样不论和善还是凶恶,一旦发作起来,都凶狠无比。 不管她了,我心下一横,气沉丹田,瞪眼直视着那个女尸,以趁此练胆。 三麻子做完了‘手术’前的准备,转头冲我道:“郭子,出去逮个活物来。” 我一愣:“逮啥?” “见啥逮啥,只要别逮活人就行。”三麻子说着,从炕上跪了起来。 我知道他要施法术了,忙抽身溜出了屋。 外面,漆黑依旧,估计差不多晚上十点多了吧,我急急来到院门外,一个黑影从墙角站起,是大锤。 “大哥,你们在屋里干啥?三爷呢?” 我脑子一闪,道:“没干啥,三爷让你去抓个活物来?” “活物?啥活物?抓那个干啥?”大锤疑惑地问道。 我学着三麻子的口气道:“要你去,你就去,不该问的别问。” 大锤犹疑了下,为难地道:“这,这深更半夜的,去哪儿逮活物呀。” “你死人呀,”我火了,“谁家没几个会喘气的活物,鸡狗猫猪羊。只要别弄出动静,逮哪样的都行。” “噢,好!”大锤应了一声,转身溜出了胡同。 不一会儿,大锤回来了,怀里抱着一只鸡。 “大哥,母鸡行吗?”大锤呼哧着把那只鸡凑到我面前。 我二话没说,抓过那只鸡就匆匆奔向了屋里。 其时,三麻子已激活了两具死尸,只见他俩脸上皆盖着丝网状草纸,眉心上端插着用朱砂豆穿起的银针。草纸在轻微而有节奏地起伏着。 “三爷,弄了只鸡。”我压着声音凑到他跟前。 三麻子转身把那只鸡抓过去,就势把它的头窝到了翅膀底下,道:“好了,你和大锤去镇子外的小树林里,跟他们透下气,准备动手吧。注意,别弄出动静来。” 能离开这鬼地方,让我干啥都行。 我忙应了,转身奔出了屋,和大锤一起,沿着漆黑的胡同朝镇子东边溜去。 出了镇子不远,路边有片小树林,一枝梅她们可能早等急了,见有人影奔来,忙从树林里窜出。 大锤老远就叫:“二当家的,快,三爷让咱们进镇子,去警察所外面等着。” 待到近前,一枝梅见还有我,便上来问道:“大哥,你们都准备好了吗?” 我尽量压住粗气,点头,道:“是,我们已经都弄好了,我徒弟腿脚不方便,我让他在那看着。” 一枝梅转头冲喽啰们道:“弟兄们,报仇的时候到了,今晚只要咱们端了那个鳖窝,就什么都有了,跟我来!” 话落,十几个喽啰手持刀枪,跟着我和一枝梅就匆匆向镇子里奔去。 镇警察所在东西大街的西端北侧,地方有点偏僻,但院子很大,有十几间瓦房。 院门口西侧是个岗楼,分上下两层,不过不高,也就五六米。 下层住着俩站岗的,上层有个机枪手,主要预防突发事件的,万一有暴民冲击警察所,或土匪来袭,就用机枪扫射。 这招很有威慑作用,去年一枝梅的丈夫率领众喽啰来抢枪,当时岗楼那个机枪手犯困了,等他们冲进院里,才醒悟过来,忙调转枪口朝下面的人群扫射,加上在屋子里其他警察的狙击,才击退了土匪们的进攻。 所以,土匪们非常顾忌岗楼上的那挺机枪。 我们一群人从大街南边的胡同里绕到警察所前面,隔着大街,远远望见院门口两侧挂着两盏马灯。 昏暗的灯光下,岗楼上层的那个窗口却一片漆黑,不知那个机枪手睡了还是仍在呆在枪后警惕着外面。 岗楼下层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灯光,能隐隐看到里面有个身影在仰头伸臂的打哈欠。 我们避在胡同里观察了一会,一枝梅低声问我:“哥,啥时行动,有把握吗?” 我对诈尸能冲进大院或进岗楼掐死里面的那两个警察是毫不担忧的,担心的是上面那个机枪手。 战事一旦开打,那机枪手若把下面的梯子一撤,抱着机枪猛扫,那除了诈尸,任何人都冲不进院子里的。 而诈尸又没头脑,冲出去就没回头路,下面那俩警察正好够对付的,绝不会弄死这个再去弄那个。 但在一枝梅和众土匪们面前我也不能说泄气的话呀,便道:“没问题。你派两个弟兄和我去把他们弄来。” “他们?谁?噢,他们可靠吗?”一枝梅不明白我说的“他们”是啥人物,以为我另请了高手,所以才脑筋急转弯。 我把头一昂:“绝对没问题!” 于是,一枝梅让大锤和疤脸跟着我,沿胡同三拐两拐,又穿过大街,辗转着摸到了那个酒鬼家门前。 我让他们两人在外面等着,自己先溜进去,跟三麻子说了,然后又出来把两人叫进屋。 说实话,大锤和疤脸本是杀人越货不眨眼的土匪,对死人是没半点畏惧和忌讳的,但当他们进屋一看到炕上的两具尸体面门上都插着银针,且还在喘气的时候,都惊呆了,脸色也唰地白了。 我怕他两人跑掉,忙退后堵住了门口,小声安慰道:“没事,我们不发功,这俩死尸活不了的。” 三麻子也道:“一人一个,背好了,别怕,没背过死人吗,一样的。” 已经到这地步了,两人不背也不行了,只好硬着头皮,胆战心惊地凑上前去,各自闭眼拽过一具尸体来,弯腰贴在脊梁上,双手把着他们的屁股,战战兢兢地向屋外走去。 三麻子又提醒道:“背好了,别磕倒摔了把他们脑门上的银针弄下来。若那样就麻烦了。” 这句话又把两人吓了个半死,步子也慢了,双臂紧把着后面的死尸,生怕晃动,那小心劲,比伺候祖宗还上心。 三麻子见他们出了屋,便也抱着那只母鸡,让我背着离开了这鬼地方。 一行人摸黑往警察所方向溜去…… 第四十八章夜半惊魂(2) 我们四人两尸溜街串巷,最后到达了警察所街对过的那条胡同里。 一枝梅等人呼啦啦围了上来,纷纷伸头窥看我们搬的救兵到底是什么人物。 大锤见众人都围过来,忙小声叫道:“别碰着,别碰着,两个死人……” 他这一说,把众土匪吓了一跳,连连后退。 “死人?不会吧,背个死人来干啥?” “就是呀,这不是扯淡吗,俩死尸能跑还是能跳?老子还以为啥大人物来了呢,靠!” …… 土匪们失望的语气也令一枝梅忍不住了,她凑到我和三麻子跟前,疑惑地问道:“大哥,大叔,这是怎么回事?你们……” 三麻子趴在我背上低声而又坚定地道:“大妹子,你不信我们还是咋的?” 已经到这时候了,不信也得信呀。一枝梅忙道:“信,大叔,您说,现在我们该咋办?” 三麻子从我背上出溜下来,回头看看大锤和疤脸,道:“你俩先把死尸放地上,注意,要他们平躺在地上,别动了脸上的回魂纸和银针。” 大锤和疤脸忙让几个兄弟帮着把俩死尸抬放在地上。 三麻子眯眼瞅了瞅对面的岗楼,没发现里面有人影走动,便附在我耳边道:“扔块石头,别砸着窗户,但要让他们听到动静。” 我点了下头,蹲身摸索石块。 三麻子又对一枝梅道:“大妹子,你们都先别动,先趴在地上观察着,等听我和我师傅的号令,只要我们喊声‘冲’,你们就赶紧出击,听明白了吗?” 一枝梅和土匪们忙应声。 三麻子把手朝他们一压,众人齐刷刷地卧倒一片。 该我们表演了。 三麻子转身跳了两步,来到两具尸体前,蹲下,从怀里抱出那只母鸡来,又转头望了我一眼,道:“好了!” 我闻声从地上跳起,胳膊猛地一抡,手里的石块凌空飞向了炮楼,只听“啪”地一声响,石块砸在岗楼的墙上,溅起一片火星。 岗楼里俩警察听到动静,忙趴到窗户上朝外望,没发现异常,便端着枪,小心翼翼地从门里出来,四下查看。 就在这时,只见三麻子把手里的母鸡腿“咔嚓”一下折断,那母鸡“吱——”地一声惨叫,两具原本直挺挺地尸体忽地同时站了起来。 我脑袋轰地一炸,咕咚趴在了地上,几乎与此同时,三麻子伸手划拉掉了那俩死尸脸上的草纸和银针,低吼一声:“杀!” 两具尸体应声箭一般地嗖嗖冲了出去,直奔岗楼外的那俩警察而去。 俩警察听到动静,转头一看有两人飞奔过来,忙大喊一声,举枪就打。 只听“啪啪”两声枪响,火光飞处,赤红的子弹“噗噗”地射进了俩诈尸的身体里。 俩诈尸身子猛一震,紧接着继续往前冲去。 俩警察一看昏了,我娘,这还有不怕死的人?打! 急三火四地又是“啪啪”两枪击中了诈尸,那俩诈尸又是稍微一停顿,旋即继续向前。 眼看俩‘人’距岗楼还有七八米远了,俩警察不敢再战,惊叫着窜进了岗楼,“哗啦”顶上了门。 俩诈尸冲到门前,没有丝毫停顿。冲着那门“咕咚、咕咚”地猛撞。 就在这时,岗楼上层的窗户里探出一个身影,只见那人抱着机枪,冲着正在撞门的俩诈尸“轰轰”地猛扫起来,子弹飞处,火光四射。 俩诈尸猝不及防,被打的浑身乱颤,但仍站在那儿屹立不倒。 一枝梅和众土匪、包括我,都瞪眼张嘴地看呆了。 刚楼上的那个机枪手一梭子打完,惊见下面‘俩人’又活动起来,惊得连连大叫,紧缩回身子,刚换上弹夹,还没再伸出头,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那酒鬼诈尸双臂一展,身体腾空而起,一个蹿跳把住了二楼的窗户,弓身就往里钻,而那个女诈尸也四肢齐动,似一只凌空低飞的母鸡般,紧攀着墙壁蹭蹭直往上窜。 我们正看得目瞪口呆,浑身哆嗦之时,忽听三麻子一声吼:“大妹子,快冲啊!” 话刚落,只见我身旁呼啦啦跳起一片,一枝梅身先士卒,举枪大吼着:“快!” 十几个土匪持着刀枪,咕咚咕咚地向街对过的警察所大门冲去。 而此时刚楼上,两个诈尸已从窗户钻了进去,里面传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我紧张地转头问三麻子:“三爷,咱咋办?” 三麻子稍一沉吟,道:“已经到这时候了,咱还是先呆在这儿吧,黑灯瞎火地,也没地跑。” “那,那万一警察听到动静来了,咱咋办?”我又问道。 三麻子被我这一提醒,也忽然意识到了这个严重问题,忙道:“那你快背着我去镇子东边的那个树林里。” “咱,咱不管他们了?”我担心一枝梅他们遭到警察的狙击。 “管那么多干啥,快走!” 三麻子低吼一声,单腿站起,蹦到了我的背上,我背着他就向镇子外窜去。 我背着三麻子不敢走大街,而是穿胡同溜巷子,拐了好几个弯,才出了镇子,沿着小路又咕咚着跑了一会,终于来到那个树林边。 这时,就听到后面不远处传来“啪啪……”枪声。 我吓得一哆嗦,差点栽倒。 三麻子忙叫:“没事,没事,枪声还在镇子里,他们打起来了。” “那,那咱咋办?”我惊慌地问道。 三麻子道:“别急,先进林子等会再说,还不一定哪个胜呢。” 我便背着他,跨过路边水沟,来到小树林里。见十多匹马被拴在树上,听到我们的脚步声,纷纷不安地喷起响鼻来。 我把三麻子放下,朝林子四周瞅了瞅,见没发现别的异动,这才长舒了口气,抬手擦着脸上的汗,翘脚观望起镇子那边的动静来。 渐渐地,那边的枪声稀疏下来,最后彻底哑了。 “三爷,他们是不是都被打死了?” 我心里有些虚了,若他们真的死了,我们要赶紧跑,否则也要完蛋。 三麻子这时反而能沉住气了,边往镇子那边望着,边不紧不慢地道:“不急,再等等看。” 你娘,再等就一锅端了。 我不管不顾,转身就去解拴在树上马缰绳,心想先准备好再说,一旦听到动静,就赶紧撒丫子,别他娘的跑不及。 忽然,西边小路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我心猛地一颤,急叫道:“三爷……” “闭嘴!”三麻子声音急促而又严厉。 我气的一拳砸在树干上,就势坐在地上,心里暗骂:“*你个娘,你不怕死,老子难道还怕?大不了一块死,爱咋咋地吧。” 就在我暗生闷气的时候,见几个人影从小路上飞奔过来,转身直接窜进了林子。 三麻子大声咳嗽了一下,问道:“是二当家的吗?” 那几个人猛地一愣,忽然又醒悟过来,连叫:“是,是,二当家的受伤了,还在路上,我们来牵马,快!” 我一听大喜,忙不迭地喊道:“马在这儿,在这儿……” 几个人忙奔过来,和我一起把十几匹马拉到了路上,我这才发现地上堆了好几个弹药箱和十几条枪,甚至还有一挺机枪。 而大锤和疤脸则架着一个人站在路中间。那应该就是受伤的一枝梅。 见我过来,大锤忙问:“三爷呢,三爷在哪儿?” “还在里面,死不了。”我手朝林子里指了指,上前伸头一看,那伤者果然是一枝梅,忙问,“大妹子咋的了,伤到哪儿了?” “大腿,挨了一枪,不过没多大事,应该没伤着骨头。”一枝梅声音嘶哑地说。 大锤兴奋地道:“今晚上咱发了,把那个鳖窝收拾了个净光,枪、子弹、还有手雷,呵呵……” 疤脸补充道:“也打死了四五个黑皮,妈的,这仇咱终于报了……” 这时,林子里的马都牵出来了,三麻子也被一个土匪架着蹦了过来。 “大叔!” “三爷!” 几个人忙叫。 三麻子应了一声,催促道:“快上马吧,大妹子的伤不碍事吧?” 一枝梅道:“还行,大叔,谢谢你们,幸亏有你们帮忙……” “好好,有话咱回去再说,快走。”三麻子这时反而急了起来。 众土匪七手八脚地把弹药枪支或抱或背地拾掇完,又把一枝梅扶到马上,而后齐齐跨上各自的马匹。 “驾、驾……”一连串声起,群马在黑夜里绝尘而去。 第四十九章都是麻子惹得祸(1) 警察所半夜诈尸事件,在本地轰动一时。 此次“诈尸事件”因该镇地域偏僻,发酵慢,半月后,当时的济南《国民日报》才在第三版发了一个整版,标题是:潍县小镇闹‘鬼’,土匪夜半偷袭。 该文详细报道了本镇赌徒汪二九及其妻子因欠下巨额赌债,被土匪逼迫,假死装鬼去袭击警察所的来龙去脉,痛斥了土匪灭绝人性的暴行,也鞭挞了赌博这一古老恶习。 该文最后表示,该‘闹鬼’事件,引起了当地政府的高度重视,正在部署力量,准备来一次拉网式的行动,彻底清除社会不安定因素,云云。 外面虽然黑云压城,但在黑风口土匪寨里却感受不到半毫压力,整个寨子欢天喜地,热闹异常。 这次奇袭警察所,除头领一枝梅大腿受伤外,其他土匪吊毛没伤着一根。而仇家警察所多年积攒下来的的家当却被一锅端,人也伤亡近半。土匪们不高兴才怪了。 回到寨子的当晚,一枝梅忍受着伤痛,下令在大厅大摆酒宴,杀鸡宰羊犒赏全体兄弟们。 忙活一阵后,趁着喽啰们在大厅里吆五喝六地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之际,一枝梅在小红和小青的劝说及三麻子的催促下,回到自己的住处,准备让三麻子动手术,把自己大腿里的子弹取出来。 而我做为三麻子的助手,自然不离其左右。 一枝梅的闺房就在大厅隔壁,进到屋里,一阵奇异的清香扑鼻而来。卧室不大,但很整洁,四周用原木垒成的墙壁上贴满了五颜六色的年画,地面也是一色的松木地板,红木衣柜一排到顶棚。 宽大的床铺被雪白的床单覆盖,绿色绸缎被褥整齐地靠在床头上。整个空间和装饰,比财主“活阎王”家豪华多了,简洁又明亮。看着就舒服。 小红和小青把一枝梅搀扶到床上躺下. 我见她那左腿裤管已被血染红,膝盖上部还用一块布条紧捆着,那大约就是伤点了。 三麻子让小红和小青先把一枝梅的裤管用剪刀剪开,直到膝盖上端。 裤腿开处,一条雪白圆润的小腿暴露在了我们的眼前,那光洁的皮肤,若摸着……我不由轻轻咽了口口水。 而三麻子却气定神闲,吩咐小红、小青端来一盆清水和两条雪白的毛巾,放到床边。 我架着三麻子坐到床边的椅子上,退后半步,和小红、小青站在那儿紧张地看着三麻子的动作。 三麻子不紧不慢地从腰间那个万能布包里拿出一张草纸,让一枝梅把手伸过来,把那草纸盖在她雪白的手腕上,自己灰不溜秋的手指才捏上去扣住她的脉波。 我靠,这么文明呀,这种试脉的手法,只有皇宫里的太医给妃子看病,才不得已这样。那叫男女授受不亲,没想到三麻子也用上了。 真是圣人啊,比柳下惠还圣洁。 三麻子捏着一枝梅的手腕,眯眼诊断着。 而我心里却砰砰直跳,为啥?紧张呀。 因为此前我从没听说三麻子还会给人治病,甚至能动外科手术。 是刚刚在大厅里才听他对一枝梅透露的,说他还是个神医,不过一般不出手,出手就必治好。 对于三麻子这些话,我是半信半疑,也许这么多年来,他走南闯北,无意有意中学过点医疗知识,给人摸个脉,看个头痛感冒啥的,有可能。但若说是神医,打死我也不信。 但我也不能揭穿呀,开着他忽悠吧,只要别再把我往沟里踹,别把面前这个土匪娘们给治死,其他爱咋咋地了。 三麻子一脸认真地试完了脉,轻叹了口气,道:“脉相还好,不过就是有点阴阳失调。” 一枝梅脸色苍白地眨眨眼,没明白他的意思,忍不住问道:“叔,啥叫阴阳失调?” 三麻子转头看了看身后的小红和小青,欲言又止。 一枝梅摆摆手,让她俩退了出去。 三麻子这才一本正经地道:“阴阳失调,从中医上来说,就是身体没得到异性的滋润……” 我靠,真的假的?我听了竟有些懵圈。一枝梅这才守寡几年呀,若按三麻子的说法,那些和尚、尼姑、光棍寡妇的就不用活了? 一枝梅听了,苍白的脸蛋唰地红了,羞涩地瞟了我一眼,强打笑脸,道:“大叔,没事的。” “那就好,那就好。”三麻子点头道。 两人边闲聊着,三麻子又从腰间那个万能布包里摸出一个薄薄的刀片,用块细布条缠住一端,让我提过一盏马灯来,摘掉玻璃灯罩,把刀片在火苗上反复烤着,说是消毒。 这种手法,我小时候见神婆给病人用过,好像在理。 说话的空间,三麻子已把那刀片烤红了,捏着凑到嘴边轻轻一吹,探手就往一枝梅的大腿上扎。 通红的刀片刚接触到雪白的皮肤上,只见一枝梅身子猛一哆嗦,嗷地一声差点蹦起来。 三麻子手里的刀片应声掉落,“哧啦”一下掉在了床下的水盆里,冒出一股白烟。 “咋,咋的了?”三麻子急慌地问道。 废话,赤红的刀片扎皮肤,你说咋的了。 只见一枝梅表情痛苦地皱了下眉,道:“叔,你这刀片咋比子弹打肉里还痛呀。” “这,这咋办?”三麻子似乎没主意了,“没办法呀,腿里的子弹必须快取出来呀,若留在身体里,弹头会随着人体的活动而逐渐往上走,要不了多久就会进入到心脏里,那就完了,到时神仙也治不了。” 一枝梅被三麻子这个‘神医’一忽悠,也害怕了,瞪眼张嘴地问道:“那……叔,你有没办法让我不这么痛?这刚触到皮就痛的蹦蹦,若切开肉,不更受不了?要不让小红和小青进来按住我吧。” 哎?她说的这个主意好。 我刚要赞成,三麻子却一口否定:“不行,真痛起来,谁也按不住的,万一刀子把血管割破,那真就麻烦了。” 我娘,这么说这手术就没法做了? 有!三麻子斟酌一阵,从那万能破布包里捏出一个小纸团,展开,里面是一撮白面。 他抬起头来,郑重地冲一枝梅道:“大妹子,你听说过蒙汗药吗?就是话本《水浒传》里劫持生辰纲用的那种药。” 一枝梅困惑地蹙了下眉,忽然眼睛一亮:“对,对,我听说过,小时候在村里看戏,那些好汉就提到过这药,听说人一吃上,就啥也不知道了,跟死过去一样……” “对,不过过一会就好了。”三麻子紧接道,“我这东西就是蒙汗药,一般人我都舍不得给他们用,今天看你伤成这样,实在是没办法了,只好用了。” 一枝梅一听,心里感激的不行,连说谢谢大叔。 三麻子让我盛了碗温水,把药面倒进去和了,亲手端到一枝梅嘴边,看着她喝下,这才轻舒口气,道:“妹子,等会你睡过去,叔再给你把子弹取出来,把伤口包扎好,你放心,只要把弹头取出来,用不了几天,你就又能蹦跳走路了。” 一枝梅又是一连串感谢,两人正唠着,我见她慢慢有了睡意,眼睛也闭上了,身体躺在床上,雪白的小腿搭在床沿上,一动不动,只有那高耸的胸脯在一起一伏着。 这,应该是昏死过去了。 三麻子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弯腰从水盆里捞出那个刀片,用布条揩干了上面的水渍,又把椅子往前靠了靠,伸出手刚要去抓那条雪白的小腿,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冲我道:“郭子,你出去看着,别让外人进来,做这种手术需要非常安静的环境,不准任何人靠近这个屋子。” 我忙点头:“好。” 我转身就往外走,三麻子又叮嘱道:“记住,我不喊你,你别进来,也不能偷看,这手术时间长着呢,很复杂。” 我应了,出了屋,把门拴好,转头见小红和小青在门口右侧站着,便道:“三爷刚才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 两人点头说听到了,谁也不准靠近门口,更不能进去,免得扰乱三爷的手术。 看来她两人一直在偷听。 其时,大约已是夜里一两点钟了,大厅里的土匪们早喝完酒回屋睡觉去了。 半轮残月挂在西天,近处草丛里的虫鸣很动听,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狼的嚎叫,悠长而又凄厉。 我和小红、小青蹲坐在屋檐下,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三麻子竟和一枝梅在大厅里成亲了,两人在喝交杯酒的时候,不知咋的,狗剩家的突然闯了进来,我以为她会跟三麻子闹,不料,她却在人群里一把抓住我,说我已经跟她睡了,还答应跟她成亲,为啥偷跑到这里来了? 就在我俩拉扯的时候,三麻子突然窜过来,朝我的屁股狠踹了一脚…… 我猛然醒来,惊见一个人影站在我面前,脑袋轰地一炸,还没喊出声,只听一个微弱的声音道:“郭子……” 我忙抬头,见是三麻子,这才想起了‘手术’的事,揉着眼站起来,问道:“弄好了?” 三麻子小声道:“嗯,把弹头已经取出来了,也包扎好了,不过二当家的还没醒过来,累死我了,你进屋守着去,我在这眯会,等她醒过来,你再叫我。” 三麻子说着,单腿挪了几步,在小红和小青中间坐下,埋头睡了。 我伸了个懒腰,推门进了屋。 屋内,那盏马灯挂在墙壁上,泛着柔和的光亮,床上,一枝梅安静地躺在那儿,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子,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我轻步走过去,猛然看见床边那盆里的水赤红赤红的,心里一紧,看来三麻子的确是神医,能让人在毫无痛苦和感觉得情况下从腿肉里取出弹头,一般大夫是做不到的。 我心里想着,慢慢坐到了椅子上,转眼找那取出的弹头,前后左右寻了几遍,却怎么也没找到。 咦?真他娘的怪了,难道这弹头自己能跑了?还是…… 我眼光触到了一枝梅盖着的那个薄毯子上,脑子一闪:三麻子会不会把那弹头遗忘在了毯子下?这个,有可能。 我想到这儿,欠身伸手就去掀那毯子…… 第五十章都是麻子惹得祸(2) 我怀疑三麻子把那个弹头遗落在一枝梅盖的毯子下,便伸手小心翼翼地掀开毯子一角,伸头仔细查找。 目光及处,是一枝梅那光洁圆润雪白的小腿,我先前还为这个小腿偷吞过口水,这次有免疫力了,不过还是忍不住多看了眼。 小腿周边没有那弹头,我掀着毯子伸头继续往里看,心里猛然一楞:咦?我记得小红和小青用剪刀只铰开了她的左裤管,咋右腿的裤管也没了?难道三麻子做手术时,嫌碍事,都剪去了? 我心里嘀咕着,又低头往上找,圆润的小腿,肉肉的膝盖,雪白滚圆的大腿…… 我脑袋突然轰地一炸,我靠,咋,咋连裤子都没了? 我手猛地一哆嗦,差点一头栽倒床沿上,忙惊慌失措地想站起来,不料脚下被椅子一绊,只听“咣啷”一声巨响,连人带椅子都趴在了地上。 忙支起身子转头看床上的一枝梅,担心她突然醒来,不料,怕啥来啥,她竟眉头一蹙,睁开了眼睛。 我娘!我胳膊一软,又“咕咚”一头磕到了地上。 “你……怎么了?”一枝梅眨眼奇怪地看着我。 “我,我……”因为紧张,我瞪眼张嘴地卡壳了,不知咋说好。 一枝梅忙坐起来,不料,毯子从她身上滑落,两个雪白高耸的大奶一下子跳了出来。 我嗷地一声,连滚带爬地向门口窜去,身后响起一枝梅撕心裂肺地惊叫声。 我刚窜到门口,屋门突然大开,三麻子似一尊门神,挺身挡住了我的去路。 “三爷……” 情急之下,我已经昏了头,唯一指望能替我辩解漂白的就是三麻子了,这也是历次来的一种习惯和本能。 “咋了,咋了?” 三麻子一把抱住我,抬眼向屋内看去,只觉他身子一震,僵住了。 我不知咋回事,顺着他的眼光回头看去,惊见一枝梅坐在床上,一手用毯子遮着胸脯,一手举盒子枪,黑洞洞的枪口紧紧指住了我们。 “大,大妹子,咋的了?”三麻子懵里懵懂地颤声问道。 一枝梅满眼凶光地盯着我,咬牙切齿地道:“你个畜生,姑奶奶……” 她说着,枪一抖,就要楼板机。 我脑袋轰地一炸,“哇”地一屁股砸在地上,拼命摆手连嚷:“大妹子,大妹子,我不知道呀……” 三麻子这时似乎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嗷”地一拳打在了我的脑袋上,冲一枝梅叫道:“大妹子,你别冲动,有事好说,有事好说……” 他急劝着,单腿“咚、咚”地蹦到了一枝梅跟前,连声道:“妹子,妹子,误会,误会,千万要息怒,我师傅年轻又血气方刚的,一时头脑发热,请你高抬贵手……” 三麻子这一劝,把一枝梅的冲劲劝下去了,而委屈劲却紧接着上来了,她把盒子枪往床上一摔,捂脸呜呜大哭起来。 外面的小红和小青听到动静,忙跑进来,被三麻子挤眼摆手地赶了出去。 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不得不以‘罪犯’的身份,接受道德和法律的审判了。 经过三麻子对一枝梅低声下气,苦口婆心地劝说,一枝梅的情绪终于恢复了平静。 沉脸坐在那儿,静听着三麻子说完,而后眯眼一字一句地道:“我现在已经这样了,这事若传出去被寨子里的弟兄们知道了,不但我没脸面对他们,这小子也会被砍成肉泥。所以,为了我们都不受到伤害,他,他必须娶我……” 我娘,我懵了。 而三麻子却连胜叫好,说这真是两全其美的事,一个高大英俊有才华,一个飒爽俊俏有武艺,绝对的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双。 我胆战心惊,稀里糊涂地听完,心里感觉不得劲了,为啥?我他娘的压根就没对她做啥呀,不就是为了找那个遗落的弹头,掀开毯子瞅了一眼吗,毛都没看见一根,咋就成强*犯了?这不对呀。 再说,我才多大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若娶个比我大十多岁的女人,岂不一下被逼老了?还有,这女人很快就会死掉,我也不想沾上晦气呀。 我越心思越窝囊憋屈,但也不敢硬犟,便苦着脸吭哧道:“大妹子,三爷,其实我……我啥也没看见呀……” “闭嘴!”三麻子冲我严厉地吼了一句。 而一枝梅则语气平静地道:“做没做,我自己不知道吗?你当我是傻子呀,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我下意识地抬头瞥了她一眼,却惊悚地看到,一支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我的脑门。 我娘,我吓得一哆嗦,张嘴瞪眼地不敢说话了。 三麻子忙道:“大妹子,你别听我师傅瞎说,其实他心里巴不得呢,面子,他就是好面子,嘿嘿。” 于是,一枝梅又把枪放下,两人商量起了尽快成亲的事,最后约定三天后,在大厅举办结婚大礼。 三麻子啪啪地拍着干瘦的胸脯道:“大妹子,你放心好了,我们说话算话,到时我来给你们主持婚礼,咱一定办的漂亮亮的。” 就这么地,一场奇来的风波才算平息。 我和三麻子被小红和小青用枪指着,押回了那间小屋。 刚进屋子,三麻子便笑呵呵地拍了下我的脑袋,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仰躺在床上呼呼地睡过去了。 而我心里又琢磨开了。 越想越觉得这事很蹊跷,当初三麻子让我出去的时候,一枝梅身上的裤褂是穿着的,而且是处于昏迷中。 期间,只有三麻子一个人守着她,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三麻子让我进去,她就光着身子了,这,难道是三麻子给她脱的衣服? 这,绝对是。可,他做手术,脱她衣服干啥?我猛然又想起了一枝梅的话,那事,做没做她自己清楚,也就是说她发现了自己私处的遗留物。 我娘,我心头猛地一震,豁然醒悟:三麻子,是三麻子起了歹心,糟蹋了她,然后嫁祸于我。 我想到这儿,气的浑身乱抖,死麻子呀,死麻子,你狗日的人品低下,狼心狗肺,白玩了那个土匪娘们也就罢了,可转头又装成正义之士来打击侮辱我,我反而还要点头哈腰感激你?这不是成心拿我当猴耍吗?婶可忍叔不可忍呀。 你小子精明,老子也绝不是傻蛋,这事一定要说明白,否则老子头上这顶强*犯和臭流氓的帽子是摘不掉了。 我转身一把把睡梦中的死麻子揪了起来。 三麻子突然被惊醒,不知发生了啥事,连声惊问:“咋,咋的了?” “咋的了,”我咬牙切齿地冲他道,“你说,那事是不是你干的?” 三麻子一愣:“啥事?” 靠,还在装逼呀,我怒道:“就是今晚那娘们的事!” “噢……”三麻子一听,明白过来,遂舒了口气,笑呵呵地道,“你小子不笨呀,终于捋清了?呵呵。” 我*,我热血冲头,“咚”地一拳打在了他那丑陋的脸上:“我*你祖宗……” 我扑身压住他,抡拳就打。 三麻子挣扎着连叫:“别,别……你打,你特么打死老子,你也绝活不成……” “死了也要打死你个杂种!” 三麻子见我真下了死手,忙把那半截腿一抬,奋力一脚踹中了我的胯裆。 我惊叫着跌倒了床下。 “你特娘的,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老子全心全意帮助拉抬你,你小子反而恩将仇报。”三麻子边擦着嘴角的血,边骂道。 “你,你这是帮助我吗,是害我,自己做了孽,摁到我头上,你还算是个人吗,畜生,老畜生……” 我捂着胯裆,竭力叫骂。 三麻子坐在那儿不吭声了,我则委屈交加,呜呜地哭了起来。 突然,三麻子又吼了起来:“哭啥哭,你特么就是个呆子,你以为老子愿意做那事吗,若特么不是为了保命,老子才不稀罕那费力又费精血的破事呢。” 你娘,这话若是老和尚或老道士说,还有人信,可从一个玩了无数女人的老流氓口里吐出来,那真特么恶心至极了。 第五十一章逃离黑风口 “那,那你不是说,让我和她那个吗?”我想起了一枝梅那圆润雪白的小腿,又看看面前这个老木卡赤眼,还缺胳膊少腿的死麻子,既嫉妒又不服气地质问道。 三麻子嘴一撇:“你?她那腿伤十天半个月的都好不了,你能下的去手吗?” 咦?这杂种,说的好像也在理,她那样,一时半会我还真上不了手,再者,她也不会让我上,大腿一碰就痛,傻子也知道。 “等她伤好了,特么黄瓜菜都凉了,咱若七天内逃不掉,那等着被一锅端吧,切!”三麻子继续道,“不说你也知道外面都炸成一锅粥了,不光‘活阎王’他哥家要来报仇,我估计县政府那帮饭桶也会派兵来剿,到时两路人马齐聚黑风口,你就是神仙也扎翅难逃……” 这么说,三麻子替我日了一枝梅,我还得感谢他呢,靠,这老家伙做啥事都有理,不但让你反驳不了,反而还的口服心服。 麻子,无赖中的高手呀,爷佩服你! 那么,接下来咋办? 三麻子说成亲必须有,只有和一枝梅成了亲,她才能信任咱,对咱放松警惕,咱也就有机会逃跑了。 事情已经走到这个地步,我也没办法了,为了活命,就是割下你胯裆里的玩意喂狗,也得喂呀,更别说假成亲了。 另外,还有一个关键问题,三麻子也想到了。 那就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怎么才能跟一枝梅建立起感情来,尽快让她信任依赖我? 问题提出,答案也有。三麻子要我不论黑天白日,都要守在一枝梅身边,伺候、体贴照顾她。 这个工作对我来说并不难,因为我伺候照顾过“阎王婆”,对于女人那点小心思,我大体是懂点的。 于是,第二天,按照三麻子的策划部署,我厚着脸皮来到一枝梅房间,对她赌咒发誓,一个人,一辈子,一直到老,永不变心。 女人是最不顶忽悠的感情动物,我的坚韧不拔,使一枝梅由怒到喜,最后感动的呜呜大哭。说其实她对我印象也不错,有才华,有能力,高大英俊还成熟。 她这番话,把我也说的飘飘然起来,以为自己真是那么回事了。便拍着胸脯,激动而又坚定地道:“大妹子,你放心,哥我是个重情重义的,顶天立地的汉子,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哪怕去逃荒要饭,也用不着你去要,一切有我,爱谁谁,你是我媳妇,我是你男人,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进了阎王殿也是夫妻……” 我的这一番山盟海誓后,一枝梅对我的态度发生了180度逆转,像个初恋的女孩那样对我娇嗔又撒娇。 小红和小青自然也尽量回避了。 而我为了表现自己的正派,和一枝梅在一起三天,竟连她的一双大奶都没摸一下,更别说其他了。 三麻子呢,趁着这个工夫,在屋里给小红和小青讲解起了五行八卦和外面世界的精彩。 后来才知道,在短短两天内,他竟把这两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都玩了。也就是说,不到三天时间,他把黑风口土匪寨里的唯一的三个女人都日了,你说畜生不畜生。 而我,不但白顶了个恶名,忙活一顿,连女人的毛都没见着,你说冤不冤。 这,就是闯荡江湖的差距呀。羡慕嫉妒恨去吧。 也正是在这黑风口短暂的几天里,三麻子的忽悠,给我惹下了大半辈子的麻烦,这是后话。 简短截说,三天后,要举行婚礼了,土匪们也把大厅布置的披红挂绿,张灯结彩。只等晚上喝了喜酒闹洞房。 中午,我和三麻子在屋里吃饭的时候,他悄悄地给我布置了一个任务:下午要去十多里外的山神庙还愿,告慰仙逝的父母祖宗。 我一愣,瞪眼张嘴地半天没明白过来啥意思。 三麻子眯眼小声道:“还愿是假,逃跑是真,明白?” 逃跑?这是我巴不得地事。可怎么逃呢? 我眨眼心思半天,问:“我,我自己去吗?那你咋办?” 三麻子道:“咱俩。” “只咱俩?他们不会放吧?”我道,“肯定会派几个人看着咱。” 三麻子不屑地一撇嘴,满有把握地分析道:“是这么回事,这新郎新娘要成亲,按说要两人一块去还愿,但那娘们有腿伤,不敢骑马,所以,她肯定不能去,而为了监视咱,又会派人盯着,那她会派谁去呢……” “派谁?”我急问道。 “我问你,这寨子里,一枝梅最信任谁?”三麻子卖起了关子。 我脱口而出:“当然是她的两个随从,小红和小青了。” 三麻子得意地笑了:“对,而且还愿这个事,她不答应还不行,所以,今下午就是咱们逃跑的绝佳机会,若错过今天,不知还要等到哪会呢,再说,咱也没时间等了。” 逃跑计划定下来后,吃了午饭,我便来到一枝梅屋里。 见这里也已布置一新,一枝梅正坐在床上,满面幸福地看着小红和小青往墙上贴大红囍字,见我进来,她眼睛一亮,羞涩地笑问道:“不快睡午觉,来这干嘛?” 我笑道:“你不也没睡吗,嘿嘿。” 我颠着脸走过去,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看着她,柔声问道:“腿好点了吗?” 一枝梅脸蛋掠过一丝红润,娇羞地道:“还那样,恐怕十天半个月的好不了。” 我轻叹口气,点了下头:“没关系,只要好好养着,别碰着动着,很快会好起来的。” 话刚落,正在贴囍字的小红和小青“嘻嘻”偷笑了一声。 一枝梅温柔地白了我一眼:“那是自然,呵呵。” 她说着,朝我使了个鬼脸。 我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也回了个吐舌头的表情。 稍一沉吟,我转入了正题,说我自小没了爹娘,如今长大成人要结婚了,想去附近的山神庙给逝去的父母还个愿,告诉二老我终于有了媳妇了,云云。 说完,我紧张地观察着一枝梅的表情,生怕她不答应,或者要突然跟我一块去,那样就麻烦了。 一枝梅听了,脸上露出了一丝伤感,眼圈也红了,若有所思地沉吟一会,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吧……” 我靠,我担心的就是这话,忙摆手:“别,别,你腿还不敢动,更不能骑马,我就去庙里祷告一下,祈求菩萨来年让咱生个小宝宝,很快就回来了,弟兄们还等着晚上喝喜酒呢。” “好!”一枝梅很痛快地道,“我让小红、小青陪着你一块去,快去快回。” 她这话,在我和三麻子的预料中。只是,我还没提三麻子也要去的事,不知她能否答应。 就在我斟酌着怎么开口之时,小红突然提了句:“姐姐,让三爷也一块去吧,他懂很多规矩……” “对对,三爷年龄大,知道的规矩多,我也就不会弄出尴尬来。”我接口说道。 一枝梅呵呵一笑:“也行,你们要快去快回,路上别耽搁,家里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知道了,姐,嘻嘻……” 两个小姑娘对望一眼,捂嘴偷笑了。看来她俩是被三麻子忽悠住了。 回到住处,我兴冲冲地跟三麻子汇报了情况,三麻子一听,自然很兴奋,也很得意,立刻吩咐我去大锤那儿,把他要来几匹马,我们几人就匆匆出了山寨大门,挥鞭打马,绝尘而去。 我们一气跑出七八里路,速度慢了下来。 三麻子用马鞭抬手指着西面的一座山,大声道:“翻过前面那个土山,就是山神庙了。” 小红道:“那咱快走呗,二当家的叮嘱咱要快回去的。” 三麻子转头看着她,嬉笑道:“急啥,二当家的是要我师傅快回去办好事,咱们回去干啥?干瞪着眼馋?呵呵……” 小红脸色唰地红到了脖子。 小青似乎有些吃醋了,怒道:“瞎说啥,快走吧。” 说完打马要赶,三麻子忽然叫了一声:“等会。” “咋了?”我们三人齐声诧异地问道。 三麻子一皱眉:“我想下去撒泡尿。” 我靠,这杂种,事事还挺多。 我们只好停下来,我刚要下马去扶他下来,三麻子忙摆手:“不用你,不用你,你今天成亲,是新郎官,这事粘不得。让俩小姑娘来就行。” 小红和小青嬉笑着下了马,过去扶他下来,一边一个架着他就去了路旁灌木丛后。 三麻子玩了俩小姑娘的事,我当时不知道呀,看着他们进了灌木丛,还心想,这不大合适吧,又一想,觉得那么老个老头子了,小姑娘还不懂事,也无妨,乡下不是经常有孙女架着爷爷上茅厕吗。唉,谁特娘的能想到这个老畜生早把这两个不涉世事的小姑娘玩了呀。 我在马上东张西望了一会,见后面没人跟来,忐忑的心情也多少轻松下来。 可三麻子这泡尿也真够长的,足足过了十几分钟,他才面色疲惫地被两个小姑娘架着从灌木后出来。 我急躁地道:“三爷,你拉肚子呀,磨叽这么长时间。” 我话刚落,发现两个小姑娘的脸色都红了。而三麻子却呵呵笑道:“看你说的,撒尿还有时间限制吗?俗话说的好:管天管地,管不了人家拉屎放屁呀,切!” 三麻子在俩小姑娘的搀扶下上了马,我们便加快了速度,一路呼啸着又跑了七八里,终于来到了那个山神庙下面的路口。 这里人多了起来,老老少少的善男信女和挑着货郎担子的小贩在山道上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三麻子转头冲俩小姑娘道:“红儿、青儿,你俩在下面等着,我和我师傅上去拜拜菩萨,祷告祷告,等会咱一块回去。” 两人闻听,迟疑了下,小红问道:“那,你俩骑马上去吗?” 她是担心我们不快回来。 三麻子道:“我这身体,不骑着马怎么上去,我倒是想让你俩扶我一块上,可这众目睽睽的,不大方便,明白了?” 俩小姑娘恍然大悟,忙点头,又一次叮嘱快去快回。 我知道我们要逃跑了,便打马跟着三麻子踏上了上山的小道。 在人流熙嚷中急急往前赶,走到半山腰,三麻子拔马拐入了另一条小道,走了没多大工夫,便来到了山的西北面的乡道上。 三麻子转头看了我一眼,道:“走!” 我俩就快马加鞭,一路绝尘而去。 第五十二章麻子斗高僧(1) 三麻子用计带我逃离黑风口,打马沿乡道往西驰出二三十里后,便放慢速度,任马自由漫步歇息。 趁这工夫,三麻子改变了行走路线,由乡道改走村道,迂回西行。 他担心一枝梅得知我们逃跑后会追来。所以要跟她们玩个迷踪。 后来得知,一枝梅率领小红和小青确实来追了,而且一气把我俩追到了天涯海角。当然这是后话。 我们拔马拐入狭窄的村道,又走了五六里,远远望见前面有个村子。 三麻子道:“等到了村头,你牵着咱这两匹马进去问问乡民,看能不能换头驴。” 啥,啥?凭着大洋马不骑,换两头小毛驴骑?你娘,亏你还是精明过人的老江湖,有这么傻的吗?死麻子不会是脑袋一时短路了吧? 三麻子见我一脸茫然,便沉声道:“你觉得咱俩在乡下骑着这两匹大马合适吗?” 他这一说,我才恍然醒悟过来。说的也是,要知道,那个年代的一匹马,跟现在一辆宝马的身价差不多,这在穷乡僻壤的村道上行走,确实是牛逼闪闪放光彩的,太惹眼。 但我又忍不住问道:“三爷,换驴可以,可咱这么换不合算呀,两匹马换两头驴,你说……” “谁说换两头?”三麻子打断我的话,道。 我一愣:“那换几头?我看至少要四头驴,而且他们还占大便宜。” 三麻子奇怪地眯眼盯着我,道:“你小子脑袋让驴踢了还是咋的了?” “咋了?”我有些恼火了,还不知特娘的谁让驴踢了呢。 “换一头,我骑着,你牵着,明白?” 我靠,我愣得差点栽下马去,急道:“三爷……” “要你换就换,啰嗦个啥,”三麻子终于不耐烦了,“我是你爹,你是我儿子,咱骑驴走道,谁特么也不会多看一眼,这会明白了吧,真是个棒槌!” 三麻子气地扬手把马鞭子甩了个老远。 我无话可说了,这老家伙就是心细,啥都提前考虑到了。唉,不过横来竖去苦的还是我。 走到村头,我扶着三麻子下来,便牵着两匹马进了村,想找那些房屋院落看似殷实的人家问。 可惜这个村不大,且都是佃户,没有哪户人家有牲口的。 我在村里转了一圈,只好垂头丧气地又牵着马回到村头。 三麻子见此,问明原因,又皱眉道:“你是说,他们都是给前面高家庄高大善人家扛活的?” 我点了下头:“嗯,他们说,周围这地盘上,只有高家庄那个高大善人家有几头驴,其他人家都穷的叮当响,能吃饱肚皮的就算不错的了。” 三麻子低骂了声“草”,刚要再说什么,我又丧气地道:“不过,不过……” “有屁快放!”三麻子有些恼火了,“不过啥?” 我昂头道:“他们说,那个高大善人他娘今早死了,正在家里张罗着办丧事呢。” 办丧事期间,人家肯定是不能跟我们叨叨的,即使有天大的便宜,丧主也没心情做这买卖,主要是犯忌讳。也就是说,我们马换驴的计划泡汤了。 三麻子的脸色明显有些焦躁,他转头望了望西天快要落山的太阳,长长叹了口气。 我劝道:“三爷,要不咱先凑合着骑着吧,等碰到了合适的人家,咱再跟他们换。” 三麻子冷哼一声:“你以为你是老天爷啊,今晚必须换到驴,要不这道没法走。” “那,那咋办?”我茫然地看着他。 三麻子眼珠转了转,牙根一咬,道:“走,去高家庄那个高大善人家碰碰运气。” 他决定的事,我是改变不了的。只好上去搀着他上了马,我们一前一后,迎着落日的余辉,向前面三里外的高家庄走去。 还没到高家庄村口,就远远听见村里传来了一阵唢呐声,这应该是那个高大善人家请来的吹鼓手,在为他娘嚎丧吧。 这边的乡下都这习俗,娶媳妇吹唢呐,死了人也吹,不过音乐不同罢了,喜事吹欢快的曲调,丧事吹哀伤的。至于请多请少,要看主家的势力大小了,富户请的吹鼓手多,热闹。穷人家因没钱,请的就少,三两个在门口吹吹打打的,也没意思。过过心意罢了。 其时,天色已擦黑,我拍马紧走几步,跟三麻子并肩,问道:“三爷,咱要不要在村口下来,我先进村问问?” 三麻子摇头道:“你个叫花子,进去也没人理你,还是直接骑马去吧,也许他们还能高看咱们一眼。” 我们便骑着高头大马,慢悠悠地进了高家庄。 这村很大,足有一百多户,一条东西大街横贯全村。刚进村口,就远远望见村中大街上人头涌动,白布支起的棚子里灯火通明。 我们又骑马往前走了几十步,我见路边乡人都用诧异的眼光看我们,心里有些虚了,对三麻子道:“三爷,咱下来吧?” 三麻子面无表情,也不吭声,依旧那么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 我便不敢再问,也硬着头皮往前走,不过悄悄放慢了几步,跟在了他的后面。 两人两马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到距那个白布大棚只有二三十米远的地方,突然从棚子里窜出几个人来,把我们拦住了。这几个汉子皆头缠白布,身穿白衣,模样不一,一看就是这家的家丁狗腿子啥的。 “干啥的?”一个额缠白布,头戴黑凉帽,尖嘴猴腮的汉子仰脸问道。 三麻子双手一抱拳:“看热闹的。” 我靠,这不是找灾吗,说过路的也行啊,还看热闹,纯粹死的慢了。 果然,那凉帽男子闻听,把眼一瞪:“尼玛的,看啥看,滚下来!” 旁边几个汉子也火了,纷纷大吼:“下来,下来,给你老祖宗磕几个头。妈的,看你们人五人六的,原来是两个棒槌。” “就特么故意来找事的。” “把这俩杂种拖下来揍他一顿……” 汉子们吼着,撸胳膊挽袖子的就要上来逮人。 我一看昏了,刚要下马求情,不料,三麻子却仰头哈哈大笑起来,他这一笑,不但把我,连那几个汉子也笑懵了。周边看热闹的乡民也都纷纷把目光转向了这里。 “你,你特么笑啥?”那个黑凉帽有些懵圈,不知我们是啥身份,所以彳亍着暂忍住怒火。 “这……不会是俩傻子吧?”一光头汉子疑惑地抬头打量着三麻子和我。 三麻子突然止住笑容,瞪眼冲他道:“我们是崂山云游的道士,在村外远远望见这村子上空黑雾笼罩,大有不详之兆,好心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们这群宵小竟如此放肆,走,老子不管这茬了,爱特么灭门不灭门……” 三麻子说完,拨转马头就要往回走。 而那几个汉子一听昏了,稍一愣怔,嗷地一声扑上来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那黑凉帽汉子急道:“大仙,你们先稍等,我去给我家老爷回个话。” 他说着转身向院门口跑去。 我心里不由紧张起来,这死麻子又要忽悠人家了,可这户绝不是普通乡民,一句说错就有可能被打个半死,或送官刑讯,若那样,“活阎王”家的冤案也就破了。也就意味着我俩这辈子混到头了。 我想到这儿,抬眼看三麻子,见他眯眼皱眉,一副忧虑状,不知他在想啥,或许也意识到自己的牛逼吹大了? 不一会儿,那黑凉帽又呼哧着窜回来,仰头冲三麻子道:“我家老爷说了,既然高人来到,那就请进去喝杯茶吧。” 这个,在我预料之中,只是不知道三麻子进去会跟那高大善人说啥,这也是我最担心的,一句话不好就会人头落地。你娘,没办法了,跟着这个死麻子进法场吧。 不料,三麻子并不接招,而是瘦头一昂,傲慢地道:“老子是来给你们破灾的,让你们家老爷出来迎接我,草,这点规矩都不懂?” 我娘,装逼真装到份上了。 我以为那黑凉帽会立马翻脸或转身再进屋,不料,他却脸皮一抖,为难地道:“高人,实不相瞒,我家老爷正在待客呀。” 三麻子眉头一皱:“待客?” “是啊,”黑凉帽道,“是从青云山请来做法的高僧,领班的是永信法师。老爷正在屋里和法师喝茶论道呢。” 我心头猛地一紧,坏了,这下碰到茬上了,假道士遇上真和尚,而且还是个高僧,想不露怯都难了。 我以为三麻子会知难而退,借故开溜,没想到他却很痛快地道:“是吗,好,那本道人就屈身进去见见法师。” 他说着朝我一招手,我忙下马奔过去,搀扶着他下来,在黑凉帽等家丁的簇拥下,喊开拥挤的人群,向高家大门走去。 一进高家大门,就看见宽大的院子地上一道白布直通正屋门口,几个灰衣和尚正盘腿坐在正屋门口两边,闭着眼敲着木鱼,嘴里呜噜呜噜地咏着什么。 耳边一片嗡嗡声,那气氛,麻刺刺的,令人压抑又惊悚。 第五十三章麻子斗高僧(2) 高大善人家的正屋是一排八间的青砖瓦房,还有东西厢房。 正房有两个门,东边的门从屋门口到院门口用白布铺着一条宽三尺左右的天道,专供其亲戚朋友们们进屋吊孝的。 西边的门在第五间,是高大善人待朋接客的的。 我们的到来,并没引起和尚们的注意,依旧坐那儿诵经,眼皮都不抬一下。 我扶着三麻子,在黑凉帽的引领下,偏离白布铺成的通道,来到西边屋门口。 黑凉帽压手让我们稍等,自己先进去报了,然后奔出来,和我搀扶着三麻子走了进去。 屋内是一个宽大的客厅,迎面是一张八仙桌,桌旁坐着两个人,东首是一个年约五十多岁的瘦小老头,头戴白帽子,身穿白衣。他应该就是乡民们口中的高大善人了。可既不高也不大,善不善还不知道。 而桌西边,则坐着一个身穿袈裟的胖大大的和尚,看模样最多四十多岁,油光满面的,很富态。这就是传说中的永信法师了。 两人对桌坐在椅子上,正在喝着茶,聊着什么。屋角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也是一身素衣,垂手立在大善人旁边,随时准备听差。 见我们进来,皆把眼光转了过来。 三麻子单腿挺立,朝高大善人一拱手:“老哥,节哀!” 高大善人上下打量着我俩,慢腾腾地站起来,回了个礼数,道:“高人,请坐。” 他说着,下巴微微一翘,那丫鬟忙从墙边搬了个椅子,放在西首墙边。 看来,这大善人是有点瞧不起我们。而那个胖大和尚,更是闭眼捻珠,不看我们。 三麻子也不谢,单腿蹦过去,往椅子上一坐,半截腿就搭在了另一条腿上。我跟过去在他身边站了。 三麻子转头看了看房间布设,道:“老哥,你这房子盖了有些年了吧?” 高大善人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道:“老母仙逝,咱不谈这个。” 这时,那丫头端着杯茶水过来,三麻子刚伸出手要接,突然惊叫着一把把那茶碗打掉,碗落,“啪”地碎了一地,茶水也溅了一摊。 丫鬟吓得差点跌倒。 他这一举动,不但把那丫鬟吓了一跳,连高大善人和那和尚也弄懵了。 大善人皱眉用愠怒的眼光望着他,道:“高人,是嫌弃茶水热了吗?” 那永信法师则双手合十,念道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不是,不是水热,”三麻子边低头挽着弄湿的袖口,边道:“是贫道老眼昏花,刚才从茶碗的水中看到了一个人影。” 他这一句话,把大善人吓了一跳,禁不住问道:“是……什么样的人影?” “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三麻子心有余悸地答道。 我娘,高大善人坐在那儿瞪眼张嘴地懵圈了。 忽然,那个一直没吭声的永信法师开口了,他牛眼一瞪,冲三麻子粗声道:“请你不要妖言惑众,高家老太太一向慈悲为怀,一心向佛,今已驾鹤西去,荣归极乐世界,哪会还在家中?” 三麻子眨眨眼,看着法师,奇怪地问道:“高僧,我也没说杯中老太太就是高大善人的母亲呀,你这话说的。切!” 那永信法师被堵的脸皮直抖,刚要反驳,大善人忙插话道:“那,那你说说,杯中那影子长啥样?胖还是瘦?” 他这话很绝,因为我俩从没见过高老太太是啥模样,若说胖吧,万一老太太真的胖,那就跟永信法师说的对上号了,瘦也然。 麻子,看你这回咋说,我心咕咚着跳了起来,就怕他一句说错,完蛋。 三麻子皱眉想了想,道:“我没太看清楚,杯中倒影里,那老太太不胖不瘦,狼眼鹰钩鼻,还呲着两颗犬牙……” 我靠,你能不能说的靠点谱呀,这下完了。 我正担心着,那和尚忽然啪地一拍桌子,怒道:“一派胡言,老施主慈眉善目,鹤发童颜,富态天相,你,你竟然说她……” “来人,给我把这俩骗子拖出去!”高大善人也火了,忽地站起来,手指着三麻子,气的浑身乱颤。 几个家丁应声进来,撸胳膊挽袖子的要逮人,这时,忽听三麻子一阵哈哈大笑。 屋里的人一下子又懵了。 三麻子单腿站起,大声道:“我刚才说那杯中倒影不是高老太太,你们偏要认定那是……” “你……”永信法师张口说了个你字,后面的话却不知咋说了。 “我啥我,你个道貌岸然的臭和尚,本身是肉眼凡胎,狗屁不如,却腰身一变,冒充法师出来敛财害人,”三麻子越说越有气,嗓音也愈发高亢起来,“你口口声声说老太太已归天国,但我看到的是老人家的灵魂还在家里,且正受着你和你的徒子徒孙的压迫……” 那高大善人一听,竟有些吃惊地转头望向了永信法师。 “一派胡言,你,你有啥证据说老太太的灵魂还在家里?”永信法师被三麻子打击的也不顾矜持了,厉声站起来,“你尖嘴猴腮,眼露斜光,四肢不全,五体不分,你这样的邪恶之徒,还敢在这里妄自吠吠,即使高善人容你,天也不会容你!” 他这话,明显是在激将高大善人。 果然,高大善人猛地一挥手:“滚,滚,快给我滚!” 话刚落,几个家丁扑上来擒着三麻子和我就往外拖。 三麻子大叫:“姓高的,都特么说你是个大善人,老子看你就是个糊涂虫,你不信等着,三天之内,你老娘会教训你这不肖子孙的……” 话刚到这,三麻子的屁股就被一家丁猛踹了一脚,他惨叫着和我一起被拖出了院门,“咕咚”扔到了大街上。 那黑凉帽叉腰冲三麻子骂道:“我特么看着你这老贼鬼头蛤蟆眼的不像个东西,还特么果真是,滚,给老子滚的远远的,别再让我看见你们,否则老子再打折你那条狗腿。” 这回,是真的没辙了。 三麻子瘫在地上也不敢回嘴了,否则看那些人的架势,还会挨揍。 我只好从地上爬起来,准备去牵过马来,赶紧离开这受尽屈辱的地方。 不料,几个大汉突发一声喊,奔过去抓住马绳就往院子里拽。 “你们特么这个穷酸样还想骑马?一看就是从哪儿偷的,老子要送官没收。”黑凉帽骂骂咧咧地跟在马屁股后面进了院门。 这他娘的完了,忽悠一顿,不但没换到驴,连马还赔上了。三麻子呀,三麻子,老子跟着你算是倒八辈子霉了。 在乡民们的嘲笑声中,我架着三麻子,极其狼狈地一步一蹦地沿大街出了村,在村口一棵柳树下坐下,望望天色黑沉沉的,不知该去哪里好。 三麻子似乎也屁了,坐在地上低着头一声不吭。 看来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呀,死麻子忽悠一般人行,今天碰上了真正的得道高僧,就立马败下阵来。唉,麻子,你这水平也不咋的呀,只要人家一根筋跟你对到底,不顺着你的杆子爬,你这忽悠就狗屁不是。 这时,天边隐隐传来隆隆的雷声,我心里一紧,怕是要下雨了。咋办?总不能坐在这树底下淋一夜吧?的赶紧找个避雨的地方躲躲呀。 我冲三麻子道:“三爷,要下雨了。” 三麻子依旧低头坐那儿不吭声。 “三爷,打雷了!”我又叫了声。 三麻子还是一动不动。 咦?这家伙不会是被人揭穿骗局,窝囊死了吧? 我伸手推了他一把:“三爷……” 三麻子猛然一个激愣:“谁,谁?” 转头四望,原来他竟睡着了。膜拜! 我是又好气又好笑:“天上打雷,快下雨了,咱咋办?” “打雷了?我咋没听见?”三麻子嘟囔着,仰头看天,“咦,确实没星星了。” “咱咋办?”我没好气地又问了一句。 “这个,这个……”三麻子好像脑瓜不大好使了,摸摸脑袋,忽然想起了什么,“咱,咱这是在高家庄村外吧?” 我靠。 “对,你没忽悠住人家,被赶出来了,马也被人没收了。”我说到这儿,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娘的,”三麻子低骂了一句,“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这是在说自己吗?我眯眼看着他,有些迷糊。 三麻子猛然一拳砸在他那半截腿上,咬牙切齿地道:“宋江三打祝家庄,三爷我要二进高家庄!” 我靠,我脑袋轰地一炸,瞪眼张嘴地看着他,半天没反应过来。 第五十四章麻子斗高僧(3) 三麻子忽悠一顿,不但吊毛没捞着一根,反而还赔上两匹大洋马,被人跟死狗似的抬着扔出来,这个气,他是绝不能白受的。 士可杀不可辱呀! 所以,他要学宋江三打祝家庄的典故,奋不顾身地要二进高家庄,再战大和尚永信法师和高大善人。 他的这个想法,令我大吃一惊,忙劝道:“三爷,咱已经都这样了,别再去丢人现眼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咱特么赔了马,再去买个驴骑着就是了,反正我兜里还有几块钱,买驴够了。” 三麻子冲我一瞪眼:“郭子,这不是特娘的赔不赔的事,人要脸树要皮,三爷我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从没受过这种窝囊气,不行,咱必须捞回来,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特么还不知灶王爷有三只眼呢。” 我见三麻子主意已决,也没办法了,只好问道:“那咱怎么进去?我背着你?” 三麻子嘴一撇:“那会让他们更瞧不起。” “那,那咋办?”我不知道三麻子要玩什么新花样,脑袋一团迷糊。 黑暗中,三麻子直眼盯着我,道:“郭子,三爷我行动不便,你也跟了我很长时间了,所以,这次你要单独行动……” 我靠!我猛地一愣,死麻子这不是又要故意陷害我吗,连他都搞不定的事,让我出马?不行,我绝不能上这个当。否则小命堪忧啊。 我连连摆手:“不不,三爷,我……” “不啥不,”三麻子火了,“老子不是让你去跟他们硬碰,是要迂回婉转……” 迂回婉转?啥意思?我有些懵圈。 三麻子左右看看,探身附在我耳边,把‘行动计划’详细地跟我说了一遍。 我听的一愣一愣的,待他说完,我疑惑地道:“那,能行吗?万一不管用咋办?” 三麻子信心满满地道:“你放心,你跑腿,我使嘴,到时肯定会配合你把这事办的漂亮亮的。” 我见他这么有把握,也只好应了。 三麻子又道:“记住,尽量要小心点,别惊动了那个秃驴,我看那家伙右边太阳穴处有几颗黑痣,还有……” “有黑痣咋了?”我以为右太阳穴有黑痣是会法术,禁不住忐忑地问道。 三麻子嘿嘿淫笑了声,道:“右太阳穴有黑痣的男人,都是非常好色的,你明白?” 我靠,死麻子还会看面相? “那左边长黑痣呢?” “左边有黑痣的,一般都是大富大贵之人。”三麻子继续道,“小子,这里面的道行深着呢,你一时半会也学不到,等咱闲下来,无牵无挂的时候,三爷我再教你看麻衣相。” 对打褂算命看面相,我是非常好奇的,既然三麻子吹嘘自己有这个本事,且要教我,我自然乐意。 接着,三麻子又给我分析起了那个永信法师和高大善人的关系。 说做为一方大地主,那个高大善人肯定有三妻四妾,而善人又瘦又老,哪方面铁定应付不了几个妻妾,不定那个大和尚跟善人的几个老婆有一腿呢。 对这个话,我不太相信,也许死麻子在以己之心,度人之腹。若都跟他这样,所到之处,女人被一网打尽,这世道不就乱套了吗? 说话间,地上已起了风,风吹草叶,沙沙作响。 三麻子仰头又望望黑黝黝的天空,道:“要下雨了,你先去准备着。” 我应一声,起身向村子里摸黑溜去。 三麻子给我交代的任务是先弄一条狗来,而且要活的,还要逮只耗子。 这些对我来说并不难,难的是怎样才不惊动别人。 我提心吊胆地溜进村口,远远望见高大善人家院门口处,一些人在进进出出的忙活。可能是怕下雨,家丁们在往里搬祭品啥的吧。 我怕他们看见,便抽身拐进了街南侧的一条小胡同里。 其时,大约夜里十点多了吧,村人大多都进入了梦乡。 我顺着胡同猫腰往前摸,突然听到有家院子里传来狗叫声。我忙蹲身靠在墙边,细细一想,觉得先逮耗子方便些。要不弄条狗带着走街串巷的,太累赘。 当然,逮耗子要进院子或屋里逮,这也有一定的危险性,万一被住家人发现,那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 所以,一定要打起百分百的小心,不能出现任何失误。 等那只狗吠声渐息了,我起身溜到另一条胡同的一家院墙边。 这家的院墙既矮又破,而且院内还没狗,进出方便。 我趴在院墙外,缩头矮身往里瞅了瞅,见院子里空荡荡的,正屋只有三间破茅草房,窗户黑咕隆咚地,屋主人应该是早睡下了。 我便小心翼翼地把住墙头,翻身上了墙顶,顺着墙壁慢慢往下出溜。可黑灯瞎火地,也不知墙根有啥呀,脚刚落地,只听“咣啷,咔嚓”一下,墙边的一个泥盆被踩碎了。 我娘,我心猛地一紧,吓出了一身冷汗。忙蹲在墙下朝窗户处探望,一旦屋内有动静,我就立马翻墙撒丫子。 不过,令我暗喜的是,屋内没传出任何声响,看来他们睡死了,没听到吧。 我想到这儿,又起身猫腰,蹑手蹑脚地向窗户根摸去。 通常情况下,若院内没粮囤的话,老鼠的窝也会搬进屋内,在墙角旮旯打洞,跟主人挣粮食吃。 我溜到窗户下,侧耳细听了听,里面没有一点动静,更没男人的呼噜声。 难道他们不在家?或者这是家空屋?若那样,进去抓老鼠会方便的多。 我脑子里疑惑着,猫腰摸到屋门边,轻轻用手推了下门,竟然开了一条缝,日!门没关,天助我也! 我激动地手都哆嗦起来,心狂跳着,耳朵支楞着,一点点把门推到了能容身进去的空间。 回头望了望,抬脚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门槛。 “进来吧,磨叽个啥……” 屋内突然响起的这一嗓子,惊的我差点一屁股砸地上,脑袋轰地一炸,整个身子僵住了。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那声音又道:“带钱了吗?我明天赶集还要去买花布做条裤子呢。” 我又猛地一愣,不过这回听清了,屋内是一个女人在说话,而且听这口气,她把我当成相好的了,要不不会这么说。 这他娘的咋办?若跑吧,就怕她以为是小偷,半夜喊人抓贼,那一切都完了。可不跑吧?又被她听到了,不知怎么才能糊弄过去。 就在我进退两难之时,那女人突又骂道:“你聋了?在那磨叽个啥,没带钱再别蹬这个门。” 我听到这儿,脑子猛然一闪,决定将计就计,冒充一回那个不知名的男人。 遂恶向胆边生,在嗓子眼里咕噜道:“带了……” 我说着,就摸索着进了里屋。 屋内,伸手不见五指。 只听炕上堆黑影道:“带了几毛?够我扯条裤子的钱了吗?那东洋大花布可是一毛一一尺,我的用三尺布。” 我低头呜噜道:“一块大洋。” 话刚落,只见炕上那堆黑影一闪,一个雪白的躯体顿时展现在了我的面前。 “真是一块大洋吗?你别骗我,拿来我先看看,嘻嘻……”那女人兴奋地问着,雪白的躯体就往炕沿这边挪。 我忙从兜里摸出一块大洋,伸手递出,黑暗中她一把抓过去,冲那大洋用力吹了口气,放在耳边听了听,惊喜地道:“还真是呀,嘻嘻,来,快上来,咱好好乐乐……” 我靠,这咋办?我是进来抓老鼠的,不是来日捣你的呀。 “我,我……有耗子……” 我想骗过她,去灶间墙根旮旯逮老鼠,不料,她轻哼一声:“耗子多着呢,每晚都在咕吱着配种,你也想学耗子?嘻嘻……” 她**地说着,探身扑了上来,两个肉乎乎的雪白的大奶就顶到了我的脸上…… 我娘!我脑袋轰地一炸,热血冲头,不管三七二十一,俯身把她压在了炕上。 第五十五章麻子斗高僧(4) 半夜五更,黑咕隆咚地,那女人把我当成她相好的了,在一块大洋的驱使下,赤着身子就扑倒了我的怀里,我特么年轻轻的也是血气方刚呀,脑袋轰地一炸,双臂就老实不客气的把她抱住,顺势压在了炕上…… 一阵嗷嗷声过后,那女人便像一团面似的,瘫软在了炕上。 我不敢耽搁时间呀,要赶紧捉耗子去,不料,刚要起身,那女人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柔声道:“干啥去?” 我娘,我只好呜噜道:“我,听见灶间有耗子……” 黑暗中,那女人轻哼一声,道:“你别骗我了,说,你是谁?为啥要来这里?” 我脑袋轰地一炸,竟懵了,原来,这女人早知道我不是她那个相好的了?这咋办? 干脆顺嘴溜吧,反正她也看不清我到底是谁,便呜噜道:“你别瞎说,我就是呀,要不也不会给你带那么多钱……” 话刚落,只听那女人“切”了一声,道:“你以为我感觉不出来呀,他那瘦猴样,搂着都咯人,你鸟大体壮的,跟头牛似的,嘻嘻……” 我靠,这么说这个女人喜欢上我了?可我连她的模样、岁数,叫啥姓啥都不知道呀。 不行,的赶紧开溜,要不被她刨根问底,那身份就暴露了。 我忙道:“你别管我是谁,给你钱就中了,我,我还要去抓耗子呢。” 我说着就想挣脱开她的手,那女人却抓的更紧了,道:“不行,一块大洋日一回,你傻呀……” “那,那几回?”我有些急了。 “起码两回,不,三回,而且明晚还要来。”那女人说着,探手就往我胯间摸索。 我晕,这他娘的坏了,我想日,可这不是个时候呀。便应付道:“那……你先等会,我下去撒泡尿再回来行吗?” 那女人一听,遂松开手,道:“那好,尿罐在灶间西墙角,你小心一点,别碰碎了。” 我大喜,忙赤着身子下了炕,摸黑来到外屋灶间,估摸着盛粮食的缸的方位,摸到了北墙角,蹲身眯眼瞅瞅旮旯,发现这里还真有一个耗子洞,心下暗喜,双手把住洞口,伸头朝洞里“吱吱”学了两声母耗子叫唤。 随即,一只耗子迎头从洞里窜出来,恰好被我逮个正着。 那女人在里屋听见动静,问道:“怎么了,还在外面磨叽啥,快进来吧。” 进个屁,老子赶紧窜吧! 我拔腿就往外走,刚到屋门口,竟突然发现我是赤着身子,猛一愣,这,这他娘的…… 我犹豫一阵,还是进屋拿衣服吧,要不赤身光腚的也不成个体统呀。 只好硬着头皮又进了屋,那女人听见我进来了,遂嘻嘻一声,道:“咋了,怕我了?” 我晕,老子还从没怕过哪个女人,那暗娼那么厉害,俺都没让她战趴下,何况你个没见过世面的农妇呢,本想再跟她大战几个回合,可又一心思,还是正事要紧,赶紧离开这地方,再抓狗去。 想到这儿,我不服气地道:“还不知谁怕谁呢,我今晚有事,明晚你在家好好等着,不让你哭爹喊娘叫亲汉子,我就不是个男人,嘿嘿。” 我嘴里应付着她,伸手在炕上摸索到了衣服,拽过来急往外走。 身后传来那女人的嬉笑声:“好,老娘等着你,看你个屁伢子毛都还没长全,就敢吹牛了,嘻嘻……” 我急三火四地奔出屋,胡乱套上裤子,把那只耗子用褂子包了,而就在包耗子的时候,不经意间,我发现兜里的那几块大洋没了。 我靠,这肯定是被屋里的那个女人摸索去了,咋办?进屋要?恐怕一时半会走不掉。想想还是算了吧,权当路上丢了。 我用褂子包好耗子,翻墙来到胡同里,蹲身四下瞅瞅,见四周黑漆漆的没有异常,便松了口气,顺着胡同溜到先前听到有狗叫的那家院墙外。探头往院子里打量。 这家家境还不错,四间半草半瓦的房子,院子里虽然也空荡荡的,但在那个年代,也算是个中产家庭了。 那只狗拴在院子里的一棵枣树下,此时正趴在那儿假寐,对付狗,我是有一套绝招的,若想要它死,直接用石头打脑门就可,若抓活的,且不让它发出声响,那就得打它的脖子了,只要把它的喉管声带用外力击歪,它会暂时发不出声来。 这也是我前两年当叫花子的时候,摸索出来的经验。 观察完院子里的情景后,我蹲身从地上摸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块,双手悄悄把住院墙顶,慢慢引体向上。 我刚把腿偏到墙头上,那狗似乎听到了动静,猛然从地上站起,转头往这看,说时迟那时快,在它还没来得及发出怒吼声时,我一石头“嗖”地飞了过去,只听“咕咚”一声闷响,那狗仰面朝天,拼命蹬歪着四肢,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好了! 我忙飞身跳进院子里,奔过去拽下那拴在树干上的狗绳,抱着狗就奔到院墙跟,搭手把住墙头,翻身跃了出来。 狗和耗子都有了,第一项任务完成,我兴冲冲地溜街串巷,一气跑到了村口那棵大柳树下,却不见了三麻子的身影。 咦?这老家伙去哪儿了?是自己跑了?还是独腿挑战大和尚去了? 我正蹲身在那儿边眯眼四下寻着,边疑惑着,这时,只听路旁灌木丛里响起了一声:“咋才回来?” 我靠,原来这老家伙藏在那里面呀。 我心里虚,不敢说实话,便吭哧道:“黑灯瞎火地,能逮着就不错了。” 三麻子“哦”了一声,从灌木丛里站起来,单腿蹦到我面前,蹲身一屁股坐在地上,瞅瞅我怀里抱着的狗,问道:“是活的吗?” 我说是。 他又问让它叫,它还会吗? 我说把它的脖子揉揉,就能发出声来了。 三麻子这才赞叹道:“没想到你小子还会这招绝技,行,三爷以后不敢小看你了,呵呵。” 我转头望望街口,问道:“那,咱下一步该干啥?” 三麻子仰头望了望黑黝黝的夜空,有些恼火地道:“这他娘的看着是要下雨,咋又没动静了?” 这黑天野外的,你还愿意让它下雨?躲都没地躲去。 我禁不住道:“三爷,不下雨正好,要不咱没法弄呀。” “你懂个屁,打雷下雨是最好不过的天气,要不,咱的行动会麻烦的多。”三麻子道,“不下雨,高大善人家的和尚狗腿子们会掌灯在院里院外的诵经或走动,一下雨,他们就跑屋里去了,咱也就不用提心吊胆了,明白了吧?”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恍然大悟。 接下来,三麻子要布置第二个报复方案了。 大体行动如下:我抱着狗和那只老鼠,偷偷爬到高大善人家的屋顶上,揭开瓦,把老鼠和那狗扔到善人母亲的棺材上,让她诈尸。 三麻子说完,从腰间那万能破布包里摸索出一个刀片,就是给一枝梅做手术用过的那个刀片,递到我手里,小声叮嘱道:“到时你在放这老鼠的时候,用力在它屁股上划它几下,一定要喷出血来,记住了?” 我点头谨记。看看三麻子,又担心地问道:“那万一我被他们发现,或者那尸体诈不起来,咋办?到时跑都跑不了。” 三麻子安慰道:“这个你放心,有三爷我在,一切都摆平。” 靠,摆平就用不着被人当死狗扔出来了,还好意思再吹? 我不想再当棒槌,直接问道:“那我爬屋顶的时候,你在哪儿接应我?” 三麻子道:“这个你甭管,你只要把这耗子和狗从屋顶上扔到棺材上,就算完事,其他我来做,你特么以为我闲着呀,老子比你干的还多。” 三麻子有些生气了。 我不敢再问,心想,管它成不成,只要我把狗和耗子扔到大善人家屋里,就赶紧撒丫子。 这时,一道亮光在天地间闪过,把周围耀的亮如白昼。紧接着“咔嚓”一声炸雷在我们头顶响起,我吓得一哆嗦,豆大的雨点就哗哗地落了下来。 三麻子大喜,单腿猛地站起,仰头张手地冲天道:“天助我也!郭子,行动!” 我应声站起来,抱着那条狗和衣服里的老鼠,拔腿冲进了雨幕中。 第五十六章麻子斗高僧(5) 雨越下越大,雷也越打越急。 我浑身上下被浇成了落汤鸡。但却不敢松动怀里抱着的衣服,怕里面那两个家伙窜出来逃掉。 雨雾中,我深一脚浅一脚地沿大街来到高大善人家院门口,见大门紧闭,透过门缝,我发现正屋里的门窗都透着光亮。 看来他们都躲到屋里去了,怪不得三麻子嚷着天助我也呢。这,正是个爬墙上房的好机会。 我缩头弓腰地转到他家东墙外,见有棵大槐树歪斜着立在那儿,罩手抬头看看,那树冠的枝桠正好靠在东厢房屋脊上。 我心里暗暗叫好,蹲身把褂子系好,把两只袖子斜捆在肩背上,抱着树干就往上爬。雨天树干打滑,双脚蹬在上面乱出溜。 好在我自小就爬树,有些经验。双腿紧夹着树干,双臂抱着用力往上,这样,一点点地往上蹭,终于能够着最底下的那个树枝了,才稍松口气,伸手抓住那树枝,用力一探,荡身落到了东厢房的屋脊上。 此时,雨小了,而风却大了,满村树木房屋发出一片呜呜声。 我猫着腰,踩着屋脊瓦,小心翼翼地移动到正屋房顶上,低头看了院子里那条用白布铺成的天道的方位,在确定了那老太太的棺材就在东边第二间后,就四肢并用,爬到了屋脊上,双腿稳稳地跨坐在了上面。 接下来,要扒房揭瓦了。 我用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试探着掀开一个筒瓦,一阵风雨扫来,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那就是,揭开瓦,雨水会直接下到屋里,而屋里人一旦发现屋顶漏水,肯定会大呼小叫的出来修房子。 那样我就跑不掉了。 怎么办?我后悔没想到带点干草或破布啥的用来遮遮雨水了,可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说啥也都晚了。 没办法,我只好支起身,双腿跪在屋脊上,用身子挡着肆虐的风雨,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开始揭瓦。 在揭掉四五片瓦之后,我看看这空间能放进去条狗了,便不再扩展,而是胆战心惊地用双手一点点扒瓦下的秸秆,这个更要万分小心,因为稍一疏漏,屋顶的灰土或草屑掉落到屋里,被他们发现就完了。 我双手掰着秸秆,屏住呼吸,一点点往两边抻,随着缝隙的扩大,一缕光亮从下面射了出来。 我低头往下瞅去,见屋里昏暗的煤油灯下,屋内满满当当地,横七竖八地或坐或半躺着已经睡过去的孝子、家丁,及和尚。呼噜声此起彼伏。而那一口漆红的大棺材正冲着我扒开的这个窟窿。 我心稍微放松了下,又小心翼翼地继续扒。 突然,屋里有人叫道:“你在那干啥?” 我靠,我脑袋轰地一炸,差点一头栽下去,眼前一片空白。完了,完了,被发现了…… 就在我苦逼地瘫坐在那儿等死之时,却又奇怪地发现,竟没人再叫。 咦?这是咋回事?我脑子里疑惑着,又大着胆子透过窟窿往下望,见屋内那些人依旧在呼噜,没人醒来或站起。 “我昨天去赶集,碰上个俊娘们……” 我靠,原来是有人在说梦话呀,吓了我一跳。 我大松口气,遂加紧了动作。不一会儿,就扒开了一个黑碗大小的窟窿。 我把捆在肩背上的衣服解下来,展开褂子,用手试探了下那狗的鼻息,还有气,便一手抱着它,一手在它的脖子喉咙处揉了几下。 在听到它嗓子里传出呜噜声的一刹那,我借势一下把它的脑袋塞进了身下的窟窿里。 那狗“嗷”地一声,飞身蹿下了屋脊,只听“咕咚”一下,狗身子砸在了棺材板上,那狗“嗷嗷”惨叫着满屋子乱窜。 这一从天而降的神狗把屋内所有人都惊醒了,他们不知发生了啥事,纷纷惊叫着就往屋门口窜。 趁着这个机会,我又把那老鼠从兜里掏出来,用刀片在它的屁股上猛划了几刀,一股液体喷出,我随手把它扔进了屋内。 而此时,屋内已乱成了一锅粥,狗跳人叫,稀里哗啦,哭爹喊娘响成一片。混乱中,那棺材板子也不知被谁踢飞了,棺材里,一个胖大大的老太太仰面躺着。 那只老鼠正好掉落在她的脸上,只听“吱吱”几声凄厉的惨叫,老太太的脸被老鼠血喷了个一塌糊涂。 突然,老太太的脚在棺材里抽动了下,我心猛一紧,以为她要诈了,忙定睛观望。 但那老太太又不动了。而那只老鼠在棺材里乱窜了一阵后,竟“吱吱”叫着,顺着袖口,钻进了老太太的胳膊里。 令我困惑的是,那老太太还是一动不动。 我靠,这下算是白忙活了,三麻子呀三麻子,你算计半天,到头来空欢喜一场,还是赶紧溜回村口,借着雨夜逃跑吧,要不更丢人。 我抬手拿起几个瓦片刚要遮盖上那窟窿,忽听远处一阵撕心裂肺的猫叫声传来,那声音之大,之凄厉,在这风雨交加的夜晚,令人不寒而栗。 我猛打了个寒颤,瓦片差点脱手。 就在这时,令人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棺材里的那个老太太身子急颤了几下,顶着满脸血污,竟慢慢地坐了起来。 这时,屋内的人经过一阵慌乱,才弄清楚是进来一条狗,纷纷骂着又回到了屋内。却猛然看见老太太满脸是血地在棺材里坐了起来。 我娘,众人“嗷”地一声,又转身窜了出去。 这时,又是一阵凄厉的猫叫声从远处传来,那老太太身子一抖,忽地站了起来…… 我吓得猛一哆嗦,不敢再看,忙用瓦片堵住那窟窿,转身下了房,在院子里男女老少乱成一团之时,顺着墙外的那棵树出溜下来,撒丫子向村口窜去。 其时,雨已不下了,风也小了。我踩着泥泞的土路,一路跌跌撞撞地跑到村口,远远望见那棵黑黝黝的大柳树的影子,便迫不及待地连声低叫:“三爷,三爷,诈了,老太太诈了……” 我连喊几遍没人应,跑到跟前一看,竟发现三麻子不知啥时早跑没影了。 我靠!横竖又是这杂种拿我当棒槌使,自己溜号了。 我他娘的咋这么不长记性呢,这幸亏没被人发现逃回来了,若被当场抓住,不死也得折条腿。 我气疯了,转身刚要沿着乡道往前奔,忽听身后一声吼:“往哪跑?” 我脑袋轰地一炸,以为高大善人的家丁追来了,双腿一哆嗦,“扑哧”一屁股砸在了泥水里。 “好汉爷,不是我呀,都是三麻子那个杂种……” 我抱着头惊恐地刚喊到这儿,忽觉脑袋“啪”地一震,眼前闪出一片金星,完了,中弹了。 我抱着脑袋软软地歪在了地上的泥水里。 “小兔崽子,起来,敢叫你三爷的雅号,揍的你小子轻了。” 咦?这不是三麻子的声音吗?我忙睁眼一看,见他满身雨水淋沥地,正单腿站在那儿呼哧着喘气。 我不由一阵大喜,忙叫道:“三爷?你刚才去哪儿藏着了?我咋找不到你?” 三麻子骂道:“藏着?老子若藏着,那猫叫声从哪儿响起的,半点脑仁没有。” 噢,原来那猫的叫声,是三麻子叫的呀,靠,这家伙咋啥也会呢,不明白,但佩服。 既然报复完了那个大和尚和高大善人,出了口恶气,那就赶紧走吧。 不料,三麻子却得意洋洋地道:“咱特么不走了,就在这村口等着。” 等着?等谁?等那些气急败坏的家丁来抓我们吗?那真是主动送死了。 我急道:“三爷,此时不走,咱就走不了了,那些个人都不是好惹的,万一他们追出来,咱跑都没地跑。” 三麻子闻听,仰头哈哈大笑:“小子,你咋不往好处想呢,兴许他们会抬着八抬大轿来把咱接回去。” 这,也吹的太没谱了吧。 我刚要反驳,三麻子又忽然严肃地道:“你知道吗?那个老太太没冲出屋来,门被人从外面锁死了……” 我猛地一惊,瞪眼张嘴地问:“那,那老太太又死了吗?” “切!”黑暗中,三麻子哼了一声,道,“她没抓到个目标,胸膛里那口气没出来,能死吗?” “那,那咋办?”我惊悚地问道。 三麻子深高莫测地呵呵一笑,给我分析了他们解决诈尸的三种办法。 一:把房子连同老太太一块烧掉。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房子是高大善人的祖产,他不可能舍得一把火烧了。 二:请那个永信法师做法诵经,让老太太再死去。但,佛教法术只对鬼魂起作用,而对一个没有了灵魂的诈尸,没任何招可用。 三:就是打开屋门,逼一个人进去,让老太太把他掐死,出了那口气。这种办法好是好,可特么谁愿意去死呀,再说以高大善人的名声,他也不会不敢这么做,那可是条活生生的人命呀。 既然这三种方案都不管用或排除了,那他们再会干啥?总不能让那具诈尸长时间呆在屋里吧。要知道,那可是高大善人的老母亲啊。 “所以,”三麻子最后得意地道,“走投无路之下,他们肯定会想起咱两个人,想起我曾跟他们说过的那句话,妈的,不用八抬大轿来请咱,老子绝不回去。” 我一听,大喜,忙接道:“对,还有,一定要让那个色鬼大和尚给咱跪地磕头,都是那家伙挑拨的那个善人,才把咱扔出来的。” 我光顾着高兴了,却没想到要问问三麻子能不能或用什么法子降服那具诈尸。 第五十七章麻子斗高僧(6) 深更半夜的,我和三麻子在村口树底下,沾沾自喜地意淫了一番。 待我们都冷静下来时,却又发现了一个重要问题,那就是仪表和身价。 我们穿的衣服虽然不旧,可浑身泥水,乍一看,跟叫花子没两样。 还有,既然三麻子把自己神话了,也不能就这么穿着浑身被泥水湿透的衣服在树底下金鸡独立呀,起码要换身干净的,再弄个椅子来坐着,像模像样地,神气潇洒悠闲一些才对。 三麻子这么一说,我也认为是对的,可深更半夜地,摸索着找个水坑洗洗衣服还凑合,可去哪儿找椅子扇子啥的? 三麻子道:“这样吧,你不是还有几块大洋吗,摸黑进村去找个人家问问,咱买他的,高价,他们肯定求之不得。” 我靠,哪壶不开提哪壶。我想起了那个连模样岁数都不知的女人,脸一热,吭哧道:“我,先前去偷狗的时候,衣兜被划破了,大洋也漏丢了。” 我怕他验证,边说着,边把手伸进衣兜里,用指头狠狠戳了个窟窿。 三麻子一听火了,骂道:“你真个败家子,大洋丢了都听不到个动静?” “听到了,叮呤咣啷的,可,来不及去捡呀。”我惶恐地解释了,又反问道,“那,你不是还有几块吗?” “我?”三麻子一愣,讪讪地道,“都给那俩小姑娘买胭脂了……” 我靠,王八瞅乌龟,谁也别笑话谁了,都一样的货色。 可既然要捞回面子,就得装逼呀。没钱?没钱也得想法却借个凳子椅子啥的,要不装不起来。 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返回村子去找那个女人了。 其时,天色已发白,街上已隐隐约约能看到景物了。 进了村口,我发现高大善人家院门口堆了不少人影,闹闹嚷嚷的。这情形跟当初“阎王婆”诈尸差不多。 我凭着记忆,拐进了街南侧的一条胡同里,又穿过一胡同,来到了那个女人家的院墙外。探头望望窗户,还没点灯,院子里影影绰绰地也没啥柴垛粮囤啥的,看来这女人家也是个穷户,不知她有没凳子椅子啥的。 我左右瞅瞅胡同里没人影,便翻身进了院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屋门口,一推门,里面竟关着。 可能是那女人偷了我几块大洋,怕我回来找她要吧。 无奈之下,我只好溜到窗户下,轻轻拍了几下窗棂,小声叫道:“喂,我又回来了。” 屋里没有动静。 我蹙了下眉,又叫了句,这回屋里有了回声:“你谁?” 我忙道:“就是,就是今晚给你一块大洋那个。” “噢……”那女人似乎想起来了,稍一迟疑,又道,“我怪累的,你明晚再来吧。” 我靠,我忙解释道:“我来借个凳子用一下,一会再给你送过来。” “借凳子干啥,我也不认识你,没有,去别的家借吧。”那女人有些烦了。 我晕,不认识我,那干嘛让我日?噢,不是让我,而是让钱日。 我心里暗骂了句,眼珠一转,道:“我这里还有一个玉镯子,想给你……” “真的?”我话没落,那女人就惊喜地叫道,“好好,你别走,我下去给你开门。” 屋内一阵悉悉索索声过后,屋门咯吱一下被打开,一个女人的脑袋伸了出来。 她头发凌乱,睡眼惺忪,年龄约四十岁左右,不俊也不丑,褂子没扣扣,两个葫芦似的大奶就那么在胸前晃荡着。 “你?”那女人惊讶地望着我,眼里露出了怪异的表情。 “婶,婶子……”我只能这么称呼了。 那女人娇嗔地一抿嘴:“快进来,别让人看见。” 她说着一把把我拽进了屋,屋门随机“咕咚”一下关上了。 “婶子……” “镯子呢?” 我刚要解释,那女人便伸手往我兜里摸索。 你娘,钻钱眼里了,我心一横,热血冲头,一把抓住她的大奶,哼哧道:“你要镯子还是要我这个人?” “要,都要,没想到你还这么年轻呢,嘻嘻……”那女人**地笑着,歪身往我怀里靠。 我嘴上这么说,可眼看外面天已亮,哪敢在这耽误时间?便道:“好,不过现在真没空,等晚上吧,我,我……” 我说着,眯眼在屋子里撒目,惊喜地发现里屋北墙角有个凳子。忙道:“我,我先借你个凳子用一会,晚上来再给你。” 我过去就要拿凳子,那女人忽然叫道:“那是个破的,只有三条腿……” 管它呢,只要是个凳子就行。 我一把抄起,道:“没事,凑合了。” 说完,不顾那女人的拉拽,匆匆出了门,翻墙跳进胡同里,急急向村口奔去。 此时,天已大亮,云彩也散了,不过还没出太阳。 三麻子独腿站在柳树下,衣服也早已洗干净,贴在身上虽然有些湿漉漉的,但好歹还整洁。 “三爷,找了个凳子。”我呼哧着奔到近前。 三麻子看了眼那凳子,眉头一皱:“这,这咋三条腿呢?” “凑合着坐吧,你不也一条腿吗?能找来就不错了。” 我说着,把那凳子面用袖子擦了擦,递给了三麻子。 三麻子接过,叹口气道:“好吧,那就先这么支着吧。” 他把凳子放在身后,却并不坐,而是眯眼望着村口大街,自言自语地道:“现在咱们爷俩啥都没有了,要想跑路,今天就必须拿下那个大和尚,否则真就成他娘地讨饭的了。” 我也意识到了目前的窘境,低头看看自己湿漉漉的衣服,用手拧了把,肚子也跟着叫唤起来。 便问三麻子:“三爷,你饿不?”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的慌,咱都两顿没吃饭了,能不饿吗?”三麻子忧郁地道。 我转头朝路旁的庄家地里瞅了瞅,见不远处有一片苞米地,就道:“三爷,你在这等着,我去地里掰几个苞米,咱啃了吧。” 三麻子眼一瞪:“下贱,鸡鸣狗盗之事,是咱们该做的吗?” 我娘,这话是面前的这个三麻子说的吗?还特么跟我装逼,啥下三滥的事你没做过呀,老子去偷个苞米棒子,跟你做的那些破事比起来,不知高尚了几百倍呢,呸! 我瞪眼张嘴地刚要反驳,只听三麻子又昂着瘦头道:“冻死迎风站,饿死不低头。咱们就要有这种精神,小子,要知道,咱俩现在的身份是崂山道士……” 噢,原来他要先预演了。我恍然大悟,转头望望村口,发现有人戴着草帽,扛着铁锹朝这走来。可能是村民下地察看庄稼吧。 三麻子轻咳一声,缓缓地坐到了身后的那三条腿的凳子上,从腰间布包里摸索出那本发黄又破烂的书,双手捧着,仔细研读起来。 我也只好站到他身边,低头假装看字。 “郭子,古人云: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何以别呼?”三麻子手指着书上画着的一个女人屁股,对我摇头晃脑地讲解开了,“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儿孙孝敬老人,不是说能让他吃饱穿暖了就行……” “哎?你们在这干啥?”那早起的村民好奇地凑了过来。 三麻子抬头,冲他呵呵一笑,道:“老哥,我在给我徒弟上课呢。” “上课?”那村民看看我,又抬头望望天,奇怪地道,“你们……昨晚……” “噢,”三麻子微微一笑,“天当被,地当床,这是我们道家的习惯,大雨能涤荡凡人的外表,却浇不醒他们愚蠢的头脑。老哥,你这是要下地去吗?” 那村民点了下头:“是,昨晚雨不小,我去地里看看淹没淹,顺便掘掘沟子,放放水。” “噢,”三麻子似乎有些不经意地道,“昨晚雷声不小,我夜观天象,这附近必有妖孽降临。” 那村民一楞,讪讪地笑道:“你别吓唬俺,哪儿有妖孽呀,嘿嘿。” 他笑说着,转身沿着泥泞的村道向远处走去。 我瞅瞅他的背影,对三麻子小声道:“三爷,你跟他说这些管啥用,净浪费口舌。” 三麻子嘴一撇,道:“看来他还没听说高大善人老母亲诈尸的事,不过别急,等他回家吃早饭的时候,就会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说,他若知道了那个老太太诈了尸,就会想起你跟他说的话?” “聪明!”三麻子得意地道,“其实不跟这个老农说,那个高大善人也会想起我,不过,还是来个双保险,还稳妥些。小子,等着跟三爷享几天大福吧。” 我心说,能忽悠着他们给咱头驴骑着赶紧走就算烧高香了,还想美事,门都没有。 这时,太阳出来了,雨后的清晨,阳光下一片水灵灵的,景色很美,不知接下来等待我们的会是什么结果。 我站在三麻子身边,心里忐忑着朝村口望着。 突然,一群白衣白裤的汉子咋呼着从村口冲了出来,远远望见了柳树下的我们,遂发一声喊:“就是他们!” 拔腿朝这边冲了过来。 第五十八章麻子斗高僧(7) 村口那一群着白衣白裤的家丁发现了我们,咋呼着就往这冲来。 这把我吓屁了,忙问:“三、三爷,咋回事……” 边用眼瞄着那几个愈来愈近的家丁,边做出了随时撒丫子的准备,至于三麻子死活,对不起了,在这危机情势下,俺是真的救不了你了。 不料,正在我战战兢兢地准备逃窜之时,三麻子却低叫一声:“别动,听三爷给你上课!” 我娘,都啥时候了,还装逼? 就在三麻子低头翻书的时候,几个家丁也呼哧着扑了过来。 三麻子突然高声念道:“古人云:今之孝者,是谓能养。至于犬马,皆能有养,不敬……” 他这一嗓子,把几个家丁镇懵了,瞪眼张嘴地看着三麻子翘着半截腿,端坐在只有三条腿的凳子上,旁若无人,摇头晃脑地念经,一时不知所措了。 “大,大仙……”那个头戴黑凉帽的家丁,望着三麻子,尴尬地搓着手,结结巴巴地道,“我,我家老爷四处找你……” “是请,到处请独腿大仙!”另一个光头家丁纠正道。 黑凉帽忙点头:“对对,请,让我们来请大仙。” 他们这一说,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看来,我们暂时没性命之忧了。 三麻子抬头闭眼,轻叹了口气,道:“我已经被你们羞辱的无颜见你家老爷了,请回去告诉他,贫道还有别的事要忙,等以后再叙吧!” 几个家丁一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咋办才好。 “徒儿,太阳已出来了,咱也好上路了,走!”三麻子把手里的书一卷,挺身站了起来。 黑凉帽一看昏了,忙上前张胳膊拦住,急道:“大仙,大仙,我家老爷真有急事请你呀。” 三麻子鼻子哼了一声,道:“你回去跟你家老爷说,贫道没时间陪他闲聊。” 他说完,一伸胳膊,我忙双手搀住,一蹦一跳地向野外走去。 黑凉帽急了,拦也不敢,放也不行,忙冲一个家丁道:“你快回去告诉老爷,就说大仙执意要走,让他老人家快来亲自迎接。” 那家丁应一声,撒丫子向村里窜去。而黑凉帽等人则跑到我们前面,牵手拉成一道墙,不让我们走快,嘴里不停地说着好话。 我们没法走了,三麻子皱眉望着那黑凉帽,道:“伙计,何必强人所难呢,你们有你们的事,我们有我们的事,且平素从没有过缘面,挡我们去路不是太过分了吗?” 那黑凉帽哭丧着脸,求道:“大仙,实不相瞒,我家老太太出事了呀……” “哈哈……”三麻子仰天笑道,“老人家已驾鹤西去,荣归极乐世界,哪会出……” 话刚到这,忽听我们身后传来一声:“大仙,救救我……” 我忙回头望去,只见村口处,几个家丁赶着一顶马车轿子,前呼后拥地朝这奔来,而那瘦小的高大善人则披麻戴孝,站在车轿的门帘口,冲着我们连嚷:“大仙请留步,请留步呀……” 这回,我们是真走不了了,其实也真不想走,只等他们来呢。 那车轿还没奔到我们跟前,高大善人就从车上跳了下来,一个踉跄扑倒在地,旋即被几个家丁搀扶起来,急急奔到我们面前,求爷爷告奶奶的请我们回去。 我见那高大善人紧抓着三麻子的胳膊哭鼻子流眼泪的,到了悲痛欲绝的地步,而家丁们则齐刷刷地跪地磕头,比求菩萨还隆重。 我便轻手拽了三麻子的胳膊一下,意思是别再撑着了,见好就收吧。 三麻子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这才仰天长叹一声,道:“好吧,你们别这样了,我回去就是了。” 高大善人一听大喜,忙道:“好,好,大仙,请,快上轿……” 他拽着三麻子的胳膊就往马车上拖。 三麻子突然又道:“不过,我有个问题,请老哥释疑。” “说说,请说。”高大善人紧抱着三麻子的胳膊,连声道。 这阵子,估计三麻子不论提啥条件,他都会满口答应的,因为老娘的尸体还被困在屋里张牙舞爪地发疯呀。而这对于一个有头有脸的财主来说,比要了自己的命还重要。 三麻子高声道:“老哥,那个什么法师不是说老母亲已驾鹤西去,荣归极乐世界了吗?她的魂魄为何还要诈起来?” “这,这……”高大善人张口结舌地不知咋回答了。 “大仙,您别听那个秃驴瞎说,”这时黑凉帽见主子答不上话,急眼了,道,“他就是一骗子,骗财,还骗色……” 我靠,这一句,把在场所有人都惊愣了,皆用诧异地眼光看向他。 而黑凉帽也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忙打住,惊悸地望着高大善人,脸皮急剧颤抖。 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听出黑凉帽的话是啥意思。 只见高大善人转头白了黑凉帽一眼,咬牙道:“大仙,老哥我肉眼凡胎,不识好恶,只要您答应能把我老母的肉身平息,让老人家入土为安,我就立马把那些和尚赶走。” 三麻子摇头道:“立马赶走没必要,贫道还要跟那法师谈经论道呢,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对,揭穿他,再把他送官府。”黑凉帽紧接道。从其一系列话语和行动来判断,这伙计应该是家丁们的头头。 面子找回来了,那就赶紧走吧。 我和三麻子在高大善人及家丁们的搀扶簇拥下,上了马车轿,而后牛逼闪闪地向村里走去。 这时,已是日上三竿。村里大街上人声熙攘,热闹非常。 这有两个原因,一是大善人的老娘死了,都来看排场。二是听说他老娘又诈尸了,不知是真是假,就来探个究竟。 我透过轿帘望着街上熙攘的人群,不由暗暗担心起来,轻声对三麻子道:“三爷,这事闹大了。” 三麻子闭着眼“嗯”了一声,再无反应。 我直接道:“这里闹得这么大,一枝梅他们听到动静会不会追来?” 三麻子“哦”了一声,睁开眼,轻描淡写地道:“不会的,他们若真追的话,这时候差不多快到济南府了。” 我眨眨眼,没明白他的意思,刚要再问,三麻子烦躁地摆摆手,制止了我的话。 马车在高大善人的亲自护送下,来到了高家大院门口。 这里,人群早已围了里三层外三层。见我们来了,齐发一声喊,自动让开了一条道,纷纷伸头看‘大仙’。 马车停住,黑凉帽忙上来掀开轿帘,我搀扶着三麻子,在众人惊诧好奇声中,被高大善人请进了院子。 院门随即被关闭。 院子里,其他人全无,只有几个和尚坐在那儿冲着正屋齐声诵经,而那个永信法师,则穿着袈裟,手持桃木剑,挑着一张已点燃的黄草纸在半空来回摇晃。嘴里念念有词。 他们显然是在做法降妖。 而屋里,虽然从外面看不到人,但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咕咚、咕咚”的撞击声,这应该是那个诈尸在奋力寻找出口点。好在地主家的房子和门窗都是非常结实的,要不那老太太的诈尸早窜上街了。 “大和尚,别来无恙啊!”三麻子高声叫道。 永信法师闻声回头,冲三麻子冷冷一笑:“妖道,你现在得意了吧?” 三麻子哈哈笑道:“和尚,此话差矣,老太太被你们蒙蔽,一辈子吃斋念佛,不知捐给你们寺庙的香火钱有多少,但她离世后,你们还不放过她老人家,还要讹诈最后一笔钱财,这是出家人该做的吗?” 三麻子这番话把永信法师惹火了,咬牙瞪眼地盯着他,道:“妖道,你,你这纯粹在胡说八道,老太太的灵魂本来已驾鹤西去,不成想,半道来了你们这两个鬼头蛤蟆眼的狗东西,把老人家的灵魂又吓回来了,说,你们该当何罪?” 坐在地上诵经的几个和尚也站了起来,咬牙切齿地冲三麻子和我吼道:“把他俩绑了,送进屋去,让老施主出了这口恶气,一切就平静了。” 他们的口径惊人的一致,这显然是永信法师事先给他们谋划好的,因为高大善人去村口请我们,他们是知道的。所以,要趁机来个搂草打兔子,一举两得。 既把我俩灭了,又能让老太太‘死’去。这种皆大欢喜的事,除非傻子才想不到。 而三麻子和我恰恰就是这俩傻子,做梦都没料到他们会来这一手。 和尚们咋咋呼呼地就要上来逮人,我吓屁了,跑也跑不了,打也打不过,这他娘的咋办?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自己做的局,最后再把自己透进去呀。 “三,三爷……”惊慌中,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求救三麻子了,虽然知道此时他也是泥菩萨过河,但实在是不知该向谁求救了。 我发现,三麻子脸上掠过一丝惊慌,看来他也怕了。 “老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还想让他们祸害老太太吗?”三麻子冲不知所措的高大善人呵斥道。 这高大善人显然是真心去请我们来的,也没想到这些和尚竟突然使出如此毒招,一时张口结舌,不知怎么办好了,也许在他心里,不管用啥招数,只要能尽快让发疯的老太太平息下来就好。 三麻子当然看出了他的心思,又厉声道:“老太太一辈子吃斋念佛不杀生,难道你要她老人家死后,凭空背负一个杀人的恶名吗? 那她老人家的灵魂还能去的了极乐世界吗?这纯粹是这帮无赖和尚想以此恶招,来致老太太、你,还有你的子孙,于万劫不复之冤狱。其心何其毒也!” 三麻子这一嗓子,由被动瞬间转换为主动,不但令高大善人幡然醒悟,也令那几个蠢蠢欲动的和尚们处于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若上来逮我们吧,不定会落个陷害老太太和大善人家族的罪名。不逮吧,又不知用啥法子能降服屋里那具诈尸。 高大善人转脸看着三麻子,无奈地问道:“那,那你说咋办?” “对,看他咋办,只要能不声不响,不出任何意外,不损害老施主的肉体而让她自动平息安静下来,本僧就甘拜下风,从此离寺还俗,远走他乡。”那个永信法师一招不成,又来了一招,看来他也豁上了。 不过,他只所以会说出这样的话,是自有目的的。 第五十九章麻子斗高僧(8) 永信法师的话自以为妙,不料却正中三麻子下怀。 三麻子眯眼盯着他,冷言道:“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贫僧说到做到,”永信法师话锋一转,“你若降服不了呢?” “降服不了,贫道和徒儿甘愿进屋受死!”三麻子斩钉截铁地道。 高大善人一听大喜,忙道:“好,好,我作证,大仙,快施法术吧。屋内每咕咚一下,我的心都跟着颤抖呀。” 高大善人说到这儿,有些哽咽了。 三麻子却不急,转头看了看四周,见院内只有我们几个人,就冲高大善人道:“老哥,请把你雇佣的伙计们都叫进来,还有你的家人,不论男女老少,只要是在这个家里的,统统喊进来。” 那永信法师疑惑地问道:“你要干啥?” 三麻子微微一笑:“别担心,没别的意思,就是请他们亲眼验证一下我的法术。” 高大善人一听,忙不迭地去开了院门,跟几个凑在门口的家丁说了。不一会儿,高家老老少少十几口人都面带惊悚地涌了进来,七八个家丁也持刀举棍地挤到了前面,以防不测。 院门被关闭。 我打眼扫向了那挤在一起的十几个家属,发现里面有四五个三四十岁的漂亮女人,从其白色孝衣的穿戴上看,有两三个是儿媳级别,也就是高大善人的老婆或者小妾。 而其他一两个应该是死者老太太的女儿或干女儿吧,剩下的男女老少就是本家侄子侄女或外甥、孙子孙女级别了。这从孝帽子和腰间系的麻绳扣的部位就能很简单的辨别出来。 在本地农村,披麻戴孝的服饰穿戴是非常讲究的,所以不认识孝子孝孙的外人,从其孝服穿戴上就能看出谁跟死者的关系近疏来。 我不知道三麻子让他们进来干啥,也不便问。其实不只我,院里所有人员都不知这个独腿老头接下来要干啥。都懵懵懂懂地缩在那儿发愣。 三麻子见人都齐了,便和高大善人对望一眼,高声道:“大家都听着,刚才我和这个高僧打了一个赌,赌局是我必须毫发无伤地让已经发狂的老太太的肉身平息安静下来,好入土为安。筹码就是,我的性命和他的归宿。若我一旦输了,就被投进屋里去,让老太太掐死。而我若赢了,这位高僧将离寺还俗,远走他乡。高老爷,咱们是不是这么定的?” 高大善人忙点头:“是,是,我作证,是吧,法师?” 高大善人又转头冲那个永信法师问道。 那和尚高傲地哼了一声,眼光瞟了人群一眼。 我发现,人群里一个三十多岁,披麻戴孝,面容俏丽的女人咬了下嘴唇,低下了头。 难道这个女人就是黑凉帽说的骗色的那个‘色’?如果真有这么回事,那高僧赌输还俗的话,很可能会带着她私奔。 我想到这儿,忽然意识到三麻子做了一件比蠢蛋还蠢的事,因为这场赌局,我们不论输赢,其实都是输家。输了,三麻子和我都得死,赢了,那和尚正好可以带着这个女人远走高飞。要知道,这种法师可是聚敛了很多钱财的,跑到哪儿都会过的很滋润。 三麻子,你精明一世,糊涂一时,这回是真上了人家的圈套了。 我本想提醒身旁的麻子一下,可这事又没证据,弄不好会被人倒打一耙,再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法搞小动作呀。 这他娘的咋办?我没辙了。 这时,三麻子又高声道:“为了公平起见,我建议,在我和我徒儿进屋降服诈尸之前,先把法师和他的弟子们送进另一间屋里,并派人监视着,以防他们搞小动作,影响我们的降尸进程。” 话刚落,没等高大善人开口,那个黑凉帽家丁抢先应道:“好,我看这样最公平,也保险。” 永信法师刚要抗议,高大善人冲他说道:“行,法师,先委屈你们一会,有我,绝对会公平处理这事的。” 既然大善人都这么说了,那法师也没法拒绝了,只好大手一挥,领着其他几个小和尚悻悻地进了西面的客厅。屋门随即被黑凉帽锁上,并招呼了几个家丁,手持刀棍,守在门两边,严阵以待。 从刚才黑凉帽的言行能猜出,他对法师是抱有非常大的成见的,恨不得他们倒霉。 接下来,该我们行动了。 全院子几十双眼睛,惊恐好奇地聚焦在了三麻子身上。 只见三麻子单腿挺立,双臂大张,仰头冲着天空叽里咕噜说了通鸟语,而后,深吸了口气,声音怪异地叫道:“吾乃元始天尊,附身弟子三泰肉身,特来降妖伏魔,快快打开屋门,容我捉拿妖孽!” 他这一嗓子,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坏了,纷纷惊叫着往后退去,谁还敢去打开那个诈尸乱撞的屋门? 这事,只能由我出头了,谁让我这个棒槌是这个大忽悠的弟子呢。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关键时刻,我咬牙横下了一条心,奶奶的,该死该活吊朝上了,反正老子腿脚利索,到时不好,拔腿就跑,你这死瘸子先当炮弹填进去吧。 我大步走到黑凉帽面前,从他乱抖的手中接过了屋门钥匙,硬着头皮来到诈尸所在的那间屋门口,扭头冲还在金鸡独立的三麻子道:“天尊,现在打开门锁吗?” 我说这话的用意是要他快到门口来,等我打开屋门就闪到他后面,若那诈尸窜出,我也好借势一脚把他踹到诈尸怀里去,让这俩“半仙”斗他娘的去。 不料,三麻子却并不上当,而是站在那儿,一只手高擎着直指天空,一只手在腰间摸索着什么,大声道:“开门!” 我靠! 这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耳朵里听着屋内“咕咚、咕咚”地撞击声,头皮一阵阵发炸,哆嗦着手好不容易把钥匙伸进锁眼里,刚要拧,屋门突然“咣”的一声响,我“嗷”地一下闪到了门边。 “开门,诈尸要飞出来了!” 三麻子这一嗓子,把院子里的所有人吓得哇哇直吼,一窝蜂地向院门口涌去,人挤人,腿绊腿,咣咣摔倒一片。 就在这时,只见三麻子手往脸上一抹,顶着满面血红的朱砂,单腿紧蹦几下,跳到门口,一把拧开钥匙,狂吼着:“元始天尊在此,妖孽快快受死!” 屋门哗啦被推开,他接一个蹿跳蹦了进去。 霎时,屋内乒呤啪啦响成一片,凄厉地喊杀声惊天动地。 外面所有人都呆了,紧紧挤缩成一团,脑袋扎在人堆里,身子索索乱抖。而那个高大善人,也被几个家丁压在地上,紧紧抱成一团。没人敢抬头观看这恐怖的打斗场面。当然也包括我。 我抱头紧避在屋门旁,听着里面喊杀打斗的声音渐渐归于平静,心里慌的要死,不知是三麻子跟那诈尸同归于尽了,还是他把那诈尸弄‘死’了。 就在这时,只听屋内传来一声沙哑的嘶鸣:“徒儿,快进来救我……” 我娘,我吓得头皮一麻,这,这是咋的了?难道三麻子被那个诈尸抓住胳膊腿了还是卡住脖子动弹不了了?要不他不会这么叫的。 这他娘的咋办?要知道,三麻子若真被那诈尸抓住,尸内的毒气肯定会传进他的体内,那三麻子必死无疑。而他一旦死去,十有八九也会诈起来,我……我岂不是又成了第三个诈尸了? 我懵了,不知该进去还是赶紧撒丫子。 这时,屋内又是一声叫:“徒儿,进来!” “快,快,你师傅让你快进去呀……” 那个黑凉帽缩在高大善人的怀里,冲我急喊道。 “就是,就是,快进去……” …… 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七八个人缩在那儿直冲着我吼,我没办法了,只好苦着脸,硬着头皮,哆嗦着双腿从墙根站起来,边颤着声音叫着:“三,三爷,咋,咋样了……” 边把着门口往里探望,惊见屋内一具满脸是血的尸体横躺在棺材边,而另一个满面赤红的人则坐在棺材沿上呼哧着直喘。 那躺着的人,身穿蓝绸寿衣,披头散发,一看就是那个死去的老太太。而那个坐在棺材沿上喘着粗气的,应该就是三麻子了。 我不由大喜,忙叫着“三爷!”,抬腿进了屋。 三麻子抬手一指:“快关上门,别让她跑出去!” 我一愣,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随手关上了屋门,蹑手蹑脚地凑到他跟前,低声叫道:“三爷……” 三麻子压低声音道:“从现在起,你要想法策动那个戴黑凉帽的家伙,要他死心塌地的严密监视跟踪那个大和尚,有必要时立马杀死他,明白?” 我娘,他这是要干啥?我刚要问。三麻子又道:“你没看出来吗,黑凉帽在嫉妒那个大和尚,因为他勾搭上了大善人的小妾,我分析,此前黑凉帽很可能也对那个小妾动过心思,所以咱策反他,是顺水推舟的买卖,很简单的。” 原来,这家伙也看出了黑凉帽和大和尚之间的蹊跷了?老贼一个,不服不行。 可,问题是,那大和尚勾搭小妾,仰或是私奔?跟我们有啥关系?我们赢了只管要头毛驴骑着走就是了,其他狗屁事还管啥,这不是狗拿耗子瞎折腾吗? 三麻子见我不吭声,知道我在想啥,又道:“你别特么太天真,那个和尚输了,丢了职位丢了人,他能算完吗?咱能走的安顿吗?还有,你不是特娘的嫌我抢了你的那个一枝梅吗?老子这回让你补上,你看院子里那些个俊娘们,你小子不馋?到时看中哪个日哪个,三爷我替你做主。” 我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啊,不过,为了我们的自身安全,我还是答应了三麻子交给我的任务,准备策动黑凉帽,追杀大和尚,来个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第六十章麻子斗高僧(9) 三麻子在屋里给我交代完了下一步的任务后,又叮嘱道:“我说的这些,你都记住了吗?” 我点头道:“记住了,可……你干啥?” 这家伙不会光在家装大爷,又要我跑断腿吧,而且这任务的风险性很大,万一弄不好,小命都的赔上,要知道,那个大和尚绝不是心慈之人。 三麻子一听,不乐意了,低声骂道:“你特娘的连个鸡的年纪大都没有,咋老跟我攀呀,管闲着谁,能闲着我吗,老子受了这么大的屈辱,遭了这么大的狗罪,冒着这么大的风险,好不容易摆平了,能饶得了这些砸碎吗?其他你别问,只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到时有你小崽子的肥肉吃。”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敢再问了。 接下来,就是展示成果的时候了。 三麻子先让我跑出屋,向院子里的高大善人极其家属等人宣布:老太太已经平息安静下来。 于是,众人在惊喜之余,纷纷挤挤探探地进到屋内观看战果。又旋即扑倒在地嚎哭不止,以表示对失去亲人之痛。 而被关在西屋客厅里的永信法师听到老太太的肉身已被平安降服,忙拍门嚷着要出来验证。 在高大善人的催促下,那个黑凉帽家丁极不情愿地打开门锁,把和尚们放了出来。 永信法师匆匆来到东屋,刚进门一眼望见老太太直挺挺地躺在棺材边,脸色骤然大变,伸手指着坐在地上的三麻子,怒道:“大胆妖道,你可知罪?” 他这一嗓子,把屋内屋外的所有人都惊愣了,忙抬头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大和尚。 那大和尚把袈裟用手一挽,抬步穿过人群,来到老太太的尸体身边,双手合十鞠了一躬,又冲坐地上,还在麻木不仁的三麻子道:“妖道,这场赌局,你已经输了,还敢有脸在这装模作样地欺骗蒙蔽高老爷吗?你肮脏卑鄙的手法能对得起老施主的在天之灵吗?来人,把这妖道给我绑起来!” 他这一连串的怒吼,把我震懵了,他……他是不是已知晓我和三麻子昨晚做过的手脚了?我娘,若这样,那我们必死无疑。 三麻子呀,三麻子,你机关算尽太聪明,你自己死了没关系,若连我这鸟大体壮又英俊的“三好青年”也跟着你去下地狱,这还有天理吗?太特么亏煞了,我这还想长大了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呢,这下倒好,全特娘的毁在你手里了。 我忙转头看三麻子,以为他会惊恐万状,不知所措,没想到,他却面带微笑,眯眼仰头看着滔滔不绝的大和尚,一副不屑的神态。 难道他早有应对办法?要不咋这么淡定呢?我有些迷糊了。 三麻子待那大和尚说完,便慢悠悠地单腿站了起来,冲他问道:“你说完了吗?” “请你回答我提出的问题!”大和尚昂头怒瞪着比他矮一个头的三麻子。 “好的,谢谢!”三麻子轻轻点了下头,突然脸色一变,大声斥道,“妖僧,你口口声声污蔑我对不起高老爷,对不起死去的老太太,还说我已经输了,请问,我输在什么地方?难道老太太的肉身是你平息安静下来的吗?说,到底是谁平息的?” 话刚落,黑凉帽紧接道:“我们都看见了,是独腿大仙让老太太的肉身平息了的,我可以作证!” “呸!”永信法师不屑朝地上猛吐了一口唾沫,“妖道,我问你,你不是说不会损伤高老施主的半根毫毛吗,你睁开狗眼看看,老施主满脸是血,手指都被掰掉了了,衣服都破了,这就是没损伤吗?说你输了,你还强词夺理,高老爷,我们的赌局规则,您是唯一的见证人,您说,他输没输?” 永信法师说着,眼光就盯向了一直愣在那儿,懵懵懂懂的高大善人,其眼光之犀利,把个大善人激的一哆嗦,看看那尸体,又望望三麻子,刚要开口,三麻子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笑,又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笑懵了,以为他理屈词穷,在装腔作势呢,没想到,三麻子突然一抬手,指着屋里的门窗,厉声道:“老太太在这屋里咕咚了半宿加半天,难道身体不动,只是嘴里发出的声音吗?你睁开狗眼看看那门,那窗上,粘没粘上老人家的皮肉和头发,还有墙壁上,这些一道道的深痕,难道是原来就有的吗?你说!” 他这一番质问,令众人恍然大悟,可不是咋的,老太太赤手空拳在屋里上天入地踹门砸窗的,肉体能不受损伤吗? 黑凉帽这下又来了劲,指着老太太的血脸,道:“还有老太太的脸,我们也都看见了,是被老鼠身上的血喷的,死人是不会流血的。兄弟们,你们说是不是?” 他这一喊,其他家丁也忙跟着纷纷响应。 众口一词的表达,顿时把永信法师陷入了极其尴尬的境地。他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的急剧变化着,最后一咬牙,一甩袖子,跺脚道:“我,我认栽了,走,回寺庙去!”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朝门口走去,几个小和尚忙紧跟。 三麻子紧着道:“脱掉那身袈裟,还俗去吧,骗子!” “对,对,赶紧把那身衣服脱下来,别玷污了佛祖……” 黑凉帽等几个家丁跟着凑开了热闹。 三麻子转头冲我道:“徒儿,君子言而有信,但我发现那个大和尚是个卑鄙小人,绝不是君子,你跟几位大哥去偷偷跟着他,看他到底回不回寺庙,脱不脱袈裟,千万要小心点,别让他伤害到你们。” “他敢?老子有刀棍,还有火枪,火了弄死那个王八蛋!”黑凉帽高声叫着,瞥了眼跪在地上的那个俊俏的女人,“还特么六根清净呢,到处坑蒙拐骗,无恶不作的个杂种。” 高大善人听不下去了,连摆手道:“小忠臣,别说的这么难听,你们几个快和那位小道人去跟着探探情况,既然输了,就得守信用,看好了赶紧回来,明天还要给老太太发丧呢,别耽误了。” 于是,黑凉帽(小忠臣)带着两个家丁,持着火枪,和我一起出了门,沿街直奔向村外,开始跟踪监视起了大和尚的行为。 我因为以前在王大胡子手下溜过马,有一些经验,比如遛马的时候,缰绳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 紧了,马会挣扎,松了,它又会肆意妄为。而跟踪人也是这样的道理,近了被他看见,他会提高警惕或者反扑过来跟你拼命,远了看不见,又会被他逃掉。 所以,只能不近不远地悄悄跟着他,才能万无一失。 我把这个经验传授给了小忠臣,小忠臣立马把我当成了知己。 出了村子,我们远远望见那个大和尚领着几个小和尚,在前面小道上边走边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怕被他们发现,我们便躲进了路旁的一处灌木丛后,透过枝叶缝隙远眺着他们的行踪。 我为了充分激起小忠臣对大和尚的嫉恨,故意不解地问道:“大哥,我听我师傅说,那个大和尚眼露邪光,右脸颊眼角处有黑痣,必是奸邪之徒,可他一个吃斋念佛的和尚,怎么能奸邪呢,我不大信。” 小忠臣惊讶地看着我,问道:“你师傅真这么说的?” 我忙点头:“是呀,昨天我们从村子里往外走的时候,他跟我说的,我师傅很会看人的,不过对这个和尚,他说的不一定对。” 小忠臣眼珠一转,冲那两个同伴道:“你俩上前面那棵树后去好好看着,我跟这位兄弟研究个事。” 俩家丁应一声,猫腰溜到了前面十几米外的一棵松树下,蹲在那儿紧盯着前方。 这时,小忠臣才给我讲述了他自己的历史和那个大和尚的累累罪恶。 原来,小忠臣的名字是高大善人给起的,当年他是个孤儿,十岁那年,他逃荒要饭来到高家庄,被高大善人收留,问他名字,他说从小就没爹没娘,也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叫啥,高大善人怜悯心大发,就给他起了“小忠臣”这个乳名,让他给高家放牛干点杂活。 小忠臣渐渐长大了,因为聪明伶俐,又会察言观色,颇得大善人的赏识,就让他带着几个伙计,成立了“村自卫队”,护村保院,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家丁。他的大名也自然成了“高忠臣”。 高忠臣长到二十多岁了,因尖嘴猴腮,又是个癞痢头,所以娶媳妇就成了困难户。而高大善人虽然五十多岁了,老婆却是一个接一个的往家领。 问题处在大善人娶得第三个小妾上,这娘们名叫“玲花”,原先在县城是个有名的窑姐,非常善解人意,又会风情,人也长得漂亮,所以把个高大善人迷得神魂颠倒,不顾家人反对,硬把她带回了家,成了第三房姨太太。 高大善人虽然风流,但很懂规矩,几个太太平均轮流同房,一个太太两晚上。这就无形中加剧了太太们之间的争风吃醋,不论轮到谁那儿,女人们都会竭尽全力缠住他,想着法子让他整晚不得闲,就怕轮到下一家,让她们占便宜。 结果不到两三年工夫,就把高大善人的身体抽干了,裤裆里那玩意也成了“永垂不举”的狗尾巴。 这可把早已风流成性的三姨太玲花给憋坏了,就跟年轻力壮的高忠臣同志挤眼弄鼻子的有了精神出轨,但还没机会亲密接触。 就在这节骨眼上,一天,高家老太太要去青云山寺庙烧香,平时陪伴她的大太太回了娘家,二太太又病了,无奈之下,就让三太太玲花陪同。 结果,在寺庙里,她就和那个可恶的永信法师“王八瞅绿豆”对上眼了,也由此疏远了忠臣同志。 忠臣刚开始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后来发现玲花经常带着丫头去寺庙烧香拜佛,那个大和尚也经常来高家给高老太太传经,而他每次来,玲花就会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去老太太屋里跟着学经,说话也嗲声嗲气的,酥死个人。 忠臣同志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了原来是这个死和尚横刺里插了一杠子,坏了自己的好事。所以对他嫉恨入骨。但因惧于家规,不敢跟高大善人说破。所以苦闷异常。 高忠臣把前因后果说完后,叹了口气,又咬牙道:“他娘的,老天有眼,终于给了老子一次报仇雪恨的机会,哼,这次不弄死他,三姨太太必回跟着他私奔,娘的,与其跟着他奔,还不如直接在家享清福呢,要吃有吃,要喝有喝的,还有我伺候着,多好。唉,女人就是傻呀……” 他说着,极其痛恨地锤了一下大腿。 这时,前面树后传来了两个家丁的低叫声:“大和尚走远了,快追吧。” 我俩忙起身,提着火枪向前面跑去。 第六十一章我和三姨太(1) 跟踪这活,是非常累人的,一要费眼神,二要费体力。 看目标要全神贯注,走路还的猫腰,鬼鬼祟祟的,太特么猥琐。而且一不小心,脚下就会磕碰或被荆棘啥的扎着。 所以,我们几个人还没跟出几里地,都多少受了点伤。 一家丁脚后跟扎进去一根荆棘,没有针挑,走路就困难了,经高忠臣同意,退出了跟踪小组,一瘸一拐地返回了家。 四个人减员一人,还剩下三个,高忠臣有些毛了,瞅着远处的那几个和尚依旧不紧不慢地边走边聊,还不时嘻嘻哈哈地打闹着,遂咬牙道:“要不,咱他娘的干脆先轰死他们算了,省的遭这个罪。” 另一家丁胆小,怕出事,就道:“不敢呀,哥,大白天的,他们好几个人,万一逃掉个活口,去报了官,那咱就完了。” 高忠臣没好气地道:“那咋办?咱总不能跟着那几个秃驴跑十几里路,再窝在寺庙外等那个狗日的一晚上吧?” 他这一说,提醒了我,等?对了,他若离寺还俗的话,肯定会再回高家庄,偷约那个玲花私奔。要不自己走了也没意思呀。 我想到这儿,忙把高忠臣拽到一边,偷偷告诉了自己的判断。 他一听,恍然大悟,猛一拍大腿:“对呀,兄弟,咱别这么棒槌了,干脆回村,晚上在村口等着他,若那小子敢来,咱特么就一枪崩了他,不来的话,咱们明天再去青云山兴师问罪。”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但因天还早,我们也不敢回村,怕被三麻子和高大善人怪罪,就找了个树荫的地方,仰躺在草地上,海阔天空地胡扯起来。 三个男人,又孤陋寡闻的大字不识几个,能扯什么,没聊几句,就聊到了我们最感兴趣的女人身上。 高忠臣说咱仨人必须说一个自己跟女人的真事。我们一致拥护。 他首先讲了自己去县城找女人的事。 说有次跟着老爷去窑子,老爷被玲花迎进去了,他自己就在大堂的椅子上坐着,这时有个三十多岁,打扮妖冶的女人过来,问他点没点菜(找女人),他说没,那女人就怂恿他玩玩,他长到二十多岁,从没沾过女人,心里既好奇又痒痒,就扭扭捏捏地跟着那女的上了楼。 一进屋,那女的就把他的衣兜翻了个遍,总共找出三毛钱,这也是他唯一的家当。 而后,那女的先把自己的上衣脱了,晃着两个大奶,蹲身给他解裤腰带,他低头看着女人雪白的上身,心里跳的跟个兔子似的,嘴也干了,眼也红了,连喘气都不利索了,那女人一把抓住他裤裆里的玩意,先是轻捏,而后猛然用力一撸,他浑身一哆嗦,嗷地一声,完事了…… 他最后这句,把我和另一个叫栓子的家丁笑的差点岔了气,躺在地上直打滚。 我哈哈大笑着戏虐道:“没进去?” “哪还顾得进去呀,裤子都没脱,连那女的毛都没见,就缴械了。”高忠臣嘿嘿笑道。 我和栓子又是一阵大笑。 高忠臣咂着嘴,有点遗憾地道:“唉,那女的那两个大奶,又白有大,跟白馍馍似的,真好。” “你没摸几下?”栓子坏道。 高忠臣一眯眼:“摸了,软软的,溜滑,嘿嘿。” 我发现这小子的口才和狡黠,真比其他几个家丁强,高大善人让他当小头目,非常正确。 高忠臣装傻充愣的说完了自己的艳史,又逼着栓子说,栓子没办法,只好吭哧着讲了去年夏天他回家,去他本家婶子家玩的事。 他婶子四十多岁,在村里是数的着的美人,模样俊,身段也好,皮肤更白。 他去的时候正碰见她婶子在家做中午饭,往锅里糊苞米饼子,他忙坐到灶前帮着添火,一抬头,见她婶子正弯着腰团弄面,薄薄的碎花褂子里,两个又大又白的奶,随着她的身子在来回晃动。 他脑袋轰地一炸,昏了,伸手就去抓,她婶子压根就没意识到他会这么作呀,惊得胳膊一哆嗦,“啪”地把一团面饼子扣到了他的脸上…… 我和高忠臣又是一阵大笑,连问后来咋样了,没日? 栓子红着脸,说哪儿还捞着日啊,被他婶子连挠带踹赶出了门,以后再没脸去了。 他俩说完,又问我,我哪儿敢说实话,又顾忌自己是个“道士”的身份,就撒谎说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女人身子是啥样,更别说碰了。 他俩连连感叹好没意思,说干脆别跟着那个大仙了,在高老爷这儿当个家丁,凭我的身材模样,不定还能娶到个媳妇呢。 我们三个在野外小树林里东啦西扯,不知不觉,太阳已过了中天,便懒懒地起身想回去吃饭。并统一了口径,说一旦高善人和大仙问起来,就说我们亲眼看到那个大和尚回到寺庙里了,再没出来。 我们边说,边扛着火枪往回走。 这时,栓子不经意见,突然发现了前面远处的小道上走来了一个人。忙叫:“那是谁?” 我和高忠臣闻声望去,见一个人影急急沿小道往这赶,看走路的姿势,不像个男人。 “咋呼个啥,回娘家的小媳妇呗。”高忠臣不满地白了栓子一眼,“走!” 我们往前走了几步,栓子眯眼皱眉地盯着那愈来愈近的身影,感觉不对味,迟疑地道:“咦?我怎么看着咋这么眼熟呢?” 高忠臣道:“真事咋的,不会是你婶子吧?” 他这一句,把栓子提醒了,忙四下看看,道:“咱快找个地方躲躲,别真是她,那就没脸了。” 于是,我们便躲到了路旁的一堆茅草后,想等栓子婶子走近,一睹其庐山真面目。 不一会儿,那女的走近了,只见她挎着一个碎花包袱,头上戴着顶草帽,帽檐压得很低,模样看不清,但身段很好,一身蓝布素衣,走的很急,迎风摆柳的,既有韵味,又很撩人。 如果这女的真是栓子的婶子,那还真是个大美人呢。 我正暗暗感叹着,突然听到高忠臣的气息渐渐粗了起来,以为他动了心思,忙转头看,见他狼眼直瞪,鼻翼猛抖,脸色也紫红紫红的。 我心一紧,刚要提醒他,不料,身旁的栓子却惊讶地小声叫了起来:“那,那不是三,三姨太吗?” 啥,啥?我一听,有些懵逼了,忙皱眉细看,就在这时,忽听“嗷”地一声,高忠臣从地上倏地跳了起来,持枪拔腿窜上了小道。 我和栓子见此,也只好冲了过去。 三姨太正急走着路,这突然从路旁窜出几个黑影,吓得她嗷地一屁股砸在了地上。抱头直喊饶命。 “你要去哪儿?”高忠臣气吼吼地上前质问道。 那三姨太一听不对味呀,哆哆嗦嗦地抬头偷眼一看,竟是自己的家丁,忙叫道:“忠,忠臣?” 她这一叫,我和栓子就没法上前了,我是个外人,而栓子是她的家奴,又不知道她跟高忠臣及那个大和尚之间的猫腻,所以,皆愣在那儿有些不知所措。 “你要去哪儿?”高忠臣的口气里完全没有半点奴仆的卑贱,反而给人一种丈夫对妻子的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我?”三姨太从刚才的惊慌中回过味来,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高傲地冲高忠臣道,“我去串个亲戚,咋的了,你管的着吗?” 这明显是在撒谎,老婆婆昨天刚死,还没发丧,不管外面有多大事,儿媳也不能外出呀,这是规矩。 若在平时,估计高忠臣会点头哈腰地献媚,但此时,他已义愤填膺,这女人独自外出,肯定是要去找那个大和尚的。 “你给我回去!”高忠臣昂头冲三姨太道,“你现在回去,我不会跟老爷说,要不,哼!” 这句威胁的话,把三姨太惹火了,她一瞪眼:“啥,你,你算个啥东西敢命令我?滚开,老娘要赶路。” 她说着,挺身就硬往前闯,高忠臣妒火再大,但在这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也不敢动身抓她呀,被三姨太逼着连连倒退了几步,突然“咕咚”一下跪在了她前面。 “太太……”他伏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三姨太一愣,哼了一声,绕开他,加急往前走去。 这下子我们都傻了,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人远走越远,高忠臣突然跳起来,瞪眼咬牙地道:“奶奶的,不杀死那个大和尚,就……”,他转头冲我,“兄弟,你是外人,年纪又小,不犯忌,快,追上去把她逮住,扛回家,我和栓子赶紧去青云山弄死那个驴日的秃子,让她死了这条心。” 我靠,我一愣,刚要推辞,高忠臣猛一瞪眼:“咋的了兄弟,这点忙都不想帮?” 他说着,竟把火枪端了起来。 我娘,这家伙要疯了呀,我若不听他的话,不定会挨他一枪呢,人急眼了,啥事都能干出来。 没办法,我只好应一声,拔腿向前冲去,他俩人在后面持枪紧跟。 咕咚、咕咚的脚步声惊动了前面的三姨太,她忙加紧赶了几步,见甩不脱,干脆转身又要呵斥,刚说出一个“滚……”字,就被我扑上去,一下抱住腰身,扛到肩上就转头往回赶。 高忠臣大喜,忙叫:“别伤着三太太,快,到了家啥也别说,我和栓子一会就回来。” 他嚷着,带着栓子就一溜烟往青云山方向窜去。 我扛着三姨太急急往回赶,刚开始她还又喊又叫,连蹬带挠地,渐渐地,她不动了。 我怕她别过气去,边走边问:“太太,累不?” 三姨太不吭声,我连问了几次,老没回应,心里就毛了,感觉她身体软塌塌地贴在我身上,像个面袋子。 我娘,不会是真死了吧?我想到这儿,心里猛一紧,转头想查看,脸颊就跟她的脸贴在了一起,一阵麻酥酥的感觉顿时涌遍了我全身每一根神经。 我呼吸不由急促起来,忙叫:“太,太太……” 这时,耳边传来了一个极为细弱的声音:“你,你……” 我精神猛地一振,谢天谢地,她还没死!但也不敢就这么扛着了,怕她真的顶不住,万一…… 便问道:“太太,咱,咱歇歇吧?” 三姨太又没动静了。 我赶紧跑了几步,到路边一棵树下,轻轻把她往干净的地上放。三姨太身子软绵绵地往后仰去,我忙抱住,不料,她的双臂却突然紧紧搂住了我的脖子,胸前鼓囊囊的大奶也紧紧贴了上来…… 我脑袋轰地一炸,懵了。 第六十二章我和三姨太(2) 我万没料到三姨太玲花会是假装昏迷,更没想到她会突然搂住我的脖子,不但把两个鼓囔囔的大奶贴上来,而且两片红嘟嘟的嘴唇也像磁铁似的,“啪”地封住了我的嘴。 我娘,我脑袋轰地一炸,抱着她一屁股砸在了地上。 “呜……呜” 我极力想挣脱她那柔软如棉的嘴唇,但又隐隐不舍的挣开,就这么半推半就地被她吻的是内火膨胀,热血冲头。 今天就是今天了! 我恶向胆边生,抱起她急急跑进路边的庄稼地里,跟电影《红高粱》里的片段那样,和这个风骚又俊俏的女人战在了一起。 我不的不佩服她那方面的技巧和大胆,这是“阎王婆”和那个暗娼所远远不能比拟的。我第一次不由自主地尖叫出了声。 也由此明白了高大善人是怎么被她迷住,从而不惜名誉和重金把她从窑子里赎了出来的。 艳阳高照,天当被,地当床,青纱做帷幔,我俩疯狂地一次次鏖战,一次次瘫软,最后,竟不知不觉搂在一起睡着了。 等一觉醒来,太阳已偏西。 我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因为按时间来估算,去杀那个大和尚的高忠臣和栓子,早应该得手并返回村了。而我…… 倘若他们回去见不到我和三姨太,肯定会怀疑,那就坏了。 我忙推醒仍在沉睡的玲花(现在不能叫三姨太了),轻声道:“咱,咱回家吧?” 玲花睁开朦胧的睡眼,胳膊一伸,又搂住了我的脖子。 我晕,还没够?我不敢再耽搁,借势把她拉了起来:“快黑天了,快穿上衣服回家去。” “回家,回哪个家?”玲花望着我,幽幽地问道,那声音,只有在女人极度疲惫满足后,才特有的。 我娘,难道她被日糊涂了? 我道:“高家庄,高大善人那个家呀,也是你的家。” 玲花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忧虑,轻轻摇了摇头:“那不是我的家。” 我心猛地一紧,难道她精神出问题了,便惊悸地问道:“那,哪儿是你的家?” “哪儿?”她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眼神移到我脸上,痴痴地道,“你家在哪儿,我家就在哪儿。” 我脑袋轰地一炸,懵了。这……这女人真的疯了。 我慌了,转头四下望望,满眼除了青纱帐,就是头顶上的蓝天白云了,不,还有我身边这个雪白丰满的躯体。 “快,快穿上衣服吧。”我急的几乎要哭出来了。除了诈尸,我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吓成这样。 “穿上衣服,你领我回家吗?”她直直地盯着我。 我啥也不敢说了,连连点头:“嗯,领你回家。” 心想,不论她是疯了还是傻了,管咋也得把她带回去有个交代呀。活的总比死的强吧,至于以后怎样,我就管不着了。 她一听,朦胧的眼睛里顿时闪出了亮光:“好的,亲,嘻嘻。” 她猛然一把搂住我,“吱”地亲了我的脸颊一下,爽朗地笑了一声,起身去拿衣服,那雪白丰满的屁股晃的我心里直打颤,但此时却没半点冲动,有的只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终于逃过了这一关,我暗暗舒了口长气,起身去拿自己的衣服穿,刚急三火四地套上裤子,忽听背后响起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她笑啥?我忙转头,见她眯眼瞅着我,脸上荡漾着一股得意的笑容。 “你真的很棒!”她笑望着我,“身材,非常非常的健美。” 我脸一热,不置可否,只能咧嘴傻笑。一个男人能被女人夸奖,是极为惬意的事,虽然我不敢断定此时此刻她精神是否正常,但心里还是觉得很受用。 “咱,走吧?”我小心翼翼地问。 她婉儿一笑:“走!” 过来挎着我的胳膊就向青纱帐外走去。我怕被别人看见,刚想挣脱,她却道:“怕啥,荒郊野外的,除了咱俩,没人来的。” 从她这缜密而肆意的话语里,我听出了她没有疯,也没傻,心里终于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情也大好起来。 两人说笑着上了小道,朝高家庄方向走去。 女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先前还死活要去投奔那个大和尚,这没多大一会,又要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我看着她满面春风的笑脸,禁不住好奇地问:“你,刚才是不是要去……” 玲花脸一沉,用胳膊搡了我一下,道:“闭嘴,姐就是来找你的。” 我晕,这明显是在瞎说,但既然她不愿意说,我也不敢再问,怕把她逼急了,再耍小性子。 “你家是哪儿的?”玲花并不看我,“离这远吗?” 我心里一紧,她问这个干啥?难道真的要去我家?不会的,我早没家了,便道:“我老家是沂蒙山老虎沟的,不过我七岁就出来讨饭了,爹娘也早没了……” 我说到这儿,不由想起了以前那些苦日子,心里酸酸的。 玲花没吭声,而是轻轻叹了口气,忽然仰脸看着我,道:“你不想有个家吗?” 家?我何尝不想呢,做梦都想,可……,我咬着嘴唇,哑然了。 玲花见我这样,停下了脚步,转身仰脸看着我,认真地道:“其实,我也是个孤儿,从小被卖到了那个地方……我以为,这辈子……”她轻轻咬了下嘴唇,眼里盈满了泪花,“你愿意和我有个家吗?我,我只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小屋,哪怕是茅草屋也行,还要有个我喜欢,他也喜欢我的男人,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 我慌了,不知该怎么回答,我们彼此并不了解,而且,而且现实也不容许我这么做,那个大和尚,高忠臣,大善人,还有三麻子,他们不会让我过的安静的,万一她是一时冲动,或者只是想利用我……那我就惨了。 我喏喏着,不敢和她直视,不敢应她,也不敢拒绝她,怕她突然又…… 玲花的眼神渐渐失去了光泽。继而又涌出了一股怨气或者说是失望? 我喏喏一阵,终于吐出了几个模棱两可的字:“咱俩……还都不了解,我……” “哈哈……”玲花突然大笑起来,笑的我惊悸而又莫名,“傻子,走,咱先回高家庄去,你说得对,需要先彼此了解。” “好!”我终于大松了口气,兴奋地应道。 牵着她的手刚要走,她突然坏坏地道:“蹲下。” “咋了?”我诧异地看着她。 她脸一沉,娇嗔地道:“要你蹲,你就蹲,别废话。” 我只好蹲下身。玲花忽然摁住我的脑袋,一偏腿骑到了我的肩上:“走,小公马,嘻嘻。” 我晕,原来是让我顶着她呀。我站起来,双手紧攥着她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玲花骑在我肩膀上,边嬉笑着,边唱起了歌谣:“哥哥吆,你快些走呀,妹妹在村口盼着你噢……” 优美的歌声在空旷的田野上,在落日的余辉下,久久飘荡…… 第六十三章我和三姨太(3) 我和玲花一路说笑着来到距高家庄还有二里多路的时候,怕被人看见,就把她放了下来。让她先进村,我稍后再进。 玲花有些恋恋不舍地摸索着我的胸肌,而后用力捏住我的皮肉,仰脸咬牙道:“从今以后,不许你再碰别的女人,你是我的,知道吗?” 我点了点头:“嗯。” “发誓!”她娇嗔地道。 我只好举手朝天,说我只有玲花,若再碰别的女人,咋的,咋的。 她欣慰地笑了,搂着我的脖子又亲了一会嘴,这才跟我摆摆手,急急向村里走去。 我望着她俏丽的背影,心里涌起了一股淡淡的暖意,这是个极富浪漫情怀的女人,但愿,我们真的能有一个好结果。 回到高大善人家后,天已经擦黑,院里院外也掌起了灯。 我进了院子,见几个家丁在忙活,却并没发现高忠臣和栓子在其中。因心虚,也不敢问,就默不作声地往西屋客厅走。 正屋东门口,悄然闪出了玲花的身影,此时她已披麻戴孝,站在门口,深情地望了我一眼,又转身进去了。也许,她一直在等我,望见我回来,才出来闪了下。 我低头来到西屋客厅门口,见三麻子和高大善人正在八仙桌旁就着菜肴喝酒,我怯怯叫了声:“三爷……” 三麻子和高大善人闻声转头,见是我,高大善人忙招呼道:“回来了?来,过来喝点酒。” 三麻子却制止道:“别,小辈,去灶房凑合着吃点就行。” 我转身刚要走,高大善人突然又问:“忠臣和栓子呢,也一块回来了吗?” 我心里“咕咚”一下,转头惊诧地看了他一眼,道:“他,他俩在寺庙外候着,说晚些时候回来。” “噢,”高大善人轻埋怨了声,道,“死心眼,我只让他们去看看,也没让他去守着……” 三麻子呵呵一笑,道:“老哥的下人,个个都非常忠诚呀,较真点好,省的日后那个假和尚又出来骗人。” 我出了客厅,心里不由嘀咕起来,难道高忠臣和栓子还没瞅准机会得手?可看他那咬牙切齿,急急火火的样子,早闯进寺庙轰了那个大和尚了呀,咋会有耐心在外面守株待兔呢? 我想到这儿,心里隐隐冒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他俩杀人不成,反被那些个和尚抓起来了?仰或是打死了?这些,都不能排除。等会,或者明早再看看吧,也许他们会真的晚些回来呢。 我安慰着自己,来到西厢房灶间里,跟正在忙活的女佣人要了个馍馍,坐在墙边的凳子上啃了起来。 一个馍馍还没吃上,外面传来了三麻子的叫声:“徒儿,徒儿过来。” 我忙起身出了灶间,来到客厅,还没开口,三麻子就站起来道:“扶我去方便一下。” 高大善人紧接道:“叫谁扶着你去不行啊,非得让这孩子。” 三麻子笑道:“习惯了,呵呵。” 我过去搀扶着三麻子出了客厅,来到西墙角的茅厕前,刚想松手让他自己进去,不料,他却低声道:“进来。” 我只好硬着头皮把他架了进去,他随手掩上了门,一股刺鼻的尿骚味使我不得不赶紧握住鼻子。 黑暗中,三麻子低声问我:“到底怎么回事?” 我一愣:“咋了?” “你们都跟着那个和尚到了寺庙外了吗?跟我说实话。”三麻子的口气很严厉。 我见瞒不过了,只好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经过,但没敢说在庄稼地里跟三姨太玲花做的事。 三麻子听了,沉吟一声,低低地道:“这事要麻烦了。” 啥?我心猛一紧,不知道他说的麻烦是啥意思,难道高忠臣和栓子杀人不成,反被杀了? “他俩死了无所谓,关键是,那个和尚知道咱们要弄死他,他更会起杀心了。” 我娘,我一听愣住了,结结巴巴地道:“那,那他会怎么报复咱?” 我想到了逃跑,可这里还有玲花,不知我们跑了后,那个和尚还会不会再来找她,或者…… “不只报复咱,恐怕连高老爷子家也会一锅端了。”三麻子道,“那和尚虽然不会降尸,但会功夫,也会使些法术,若真带人打来,几个护院的家丁绝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靠,我瞪眼张嘴地傻了。 “那……咱咋办?”我战战兢兢地问,脑子里闪出了那个大和尚阴狠的眼神。 三麻子叹了口气,道:“你别怕,我自有办法对付。” “要不先跟那个大善人说说吧,要他赶紧多找些人来,防着。”我小心地道。 三麻子摇了摇头:“不能跟他说,他若知道了,反而会坏事。” “为啥?” “他本身就对那些和尚有敬畏之心,你以为关键时刻,他是能痛下杀手的人吗,要不也不会把那个窑姐带回家了。”三麻子道,“不过你别害怕,多长点心眼,听我吩咐就行。回屋后,我会指派你去青云山寺庙把两个家丁叫回来,但你别真去,只在村外找个地方耽搁会,等差不多半夜的时候再回来,就说没找到那俩人。明白?” 我不知道三麻子又要玩什么把戏,便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 我架着他回到客厅后,三麻子冲大善人道:“老哥,你那俩小伙计回来了?” 大善人摇头:“没呀,我也正急呢,真担心……” 三麻子沉吟一下,道:“要不让我徒儿去青云山找找他们吧,别耽误了明天为老太太发丧。” “现在?”高大善人望了望外面。 “嗯,您别担心,我们走夜路习惯了,我徒儿胆子大着呢。”三麻子道。 高大善人感激地点了下头,又道:“要不我再让两个伙计陪他一块去,人多胆子大。” 三麻子笑笑说不用。便叮嘱了我几句路上注意,快去快回的屁话,我应了,转身出了屋。 来到院子里,我看见玲花在灶房里,便多了个心眼,径直进去,并不看她,而是对女佣道:“婶,给我两个馍馍带着,老爷叫我现在去青云山一趟。” 余光中,我发现玲花一愣,惊讶地看着我。我不敢看她,接过女佣递来的俩馍馍,转身出了灶间,向院门口走去。 在出院门的一刹那,我装作不经意地回了下头,见玲花也急急从灶房里走了出来,四目相碰,彼此无语。我抽身出了门口。 我知道,若没猜错的话,不一会儿,她会跟上来。我,有点迷恋她了。 大街上,因为天黑,人并不多,偶遇几个小脚老太太挑着灯笼在路上蹒跚,纷纷说没意思,连和尚念经都没有,说昨晚还挺热闹的呢,今晚冷冷清清的,恐怕是诈尸诈怕了。 我沿大街正走着,南侧胡同里忽然闪出一簇亮光,转头看去,见一个女人挑着灯笼从胡同里出来,我和她碰了个对面。 “你?”那女人惊诧了一声。 我一愣,难道这村里还有认识我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我打眼一看,差点惊死过去,这,这不就是昨晚我去她家抓老鼠的那个女人吗? 我懵了,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 那女人突然一变脸,道:“你借我家的凳子呢,咋还没还回来?” 我晕,我只睡了她一次,赔上好几块大洋,她竟还惦记着她那三条腿的破凳子,啥人呀。 “我,我……丢了。”我只好这么答道。 “丢了?”那女人一听不乐意了,“说丢就丢了?不行,你去给我找回来。” 找?去哪儿找,这不是故意难为我吗,那么个破凳子,怕是早被人拣去当柴火烧了。 可我不敢这么说呀,只好道:“我还有好几块大洋丢你家了呢,我也不要了,咱两清了行吧?” 那女人更火了:“啥,啥?你别胡赖我,我哪儿见着你的大洋了,走,去我家找找,看你再敢胡说霸道。” 那女人说着,一把抓住我的手就往胡同里拽,我怕被后面的老太太们看见,也不敢在街上跟她挣,就老实地跟着她来到胡同里。 那女人突然低头把灯笼吹灭,也不说话,拽着我就往前走。 我娘,她这是要干啥?我低声道:“咋,咋了?” “说好了今晚还要去我家的,我可不想赖你的钱。”那女人低声说着,手抓的更紧了。 我晕啊,这是啥逻辑呀,若平常时候,我巴不得呢,可,现在不敢呀,万一那个玲花出了村,找不到我,会继续往青云山赶的,她一个女人家,在荒郊野外,又是黑咕隆咚地…… 我不敢再想,忙求道:“婶,我不要了还不行,我,我还有急事呢。” “不要也不行,我欠了你的,就得还上。”那女人呼哧着道,“死傻瓜,凭着福不知享受,别人想我,我还不理呢,哼!” “不是这么回事,我真的有事呀。”我急的快要哭出来了。 “你有个屁事,你再敢撒赖,我可喊人了!”那女人威胁道。 我靠,她这一句把我吓懵了,也不敢挣扎了,只好乖乖地跟着她,穿过胡同,朝她家走去。 第六十四章诈尸的攻击(1) 我被那女人拽着往她家走,心里愈发害怕了,玲花这刚逼着我发誓不能碰别的女人,这还没一个时辰,却又要破戒? 破了没关系,关键是万一被她发现,那我可真就吃不了要兜着走了。 这他娘的咋办?就在我极度为难而又恐惧的时候,她已拽着我来到了她家院墙外。 “婶,我,我真的有急事呀,要不明天来,行不?”我哀求道。 那女人喘着粗气道:“不行,说话就得算话,我可不想欠你的。” 话刚落,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你在跟谁说话?” 听声音,是个男的,我猛地一愣,这是谁,怎么会在她家里? 那女的也是一愣,抓着我的手不由松开了:“没……” “站住!”院里那人突然大吼一声,飞身向这边扑来。 我脑袋轰地一炸,嗷地一声,撒丫子朝后窜去,忽觉耳边“嗖”地一下,一块石头贴着我的耳根斜刺里砸倒了身边的墙上,“啪”地激起了一团火星。 我娘,这是要下死手呀。我惊得魂飞魄散,抱头没命地向前猛蹿。 身后隐隐传来那女人的惊喊声:“流氓,是那个小流氓自己跟来的……” 看来,那个男人应该是她的相好的,或者是她丈夫?只是,这转化也太快了。 而这不期而至的偶遇,差点搭上我一条命。 我呼哧着一气跑到大街上,心有余悸地回头望了眼,见没人跟上来,这才稍松了口气,又摸黑朝村外跑去。 刚出了村口,路边黑影里又突然闪出一个人来,我吓得猛一哆嗦,脚下差点绊倒。 “跑啥,刚才去哪儿了?” 我娘,谢天谢地,是玲花。听口气,她似乎有些生气。应该是出来找不到我,有些急了吧。 “我,我……”我压着气息,不敢说实话,脑子一闪,道,“刚才掉了个馍馍,被狗抢去了,我去追了。” 玲花扑哧一下笑了,佯怒道:“看你这点出息,还好意思跟狗去抢食,嘻嘻。” 我听她没了脾气,便一咧嘴:“是它跟我抢。” “幸亏不是个女人抢你呢,要不我还得去救。哼!”玲花说着,过来很自然地挎住了我的胳膊,往前走去。 我心里暗暗庆幸,只是,都在一个村里,万一再被狼狈为奸的那对狗男女看见我,岂不露陷了?这,真的要多加小心呀。 “你在想啥?”黑暗中,玲花见我不说话,转头问道。 “我?”我忙调整思路,道,“我要去青云山,你敢去吗?” 我想起了那个大和尚,心里突然有了醋意。 玲花哼了一声,道:“咋不敢?” “切,”我一撇嘴,“你和和尚那些事,我都知道了。” 玲花一下子停住了,转身仰头紧盯着,道:“你很介意,是吧?” 我见她恼了,便不吭声,心里却说,除非个木头不会介意。 突然,她抽泣了起来,我晕,女人的这种武器,一般人招架不住的,我忙晃着她,道:“你咋了,别,没事,我只是瞎说说。” 没想到,我这一劝,她哭的更厉害了,这深更半夜的,尤其还是在村口,若被人听见,还以为是咋回事呢。 我忙拽着她往前走,她却撒赖不走,我急眼了,弯腰一把把她横抱起来,大步往前急走。 而她不依不饶,边苦闹边在我怀里挣扎。 我火了,猛吼一声:“别哭了!” 她的动作戛然而止,但依旧还轻轻抽泣,哏哏的,像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孩子似的,脸颊紧紧贴在我的胸口上。 这样走了大约二里多路,她不哭了,也没了动静,我以为她睡着了,就在路边一树下停住,把她轻轻放到草地上,又脱下我身上的汗褂给她盖了,便坐在一边,把头埋进膝盖里,假寐。 隐隐地,感觉到有啥东西在我的屁股上一戳一戳的,我头没抬,随手摸了一把,竟是一只脚,只听“扑哧”一声,有人在笑。 是玲花。 我的睡意全消,转身扑上去,紧紧抱住了她:“再让你坏我。” 我说着,嘴就顶在了她的嘴上,玲花轻嘤一声,伸出舌头就和我亲上了…… 一番鏖战之后,我们就那么软绵无力地赤着身子,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儿,默默地看着繁星闪烁的夜空,享受着这惬意的宁静。 “你,想听我说吗?”玲花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似在自言自语。 我没吭声,只是抬手搭在了她丰满的胸脯上,轻轻抚摸着。 玲花断断续续地讲起了她的过去,也讲了她和那个大和尚的事。 她的过去,综合起来,只有一个字:苦。 八岁被人贩子卖到窑子里,从十六岁开始接客,她哭过,闹过,逃跑过,也自杀过,但每次的结局都是被打个半死。 后来,她心死了,如同行尸走肉,跟每个客人都会强颜欢笑,直到碰上那个高大善人。他有钱,她就想方设法博他的垂爱,以换取自由身,因为他说过要把她从那里面赎出来。 她第一次看到了希望,终于,大善人以五根金条的价格,把她领回了家,当了他的小妾。 她原以为从此可以享受生活了,但没想到地主家的规矩把她束缚的如同一只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鸟,不但活动出行受限,还要天天遭大太太、二太太的白眼和讥讽,而每次跟她们闹别扭,老太太及大善人都会向着大婆子和二婆子,因为她们进高家门的时候,都是黄花大闺女,良家妇女,而她,是一个千人骑万人压的*子,天生是个浪蹄子。 连家里的佣人也在背后嘀咕嘲笑她。 她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去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她陪老太太去青云山上香,遇到了庙里的那个大和尚永信法师。 两人一来二去就偷偷好上了,他说要带她私奔,所以……才有了白天那不顾一切地去找他的举动。 我听了,沉默了会,禁不住问:“那你怎么突然又改变主意了?” 她突然一把抓住了我的胯裆,用力一攥,娇嗔地道:“还不是你不让我去的?嘻嘻。” 我眉头一皱,忽地坐了起来,冲她气吼吼地道:“那你现在去啊,我绝不拦你,你去呀。” “有你,这辈子我哪个男人也不找!”玲花也火了,“除非把我杀了。” 我晕,女人的心思我真摸不透,我瞪眼张嘴地盯着她,不吭声了。 “你以为我对他真有感情呀,我只是想跟他逃出这地方,我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玲花继续道,“当然,在遇到你之前,但我现在改变了想法了。” 是吗?这个女人的话,我不敢相信,遂一撇嘴:“我也不是个好东西,我这么点年纪,跟好几个女人日捣过,还去找暗娼了,而且还把她日死了……” 我报复性地说道,就是想激她,把她气疯。 “去你娘的!”玲花翻身一把把我摁到在地,偏腿骑了上来,晃着两个雪白的大奶,用屁股在我胯间猛搓,恶狠狠地道:“再让你去胡作,再让你去胡作,老娘*死你个小杂种……” 我又一次陷入了欲山肉海中而不能自拔……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又一次从朦胧中醒来。感觉身子湿漉漉的落了一层露水。 我突然想起了三麻子的话,转头四望,漆黑的荒野里,没有半点动静。 应该是半夜了吧,要赶紧回去,免得耽误了三麻子的大事。 我推醒了靠在我胸膛上睡熟的玲花,说快回家吧,她懵懵懂懂地问了句:“咋了?” 又要睡,我急了,说我师傅急等着我回去呢。她这才慵懒地坐直身子,转头摸索衣服。 我们摸黑穿好衣服后,我要她先回,她却不,非要我抱着到村口再下来走。 没办法,我只好弯腰横抱起她,等到了村口,她才轻说一声:“好了,我的小公马,嘻嘻,累坏了吧。” 我说这一天来连跑带窜带日捣,啥人累不死呀。 她伸手在我胳膊上轻拧了下,坏道:“就是要折腾死你,让你没力气找别的女人,哼!” 我看着她在黑夜中走远的身影,心里五味杂陈,遇上这么个女人,不知是该感到庆幸还是悲催,无奈地摇摇头,长长叹了口气。也慢慢向村口走去。 回到大善人家里,还没进客厅,我就叫道:“三爷,老爷,我回来了,哎呀,跑了几十里路,累死我了,一个人都没碰到……” 我这是先打埋伏,等进屋他们问我找到人没,我就按照三麻子此前叮嘱的回答。 可我万没料到,刚踏进门口,却惊讶地发现,栓子在此,我娘,这是我始料不及的。 一时愣在那儿,不知该怎么把这谎圆起来。 三麻子冲我道:“你哪儿能碰到呀,栓子是转了个大圈才逃回来的。” 麻子虽然替我把话圆起来了,可我随即又迷糊起来,栓子是逃回来的?啥意思?那高忠臣呢? 没等我问,栓子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历险过程。 原来,他和高忠臣火刺刺地一气跑到青云山寺庙外,想等那个大和尚出来,趁机用火枪轰死他,可在外面等了半个多时辰,里面一个人都没出来。 高忠臣急了,就翻墙跳进去,准备找那个和尚火拼,谁知,和尚们早发现了他俩,且有了准备,高忠臣刚进去,栓子在墙外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 他暗叫不好,转身要跑,寺院大门哗啦开了,七八个和尚举着棍子就窜出来追他,大有一块灭口的意图。 情急之下,栓子慌不择路,漫山遍野没命地乱窜,三转两转,把和尚们甩远了,但他也不敢从原路返回了,就绕过半座山,多走了几十里地,才辗转着回到了高家庄。 也就是说,高忠臣已经被和尚们杀死了,那,接下来,他们肯定会来找高大善人和三麻子算账,弄不好真能一锅端了。 怎么办?高大善人和满身伤痕,满脸惊恐的栓子,大眼瞪小眼,没辙了。 三麻子一拍桌子,道:“你们都别怕,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一切有我和我徒儿来对付他们。” 高大善人一听,激动地咕咚一下跪在了三麻子面前,要他一定要救救他们全家老少十几口子,并表示若能打跑了那些会使妖法的和尚,他愿意拿出一半的家产来感谢我们。 三麻子忙把他搀扶起来,说等把事做完了再说。 而后,三麻子又借着上茅厕的机会,给我下达了一个秘密指示:杀死三姨太,迎击大和尚! 第六十五章诈尸的攻击(2) 杀死三姨太玲花? 在我听到三麻子低低说出了这几个字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整个人一下子僵住了。 “为,为啥?”我惊愕地问道。 “因为她和那个秃驴有一腿,如果咱把她杀死又诈起来去攻击那秃驴的话,他会因错愕和惊诧而一时手足无措,那咱就能一招把他拿下,只要把他打倒,其他小和尚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了,明白?” 黑暗中,我虽然看不清三麻子的表情,但从这说话的语气里,能听出他在咬牙切齿。 “明白,”我直眼盯着面前这张模糊的脸,“不过,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去杀她。” 三麻子似乎没料到我能说出这话,猛一愣怔,黑暗中,那犀利的眼光刺的我面皮一阵发热。 他明白了我说这话里的意思,一把揪住我,低声道:“你妈的,你脑袋让驴踢了吗?*子无情,戏子无义,这点你都不明白,还顶着个脑袋干啥?” “我若杀了她,我连*子、戏子都不如。”我道。 见我意已决,三麻子不吭声了,但能听到他喘气的声音明显急促起来,显然,这杂种是愤怒了。 “你不去,我去!”三麻子突然低吼了一声。 我脑袋轰地一炸,咕咚跪下了。 “三爷……”我的声音里夹杂着哭腔,我知道他决定的事,从没被改变过,我绝望了,想做最后的挣扎,若仍挽回不了,我要在他动手之前,带上玲花逃跑。 “三爷,以前什么事我都听你的,但这回,我,我……”我哽咽道,“除非你先杀了我,要不,我……死也不会让你去杀她!” “你娘的,”三麻子火了,一把卡住我的脖子,低声怒吼道,“你再说一遍,老子不杀她的话,你就必须死,为了活命,老子啥事都能做的出来的,说,一句话!” 我听着他如此歹毒的语气,失望了,也绝望了,心下一横,仰头道:“你杀了我吧。” 我一闭眼,等着这最后的判决,与其窝窝囊囊地活着,咔嚓死了,反而是一种解脱。但我也隐隐觉得,三麻子不太会舍得下毒手,真就这么杀死我。 也就是抱着这么一点点可怜的侥幸,我才没跟他拼命,只是,这赌注,押在这几乎没有人性的杂种身上,风险性太大太大。 我感觉,卡在我喉管上的那只大手在慢慢捏紧,甚至能隐隐听到“咔咔”的响声,我的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完了,今晚要死在这个杂种手里了。 “*你妈的!”三麻子忽然手一松,啪地扇了我一耳光,“你这种傻蛋,以后会死在女人身上的。” 三麻子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终没再下手。 我长舒了口气,揉揉脖子,站了起来,这场赌局,我赢了,赢得很悬。 “你不杀她,那必须去找几个替代品。”三麻子恨恨地道。 这么说,还的去杀人? “几个?”我为三麻子不杀我,而内心产生了一种感激。 “起码两个,四个五个更好。”三麻子道,“不让他们来做替死鬼,咱俩特么谁都活不成。” 这次,我不能也不敢再抗命了。只有点头道:“好吧。” 把三麻子搀扶回客厅后,我出来呆坐在院门口外的石阶上,抱头犯了愁,因为我是第一次要去杀人,而且又要杀那些无辜的人,这种心里矛盾和压力,是可想而知的,搁谁都会发懵。 空旷的街道上,没有一个人影,沉沉的夜色中,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在这看似宁静的夜晚,实则暗伏着一种隐隐的杀机。我不知道那个大和尚会啥时来,也许眨眼工夫就能出现在我们面前,也许是明天。总之,这场报复性的杀戮肯定会到来的。 可我,去哪儿找替死鬼呢? 就在我坐在那儿抱头发闷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小师傅,大半夜的蹲这儿干啥,快回屋睡觉吧。” 是玲花!我转头望去,见她一身白衣,站在门内,静静地看着我,眼里闪烁着爱怜的目光。但却不敢上前。 我心里泛起了一股浓浓的暖意,轻轻应了一声。她朝我做了个鬼脸,转身往茅厕走去。 我突然想起了今晚那对险些杀死我的男女。 咦?若实在没人可找,去杀他俩也行啊。不能再犹豫了,时间不等人啊。 我想到这儿,暗暗一咬牙,拔腿向黑影里走去。 奶奶的,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戏台上不是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吗,老子今晚就做回歹人,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吧。 我为自己开脱着即将发生的罪恶,沿大街来到那个熟悉的胡同口,转头望望四下里没人影,便弯腰从地上摸起了一块鹅蛋大小的石块,壮着胆子向胡同深处溜去。 黑暗中,我穿过两条胡同,摸到了那个女人家的院墙外,伸头往里细瞅,见屋子窗户黑咕隆咚地。 这在我的预料之中,大半夜的,在偏僻的乡村里,家里若没大事,没有那户人家会点灯。 我双手把着墙头,引体偏腿上了墙顶,低头往下瞅了瞅,见墙根没啥杂物,便又轻轻地滑落下去,就势蹲在那儿,又观察了一会动静,才慢慢站起来,猫腰一步步向屋子那边溜去。 就在这时,屋里突然响起一阵男人的咳嗽声,惊得我差点晕过去,忙就地蹲下,出了一身冷汗。 咳嗽声停,我这才捂着自己砰砰直跳的胸口,又慢慢半站起来,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挪到了窗户下,侧耳警惕着里面的动静。 还好,屋里除了呼噜声,再无任何声音传出。看来这对狗男女折腾了大半夜,累乏了。 我蹑手蹑脚地摸到屋门口,轻轻一推门,发现是从里面关着,便从裤兜里摸出一根来时备好的铁片,伸进门缝里,一点一点拔门闩。 然而,令我没料到的是,门闩只动了两下,就拔不动了,显然,是插了契子。 我懵了,这他娘的咋办?进不去,就杀不了里面的人啊。踹门硬冲?那是自动找死,不等进去,人家早准备好了。 在外面等?可看这态势,他俩不到天亮是绝不会起来的。而一旦到了天明,周边村民都起来了,那也就不敢动手了。 咋办?时间不等人啊。我想起了那个男人对我下死手的情景,这,应该是个脾气粗暴的家伙,只要一触动他的利益,他就会不顾后果地跟你拼命。 想到这儿,我脑子一闪:逗他!引他窜火出来跟我决斗。打他个措手不及。 这应该是个好办法。我咬了咬牙,又从地上摸索起一块砖头大小的石块,转身来到窗户边,伸手轻轻拍了几下窗棂,小声叫道:“婶,我来了……” 里面鼾声依旧,显然都睡死了。 我又加重了手劲,连拍了几下:“婶,我来了,开门。” 里面的鼾声戛然而止,紧接着,我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那个女人诧异地声音:“你干啥去,谁在外面叫?” 应该是那个男人听到我的叫声,要出来跟我下死手了。 我不放心地又喊了声:“婶,我来了,快开门。” 说完这话,我忙转身避到门边,手里握着的石头也举到了头顶。 就在这时,屋门哗啦一下被打开,一个声音闷吼着:“我*你祖宗……” 迎头冲了出来,我狠力把手往下一拍,石头“啪”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那家伙惊叫一声,咕咚趴在门槛上不动了。 我不敢耽搁,又猛砸了他一下,见没反应,就抽身冲进了屋内。 黑暗中,那女人不知发生了啥事,还赤着身子坐在炕上,连问:“咋了,咋了,谁来了……” 我一闭眼,抡起手中的石块,一下砸到了她的头上,那女人闷哼一声,软软地倒在了炕上。 一下两条命,我不敢有片刻喘息的机会,转身来到门口,抱着那个男的,扔到了炕上,又伸手探了会他俩的鼻息,在确认都没气了后,才把炕上的一条被褥拉过来盖到他俩身上,抹了把脸上的汗,出来,带上门,然后跳墙,急急向高大善人家跑去。 其时,应该是凌晨一两点钟了吧。街上一个人影都没,甚至连狗叫声都没。 高大善人家门口的白灯笼还亮着,门两旁各有一个家丁抱着火枪坐在台阶上。 见我呼哧着从东面跑来,俩家丁忙持枪站了起来,冲我道:“谁?” 我忙举手:“别,别,是我,小道士。” 俩家丁伸头细瞅,认出了是我,这才收起枪。 一家丁问道:“这大半夜的,你去哪儿了?看没看见有人过来?” 我懒得理他们,只说了声“没”,就进了院子。 院内,昏暗的灯光下,我看到几个家丁坐在正屋屋檐下,怀里都抱着铁叉、木棍啥的等武器,看来三麻子或高大善人已经布置好了防守准备。 而正屋东门内,有两个披麻戴孝的男子在抽烟,那是大善人的家人或亲戚,守灵困了,出来抽烟提神。 我径直来到西屋客厅门口,见三麻子和高大善人仍坐在八仙桌旁在喝茶聊天。 这俩人,今晚是绝对不敢睡了。 我进了屋,没等开口,三麻子便抬眼问道:“办好了?” “嗯。”我答道。 “几个?” “两个。” 我俩的一问一答,令高大善人瞪眼张嘴地看看这个,又瞅瞅那个,满脸疑惑,不知我们是在说的啥。 “弄回来了?”三麻子又问。 我一蹙眉:“没,还在那儿。” 心说,你特娘说的真轻巧,两个大死人,老子怎么弄?再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扛回来呀,否则,这家人不的炸了锅了? 三麻子也皱了下眉,道:“那好吧,带我去看看。” 他说着,就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高大善人不明白啥事呀,见我们要走,急了,忙起身拦道:“大仙,你们要去哪儿,千万不能离开这半步呀,万一那些和尚来……” 三麻子呵呵一笑,道:“老哥,你放心,不解决了那帮子假和尚,我们师徒是不会走的,救人救到底,杀人杀个死,这是老规矩,我们绝不会不讲道义的。” 高大善人这才点点头,又迟疑地道:“你们啥时回来?要不我派两个伙计去陪着你,人多胆子大。” 看来他真是怕我们跑了。 三麻子忙摆手:“别,别,别吓着他们,我们去去就会。” 高大善人无奈,只好应了。 我搀扶着三麻子出了屋,高大善人紧跟在后面,一个劲地叮嘱快回来。 这时,东屋门口闪出了一个人影,是玲花。她可能听到动静,以为我们真要走,就倚在门边,默默地望着我们一步步向院门口走去。 我心里暗暗焦急,你个傻妞,可千万别跟出来呀,否则,麻烦就大了,三麻子这个畜生很可能会趁机杀死你的。 第六十六章诈尸的攻击(3) 我心里嘀咕着,不停地朝她挤眼色,但,因是晚上,院子里的灯光又昏暗,面部表情是看不清的。 再说,高大善人也跟在后面送我们,使我不敢太放肆。只能趁着假装挠头的机会瞥她一眼。而玲花却根本看不出端倪,或者还以为我暗示她,要她跟着走呢。 我们出了院门,高大善人站在门口台阶上,再次叮嘱我们快回来。而后,彼此招招手,我便搀扶着三麻子沿街向东走去。 三麻子虽然被我搀扶着,但单腿蹦,确实既别扭又磕碜人,尤其在夜里,一跳一跳的,让我不得不想起僵尸。 便俯下身,把他背起来,大步朝前走去。 我走了一段路,因担心玲花会跟来,便不时回头望,三麻子在我背上呵斥道:“望啥望,小小年纪净毛病,一个*子,你还真动感情了,告诉你,以后三爷给你找个又俊又年轻的大闺女,不比这些*子强百倍?” 我不作声,也不敢再回头望了,走到那条胡同口,我趁着转身的机会,又朝西瞥了眼,黑乎乎的大街上,仍没有一个人影。 玲花可能领会了我的意思,没跟来。我轻舒了口气,背着三麻子进了胡同。 “那个女人跟来了。”三麻子趴在我背上,低低地说了声。 我猛地一愣,一下子站住了,刚要回头望,只觉耳朵被狠拧了下:“别回头,走。” 三麻子这话似是在喉咙里,只有我能听见。 我晕,玲花呀,玲花,你咋这么傻呀,担心你跟来,你却真的来了。 我急的快哭了,埋头急急往前跑去,只想把她能甩掉,别让她落在死麻子这个畜生手里。 黑夜里,“咕咚、咕咚”的脚步声格外传音,三麻子火了,狠狠地锤了下我的肩膀:“找死?” 没办法,我只好又放慢速度,大步往前急迈。 穿过两条胡同,终于来到了那女人家的院墙外,我转身猛力一甩,把三麻子顶到了墙头上,自己一个飞跃,跳进了院内,一把把三麻子拽下来。 因为动作太急,三麻子猝不及防,惊叫着“咕咚”砸在了地上。 “你小子作死?”三麻子火了。 我怕被玲花听见动静,也不敢解释,闷头抱起他就跑进了屋。 房间里,那两个男女尸体还在炕上直挺挺地躺着。 我直接把三麻子放到了炕上,呼哧着道:“人都在这儿,你看着办吧。” 三麻子伸头瞅了瞅,道:“点起灯来。” 我靠,这若一点灯,玲花在外面看见这屋里有亮光,还不得找进来?但,不点灯的话,三麻子也没法操作诈尸呀。 我望了望窗户,上炕干脆用被单把它遮掩死,又摸索着在窗台上找了火柴,划着,见墙壁上挂着一盏小煤油灯,便点了。 豆大的灯光渐渐亮了起来,我发现炕上的这对男女头上都有血迹,那男的很瘦,体格也矮小。 真不知道他咋有那么大的脾气。要知道,跟陌生人愤怒是要有实力的,就这样的,还敢跟我这鸟大体壮的‘优秀’青年火拼?不自量力。 三麻子皱着眉头,先在那男尸胸口上轻轻摁了几下,微微点了下头。我想可能是觉得他能诈起来吧。 三麻子又把目光移到那女的身上。如果说男人是半裸的话,这女人就一丝不挂了,两个肥大的奶软塌塌地撇在胸口两边,左大腿上还有条很大的疤痕,应该是被水烫的,或曾被火烧伤过?我心里隐隐有了一种负罪感。 三麻子伸平手掌,在她两个肥硕的大奶之间压了压,抬头道:“你去外面望着点,别让狗猫啥的进来打扰。” 我巴不得他说这句话,忙应一声,起身开门出来,又随手带上。站在院子里猛吸了两口凉气,伸了个懒腰,慢慢溜达起来。 其时,应该是凌晨三点左右了吧,夜色还很漆黑,靜的如一团墨。这正是我们所要的环境。 我慢慢溜达到东墙边,突然从墙外伸出一个头来,惊的我差点叫出来。 “嗨,你们在里面干啥?” 原来是玲花。我晕,她竟一直守在外面? 我忙警惕地转头望了眼屋窗户,因里面被被单遮挡着,没一丝亮光,便靠到墙头上,冲玲花小声道:“你咋在这儿?快回去吧。” “我不,”玲花娇嗔地道,“我要和你在一块,你到哪,我就跟到哪。” 姑奶奶,你咋这么死心眼呢。 我担心她在墙外被早起的乡民看到,便探身抓着她的胳肢窝,奋力提了上来,抱到了墙内。她借势依偎在了我的怀里。 我们依坐在墙根下,我附在她耳边劝道:“我们一会就回去,你快先回吧,要不被屋里那死瘸子看见,会杀了你的。” 玲花轻哼了声,道:“杀了我也要跟你在一块。” 我娘,对这样的女人,我是真没辙了。 该咋办?反正不敢让她在这一直呆下去啊。我生气地道:“你这样,我可再不理你了,哪有不听劝的,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呀。” 玲花见我真有点不乐意了,就问道:“那你们来这儿干啥?这家你们熟悉?” 我一愣,不知咋回答好,就吭哧着胡诌道:“这家有个寡妇,跟那个老瘸子好上了。” “啥?”玲花扑哧一下笑了,忙捂嘴。 我讪讪地问道:“你笑啥?” 玲花伸手拧了我的胳膊一下:“还不让我笑,真是鱼找鱼虾找虾,乌龟找王八,啥人找啥人呀,嘻嘻。” 我咧了咧嘴,没吭声。 玲花瞅瞅那黑乎乎的窗户:“屋里没点灯?” 我说点了,窗户用被单遮着呢。 她一听又笑了,道:“她俩在里面搞上了?真会玩,亮着灯做那事,看着更*激,嘻嘻。” 我想,我俩的对话若让三麻子听见,会气死。 就揶揄她道:“你不急?” “急啥?”玲花没明白我的意思。 “就是他们在里面那个呀。”我坏笑道。 她猛地搡了我一下:“坏死了,嘻嘻。” 我借势搂紧她,亲了起来。 玲花喘息着,问道:“你想要吗?” “你呢?” 我只是调侃她,这环境,这时候,哪还有心思做那事呀。 “他们忙,咱,也别闲着,嘻嘻……”玲花说着,竟伸手往我的胯间摸索。 我晕,她还当真了。 我忙抓住她的手,小声道:“别,跟你瞎说呢,万一搞出动静,被人听到就坏了。” 玲花似乎上来劲了,喘气也急了起来:“没事,我忍着,不叫出声。” 那也不行啊,关键这不是做那个的时候。 我刚要再劝,忽听屋里响起一阵轻轻的咳嗽声,是三麻子在叫我,他应该处理好了诈尸了。 我忙附在玲花耳边道:“死瘸子搞完了,你快回去,我也马上回去。” 玲花不情愿地应了声,道:“好吧,那你快点,一时见不着你,我心里就空落落的,不踏实。” 她说完,我们一块站了起来,我翻身上了墙头,把她拉上去,又跳到墙外,张开双臂,把她抱了下去,她鼓囔囔的大奶,顶的我脸部痒痒的,我忽然有了一丝冲动,抱着她的屁股紧揉了几下,喘息着道:“快走,小心点,别让人看见。” 玲花应着,猫腰急急向胡同口溜去。等她的身影在黑暗中消失了,我才翻越回墙里,急走几步,推开屋门,进去了。 屋内炕上,三麻子坐在俩尸体旁,见我进来,瞪眼道:“磨叽个啥了?” 我脸一热,道:“没,就是有点困了。” 我说完,抬手揉了揉眼睛。 三麻子白了我一眼,道:“你在这看着吧,我回去。” 我猛地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他又道:“是这样,其实我漏算了,那个和尚今晚不敢来的,他怕大善人的老娘会再诈起来,今天白天也不会来,旦今晚一定会来的,所以,你要一直守在这儿,注意狗猫啥的玩意,别让它们窜进来,等我晚上再过来。” 我靠,要我跟两个半活的诈尸在一个屋里呆整整一天?这…… 我扫了那两具尸体一眼,见他们整齐且直挺挺地躺在那儿,脸上盖着丝网状草纸,嘴巴处的纸还在微微起伏喘息,这万一被啥东西冲了,会立马诈起来的呀,到时我连跑的机会都没。 “三爷……”我为难地道,“这……” 三麻子脸一沉:“叨叨个啥,必须在这儿,没的商量,等我出去,再把门栓死,外人见家里没人,也不会进来的。” 我没办法,只好不吭声了。 三麻子偏腿下了炕,又指着俩尸体脸上插着的银针,道:“到时万一外面有东西把他俩惊动了,你就赶紧捏着这银针,用力往下捻,等他们静下来,再松手,记住了吗?” 你娘,既然被钉在这里了,为了保命,记不住也得记呀。 我把三麻子送出院门口,他用细绳从外面栓死,我又从里面关上门闩,回到屋内,也不敢进里屋了,就蹲在屋门边,用背顶着门,心想,万一炕上那俩东西突然诈起来,我就赶紧撒丫子。 因为又困又累,不知不觉,我竟埋在腿间睡着了。 不知啥事,我感觉后背在动,不,准确地说,是我顶着的屋门在动,我猛然惊醒,坏了,有人进院了。 我娘,这若被他进来发现,非闹起来不可,那就彻底完了。 我忙转头透过门缝往外瞅,却发现黑乎乎的有个物体挡着,而门上其他缝隙都是亮的,这说明外面天已大亮,太阳也老高了。 这个堵在门口的物体,会是个啥呢? 我有些迷糊了,心里也砰砰直跳起来。 第六十七章诈尸的攻击(4) 看不到人,我也不敢开口问呀,就那么用背顶着门,伸手在地上摸索,可周边啥也没有。 这他娘的坏了,外面那东西一旦硬闯进来,我连顺手的家伙都没,万一是个小偷啥的,手里肯定有刀,那我赤手空拳的,就吃大亏了。 死麻子呀,死麻子,你狗日的缺八辈子大德了,每次每次,你都把老子往沟里踹,啥东西呀,猪狗不如。 我心里急着,后背就顶的更紧了。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远处传来一阵狗叫声。 我脑袋轰地一炸,险些跳起来,我靠,这他娘的坏了,防着活人,更要防着炕上的那俩死尸呀,这一旦诈起来,逃都没机会逃,而且,三麻子精心布的局也会彻底破产。 咋办,咋办? 两害相较取其轻吧,外面的活人进来,我还能对付几下,也许死不了。而尸体诈起来,就彻底玩完了。 我想到这儿,忙一个蹿跳站起来,飞身扑到里屋,察看那俩死尸的动静,只听身后“咕咚”一声响,紧接着传来一个女人的惊叫:“呀……” 我也顾不得她是谁了,附身细瞅死尸,还好,除了嘴巴处的草纸在均匀地起伏外,其他部位没有异动。 我娘,吓死宝宝了。 我长舒口气,这才又想起身后的威胁,身子猛一哆嗦,转头望去,竟见玲花站在里屋门口,瞪眼张嘴地看着炕上的这两个死尸,嘴唇哆嗦的说不出话了。 *啊,你怎么又来了呀。 我一把抱住她,急急推到屋门口,还没开口,她突然“哇”地一声,口里喷出了一股污物。 我脑袋一闪,躲了过去,也顾不得其他了,急三火四地捂住她的嘴,道:“别怕,别怕……” 玲花突然一把推开我,喘着粗气问道:“这,这是咋回事?” 姑奶奶呀,你能不能不添乱呀。 我抽身把屋门掩上,小声急辩道:“不,不是我,是……我师傅来,看到这俩人在胡搞,一怒之下,就,就把他俩杀了……” 我不的不佩服我的脑瓜转的竟如此之快。年轻,干啥都伶俐。 玲花似乎明白了我说的意思,哦了一声,迟疑地道:“那也用不着杀人啊,这是两条命呢,唉,没想到那个老头那么大年纪了,醋劲还挺大的呢。” 我见她不再怀疑,心情也有些平静了,就调侃道:“若我,我也这样。” 玲花轻锤了我的胸膛一下,娇嗔道:“对,我若那样,你直接把我砍成两半就行,我绝不怨你。当然,你若那样,我也会杀了你。” 我心里一热,紧紧把她拥进了怀里…… 外面传来了人们的说话声,听声音,是在墙外,应该是乡民相遇,互相打个招呼的吧。 我和玲花坐在门后,她问了这俩尸体咋办,我说我师傅晚上会来处理。 我问她大白天的,咋敢来,不怕被人看见。 玲花道:“怕啥,大不了他们把我杀了,没你,我一刻也活不下去。” 我心里一震,不知该咋说了,也隐隐冒出一股后怕来,万一……她真能跟我拼命呀。 我俩就这么说着,紧紧依偎在一起,不知不觉,闻到了外面飘来的一股葱炒鸡蛋的香味。 “是早晨饭吗?”我轻轻地问道。 “中午的。”玲花答道,“要不我回去,给你捎点吃的来吧。” 我忙拒绝,也清楚高大善人家里快发丧了,就道:“你快回去吧,下午他们还要出殡呢。” 玲花身子在我怀里扭了下,道:“他出他的殡,管我啥事,我也不是他的老婆。” 这,就有点任性了,管咋的,是高大善人把你从窑子里赎出来的呀。 我好言劝了一阵,玲花这才极不情愿地对我道:“那好,我听你的,你可别乱跑,等出完了殡,我再回来。” 我忙答应了。一同站起来,开门,我弯着腰把她送到院门口,并小声叮嘱她要把院门拴好,这才又悄悄地溜回了屋内。 下午大约两点左右,我听到外面街上传来一阵悲痛的嚎哭声,紧接着有唢呐和长喇叭的呜咽声,凄厉而又瘆人。 高大善人家发丧了。我脑子里闪出了玲花披麻戴孝,面孔冷艳的身影,暗暗叹了口气,唉,这女人,苦,人也很好。虽然她大我十多岁,但我真的非常喜欢她,愿我们能白头到老吧。 大约过了不到俩小时,我听见外面门响,透过门缝往外一瞅,只见玲花穿着一身碎花素衣,悄悄地闪了进来,随手关上院门,急急向这边走来。 我忙开了屋门,她一头扑进来,紧紧抱住我,柔声道:“小公马,想死我了。”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馍馍,还用纸包了几块熟牛肉,塞到我手里,问:“早饿了吧,快吃了。” 我接过,大口吃了起来。 玲花爱怜地看着我,眼里涌出了一股浓浓的甜意。 吃完了后,我们又偎坐在门后,抱在一起,浓情蜜意了一会。我揉着她丰满的胸脯,道:“那瘸子很可能明后天要带我走。” “去哪儿?”玲花一愣,警惕地问道。 “济南府吧,可能。”我道。 “去那儿干嘛?” “不知道,他可能要去找个人。”我不敢说内情,只含糊地道。 玲花哦了一声,道:“那我也跟你们去。” 我忙摇头:“不行,很危险的,弄不好要出人命的。” “为啥?”玲花诧异地问道,“你们要去找的那个人,是仇人?” “可能是吧,我也不太清楚。”我斟字酌句地道,“我听他说,那个人好像欠了他的钱,他想去找他算账,不过,那个人家里很有势力,官府有人,军队上也有人,很厉害的。” 玲花听了,想了想,道:“那,那人若真想撒赖不还钱的话,还真能出事。” “是啊,所以你不能去。”我顺嘴道。 玲花一昂头:“我才不怕呢,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是死了也愿意。哼!” 我晕,这还真……我无语了。 不知啥时,天又渐渐暗了下来,可能已到傍晚了吧,我催促玲花快回去,免得三麻子来被发现,那样就不好了。 玲花恋恋不舍地站起来,拢了拢头发,出了门。走到院门口的时候,又回头望了我一眼,伸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心口窝,那意思我明白,我在她心里。 我也学着她的样子,指了指我的胸膛,两人同时抿嘴笑了。 玲花走后,我又到里屋查看了下两具死尸,而后坐到无门后,等三麻子来。 大约人们吃了晚饭后吧,我又听到外面门响,忙转头从门缝里望去,见黑暗中,有个人影蹦了进来,那姿势,一看就是三麻子。 终于盼到他了,我长长舒了口气,从地上站起来,打开屋门,迎了出去。 三麻子进屋第一句话就问:“没事吧?你到外面去逮个活物来。” 我靠,我心猛地一紧,逮活物,逮活物,我特娘的为了逮活物,差点搭上条命,这又要去,还让不让人活了。 可牢骚归牢骚,心里再不情愿,这事也不能违抗呀,为了今晚不被那可恶的大和尚杀死,只有再冒回险了。 我硬着头皮出了屋,在胡同里转了几圈,发现了一墙根草垛旁有两个珠子般大小亮光。那是猫的眼睛。 心里大喜,遂慢慢蹲身,从地上摸起一个小石子,猛然扬手掷了过去,只听那猫“哇”地一声惨叫,我飞奔过去,扑身捂住了它。 一手卡着它的脖子,一手抓住它的身子,急急奔回到了那女人家里。 三麻子顺手用炕上的一件衣服把它包裹起来,看看那两个喘气的死尸,又冲我道:“把这俩东西背到靠近大街的胡同口里去。” 我又是一愣,头皮一阵发麻:“咋了?” “要你背,你就背,哪这么多废话。”三麻子怒道。 没办法,我只好战战兢兢地从炕上抱起那个男的,出了门,穿过两条胡同,来到靠近大街的那个胡同口,把他轻轻地平放在地上,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咚、咚”的声音,惊回头,见是三麻子也跟来了。 你娘,吓我一跳。 没等我开口,三麻子道:“你回去把那女的也快弄来,我在这守着。” 我又提心吊胆地返回去,把那女的抱来了。 因为既怕又累,我呼哧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问道:“三爷,你跟那个大善人都定好了吗?” 黑暗中,三麻子道:“说好了,等那些个和尚来了,他们就放枪。” “哦,”我又问道,“放枪的时候,咱就把这俩诈尸放出去袭击他们?” “屁,”三麻子低声阴狠地道,“等那些和尚把姓高的一家老小都屠戮光了,咱再动手也不晚。” 我靠!我猛地一愣,这杂种真毒呀,睚眦必报的小人啊。 哎?我脑子又一闪,突然想起了玲花,身子一哆嗦,坏了,玲花也在那儿呀。 第六十八章诈尸的攻击(5) 三麻子要借刀灭门,而我猛然想到了玲花还在那儿,心下不由大惊。 “三,三爷,我去撒泡尿去。” 我说着起身要往胡同里钻,不料,被三麻子一句呵住:“哪儿都不准去,撒尿在这冲着墙根就行。” “我……在这撒不出来呀。”我急道。 三麻子冷哼一声:“别他娘的跟我耍小心眼,老子还不知道你肚子里那点心思?那*子有啥好的,全家死了,也不差她一个,你老实呆这儿。” 我日你麻子八辈祖宗呀,你咋这么冷血啊,老子,老子…… 我心下一横,低吼道:“就这样了。” 拔腿就直接往大街走去,娘的,老子还不绕胡同了呢,你狗日的杀死我吧,死了,更特么痛快。 我发着狠,就那么直腰摆身地往高大善人家走去,时刻准备着被后面的三麻子放倒。心里竟有了一种悲壮的英雄气概。 就这么往前走了十几步,背后并没有意外发生,反而传来了三麻子无奈而又沙哑的低吼:“你麻辣隔壁,快去快回。” 我精神猛地一振,一股劫后余生的冲动瞬间涌满了眼眶,三麻子,终于妥协了一回。我顾不得多想,低头箭一般地向前窜去。 高家大院门口,白色灯笼依旧高悬,昏暗的灯光下,四个家丁站在门口,手持刀枪,紧张地看着我跑近,急问道:“有情况没?” 我连摇头:“还没,不过快了。” 几个家丁互望一眼,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我呼哧着拔腿跨进了院门,发现院子里也是灯火辉煌,除了几个手持刀棍的家丁站在正屋门口外,高家男丁也持着棍棒,立在屋檐下严正以待。 一见我冲进来,以为和尚要来了,有人惊叫着往屋里跑去,而几个家丁则瞪眼张嘴地钉在那儿,连胜问:“咋了,咋了,来了吗?” 我呼哧道:“快了……” “那你是回来报信的吗?”一家丁急问道。 对于这个问题,我在路上就已想好,摇头道:“不是,是,我师傅要我回来跟老爷说说,我们要个女人的血,摧摧法术。” “女人的血?”院子里的几个人一时懵了。 我不敢耽搁,直接奔向西屋客厅,而高大善人也听到了动静,刚从椅子上站起来,我就出现在了门口。 “咋回事?”他紧张地问道。 我呼哧道:“我师傅抓了几条狗,埋伏在胡同口里,但还要我回来找您,再要个女人的血,就是,就是割破手腕,放出点血来,抹在狗头上,那样狗就不是狗了,会变得跟老虎、豹子似的……” 我把在路上心思到的说法,一股脑倒了出来,反正他们也不懂,可劲忽悠就是了。 高大善人皱了皱眉,道:“那好,让小琴去吧,会死不?” 小琴?应该是高家的丫头,不行! 我忙摇头:“死不了,不过,不过我师傅说,要个三十来岁的女人血,年纪小了,血太嫩,震不住恶狗。” 高大善人哦了一声,有些拿不定人选了:“这,这……”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去!” 是玲花!我忙回头,见她发簪高耸,素衣雅丽,白白的脸蛋庄重而又冷艳。 这,正是我的目的呀。 “你?”高大善人惊愕地望着她,眼里露出了一丝惊喜,“好好,玲花,谢谢你,你去好好配合大仙师徒的行动,放心,就割破手腕放点血,没事的,等回来,我好好奖赏你。” “谢谢老爷。”玲花不卑不亢地回了个礼。 我紧接道:“那,那好,老爷,我走了,快。” 我说一声,也不敢拉玲花的手,转身朝外面走去。玲花紧跟。 高大善人奔到屋门口,大声叮嘱道:“快去快回,千万要小心点。” 我和玲花齐声道:“知道了,老爷!” 就这么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我把玲花带出了院门,急急向东街奔去。 等跑出了院门口家丁们的视线,我停步一把抓住奔来的玲花,低声道:“快走。” 我俩边急走,玲花边问道:“出啥事了,你咋敢这么大胆来找我?” 我怕说出真情,她又会惊讶,就撒谎道:“没多大事,我就是不放心你,把你带在身边,踏实点。” 玲花没吭声,但攥着我的手更紧了。 我们在黑暗中,沿街一气跑到三麻子所在的那条胡同口,里面传出三麻子严厉的声音:“把她弄别的地方去,别耽误老子的大事。” 我一愣,不敢回嘴,拽着玲花转身又跑回后面的那个胡同里,回头望望,觉得不保险,突然想到了那个女人的家,就跟玲花低声道:“这儿不行,你去咱白天呆的那家暂时避避吧。” 玲花问道:“那你呢?” “我?我和那个瘸子在胡同口等着截击那些假和尚呀。” “我不,你不去,我也不去,我要跟你在一块。”玲花又耍起了小性子。 姑奶奶呀,这都啥时候了,你还要给我添乱。 我急道:“不行,那样会坏大事的,听话。” 玲花不吭声了。 我拽着她在暗夜中穿过两条胡同,来到那女人的院墙外,小声道:“你先进去避避,等我们打跑那些假和尚,我再来接你。” 玲花不答,突然抱住我,在我嘴上狠狠亲了几口,喘息道:“那你要小心点,我在这等你。” 我应了一声,抱着她的屁股把她托上了墙头,又翻上去,跳到里面,张手把她抱了下来,就势按放在墙根下,道:“好好在这呆着别动,我一会就回来。” 玲花应了,我翻身出了墙,急急向三麻子所在的那个胡同口窜去。 黑暗中,我隐隐听到远处传来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那声音不是人或器物发出的,而是……好像一种动物的声音,心下暗叫不好,低身穿过一条胡同,来到了预定地点,却见三麻子依靠在墙根下,埋头打盹。 你娘,吓死我了,这家伙还跟没事人似的,稳坐钓鱼台呢。 “三爷,刚才啥动静?”我猫腰溜到他跟前,急问道。 三麻子闻声抬头,淡淡地道:“噢,他们来了,在村口。” 啥,啥? 我心里猛地一紧:“你看见了?” 三麻子不屑地低声骂道:“神眼呀?听还听不出来吗,靠!” 显然,死麻子还在为我去找玲花,而心里不爽。不知下一步他还要怎么折腾我。 不过,我也许想多了,接下来,他低声对我说出了他的判断:那个大和尚很可能动用了某种动物,用法术把它们加强,来冲击高家大院。 我听到这儿,心里猛然闪出了一个念头,忙道:“那,那咱趁着他们打起来的时候,赶紧跑吧?” 三麻子“切”了一声,道:“能跑的话,我还用你提醒呀,不彻底灭了那个妖僧,咱能安顿的了吗?老实呆这儿。” 我不吭声了。望望黑乎乎的街口,忍不住蹲移到墙外,伸头朝西面望去,远远地,见高家院门口灯光依旧,能隐隐看到几个家丁端着枪在来回晃动。又转头朝东面村口望去,但漆黑一片,啥也看不见。 “别费神了,该来的等会就来了。”三麻子说完,又埋头打起盹来。 我看他那么气定神闲的,心里也平稳下来,蹲移到他里侧,坐下,瞅瞅躺在面前的两具尸体,怎么也不敢闭眼。 又想想玲花在那死过人的空院子里呆着,心里就挂念的慌。急盼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早点结束,到那时,我们又可以相拥了。 我正倚在墙根下胡思乱想着,耳边隐隐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来了!我心头猛地一紧,忙坐起来,用手戳了三麻子一下,三麻子动了一下,却没挪窝,只是把脸转向了胡同外的大街。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紧张的大气不敢喘一下,心里“咕咚、咕咚”地跳着,双眼死死盯向了模糊的街口。 目及之处,我隐隐约约看到了两条狗一样的物体,步子轻快地沿街向前面走去,紧接着,几个高大的身影,手里好像持着刀棍啥的武器,跟着那两条狗,大步走了过去。 “奶奶的,还用上狼了……”黑暗中,三麻子咬牙低低骂了一声。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是两条狼,够狠!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在我的印象中,诈尸只会攻击人,而从没见过,也从不知他们是否敢攻击狼等野兽。 我忐忑着刚要发问,惊见三麻子把怀里用衣服包裹的那只猫往地上“啪”地一摔,恶狠狠地道:“这玩意没用了。” “咋,咋的了?” 我错愕地望望地上被摔死的那只猫,一下子懵了。没猫声的激发,这两具尸体咋能诈起来?而若诈不起来,我俩不就死定了? 正在我一脸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忽听西面“轰轰……”响起了火枪开射的声音。 那声音在寂静的暗夜中格外震撼,惊得我一屁股砸在了地上:完了。。。。。。 第六十九章诈尸的攻击(6) 大和尚加持恶狼来袭,而三麻子又把用于唤醒诈尸的猫摔死。 这一连串突如起来的变故,令我彻底惊懵了。 这他娘的完了,早已准备好的诈尸起不来,我们这一老一少只能等死了。 咋办?我想起了还在那女死人家里等我的玲花,心里猛然冒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跑,带着玲花连夜跑,能逃多远逃多远。至于三麻子,爱他娘的咋办咋办,死了是他自己找的,不死算他运气好。反正不管我的事。 我想到这儿,乜眼盯着还在麻木不仁的三麻子,脚下就慢慢往胡同里侧一点点移动,想趁他不注意,猛然起身撒丫子。 不料,黑暗中,三麻子低声吼道:“别动,你特娘的,这么大个人,比兔子的胆还小,过来,望望那边打的咋样了。” 我靠,我刚刚鼓起的勇气,被三麻子一句话砸了下去。他就像我肚子里的蛔虫,我想啥事都瞒不过他。 这点,我是既佩服又惊悚。 我按照他的吩咐,猫腰摸到胡同口,手把着墙角,伸头朝西望去,远远地,发现高大善人院门口的灯笼还挂在门楼檐子上,泛着昏暗的光,而周边却没一个人影。 难道他们杀进去了? 我疑惑地蹙了下眉,转头冲三麻子小声道:“三爷,那边门外一个人也没了。” “哦,这就对了。”三麻子依旧不温不火地道。 “那,那咱咋办?” 三麻子把猫摔死了,我不知他还有啥招,心里一直没底。 三麻子道:“该咋办了还咋办。” 我*,这不废话吗,说了等于没说。不过,从他这句话里,我也听出了他可能还有别的办法,要不也不会这么气定神闲。 我又伸头继续观察着远处的高家大院门口,昏暗的灯光下,依旧没任何动静,就在我想挪动一下麻木的腿脚的时候,令人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从院门口里,飞出几个人来,而那些人的穿着和衣帽,并不是和尚,而是高家的家丁和其女眷。 准确地说,是被凌空扔出来的,而不是飞出来的。那些人被扔到街上,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了。 我惊讶地忙回头刚要向三麻子汇报,胡同深处突然传来“咕咚、咕咚”的脚步声,杂乱而又急促,显然不是一个人。 我心里猛地一震,这,这是谁?难道是大和尚他们从另一侧的胡同里杀来了?还是,还是玲花被人发现而跟着追来了? “滚!” 黑暗中,三麻子朝胡同深处奔来的几个黑影,发出了一声怒吼。 那几个人影稍一迟疑,旋即拔腿又往回窜去。 我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是乡民,应该是听到高家那边的枪声,出来察看的,不想被三麻子一句呵斥了回去。也许他们误以为我们是埋伏在这里的土匪啥的,才惶惶然逃窜了。 我稍松了口气,又转头朝西望去,这时,高家院门口的人多了起来,死人垛了一堆,几个小和尚举着火把在周边警惕着,而那个又高又胖的大和尚则弯腰在死人堆里扒拉着什么。 可能是在查找玲花吧。 我心里不由恨的牙根痒痒起来,你个秃驴,还特么在做着美梦呀,死去吧。 我转头低声道:“三爷,他们都出来了,高大善人家的人可能都被他们杀死了,门口堆了一堆死尸。” “你确定吗?”黑暗中,三麻子道,“再好好看看,别急着说。” 他这啥意思?难道要确认高家人都死光了,才会动手?死麻子,真尼玛黑呀! 我又继续朝西观望,隐隐看见,又从院门里出来两只狼,那俩畜生既不怕人,和尚们也不怕它,就像他们豢养的宠物一样。 那个大和尚伸手拍了拍两只狼头,蹲身在它们耳边不知是在说话,还是在干啥。 突然,那两只狼把头转过来,直视着我们这边,四只绿幽幽的眼睛顿时像黑夜里的鬼火那般,闪亮而又阴森。 我不由打了个哆嗦,刚要缩头,惊见那两只狼齐齐仰天“嗷——”地长啸了一声,飞身沿街向这边扑来,而几个和尚在后面舞着刀棍紧跟。 我娘呀!我脑袋轰地一炸,连滚带爬地窜到三麻子身后,连叫:“三爷,三爷,来了,他们来了,狼、人,都冲来了呀……” “你看清了吗?” 三麻子这时动了起来,只见他身子一个前扑,附到那男死尸的身上,双手用力掰开那男人的嘴巴,低头奋力猛“啊”了一声,旋即合拢,紧接着又挪到那女人身边,做了同一个动作。 而后,他双臂同时展开,在两死尸的胸口处“啪”地猛拍了一下,大叫:“起来吧!” 随着话落,那俩原本直挺挺地死尸,同时忽地站了起来。 三麻子也倏地单腿跳了起来,双手在两人的脸上一抹,盖在他们脸上的草纸和银针同时撤掉。 俩死尸“呜——”地闷吼一声,拔腿窜了出去。 令我惊异的是,那俩诈尸不是双腿在跑,而都是单腿在蹦,似两个僵尸,咕咚咕咚地窜上了大街。 我娘,这不就是三麻子的化身吗? 我彻底吓懵了,缩在墙根,浑身哆嗦着,惊恐到了极点。 而三麻子一把拽着我就拖到了胡同口,急道:“石头,快!准备攻击!” 我忙两手在地上摸索着,眼睛惊悚地往西望着。 惊见那两只狼,瞪着四颗鸡蛋大小的绿眼,嗖嗖地望这冲来。而那两具诈尸也单腿紧蹦着,咕咚咕咚地迎面而上。 双方瞬间碰在了一起,一只饿狼狂吼着飞身蹿到了那男尸的头顶,张口就朝其脖子咬去。 这是它们袭击猎物的必杀技。任何动物,只要被一口咬断喉管,就会立马死去。 然而,令我惊讶的一幕又出现了。 只见那男尸不躲不闪,而是把那只一直蜷着的腿猛然踹出,“咣”地一脚把那饿狼踹飞了出去。 那饿狼惨吼着跌在地上,连翻几滚,不动了。 几乎与此同时,那女尸和另一只恶狼也上演了同一个动作,两只恶狼瞬间毙命。 跟在狼后面的和尚们看到这一幕,都一下子惊呆了。但并不清楚这突然窜出来的一对男女是啥人物,因为是在夜晚,他们还以为那男的是死敌三麻子呢。 那个大和尚大吼一声,举刀向那男尸扑来,其他几个小和尚一见老大动手了,也忙舞着刀棍扑向了那具女尸。 双方短兵相接,只见那大和尚奔到那男尸面前,唰地一刀砍了过来,寒光闪处,男尸的脑袋应声飞了出去。 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又出现了,那大和尚以为那没头男尸会扑地身亡,可万没想到,就在他转身持刀准备去杀那个女尸的时候,男尸猛然一个蹿跳,扑倒了他身前,两手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 我娘哎! 我惊得目瞪口呆,一时忘了自己要干啥了。 而那个女尸,迎着几个小和尚的刀枪,飞身蹦了过去,一把卡住了一个和尚的脖子,旋即扭打起来。 准确地说,不是那个女尸在扭打,而是那个被卡住的小和尚在奋力厮打想挣脱女尸的双手。其他几个小和尚也举刀抡棍地朝那女尸身上、头上猛砍猛砸,期望能让她松手。 然而,这一切挣扎都是徒劳的。 直到那女尸的脑袋和身子被砍烂,甚至胳膊断成了两截,但那离开身体的两只手臂仍死死卡着小和尚的脖子不放。 “快,打,一个都别剩!”黑暗中,三麻子发出了攻击令。 我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忙跳起来,抡起胳膊,把双手中的几块石头悉数掷向了那几个还在惊懵中的小和尚。 只听“咔、咔……”几声石头击骨的脆响,几个小和尚惨嚎着摔了出去。 “好!”三麻子禁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冲我道,“走,背我去大善人家去。” 因为危险的对象都被清除,我也有了精神头,过去弯腰背起三麻子就向高大善人家奔去。 到了院门口,见高家男女老少,包括几个家丁,都堆在街上,个个面目模糊,浑身是血,这情景,令我这个经过无数死人堆的“老油条”也禁不住一阵寒颤。 太特么惨了,虽然直接的凶手是那个大和尚,但促使他杀人的背后恶魔就是三麻子。 死麻子,你早晚会有报应的。 我心里感叹着,绕过门前的死人堆,进了院子。 院子里一片狼藉,看以想象到这里刚发生过的打斗之惨烈景况。 三麻子道:“把我放下来,你去驴棚牵头驴来。” 我放下三麻子,朝院子西南角的驴棚奔去。里面虽然黑乎乎的,但借助外面的灯光,仍能隐约发现有几头驴和马被拴在食槽上。这其中,就有我们的两匹马。 但因三麻子曾叮嘱过只要一头驴,我也不敢乱动,走到一头驴前,解掉缰绳,牵了出来。 我看见三麻子往正屋门口跳了几步,又回身,见我出来,道:“他娘的,我又忘了,浮财应该在那几个和尚身上,走,去搜一下。” 出了门,我把三麻子架到驴背上,牵着,沿大街急急来到诈尸和和尚们血战的地方。 在三麻子的命令下,我摸索着搜了几个尸身,从那个大和尚身上摸到了两个包着银元等财宝的包袱,塞给了三麻子。 “三爷,咱再回去?”我四下望望,冲三麻子问道。 三麻子道:“回哪?找死呀,天亮那些镇上的警察就来了,到时咱特么就完了,赶紧走!” 走?我突然想起了还藏在那女死人家里的玲花。忙道:“好,那,你先在这等会,我去去马上回来。” 不料,三麻子厉声道:“别特娘的想美事了,带个女人咱路上怎么走,净特么累赘,快走!” 我靠,我急道:“那,那也得跟她说一声呀,要不……” 话刚到这儿,忽听街西头传来一阵呐喊声,忙抬眼望去,惊见一群乡民举着铁锹、铁叉和木棍,大吼着向这边奔来。 我脑袋轰地一炸,三麻子猛吼一声:“快跑!” 我牵着驴缰绳,拔腿朝村口窜去。 第七十章鬼子来了 我和三麻子连夜逃出高家庄,沿村道磕磕绊绊地抹黑跑出了二十多里地,才敢放慢速度,歇口气。 我是真不明白,三麻子为了换头驴,竟闹出了二十多条人命,有心埋怨他吧,又想起玲花。 若不是三麻子这一闹腾,我和玲花会错过这段姻缘。也许她还会跟那个可恶的大和尚来往,甚至跟着他私奔。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也不知该埋怨麻子呢,还是该感谢他,心里别别扭扭的,很矛盾。 这一夜,我们走了约五十多里路,直到东方天际发白了,才在一个山谷里停下来歇息。 三麻子被我从驴背上搀扶下来,坐到地上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包袱里的物品。里面无外乎是金元宝、大洋、玉镯、银簪子等财宝。 我估摸着,这些东西买几十亩肥田是足够了,也就是说,单这一笔,我俩又成了中等财主。 我娘,若加上从“活阎王”那儿捞到的财宝,俺就成了标准的大地主了,也能跟高大善人那样养三妻四妾,雇佣家丁、划拉佃户的人物了。 我想到了还在那个女尸家里的玲花。我若真成为财主,谁也不要,只要玲花,她模样俊,皮肤白,奶大、屁股也肥,更火辣,我们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吃香的喝辣的,再生几个孩子……嘿嘿。 我心里美美地想着,嘴角就咧开了。 三麻子奇怪地看着我,道:“想啥呢?” 我嘿嘿笑了两声,问道:“三爷,咱把这些东西分了吧,还有,还有坟地里那些,然后,咱带着这些财宝寻个偏远的地方,好好过日子,我,我给您养老送终。” 三麻子眯眼盯着我,疑惑地问道:“你脑袋没发烧吧?” “咋了?”我心里一沉,知道这事要落空,“那咱要干啥?” “灭了活阎王他家族!”三麻子厉声道,“不灭了他们,老子这辈子就不会安顿。” 你娘,活阎王他哥就那么厉害吗,大不了我们携带金银财宝跑外省去,再不行就逃到南洋去,不信他们能找到。 三麻子见我一脸不服,就拍了拍自己的那半截腿,道:“小子,知道三爷这条腿是怎么没的吗?” “日本鬼子砍掉的呗,”我不以为然地道,怕他否认,又紧接道,“你自己说的。” 三麻子“且”了一声:“我跟那些棒槌随便吹呼句,你就信了?” “那……在济南府,被军阀的炮弹炸断的,你说过的。”我又道。 “别特么跟我瞎扯这些,”三麻子有些不耐烦了。 显然,这后一种说辞他又是在忽悠,那,他的那条狗腿是咋没的呢?难道跟“活阎王”的大哥有关系?要不他咋这么惦记着要去灭了他的门呢? “这话说来长着呢,”三麻子叹了口气,“以后再说,先把这些东西藏起来。” 我靠,又要藏?我一愣,心里不乐意了,冷眼看着他把俩包袱里的财宝分成十几份,干脆仰面躺在草地上,不理他了。心里又想起了玲花,不知啥时候才能和她相聚了。 “起来,把这些东西埋到山坡上那片松树林里去。”三麻子催促道。 我没好气地抗辩道:“我累了,谁爱去谁去。” 三麻子一听火了:“你特么咋这么死心眼呀,把这些东西暂时藏起来,能瞎了吗?到时不都还是咱的吗?咋这么棒槌呀,靠!” 他这一说,突然把我提醒了,哎,对呀,藏起来,我还是个财主呀,只不过是隐形的财主,等哪天回来…… 我想到这儿,忙坐起来,冲他问道:“那,咱啥时能回来?” 三麻子道:“最少一个月,最多两个月,到时即使老子回不来,也要让你吊毛不少一根地回来。你不还惦记着那个*子吗,等你回来,可劲地日。没出息的东西……” 我虽然挨了一顿骂,可心里舒坦了许多,一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回来,那太好了。 我忙站起来,在三麻子的吩咐下,留下十多块大洋,把其余的财宝悉数埋到了山坡那片松树林里。 三麻子转眼望了望四周的地势,抬手指着山顶那块冒尖的石头,道:“小子,记着,这地方叫奶*山,在潍县西北。别忘了。” 我看着那高高立着的山尖,想到了玲花的,便连连点头,禁不住吞了口口水。 其时,太阳已经出来了,漫山遍野的绿色,令我心情大好,冲三麻子道:“三爷,咱走吧?寻个地方,吃点饭。” 三麻子说好,便在我的搀扶下,跨上驴背,一老一小加一头驴,就在山间小道上嘚嘚地走了起来。 走了约半个小时,便望见了前面的山口,三麻子在驴背上道:“郭子,知道前面是啥地方吗?” 我摇摇头:“不知道,啥地方?” “出了这山口,前面就是……” 三麻子刚说到这儿,忽听前面山根处“啪啪”传来两声枪响。 我吓得猛一哆嗦,忙伸头细看,惊见一群穿着蓝布衣服的人骑着马往这奔来。 “三爷,大兵……”我大叫道。 三麻子一听也慌了,忙道:“快快,躲起来。” 嘴里说着,手就猛拍驴腚,那驴猛然受这一打,惊的在原地转起圈来了。我拽着驴缰绳,拼力往北侧山坡上拉。 然而,晚了,我们还没跑出几十步,忽听后面一连串的喊:“站住,站住!再跑老子就开枪了……” 话没落,只听“啪啪……”几声枪响,子弹在我们的头顶嗖嗖地飞了过去。 我娘,我吓得一屁股砸在了地上,抱着脑袋连嚷:“别打,别打……” 话刚落,几个大兵就呼哧着跑过来,一把抓住我就往山道上拖。 “三爷,三爷救我呀……” 危机之下,我又本能地喊了起来,虽然知道三麻子也自身难保,但习惯了这种求生的欲望,非喊不行。好像喊了就能活命似的。 这时,三麻子也急了,不知是在驴背上还是早摔地上了,只听他在后面大叫:“老总,老总,我们爷俩是串亲戚的呀,行行好快……” 话没落,只听“咕咚”一下,三麻子惨叫着哑了声。可能是被当兵的用枪托砸昏了吧。 等我被几个大兵摁着脑袋,架着胳膊带到山道上时,才发现那头毛驴也被一大兵牵过来了,而三麻子却不知死活。反正没看见他的影子。 我又发现,被抓的普通百姓不只我一个,而是有十几个,都被绳子串成一串,十几个大兵端着枪驱赶着我们向山间深处走去。 后来才知道,这是韩复渠的队伍在抓壮丁,因为鬼子来了,他们要打仗,补充兵员。 我们十几个农家汉子被押着走了大半天,到傍晚的时候,来到了一个小镇上。 在乡民们好奇又惊悸的眼神中,被带进了一个大院。这大院可能是一个临时兵营,里面来来往往的大兵不少。 我们被抓来的十几个汉子在大院中间排成一队,两个背着枪的大兵上来把捆在我们胳膊上的绳子解了,我顿时感觉手脚一阵轻松。 一个腰挎盒子枪的三十多岁的军官来到我们面前,首先扯了一阵高调,什么国难当头,匹夫有责,等等。然后挨个问我们是哪里人,叫啥名字。 每个人必须高声回答,否则会挨枪托。 轮到我的时候,我身子一挺,高声答道:“我叫郭德金,沂蒙山老虎沟村人。” 其实我只知道我姓郭,至于名字,是顺着三麻子当时忽悠一枝梅时,随口给我瞎起的,但我由此记住了。 “年龄!”那军官问道。 “三十五岁!”我哏不打地高声道。 那军官吃惊地睁大了眼睛,用怪异地眼神上下打量着我。 我这才忽然明白,我说错了,其实我才十七岁,都是三麻子那个杂种忽悠一枝梅的时候,给我谎报的年龄,我竟特么也记着了,且顺嘴喊了出来。 可既然喊出来了,也不好意思再改嘴了呀,就这么的吧。 那军官转头冲边上的一大兵道:“这小子是不是个棒槌?你们特么抓个傻子来干啥。” 咦?我心里一动,难道他们不要傻子?那,那我何不干脆装成傻子,让他们放了我?我心里不由一阵暗喜,若那样的话,我就跑回去,不但钱财有了,玲花也会跟着我享大福了。 但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理想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 我虽然是个‘傻子’,但他们也不舍得放了我呀,既然不会扛枪上战场,但身高体壮的,扛个炮弹跟在别人后面跑,总不会迷路吧。 于是,我被编进了炮兵连,任务是给他们运送炮弹。 这个活虽然累,但由于不会直接跟敌人面对面的厮杀,所以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安全的。 转眼过了一个多月,日本鬼子打到了山东德县,我们的部队就急行军几百里,迎上去了。 我所在的炮兵连,其实就是几门迫击炮,在距离战场一里多远的一个背面山坡上架设起来。 上面山顶上,机枪、手雷炸成了一锅粥,那声音就跟下冰雹似的,或者像刮风似的,只听着“轰轰……呜呜……”满耳直响。 鬼子的炮弹不时落到我们附近,茶碗粗细的大树被拦腰截断,那气势,真特娘的惊死个人。 更可怕的是,山上医务兵一趟接一趟地往下抬伤员,那些伤员不是腿没了,就是胳膊断了,皆浑身血糊糊的,痛的草娘日祖宗的乱叫唤。 我虽然以前跟着那个王大胡子上过战场,可从没见过有这么惨烈的呀,不但脑袋成了空壳,身子也哆嗦起来。 就在这时,忽听一声喊:“炮弹准备!” 我忙抱着一枚炮弹凑到我们的小钢炮旁。 这小钢炮,一架有四个人摆弄,其他三人平时扛炮管的扛炮管,扛炮架的扛炮架,我就扛炮弹,所以,放炮的时候,就理所当然地成了装弹手。 “预备——” 随着长官的口令,我举起了炮弹。 “放!” 一声大吼,我忽地把炮弹塞进了炮膛,咕咚一头趴在地上,捂住了耳朵。 只听“轰……”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我被巨大的冲击波冲出了七八米,连翻几滚爬起来,转头一看,懵了。 咦?炮呢,我们的小钢炮咋没了? 不但炮没了,连边上的人也没了,只有一个伙计坐在地上,头盔上耷拉着一颗血糊糊的眼珠子在发呆。 我娘,我脑袋轰地一炸,这才突然想起来,我把炮弹装倒了,弹头朝下了,一碰撞针,不炸膛才怪了…… 第七十一章我是皇协军 这他娘的完了,忙活了一个多月,刚上战场,连个鬼子的毛都还没见着,就先把自己的小钢炮炸没了,而且还死伤了好几个弟兄。 这罪,我是绝对担当不起的。至少要被枪毙,给我弄个暗通日寇的罪名游街示众,也是有可能的。若那样,我必将遗臭万年了。 就在我惊悚发愣的时候,突听前面一声喊:“鬼子来啦……鬼子来啦……” 炮兵们闻听,呼啦啦撒丫子向南窜去。我精神猛地一振,机会呀,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我忽地从地上跳起来,跟着大批逃兵,没命地向后方窜去。 这一窜,就嗖嗖地窜出了四五十里地,一个马拉松的路程。回头望望,人影没一个,都被我甩远了。 没办法,谁让咱身高腿长,又从小逃荒要饭的,练就了一身本领的呢,关键时候就派上用场了。想不自豪都难。 当然,我也累屁了,见四野没人,就一屁股坐在路旁的草地上歇息。 心里暗暗盘算起来,这回谁也管不着我了,一直束缚我的那个死麻子恐怕也早死了。 这地方,距高家庄应该有四五百里地,起早贪黑地赶路,估摸着用不了三四天的时间就能到了。 然后,带着玲花出来,把我和三麻子埋藏的财宝挖出来,咱就成了爷了。 到时,什么阔宅大院,丫鬟家丁的,就都有了。还他娘的用着遭这个狗罪了? 我美美地想着,不知不觉就有些犯困了,便仰身躺在草地上,借着午后温暖的阳光,呼呼地睡了一觉。 梦中,玲花来了,她梳着两条大辫子,穿着一身碎花衣服,脸蛋粉扑扑的,两个大奶把胸脯撑的很高,她朝我笑了笑,就附在我身上,伸出舌头和我吱吱地亲起嘴来,那滋味,真特么爽歪歪了,我也不由伸出舌头去轻咬她的舌尖,忽听“汪……”地一声,我猛然被惊醒过来,睁眼一看,我靠,原来是条狗在舔我的鼻子。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刚抬头,却惊见周边站着几个持枪的大兵,枪口齐齐对准了我,而那条狗,就是他们的。 此时,一个三十多岁,呲着大牙的军官正牵着那狗链子低头眯眼地打量我呢。 我心里猛地一震,坏了,他们是不是要抓我回去枪毙? 我一头扑在地上,连嚷:“长官,饶命呀,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啊……” 虽然我知道跟这些东西求饶无疑于羔羊求狼别吃自己,但即使有一线希望,我也的尽力争取呀。 “滚起来!”那大牙军官怒吼了一声。 我忙举着双手,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头低着,不敢看他们。 “抬起头来!”大牙又喊了一句。 丑媳妇必须见公婆了,我不得不昂起了那张很有可能是灰乎乎的脸。 “你哪个部队的,叫啥名字?”大牙继续问道。 哪个部队的?我脑子一闪,忽然想起了我是个傻子,忙摇头:“长官,我,我不知道呀。” 话刚落,只听一士兵扑哧笑出了声。 我这才突然后悔起来,都特么是身上这身皮惹得祸,若逃跑的时候脱了……不行,管咋也不能光着屁股跑呀。 大牙皱了皱眉头:“那你家是哪儿的,你爹叫啥名?这个应该知道吧?” 这个,我是不敢撒谎的,因为当初被抓壮丁的时候,我已经跟那个军官说了,现在再说不知道,他们会以为我是在故意装傻。 就吭哧道:“报告长官,我沂蒙山老虎沟的,我爹外号二狗子,大名不知道。” 其实,俺爹外号叫大鼻涕,但我嫌这名太不文明,就故意给他改了,免得让这些大兵笑话。 “噢……”大牙军官又一蹙眉,“我记得你爹不叫二狗子,是叫大鼻涕吧?” 我靠,这一竿子就把我爹的光辉形象戳了个稀里哗啦,令我这张灰脸不由一热,吭哧道:“可能……是吧,我忘了……” 那大牙军官又道:“你小名叫狗蛋,四岁没了娘,六岁死了爹,是不是?” 咦?他咋这么摸我的底细?难道…… 我瞪眼惊讶地望向了他。三十多岁,呲着个大金牙,瘦高瘦高的,这人我从没见过呀,难道他就是传说中的,“活阎王”他哥的大儿子?坏了,那家伙也是个军官呀,我脑袋轰地一炸,这他娘的完了。我的信息,他应该是从二赖子或狗剩家的嘴里掏出来的。 我想到这儿,不由腿一软,咕咚跪了下去,捣头如蒜:“长官,长官饶命呀,不是我……” “起来,带走!”大牙军官嚷了一声,牵着狗转身走了。 完了,完了!我连连哭嚎挣扎着被几个大兵拖上了小道,屁股猛挨了几枪托后,才老实地揣着万念俱灰的心,跟着他们向不知名的地方走去。 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不是单独来抓我的,而是在这地方收拢被打散的逃兵的,而那个大牙军官,也不是“活阎王”的大侄子,他姓梁,外号梁大牙,是个连长。 更幸运的是,他老家是土山屯的,距俺村老虎沟只有三里地。那他咋认出我,并知道我爹的外号的呢? 说起来就是巧,原来俺娘是他远房表舅的个叔伯姐姐,论起来,我还的叫他表叔呢,怪不得他没难为我呢。 他说我的模样跟我娘很像,所以一眼就认出了我。 因为有这层亲戚关系,他又知道我不是个棒槌,就让我给他当了警卫员,挎上了牛比闪闪的盒子枪。 梁大牙这人,是标准的旧军阀的军官,吃喝嫖赌样样俱全,而且还贪生怕死。 我跟着他的三个多月时间内,他带着部队逃跑了十几个地方,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上面的意思,总之,这样的军队,是绝对抗衡不了那些看似矮小,实则勇猛如虎的日本兵的。 忽然有一天,梁大牙在一个山沟里召集起了近百个散兵游勇,大声宣布,集体投降了紧跟在屁股后面穷追猛打的大日本皇军。 我娘,我们一下子从抗战勇士,变成了“二鬼子”皇协军。 名声虽然臭了,但却从此安定下来,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东窜西跑了。 鬼子把我们这支部队改编后,驻扎在了一个叫小黄庄的镇子上,梁大牙也被任命为“大日本皇协军大队长”。 生活安顿下来,梁大牙贪婪的本性也充分施展出来了,整天去镇子上的“怡红院”泡女人。 而我做为他的贴身警卫,也如影随行,时刻不离他的左右。 这小黄庄镇不大,跟那个王哥庄镇差不多,也是只有一条大街,沿街两溜商铺,也有几家酒馆。 这天,大约是农历十一月中旬吧,北风呼呼地刮,天也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雪了。 我陪梁大牙在一家酒馆吃饱喝足了,又送他去了“怡红院”,看着他被几个打扮的妖里妖气的女人架上了楼。 我就百无聊懒地出来沿街溜达起来,主要是看那些过路的大姑娘小媳妇,解解眼馋。 说实话,自和玲花分别这四五个月以来,做梦都在想她,不但是心理想,生理上也想。 我曾想过逃跑回去找她,可亲眼见过几个开小差的新兵被日本人抓回来活活烧死后,就不敢有这个念头了。 但心里还是痒痒的,若能在这地方找个女人,或许还能把玲花淡忘一些。相思之苦,太特么折磨人了,生生熬煎呀。 当然,再苦我也不会去找窑姐,因为一看见她们,就想起了玲花告诉过我的经历,那胯间的玩意就硬不起来。 不过,能找个暗娼,凑合凑合也行呀。 我就是抱着这个目的溜达的,只是,人家一见我这身黄皮,就退避三舍,二鬼子汉奸,人人喊打的东西,没几个人愿意靠近,连暗娼都嫌我们是没脊梁骨的癞皮狗。 可大白天的,我也不敢穿百姓衣服呀,否则被据点里巡查的日本兵看到,会打个半死。 我就这么穿着一身黄皮,戴着大檐帽,挎着盒子枪在街上溜达。 因为天冷,街上人不多,也就没光景可看。 逛了半条街,我觉得没意思,就进了一家酒馆,大声咋呼着把店小二要了一壶茶,坐在靠街的窗户前,慢慢呷着,打发时间。 不一会儿,我看见从西边街上走来两个穿着黑袄黑棉裤、头戴狗皮帽子的人,向酒馆走来。 我心里一紧,不由警惕起来,因为这镇子上虽然表面安宁,实则暗藏杀机,经常有国军或八路探子来搞暗杀或摸情报。前几天还死了一个大汉奸呢,是被国军特务定点清除的。据说杀他的特务就是这样的打扮。 我想到这儿,心里更加忐忑,眼睛也一点不眨地紧盯着那俩愈来愈近的人。不知咋的,我又感觉那俩人挺别扭,走起路来一撇一撇的,跟女人似的。 难道是打扮成男人的女特务? 我心里更怕了,就在这时,街上那两个人突然转身,大步向酒馆走来。正面相对,对方虽然用面帽子遮住额头,但眼睛以下是能看清的。 咦?这,这俩人咋这么眼熟呢,我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脑袋突然轰地一炸,险些叫了起来。 我娘呀,是一枝梅…… 第七十二章追杀(1) 一枝梅的突然出现,令我大吃一惊,眼看着她和那个叫小红的随从一步步向酒馆走来,我忙把大檐帽往眉毛上一压,背对着门口,埋头喝起茶来。 我不知她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小镇子上的,也许是偶然路过,也许是特意找我和三麻子算账的? 反正不管她们有啥目的,我是绝对不敢见她面的,否则,狗头落地是半点不含糊的。 随着棉鞋踏地的声音,两人应该是进了门,我趴在那儿紧缩着脑袋,耳朵支愣着,神经已绷到了极点。 “吆,两位客官,请进,坐,请那边坐。” 店小二吆喝着,不知要把这两位煞星让到哪张桌上,但千万别靠近我这张桌子呀。我心里暗想着。 却没料到,怕啥来啥,两人竟被店小二让到了我左侧的桌子坐下了。 我*啊,狗日的店小二是故意跟老子作对吗?等我躲过这一关,老子非整死你不可,再特么让你得瑟。 我心里发着恨,头却不敢抬,左胳膊支起来,挡住了半边脸。就那么内心澎湃,外表泰然不动地坐着。手也不敢端茶碗了,因为哆嗦的太厉害,怕洒了水或砸了碗,那更麻烦了。 “两位客官,喝酒吗?还是吃饭?”店小二问一枝梅和小红。 只听一枝梅哑着嗓子道:“面条,两碗,加点卤子。” “好唻——两碗打卤面……”那店小二高唱着,走进了后厨。 这他娘的咋办?起来偏着身子捂着脸走?不行,一旦我起身,肯定会吸引她们的目光,我坚信我这高大的身躯,她们从背后一眼就能认出来,那就完了。 心思一顿,还是暂时这么呆着吧,等她俩吃了面条,会离开这儿的,到那时,我就安全了。 我这么想着,心里稍稍轻松了一点。 不一会儿,店小二过来了:“两位客官,面来了——” 接着是碗筷放到桌子上的声音。 “请吃好,不够您说!”店小二热情地道。 我以为他要回后厨了,不料,他突然冲我道:“老总,您咋的了?喝完茶了吗?咋捂着腮帮子?牙痛还是哪儿不舒服呀……” 我草你八辈祖宗!我气的差点喊出来。 完了,一枝梅和小红肯定把注意力移到我身上了。更悲催的是,店小二这么一说,我必须回一声呀,要不更会引起她俩的怀疑。 我捂着嘴,沉着嗓子呜噜道:“牙痛……” “啥,牙痛?老总,我这儿有云南白药,我去给你拿点来!”店小二说着,就往后面奔去。 我*啊,你狗日的穷得瑟个啥呀。我正暗骂着,一枝梅突然发话了:“这位老总,好面熟呀,你哪里人呀?” 我心猛地一沉,完了! 别等死了,赶紧溜吧。我忙起身,捂着半边脸,缩着头就往外走去。 “站住!” 我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低低的吼声,声音虽然很小,但口气严厉而又坚决,容不得你再走半步。我知道,一枝梅和小红肯定用枪指着我的后背了。 奶奶的,我一没日你,二没和你成亲,我怕个啥呀。我好歹还是条七尺高的汉子呀,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就是死,也要把这事说清楚。 我恨恨地转过头去,见一枝梅的胳膊放在桌子底下,显然,她手里握着枪。 “二当家的。”我脸皮一颤,讪讪地道。 一枝梅嘴一撇:“过来,坐下。” 我回头望了眼门外,理直气壮地走过去,拉了张凳子坐在了两人的侧面。 人,其实到了最危险又觉得最委屈的时候,也就不怕死了。 店小二手里拿着一个小玻璃瓶从后门出来:“老总,药……” 我没好气地一瞪眼:“滚你妈的,滚!” 若不是这杂种在这乱搀和,面前这俩人也不会认出我,娘的。 店小二一愣,忙钻进了后屋。 一枝梅眯眼看着我,眼光越来越歹毒,越鄙夷,但却不说话。 我不敢让目前的形势这么继续下去,否则,她到发恨的那一瞬,桌底下的手指一紧,我他娘的就呜呼了。 我正色道:“二当家的,我……” “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老实地跟我们走!”一枝梅盯着我,咬牙道。 小红忽地站了起来,我余光中,发现她桌子底下的那只手迅速往裤腰里掖去,一支乌黑发亮的手枪眨眼就被棉袄下襟盖住。 我暗暗庆幸自己的判断,若拔腿逃跑,小命早没了。这些土匪,心黑着呢。 一枝梅扔下两毛钱,和小红一边一个‘护’着我出了酒馆,沿街向西走去。 这时,我又害怕起来,看这架势,两人是要把我挟持出镇外,而后下杀手。 想到这儿,先前的底气立马又屁了。 边胆战心惊地往前走,边一个劲地解释:“二当家的,误会,这真的是误会,我跟你啥都没做,都是那个死麻子做的孽,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真的……” “等会说好吗,我相信你。” 咦?一枝梅咋突然又这么通情达理了?我正纳闷着,忽听身后传来一阵“咔、咔……”的脚步声。 这才恍然醒悟,鬼子巡逻队来了。她怕我被逼反,就先用这话稳着我。看来女人就是心细。 其实她多虑了,再怎么的,我也不会借着日本人来祸害她俩,我不是铁杆汉奸,穿这身黄皮是没办法的事。 四个日本兵肩扛着长枪,“咔、咔……”地从我们身边走过。 为了表示我不是汉奸,就盯着他们的背影,低声骂道:“小鬼子,啥玩意,死去吧!” 一枝梅和小红并不吭声,脸上也没啥表情变化,挟持着我大摇大摆地出了镇子,又走了约二三里地,来到了路边一个破空房子里。 这,应该要审问了。 我刚要开口说出当初在土匪寨里的经过,腿部突然被猛地一击,腿弯一软,咕咚一下扑在了坚硬的地上,痛的我“啊”地叫出了声。 还没爬起来,脊梁又挨了结结实实的一脚,紧接着,拳脚跟擂鼓似的在我头上,背上、腿上“咕咚、咕咚”猛砸起来。 这时候,我是绝对不敢反抗的,否则她们会下手更狠。 当然,在女人面前,我也是绝对不会叫唤求饶的,否则会更被她们瞧不起,只有咬牙抱着脑袋窝在地上,承受着这劈头盖脸的打击。 我承认,这次装逼装的有点惨,但男人吗,又时就得像个男人样,何况咱还是个三十五岁的有本领的大神呢,更不能认怂。 两人打了一会,可能感觉跟锤个破布袋似的,我没叫唤,觉得没意思吧,就停了下来。 只听一枝梅呼哧着冲小红道:“把他的裤子扒下来。” 小红一愣:“咋?” “把他裤裆里那臭东西割下来剁碎喂狗……” 我脑袋轰地一炸,我靠,这下是真不敢装逼了,否则,引以为傲的二弟就成了野狗的美餐了。那他娘的一切都完了。 我嗷地一声,双手紧紧捂住裤裆,连连叫唤:“二当家的,二当家的,千万别呀,我,我还要撒尿呀……” “太监也能撒尿!”一枝梅吼道,“扒下来!” 话刚落,小红猛地扑上来,埋头就扒我的裤子,危急时刻,我急眼了,更顾不得装逼了,忙蜷着身子猛烈晃动身体,试图摆脱掉她的手。 突然,我感觉额头一凉,抬眼一看,一支黑洞洞的枪管顶住了我的脑袋。 “老实点!”一枝梅咬牙切齿地低声吼道。 我一下子呆了,她们是要我的二弟解恨,还是要我的命?从刚才她说的“太监也能撒尿”的话里,应该是不会要我的命。 可,没了二弟,对我来说比死了更难受,这辈子全指着这玩意活着呢,没了,这世界对我来说就没活下去的动力了。 关键是,我特么冤枉呀,完全是在代三麻子受过,就是死,也不会瞑目呀。 我想到这儿,心下一横,冲她道:“二当家的,我姓郭的死了无所谓,但你能听我说几句话吗?我不想抱着冤枉死去。” 一枝梅眉毛一蹙,道:“你做了孽,还说冤枉?” “不是,不是我做的孽,是那个瘸子三麻子呀,”我急辩道,“是她趁着你昏迷的时候,把你……” 我刚说到这儿,一枝梅猛呵斥了我一声,转头冲发愣的小红道:“你出去望着动静。” 小红忙转身出了屋。 我见此,心下大松了口气,就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我本以为,一枝梅听了,会放过我,把仇恨转移到三麻子身上。 不料,她冷哼一声,鄙夷地道:“小子,编的很棒呀,呸!姑奶奶信你才是真棒槌呢,你特娘的在我和那个死瘸子面前都磕头作揖地承认了,现在一看要没命了,就往那个瘸子身上推?猪狗不如的东西,老娘……” 一枝梅说着,大眼一瞪,手枪一抖就要搂扳机。 我眼睛一闭,等着这最后一击,既然她完全不信,我也没办法了。 死麻子呀,死麻子,你丧尽天良做的孽,老天瞎眼,转嫁到我身上了,老子就是进了阎王殿,也绝不会放过你。 第七十三章追杀(2) 枪口在我脑门上揉了几下,一枝梅却始终没搂扳机。 “姓郭的,我最后问你一句,那事是不是你干的?说!”一枝梅的口气决绝而又悲望。 这回,我不敢说不是了,因为打死她也不会相信当时糟蹋她的会是三麻子,她第一眼看到的是我,而三麻子在门外,这给任何人都会认为我就是‘凶手’。 此时此刻,我若再一根筋到底,那必死无疑了。 能有一丝活路,没有谁愿意死。 在一枝梅的淫威下,我屈服了,喏喏地道:“是……” 我说出这个字,看见一枝梅脸上露出了一抹胜利者的微笑,或者是如释重负的微笑? “滚起来,跟姑奶奶走!”一枝梅踢了我一脚,收起了盒子枪。 我娘,终于逃过了这一劫。我大松了口气,站起来,感觉浑身痛疼,这一顿揍,挨的屈呀。 不过跟死比起来,只能算是毛毛雨了。 那么,一枝梅她们是怎么来到这德县的小镇子上的呢。 原来,我和三麻子趁着上山进香的机会逃跑后。在山下的小红和小青等了约一个时辰,不见我们下来,边上寺庙寻找,遍寻不着后,这才急了,忙打马奔回黑风口土匪寨,报告了一枝梅。 一枝梅震惊之下,感到了莫大的耻辱,做为一个土匪头领,不但稀里糊涂地被人日了,还在即将举行婚礼前,我这个“准新郎”堂而皇之地又跑了。 这若传出去,还不被人耻笑死?叔可忍婶不可忍呀! 所以,她匆忙找来大锤和疤脸,跟他们说有急事要外出,要他们先管理着山寨。 大锤和疤脸见一枝梅脸色铁青,也不敢问呀,就懵懵懂懂地应了。 一枝梅就带着小红和小青骑马一路疾奔,想在半路上抓住我们。 没想到三麻子技高一筹,半路拐入了村道,并在高家庄高大善人家导演了一场大戏。 而一枝梅三人一气追出百十里地不见我俩的踪影,就估计我们已逃往济南府了,便一不做二不休,奔济南府而去。 她们在济南府寻找了一个多月,也没寻到我们的影子,而所带的盘缠也花光了,只好卖了马,准备沿路返回黑风口。 却在不经意见从济南的《国民日报》上看到了她们黑风口土匪寨被官军和当地警察署联合剿平了的消息。 遂打消了回去的念头,在济南府周边郊县继续搜集我们的踪影,这期间,那个小青竟有孕了,是三麻子做的孽。 一枝梅这才知道她的两个随从也被我们“师徒”糟蹋了。更是气的痛不欲生,发誓一定要找到我俩,报仇雪恨。 当然,她心里也抱有一线希望,就是找到我后,我若肯低头认罪,痛改前非,可以饶我一命,跟她继续做夫妻(主要是念在我帮她袭击了警察所,报了仇的情面上)。不认罪的话,就直接结果了我。 而对于那个三麻子,她是铁了心要杀死他,因为小青整日颠簸,引起早产,又感染了风寒,死了。所以,这个仇是一定要报的。 这些,都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话归正传。我大难不死后,一枝梅逼我说出三麻子的下落。 我哪儿知道?赌咒发誓地说早在几个月前,就跟他走散了,现在他死活都不知。估计他没了毛驴,又是个不能走路的瘸子,应该在山里饿死了或被野狗饿狼啥的吃了吧。 一枝梅半信半疑地盯着我,道:“那个瘸子老头本领大着呢,我看不会那么简单地死了。” 我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他,然后杀死他!”一枝梅眼里又射出了凶狠的目光,“从今以后,你,必须老实地跟着我们,和我们一块去找,敢离开我们一步,就打死你个混球!” 我惊悸地看着一枝梅狰狞地表情,心里暗暗叫苦,但也不敢说个不字呀,只好点头,说一定一定。 就在这时,在外望风的小红突然一步闯了进来,急叫道:“姐,镇子那边出来人了!” “几个?”一枝梅眉头一皱,从腰间唰地把枪掏了出来。 “十几个呢,骑着马……”小红脸色刷白,显然情况不妙。 我心里也紧张起来,她两人身上还带着枪,这万一被来的官兵发现了,不但两人必死无疑,我也会因“通敌”罪而被烧死。 咋办? “拼了!”一枝梅持枪就往门口奔去。 我娘,在鬼子的大本营里,拼命就是找死,一旦枪响,不光是外面来的那十几个骑兵了,整个据点里的鬼子也会顷刻间蜂拥而至。 我一把拽住她,道:“别,别,我,我出去……” “你?”一枝梅怪异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明白了什么,道,“小心你的狗头,姑奶奶死也要拖上你。” 都这时候了,她还不忘威胁我呀,这若跟着她走,以后的日子更没法过了。 我嘴一咧:“二当家的,我,你还不信我吗?” 我刚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正是因为信我,她们才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一枝梅冷哼一声,摆了摆手里的枪,算是同意了。 我忙伸头向外望去,见梁大牙正骑着马率领七八个伪军匆匆往这赶,边跑边四下张望,很显然,他们是出来找我的。 我急三火四地解开了棉袄钮扣,又把裤腰带一解,从腰里掏出枪来,不等一枝梅和小红明白过来,就朝墙角“啪”地打了一枪。 在两人诧异的目光和枪口的监督下,我一手持着枪,一手把提着裤子,敞着怀,急急从屋里奔到了乡道上。 而梁大牙等听到枪声,先是一愣,继而咋呼着往前冲来。 我举枪摇手大喊:“表叔,咋的了?” 边喊边跌跌撞撞地朝他们迎面奔去。 梁大牙一见是我,忙拍马过来,急问道:“刚才谁打枪,你,你干啥了……” 他惊讶地打量着我,连问道。 我大嘴一咧,忙系裤腰带,道:“有个娘们,他娘的跟我闹,我把她打死了,嘿嘿……” 梁大牙突然明白了我这话的意思,瞪眼骂道:“你这小子,年轻轻的不学好……” 我忙道:“还不是跟您学的,嘿嘿。” 说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人呢?”梁大牙问着,抬眼朝不远处的那间小屋望去。 我心猛地一紧,忙道:“是个五十多岁的女叫花子,特娘还要跟我拼命呢,被我一枪打碎了脑袋。” 梁大牙一听,好奇的欲望瞬间熄灭,冲我道:“我特么还以为你被人劫持了呢,走,回去!” 说完,手枪一挥,带着我们七八个伪军就原路往回返。 我大松了口气,边嘿嘿笑着,边把衣服整理好。一行人刚走到镇子口,一队鬼子兵持枪从镇子里冲了出来。 “什么的干活?”一鬼子曹长冲马上的梁大牙问道。 梁大牙急三火四地从马上骨碌下来,小跑两步到了鬼子曹长面前,啪地一个敬礼,道:“报告太君,一个讨饭的老头,抢了一个烧饼不给钱,被我们追出去打死了。” 我靠,这家伙更会忽悠。 那鬼子曹长抬头瞥了眼镇外的小道,嘴一咧:“八格,哈哈……” 招呼着鬼子们向回走去。 返回镇上的伪军大院,我心里更害怕了,那一枝梅和小红已经知道我的地了,肯定会在这四周游荡,寻找下手的机会。 而一旦再被她们抓住,我以后的日子更会猪狗不如,伴君如伴虎呀,这土匪女头领比皇帝老儿的心更黑。弄不好惹火了她们,一枪爆头是分分钟的事。 咋办?得想个办法躲起来呀,反正我是杀死也不敢再跟着梁大牙出去溜达了。可不出去,总的找个理由呀。 闷了一晚上,我终于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就是装病,腿痛。腿不好,就不能走路了,梁大牙也会无奈,而且,这腿痛病,病人喊痛就是痛,就是神医也瞧不出来。 这办法好,我在伪军大院的宿舍里呲牙咧嘴地养了四五天,各种中药都吃了,硬是半点效果不见。 梁大牙没辙了,无奈之下,看在我们是亲戚的份上,就派了辆带棚子的马车,把我送到了近百里外的德县县城,去找一个名医就诊。 这名医据说很厉害,无病不治,且手到病除,连县长太太的不孕不育症都治好了,由此名声鹊起。 去找他看病的络绎不绝,但他有个怪癖,每天只看两个患者,且要价极高,除了达官贵人,一般老百姓是求不动他的。 所以,名声也就坏了。 我之所以能得到这名医的就诊,主要是梁大牙跟县长关系不错,由县长介绍过去的,名医抹不开面子,就勉强答应了,但要钱也不少,开口就是二十个大洋。 梁大牙心痛的直骂我,说从我薪水里扣除,二十块大洋,等于我一年半的薪水。 我心说,只要能保住命,就是十年薪水也行,而且是绝不会让那个名医给我治好的,否则就白玩了这心计。 当我乘马车进了县城,辗转来到一二层小楼前,透过车帘看到其门楣上悬挂着“神医堂”招牌的时候,心里暗暗讥讽起来,娘的,还神医,就是华佗再世,也治不好老子的腿痛病,哼! 马车停下,我被两个伪军架着,单条腿一点一点地进了神医堂。 刚进门,就见迎面是一个柜台,后面是一排盛着中药材的木头抽屉。一个头戴礼帽,身穿大褂的男子正坐在柜台后扒拉着算盘。 一伪军道:“神医,我们来了!县长介绍的,嘿嘿。” 那神医闻声慢慢抬起头来,和我四目相碰,我脑袋轰地一炸,一下子僵住了。 我娘哎,是,竟是三麻子! 第七十四章追杀(3) 我做梦都没敢想到,这个远近闻名的神医竟是三麻子。 而三麻子也不会想到,县长介绍的这个病号就是我。 这他娘的,两个大忽悠又终于碰上块了,咋办? 不但我瞪眼张嘴地傻了,连三麻子也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我吃惊地说出了这个字。 而搀扶我的两个伪军不知咋回事呀,一看我俩一个瞪眼张嘴,一个皱眉眯眼,马上意识到我们可能认识,刚要张口问,三麻子抢先说话了。 “咋的了,不相信我的医术吗?不信就赶紧滚回去,若不是王县长求情,老子还不接你这个单呢……” 三麻子这番话,把两个陪同我的伪军吓坏了,忙点头哈腰地说了一堆好话,三麻子才勉强答应给我‘瞅一眼’。 你娘,这杂种装逼装到如此境界,也算是大神级的人物了。 “坐那凳子上,把腿抬起来!”三麻子坐在柜台后,朝我命令道。 我知道这家伙是绝不会啥医术的,我也绝不会让他把腿看好,就让两个伪军架着,单腿蹦到柜台前的一张凳子旁坐下,一伪军忙把我的左腿抱了起来。 另一伪军小心地问三麻子:“神医,要他脱下棉裤吗?” “不用,”三麻子面无表情地朝我的腿瞟了眼,不紧不慢地道,“这条腿废了。” 啥,啥?俩伪军一听懵了,瞪眼张嘴地面面相觑。 而我却在心里暗骂:忽悠,你特么接着忽悠。 “那,那咋办呀神医,您行行好,一定要给他治好呀,他,他是俺们大队长的表侄子……”一伪军求道。 “治,肯定是要治。”三麻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那,咋治?”另一伪军小心翼翼地问道。 “把他那条腿锯下来就行。” 我靠!我气的差点蹦了起来,死麻子呀,死麻子,你特娘的忽悠别人行,忽悠老子?没门! 我刚要站起,忽然又想到我是个“腿不好的病人”,就硬忍着没吭声,但脸已气的发紫。 本以为俩伪军会替我说句话,没想到一伪军却连点头:“行,行,俺大队长说了,只要能保住他的命就行,神医,您不知道呀,郭子家人都早没了,只剩他这根独苗了,俺大队长老可怜他了。” “是吗?”三麻子仍面无表情,“放心好了,他死不了。” 俩伪军忙感谢。我气的坐在凳子上瞪眼咬牙,直喘粗气。 “你看看,”三麻子一指我,“这小子心脏还不好,脸都憋青了,赶紧的把他架到二楼上,我给他下会针!” 三麻子说着站了起来。 俩伪军忙架着我,进了柜台,跟着三麻子向楼上走去。 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三麻子有‘腿’了,只是那腿是直的,走路一拖一拖的,而且手里还拄着一根文明棍,显然,这家伙按了条木头假肢。 上到二楼,我们跟着他进了一个房间,他转身挥挥手让那俩伪军下去在街门口等着,一会等话。 俩伪军刚出门,我猛地一把揪住了三麻子的衣襟,咬牙低声道:“你特娘的,老子……” 我握拳就要打,三麻子一见火了,上下打量我一眼,道:“小子,脑袋也让驴踢了吗?还是吃了枪药了?” “你,你,”我气的一跺脚,“你不是个人!” 我这没头没尾的话,把三麻子说愣了,他看着我,皱眉问道:“咋了?” “我差点被那个女土匪杀死,”我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嘴咧了咧,差点哭出来,他做的孽,却差点让我挨刀,憋屈呀。 “一枝梅?”三麻子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看见她了?” 于是,我把遇见一枝梅前后的经过说了一遍,包括我假装腿痛,都是被她逼的。当然,总根子还是三麻子。 三麻子听完,脸色也阴沉下来,慢慢坐到了另一把椅子上,眉头紧皱,长叹了口气:“终于还是追来了。” “咱咋办?”我看着三麻子也有些紧张,心虚地问道。 三麻子抬眼看着我:“你们来的时候,没被她们发现吗?” 我想了想,摇摇头道:“没,我在车蓬子里,她们肯定看不见,要不早在半路上就截杀了。” 三麻子点了下头,又沉思起来。 看来,这家伙也没辙了,那我们只能等死?应该不会的,死麻子心眼多着呢,也许他在思考应对策略。我忐忑地望着他,不敢开口打断他的思路。 稍倾,三麻子抬起头来,自言自语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事,没啥要紧处,咱们注意一点就是了。” 注意?咋注意?不定在这屋里坐着的工夫,一枝梅和那个小红就会破门而入,杀了我们呢。 我刚要发问,三麻子又看着我,道:“这样吧,你别回去了,在这跟着我,我自有安排。” 我一听,心里在疑惑的同时,也稍为有了点安慰,在这跟着三麻子,有他做挡箭牌,或许一枝梅不会先杀了我。 就忙点头:“好,三爷,你说咋办就咋办。” 既然到了这时候了,我也只能抓住三麻子这根救命稻草了。 那么,三麻子是怎么突然成了名医的呢,后来他告诉我,自那次山口我被国军抓走后,他就一个人四处流浪。 而其时,正是日军在华北肆虐的时候,山东这边虽然还没来,但早已人心惶惶,土匪流寇也趁机四处抢掠作恶,人命如草芥。 三麻子觉得与其在当地游荡,还不如直接去沦陷区安全些。 这种怪异的想法,相信绝大多数人会不理解。这要从他的身体情况和人品性格来分析。 一是他没了条腿,又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不论鬼子还是汉奸,都不会认为他是危险对象。二是,他人品低劣,会溜须拍马,见风使舵,更会忽悠,且曾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 这样的人,到了沦陷区,能跟那些已经没了祖宗的汉奸臭味相投,打成一片,比在后方的日子更好混。 所以,他在经过深思熟虑后,便跋涉几百里,来到了德县这地盘上。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又是个瘸子,除了沿街讨饭,恐怕不会有别的出路。 但三麻子不是其他什么人,他会忽悠啊。先是举着个破白布幡,上写“相面算卦,不准不要钱”,沿街忽悠。 有好事者奔着凑热闹的想法,过来跟他调侃,不料其中还真有被他说对了的。其实算卦这营生,十个人里,有九个忽悠不准无所谓,但只要忽悠住了一个,那你立马就成大仙了。 三麻子是啥人物呀,这还不简单?三忽悠两忽悠,就被他忽悠对了两个。 而其中一个竟是德县县长王大拿的下属,这下属就把这大仙的事跟上司王大拿说了。因为他知道王大拿没子嗣,为这事愁了好多年了,四处求仙拜佛,老婆的肚子也没鼓起来。 现在有了这么个神仙,还不赶紧请回家供着? 而且三麻子这个大神,不只会算卦,更会给人看病,王大拿的老婆让她看了不到三次,吃了两副药,竟然怀上孩子了。 这把个王大拿恣的,不知该怎么好了,为了感谢“胡神医”送子之嗯,便逼着一富户倒出了临街一座二层小楼,让三麻子挂起了“神医堂”的牌子。 从此过上了滋润的生活,德县县城里的商贾富豪,他也认识了不少。 三麻子真的会看病吗?答案是否定的。那么,他是怎么给县长王大拿的老婆看好不孕不育症的? 这,就是他的本事了,先是凭能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的三寸不烂之舌,把县长老婆忽悠的云山雾罩,五体投地,接着,就给她凭脉,按捏穴位,等把她按捏的气喘吁吁,欲仙欲死之时,两人就半推半就地发生了鱼水之欢。 于是,没过两个月,县长老婆的肚子就怀上了。 当然,这事任何人都不知,也是我后来才从三麻子嘴里听到的。 三麻子,算你狠! 话归正传,三麻子把我留下后,打发那两个伪军回去了,说我的病需要慢慢调理,一时半会好不了,要梁大牙别急。 俩伪军千恩万谢地走了。 我也就在三麻子这儿住下了,接下来,我们怎么躲避对付一枝梅的追杀呢? 三麻子胸有成竹地道:“今晚,你和我一块去找王县长,要他派几个警察来保护我们。” 咦?这事可行,可警察少了,不管用啊,再说,人家最多能派两三个人来,还不够一枝梅拾掇的。 我提出这个问题后,三麻子想了想,又道:“那咱就干脆搬到县长那儿去住,反正他家院子大着呢,有的是房子。” 于是,等到傍晚,我便提着两盒点心,和三麻子出门叫了两辆黄包车,径直向县长王大拿家奔去。 只是,这一去,万没想到竟惊动了日本人,由此引出了一段抗战时期,德县发生的大案。 第七十五章鬼子诈了(1) 山东德县伪县长王朝路,外号王大拿,是个标准的铁杆汉奸,他老婆三十多岁,人长得很漂亮,跟了王大拿十多年,就是不生孩子。所以人送外号“大花瓶”。 三麻子冒充神医给“大花瓶”种上后,就成了王家的高客,隔三差五地就去和王大拿两口子坐坐。 所以,这次去王大拿家,也不用事先招呼。 车子穿过几条街巷,来到了一条胡同口,车夫不敢进了。 我见胡同里一家院门口前,站着四个持枪的警察,估计那就是王大拿的私宅了。 三麻子叫道:“那边,进去,我们就是去王县长家的。” 俩车夫一听,脸上皆露出了惊讶之色,不敢多说一句话,忙转身进了胡同,小跑几步,来到了王大拿家院门前。 门口的四个警察见来的是三麻子,忙点头哈腰地打招呼:“三爷来了?” “胡神医好!” 跑过来就搀扶着三麻子下了车。 我见此,不由暗暗感叹:三麻子,牛人也! 跟着三麻子进了王家大院,我发现这是一个面积很大的四合院,正面六间房,东西两面各三间,靠近门口还有一见耳房,这应该是几个警察住的吧。 其时,天色刚刚擦黑,王家正屋的几个窗户和客厅里灯火通明。我很奇怪,他们这是点的啥灯,咋这么明呢? 后来才知道,是电灯,这也是我第一次见还有不用煤油就会发光的灯,且比煤油灯、马灯的光亮大百倍。 “王县长,夫人,老哥我又来打扰您们了,呵呵……” 刚进院子,三麻子就大声嚷了起来。 紧接着,一个四十多岁,穿着一身酱紫绸缎的中年男子闻声从屋里出来,一见是三麻子,咧嘴迎上来:“胡哥,我正在跟你弟妹念叨你呢,说曹操,曹操就到,好,哈哈……” 这人应该就是伪县长王大拿了。 王大拿过来,搀着三麻子就往屋里走去,我在后面提着两包点心紧跟。几个警察则又出门站岗去了。 进的屋内,刺眼的灯光下,迎面墙上挂着一幅很大山水画,四周也挂了好几个写着字的条幅,给人一种很有学问的感觉。 客厅八仙桌上,摆着茶碗茶壶,周边几把椅子背上还包着红布,地面不是土的,也不是水泥的,而是红木地板,非常平滑干净,可以说是一尘不染,比土匪寨里一枝梅那个地板强了不知多少倍。 西屋灶间里飘来扑鼻的肉菜鱼香味。 我们被王大拿让坐到桌旁的椅子上,三麻子嗅了嗅鼻子,问道:“有客人?” 王大拿呵呵一笑:“算是吧,皇军中队长三木一郎等会过来,呵呵。” 王大拿表情颇有些得意。他个子不高,不胖也不瘦,不俊也不丑,属于塞进人堆里找不出的那一类。 三麻子哦了一声,道:“那,我们先回去吧,等有时间……” 他说着就要起身,王大拿忙摆手:“别别,胡哥,你也不是不认识三木中队长,正好一块坐坐,喝个闲酒。” 王大拿说着,看了我一眼,不等他问,三麻子忙介绍道:“噢,我还忘了呢,这是犬子,今年十七岁,今天刚从老家过来,呵呵。” 犬子?不对呀,我小名狗蛋,大名郭德金,也不叫犬子呀。 我正迷糊着,三麻子拍了我肩膀一下:“问王叔叔好呀,你个呆小子,唉,在乡下就是不行,没见过世面。” 我忙站起来哈腰问了好,脸红的像块布,有点拘束。 这时,丫鬟抱着一个暖瓶从灶间过来,泡茶。 “弟妹呢?”三麻子瞅了里屋一眼。 “噢,”王大拿笑笑,“说有点不舒服,刚睡下。” 三麻子又问吃饭咋样,走路要小心,别生气,多吃点大枣等一些保胎常识,总之装出一副非常关心的态度。 王大拿自是连连点头,说这辈子自己遇上的最大的贵人就是胡哥了,要不就孤家寡人了,等等。 三麻子自然也是客气了一番。 正说着话,只听外面传来一阵“咔、咔……”皮靴踏地声。 王大拿忙站起来朝三马子小声道:“三木太君来了。” 转头咧嘴地小步跑出了屋,喜道:“吆,太君,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哈哈……” 三麻子歪头小声对我道:“这鬼子能喝酒,到时你多替我几杯。” 话刚落,只见一个身材矮壮的鬼子,头戴牛逼帽,身穿军大衣,脚蹬皮靴,腰胯短枪盒子,一步闯了进来。 我和三麻子忙站起来。 三麻子惊喜地道:“太君,咱又见面了,呵呵,荣幸,胡某倍感荣幸。” 他说着,远远伸出双手,三木哈哈笑着过来和他握了,把军大衣往王大拿怀里一扔,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桌子正位上。 紧接着,厨娘和丫鬟开始上菜。 三麻子和王大拿一边一个,对三木一郎极尽献媚奉承,一个倒茶,一个点烟,进说些过年的话,把个小鬼子捧得飘飘然而又所以然。 酒菜上齐,三木转头看看里屋,稍一蹙眉头,用生硬的中国话问道:“王太太呢?” 王大拿一咧嘴:“太君,内人她有点不舒服,嘿嘿……” 三木一郎哦了一声,又突然道:“出来走走,舒服的大大的,呵呵。” 既然鬼子下命令了,王大拿没办法了,脸皮急抖了下连声道:“是,是,太君,我去叫她过来,陪太君说会话。” 王大拿起身去了里屋,我见三木一郎眼里露出了得意的神态。 在这里,插空介绍下小日本的历史,在九州的那几个破岛子上,住着一群半猿半人的动物,俗称倭奴,也就是咱们说的日本人,他们因不接触外界,所以进化就晚,个子也就不高,据二战史记载,侵华日军平均身高只有一米四七,可以说是标准的矬子族裔。 人矬也就罢了,而且还没文化,这主要表现在他们的姓氏上。据说在大唐以前,倭奴们还处于茹毛饮血的阶段,有几个矬子驾小船在海上打渔,被台风刮到咱这边,由此见识了大唐的盛世繁华和文明。 回去后也学着给自己起姓氏名字,可他们没文化呀,就随便依据山川地势,乱七八糟地起了一大堆姓。 比如:你在山沟里住,就姓“山川”。在河滩边住,就叫“河谷”。有家境殷实的,又在平原,就叫“土肥原”,家里有狗的,就跟着狗姓,比如“小犬”,等等。 那么,三木这姓是怎么来的呢,据说他祖上很穷,但又爱面子,看看家里实在没啥东西,只有三根糟烂的破木头,就姓“三木”,别看这姓有点磕碜,但比那些“稻草”、“麦秆”“土丸”,“小虫”啥的强多了,起码顶烧。 倭奴们有了姓氏后,就觉的自己像个人了,可智商还在畜生阶段,咋办?于是就有了九洲岛的大批女人坐船来宋朝借种的事,就这么的,经过千余年的杂交进化,才算是成了气候。但缺点还是身材普遍矮小。 这里不得不佩服倭奴们肯学习的精神,二战后,日本天皇见美国大兵普遍身高马大,就探听到他们吃的是麦子面,据说吃面比吃大米长个,于是就下令全国百姓割了稻子种麦子,梦想自己的国民也能长成身高体壮的大个,殊不知,个子高矮,是有人种和基因决定的,小日本又被忽悠了一回。 别说我是在瞎扯,这都是史料上记载的。 话归正传。不一会儿,王大拿从里屋出来了,说内人在化妆,一会就出来。 于是我们就先喝了起来。 三木小鬼子人不大,但非常能喝,眨眼工夫,三碗白酒就下了肚,脸也红了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一阵“嘎噔、嘎噔”的高跟鞋声从里屋传来。 我们不约而同地转头抬眼望去。只见屋门口处,一个高挑的女人微笑着走了出来。 她约三十七八岁,长发披肩且微卷,柳叶眉,丹凤眼,高鼻梁,方嘴唇,脖颈细长,白如凝脂。身穿一件枣红色旗袍,把个胸脯撑的足有一尺来高。腰身因有孕而略显粗壮,但相比翘起的丰臀来说,就瑕不掩瑜了。 我娘,这样的美人,我是第一次见过。 我瞪眼张嘴地看呆了。 迷蒙中,只见三木一郎哈哈大笑着站起来,冲“大花瓶”道:“太太,这边坐,这边坐的有,哈哈……” 三木手拍着身边的椅子,直眼盯着“大花瓶”高高耸起的胸脯,有些忘形了。 第七十六章鬼子诈了(2) 三木一郎盯着“大花瓶”的贪婪眼神,令王大拿非常尴尬,连笑道:“太太,过来敬三木太君一杯酒,以水代酒,赶紧回屋歇息去。” “大花瓶”婉儿一笑,朝我们点了下头,扭身走到三木一郎那边,道:“太君,我身体有恙,今晚就不陪您喝了,来,我敬您一杯,略表心意!” 她说着,端起王大拿面前的一个茶碗,敬向了三木。 三木大嘴一咧,哈哈笑道:“吆西,干杯!” 端着酒杯站起来跟“大花瓶”碰了,仰脖灌了下去,引来王大拿和三麻子的鼓掌叫好。 “大花瓶”说了声客气话,转身刚要走,不料被三木一把抓住胳膊:“太太,走的不要,喝酒的大大的……” 我靠,这小鬼子要赖上她了,“大花瓶”转眼看向王大拿,王大拿又瞄向三麻子。 三麻子使了个眼色,站起来笑呵呵地冲三木一郎道:“太君,这个……王太太身体有恙,我今晚来刚给她拿了几副草药,所以……” “八格!”三木狼眼朝三麻子一瞪,“你的良心大大的坏了,我的要太太陪我密西。” 这下,王大拿夫妻和三麻子都瞪眼了,小鬼子骄横惯了,在汉奸们面前从来说一不二,他要“大花瓶”陪酒,就是死也得陪呀。要不麻烦大了。 咋办?女人面前充好汉呗。 三麻子挺身道:“太君,来来,我敬您一杯,我不胜酒量,但今晚舍命也要陪君子,您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他说着,双手捧起酒碗就迎上前去,装作无意识地把“大花瓶”挤到了一边。 这事,若搁别人,尤其是酒友,多会趁机就坡下驴,哈哈着碰了,“大花瓶”也会就势避开。 可鬼子就是鬼子,哪能把到嘴边的美人放走,只见他嗷地一声,一把把三麻子推了个趔趄:“八格,滚开!” 三麻子仰身差点跌倒,手里的碗应声落地,“啪”地摔成了两半,酒也溅了一身。 “太太,吆西,密西,哈哈……” 三木一郎这回不管不顾了,哈哈大笑着一把揽住“大花瓶”的腰,一手端起酒碗就往她的嘴里灌。 “太君,太君使不得呀……” “太君,我太太有身孕不能喝酒啊……” 王大拿和三麻子昏了,而“大花瓶”也急了,奋力用胳膊一挡,三木手里的酒碗一下子泼到了他自己的脸上。 就在众人惊愣之时,三木恼羞成怒,突然扬手“啪”地抽向了“大花瓶”的脸,“大花瓶”惊愕之下猝不及防,惊叫着身子猛一歪,“咕咚”摔倒在地,连带着椅子和三麻子也稀里哗啦地倒了下去。 “太太……”王大拿急喊着绕过桌子就扑向了倒地的“大花瓶”。 我也忙去拉拽三麻子,不料,三麻子那条假腿被我一把薅了下来,惊得我大叫着又扔到了地上。 三木一郎见此,丧心病狂地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这时,令人惊悚的一幕又出现了,“大花瓶”仰面刚挣扎着坐起来,突然又惨叫着双手捂着肚子倒了下去…… 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最终以“大花瓶”当晚被送进医院流产而结束。 但,这只是表面的结束,也是王大拿夫妻认栽的结束。 而三麻子却疯了,回到“神医堂”居所后,他平生第一次在我面前失态了,抱头呜呜大哭,哭到极致,竟险些没回过气来,差点憋死,幸亏被我连打带拍地把他捯饬过来。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大花瓶”肚子里的孩子竟是三麻子的。 “小子,三爷这辈子要白混了,”平静后的三麻子躺在床上,悲伤地道,“我本指望,等这孩子长大后,会当个省长、总统啥的,可,可没想到被那个日本矬子硬生生地给祸害了……” 三麻子说到这儿,又忍不住捂面悲泣起来。 他说的也对,虽然种是三麻子的,可其父亲是县长呀,县长的儿子再努努力,带着三麻子精明透顶的基因,很可能会更上层楼,爬到更高的官位上去,那三麻子就挟儿自重,光宗耀祖了。 只可惜,这南柯一梦却被小鬼子一巴掌打没了。三麻子不悲痛才怪了。 看着三麻子痛不欲生的样子,我能说啥呢,只好连连劝慰,说这次掉了,下次再努努力给“大花瓶”种上。 反正宝地在那儿,他这头老黄牛也还有力气,不愁撒下的种子会结不了果。 没想到,三麻子听我这一说,哭的更伤心了,说“大花瓶”人很傲气,那次若不是他用了点迷药把她迷得神魂颠倒,迷迷糊糊地上了她,还真没门。 再说,她已经快四十岁了,即使让他耕种,但这一流产,不定就永远怀不上了呢。 三麻子就这么神神叨叨地嘟囔了大半夜,最后,瞪着赤红的眼睛,咬牙切齿地冲我道:“郭子,你说,这事咋办?” 咋办?我一愣,还能咋办?这小鬼子的势力在那摆着,你总不能去跟他们拼命吧,去了无疑是鸡蛋碰石头,自寻死路。 三麻子见我瞪眼张嘴地不知咋说,便冷哼一声,道:“老子要弄死那个杂种!” 啥,啥?我一听懵了,我娘,你还真想去找死呀。 我忙道:“三爷,不敢呀,咱……” “怕啥,老子已经五十多岁了,还有几天活头?就算一命换一命,弄死那个矬子,老子也值了。” 死麻子,你值了,可,可我才十七岁呀,这还有大把年纪要活呢,还得娶媳妇生孩子,还要…… 我急了,起身伸手就往他脑门上探,试试他是不是发烧在说胡话,或者是脑子受了*激,不正常了? 三麻子一把把我的手打开,怒道:“干啥,你特娘的真以为老子疯了?滚一边去!” “不是,是……我还年轻呀,三爷……”我求道。 他想报仇,但我不想,我也不能陪着他搭上命。这鸟大体壮的好青年,好日子还在后头呢,我可不想死。 三麻子看出了我的心思,最一撇,道:“小崽子,你放心,这报仇的事,三爷我虽然离不了你,但绝不会把你赔进去,即使我自己死,也不能让你死,明白?”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好再说别的了,可,三麻子会用啥办法报仇呢? 我疑惑地看着他,嘴张了张,终于忍不住问道:“三爷,我相信你,可,鬼子……” 三麻子大手猛地一摆:“这个不用你操心,一切由我来布置,到时要你干啥,你就干啥行了。” 第二天下午,三麻子让我陪着他去了王大拿家,探望慰问了躺在床上的“大花瓶”。 “大花瓶”两口子哭的眼睛都肿了,三麻子叹口气道:“王县长,夫人,既然都这样了,你们也别再伤心了,别哭坏了身子,等过两天你把身体养好了,我再抓几副药给你调理下,保证再怀上……” 三麻子说到这儿,我发现“大花瓶”下意识地瞟了王大拿一眼,她可能心虚吧。心里不由暗叹,这么漂亮的美人儿,竟被死麻子这个又老又丑的瘸子给日了,真特娘的…… 不知咋的,我竟隐隐有些嫉妒了。 我们正说这话,忽听外面又传来“咔、咔”的皮靴踏地声,几个人同时一愣,三木一郎又来了? 三麻子忙和王大拿从里屋出来,刚到客厅,门口就出现了那个矮壮的三木的身影。 “吆西!”三木昂着头,冲有些还没回过味来的王大拿打了个招呼。 三麻子大嘴一咧:“太君,太君好!坐,快请坐!” 他拖着条假腿,一瘸一拐地迎上去,双手紧紧握住了三木戴着手套的手:“太君,您真是个好人呀,一看这面相就前途无量,英武又慈祥,嘿嘿……” 三麻子肉麻地捧着,把三木拉到了八仙桌旁坐下,这时王大拿也镇定下来,勉强堆着笑,给三木沏茶。 三木是来探望询问“大花瓶”的病情的,他似乎也为自己昨晚的失态而觉得不妥,在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后,又走了。 王大拿紧跟在后面,点头哈药地把他送到了院门外。 而三麻子在客厅里,望着三木一郎那矮壮的身影,低低地骂了一句:“杂种,此仇不报,老子就不姓胡!” 那么,三麻子会联合王大拿共同做掉三木一郎吗?答案是否定的! 三麻子没那么傻,他也很清楚王大拿是个什么东西,别说让他帮着做了三木,就是让他背后扔个黑石头去砸小鬼子一下,他也不敢也不会去干。因为小鬼子就是他的衣食父母呀。没小鬼子罩着,他就是个屁。 三麻子不动声色地带着我返回“神医堂”后,秘密告诉了我两套复仇方案。 第一套:先摸清三木一郎的出行规律和路线,然后在街上假装不经意地碰到他,拉他来“神医堂”喝茶或吃饭,伺机下手。当然三木会随身带着警卫员,到时一块做了灭口。 若这招不行,再想办法把三木请到酒楼去喝酒,在包间里弄死他。不过这个办法不大安全,公众场所人多眼杂,容易透露出去。 所以,尽量用第一套来对付他。 至于弄死三木后,三麻子会怎么处理他的尸体,让他死的正当又不被日军怀疑,他没告诉我,但我相信他是有办法的。 我们的算计能否成功,就看天意了。 这需要两个条件,第一,一枝梅不会找来,第二,三木一郎肯不肯赏脸,即使能请到,到时能不能杀了他还是个未知数,这俩条件只要有一条出了问题,那一切都玩完。。。。。。 第七十七章鬼子诈了(3) 谋杀三木一郎的计划定下来后,具体行动的就是我了。 一连两三天,我都穿着破衣烂衫,头戴着压到眉骨的破狗皮帽子,从车行里租了辆黄包车,在日军宪兵大队门口附近或游荡或守株待兔地观察着三木的出行情况。 三麻子告诉我,三木一郎的出行座驾是一辆黑色轿车,车牌号后面两位数是57。 我虽然不认字,但数字还是认识的,每当有小轿车从宪兵队大门出入,我都要多望几眼。但这样过了两三天,却发现这招不管用。 有时看见三木一郎的轿车从宪兵队大门出来了,你也不敢追呀,一追就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一枪爆头是很正常的事。 我把这个漏点告诉了三麻子,他皱眉想了想,也觉得这事自己估计不足,随即否了这套方案。 那再实行第二套方案,邀请三木一郎去酒馆吃饭? 三麻子经过仔细推演后,最终也否了。 “那咋办?不杀鬼子了?”我心里又喜又愣。 “杀!”三麻子咬牙切齿地道,“豁上我这条老命,也要杀了那个矬子鬼。” 这两套方案否了后,三麻子决定还是去王大拿家找机会先给三木下套好。 这套的方案是:先在王家给三木一郎点个步,忽悠他一下,让他来自投罗网。 至于怎么忽悠,三麻子没告诉我,其后几天,他去王家也没带我,都是乘黄包车独来独往。 我呢,因怕一枝梅追杀,整天都呆在神医堂的二楼混天了日。 有时想玲花,不知她怎样了,有时又回味和“阎王婆”在一起的美好日子。毕竟她是我的第一个女人,我的童子身就是被她给破的。 有时,也会想想一枝梅,不知她现在是不是还在那个小镇子里寻我。若不是她太凶,还是很不错的,都是三麻子那个杂种做的孽,让我背这个黑锅。 三麻子去了王大拿家喝了两次酒后,带回了一个好消息,说三木一郎明天晚上要来看病拿药。 我一愣,三木一郎病了?这身体棒棒的,咋突然就病了? 三麻子眯眼看着我,得意地道:“三爷我说他有病,他就必须有病!” 原来,是这家伙在跟三木喝酒的时候,事先在他碗里下了药,就是“永垂不举”的那种药,三木感觉不对劲,就把这状况跟三麻子说了,三麻子顺水推舟地就把这事拿下来了。 三木本想白天来神医堂,但三麻子说最好傍晚忙完公务后来,顺便请他吃个饭。三木就应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下午,三麻子要我去菜市场买了些鱼肉,他亲自下厨,坐了五六样佳肴。我看见,他在每个菜肴里都下了一些药面。 傍晚,我们正在二楼灶间忙活,听到下面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 我伸头一望,见一辆黑色轿车从大街东面奔来,在门口缓缓停住。 我忙转头冲三麻子道:“三爷,鬼子来了。” 三麻子一听,拍拍手上的菜水,道:“你先在这儿忙着,叫你的时候再出去。” 他说完,拄着文明棍下去了。 我哪还有心思忙活,因为这是要杀人呀,就伸头继续窥望,见车门开处,一个穿军大衣的鬼子从副驾驶上跳下来,伸手拉开了后车门,躬腰敬侯着。 紧接着,后车门里钻出了一个穿着黄呢子军装的鬼子,这就是三木一郎。 三木一郎下车后,径直进了神医堂,那警卫紧跟。而黑色轿车又开走了。 紧接着就听见了三麻子的说笑声:“太君您好呀,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赎罪,请赎罪,哈哈……” 三木一郎也哈哈笑了两声,接着就没动静了,他们可能在楼下参观那些排成墙的中药橱柜吧。 我一边支棱着耳朵听着动静,一边刷锅洗碗。心里忐忑的不行,不知今晚这行动能否顺利。 这时,听到楼梯响,知道他们上来了,因为太紧张,胳膊碰倒了锅灶上的一摞碗,乒呤啪啦砸了摔碎了两三个,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只听三麻子高声骂道:“小兔崽子,干啥事都不利索,你还能干啥,不成器的玩意……” 他这是说给三木听的。可能担心他怀疑吧。 果然,我刚把地上的碎碗片捡起来,那个警卫就闯了进来。 吓得我猛一哆嗦,手里的碎片又掉了好几块。 “太君,嘿嘿……”我紧张地冲他咧嘴叫了声。 那警卫转头看了眼房间,嘴一撇,露出了嘲讽的表情,但没吭声,转身出去了。 你娘,这矬子鬼还挺牛逼呀,靠! 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刚蹲身再要捡,忽听三麻子叫道:“崽子,你三木叔叔来了,快来拜见下!” 我靠,老子啥时有了个鬼子叔叔,这不是磕碜我吗?死麻子,算你狠! 我只好把手往棉裤上紧擦了几下,出了灶间,来到客厅里,见三麻子和三木坐在桌子旁,忙哈腰道:“太君您好!” 三木眯眼望着我,点了下头,疑惑地冲三麻子道:“这是……” “噢,”三麻子忙道,“在下的犬子,犬子,您在王县长家见过,呵呵。” 犬子?靠!老子叫郭德金,称呼狗蛋也行啊,这特娘的跟着这家伙,还多了一个名字,啥东西。 我心里正抗议着,三木又一蹙眉,道:“犬子?” 可能他也觉得这名有点怪,跟日本娘们的名差不多,可俺是正宗的中国爷们呀。 三麻子笑笑:“犬子,就是儿子的意思,不成器的儿子,谦称,太君,让您见笑了。中国文化就是太繁杂,繁杂,嘿嘿。” 三木一郎恍然大悟,哈哈笑了两声,又眯眼打量了我一遍,道:“这犬子,身高大大的,皇协军的干活大大的。” 我靠,又让我去当二鬼子?我一愣,不知咋说才好。 只听三麻子笑道:“好,太君,您说的对,只是这小子虚岁才不到十七,等明后年,我就让他去当兵,为大东亚共荣圈出力流汗,流血也在所不辞……” 去你娘的! “吆西!”三木一郎伸出了大拇指,冲三麻子道,“你的,良民大大的,我的喜欢。” “谢谢太君的夸奖,嘿嘿。”三麻子媚笑着,又转头冲我道,“赶紧给太君沏茶,菜肴炒好了没,我和太君先喝两杯。” 有了这段铺垫,我心里也不大紧张了,就颠颠地上前给三木和麻子倒了茶水,见那个鬼子警卫跟个木头似的站在门边一动不动,就冲他道:“太君,您也喝杯茶吧。” 那警卫面无表情地一挥手,不再理我。 我讨了个没趣,就出了客厅,来到灶间,往锅洞里添了几把柴,把锅里的菜肴热了热,端进了客厅。 菜上齐后,几根蜡烛也点了起来,屋内顿时通明瓦亮。 三麻子打开一坛老酒,先起身给三木的碗里斟满,又给自己碗里倒了,两人边说笑着,边吃喝起来。 我则和那个鬼子警卫站在门两边,心里渐渐紧张起来。 我知道,三木的死期已到,可他一旦倒在酒桌上,我就必须在第一时间放倒面前的这个警卫。 可做为日军宪兵队中队长的警卫,其身手肯定不错,万一我打不倒他,让他翻过身来,那我和三麻子必死无疑。 按照三麻子事先叮嘱的是:等三木一倒,那个警卫肯定会过去搀扶,我就赶紧从其后面袭击他,但这只是假设,现场千变万化,万一三木一倒或突然感觉不好再大叫呢,那那个警卫就会突然拔枪爆了我俩。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从客厅里出来,悄悄溜到灶间,把兜里的石头蛋子放倒墙角,又换了个一斤左右重的秤砣。这东西估计砸脑袋上不需第二下。 就这样吧,还不知能不能用上呢,万一……唉,死麻子,老子跟着你算是倒八辈子霉了,虽然享过大福,但也遭过不少狗罪,就看这回能不能逃过这一劫了。 我兜里揣着秤砣,又回到客厅,在门口候着,眼睛也不敢望那个警卫,怕他起疑心。 就这么呆了一会,我发现三木的举止渐渐有了异常,只见他眯眼看着三麻子,脸上笑着,嘴里却呜哩哇啦的含混不清了。 三麻子忙起身道:“太君,太君您喝醉了,来,快过来搀扶太君到我卧室里休息会。” 那警卫一见,便急过去帮着三麻子搀扶三木一郎。 三麻子趁机朝我一使眼色,我忙从兜里掏出秤砣,一步抄过去,朝着那警卫的后脑猛力砸了下去。 只听“咕咚”一声响,那警卫闷哼一声,软软地倒了下去。 就在这时,三木一郎却突然醒了,他猛一瞪眼,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啥事,三麻子忽地扑了上去,双手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三木大叫着和他同时摔在了地上。 我一下子懵了,举着秤砣看着地上的两人滚成一团,不知怎么下手了。 只听三麻子叫道:“快,快,掐死他,掐死他……” 我这才猛然醒悟过来,扔了秤砣,扑身压在了两人身上,凭借身高臂长手又大的优势,瞒过三麻子的脑袋,狠狠卡住了三木一郎的脖子…… 第七十八章鬼子诈了(4) 三木一郎瞪眼张嘴地在我双手劲力持续的加大下,终于“嘎”地一声咽了气。 “这个矬子,没想到这么难死。”三麻子气喘吁吁地坐在地板上,望着三木一郎狰狞的面孔,骂道。 俩鬼子完蛋,我也惊出了一身冷汗,看看自己的双手,不由颤抖起来。 “三爷,咱……咋办?”我望着地上的两个死尸,惊悸地问三麻子。 三麻子又大喘了一口气,道:“咋办?哪儿来的把他们送哪儿去。” 啥,啥?再把这俩矬子送回宪兵队?我娘,这不是找死吗? 我有些懵了。 三麻子见我懵逼,就给我分析了接下来的走势: 如果把三木一郎两人的尸体藏起来或扔掉,日军宪兵队找不到人,肯定会全城查找搜捕,那我们做为嫌疑人,将死无葬身之地,跑都跑不了。 而若把三木一郎和他的警卫员摧成诈尸,放进日军宪兵队大院,让他们互相厮杀,也许我们还能逃过一劫…… 把鬼子变成诈尸?我猛地一愣,顿时如梦初醒,对呀,到时……可,我又疑惑了,鬼子就那么好糊弄吗?再说这俩死尸怎么运到宪兵队去?这儿不是乡下,大街上昼夜都有日军巡逻队,万一…… 我把这些问题跟三麻子提了出来。没办法,我已经被这杂种拉上贼船了,不为他着想,也得为自己着想呀。 “三爷,咱,还是赶紧逃跑吧,要不到时鬼子把全城一封锁,咱跑都没地跑。”我提出了一系列问题后,给出了这个建议。 三麻子嘴一撇,道:“杀了鬼子中队长,你能跑得了吗?小子,老实呆这儿吧,咱爷俩三条腿,是跑不过鬼子的六轮子的。” “那,那咋办?”我一听急了,脑子里闪出了玲花的倩影,难道这辈子就这么着了? 这他娘的完了。 死麻子呀,死麻子,你胆大包天活该死,可也不能把我也硬生生地拖进阎王殿呀。 我既惊恐又委屈,不由呜呜地哭了起来。 三麻子见此,猛然低吼一声:“闭嘴!麻辣隔壁的,看你这熊样,半点出息都没有。” 你狗日的有出息别拉上我呀。我暗暗后悔起自己来‘治病’的脑残事,若当时跟着一枝梅,不躲逃,最多受点狗罪,但也不至于把命搭上呀,这下倒好,罪都没的受,直接砍狗头了。 直接把头砍了也行啊,可我听说,鬼子抓到人,是要绑在木架子上练刺刀的,先刺大腿,再扎肚子,最后刺心脏…… 我娘,我不由打了个冷颤,胸口也隐隐作痛起来,恨不得现在就呜呼哀哉,免得再遭折磨。 “死不了!”三麻子又严厉地低骂了一声。 就在这时,忽听街上传来了一阵汽车的轰鸣声,我脑袋轰地一炸,嗷地跳了起来,刚要撒丫子,却被三麻子一把抱住。 “别动!” “三爷……鬼子来了呀……” “这是来接三木的车,”三麻子低声道,“你别慌张,一切听我指挥,明白吗?我再说一遍,你狗日的死不了,只要听我的!” “那,那……”我听他这么一说,惊恐的心情稍微有了点安慰,但还是哆嗦着说不出句整话来,脑子也一片空白。 三麻子低声道:“你下去,别慌张,跟那司机说,三木太君喝醉了,要他上来帮着搀扶。” “我?”我心又猛地一紧,“不,不……” 我急了,连摆手,身子也急往后退。 “你麻辣隔壁!”三麻子火了,但见我如此惊恐紧张,也真的怕露出破绽,遂咬牙道,“那好,我和你一块下去,你背着三木!” 这……有三麻子做伴,我觉得心安些,只好点头:“那,好吧。” 于是,我小步溜到窗口前往下一望,果然是三木的车停在下面,心里不由暗暗佩服三麻子的判断,便背着三木一郎,在三麻子的‘保护’下,战战兢兢地往楼下走去。 三麻子低声叮嘱着:“等那司机一开车门,你就猛扑上去掐死他,记着,千万要卡准了,别闹出动静来。” 我背着三木一步一步胆战心惊地往下走,感觉这鬼子非常重,怪不得人家都说“死沉,死沉”,现在才明白,人死了才沉。 当然这是心理作用,怕呀。腿都软的站不稳,再背个死人,能不感觉沉吗。 我背着三木一郎,在三麻子的陪伴下,来到一楼。 三麻子拖着那条假腿,紧挪几步打开门,两人一尸就硬着头皮向门口的那辆黑轿车走去。 “哎呀,太,太君,您喝的……太、太多了,六大碗二锅头呀,我,我是真心佩服您呀,呵呵……”三麻子嘴里呜啦着,本来步子就不稳,现在更跌跌撞撞,摇摇晃晃的不行了,“太,太君,等,等有空,我,我再陪您喝,舍命……陪,陪君子,哈哈……” 在车里的司机虽然听不懂中国话,但见我背着一个穿军装的人,又见三麻子连说着醉话,走路还东摇西晃,立马就明白了是长官喝醉了,我们下来送他。 那司机忙打开车门要下来接,就在这时,三麻子猛地推了下我的屁股,说时迟那时快,我飞身一个饿虎扑食,在扔掉背上的死尸的同时,也双手卡住了那个脑袋刚伸出车门来的司机脖子。 那家伙猝不及防,大骇之下刚要挣扎,已被我“咔”地一下卡断了喉箍,身子一仰,见了阎王。 “快,快,背进屋里去。”三麻子低声命令道。 这时我也不知哪来的那么大力气,忙一只胳膊夹着一具死尸,急急进了楼内。 而三麻子在关好车门后,也紧跟着进了屋。 “三,三爷,咱现在咋办?”黑暗中,我颤着声呼哧着问道。 三麻子道:“把这俩东西再弄上去。” 我娘,还要折腾呀,我忙夹着俩死尸又奋力上了楼,扔在了客厅地板上。 三麻子关好了一楼的门后,也跟着呼哧着上来了。 紧接着,他开始了给三个鬼子摧诈的行动。 具体步骤还是那样,先把几张草纸揉搓成丝网状,贴在他们脸上,再把朱砂豆用银针穿起来,扎到了他们的眉心上部。 三麻子别做,边低声给我介绍,说眉心上端的皮肉内,是人的第三只眼睛,所谓的开天目指的就是这个,朱砂辟邪,银针扎眼,‘复活’的死尸就处在‘昏迷’中了,只要被外界的力量一摧,再拔掉扎在天眼上的遮盖物,就会立马诈起来,天眼也就能‘看到’要寻的猎物了。 而且,他们看到的第一眼的人,就是要寻猎的目标,即使任何人阻挡,他也不会理会,直冲第一目标去,直到同归于尽。 所以,摧诈的人是绝对不敢在拔掉其天眼遮挡物的时候正面相对的,否则就成了诈尸的目标。 当然,不催的尸体偶遇到动物,有时也会诈起来,但这种概率不大,需要“天时、地利、人和”三方面的条件都具备。 三麻子说完,三具鬼子的尸体也都做好了。 我见他们脸上的草纸在均匀地微微抖动着,后背不由阵阵发凉,这三个东西一旦诈起来,将会是怎样的凶恶呀,但愿今晚能成功。 那怎样才能把这三个鬼子运到日军宪兵队去呢? 这个我最关心的问题,三麻子早已想好了,他开车。 对于三麻子,我相信他啥事都会干,催诈、算卦、治病、做外科手术,包括给不孕不育的县长夫人送子,这家伙啥不会呀,开车,他也多少懂点吧,要不不会这么说。 于是,我又把三具鬼子的尸体背回到车的后座上,我挤在他们中间护着,以防车子拐弯而使他们脸上的遮盖物掉落。 三麻子则发动起车子,一条假腿踩着离合器,一条真腿掌控着油门,沿街慢慢向前驰去。 日军宪兵队在县城东部,我们穿过几条街,路上遇到了两队巡逻的鬼子,皆有惊无险。因为车子是长官的,没人敢查,甚至在跟他们擦肩而过的时候,鬼子们也都不敢正眼相看。 十多分钟后,我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远远看到了宪兵队大门口。 那里昏暗的灯光下,两个鬼子持着枪在来回晃动,另外两个鬼子则立正站在门口两边。 大门口左侧,岗楼外,用麻袋垛成的掩体上,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但掩体里没人。 “三爷,咱直接冲进去吗?”我紧张地问道。 “你想找死呀。”三麻子低骂了一句,把方向盘往右一打,车子拐进了右边前侧的一条胡同里。 其时,已是晚上十点多了吧,路上一个人影都没,胡同里更是黑咕隆咚地靜的出奇。 车灯熄灭,车子停下,发动机熄火。 这突然的黑暗,令我有些不适,见三麻子下了车,也摸索着跟着下来。 三麻子蹲身朝胡同里观察了会,没发现动静,便低声道:“把死尸抱下来,挨着排好。” 我应声打开后车门,先把最外面的那个警卫小心翼翼地弄下来,放在了地上,接着是三木一郎,最后是那个司机。 看着地上三个直挺挺的‘活尸’,我心里咕咚咕咚地乱跳。禁不住频频向胡同口望,生怕鬼子的巡逻队突然出现。 第七十九章牛逼闪闪三麻子(1) 黑暗中,三麻子的脑袋几乎要贴到鬼子的尸体上了,他低眼紧瞅着,用双手奋力掰开那死警卫的嘴巴,运足底气,把自己的嘴“啪”地凑到死鬼子的嘴上低吼了一声,打通了其连接胸中的那口气。 只见那鬼子身子猛地一抖,又被三麻子把眉心上端的那支银针死死摁住,鬼子又不动了。 我娘,吓死宝宝了。我长舒了口气。 接着,三麻子又嘴对嘴地打通了三木一郎和那个司机的胸气。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声大喘。 看来他累得不轻,当然,也加上心理太紧张。 做完这些,三麻子又转头对我低声道:“你到胡同口,看看那边情况咋样了?” 我忙应声溜到了胡同口,探头朝远处的宪兵队院门口望去。 那里,昏暗的灯光依旧,只不过,原来在外边晃荡的俩鬼子现在依坐在掩体上,在对火点烟,另外俩鬼子则依旧跟雕塑般地立在大门两侧一动不动。 我又转头望了望西面大街,目力所及之处,漆黑一片,没发现有巡逻队的影子。 便溜回到三麻子身边,小声道:“三爷,还那样,街上也没来巡逻队。” “那就好。”三麻子点了下头,又摸索着从那警卫身上掏出一颗手雷,塞到我手里,“知道这玩意怎么用吗?” 我一愣,难道他要我去炸鬼子? “会,不就是颗手榴弹吗?”我在王大胡子那儿学过扔手榴弹的技巧,不难。 三麻子道:“是,不过鬼子的手雷还多一个程序,拉弦后,还要往地上磕一下再扔,记住了吗?” 我应了。紧紧攥着那铁疙瘩,心里砰砰直跳。 三麻子又道:“这三个死尸,你负责这个警卫,跟我的节奏一样,别慢也别快,把他摧起来后,你就赶紧把他脸上的纸和银针抹下来,别丢,揣兜里,省的给鬼子留下把柄。明白吗?” 我又点了下头:“嗯,明白。” 叮嘱完这些,三麻子开始摧尸了,他蹲到司机和三木一郎中间,我蹲移到那警卫身边。 三麻子低声道:“展开手掌,对准胸口。” 我们同时把掌心对准了三个鬼子的胸口。我是第一次干这事,不紧张是假的,好在有三麻子示范指挥,尽管照着他的手法做就是了。 “预备——”三麻子转眼看着我的手掌,突然低吼一声,“起来吧!” 随着话音,他两只手同时拍向了俩鬼子的胸口,我一哆嗦,也“啪”地拍了下去。 三具直挺挺地尸体忽地站了起来。 “抹掉!” 三麻子站起来,双手往俩死尸脸上猛一划拉,纸张和银针尽收入手中,我也忙把那警卫脸上的东西攥在了手里。 “去吧!” 三麻子又是一声低吼。 三具尸体“呜——”地一声闷吼,在黑夜中,似三枚飞毛腿导弹,“嗖嗖”地直冲胡同口而去。 “快上车。” 三麻子紧挪几步,拉开车门上了车,我紧跟着钻进。 车子旋即发动了起来,车灯也亮了,耀眼的光束把胡同照的如同白昼。 车子轰轰地倒出胡同口,三麻子猛打方向盘,车头朝东,跟着前面摇晃着猛蹿的三具诈尸就向宪兵队门口驶去。 这段距离,大约在七八十米左右。 三个诈尸的速度是绝对超过百迈的,我坐在车上,紧瞅着他们。 只见三个诈尸咕咚着跑近了宪兵队大门,门口站岗的四个鬼子兵先是一愣,继而发现是长官三木一郎他们,以为发生了啥事,忙持枪迎了上去。 不料,仨诈尸直冲他们而去,一人一个目标,飞扑上去就死死卡住了他们的脖子。 我娘,那几个鬼子兵昏了,忙扔掉枪,双手想挣开对方,但诈尸的力气是惊人的,眼看自己要死,鬼子兵更慌了,也忙卡死尸的脖子。 三对人尸就那么连喊带叫地扭成了一团,剩下的那个鬼子兵一看不好,也不明白是咋回事呀,这他娘的长官怎么打起自己人来了? 忙飞窜到掩体里,抱起机枪就要打,可也没目标呀,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冲着自己的长官扫射呀。 就在鬼子们哭喊着打成一团之时,三麻子已把轿车开到了距大门五十米左右的地方,关灯熄火。 “扔手雷,掩体里!” 随着他的低吼,我忙跳下车,把手里的手雷扯掉弦,往地上一磕,扬手“嗖”地掷了出去。 手雷在黑暗中喷着白烟,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准确地落进了掩体,只听“轰……”地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掩体里那个鬼子惨吼着窜上了半空。 “快跑!” 三麻子又一声喊,我背起他,向胡同里窜去。 这时,只听宪兵队大门口那儿枪声如爆豆,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而大街上也传来了“咕咚、咕咚……”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是日军巡逻队听到动静,赶去增援了。 我背着三麻子,在他的指挥下,连穿了十几条胡同,约二十多分钟后,终于回到了神医堂的居所里。 这次诈尸袭击日军宪兵队事件,是德县抗战史上一次非常诡异,又为讳莫如深的事件。 据事后得知,此次事件,震惊了日军驻华北总部。鬼子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堂堂的皇军中队长怎么会率领部下袭击自己的大本营。 而且从现场所搜集到的材料分析,这事没第三方介于的痕迹,还愿过程就是:中队长三木一郎喝醉了酒,把车停到距离宪兵队大门口五十米左右的路边,然后带着警卫和司机向站岗的士兵发动了袭击。 先是警卫朝掩体里扔了颗手雷,炸死了一个士兵,接着三人扑上,和剩下的三人肉搏。直到宿舍里的日军们听到动静,冲出来慌慌张张地冲着扭打在一起的他们猛烈扫射了一阵,才明白过来都是自己人。 因为尸体被枪弹损坏的严重,无法判定他们的致命伤是哪个部位,只能确定三人中,三木一郎喝了酒。 所以,他们开始排查跟三木喝酒的对象是谁。 可三麻子这事做的太严密,当初他在王大拿那儿忽悠三木一郎的时候,王大拿两口子皆不在现场,所以也不知道三木去神医堂的事。 另外,三木做为宪兵队里的最高长官,他的出行是不需跟任何人打招呼的,只有警卫和那个司机知道他的行踪,但两人也都参与了袭击。死无查证。 这事,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搁置起来,三木一郎最后的罪名是:他一贯反战,对大日本天皇和皇军不满,才实施了这次的报复行动。 袭击事件发生后的几天里,三麻子依旧没事人似的,隔三差五地往王大拿家里跑,忙着给“大花瓶”试脉调理。以期她早日再怀上‘龙种’。 当然,因“大花瓶”还处在小产的月子阶段,那事是绝不敢做的,做了也种不上,他去的目的只是想向王大拿证明自己清白,和跟“大花瓶”联络感情。 我呢,因怕一枝梅的搜寻,只能整天呆在神医堂的二楼上百无聊懒地打发时光,等着三麻子下一次的行动。 三麻子曾告诉过我,我俩在山口分别后,他之所以没去济南府找“活阎王”的哥哥,是因为自己单人独腿,行动不便,做不了事。现在我们又聚在一起了,就决定等过些日子再杀往济南。 至于过些日子是多久,三麻子没跟我说,但我心思,是这家伙想等那个“大花瓶”恢复了身体,给她种上后,留下自己光宗耀祖的种子,再去办大事。 看来,三麻子在“大花瓶”身上真是做足了工夫,也难怪,谁让她貌美如仙,又是县长夫人的呢,台阶好,起步也就高,等儿子一生下来,就比镇长啥的地位高,这若长大了,必非富即贵。 到那时,若三麻子这杂种还活着的话,就会有资格吹嘘:我儿子谁谁,牛逼闪闪放光彩。别说德县,就是整个山东,甚至全中国,都是他胡家的…… 三麻子,高人呀,我佩服你,但与其被你种上,还不如我给去种上呢。 当然,我这只是在心里嘟囔,暂时还没机会,也没那本事把那个“大花瓶”拿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悠闲的过去了。 我本以为会在这儿呆过一个冬天,然后跟着三麻子去济南府“灭门”,但没料到,只悠闲了五六天,事情突然发生了变化。 那天上午,三麻子出去了,我自己去菜市场买了点肉菜,准备中午做。 谁知,刚回到神医堂,两个穿着破破烂烂的黑袄裤,戴着破狗皮帽子的人闯了进来。 我一愣,以为是来看病拿药的,刚要轰他们走,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就对准了我。 我脑袋轰地一炸,抬眼看去,心里又是猛地一紧,“咕咚”一屁股砸到了地上。 我娘,竟是冤家一枝梅和小红。 “不许动,叫就打死你!”帽檐下,一枝梅那特意化妆的黑乎乎的脸上,表情狰狞而又恐怖,“上楼去!” 一枝梅低声命令道。而小红则朝街上瞥了眼,迅速关上了门。 我被两个女土匪押着,战战兢兢地上了二楼。在踏入客厅的瞬间,我脑子猛一闪,想到了一个绝佳脱罪的办法。 第八十章牛逼闪闪三麻子(2) 一枝梅和小红不是要找我们算账吗,那我直接把所有的罪过全部推到三麻子身上就是了,那杂种死不足惜。只要我能保住命就行,嘿嘿。 我这么坏想着,心里就感觉轻松了不少。 进了客厅,一枝梅突然一脚把我踹倒在地板上,枪一抖,骂道:“你特娘的,敢耍姑奶奶,说,为啥跑这儿躲着?” “就是,害的我们差点没了命,你倒藏这儿自在了,那个瘸子呢,跑哪儿去了?”小红也紧跟着骂道。 我娘,一枝梅凶也就罢了,她毕竟在土匪群里混了七八年,而且还是个头领,可小红跟着咋呼,就不大靠谱了,难道她俩真的差点没了命? 后来得知,自我糊弄过梁大牙,假装腿痛呆在伪军大院不敢出来的那天起,一枝梅和小红就天天守在大院门口。 可一连守了十多天,楞没见我的影子,心里就毛了,便寻了个机会,抓到了一个伪军,逼问我的下落。 巧的是,那伪军正好是赶着马车送我来神医堂的其中一位,就这么的,她俩才知道我已跑到了这儿,便按图索骥,把我堵在了屋里。 这他娘的,刚抛头颅洒热血的,杀了几个鬼子,当了回民族英雄,又被这俩娘们擒住了。 咋办?赶紧告饶吧,我哏不打地把全部过错都推到了三麻子身上了,并告诉她们,过会,三麻子铁定会回来,你们只要在这守株待兔,保证就能把他捉拿归案,就地正法。 她俩一听,怒气也没那么大了,又让我去灶间做饭给她们吃。 这活不难,反正我也饿了,就在两人的监督下,到灶间里炒了两个菜,端着几个大馍馍回到客厅。 她俩这些日子可能是真的没钱饱餐了,没多大一会,就狼吞虎咽地把饭菜一扫而光。 我看着她们这样,心里也不由一阵酸楚,这都是我和三麻子才使她俩沦落到这个地步,不,准确地说,是三麻子一人害了她们,我只不过是个跑龙套的而已,其实,我也是个受害者。 三麻子呀,今天你算混到头了,新帐旧账一块算,这俩娘们不扒了你的皮才怪了。 她们吃了饭后,把我捆了起来,然后两人躺在地板上呼呼睡了过去。我因暂时没生命危险,也倚在桌子腿上迷迷糊糊地睡了。 这一觉不知不觉就睡到了傍晚,我们被一阵敲门声惊醒,一枝梅和小红忽地坐了起来,持枪盯着我,问道:“是不是那个瘸子回来了?” 我忙点头,一枝梅严厉道:“你要老实点,走,下去开门!” 一枝梅说完,小红过来把我身上的绳子解开,两人押着我就向楼下走去。 这时,听到三麻子在外面喊道:“郭子,开门,你特么睡死了吗?赶紧的!” 一枝梅用枪管一戳我,我忙应道:“来了,来了……” 心说,你这家伙急着进阎王殿吧,靠! 我被两人用枪指着下到一楼,在我开门的时候,两人又闪到了门两边。 三麻子可能还没解酒,拄着文明棍醉醺醺地一步闯了进来,刚骂了句:“你小子……” 一枝梅和小红的两支黑洞洞的枪口就从左右两边顶住了他的太阳穴。 三麻子猛地一愣,刚要叫唤,一枝梅低声吼道:“别动,动就打死你!” 三麻子这才看清拿枪顶着自己的是这俩人,表情一下子轻松下来,朝愣在那儿的我连道:“快快,大妹子来了,你咋不告诉我一声,赶紧的上楼泡茶、炒菜,咱们好好庆贺一下,我娘,咱们很久没见面了,叔我还天天念叨你们呢。” 他这顿花言巧语,并没使一枝梅两人软下来。 一枝梅手枪一抖:“别废话,上去!” 说完,用枪顶着我俩往二楼走去,小红则迅速关上门,也跟了上来。 三麻子边拄着棍子往楼上爬,边讨好道:“大妹子,这些日子你们跑哪儿去了,昨晚我还梦见你和郭子成亲呢……”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到这儿,一枝梅突然朝着我的屁股“咣”地踹了一脚:“快走!” 我靠,我猛一哆嗦,差点扑倒。死麻子,你丧尽天良活该死,哪壶不开提哪壶,临死还要再踹我一脚,算你狠!老子也不是好欺负的! 我反击道:“是啊,三爷,你把二当家的麻翻,取弹头,可那弹头呢,取出来了吗?” 我这话的意思是提醒一枝梅,三麻子不但没取出你大腿里的弹头,反而还趁机把你日了,看看三麻子怎么说。哼哼! “弹头?”三麻子没想到我会问这个,猛一愣,“你不是揣兜里了吗?又丢哪儿去了?跟你说要做个纪念,你却把它丢了……” 我*,这不睁眼说瞎话吗?我刚要反驳,后背又被一枝梅“咚”地狠捣了一拳:“没心没肺的东西,闭嘴!” 罢罢罢,我这才突然意识到,跟三麻子斗嘴,我不是个个。 我们被押到二楼客厅,三麻子直接把那条假腿一扔,坐在了地板上,他也明白一枝梅会折腾他,所以不想被从椅子上摁下来,这样反而体面些。 “瘸子,姑奶奶寻了你近半年了,终于捉到了你,”一枝梅坐到椅子上,俯视着三麻子,鄙夷地道,“今天,咱算总账的时候到了,是吧?” 三麻子头一昂:“大妹子呀……” 刚说出这三个字,一枝梅突然跳起来,一脚踹向了他:“你个死骗子,闭嘴!” 三麻子惨叫着被踹了一个滚,刚要爬起来,小红唰地从腰里掏出了一把尖刀,蹲身抵住了他的喉咙,咬牙切齿地道:“你再叫一句我听听?” 这小姑娘,似乎也被我们的行径逼疯了。 “还有你个杂种!”一枝梅转身一把揪住我的耳朵,顺势一脚把我踹到了三麻子身边,“都给我跪着!” 这下,我幸灾乐祸不起来了,弄不好还要给三麻子陪葬。我有些苦逼了,但也不敢开口呀,辩解,一枝梅会揍我;把罪往麻子身上推,我还不是他的个,这他娘的完了,纵有满肚子委屈,也不敢说呀。否则会死的更惨。 三麻子被刀子顶着喉咙,也不敢辩解了,只好叹道:“我磕磕绊绊地活了五十多年,腿也没了一条……” “活该!你个老色鬼,小青还被你害死了呢……”一枝梅说到这儿,眼圈一红,哽咽了。 我猛地一楞:小青死了? 而三麻子也懵住了,瞪眼张嘴地不敢再说话,他知道,这时候一旦再开口,抵在喉咙上的那把明晃晃的尖刀就会刺进去。 “你,你个老畜生……”小红悲痛欲绝地骂了一句,手一抖,尖刀猛地刺破了三麻子的皮肤,鲜血瞬间流了出来。 我以为三麻子会告饶或哭天喊地的躲避争辩,却没想到,他面不改色心不跳,恨恨地道:“死,我特么死有余辜,我这么大年纪了,死就死了,不该为了活命,去糟蹋小姑娘呀,你,你们杀了我吧,我谢罪……” 咦?这家伙咋求速死呢,难道被吓傻了,还是一时良心发现?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三麻子的‘义举’并没换来尖刀刺喉,也没让一枝梅心软,招来的反而是鄙夷的嘲讽。 “老瘸子,你临死之前,姑奶奶最后问你一句,你们为啥要逃跑?” 小红也把尖刀一抖,道:“说!” “让我说话了吗?”三麻子忽然又可怜巴巴地道,“这话,我不想太罗嗦,我只说几句,说完,你们直接杀死我就行。” “说!”一枝梅眼一瞪,似乎对他要说的话产生了兴趣,因为有太多的谜,压在心底还没解开。 三麻子惨然一笑,有气无力地道:“我们帮你们搞到枪,袭击了警察所报了仇,这些都不提,小事而已,但,大妹子,你还记得咱们要去袭击警察所前,我跟你说的那句话吗?” 一枝梅一愣:“啥话?” 三麻子苦笑着摇了摇头:“行动之前,我曾说过,我们摧诈尸,是大伤元气的,需要及时采阴补充阳气。” 我偷眼看向一枝梅,见她脸皮急抖了下,但没吭声。 三麻子继续说道:“你也答应过的,所以,才有了后来郭子冒犯你,我和小红、小青的事……” “闭嘴!”小红脸一红,羞愤地道。 一枝梅咬牙紧盯着他,低声道:“说!” 看来,她也默认了这事。一劫逃过。 三麻子长叹了口气:“我知道,我们袭击了警察所后,官府肯定要来报复,还有,你们杀了那个穿灰皮的女人,军方也不会善罢甘休,这两种因素凑在一起,你们就在劫难逃了……” 三麻子说到这儿,一枝梅忽地站了起来:“那你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们,还骗我要跟这个小子成亲?” “当时的情况,我即使明确告诉你,你们能信吗?你的弟兄们能服气吗?”三麻子仰头看着一枝梅,声调也越来越高,“郭子若不假装要跟你成亲,你能来追我们吗?不追的话,你们还能活到现在吗?我特么好心当了驴肝肺,冒着被冤死的风险救了你们,没想到反而成了你们眼中的恶魔……” 三麻子说到这儿,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哏哏地,委屈的像个孩子。 咦?这家伙说的对呀,我们若不跑,一枝梅她们也不会追,那窝在土匪寨里,就会被军方一网打尽,换句话说,我们是她们的救命恩人呀。 我靠,我若不清楚其中的猫腻,肯定也会对面前这个死麻子肃然起敬。 麻子,高人也! 三麻子这番话,也把一枝梅和小红忽悠懵了,两人瞪眼张嘴地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一枝梅颤颤地叫了声:“叔……” 咕咚跪了下去,小红一见主人跪了,也忙跪下。 三麻子慌了,忙伸手搀扶:“别别,大妹子,别这样,是我应该做的呀……” 死敌眨眼成恩人,我愣在那儿半天没反应过来。 就在他们三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激烈的砸门声:“开门,快开门……” 我脑袋轰地一炸,猛地跳起来奔到窗前往下一看,身子顿时僵住了。 下面街上,一群鬼子伪军杀气腾腾持枪对着楼门。 完了,三木一郎的案子破了。 我暗叫一声,一屁股砸在了地上。 第八十一章牛逼闪闪三麻子(3) “咋了,谁在下面砸门?”三麻子见我一屁股砸倒了地上,知道不好,急问道。 我手指着窗外,战战兢兢地连话都说不齐了:“鬼,鬼子,一大片……” 三麻子一听,脸色唰地白了,他表情急剧变化着,也感到了危机的来临。 一枝梅和小红也忙了,持枪奔到窗前,朝下一望,转头冲我们道:“叔,大哥,鬼子来这里要干啥?是不是例行全城大搜捕?” 三麻子猛一皱眉,好像又回过神来了,低声对一枝梅道:“你俩先去卧室钻我床底下藏着,我和郭子下去看看啥情况,不到万不得已,你俩别冒失。” 一枝梅迟疑地应了一声,瞥我一眼,带着小红向卧室溜去。 我则搀扶着三麻子,急急向一楼走去。 这时,“咕咚、咕咚”地砸门声更急了。 “来了,来了……”不等下到楼底,三麻子就大声嚷了起来,“谁呀,咋这么不文明呢?” 我则吓得腿都发软了,心说完了,还不文明,等着被鬼子练刺刀吧,你娘,死麻子,这下跟着你混到头了。 “三爷,我真的不想死呀。”我绝望地低声哭道。 三麻子的胳膊肘猛拐了我一下:“镇定,你娘的,你这个熊样,死的更快,别哆嗦,一切听我的。” 他低声叮嘱着,来到了一楼。 三麻子大声道:“来了,来了,这黑灯瞎火的,老子不出诊了!” 他嚷着,用手拽了我一把,让我去开门,我哪敢?可早晚的开呀,晚开他们会更怀疑。 只好硬着头皮,溜过去,哗啦撤了门闩,旋即闪到了门后。 几个持枪的伪军忽地冲了进来,刺刀迎面对准了三麻子。 “呀,老总,干啥哩?”三麻子惊叫一声,伸头朝外望去。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胡神医,里面有人没?” 我靠,闹了半天原来是梁大牙啊。我突然想起了一枝梅曾跟我说过她俩抓到个伪军逼问我下落的事,这梁大牙很可能是来找我的。 想到这儿,我大松口气,忙从门后闪出来,连叫:“表叔?我,狗蛋,嘿嘿,你们是来找我吗?” 我这一嚷,三麻子立刻明白了啥意思,也忙道:“梁队长呀,来来,快进来,我以为是谁来了呢,呵呵……” “屋里就你们俩人吗?”梁大牙问着,进了门。 三麻子道:“我倒想有个娘们暖被窝,可咱这老目卡哧眼的,哪个女人能跟咱呀,哈哈……” 梁大牙一听放心了,便跟着我和三麻子上了楼,其他伪军和两个鬼子则呆在外面。 果不其然,他是听了那个伪军说有两个持刀的女人在找我,所以才带着几个人,以抓恐怖分子的名义,来这里查看。 梁大牙,不愧是亲戚加长辈呀,不过你的好心,却差点把我吓死。 梁大牙在问了这儿有没有两个持刀的女人来过后,又问我的腿病治的咋样了,我刚要说没事了,三麻子却抢先道:“表面是好点了,不过还要继续吃药加按摩,否则还要有反复,若那样,不光腿难保,命也够呛。” 他这一说,梁大牙哦了一声,点头道:“那好,就让狗蛋在您这住着继续治吧,胡哥,麻烦您了,唉,这孩子从小命苦,没人痛没人理的,我这个做长辈的心思心思都觉得可怜。” 我听了梁大牙这番话,心里不由一阵感动,这世界上,能关心我的,也就他了,表叔,我这辈子不会忘了您的好的。 梁大牙和三麻子寒暄了一会后,又叮嘱我在这好好养伤,手脚勤快着点,不定胡神医一高兴,收我当徒弟呢,若那样,他就放下这块心事了。 三麻子哈哈笑道:“好啊,我看这小子心眼不错,不过还得观察一阶段,关键是他不识字,这是个大毛病,不过你别担心,没事的时候我教他认认字,年轻轻的,脑子应该记得快。” 送走梁大牙后,三麻子冲我低声骂了句:“没想到你这小崽子还挺会玩呢,忽悠了个表叔。” 靠,啥叫忽悠?本来就是嘛。 接下来,就要面对一枝梅和小红了。我不知道她俩是要在这住下去呢,还是要赶紧离开这地方,四处游荡。 两人从卧室里出来后,三麻子直接问道:“大妹子,现在咱们的心结已经解开了,你也知道我的人品了,今后你俩想咋办?” 一枝梅似乎已经想好了,瞥我一眼,道:“叔,寨子已经被那些杂种一窝端了,弟兄们也都死了,我俩……你不是说过要我和大哥成亲吗?” 我靠!我一听,心里暗暗叫苦,这都啥事呀,若她不被三麻子糟蹋,也许我还能愿意,可……还有玲花,我在她面前发过誓的…… 再者,这女人匪气太重,动不动就拿枪拿刀的吓死个人,晚上睡觉都不踏实。 我忙朝三麻子使眼色,要他别应。 不料,三麻子却痛快地答道:“是啊,这事你放心,我说过的话,就一定会给话做主。” 你娘,你这杂种日了她,让我替你刷锅,这还是人吗? 可我心里虽然恨得要命,嘴上却不敢说呀,否则被一枝梅拔枪相向就没面子了。 我急忙假装咳嗽了一声,三麻子又叹了口气,道:“不过,我这些日子还有很多事要出去办,等忙完了,再给你俩把亲事办了,你看……” “啥事?”一枝梅问道。 看来她对三麻子的回答不是太满意。对于女人来说,有个家,有个实落地,总比四处漂流强。这追寻了近半年,好不容易才找到我们,心结也打开了,又要拖下去? 三麻子一笑:“客户,日本人,还有县政府的,好几个病号,都还在治疗阶段,整天忙着去给他们诊病开药。你知道的,日本人不好惹,弄不好就要掉脑袋” 他这话,一枝梅不由得不信,因为她们今天来这里蹲守了大半天,三麻子才回来。 一枝梅不吭声了,三麻子又道:“大妹子,还有件事,不知你想不想让我帮你?” 一枝梅一愣,不知他啥意思。 于是,三麻子就道出了他蓄谋已久的思路:要一枝梅和小红和我们一块去济南府灭了“活阎王”他哥一家。 这乍一听,管她俩啥事?可三麻子既然说出来,就自有他的道理呀,端了黑风口土匪寨的军队,不就是“活阎王”的大侄子干的吗?那么多弟兄惨死在他的枪下,做为头领一枝梅,能眼睁睁地看着而不去报仇吗? 我靠,经他这么一说,我也认为有道理,而一枝梅也不知是个套呀,听了更感激他了,大叔好人呀,替我们袭击了警察所,报了杀夫之仇,又要帮我去济南府报弟兄们的血仇,这样有情有义的老者,世界上能有几个? 却不知道,三麻子是在拿她们当枪使,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一枝梅很兴奋也很痛快地应了。 接着,三麻子又分析了当前县城里的情况,要一枝梅和小红出去租个房子暂住,等他忙完了,再给我俩办婚事,然后一同前往济南府,报了仇后,两两成对再享天伦之乐。 也就是说,三麻子要和小红做夫妻?这事若不摸情况的人也许觉得荒唐,但两人早已有了事实,再经麻子这么一忽悠,就顺理成章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三麻子带着我和一枝梅及小红,去租了一间房子,要她俩暂住,为了掩人耳目,就让她俩假装做个小买卖,并给了她们十块大洋,说没钱了再找他要。 并叮嘱,平时没事,最好不要去神医堂,因为日本人也经常去,万一擦枪走火就坏了,那样不但命没了,报仇的大事也就泡汤了。 一枝梅和小红面对这么个恩人,自然是感激涕零,千恩万谢。 甩掉这两个累赘后,我和三麻子返回神医堂。其后的日子里,他依旧天天去泡“大花瓶”,我仍然呆在家里,不过因危险已除,心里也没了顾虑,又不愁银子花,所以天天大鱼大肉的吃着。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多月,我整个形象也大变,本来就身高体壮,有模有样,加上吃的好,穿的也像个城里人了,形象就更牛逼闪闪,英俊潇洒,威武雄壮了。 临近年关,三麻子更忙了,若说以前是假忙,现在可是真忙。 他结交的达官贵人,过年要礼尚往来呀,所以店里天天有人来送礼,我们也天天往外送。 腊月二十二,最重要的大礼要往县长王大拿家送了。 三麻子准备了一条牛腿,两只扒皮的整羊,外加一百块大洋。还有别人送来的东西他也挑了几样,凑一块,装了满满的一黄包车。 一大早,我们穿戴一新,坐上两辆事先订好的黄包车,外加载着礼物的一车,风风光光地就向王大拿家奔去。 车子刚拐进王大拿家的那条胡同,就看见门口停了好几辆黄包车,还有一辆黑色轿车,不过看车牌,不是日军的,应该都是来送礼的。 我心里暗暗感叹,当官就是好呀。怪不得三麻子绞尽脑汁要给“大花瓶”种上呢,这以后儿子若做了大官,他这个老太爷就只管在家收礼就行了。 车子在院门口停下,门外却没人,几个看门的警察正在院子里忙活着把东西往西厢房搬呢。 三麻子下了车,拄着文明棍,朝三个黄包车夫一挥手:“把东西搬进来。” 说完,让我搀扶着他就进了院门。 “王县长,王夫人,老哥我又来了,哈哈……” 三麻子春风满面地嚷着,一个女人就从屋里闪了出来,我眼前一亮:是“大花瓶”。 只见她披肩卷发,蓝绸缎旗袍,高跟鞋,那模样,那气质,是玲花和一枝梅等乡下女人绝对不能比拟的。 “是哥哥呀,正想去请你呢,来的正好,呵呵……” “大花瓶”爽朗地笑着,眼光不自觉地看向了我,一愣:“这位是……” “噢,犬子,犬子,来过一次,你忘了?”三麻子笑道。 “大花瓶”眨眨眼,好像突然想起来,忙点头:“是吗,几个月不见,真大变样了呢,我都认不出来了,嘻嘻……” 她跟三麻子说笑着,眼光却不停地往我身上打量。 我心猛地一紧,咦?难道这娘们看好我了?不由一阵激动,忙假装害羞的道:“阿姨好!” “大花瓶”呵呵一笑,眯眼看着我:“你好,小伙子。进屋,快进屋,嘻嘻……” 她呵呵笑着转身屋里走去。我发现她的屁股又圆又大,心里不由颤抖了下,这若…… 你娘,她若有意,我必有情,三麻子,你给老子下过套,老子也给你下回套…… 第八十二章县长夫人(1) “大花瓶”的眼神很怪异,不由令我怦然心动。 盯着她又圆又大的屁股进了门,只听客厅里响起一阵哈哈的大笑声,我忙把眼光从“大花瓶”的身上移开,见客厅八仙桌旁,县长王大拿正在和几个穿戴非常阔气的中老年男人说笑。 “王县长!”三麻子高声道,“早上好呀,哈哈……” 王大拿一见是三麻子来了,忙站起来:“胡神医,来的正是时候,来来,我介绍下。” 王大拿说着迎上来,一手亲切地揽着三麻子,一手指着几个站起来的男子,介绍道:“这位是德县工商会的刘会长,这位是钱聚德的陈老板,这位……” 没等王大拿一一介绍完,几个人就忙过来和三麻子握手寒暄。 看来他们对胡神医的大名是早有耳闻。 三麻子,到哪儿都牛逼闪闪放光彩呀! 原来,这些人来不只是送礼的,那个刘会长还有一个目的,是他的老爹已经连续三天不吃食了,就特来托王大拿的关系,想请三麻子去给他老爹看病。 三麻子刚坐下,一晚茶水还没喝,听了王大拿和刘会长的解释,就很痛快地道:“行,王县长,刘会长,这点事还用的着这么客气?我老胡医术虽不高,但义气是绝对的,走,去看看老爹去!” 他说着就站了起来,刘会长大喜,连声道着谢,一群人就簇拥着‘胡神医’出了屋。 原来门口那辆黑轿车就是他的,这在那个年代,相当于现在的私人飞机了。 因为刘会长是德县首富,又是汉奸协会的头领,所以连伪县长王大拿都要敬他三分,胡神医要去刘会长家,王大拿也要陪同,还有那个钱聚德陈老板也随行。其他送礼的一看,遂都一一告辞。 我们几个人来到院门口,数了数,除了司机外,三麻子、王大拿、刘会长、陈老板,正好一车坐满。 单单没我的位子,三麻子就让我先在这里等着,帮着警察们往屋里拾掇东西,等他们回来。 于是,我就留了下来,看着他们嘻嘻哈哈的乘车出了胡同,我便回到院子,挽挽袖子准备帮着几个警察搬运东西。 这时,“大花瓶”从屋里闪了出来,一见我要忙活,就忙道:“小伙子,你别插手,来来,进来帮着我挂张年画。” 我正想近距离跟这个女人接触呢,就忙应一声,颠颠地跟着她进了屋。 “大花瓶”要在卧室里挂的是一张大胖孩,就是那种我们现在也偶尔能在书店里见到的带把的小子,她是想借借喜气,怀上孩子,这点,不用说,都明白的。 进了卧室,一股扑鼻的香气迎面而入,我不由深吸了一下。 房间墙北侧是一个化妆台,立着一面穿衣镜,上面摆放着一些化妆品,东侧是一排红木衣柜。宽大的床上,花花绿绿的丝绸被褥摞了老高,剔花的床单也厚厚的,不用试就能让人感觉到绵软温暖。 整个房间给人的感觉就是高大上加闺房小资。 你娘,县长的家就是不一样。 我能想象到三麻子和“大花瓶”在这绵软的大床上是怎么“战斗”的。 “大花瓶”见我有些发愣,就笑道:“怎么了,小伙子,拘束?没事,姨的家就是你的家,随意点。” 她说着把那幅画递到我手里,指着床头上的墙面道:“把这张画贴到那儿,我给你打着下手。” 我便脱了鞋子,上了床,拿着那画往墙面上丈量,因为那个年代的房子都不高,我一米八几的个子在这空间里就显得很高大,头都顶着顶棚了。 “姨,挂这么高行吗?”我双手往墙上比量着那张画,转头问“大花瓶”。 “大花瓶”一手端着浆糊,仰头看着,粉扑扑的脸蛋上,两片丰厚的红嘴唇格外诱人。因头部后仰,我从上往下看,满眼就剩那高高的大胸脯了。 我心禁不住一颤,口水差点流出来。 “好,好,那么高就行。”大花瓶点着头,“你别动,我抹上浆糊。” 她说完,急三火四地蹬掉高跟鞋,抬腿上了床,瞒过我张开的胳膊,低头钻到了我前面。 一股扑鼻的女人香令我不由一阵心跳。刚要往后退,“大花瓶”道:“别动,再把画举高点,等我抹墙上浆糊。” 把画举高,身子就得往前呀,这一前移,下巴就顶着她的头顶了,她飘逸的卷发扫着我的脖子,弄得我痒痒的。 更令我喷血的是下面,因为她手拿着刷子往墙上抹浆糊,身子就自然弓着,肥硕的屁股顶在我大腿上轻轻晃动。 我娘,这不是要我命吗?我脸红心跳,呼吸也急促起来,更丢人的是,下面也有了反应…… 不是俺心邪,十七八岁,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搁谁都扛不住这种折磨呀。 就在我极度尴尬,想挪又不舍得后挪之时,“大花瓶”突然开口了:“咦,啥东西老戳我腰?” 我脑袋轰地一炸,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伸手一把抓住。 我娘,我身子猛一哆嗦,懵了。 只听她惊讶地道:“你……” “姨……我……”我脸热的跟火炭似的,不知咋解释好了。 “哧哧……”大花瓶突然偷笑起来。 我精神猛地一震,她,她是不是…… “姨,咋的了?”我热血冲头,也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了,伸手就抓住了她攥我裤裆的那只白嫩的手,“我……” “你个小崽子,还不老实呢,嘻嘻……”大花瓶低声道。 这句话让我终于明白,她要我帮她贴年画就是故意的。那我还客气啥? 我一把楼主了她的胸脯,手就放肆起来。 大花瓶轻嘤一声,突然一把把我的手打掉,低声道:“这儿不行,走,去外面找个地方。” 我*,她比我更胆大呀。 我忙应了,和她急三火四地下床穿上鞋,“大花瓶”扭身对着镜子整理了下头发,我趁机摸了她的屁股几把,绵软而又结实,非常馋人。 别说俺下流,正如玲花所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老实和不老实,只是相对的环境不同罢了,环境一到,没有哪个男人能抗得住。 我和“大花瓶”来到客厅,她冲在灶间洗刷拖地的丫鬟高声道:“小霞,我要和胡哥的小子出去买点东西,一会回来,老王回来问,你说声。” 小霞在里面应道:“知道了,太太。” 于是,我们出了门,来到胡同口,叫了两辆黄包车,一路沿街向西奔去。 这他娘的交上桃花运了,一连几个月都没粘女人味了,今天要好好解解馋,因为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美事呀。 那么,“大花瓶”怎么会突然要跟我呢,这要从三个方面说起。 一是:她自被三麻子迷*怀上孩子后,才知道原来是王大拿没种,所以,想要孩子就必须借别的男人的种。 二是:做为一个县长夫人,她压根就瞧不上又老又瘸的三麻子,要借种也不会借他的。 三是:她贵为县长夫人,平时接触的多是富豪商贾,而这些人一是年龄都不小了,二是不可靠。再说,找身边人早晚会被透露出去,那她的名声就臭了。 鬼子呢,个个长得鬼头蛤蟆眼,跟地鳖子似的,看着就恶心,更不行。要找就找个身高体壮又年轻英俊的,不但种子成活率高,玩着也愉悦。 所以,我的突然到来,令她眼睛一亮,遂起了*心。 而我,也巴不得能跟她翻云覆雨一番呢,到时若真能留下个龙种,那他娘的就真的是牛逼闪闪放光彩了。 三麻子,你狗日的在“大花瓶”这块肥田里忙活了几个月,又是平地,又是施肥的,到头来,没想到撒种子的是我,呵呵。 我这么美美地想着,车子就穿过两条街,来到了一个胡同口。 我朝胡同里一望,里面是一家旅馆。 车子停下,“大花瓶”付了车钱,冲我使了个眼色,扭着丰满的屁股就向胡同里走去。 我心领神会,紧绷着心脏,大步跟了上去。 第八十三章县长夫人(2) “大花瓶”在前,我在后,两人相距十多米,向胡同里的那家旅馆走去。 这条胡同很深,约有六七十米长吧,那家旅馆在胡同中段,既偏僻又幽静。我暗暗佩服“大花瓶”的心计。 在这地方幽会,几乎没人知晓,除了旅馆老板,但他(她)也不会认的我们,做完就撤,不用挥手也带不走半点云彩。 我看着“大花瓶”走到旅店门口,回头瞥了我一眼,转身上了门口台阶。 我刚要加快脚步,突见前面胡同口处,走来两个胸前挂着木盘子的女人。 那俩女人,皆围着灰蓝色头巾,黑裤黑褂,边走边吆喝。 “香烟喽,老刀、奔马、大前门……” “瓜子、麻糖、花生果喽,刚炒出来的,喷喷香……” 咦?这声音咋这么耳熟呢?我边往前走,边眯眼细瞅,脑袋突然轰地一炸,我靠,这,这不是一枝梅和小红吗? 这他娘的坏了,我心里暗暗叫苦,眼见她两人和我迎面越走越近,我惊慌之下,忙转身急往回走,想避开她俩,等走远了再回来。 就在这时,突听后面传来一声喊:“先生,买烟吗?” 我娘,我昏了,装作没听见,低头疾步往胡同口走去。 “站住!”身后的一枝梅发出了一声严厉的呼喊。 这,显然她已经认出了我。再跑就是找灾了。 我心里咚咚狂跳着,脑子一片空白,但又不得不转回身面对她们。 “你,你俩在这儿呀……”极度惊恐尴尬之下,我苦逼地道。 一枝梅快步走近,上下打量着我,问道:“你来这干啥?” “我?”我突然灵光一显,“我来找你们呀。” 我靠,我说出这句话,自己都佩服起自己的应变能力来。看来跟着三麻子没白混,嘿嘿。 “是吗?”一枝梅看着我,既惊喜又诧异,“找我们干啥?” “就是,就是……” 我脑子突然又卡壳了,眼光瞟向旅馆门口,见“大花瓶”的身影一闪而逝,她肯定发现了这边的情形,躲了进去。 一枝梅见我磕磕绊绊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遂脸一沉,一把抓住我:“走,回去说。” 回去?去哪儿?肯定是她和小红的租住处了,直到这时,我才猛然想起来,原来她们就在这附近住呀,你娘,光一心想着和“大花瓶”的美事了,还忘了这茬呢。 我暗暗后悔自己的脑残,可现在也没办法了,只好被她俩押着,出了胡同,又拐了一个胡同,来到了她们的暂住处。 一进屋,一枝梅就一把揪住我的耳朵,厉声问道:“说,到底来这儿干啥?这些日子你们都做啥了?” 我*,这完全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责问呀,我痛的呲牙咧嘴,忙叫:“别,别,我,我是来跟你们说,除夕要你俩去店里一起包饺子,一块过年。” 这是我在被她俩‘劫持’的路上想出来的对答,现在用上了。 “真的吗?”一枝梅紧盯着我,“我咋见你鬼鬼祟祟……” 我心猛地一紧,生怕她怀疑我和“大花瓶”有事,虽然她不认识她,可两人照过面。 “我不是忘了路了吗,胡同走串了,一大早,三……瘸子就让我来找你们……”我急辩道。 一枝梅似乎相信了我的话,这才松开手,让我坐到了床沿上。 我稍松了口气,直脾气的女人就这点好处,容易相信人,脑子不会往深里去想。 只是,这不期而至的相遇,搅乱了我和“大花瓶”的好事,也不知“大花瓶”现在是在旅馆开好房间等我,还是独自走了。 你娘,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这么生生被这个女土匪给冲散了。我心里不苦逼是假的。可也不敢挂在脸上让她看出来呀,要不更完了。 一枝梅见我低着头沉默不语,可能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她凑上来坐在我身边,柔声道:“哥,你……没想我吗?” 小红在门口一听,赶紧出去了。 我突然冒出了个大胆的念头,昂首道:“我不是你哥,我也没三十五岁,那瘸子都是忽悠你的。” 一枝梅一愣,怪异地看着我:“那,你多少岁了?不到三十吗?” 靠,我有那么老吗?我报复性地道:“过了年才十八。” 我说出这话的目的就是想让她彻底对我死了心,别想入非非了。 “你,这么小呀?”一枝梅惊讶地长大了嘴,像不认识我似的,既惊诧又发愣。 起作用了!赶紧趁热打铁,我紧接道:“而且还是虚岁,所以咱俩根本就不合适……” “放屁!”我的话还没落,一枝梅嗷地一声跳起来,一把把我摁倒在床上,我刚要挣扎,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就顶住了我的脑门,她眼里射着赤红的目光,咬牙切齿地道,“你特娘的,糟蹋了姑奶奶,又想撇开?实话告诉你,没门!” 我一下子懵了,扎撒着手连叫:“姐,真的呀,你不信问问那个瘸子,我真的才十七……” “七岁也不行!”一枝梅偏腿骑到了我身上,“姑奶奶这辈子只被两个男人碰过,一个是我那个死鬼丈夫,第二个,第二个就是你这个杂种,占了我的便宜又想跑开?小子,活够了吧。” 她咬牙切齿地说着,枪管在我脑门上又猛顶了下,我吓得一阵眩晕,差点昏死过去。 我娘呀,三麻子呀,三麻子,你个狗日的做下的孽,让我来替你背黑锅,这还有天理吗?关键的是,这娘们太凶,杀死我也不敢要啊,还有,不敢要也不敢说出来呀。否则,一枪爆头不叨叨。 天下还有我这么苦逼的吗? 我欲哭无泪,紧闭双眼,不敢吭声了。 我这种无赖做法,更把一枝梅激怒了,她“啪”地抽了我一耳光,我猛一哆嗦,眼前顿时一片金星。 “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着我!”一枝梅命令道。 我睁开眼睛,仰望着她,她一手拿枪顶着我,一只手一把撕掉了头上的围巾,狰狞地笑着,手就往下慢慢扣住了胸前的衣襟,忽然猛地一扯,只听“嘣嘣”一阵响,衣襟大开,露出了一片血红的内衣。 我脑袋轰地一炸:“别……” “别你奶奶个头,”一枝梅诡异的眼神里闪着复仇的火花,“姑奶奶今天就让你试试我的厉害!” 她索性一下扔掉手枪,双手捏住衣襟,呼啦一下,棉袄脱掉,露出了一片雪白的肌肤,我看见,血红的肚兜下,两个鼓囔囔的大奶忽闪了几下。 我娘,我险些叫出声来,吓得脸都白了。我知道,若今天跟她做了,那一辈子就甭想再逃出她的手心。 咋办?咋办?赶紧憋气装太监吧,成太监你就没辙了吧。可,可……脑子理智,我特么身子不理智呀,哪有见了腥不吃的猫呀。 兄弟呀,兄弟,该雄起的时候你雄起,不该雄起的时候,你狗日的还要想得瑟,这不纯二逼吗?后果,后果你知道吗?我急的快哭了。 而一枝梅却完全不理会我的表情,又把肚兜一扯,刹那间,我的眼前一片雪白,脑袋也跟着空白了…… “姐……” 眩晕中,忽听门口响起一声喊,我猛抬头,惊见小红“呀”的一声捂住脸。 “咋了?”一枝梅喘息着,恼怒地冲小红,“你进来干啥?” 小红捂着脸背过头去:“警察来了!” “啥?”一枝梅一愣,一下子从我身上跳到了床下,伸手抄起衣服就往身上套。 啦啦啦……天空出彩霞,大姑娘害怕了! 我惊恐而又兴奋地忽地坐起,激动地叫道:“警察在哪儿?进来了吗,我去看看。” 我说着,跳下床,拔腿就往外跑去。 身后传来一枝梅气急败坏地吼声:“回来!” 这时候,她也只能是喊喊,其自身都难保,还顾得留住我?赶紧藏枪吧,呵呵。 警察是例行查良民证,这个,三麻子早给她俩办好了。 在几个歪鼻子竖眼的警察叔叔咋咋呼呼地查看她俩的证件时,我趁机溜之大吉。 我有惊无险地逃过了一劫,心情大振,又猛然想到,若没碰到一枝梅,这时候肯定会和“大花瓶”在旅馆房间里肉搏,那他娘的完了,警察一破门,不用两天,全城都得知道了。 若那样,不但三麻子不会饶我,王大拿也肯定会致我于死地。 这么说来,还幸亏遇到一枝梅这个煞星,救了我一命。 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旅馆那条胡同口,朝那望了望,觉得“大花瓶”恐怕不会在里面傻呆,早就走了吧。 便来到街上,叫了辆黄包车,返回了王大拿家。一是想看看“大花瓶”回来了没,二是怕三麻子给刘会长老爹看完病回来见不到我的人影而骂娘。 不过还好,“大花瓶”在家,三麻子他们还没回来。 我刚进屋,发现“大花瓶”坐在客厅里的八仙桌旁,沉着脸,怒眼盯着我。 我知道她会生气,可我没办法呀,就颠着脸,怯怯地叫道:“太太……” “跑那两个乡巴佬去哪儿了?”大花瓶狠狠地质问道。 “是,是,我老乡,”我不敢说实话。 “老乡?”大花瓶稍蹙了下眉,“她们找你干啥?” “就是,不是找,是正好碰见,非要让我去她们那儿唠唠嗑,我没办法,所以……” “行了,行了,”大花瓶烦躁地一挥手,起身进了灶间。 看来没给她配上种,这娘们懊恼的够呛。 两头受气,你娘,我真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 “大花瓶”,你个骚娘们等着,不是想日吗,老子…… 就在我暗暗发恨的时候,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嘻嘻哈哈的说笑声。 三麻子和王大拿回来了。 第八十四章县长夫人(3) 三麻子和王大拿回来,“大花瓶”从灶间里出来,立马换了一副笑脸,走过去贴在王大拿身后,双手给他捏着肩膀。 三麻子下意识地瞟了她一眼,“大花瓶”却朝他鄙夷地撇了下嘴。 她这是故意气我们呢。 她这一举动,不但令我感到嫉妒,三麻子也翻了醋瓶子,但谁都不敢被王大拿看出异样,只好把眼睛移向别处,闲聊了几句,三麻子说店里还有事,告别了王大拿夫妻,叫了两辆黄包车回到了神医堂。 “他奶奶的……”刚进屋,三麻子就无缘无故地骂了一句。 我知道他是看着“大花瓶”给王大拿按捏而感到眼热,就故意问道:“咋的了,三爷?谁惹你生气了?” 三麻子长喘了口气,问我:“我和那个王八出去后,她老婆没跟你说啥?” 我一愣,他这话是啥意思,难道…… 我突然冒出了一股坏水,你娘,你拿一枝梅折腾我,老子也坏你一回,就假装不经意地道:“没大说啥,就是说你没了半截腿,看着怪恶心的。” 我说着,偷偷观察着他的表情,见三麻子急抖了下脸皮,一咬压根:“奶奶的,你瞧不起老子,老子还瞧不起你呢,哼!” 看来,除了那次迷*外,三麻子白忙活了这么些日子,一直再没上手。 “三爷,咱瞧不起有啥用,人家还是县长的太太,咱还得巴结她。”我嘲讽道。 三麻子撇嘴哼哼了两声:“死了就狗屁不是了,去阎王殿给小鬼当太太吧。” 啥,啥?我吃惊地长大了嘴巴。难道死麻子就因为“大花瓶”朝她撇了下嘴,就要弄死她?我娘,这不可能吧。 可忽然又一想,这杂种啥事干不出来呀,为了得到“活阎王”的财产,就要灭了他家族,为了一头毛驴,竟祸害了二十多条人命,三木一郎无意中弄掉了他的龙种,就被…… 我正心悸着,忽听三麻子又道:“不让老子种,特么谁都别想种……” 完了!我心里咕咚一下,暗暗后悔自己不该撒谎*激他,这下咋办?她若没了,我的龙种也就没地种了,这还心思着到时当个太上皇呢。没想到,三麻子这一句,就把我的黄粱美梦砸了个粉碎。 不能让他得逞,可三麻子是个诸葛亮式的人物呀,神机妙算,我若和他做对,拆他的台,根本就不是个个呀,万一被他发现我背叛了他,那肯定会眼不眨一下的杀死我。 在女人--龙种--背叛和性命中,我不知该咋办了。 思虑再三,最后决定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到时能救就搭一把,不能救,也别冒险了,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 那么,三麻子会用什么方法,杀死“大花瓶”呢。我还不知道,也许他自己都还没个数。 第二天,三麻子要去刘会长家给他老爹治病,临走前交代给我一个任务:去王大拿家,观察着“大花瓶”有没有‘外遇’,到时一块灭了。 我娘,我倒抽一口凉气,腿肚子都哆嗦了。 “去了你就说,要过年了,我爹让我来帮着叔叔、阿姨家拾掇拾掇。” 三麻子扔下这句话,就被来接他的刘会长的家属搀扶着下了楼。 这个任务令我又激动又胆颤,激动的是我又有机会跟“大花瓶”接触了,胆颤的是,三麻子要一块灭了那个跟“大花瓶”接触的家伙,也就是我。 真他娘的,既要让狼看着羊,又要灭了吃羊的家伙,这不是折磨人吗? 咋办?我犹豫半天,天平渐渐偏向了‘龙种’,奶奶的,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老子这次就赌一把,大不了一看不好就拔腿跑。只你个杂种吃肉,老子还不能喝点汤?三麻子,死去吧! 三麻子走了没多大会,我就对着镜子捯饬了会我的‘光辉形象’,头发上也抹了些头油,看看黝黑发亮,牛逼闪闪,威武雄壮的了,便抱着报复的心态,出了门,打车向王大拿家奔去。 车子到了王大拿家门口,只有一个警察持枪在门边站着,正抽着烟,见我来了,忙咧嘴点头。 我下了车,给了车夫腿钱,问那警察:“王县长在家吗?” 那警察道:“去县政府了,王太太在家。” 我心里一阵激动,便大步进了院子,见“大花瓶”站在屋门口,正指挥着丫鬟和一个警察在打扫院子。 “姨!”我怯怯地叫了一声。 “大花瓶”见是我,眼睛顿时一亮,又旋即阴沉下来,问道:“来了?” “嗯,”我小心地说道,“叫我来帮着您拾掇拾掇家里。” “大花瓶”冷哼一声:“是吗,那进来吧,屋里还有不少活呢,一会我还得出去买些东西。” 她这话明显是在暗示什么,看来她还想继续借种。 我忙道:“好,姨。” 跟着她进了屋,“大花瓶”大声道:“把我里屋的被罩、床单都扯下来,等会让小霞洗洗。” 说完头也不转地扭着屁股进了卧室,我应着,紧跟而入。 “你个兔崽子,老娘真不想再理你……”刚掩上房门,“大花瓶”就恶狠狠地冲我低声骂了句。 “我,我真的是没办法呀。”我小声哀求道。 “大花瓶”朝床上一指:“赶紧把这些被单弄下来,咱一块出去。” 我心不由一阵颤抖,忙应一声,过去弯腰扯被单。 我知道她在后面会打量着我这匹“小公马”的身材,但因冬天穿的衣服厚,也看不出啥来,便也不顾忌,急三火四地把被套、床单啥的划拉了一大抱,转身刚要往外走,屁股就被“大花瓶”狠拧了一把。 这娘们,还很闷骚呢。 我抱着床单来到院子里,放进了屋檐下一个大木盆里。 “大花瓶”却迟迟没有出来。 那个在打扫院子的警察冲我一咧嘴:“你爹没来?” 我一愣,难道他知道了三麻子跟“大花瓶”的事,而故意问我? 我面无表情地道:“没,给人家看病去了。” 那警察哦了一声,又道:“胡神医,好人呀,每次见了我们都打招呼。” 说完,他又抱着扫帚忙开了。 我心里暗舒了口气,看来我太敏感了,这警察并没别的意思,当然也不会知道这些事,只是想巴结讨好我罢了。 不一会儿,“大花瓶”胳膊挎着一个包,风姿绰约地从屋里走了出来,冲丫鬟和那个警察道:“小霞,赶紧把这些床单洗出来,别耽误晚上盖,李子,扫完院子,再劈些柴火。” 两人忙应了。 “大花瓶”又冲我道:“大侄子,跟我去商店扯点布,快过年了,给他们每人做身衣服。” 那两人一听,大喜,忙连声道:“谢谢太太,不用,不用……” 嘴上说不用,脸上却乐开了花。 “不用咋的,都跟着忙了一年了,我可不愿被人家说我抠。” “大花瓶”半调侃着,扭着屁股向院门口走去,我远远地跟在后面。 出门叫了车,沿街向东奔去。或许是昨天去西面没成事,今天改去东面了,但愿不要再遇到麻烦。 我心里鼓颠着,坐在车上,沿街看着来来往往忙碌的人们,又想起了玲花。 快过年了,不知她现在咋样了,或许独自守在高大善人家里?这种可能性很小,一是她不喜欢那个家,从内心也从没把那当个家。 那,也许她已寻到济南府,整日在街头巷尾打听我的消息?很有可能。我想到这儿,心里不由一阵酸楚,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两辆车子一前一后穿过几条街,来到一个比较偏僻的胡同里,我发现这里有好几家旅馆,且都上些档次。 “大花瓶”坐的那辆车子在一处住户门前停下,她可能担心车夫起疑吧。 于是,我也赶紧叫车夫停下,过去和她站在一块,面冲着那家的门口,像是想叫人,等那俩车夫拉着车走了,我们才扭身低头向前面的旅馆匆匆走去。 我跟在“大花瓶”后面,进了一家旅馆,店老板一看我们的年龄差距,就知道是富婆和小白脸出来偷情。 也不问,只点了点头,转身领着我们穿过一道走廊,来到最里面的一个房间门口前,打开门,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我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和“大花瓶”进了门,关好,两人便迫不及待地搂在一起,猛亲起了嘴。 她突然挣开,沉脸冲我道:“你是不是不是第一回了?” 我一愣,忙道:“没啊,我,我从没跟别的女人……” “哦”,大花瓶又婉儿一笑,娇嗔地道,“去卫生间洗洗。” “洗啥?”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昨晚刚洗了澡。” “大花瓶”一皱眉:“再去洗,别磕碜我。” 看来她有洁癖,这种女人,不谈她的身份,单这一项,三麻子那副猥琐丑陋的形象,她是绝对看不上的。 我只好脱了衣服,只着一条裤头,进了卫生间。水是凉的,一溅皮肤,激的乱哆嗦,但没办法,谁让咱想美事的呢。 正哗啦着洗着,我感觉有点不对劲,转头一看,竟发现门开了条缝,“大花瓶”正站在那儿眯眼欣赏着我坚实的身体。 我*,我想起了“阎王婆”,难道女人也都喜欢偷窥男人的体魄? 第八十五章催诈刘太爷(1) “大花瓶”见被我发现,抿嘴嘻嘻笑着把门又掩上。 我草草洗了,擦干,对着镜子才发现,因一个冬天没晒着太阳,皮肤白的晃眼,胸前的和胳膊上的肌肉也增大了不少。 从卫生间出来,见“大花瓶”已铺好了被褥,正坐在床沿上背对着这边在低头从包里找什么东西。 我不管不顾,几步奔到床边,掀开被子,哧溜一下就钻了进去。 “大花瓶”惊叫了一声,转头冲我道:“吓死我了,跟个贼似的。” 我嘿嘿一笑,起身搭住了她的肩膀。 “别动,”她挣开我的手,“我自己来。” 说着,站起来,还是背对着我,慢慢脱掉了身上的旗袍,只着一个红肚兜及一条近膝的短裤。 我发现,她的皮肤柔润而雪白,这是常年养尊处优而保养的结果。心里不由一阵颤抖,瞪眼张嘴地看傻了,口水也差点流了出来。 她把衣服挂到衣架上,转头见我这呆样,眼一瞪:“看啥,熊样,小色鬼,嘻嘻……” 说着就过来掀开被,钻了进来。 我*,这样的尤物,我不心颤那才怪了,迫不及待地搂住她,三两下就扯掉了她身上仅存的衣服…… 我不得不感叹,高官夫人常年不做体力活,身子就是软,似一团面,更具**,但耐力不行。 两个回合下来,她已大汗淋漓,娇喘吁吁,完全失去了平日的矜持,紧紧抱着我,连叫:“你个崽子要*死老娘呀,不行了,不行了……” 在她连续震颤昏厥了数次后,我也终于疲沓了,软软地躺在了她身边…… “你咋这么厉害呢?”她喘息了一会,疲惫地翻身把大腿压在了我腿上,头埋在我的胸前,柔柔地说道。 “怕了吗?”我揽着她的脊背,轻声问道。 她“吃吃”笑道:“怕你个头……喜欢。” 说着,掐了我的胸一下。 我坏道:“真的吗,那再来一次。” “哈哈……”她爽朗地笑了,笑的浑身乱颤,“你要折腾死我呀,不行。骨头都软了……” 看来,她是真怕了。 我们在旅馆里休息了一会,我起身把她的衣服拿过来,帮她穿上,她一下床,腿一软差点栽倒,我忙扶住。 “大花瓶”娇嗔地拧了我的胳膊一下,道:“坏死了……” 那声音既满足又疲惫。她可能从没有过这种惊涛骇浪般的持久体验吧。 我坏道:“走不动了?来,我抱着你,嘿嘿……” 说着,弯腰把她横抱了起来,她惊叫着又挣脱开,道:“别闹,让人看见。” 于是,我们出了旅馆,刻意拉开距离,拐出胡同,到附近的布店里扯了些布,又买了些别的东西,而后坐上黄包车,向回奔去。 回到她家里,已近中午,王大拿没回来,三麻子也没来。 丫鬟小霞早已把床单被罩啥的洗好,用绳子挂了近半个院子。 “大花瓶”累瘫了,要我跟丫鬟在灶间里吃点饭,她直接去了卧室睡觉去了。 吃完中午饭后,本想找点零碎活干干,可实在没有,就跟小霞说了声,出了门,徒步穿越了半个县城,回到了神医堂。 大门上还挂着锁,心说三麻子应该在那个刘会长家吃饭了吧。不知他老爹能不能被麻子忽悠好。 心里也暗暗偷乐,死麻子,你狗日的白忙活了好几个月,地整平,肥施好,自己没捞着撒种子,被老子撒上了,嘿嘿,就等着到时收获吧。 我美美地想着,上了二楼,刚推开客厅的门,脑袋轰地一炸,我娘,桌旁的椅子上竟坐着一个人——三麻子! 只见他脸皮耷拉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似一具僵尸,不说话,也无任何动作。 他,他是怎么进来的?是不是知道了我和“大花瓶”开房的事? 这……这该咋办? 跑?现在还来的及,可这杂种有上天入地的本领呀,他要想做的事,天王老子也挡不住他。 我昏了,只感觉后背嗖嗖发凉,腿也哆嗦起来,可也不能不说话呀,就颤声问道:“三……爷……” 三麻子这才有了反应,眉头一蹙,沉声道:“咋的了?” “你,你咋进来的?”我不敢顺着他的话说,赶紧岔开。 “切!”三麻子冷哼一声,“我的家,从哪儿还进不来。” 也是,狡兔三窟,他有的是法子。 我生怕他问王大拿家的事,又紧问道:“那,那刘会长他爹好了?” “好了我还不用从后门进来呢。”三麻子仍面无表情。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净他娘的吓我一跳。 “那,你明天还去给他看?”因心里极度惊恐,脑子一时没转过来弯。 “看个屁,死了!” 我靠!我又差点笑出声来,这特娘太幽默了吧,神医治死人,这若传出去,肯定会影响他的声誉。 我看着三麻子那愁眉苦脸的样子,竟有些幸灾乐祸了。龙种没捞着撒上,看病又治死人,麻子,难道你的霉运也终于来了? 我内心狂喜,但表面不敢露出来呀,就假装惊讶地问:“那,那咋办?” 三麻子撇了下嘴:“埋了呗,还咋办?” 我点了点头,转身刚要出去,不料,三麻子突然道:“别走!” 我猛地一愣,转头问道:“咋了?” “你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他家里没啥事,我,我就回来了。”我小心地应付道。 三麻子又问:“那个骚娘们让你回来的?” 我心里一紧:“她?睡了,说有点不舒服,我和那个丫鬟在灶间吃了点饭,就自己走回来了。” 我这么说着,极力压制住狂跳的心脏。 还好,三麻子轻轻哦了一声,不再问。 我见此,轻舒了口气,问道:“三爷,你吃饭了没,我去给你做点吧。” 三麻子摆了下手:“不用了,我休息会。” 我巴不得他说这话呢,便借机溜了出来。 晚上,三麻子给我布置了个任务:明天去刘会长家附近,密切监视着刘家人的动向,只要发现有穿白大褂子,头缠白布的男子外出,要尾随着,目的就是看看刘会长老爹的新坟茔在哪个地方。 我听了,有些不解地问道:“三爷,还用的着这么麻烦吗?去打听下他的邻居,或等他们后天出殡,跟着去看看不就行了?” 三麻子脸一沉,骂道:“你懂个屁,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你个外乡人去打听人家的坟地,谁会跟你说?就是说了,到时一旦出了事,被人盗了墓,咱特么没事都整出事来了?出殡那天,人家有警察跟着保护,外人谁敢靠近?” 他这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那就奉命行事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换了身破衣服,戴着顶破狗皮帽子,按照三麻子说的地址,打听着来到了城南部的刘会长家附近。 还没到他家住的那地,老远就听见喇叭、唢呐和破锣的声响。他是德县首富,估计他爹这丧事会搞得很隆重。 果不其然,刚拐进那个胡同,就看见一家二层楼的门前摆放了很多花圈,布幡,拥挤的人群中,十几个吹鼓手在竭力吹打着手中的乐器。 一大早的就这么热闹,那明天出殡,人会更多。 我双手插进袖子里,伸头缩脖地凑了上去,先瞅那些花圈,一排排的,白花、黄花还有黑字,但咱不认得。看了也白看。 围观的也都是附近的一些闲人,一色的老爷们,别说美女,连个老太太都没,觉得没意思,又袖着手,转悠到对面胡同口的一卖早餐的小摊前,买了一斤油条,两碗豆腐脑,坐到一张破桌边,边吃喝着,边撒目着刘家的动静。 一大早的,现下也没啥事,小冷风一吹,又加上了营养,脑子比昨天清醒多了。 不知不觉,又回忆起昨天和“大花瓶”的战事,心里痒痒的,不知那一战,是否给她种上了没,若没,那等着还得再肉搏。 我又想起三麻子……咦? 我脑子猛地打了个激楞:三麻子要我来打听刘会长老爹的墓地干啥?难道他想盗墓? 不可能,他不差钱,也用不着再干那些下三滥又冒风险的事,那……他又想催诈? 诈了干啥?会不会……我娘,会不会是要用诈尸杀死“大花瓶”? 我又想起了他说过的“地没了,种个屁”的话。这才突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问题出来了,我也傻了。这他娘的咋办?“大花瓶”是绝对不能死的,否则撒下的种子就永远没发芽结果的希望了。我‘太上皇’的美梦也会随之破灭。 不行,绝不能让三麻子这个杂种得逞。可,那咋办?直接回去说没找到墓地?这虽然能糊弄过一时,却糊弄不了一世,这么大个县城,几乎每天都会死人,而“大花瓶”就在那儿,随便哪天弄个诈尸去杀死她,都很简单。 这事,又绝对不敢让“大花瓶”知道,否则非炸了锅不可,到时我也会跟着遭殃。 我绞尽脑汁的心思再三,决定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到时实在不行,就假装无意中搅了三麻子的局,让他做不成。 打定主意后,我心里才稍稍安稳了些。吃完饭后,又挤到了刘家门前观察动静。 不一会,有两个二三十岁,穿着白大褂子,头缠白布的男子,扛着一张铁锹,跟着几个帮忙的汉子从楼里出来,顺着胡同徒步向南面走去。 这应该是去挖坟破土的,只有死者家人在新坟地址里破了土,请的帮工才能开始动手。 我不声不响地远远跟了上去。 前面几个人走的很快,没多大工夫就出了城。我不敢跟紧了,和他们拉开一两里地的距离,远远能望见人影就行。 又走了约半个时辰,我发现他们在一个山坡上停了下来,而那里是一片坟地,也就是说,刘家老太爷要在那儿下葬。 好了,到时领着三麻子直接来,看墓碑或坟包及花圈就能认出刘老太爷的坟茔。 我返回神医堂后,把坟地的地址跟他说了。 三麻子眯眼点了点头,咬牙道:“好,明天晚上咱就动手。” 我心里一紧,假装困惑地问道:“三爷,咱去干啥?” 三麻子一瞪眼:“挖出老头子,摧诈,杀死那个骚娘们!” 我娘,这和我的推测完全一样。 第八十六章催诈刘太爷(2) 三麻子因为“大花瓶”不理他,而再种不上‘龙种’,绝望之下,要摧诈刘老太爷的尸体,杀死她。 这点,我虽然也预料到了,但怎么才能破了麻子的局,而保护好“大花瓶”呢? 这是接下来我必须要考虑的事。 “你在想啥?”三麻子盯着我,眯眼问道。 我猛地一愣,忙支吾道:“没呀……三爷,咱今天干啥?” 为了不被他看穿我的心思,忙把话题移开。 三麻子抬头看了眼桌子上的座钟,道:“还不到九点,你给我去王大拿家,看住那个骚娘们,假装闲聊,问问她,这两天回娘家不。” 我哦了一声:“她娘家是哪儿的,在本地吗?” “出城南门二十里地,李家庄,就是她娘家。” 看来三麻子为“大花瓶”忙活了这么些日子,还是有点收获的,起码摸到了她娘家门。 跟女人闲聊搭话,侃家长里短,这家伙是有一套的。 对于三麻子这个吩咐,我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又能见到“大花瓶”了,忧的是,这两天她若真回娘家,那很可能会遭到三麻子的暗算。 我揣着这团心事,忐忑不安地来到了王大拿家。 不想,两口子都不在,看门的警察说王县长去县政府了,王太太和丫鬟小霞逛街去了。 我靠,主人不在家,我也不能在门口傻等呀,就一个人溜溜达达地来到街上,漫无目的的瞎逛。 临近年关,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街道两边店铺里的小伙计都站在门口,有的手上拿着自家的货物,一个劲地吆喝。有的为了吸引路人,还敲起了铜锣。 “咣咣咣……”一阵锣声响起,杂货店门口,一个头戴瓜皮帽的小伙子冲路人喊道:“各位乡亲请听好,本店年底大促销,大铁锅,用十年,碗盆勺子免费送,王老二,不是吹,德县城里再难找……” “乡亲们那,德福祥新进的东洋大花布便宜卖了,一毛一一尺,足尺加三,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啦……” 挑着担子走街串巷的货郎也来凑热闹了:“麻糖、跳猴、皮老虎,针头、线脑样样足,大姑娘用的纳鞋垫,小媳妇串的全家福,尽在货郎担子里啦……” 我沿街走着看着,不知不觉来到了前面的一个十字路口,见南北街上有耍猴的,便想过去看看。 刚走了两步,忽听后面有人叫了声,回头一望,竟见“大花瓶”和丫鬟小霞从路边的一百货店里出来,手上拎着大包小包的。 我眼睛一亮,忙转身走了过去。 “姨,买啥哩?”我咧嘴问道。 “大花瓶”望着我,眯眼道:“你来这儿干啥?” 我说去她家,都不在,就闲的没事出来看光景。 “大花瓶”听了,哦了一声,转头冲小霞道:“那正好,霞,你把这些东西拿回去,我让这小子跟我一块去米店看看,买些黄米。” 她说着,朝我挤了挤眼。 小霞应着,接过了“大花瓶”手里的一个布包,串在胳膊上,手提胳膊挎的,就往回走去。 我知道“大花瓶”又要想美事,心里也兴奋起来。看来昨天那场肉搏战,她还真尝到甜头了。 俗话说,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能吸土。这“大花瓶”才三十七八岁,正是虎狼之年,又迫切想怀个孩子,捞着我这么个鸟大体壮,又威武英俊的“三好青年”,不狠狠吸精才怪了。 于是,我俩又来到一地角偏僻的旅馆里,柔情蜜意,山呼海啸了一番。 这次,因为没第一次紧张,所以从容了很多,加上我从那暗娼和玲花那儿学到的‘本领’,把个久居深宫里的“大花瓶”拾掇的真成了一滩呢,哼哼连声。说神仙也就这样罢了。 战斗结束,我们相拥着温存了一会,我想起了三麻子叮嘱的话,刚要开口问,她却柔声道:“你觉得姐好吗?” 我晕,自甘降辈份。 我随口道:“好,姨……姐姐是世界上最好的宝贝。” 我说出这话,自己的牙都酸了,又想起玲花,不知她若知道我对另一个女人说出这话,会是啥反应,心里抖了下,不敢往下想了。 “是吗,那你愿意和姐在一起,一辈子吗?”大花瓶柔柔地道。 我娘,她咋这么问?难道……在这时候,你绝对不敢违着女人说的,必须顺着她们说,才能风平浪静,否则,暴风骤雨立马就来。 我拥着她,亲了一下,道:“嗯,愿意。” “呵呵……”她忽然怪笑起来,“你可别想的太美,我可不是那意思。” 我一愣:“那,那啥意思?” “就是想让你去我家,当个跑腿的伙计,或者当个看门的警察,反正咱能整天见就行了。” 我靠,原来是想把我拴在身边,以便随时能发泄*欲啊,这娘们,心计高着呢。 我可不想这么做,一是想念玲花,说好要和她一辈子的,二是一旦被她老公王大拿发觉,那我将死无葬身之地。 可,这时候,我是不敢违抗她意愿的,只好委婉地道:“我……等我回去问问我爹吧。” “你爹?”大花瓶一蹙眉,“你真把我当傻子了?切,骗骗别人行,骗我可不容易,实话跟你说了吧,你最多是他的养子,或干儿子。” 我心猛地一紧,我娘,这,她都能看的出来? 我不能接她的茬再说下去了,否则很可能露的馅会更多,便问她啥时回娘家。 “大花瓶”一听,突然来了精神,侧身做起来,揉了下两个雪白的大奶,问道:“后天,你和我一块去吗?” 我靠,她这话问的,我又突然想起了牵着驴送“阎王婆”‘回娘家’的情景。 她后天回娘家,而三麻子明晚就会把刘太爷的尸体从坟里挖出来,正好等着攻击她。 这他娘的,这怎么说?不要她回去吧,以三麻子的性格,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回去吧,肯定完了。关键是我刚播下的‘龙种’呀。 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了。 “大花瓶”见我支吾着不吭声,又道:“不去算了,带着你也不方便,我叫小李子和小霞一块回去。” “坐轿车吗?”我心下一闪,问道。 “哪儿的轿车呀,年底都忙,能借辆卡车就不错了。”大花瓶叹道。 卡车?卡车更好,那样的话,诈尸恐怕追不上的。 我想到这儿,忙道:“最好多带几个警察,这年头,又在年关上,路上不安全。” “大花瓶”为难地说,家里总共四个警察,她老公上下班带俩,家里看门的俩,她若回娘家,最多只能再带一个,管咋家里还得留一个呀。 我听了,觉得也是,就没再说别的,心想,有卡车,比多带个警察还保险。到时三麻子真若把刘太爷放出去,那尸体再多么凶猛,也抵不过那轰隆隆地汽车轮子的碾压。只要把尸体的四肢碾压成饼,估计不会有危险了。 我和“大花瓶”从旅馆出来分手后,带着激动的心情返回了神医堂。把“大花瓶”的回娘家的时间告诉了她,但没说她坐汽车去。 三麻子眯眼想了想,突然问道:“她回娘家,肯定会坐车吧?” 我一愣,我靠,这杂种咋猜想的这么准呀。 我忙摇头道:“这,不可能吧,人家回娘家,多数都骑着驴,最多也就坐个带蓬子的马车。” 三麻子嘴一撇:“你以为是乡下女人呀,骑驴、坐马车那是乡下娘们、土财主的行头,她堂堂的县长夫人,要她骑驴坐马的,还不磕碜死?” 我娘,这,这咋办?既然被他预料到了,那这杂种肯定有办法对付汽车。 不行,不能让他的阴谋得逞。 我辩道:“我问那个娘们了,她说年底了,政府的车都很忙,恐怕要不到。” 三麻子皱皱眉,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样子,不再吭声了。 也就是说,他相信了我的话了?谢天谢地,这么长时间以来,我第一次撒谎,竟把他糊弄住了,嘿嘿。 我暗暗为自己的智慧而感到自豪,心里正窃喜着呢,不料,他又突然道:“不管咋的,咱都要做两手准备。” 我靠,我心里一哆嗦,瞪眼张嘴地看着他:“咋……准备?” 三麻子道:“等在山上摧‘活’了尸,你就到山脚路边隐蔽起来,若来的是汽车的话,就赶紧往路中间搬几块大石头,或几根长木棍,逼车停下来,然后再赶紧隐蔽起来……” 我木木地看着他那一张一合的嘴唇,懵了。 这么说,不论“大花瓶”是乘马车还是汽车,都脱不了一死了。 “那,那车上还有其他人,丫鬟,还有拿枪的警察、司机,咱敢保证那死尸单单挑大花瓶?不定卡死的是啥人呢。”我在做最后的挣扎。 “切!”三麻子冷哼了声,“我问你,到时那诈尸一近车前,谁会跑的最快,哪个跑的最慢?”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那个警察和司机逃的快,再就是丫鬟小霞,最后才会是…… 我脑袋轰地一炸,不敢往下想了。 三麻子见我懵逼,又得意地道:“等除了那个可恶的臭娘们,过了年,咱们就杀往济南,灭了姓黄的一家,除掉后患,你小子就会永享大福了,娶妻生子,想要啥就有啥……” 他神神叨叨地憧憬着,我心绪却落到了谷底,这么说,我白给“大花瓶”种上了?不,不杀死“大花瓶”,我们将来也会有好日子过,死麻子只是过不去这道心坎而已。 保住“大花瓶”肚子里的龙种,不管以后咋的,总还是有个希望的。这就需要在挖尸的时候多个心眼了。 还有……我还忘了一枝梅那个女土匪呢,有她在,我是绝对没好日子过的,不说别的,单就有事没事地动刀动枪这一项,我的小心脏是绝对承受不了的。 我想到这儿,愁眉苦脸地道:“哪有福享呀,你糟蹋了那个女土匪,她就认准了我,见了就动刀动枪的,我……” 我刚说到这儿,被三麻子猛然打断:“你傻呀,老子既然想让你跟着我享福,会让那个凶娘们挟持吗?等利用完了她,老子会果断地一脚踹开,不想走,就让她去见阎王爷!” 三麻子说完这话,眼睛里露出了凶光。 第八十七章催诈刘太爷(3) 既然三麻子能说出这话,那他一定会做到。 只是,我不想让一枝梅和小红因这点事而死,何况她俩人都曾被死麻子糟蹋过呢,就更不应该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就是刘太爷发丧的日子了。 我以为三麻子会让我去现场查探,但一大早起来,却指派我去王大拿家,探听“大花瓶”出行的确切消息。 这个,我不得不听从。 吃了早饭后,我坐车又来到“大花瓶”家,见院门口还是只有一个警察在。 问了,他说都在屋里忙活呢。 我进了院子,听到屋里有人在嘻嘻哈哈地说笑,进门一看,客厅里却没人,声音是从灶间里发出的。 便叫了声:“姨?” “大花瓶”闻听,从里面闪了出来,只见她满面春风,头发用蓝色手帕围着,腰间还系着围裙,更把胸前的两个大奶勒的高出了几寸。而手上则占满了面粉。 这些活本来都是下人做的,她贵为县长太太,是根本不用动手的,看来她心情极好,也许是昨天被我日恣了吧。 “你咋才来?正等着你来揉面蒸糕呢,嘻嘻……”大花瓶眯眼看着我,笑道。 揉面?我脑子里闪过昨天揉她奶的画面,坏道:“好,我可会揉了。” 我说着,朝她挤了个眼色。她的脸上掠过一丝红晕,忙使眼色要我别瞎说,怕里面的人听出别的意思来。 我又圆道:“以前过年的时候,家里揉面就是我的活,早练出来了。” 我坏笑着边挽着袖子,边往灶间走去,跟“大花瓶”擦肩的时候,被她用胳膊肘狠狠捣了一下。 灶间里,小李子和小霞正在和面,两个大盆,几个用高粱秸秆做成的盘子也早放在灶台上了。 见我进来,小李子打趣道:“少爷,别光说不练,来,这活就你了,我抱柴火烧水去。” 他说着,拍拍手上的面泥,转身向外面走去。 于是,我洗了洗手,忙活了起来。“大花瓶”因为心情好,话比平时多了几倍,也不端官太太架子了,还不时跟小霞和小李子开着玩笑。 我做为一个‘小辈’,又是个外人,自然不便多说话。 忙了一会,“大花瓶”也累了,搓搓手上的面粉道:“你俩先忙着吧,哎呀妈呀,可累死握了。” 小李子和小霞忙催她去歇着。 “大花瓶”又冲我道:“小神医,你也喝会茶休息一下吧,看把你累的都快出汗了,呵呵。” 我明白她是想让我陪她,便很痛快地应道:“好,姨,我洗洗手,这活真不轻快。” 洗完手来到客厅,我和“大花瓶”对桌而坐,彼此心怀鬼胎地瞄着,同时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这时,忽听外面大街上传来“啪啪……”几声枪响。 我俩同时一愣,小李子忙从灶间跑出来问道:“咋回事,咋回事,哪儿打枪?” 嚷着便奔出了门,我忙让“大花瓶”去里屋躲着,自己拔腿也出了门。 见院门口的那警察若无其事地正在跟小李子对火抽烟,问了,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刘会长家出殡,警察鸣枪示哀,远处还隐隐传来唢呐声。 靠,吓我一跳,有钱有地位的人,连家里死了人都这么风光,这更坚定了我保护好“大花瓶”这块肥田的决心,既然撒下了种子,就一定要让他发出芽来。 下午,回到神医堂后,见三麻子坐在客厅的桌旁在摆弄他那个布包。 我心里一沉,一声不吭地坐到了桌对面。 三麻子头不抬地问道:“怎样,问了吗?” “问啥?”我没好气地道。 三麻子抬眼诧异地望着我:“咋的了,谁惹你生气了?” 我这才猛然意识到不能让他看出我的不满来,便忙摇头:“谁也没,就是太累,在她家揉了大半天面……” “问了?”三麻子又追问道。 “没,好几个人都在屋里忙年,”我说道,“明天真若出了事,他们肯定会怀疑,所以我没敢问。” 我说完这话,等着挨三麻子的臭骂。 但没想到,他只是蹙了下眉头,再没吭声。也许,他也觉得不惊动任何人,不留下任何把柄更好些吧。 三麻子鼓捣好那个‘万能’布包,见我还傻坐在那儿,便道:“早点睡吧,晚上还要出去呢。” “咱几点去挖坟?”我忍不住问道。 “过了半夜。”他说着,把那布包又系在了腰上。 我只好起身来到卧室,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反复思考怎么才能破了麻子的局,却百思不得要领,唉,看来还是太年轻,没经历过太多事。 迷迷糊糊中,我就睡着了,还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大花瓶”生下小孩子了,而且,那孩子长得跟我一模一样,还直冲我笑…… 我心里正美着,忽见三麻子披头散发地不知从哪儿冲过来,一棍砸在了我的脑袋上,我“啊”地一声,猛然惊醒,睁眼一看,惊见三麻子正站在床边低头俯视着我。 我娘,我浑身哆嗦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只听三麻子道:“做的啥梦?” “我?”我一愣,“没,没做啥呀。” “那你笑啥?”三麻子怪异地看着我,转身坐回到了他的床上。 我也忙坐起来,这才发现屋里已亮起了灯,应该是天黑了吧。 三麻子叹了口气,道:“唉,你这小子,跟着三爷我,也没享到啥福,还老受累,等咱去济南府灭了那家姓黄的,三爷我也不想再东跑西窜了,这么大年纪了,也该安顿下来,过过平淡的日子了。” 他这话,说的我心里一阵温暖,看来他多少还有点人性,只是我不明白,他为啥对“活阎王”他哥始终念念不忘,我猜,不只是为了“活阎王”那点家产,里面肯定还有别的恩怨。 我起来后,去灶间做了饭,端来和三麻子吃了,看看表,还不到晚上九点。 三麻子冲我道:“走吧?” 我眨眨眼:“这么早?不是说过了半夜吗?” 三麻子不耐烦地道:“鬼子十点闭城门。” 我这才明白过来,但突然又想起了一个问题,问道:“咱……咋走?我背着你?” 这黑灯瞎火地,若背着他走十几里地,啥人都累瘫了。 “有车,在下面。” 三麻子起身,拄着文明棍向外走去。我心里一喜,忙上去扶着他,下了楼梯,打开后门,刚出来,竟发现墙边有一辆黄包车。 原来,不知啥时,死麻子早已准备好了。 上了车,我拉着他来到前面大街上,见昏暗的灯光下,街面上冷冷清清的,没见一个人影。便沿街朝着城南门的方向飞奔起来。 路上不时有鬼子的巡逻队“咔咔……”地走过,但没有叫停查问我们,这可能是本地还没渗透进来国军特务和土八路吧,所以他们还没到那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警惕性上。 我拉着车一气跑到城南门,在这儿,被几个守门的鬼子伪军拦下了。 好在三麻子竟呜哩哇啦说了几句鸟语,又有良民证,一个墩壮的矬子鬼手一挥,放我们出了城。 来到城外,我就不那么急了,一是四周黑漆漆的看不清路,要一步步小心着走,二是时间还早,不定这时候,刘太爷的坟上还有人在打火呢。 本地的风俗是,人死下葬后,晚上怕有野兽扒坟吃了尸体,所以其家人都会弄些碎草到坟上,撒一圈,点上火,防止野狗啥的来作。 我就这么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中又走了约半个多时辰,我出了一身大汗。终于来到了埋葬刘太爷那座山的脚下。 转头刚要问三麻子,竟听到了他微弱的呼噜声,你娘,这杂种真会享受,老子胆战心惊,磕磕绊绊地累了个半死,你却在车上当神仙,啥玩意呀。 我气不打一处来,咕咚就把车把往地上一放,三麻子“咣”地一头扎在了我的屁股上,我猝不及防,腿弯一软,险些扑倒。 黑暗中,传来了三麻子的惊叫声:“咋,咋的了?” 我闷声道:“到了。” 三麻子可能被摔痛了,连骂了我几声,爬起来拍着身上的土,没好气地道:“把车找个地方藏起来,背我上山去,妈的,冒冒失失地,你说你还能干了啥事……” 我见他真火了,也不敢吭声了,把车拉到山脚一片松树林里藏起来。而后回来背起他就往山坡上爬去。 刚爬了没几步,三麻子突然小声道:“等会。” 我一愣,抬眼向山上望去,隐隐发现上面远处,好像有明灭的火星。 难道“打火”的还没走? 我皱眉道:“三爷,要不你先在这儿,我偷偷上去看看?” “看啥,抓着你就死定了,半夜三更的,来这地方,除了盗墓还能干啥?” 他说的也是。 我俩便摸索着绕到一处灌木丛生的地方,暂时藏了起来。 又约莫过了近一个时辰,我爬到一高点,眯眼细瞅了,没再发现坟地那边有火星。 便返回来,跟三麻子说了,背着他又战战兢兢地向上面的墓地爬去。 第八十八章催诈刘太爷(4) 我背着三麻子爬到半山坡,距那片墓地还有几十米时,忽听到山上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吓得我一哆嗦,差点栽倒。 “咋了,咋了?”三麻子急问道。 “狼来了……”我颤声道。 三麻子一听,呵斥道:“死不了!” 我不愿和他顶嘴,就闷头来到坟地里,把他往一坟茔上一放,愤愤地道:“你自个找吧,我喘口气。” “你这兔崽子,哪儿来的这么大火气,帮你三爷一回,觉得挺委屈是不?”三麻子骂道。 屁话,帮你个杂种来祸害老子的‘肥田’,不只委屈,就是宰了你狗日的心思都有。 我闷头不吭声,三麻子不知是啥原因呀,也不愿再跟我叨叨,拄着文明棍,拖着那条假腿,在暗夜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绕着坟地搜寻起来。 不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他的低叫声:“郭子,郭子!” 他应该是寻到刘太爷的坟茔了,我懒得答应,直接起身,寻着他的声音摸了过去。 “你小子哑巴了还是咋的,你特娘的从昨天我就看着你不顺溜,说,到底啥事?我有啥对不起的的?”三麻子低声质问道。 我烦躁地一挥手:“你别瞎咧咧,深更半夜的,叨叨个啥。” 三麻子一听更火了:“啥,啥?我瞎叨叨?老子要弄死那个骚娘们,你是不是不乐意?” 我靠,我心猛地一紧,愤懑的火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这他娘的,万一被这家伙看出蹊跷来,那我就死定了。 我心虚地急辩道:“你都说的啥呀,我就是觉得,为那个臭娘们,咱深更半夜的,跑这么远的路来遭这个罪,不值,再说她也没威胁到咱啥,也没祸害过咱……” “你懂个屁!”不等我说完,三麻子就骂道,“老子在她身上花了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到头来,她不但不领情,还朝我撇嘴,忘恩负义的东西就应该死!” 我心里咕咚一下,难道这家伙最后一句是一语双关? 我不敢再犟了,问道:“三爷,这座坟就是吗?” 其实我这话是多余,也是故意的。晚上黑咕隆咚地虽然看不清,但坟茔周边堆满了新花圈,不用说也知道是刘太爷的。 果然,三麻子被我的话题引了过来,道:“是,掀开供台,挖吧。挖到墓门的时候跟我说声。” 我二话不说,摸索着那块石板,手插到边上的缝隙里,奋力掀了起来,移到一边,弯腰赤手扒拉着坟脚下的冻土块。 因为是新埋的土,又冻得一块一块的,好挖。 不一会儿,我就在坟前掏出了一个大洞,墓门的青砖也隐隐露了出来。 “三爷,露出青砖了。”我转头冲三麻子小声道。 三麻子伸头瞅了瞅,道:“有钱人为了防盗墓,都会在坟茔里做一些手脚,这样吧,你再清理一下,然后搬块石头,站到坟顶上,往墓门里砸,砸的时候要小心点,别伸头看。” 我一听,心里不由紧张起来,难道这刘太爷的墓里还有机关不成? “三爷,这里面还有暗器吗?”我禁不住问道。 三麻子道:“不一定,但咱还是小心点为好。” 我“嗯”了一声,先蹲身把墓门周边的冻土清理了,直到整个墓门全部露出来,然后又摸索着找到了一块五六十斤重的大石头,搬着爬上了坟顶。 “三爷,砸吧?”我站在坟顶,呼哧道。 “砸!” 三麻子话刚落,我举起大石头,猛力砸向了墓门,只听“咕咚”一声,黑暗中,墓门处溅起一团火星。 “三爷,开了吗?”我不敢低头瞅,就问三麻子。 三麻子更不傻,反道:“你下来瞅瞅。” 我靠!我心猛地一紧,咋啥危险事都要我干呀,本想拒绝,可又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从坟顶上蹲身出溜下来,战战兢兢地摸到墓门边,眯眼细瞅了半天,才终于看明白,青砖墓门完好无损,只是崩破了点砖皮子。 我*,我沮丧地把这个结果跟三麻子说了。 三麻子沉吟一声,又道:“继续砸!” 你娘,站着说话不害腰痛,这黑咕隆咚,胆战心惊地,站在死人头顶上砸他的门,特么折寿呀。 可不砸又不行,只好又搬起块更大的石头呼哧着爬到坟顶,奋力砸了下去,一二三,三而竭,直到我累的趴在坟顶上呼哧着倒喘气的时候,墓门终于开了一个洞。 一道亮光从洞内射出,那应该是墓壁上的长明灯发出来的。 这时,三麻子才终于动了起来,他把那条假腿拿下来放在一边,单腿蹦到了墓门边,甩手往坟洞里扔了块砖头,只听里面传出“咕咚,卡啦……”一串响,但没东西射出来。 看来里面应该没机关。我紧揪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三爷,没事吧?”我趴在坟顶上,小心地问道。 “再等会。” 三麻子这回似乎豁上了,他弓着腰蹦到墓洞口,从地上划拉了一把干草,用火柴点了,顺手扔进了坟洞。 我趴在坟头上,只见洞口忽地喷出了一团火光,紧接着里面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火燃柴、纸的声音。明暗的光亮中,我发现三麻子的脸狰狞而又紧张。 看来这家伙心里也是没底。 不一会儿,火光渐渐黯淡下来,只有一股一股的白烟从坟洞里不断地涌出。我忙转头望向四周、山下。皆黑漆漆一片,没发现有异常。 三麻子用鼻子吸了几下,这才道:“好了,里面无毒无暗器,下来进去吧。” 既然没啥危险,我心里就不太紧张了,再说,扒坟也不是第一次了,胆子也多少练出了些。 便从坟顶上出溜下来,猫腰摸到洞口边,这才发现里面那盏长明灯不知啥时早灭了。 就捡起一块石头,把洞口开拓大了,瞅瞅黑漆漆的里面,见还有火星一明一灭的,像鬼火,也像人的眼睛在眨,就转头迟疑地冲三麻子道:“三爷,里面还有火光。” “没事,你先进去,我给你点火照着。”三麻子说着,手不知从哪儿摸索到了一根松树枝。 我应了一声,蹲身缩头拱进了坟墓,因此前曾有过教训,所以眼睛始终不敢眨一下,紧张地瞅着那具棺椁,极其上面黑乎乎的,可能已被烧成灰烬的纸孩。 这时,只听身后“哧啦”一声,一道微弱的亮光闪起,我忙紧闭上眼睛,等三麻子用手推了我一下,才慢慢睁开,见洞内已大亮。不由暗暗舒了口气。 墓里,墙壁上黑乎乎一片,是刚才被烟火熏的。其他陪葬的纸扎也都扎撒着竹筋,上面花红柳绿的纸张早烧没了。 我转头瞅了瞅四周,看到棺椁角下放着一个金黄的盆子,里面还有半盆水。 我靠,聚宝盆?我心里猛地一紧,转头冲举着火把的三麻子道:“三爷,金盆!” 三麻子连瞅没瞅:“屁,铜盆,给老爷子在阴间洗脚用的。” 我哦了一声,又朝四下观察,三麻子不耐烦了,催促道:“别磨叽了,外面没啥东西,有就在棺材里,咱特么来挖尸,也不是来盗墓的。” 也是,但我的心细一点呀,万一再忽然冒出来个啥东西,小心脏又的咕咚半天。 我又观察了一小会,才站起来,伸手试了试那个棺材盖,木质坚硬、厚实,且又被长铜钉钉死,要想赤手打开,门都没有。 三麻子从背后戳了我一下,我一低头,见他手里拿着一根三十公分长的铁钎子。 “用这个,钉进缝隙里,起开。”三麻子把铁钎子递给我,又从后面摸索了块半头砖,塞到我手里。 我把钎子插进木板合缝处,用砖头“咕咚、咕咚……”猛砸,震得墓顶上的灰土哗哗往下掉,一时间,整个空间里迷蒙蒙的一片。 钎子嵌进去了约两公分,看看差不多了,我便扔了砖头,双手紧攥着钎把,用力往下一压,只听“咯吱”一声,棺材板被撬开了一条三四公分宽的缝,长长的铜钉清晰可见。 我又再接再厉,三下五除二,把棺材盖连撬带掀,终于打开了一半。 借着忽闪的火光,我伸头低眼地向棺材里望去,只见一位头戴瓜皮帽,身穿青蓝色绸缎大褂的老者仰面躺在那儿。 其脸色黄中发青,双眼微睁,似正在看着我。 我身子猛一哆嗦,差点叫出声来。 三麻子忙道:“咋了?” “他,他怎么半睁着眼呀,真,真死了吗?”我惊悸地问道,身子不自觉地往他身后靠。 “大惊小怪地,很多死人都这样,还有瞪着眼的呢。”三麻子骂着,凑上了前,举着火把,伸头打量起棺材来。 我则躲在他身后,紧张的心里直咕咚。 只见他身子慢慢探进棺材里,伸手在里面摸索了一阵,从死者头顶下拿出了一个金饼,在火光下,那金饼约有巴掌大小,金光闪闪的。 他随手揣进兜里,又顺着尸体摸到了其脚下,搜出了两个金元宝。最后,才从死尸兜里掏出了几块大洋和一串玛瑙珠子。 看来,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死了都要头顶金冠,脚踩元宝,腰揣翡翠。怪不得职业盗墓者专挖富人家的墓葬呢,碰巧了,挖一个就够吃几年的。 三麻子忙完这些,起身长喘了口气,道:“好了,把这东西拖出去,背到山脚下。” 我娘,这,这半夜三更,黑咕隆咚地,背着个死尸下山? “你,你得在前面探着路,要不我一头栽沟里就坏了事了。”我要他和我做伴,要不真没那个胆量。一是怕鬼,二是担心野兽,若半道上突然窜出条恶狼来,非惊出神经病来不可。 我以为三麻子又会骂我,没想到,他叹了口气,道:“唉,你这小崽子,啥时才能练出胆来呀,好吧,动手。” 三麻子说着,单腿往后蹦了蹦,退到了墓口,我闭眼探身抓住刘太爷的衣襟,用力拽了起来,因为棺材底下还垫了几层砖,他直挺挺地立着,身架比我还高。 我转身把他拉到背上,弯腰低头地还没出洞口,三麻子的火把突然灭了。 我脑袋轰地一炸,忙叫:“三爷。。。。。。” “咋呼啥,慢慢摸出来。” 原来,三麻子是怕在外面亮着火把被人看见。 你娘,吓了我一跳。 我几乎蹲着身子,把那具直挺挺地死尸才背了出来。 三麻子又摸索到了他那条假腿,用文明棍探着路,一蹦一跳地向前走去。 我则背着尸体一步不落地紧跟。 大约折腾了十几分钟,我们终于来到了山脚一片小树林里,说是树林,其实只有十几棵光秃秃的歪把子树,但草深,有半人多高,人藏在里面,外面很难发现。 我把尸体放下,接下来就是三麻子的活了,摧诈。 只见他把尸体周边的茅草用铁钎子一点点铲掉,划拉到了一边,又点燃了一根细小的松枝,随手插在地上,单腿跪着,从腰里解下那个万能布包,忙活开了。 我不愿再看这些令人心惊肉跳的细节,便把头转向山下,望着黑漆漆的原野,心里感觉非常矛盾,唉,“大花瓶”,不知天亮后,你能否逃过这一劫,我的龙种是否会有机会在你肚子里生根发芽?这,要看运气了。 我到时的作弊,加你的命运,还要看老天爷保佑不保佑咱。 可要想在三麻子这个恶魔面前,凑齐天时、地利、人和,难呀。。。。。。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忽听三麻子小声道:“好了,过来吧。” 我闻声把头转了过去。 第八十九章催诈刘太爷(5) 杂草丛里,三麻子身边,在微弱的火光下,那具穿着青蓝色绸布大褂的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脸上盖着一张丝网状的黄草纸,眉心上扎着朱砂豆银针,草纸在有规律地微微起伏着。 显然,刘太爷已被摧‘活’。 我头皮不由一阵发麻。说实话,尸体我已经见怕不怕,但他那身胸前印花的青蓝色绸布大褂,却令我心悸。 这种颜色的大褂,通常都是有钱有身份的老者穿的。小时候,我跟着我瞎子大爷去讨饭,曾被一个穿这种衣服的,披着齐肩白发的老头打破头,原因是我们在他家门口台阶上坐着歇息,说我们玷污了他家的风水宝地。 最后还被逼着我和瞎子大爷给他磕了几个头,才算罢休。 所以,我从那时起,就对穿这种颜色的衣服的人没有好感。 “郭子,”三麻子叫道,“天还没亮,我眯会眼,你好好看着点,别让那些畜生来惊了他。” 啥,啥?我靠,死麻子真会享受呀,但这话我又不能拒绝。只好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三麻子合衣躺在那尸体身边,随着插在地上的那根松树枝的燃尽,他的呼噜也响了起来,由小到大,由弱到强,而且喘的极不顺溜,中间还卡壳。 在这深更半夜,黑咕隆咚地荒山野外里,一个人守着一具半活的尸体,再听着另一个‘半死’人发出这样的节奏,感觉非常诡异而又极其不爽。 而且……我脑子猛然一个激愣,这呼噜,会不会唤醒那死尸? 我不敢大意,猫腰溜过去,摸索到三麻子的腿,用力推了下:“三爷,三爷……” 三麻子却不觉,根本就不理我,依旧呼噜声连天。 你娘,故意的还是咋的,你也没出啥大力呀,咋睡的这么死? 我心里想着,手就用上了劲:“三爷!” 我猛地掐了他一把,黑暗中,那身子动了一下,呼噜却仍没停。 我靠,我气不打一处来,用力一拳打在了他的膝盖骨上:“三爷!” 随着话落,他忽地坐了起来。 “你别打呼噜了,小心……” 我刚说到这儿,身子突然僵住了,因为,黑暗中,我吃惊地发现,坐起来的不像三麻子,而是一个头戴瓜皮帽,脸上盖着纸的人,而且,而且呼噜声还在响。 我娘呀,我脑袋轰地一炸,“嗷”地跳了起来,连滚带爬地朝林子外窜去。 黑咕隆咚,慌不择路,不抓瞎才怪了,我没跑出几步,就“咕咚”一头撞在了一棵树干上,只觉眼前窜起一片火星,再啥也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只感觉脑袋一阵痛疼,皱眉慢慢睁开眼,却发现还躺在林子里,且天色已经大亮,我猛然想起了诈尸的事,忙惊悸地转头望。 目光触及到的,是三麻子那条假腿,而且,草地上还有血迹。 心里又是一惊:难道三麻子被那诈尸掐死了?我脑袋一晕,差点又昏死过去。 “郭子……” 不远处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像是三麻子。咦?难道他还没死? 我顺声望去,只见三麻子倚在一棵歪把子树下,而其面前则直挺挺地躺着那具死尸。 这到底是咋回事,他们不是在空地上吗,咋又挪到那儿了? 我抬手刚要揉眼,指头碰到额头,一阵钻心的痛疼,让我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三麻子倚在树干上,看着我,有气无力地说了一句。 你娘,这到底是咋回事呀。 我懒得起身,索性爬了过去,惊悸地瞥了眼三麻子脚下的那具尸体,见他原本崭新的青蓝色绸布大褂已破了好几处,露出了里面的黑布棉袄。 “你这小子,差点被你害死,”三麻子用手擦了下脸上粘着的草屑,“我再晚起来几秒钟,咱爷俩可能就都没命了……” 我听他这么一说,头皮不由一炸:“咋的,他……真起来了?” 我想起昨晚那一幕,仍感觉后怕。 原来,昨晚在黑暗中,我推的,捣的,不是三麻子的腿,而是那死尸的。我们都知道,膝盖是人体神经最敏感的地方,你即使自己敲自己一下,腿也会不由自主地弹起来。 而死尸,尤其是已经处于半诈的死尸,你用力敲那地方,即使他没感觉,也会神经抽动,不自觉地动弹起来。 我再举个例子:人在火葬的时候,一送进火炉,在燃烧的那一刹那,尸体都会忽地坐起来,但那不是活,而是筋萎缩。不信您问问火葬场的司炉工,或百度查一下。 我把那死尸捣坐起来并不可怕,因为他不是诈,是腿大筋抽动,我若不“嗷”地一声,连哭带喊狼狈逃窜地话,也没事。 可偏偏我那么做了,那尸体就这么诈了,忽地直挺挺地站起来,摇晃着就追我,但因脸上还盖着纸,眉心上也插着朱砂豆针,所以才和平常人走夜路那样,始终看不清周边情形,也就跑不起来。 幸亏三麻子及时醒来,单腿跳起来,追上去想伸手摁住他眉心上的银针,但那尸体是在运动中,三麻子又是个瘸子,跳了几次没弄住他,情急之下,一咬牙,从后面把他抱住,一同摔倒在地。 但他哪有诈尸的神力大呀,就在诈尸双手刚要卡住他脖子的一刹那,他的手也死死摁住了诈尸眉心上的那根银针。 这样,才又让死尸不动了。 我娘,我听的后背一阵阵发凉,这特么太惊悚了,这活,一般人真做不了。 我和三麻子坐在树下歇息了半天,看看太阳已出来了,又望望山脚下的小道上有了赶路的人影,这才叹息着,起身把那具尸体又拖到了半人高的草丛里隐蔽起来。 太阳渐渐高了起来,路上的行人也三三俩俩地多了起来,推车的,挑担的,还有赶着驴的,走的都很匆匆,快过年了,他们应该是去城里卖东西或买年货吧。 三麻子坐在地上,眯眼瞅着远处的小道,面无表情地对我说着接下来的计划。 “你好好看着从北面来的车辆,不论是马车、轿车、还是大卡车,只要是车,咱望见它们的影子了,你就赶紧下去,找几块挡路的石头,扔到路中间,然后再跑路沟里藏起来,注意,别伸头让死尸错抓了人。” 三麻子不紧不慢地叮嘱着我,眼睛却始终望着远处。 “那,那万一诈尸抓不到她呢?”我不想让“大花瓶”死,所以还要探三麻子的后续手段,以便有应对的办法。 “没有万一,这次弄不死她,下次肯定逃不了她。”三麻子咬牙切齿地道。 我娘,看来这杂种真下了决心一定要她死了。 我恼火地紧咬了下嘴唇,不吭声了。 这局,老子一定要搅,要不,对不起“大花瓶”那两个大奶和雪白丰满又柔软的屁股,当然,更重要的是她肚子里的种子。 只是,到时不知他们会怎么做了,这还得老天爷保佑。 我正心思着,三麻子突然低叫了一声:“那是啥?” 我一愣,顺着他指的方向眯眼望去,只见远处小道上,一个不大的黑点在慢慢往这移动。离这儿约六七里地。显然,那不会是人或畜。肯定是车辆啥的。 不等我回答,三麻子猛推了我一把:“下去,赶紧找石头,木棍子也行,注意隐蔽。” 真正的杀机来了。 我起身猫腰,一溜小跑来到了路边小沟里,见满眼都是箩筐大的石块,这些石块,只要随便搬起几个扔到路上,过路的车辆就会停下来。 但我早已阴谋好,绝不这么做。 我回头望望上面,见这距离和三麻子隐蔽的地方只有不到五十米远,这么近的距离,若事先搞手脚,肯定会被他发现,那就完了。 我不敢那样,转头用双手往草深的沟沿上急划拉,连拔带薅,没多大一会,就扯了一堆干草。 看着远处的那个物体越来越近,也愈发清晰起来,是一辆卡车!而且,隐隐能看见卡车车厢上还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个,头上还裹着绿围巾,那应该就是丫鬟小霞。 我心里咕咚一下,我娘,“大花瓶”真的来了呀。 我心里急着,双手哆嗦着把这堆干草团成了三个大圆球,若不注意,从远处看,会以为是石头蛋子。这是早已想好对付三麻子的唯一办法。 成不成功,关键看司机的眼神了。 随着远处的卡车隆隆驶近,我的心脏也蹦的越来越快,身子哆嗦的跟筛子似的,气也喘不成溜了。你娘,“大花瓶”呀,“大花瓶”,你知道我为救你,在遭着多么大的罪吗?这‘龙种’种的真不容易啊。 若这次你逃过这一劫,等有机会,老子一定要好好再跟你大战一场,痛快淋漓,不瘫不休。 近了,卡车近了,在阳光的照射下,我缩头眯眼,能清楚地看到驾驶室里那个熟悉的身影,车厢上的小李子和小霞的轮廓也清晰起来。 就在这时,忽听上面的茅草地里发出了一声嘶吼:“打!!!” 我脑袋轰地一炸,抓起一个大草球,飞身扔到了路中间,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余光中,我发现那卡车慢慢不动了,我*你司机八辈祖宗呀,你瞎眼看不到这是草球吗?我急的快哭出来了。 突然,又听上面猛喊一声:“卧倒!” 我咕咚一头窝在了沟里,只听身后“咕咚、咕咚……”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个身穿青蓝色绸布大褂的身影“嗖”地一下从我头上掠过,飞身扑向了那辆停在路上的卡车。 我听见一阵凄厉的哭喊声传来。 完了,“大花瓶”完了,我的龙种也完了…… 第九十章风雪逃亡夜 在诈尸飞身扑向卡车的同时,我听到了“大花瓶”撕心裂肺地哭喊声,那声音既凄厉又恐怖,令我脑袋轰地一炸,心沉到了极点。 “完了,完了……” 我绝望地暗喊着,抬头看了过去。 惊见那诈尸晃着高大的身躯,扎撒着双手,迎面跳上了车头,抡拳“咣、咣……”猛砸前挡玻璃,没几下,就听见传来“咔咔”的玻璃破碎声。 而车厢上的小李子和小霞,早不见了人影,可能窝在车底吓昏过去了吧。 随着“大花瓶”凄厉的哭喊声越来越急,我猛然看到那卡车浑身一颤,“轰——”地一下直往前冲来。 关键时刻,绝望的司机要拼命一搏了。 我心里猛地一振,瞪眼张嘴地看着那卡车载着诈尸轰轰地冲来,不顾一切地跳起来挥手大吼:“冲,冲死他——” 话没落,那车如脱弦的利箭,轰鸣着碾过路上的草球,疾速向前驰去。 而那站在车头上的诈尸被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一晃,站立不稳,一头栽了下来,只听“扑哧……”一阵木瓜的破碎声,其身体连头颅带胸腔加肢体,被卡车的两个前后轮子碾了个稀烂,黑乎乎的脓液喷了一地。 几乎与此同时,又惊见那卡车突然一拐,轰地一头扎向了右边的路沟,因为那边沟深,其连翻几滚,在一片惊天动地的惨吼声中,倒翻着撞进沟底,没了动静。 我站在那儿,扎撒着双手,一时懵了。我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小崽子,快上来!” 上面树林里的三麻子一声喊,把我从‘梦中’惊醒过来,身子一哆嗦,眼望着远处有人影往这奔来,忙转身连爬带窜地逃回了林子。 “三,三爷……” 没等我话落,三麻子飞身“咣”地一拳打中了我的胸膛:“你麻辣隔壁,你昏头了吗?让你窝着别动,你特么还跳起来喊,喊啥,你狗日的喊啥……” 三麻子怒吼着又猛抽了我一耳光。 显然,他没听清我喊的什么,谢天谢地。我捂着被抽的腮帮子,心里在侥幸的同时,盯着三麻子那因气急败坏而绝望丑陋的老脸,也不由怒发冲冠,*你娘,你狗日的杀了我的“肥田”,灭了我的‘龙种’,反而还埋怨起我来。 我想到这儿,浑身不由痉挛起来,脑子里闪出一丝歹毒的恶念,眼里便喷出了赤红的怒火,歇斯底里地跺脚大吼道:“你打,你打呀,你个畜生……” 我哭喊着,低头拱了上去,准备若三麻子再继续打,老子就拼上命弄死他。 弄死他,老子找玲花去,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我心里发着狠,脑袋直往前拱的同时,双拳也死死握紧了,只等三麻子的最后一击。 不料,三麻子不但没再打,反而一屁股砸在了地上。 我一下子愣了,不知这是咋回事。 “小子,我问你,”三麻子仰头看着我,眼里闪着明灭不定的诡异的光亮,“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跟那个骚娘们好上了?” 我靠,他这一嗓子,把我说懵了,怒火冲天的勇气瞬间又被泼灭:“我,我……没……” 因为变化太快,我心理还没准备好,只能心虚地跟蚊子似的,嘟囔出了这句,一听就是没底气。 “切,”三麻子一撇嘴,“你以为我是傻子呀,你那点小心眼,能瞒过三爷我吗?” 他的口气鄙夷而又酸溜溜的,或者夹杂着无奈? 我心里不由“咚、咚”跳了起来,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这,这杂种既然知道了,会怎么处理我? 如果刚才他继续打我,我还有杀心,但我的底细被他揭穿了,我反而没了勇气再出手了,做贼心虚是没胆量反抗的。 就在我苦逼颤栗的时候,三麻子突然叹了口气,道:“小子,算你有种,不管咋的,咱特么爷俩也不能相残呀,若那个臭娘们没死,算你好运,死了,那就是天命了,走!” 三麻子说完,忽地站了起来。 我心下一热,竟差点哭出来,三麻子,不,三爷好人啊,都说你没人性,那是对别人,而对我,却,却是情同父子呀。 我,特么真不该去日“大花瓶”呀,可,话说回来,我不给她撒种子,你更没戏,所以,真正意义上来说,我也没对不起你呀。 我心里就这么感激着,矛盾着,纠结着,瞥了眼下面小道,见人越聚越多,便把后背靠上三麻子:“三爷,咱回去吗?” 口气有些衰,也有些颤抖。 “回去找死吗?”三麻子厉声道,“只要他们有一个活下来,咱特么就都没命了。” 我这才突然意识到我创下了灭顶大祸,怪不得三麻子这么愤怒而又无奈呢。 “那,那咱去哪儿?”我茫然地望望四周,心里感到了一丝绝望。 “济南府,快走!”三麻子跳上我的脊背,用力朝我的肩膀拍了一下。 我应了一声,似一匹脱缰的野马,绕过山坡,直朝西南下奔去。 这一去,德县就再跟我们无关了,还有一枝梅俩人,她们也再不用跟苍蝇似的纠缠着我们了。 我心里既有些哀伤,又有些解脱,就这么背着三麻子一气奔出二十多里地,在一个小山村前的土坡上歇息下来。 一晚上没睡,早上又米水没进,这背着一个大活人跑了二十多里,可把我累屁了,幸亏他缺了条腿,减少了十几斤的重量,要不小命都够呛。 我大汗淋漓地仰躺在路边一石板上,喘气如牛,而三麻子却坐在一边悠哉悠哉地眯眼观赏着下面那村庄的全貌。 “郭子,下去问问,这村子叫啥名,谁家有毛驴没,顺便买一头回来。” 我靠,老子累的气都快喘不上来了,你狗日的还好意思再吩咐我? 我睁眼答道:“歇会。” 三麻子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那好吧,不过我可告诉你,这地还是德县的地盘,万一被鬼子或警察追上来,我搭上这条老命没啥,你可是年轻轻的。” 三麻子慢声细语地这么一说,把我听毛了,我日,可不是咋的,即使再累,也比被鬼子抓去练刺刀强呀。 我一骨碌坐起来,转头望了眼土坡下的那个小村子,伸手冲三麻子道:“拿钱。” 三麻子一楞:“啥钱?” “买驴的钱呀,这还不一定能有呢。”我想起了以前满村买驴的事。 三麻子哦了一声,伸手从兜里掏出三块大洋:“顺便看看村里有没有卖熟肉的,打几斤烧酒,娘的,没想到会受你小子连累着,要不这时老子早在饭店里大鱼大肉的吃喝开了。” 看来,他还对我搅了他的局而耿耿于怀。 我也不敢再说别的了,接过钱,拖着疲惫的身子向土坡下的那个小村走去。 这村不大,约有三十多户人家,问了,才知道叫:陈家庄。 因为是冬天农闲季节,有两户乡民家里有驴,本不想理我,但一听我想花两块大洋买驴,,眼睛立马放出了光,都挣着往家拖我,最后,我挑选了一头看似比较壮实的毛驴,买下。 又到村里一屠户家买了几斤熟肉,但没敢打酒,怕死麻子喝醉了误事。 “酒呢?” 当我牵着驴,提着肉回到土坡上时,三麻子第一句话就问这个。 我早已想好了对策,说道:“一个不到三十户的穷村子,有卖肉的就不错了,哪儿有卖酒的。” 我说着,一屁股坐到石板上,从纸包里撕下一块熟肉,就大口吃起来。吃了两口,转头见三麻子瞪眼张嘴地坐在那儿瞅着我,才猛然意识到他还没。 便把纸包递过去:“三爷,没办法,先吃点垫吧着吧,等咱到了镇子上啥的,去酒馆爱咋喝咋喝。” 三麻子一把拿过去,骂道:“你个小崽子,等我老了,看你这熊样也不会孝顺我。” 我听了,不但没恼,反而有一股暖流涌进心房,看来,三麻子真把我当儿子了,既然他这样,那以后我就得好好对他了,只是想起以前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心里还是堵得慌。 唉,可敬又可恨的三麻子呀。 吃了饭,我们继续往前赶路,因为有毛驴顶替了我的角色,空手走路就轻松多了。 其时,已是下午吧,天色阴沉下来,还刮起了凛冽的小北风,打在脸上跟刀子割差不多,这天,要下雪了。 我们不敢耽搁,沿路又往前走了十几里,天空就飘起了雪花。 我袖着双手,驴缰绳拴在胳膊上,边走边转头冲驴背上的三麻子道:“三爷,咱到哪儿了?雪要下大了,要不咱找个地方住下吧。” 三麻子缩着脖子,道:“这儿离县城还不到五十里,周边都是他们的地盘,住啥住,找灾呀,下雪正好,路上人少,王大拿那个王八也不会在这天里追咱,赶紧赶路。” 我一听,也是,就只好闷着头,牵着驴,迎着风雪继续向前。 又走了大约二十多里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雪也越下越大,风一刮,路和沟都被雪填平了,我几次都差点掉进路沟里去。 但三麻子在驴背上却一言不发。他不说话,我也不敢再说别的呀。 就这么地,我们在风雪中走了一夜,好在,因为满地银白,我们多少还能看清方向,不至于迷路。 这一夜,我们赶了近百里路,直到第二天天明,我才发现,我已成了个雪人,棉裤角都被冻成了冰疙瘩,身上也满是雪,外面硬梆梆的,内衣也被一层层的汗水浸透。 转头再看驴背上的三麻子,靠,眉眼都没了,完全成了个冰雪老人。 看来,不只我遭罪,他骑在驴背上一夜,浑身不活动,更冻得够呛。 唉,为了“大花瓶”,为了‘龙种’,竟遭这个罪,而且,还不知她死活,若死了,那我他娘的更冤枉死了。 “小子,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就是韩复渠的地盘了。”三麻子坐在驴背上不紧不慢地道。 我一听大喜,这么说,再走一小会,就能脱离鬼子和王大拿的追杀了? 我拍拍身上的雪,冲三麻子道:“三爷,那咱过去,就寻个镇子好好住两天,这一路,遭老鼻子罪了。” “切,”三麻子冷哼一声,“就怕逃出虎口,又进狼窝,郭子,停下!” 我一愣,不知三麻子说这话是啥意思。便把驴缰绳拽住,上去扶着三麻子下来。 因为他一夜没活动,腿都冻僵了,脚刚落地,就“哎吆、哎吆”地往下蹲,我忙用力把他提直了。 “三爷,歇歇?”我扶着他,转眼看向四周,皆被白雪覆盖,也没个干净地。 三麻子道:“歇个屁,等过了前面那道关卡再说。” “那,你下来干啥?”我眨着眼,一脸迷糊。 三麻子并不答,拍了拍身上的雪,伸手摸索着从兜里掏出那块金饼和两个金元宝,冲我道:“你找块石头,把这饼子咋成团,加这俩元宝,都塞进驴屁股里。” 啥,啥?我娘,他脑袋让驴踢了吗,还是冻了一夜,脑仁成冰了?把这么多金器塞驴肚子里,那驴还不得沉死?没了驴,我特娘的不就又成了你的驴了? 三麻子见我一脸困惑,这才解释:说那些国军,跟土匪没啥大区别,咱把这些东西藏在驴肚子里,他们查不到,等过了那个关卡,咱再把驴杀了,只要有金货在手,还怕买不到驴,吃不上肉吗? 我恍然大悟,三麻子,真是比诸葛孔明的智慧有过之而无不及呀,佩服! 于是,我拿着那金饼,跑到路边有雪堆的地方,扒开雪,找了块石头,把金饼打成了长条形的圆筒,回来,我抱住驴脖子,三麻子就把这些金货塞进了驴屁股里。 那驴蹦了几下,又安稳了。 三麻子骑上驴,我们继续赶路。 果不然,上了山梁,我们看到路中间拦着一根长木棍,路边的哨楼子的烟筒上还冒着白烟。 可能是雪天冷,站岗的都呆在那屋里吧。 三麻子探身低头道:“到了,你别说话,一切由我应付。” 我忙点了下头,牵着驴一步步来到了关卡前。 屋里的人大约从窗户里看到我们了吧,门开处,呼啦啦涌出五六个持枪的官兵。 “干啥的?下来,下来,搜查!”一嘴上叼着香烟,腰挎盒子枪的人喊道,他应该是个小头目。 三麻子忙从驴背上骨碌下来,让我搀扶着来到栏杆前,冲他们点头哈腰地道:“老总,行行好,我们在小日本那边没法过下去了,所以来投奔国统区,嘿嘿。” 那当官的乜眼打量着我俩,道:“投奔?我看特么你们像汉奸!” “哎呀,老总呀,您看我们这样,我一个瘸子,我儿子是个哑巴,想当汉奸人家也不会要呀,神州大地,炎黄子孙,宁死不当倭奴的狗!” 我靠,死麻子呀,死麻子,你狗日的这一忽悠,把老子忽悠成哑巴了,唉,啥缺德的事你都能做出来呀。不过,只要能保住命,顺利过了这一关,你就是把我说成是个傻子,老子也配合你。 “呀呵,这瘸子还一套一套的呢,肯定是个汉奸,弟兄们,给我仔细搜查!” 那当官的一挥手,几个士兵就搬开栏杆,冲到我们面前,上下其手地从头到脚地摸捏起来。 我兜里的七毛钱,三麻子兜里的几块大洋和那一串玛瑙,尽数被他们搜刮了去。 但因为我们心里有数,所以并不太心痛,再说心痛也没用,东西到了他们的手上,是甭想再拿回来的。 三麻子可怜巴巴地咧了几下嘴,假装抹着眼泪,上了驴,准备过关。 我低头牵着驴刚要走,不料,那当官的突然一声吼:“把驴留下,滚!” 我靠,我气的差点蹦起来,却听身后“咕咚”一声,忙回看,惊见三麻子一头从驴背上栽了下来…… 第九十一章半仙三麻子(1) 我们本来以为,那帮兵痞把我们身上的钱财搜刮干净就算了,没想到竟要扣下我们的驴。 气的我这个“哑巴”差点跳起来,没想到三麻子比我火气更大,竟一头从驴背上栽了下来。 要知道,他是个从来不吃亏的人。我们的财宝都藏在驴肚子里呢,若被扣下,那我们真成一文不名的穷光蛋了。这冰天雪地的,讨饭都没地方讨去。 我以为三麻子会装疯撒泼,哭天喊地的哀求这几个官兵看在他是个瘸子的份上,讨回毛驴,但没想到三麻子从驴背上摔下来后,不哭不闹不哀求,而是单腿又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雪,大声道:“好,为国卖命,劳苦功高,理应犒赏,这毛驴,权算我们爷俩送给老总们的礼物,请收下!” 三麻子说着,连蹦几下跳到我背上,用手一拍我的肩膀:“儿啊,老子以后就全指望你孝顺了!走!” 他这不阴不阳,神神叨叨的一番话,不但把我搞懵了,几个官兵也是面面相觑,明知他是在隐喻骂他们,可从话里又挑不出毛病来。 眼望着我们走远,几个官兵这才吆五喝六地嚷着要杀驴吃肉,炖驴肠。 这些杂种发财了,光驴肚子里那个金饼和金元宝,够他们买上百头驴的,靠! 我禁不住埋怨道:“三爷,你,你咋不求他们放了驴呀,看你平常一肚子本事,这到了关键时刻就……” “你咋不求啊?”三麻子火了。 “我不是个哑巴嘛……”我为自己的胆怯找到了理直气壮的理由。 三麻子不吭声了,稍倾,又叹了口气,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跟这些杂种求饶,屁用都不管,惹烦了他们,不定就把咱爷俩当汉奸毙了呢,小子,知足吧,咱能活着过了这道鬼门关,也算老天保佑咱。”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三麻子这么认怂,也就不再吭声,心里的怨气也没了。 我背着他继续在没膝深的雪地里艰难地赶路。 其时,天早已大亮,但阴沉沉的,没有太阳,抬眼望向四野,满目皆白。 我们从逃跑到现在,已走了一天一宿了,这么冷的天,肚子又是空的,累饿困交加,我背着他,感觉身上有千斤重,每抬腿走一步都几乎摇摇欲坠,喘气声也越来越急促,汗珠子滴在雪地上,似一个个蜂窝。 “三爷,前面没人家吗?我真走不动了。”我呼哧着喘着,问背上的三麻子。 三麻子不紧不慢地道:“这两搭界的鬼地方,几十里内没人敢住,还远着呢。” 我一听这话,身上仅剩的一点力气也泄了,咕咚一屁股砸在了雪地上。 三麻子“哎吆”一声,被我压在了身下。 我以为他会骂我,但却没听到他吭声,爬起来转身一看,见他仰躺在雪地上,睁着两眼盯着灰蒙蒙的天空在发呆。 看来,他也没脾气了,我也就势仰躺在他身边,做着短暂的惬意。 “郭子,”三麻子有气无力地慢声道,“咱爷俩不能在这儿冻饿死呀,你,去周边看看,有没野兔啥的,冻死的,找点来吃吧。” 我是累的实在懒得动弹,但与其就这么等死,还不如拼上最后一把力气去碰碰运气。 我应了一声,艰难地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在周边寻了一圈,野兔没见着,但找到了几只冻死的麻雀。 人困了,啥地方都能睡着,饿了,啥东西都能吃,何况还是野雀呢,我拿回来,和三麻子就地扒了个雪坑,又去雪地里扒来一些柴草,点上火,围着把麻雀烤熟了,也顾不得弹掉烟巴,就整个地把麻雀塞进嘴里,连骨头带毛带内脏,嚼嚼一块咽肚子里。 不但没觉得恶心,反而还啧巴着嘴,觉得这是有生以来吃到的少有的美味。 只是,麻雀没几只,我吃了仨,麻子吃了俩,没了。 肚子没填饱,精神头却长了点,于是,我背着三麻子在雪地里又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约七八里路,最后实在连喘气的力都没了,爷俩才在一草窝子里点上把火,呼呼睡着了。 一觉醒来,感觉浑身酸痛,睁开眼一看,三麻子早醒了,正在守着火堆皱眉发呆。 而不知啥时,天色已黑了。 “三爷。”我从地上爬起来,懒懒地叫了一声。 三麻子转头看了我一眼,道:“醒了?” “嗯。”我揉了揉眼,挪着身子靠过去。 “活动活动身子骨,趁黑走吧?” 我靠,还要走呀,我暗暗咧了下嘴,望着白茫茫的四野,真有些发怵了,但正如他说的那样,不走出这片荒野,就的等死。 没办法,谁都不想死,于是,又背着他继续在雪地里向前跋涉。 不知停停歇歇地又走了多长时间,赶了多少里路,在天色微明的时候,我们终于隐隐听到了山梁那边传来了几声狗吠。 前面应该有人家了。我精神大振,哄哧着背着三麻子爬上了前面那道不高的山梁,放眼望去,隐隐地发现远处平地上有一个个雪堆,有的雪堆上还冒着白烟。 这就是个村庄了。 “郭子,停下。”三麻子似乎也有了精神。 我把他放下来,呼哧着喘着,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汗,道:“三爷,你先在这歇着,我去前面村里讨点饭咱吃。” 我这口气,依然成了他的保护神。 我以为三麻子会暗暗感激我,不料,他却撇嘴说道:“讨饭?切,君子不吃嗟来之食,你三爷啥时讨过饭?” 我靠,这就又牛起来了? “那,那咋办?饿死?”我没好气地道。 “一技在手,天下遍走!”三麻子牛逼闪闪地道。 日啊,先前在荒野雪地里你咋不这么说呢,这刚见着人家了,就吹起来了? 我道:“还要给人去治病吗?” 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他还有啥技能,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冒充神医,但给人治了三次,全部失败。 第一次给一枝梅取大腿里的弹头,毛没见着,反把人日了,第二次是“大花瓶”的不孕不育,自己直接替王大拿代劳种上了。第三次是刘太爷,结果治了两次,人死了。 就这治谁谁倒霉的破技术,还敢再去忽悠? 我刚要开口,突听三麻子又道:“把棉袄脱下来!” 我猛地一愣:“咋了?” “要你脱,你就脱,哪这么多废话,”三麻子道,“脱下来,把棉袄里面的白衬布撕下来。” 我靠,没了棉袄里子,我还咋穿?但见他说的果断,眼神又严肃,我也不敢抗拒呀,只好极不情愿地脱下棉袄,把里面的白布扒了下来,冷风一吹,冻得浑身乱哆嗦,忙不迭地又把棉套穿在了身上。 紧接着,三麻子又让我去路边草堆里抱了抱柴草,点了,拿起一根拇指粗细的柴棍,让其燃烧了片刻,吹灭火星,把那块白布铺在雪地上,用柴棍的碳墨在上面写了几个大字。 我不认字,所以也不知道他写的是啥。 三麻子写完,又一笔一划地把那几个字描了一遍,显得更清晰。 随后,抬起头来又冲我道:“去找几根长木棍来。” 我不敢再问要干啥,就又去不远处寻了两根一人多高的棍子来。 三麻子把一根细棍子折断,用布条绑成长方形,又把那根较粗的棍子放中间绑了,最后才把那块带字的白布捆到了上面。 我这才恍然大悟,我靠,这不就是那些走街串巷,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们扛着的白布幡吗?难道三麻子也要给人去算命? 这,这也太不着调了吧。 “郭子,走,喝酒去!” 三麻子说完,拄着白布幡就站了起来,我迟疑地把背靠过去,问道:“三爷,咱要给人去算卦相面?” “废话,不算卦相面,咱吃啥?”三麻子爬到我背上,一手搂着我的脖子,一手举着布幡,底气十足地道。 我蹙了下眉头,又禁不住忐忑地道:“那,那若给人算错了呢,这人生地不熟的,人家不会揍咱?” “好汉靠嘴,好马靠腿,小子,揍你三爷的人还没出生呢,走!” 他说着,用脚踢了下我的腿,我只好硬着头皮,背着他,向远处的村庄走去。 其时,天已大亮,久违的太阳也出来了,阳光射在雪地上,耀的人不敢睁眼。 不一会儿,我们便来到了村口,我见大街上有人走动,就忙跟麻子说道:“三爷,进村了,若吆喝,你自己吆喝,我可张不开口。” 三麻子瞅瞅那些人影,又转头看了看街两边的破屋烂舍,道:“都是穷鬼,吆喝也没人给钱。” 我们就顺着街,扛着白布幡,就这么默不作声地走到村子中间的十字路口。 三麻子突然小声道:“慢点走。” 我闻声抬头,见前面街北侧,有一个青砖一挂到顶的深宅大院墙,黑漆漆的院门厚重而又油光发亮,一看就是个有钱的人家。 难道,三麻子要忽悠这家? 不等我回过神来,只听三麻子把手里的白布幡呼啦啦高举起来,大声吆喝道:“潍县神算子,算卦相面,不准不要钱唻……” 第九十二章半仙三麻子(2) 三麻子见前面大街北侧有户深宅大院,知道是本村的财主,边让我背着往前走,边手举着白布幡大声吆喝起来:“算卦相面,占卜称骨,人生八字样样皆灵。人的命天注定啦!” 我背着他,就这么吆喝着到了院门口,来回走了一趟,大门还是纹丝不动地紧闭着。 咦?难道这家人不在?不对呀,院门口大街上的雪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门上也没挂锁,肯定是在家。 三麻子清了清嗓子,又嘶声喊了起来:“潍县神算子,占卦算命,神机百灵,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中间算人富贵百命……” “三爷,别吆喝了,人家肯定不算。”我有些失望地看着那紧闭的大门,跟三麻子道。 一大清早的,这一老一少,举着个破白布幡在人家门口老晃悠,不是个事呀,万一把人吆喝烦了,出来揍你一顿,也白受着。 “闭嘴!”三麻子低声严厉地呵斥了我一声,又扯着嗓子吆喝,"潍县神算大师胡半仙特来本村为有缘众生指点迷津啦!" 话刚落,大门忽然哗啦一声敞开一条缝,一光头汉子伸出头来斥道:“马格逼的,在这吆喝啥子,滚!” 我靠,看来这伙计应该是宅院里的下人。 三麻子遂呵呵笑道:“小伙子,看你方头大脸的应该是有福之人,日后定能发达。” 那汉子一听,眨眨眼,好奇心上来了,打量了我们一眼,忙从门里出来,冲三麻子道:“真事咋的?” 三麻子道:“人生在世,富贵在天,你面相上带着呢。” 汉子惊讶地长大了嘴:“咦?你,你咋知道俺的小名?” 我靠,原来这汉子叫富贵。 三麻子呵呵一笑,道:“这还不简单?我是干啥的呀。” 三麻子说着,晃了晃手举着的白布幡。 富贵大喜,忙颠着脸皮堆笑着凑上来,小声道:“先生,那你快给我看看,我啥时候能发财娶媳妇?嘿嘿。” 他说着,不好意思地抬手挠了挠头皮。 就在这时,忽听屋里传来一声浑厚的嗓音:“富贵,你在那干啥,谁来了?” 富贵忙转头高应:“老爷,是占卦先生,他算卦很灵的。” 屋里那浑厚的声音道:“是吗?那把他叫进来吧。” 富贵忙应:“好的,老爷!” 三麻子一听有戏,忙问:“你家老爷叫啥?” 富贵小声道:“你不知道?俺老爷叫张贵发呀,出了名的大善人呢。” 三麻子顺口道:“噢,这就是张老爷的府邸呀,久仰久仰。” “快进来。” 富贵说完,转身向院门走去,我也忙背着三麻子跟进了门,咣当一下,大门又被栓上。 一进院门,只见正屋一溜四间青砖瓦房,还有东西厢房,院子也很大,且用青砖铺地,一看就是个不一般的财主家。 此时,那张财主正独自坐在客厅里喝茶,富贵领着我们一进客厅,张财主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有五十多岁,头戴瓜皮棉帽,身穿酱紫色棉袍,方脸大耳,身材也高大。 富贵介绍道:“老爷,这就是算命先生。” 我忙把三麻子从背上放下来,三麻子随手把那布幡递给了我,双拳冲财主一拱:“张老爷好!” 张财主打量着尖嘴猴腮的三麻子,也一抱拳:“幸会,先生请坐!” 三麻子见张财主方头大耳的,遂咧嘴道:“多谢老爷!一看就是有福之人,久仰,久仰。” 富贵扶着三麻子坐在了东家桌对面的椅子上。 张财主对富贵道:“富贵,上茶!” 富贵应声进了里屋。 我见三麻子并不急着说话,而是脸色平静地在观察着客厅摆设的同时偷偷瞄一下对桌的张财主,他知道这个财主肯定有事问自己,所以要后发制人更能显出自己的分量。这也是三麻子惯用的伎俩。 张财主看着三麻子,问道:“不知先生是……” 三麻子微微欠身,笑道:“张老爷,我们是潍县胡家屯的,在下大名胡高原,人送外号胡半仙,您老听说过吧?” 我靠,这又把名改了? 张财主自然没听说过,但似乎为了不驳三麻子的面子,就点头:“噢,胡半仙就是你啊,久仰久仰。” 三麻子咧嘴道:“客气,客气。” 富贵提着暖瓶从里屋出来,泡茶倒水。 张财主又不说话了。看那表情似有万般心事。他心里显然对我们还心存疑虑。这很好理解,一大早的,凭空来了两个陌生人,自称是算命的“半仙”,谁知是真是假,万一被卦艺不精的二逼忽悠了,那会遭人耻笑的。 而三麻子却坐不住了,他要找个引子套他尽快说出来,速战速决。要知道,我们的肚子还咕噜着呢。 三麻子端起茶碗,凑到嘴边慢慢呷着,故意打量着张财主,自言自语地点了点头:“好,好命呀,老爷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一看就是大福大贵之命,老祖宗研究的书本真是神呀。” 张财主呵呵笑道:“先生过奖了,我张某人不愁吃穿,都靠祖上庇荫加上老天爷照应。” 三麻子附和道:“那是,那是。不知老爷您要算……” 张财主叹了口气,说出了原委。 原来,他有一个儿子,叫大俊,今年二十三岁,20年前,也就是其三岁时,就与邻村王家刚出生的女儿婉儿定下娃娃亲,两家约定婉儿满20岁,就与大俊成亲。今年正好到了婚约期限,而王家自十几年前去了关外,一直没个音讯。可眼看要过年了,王家那边还是音信皆无。 张财主说到这儿,又叹了口气,道:“所以,我心里老不踏实,麻烦您给算算王家今年能回来吗?若回不来,过了年,我,我们再另寻家姑娘。” 看来,这张财主是个守信用的人。 这点破事还不简单吗?尽管捡好的说就是了,反正忽悠完就拍拍屁股走人,到时不论准不准,都找不到我们了。 三麻子听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噢,是这样啊,好!” 他说着,从腰里那个万能布包里掏出那本缺页少边又泛黄的破书,边翻查边问:“老爷,你家公子今年多大?生辰八字几何?还有王家小姐的生辰八字。” “好。”张财主转头冲里屋喊道,“俊他娘,快出来,先生要俊儿和婉儿的生辰八字!” 里屋应了一声,房门开处,一个五十岁左右,挽着发簪,穿着一身绿色袄裤的女人走了出来。 三麻子忙欠身:“太太好!” 张太太忙道:“先生快坐下,别客气。” 三麻子坐下,把眼光移向别处,不能盯着陌生女人看,这是每个有素质人的规矩,三麻子自然懂。 张财主看着妻子,道:“俊儿今年23了,是属虎的吧?” 张太太点头道:“嗯,就是属虎的,他民国三年八月初九早晨还没出日头就生了。你说是吧老爷。” 张财主想了想,点头道:“应该是。” 三麻子听到这里,也点了下头:“好。拿纸笔来。” 富贵忙跑进里屋拿笔。 三麻子则皱眉做思考状,张财主两口子紧张地望着他。 我心里却暗暗发笑,死麻子,真会装呀,不过这是家诚实人家,你可千万别把他们忽悠大了。 富贵拿着纸笔跑出来,手脚麻利地铺在了桌子上。 三麻子轻咳了一声,开始装模作样地用毛笔在草纸上反复演算了一番,而后掐着指头又嘟囔了一遍,不停地点头:“好,好命。” 张财主夫妻相视一眼,脸上露出欣喜。 三麻子又抬头问道:“那婉儿是属啥的?生辰八字还记得吗?” 张太太忙点头:“记得记得,婉儿比俊儿小三岁,六月初八下午傍黑的时候出生的。” 三麻子忙拿笔记着,自语道:“属小龙的,傍黑吃晚饭的时候出生,应该是酉时。” 张财主夫妻紧张地看着他。 三麻子在纸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字,抬头道:“您儿子属虎,又生在八月万物茂盛的季节,林中藏虎,神出鬼没,必定是人中豪杰,你儿媳婉儿属小龙,又出生在夏季傍晚时分,龙观星辰,虎潜山林。龙凤相聚,大富大贵,绝顶的姻缘!” 我靠,牛逼闪闪放光彩呀!三麻子,有一套! 三麻子看着张财主两口子瞪眼张嘴有些迷糊,又道:“老爷,太太,你们放心,今天是腊月二十八,离过年还有两天,婉儿绝对会从关外千里迢迢地回来,这是上天决定的姻缘,谁也阻挡不住。” 忽悠完毕,三麻子翘起那半截腿,静观对方反应。 张财主夫妻对望一眼,大喜,同时道:“真的?!” 张太太一拍手:“好好,有您这句话,俺们就放心了,先生,喝茶,快喝茶!” 她激动的声音都颤抖了。 我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单很顺利,等他们给了钱,我要背着三麻子去找个饭馆好好大吃一顿。 三麻子呵呵笑着,端起茶碗咕咚喝了口茶,道:“老爷,太太,我的相术在潍县那地方没有不佩服的,百分百灵验,你们只等着操办婚宴给少爷成亲吧。” 杀人杀个死,忽悠忽到底,这是学问。 而张财主夫妻最想听到的也是这些话,也许他们还怀疑眼前这个瘸子的卦术,但说好的自然爱听,也符合他们的心理,若说坏就不行了。 张财主高兴地道:“好,先生,到时我家俊儿成亲那天,请你们来喝喜酒。” “对对,喝喜酒。”张太太附和道。 三麻子得意地嘴一咧:“老爷太太,到时你们不请我也会来讨酒喝,呵呵。” 三麻子说着站起来。忽悠完毕,我们也该溜了。 “好好,先生,给你卦钱。”张财主忙从怀里掏出一块大洋,起身就往三麻子手里塞。 我靠,一块大洋,半头驴呢,三麻子,有你的! 三麻子一见大洋,眉开眼笑,但却装逼地道:“别别,嘿嘿……” 三麻子嘴里推辞着,手却接过大洋紧紧攥住。 大功告成,我们在张家夫妻和富贵千恩万谢的奉承中牛逼闪闪地出了张家大门,向村外走去。 “三爷,咱再去哪儿?先找个地方吃顿饭吧,我肚子饿的老叫唤。”我背着三麻子,抱怨道。 “不急,咱再去别个村忽悠一下,多捞点,到时不光要填饱肚皮,连俊娘们都有了,呵呵。”三麻子得意地说道。 我只好应了一声,背着他,加快步子出了村,沿路向前走去。 只是不知道,冥冥中,一场灾难即将降临到我们头上。。。。。。 第九十三章半仙三麻子(3) 三麻子在张财主家忽悠到了一块大洋,我想去镇上酒馆连吃带喝填饱肚皮,但他却要再忽悠一家,那样不但大鱼大肉有了,连睡觉都有俊娘们陪着了。 我听了他这个打算,心里也怪痒痒的,就无条件服从了。 出了村,我背着他沿路继续向前跋涉,准备再寻个村子,找个财主忽悠忽悠。 正走着,突见前面路上出现了两个人影。准确地说是两个骑着马的人影。 “三爷,来人了。”我提醒三麻子道。 三麻子趴在我背上,罩手瞅了瞅,道:“过路的,甭管他。” 我就继续闷头往前走,马蹄声越来越近。 三麻子突然低声道:“生意来了!” 我忙抬头,见前面骑马的是一老一少两个男子。 老的约有五十多岁,穿狐皮大袍,还戴着个眼镜,小的约有十七八岁,白净瘦弱,虽然穿着黑袄裤,但也冻得鼻涕挂了老长。 这应该是一主一仆外出办事或购买年货的吧。 三麻子之所以说“生意来了”,就是看他们的穿戴,尤其是那老头的装扮和胯下的高头大马来判断的,而且那老头应该还是个有学问的人,这种人即使给他算卦算错了,也不能把我们怎么的。 总之一句话:这是一单毫无半点风险的买卖。就看三麻子能不能拉到这笔生意了。 我相信,凭他的脑瓜和嘴巴,只要他想干,这单绝对跑不了。 我这么想着,三麻子已把手里的那个破布幡高高举了起来。但却并没吆喝。 两路人就这么互相打量着对方,迎面走近。 只见那马上的老头边走,边眯眼瞅着我们,就在要擦肩而过的当口,他突然道:“先生请留步!” 我心里猛地一振:大鱼上钩了! 三麻子朗声道:“老哥,请问有事吗?” 那老头道:“你们是算卦的吗?卦术灵不,在这一带有没有名气?” 三麻子看着他,并不答话,而是摸索着从兜里掏出那一块大洋,朝老头一晃:“刚给人算了一卦,本不愿要人家的钱,但主顾连声说神了,非给不可,所以,呵呵……” 三麻子笑着,又把大洋揣进了兜里。 那老头一听,眼里立马放出了光:“真的吗,那先生能否给老朽也算一卦?您放心,我有钱!” 老头说着,伸手从狐皮棉袍的兜里摸出一个布袋,随手一抖,响起一阵“丁零当啷”悦耳的声音,里面起码有几十块大洋。 三麻子呵呵笑道:“老哥,在下虽然穷困潦倒,但并不稀罕钱财,只为点拨众生迷津,为小辈和来世积点德。” 这话说的,有点装逼了。刚才还拿着大洋得瑟呢,眨眼又说不为钱。 那老头佩服地点了点头:“那好,先生,这里说话不方便,请跟我回家咱再细说吧,您放心,您不要钱我也必须给,这是规矩。” 说完,他和三麻子同时哈哈大笑起来。我也陪着咧了咧嘴。 那老头转身冲跟在后面的那年轻人道:“石头,下来,把马给两位先生骑着。” 话刚落,石头忙翻身从马上跳了下来。 咦,这待遇,立马高大上了! 三麻子推让了几句,我们就老实不客气地上了马,由那石头牵着,跟着老者向他的家赶去。 我不知道那老头跟这年轻人是啥关系,看两人的穿戴,应该不是父子,而是主仆,但既然仆人也能骑着马,说明老者的家业很大,要知道,那个年代,骑马等同于现在的宝马车了,绝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我们赶了七八里路,经过了两个村子,但老头骑着马仍往前急走,没有半点停步的意思。 可能他们村离这还很远吧。 我骑在马上,远远望见前面出现了一座山,心里就嘀咕起来,难道他们在山沟里住?还是要再翻过山梁呢。 三麻子也禁不住大声问道:“老哥,离咱的家还早吗?是哪个村?” 那老头道:“快了,前面山脚下就是,五道沟村。” 他说着,两腿一夹马肚,加快了速度,而牵着我们马绳的石头也跟着跑了起来,那速度半点不落马。我暗暗赞叹他的身手。 就这么又奔了六七里地,我们终于来到山脚下。四下望了一圈,却仍不见有人烟。 咦?难道老头所在的村子,是在山沟里?可,这儿也没个沟呀? 我心里不由疑惑起来,低声问三麻子:“三爷,我咋没看见有村子呢?” 三麻子道:“你没听见吗?五道沟,肯定在沟里。” 我刚要反驳,忽听那老头在前面大声道:“别急,快到了,上了这半山坡,右边就是五道沟村,石头,腿脚利索点。” 话落,四人俩马,迎头上了山道,呼哧着就往山坡上窜去。 突然,三麻子身子一阵,小声叫道:“坏了,进了土匪窝了……” 我脑袋轰地一炸,抬眼向上望去,只见山坡树林里,隐隐露出了一个高耸的哨楼子,而上面还有人影在晃动。 我娘,完了,这下咋办? “三爷……”我低声哭道,“咱,咱赶紧跑吧。” “晚了,*他个娘……”三麻子低低地叹了一口气。 可我还想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忙冲前面的老头喊道:“先,先生,我想下马撒泡尿,憋死了!” 不等那老头答话,给我们牵马的石头却猛然吼道:“老实呆着,咋呼啥?” 我低眼一看,不知啥时,他手里竟握了一支盒子枪。 我心猛地一紧,瞪眼张嘴地不敢吭声了。 就在这时,忽听上面一声喊,我忙抬眼望去,只见雪道上呼啦啦跑下七八个人,边跑边喊:“算盘子,又捞到大鱼了吗?哈哈……” 三麻子低声急促道:“别怕别怕,一切有我。” 他话虽是这么说,可进了土匪窝,连他自己的命都难保,还能保住我?鬼都不信。 那些土匪嘻嘻哈哈地持枪冲下来,二话不说,把我们从马上拖下来,头上蒙住黑布,吆五喝六地就擒上了山。 一伙人来到土匪大厅,把我们头上的黑布揭了,我忙眯眼细看,见迎面一张虎皮椅上,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光头大汉,面目凶恶,眼神犀利,正在打量着我们,而那个戴着眼镜的老头附在他耳边说着什么。 “跪下!”我身边的一个土匪猛踢了我一脚,一把把我摁到在地,几乎与此同时,三麻子也惊叫着“咕咚”栽在了地上。 这时,虎皮椅子上那个头领开口了:“我听说你们会算卦是吗?” 我身子猛地一哆嗦,想起了在黑风口土匪寨里的事,三麻子,你狗日的千万别再又叫我师傅,把这事往我身上推呀,否则死定了。 幸好,三麻子没再使这种损招,而是仰头双拳一抱,道:“回大头领,小的只懂些皮毛,混口饭吃而已,您老千万别当真。” 我靠,这就怂了?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在这儿,他是绝对不敢海阔天空地忽悠的,否则一句话说错,狗头就会立马落地。 那头领脸一沉:“这么说,你啥也不懂了?” 三麻子尴尬地一咧嘴:“这……您老知道的,我们这行……” “不懂还特么装啥狗屁先生,”那头领啪地一拍椅子扶手,冲几个土匪吼道,“把这俩骗子拖出去砍了!” 话刚落,几个土匪一哄而上,擒着我们就往门口拖。 这他娘的完了,我忙大叫:“三爷,三爷救我呀……” 这时候,即使叫三奶奶也不管用了。 “大头领,大头领,您先听我说呀,”三麻子也昏了,扯着嗓子连声喊,“小的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五千年文化古典,啥都懂呀,您说,您有啥事尽管说……” 都到这时候了,能磨叽一秒是一秒了,总比一声不吭就死强一点吧。 那大头领看着我们这熊样,不由哈哈大笑,抬手止住了喽啰们的行动。 我和三麻子忙又跪趴着上前,连连磕头,感谢大头领的不杀之恩。心里却鼓颠着不知他要算啥卦,更不知三麻子能忽悠对不。 小命能不能保住,关键就看三麻子这张嘴了。 只是,令我们万没料到的是,这土匪头领并不要我们给他算啥卦,而是要三麻子下山去说媒。 原来,这大头领姓耿,外号“耿老虎”,他有一个女儿,名叫“柳叶儿”,今年二十二了,长相我们没看见,但据眼镜老头说,是如花似玉,美人一个,且会武功,所以心气颇高。 女儿到了婚嫁的年龄了,耿老虎也托人给她物色了几个山下富家少爷,可她一个都看不上。寨里的鬼头蛤蟆眼的土匪喽啰们就更不用说了。 耿老虎为此而发愁,不知女儿想找个啥样的夫婿。 谁知,柳叶儿昨天下山去镇子上买东西,在街上无意间碰见了一位高大英俊,气质不凡的后生,她一下子就惊呆了。直到那后生走出老远,她才回过神来,忙奔上去问他叫啥,家是哪个村的。 那后生也不避讳,很痛快地一一答了,还说自己在济南府上过洋学堂,等过了年,再去大地方闯荡闯荡。 就这么的,柳叶儿被迷上了,回到山上后,就缠着父亲耿老虎去那后生家里提亲,说这辈子非他不嫁。 耿老虎没办法,就让自己的帐房先生,也就是那个戴眼镜的“算盘子”老头下山去给女儿提亲。 可“算盘子”知道,柳叶儿说的那个后生,人家早已定了亲,也快要成婚了,凭自己这点本事,又加上这土匪的身份,人家是根本不会同意的。 但,耿老虎是个脾气粗暴的人,又是大头领,说一不二,也不敢违抗呀。 所以,只好硬着头皮,一大早地带着小喽啰石头,骑着马,踏上了去提亲的路。他知道,这事铁定百分百不会成,而凭耿老虎的脾气,不定一瞪眼就会把他砍了呢。 正在路上犯着愁呢,恰好就看见了我们举着算卦相面的白布幡,他灵机一动,就把我俩套上了。 当然,他也不是盲目地找替死鬼,而是认为但凡算卦相面的人,都有一张能把活人说死,死人说活的本领,况且,若让算命先生去上门提亲,因为乡民都信迷信,那成功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这样,即使我们提不成亲,倒霉的也是我俩,而他自己也不会担责。 我仔细听完了耿老虎和“算盘子”的话,心里不由一阵轻松,这还不简单?不用吹灰之力,三麻子就办了。 而三麻子也笑容满面低眯眼冲耿老虎问道:“请问,你们要我提亲的那家是哪个村的?姓什名谁?说清楚了,我们这就去办,您就保管听好吧!” 不等耿老虎开口,“算盘子”抢先答道:“张家庄的,老头叫张贵道,他儿子叫张俊豪……” 我心猛地一紧,啥,啥?那,那不就是我们刚忽悠过的那一家吗? 不等他话落,我一屁股就砸在了地上,我娘呀,这下真完了。。。。。。 第九十四章半仙三麻子(4) 这刚咬牙赌咒地把张家忽悠住了,转身再去把自己的话完全翻过来,这不是自扇嘴巴吗?真他娘的,啥倒霉事都让我们摊上了。 三麻子,你牛逼闪闪精明一世,竟被个老头套住了,这他娘的咋办? 三麻子也瞪眼张嘴地呆在那儿,半天没答上话来。 那耿老虎见三麻子瞪眼张嘴地不吭声,便牛眼一瞪,问道:“咋的了,不想去吗?” 三麻子为难地把嘴一咧:“大头领,这……” 话刚到这,耿老虎忽地站起来,厉声吼道:“把这俩东西拖出去砍了!” 我靠,我“嗷”地一声,捣头就磕:“大头领,不管我的事呀,都是这死瘸子鼓捣的啊……” 三麻子一听昏了,忙大声道:“去去,谁说不去了?这就去,立马去!” 耿老虎这才一撇嘴,吼道:“真去是吧?” “真去,宁死不辞!”三麻子昂首挺胸地道。 耿老虎哈哈一笑,又坐回到了椅子上,口气缓和了许多:“那好,你们去若说成了这门亲事,老子会大大奖赏,若说不成,哼哼……” 耿老虎握了下拳头,那意思很明白,不成就砍头。 三麻子忙谢了。 说实话,都到这地步了,能把命保住就谢天谢地了,哪还敢心思奖赏? 我和三麻子被两个土匪押着出了屋,在“算盘子”的监督下,骑上几匹快马,下了山,一路向张家庄奔去。 简单截说,我们来到张家庄村口,停住。 俩土匪和“算盘子”在村口等消息,我就又背着三麻子,手举着那个破布幡,硬着头皮向张贵道家走去。 边走,三麻子边骂我,说我忒不是个东西,临死还要把他出卖,我三听两听就不服了,说一枝梅被你日了,你咋还冤枉我呢?害的老子至今听到她的名字,心里还哆嗦。 三麻子不吭声了,过了会,又叹道:“郭子,咱啥也不用说了,今天咱这脑袋还在裤腰上挂着呢,命都要没了,咱爷俩还计较这些干啥,跟命比起来,那都不是事呀。” 我心里一沉,难道三麻子也认为这门亲事说不成?那真完了。 我脑子一转,低声道:“三爷,要不,要不咱瞅个胡同干脆跑了吧。” 三麻子道:“往哪儿跑?甭说咱瘸子傻子的逃不了,就是腿脚好的,也没门呀,满山遍野都是没膝深的雪,你能跑多远?” “那,咱也不能等死呀。”我苦道。 “不管咋的,咱先试试吧,不定也许能成呢,那张财主不是也说过他王家今年若回不来,过了年就另寻门亲事吗?” 三麻子这一说,我心里也一动,对呀,先糊弄糊弄,不定凭三麻子这张嘴,媒就说成了呢。 我俩嘀咕着,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来到了张家院门口。 我抬头望了望紧闭的大门。暗暗摇了摇头,能不能忽悠成功,就看今天的运气了。 紧接着,三麻子又厚着脸皮,扯声喊了起来:“占卦算命,神机百灵,上通天文下知地理,中间算人富贵百命……” 他刚吆喝了一句,大门忽然哗啦一声敞开一条缝,富贵伸出头,一看又是我们,惊喜地道:“呀?是算命先生呀,咋又来了?快进,快进来。” 富贵赶紧拉着我们进了门,咣当一下大门又被栓上。 刚进了院子里,富贵就朝屋里喊:“老爷,老爷,刚才那个算命先生又来了。” 在客厅里喝茶的张财主闻声刚要起身,我们就被富贵扯着从外面闯了进来。 张财主似乎有些懵,不知我们又回来干啥,看着三麻子,迟疑地问道:“先生……” 三麻子哧溜一下从我背上滑下来,双拳一抱,面色愧疚地道:“张老爷,对不起,真对不起,太抱歉了。” 张财主一听更愣了,他瞪眼张嘴地望着惭愧万分的三麻子,疑惑地道:“咋了,先生,您有啥对不起我的?” 三麻子一拍大腿:“嗨,老爷,是我先前给少爷算卦算错了,现在特地登门赔罪呀。” 张财主又是一愣:“算,卦算错了?” 富贵在一边也懵了,看看老爷又瞅瞅三麻子,问道:“先生,你不是算的挺准吗?不会吧。” “谁说不是呀,我算差了少爷的生日时辰,回去的路上我越琢磨越不对,到家拿出书来仔细一查,可不是咋的,那卦完全颠倒了,唉,我这破记性,真是,差点误了你们的大事。” 三麻子边说边自责地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噢,张财主听到这里明白了,忙拉着三麻子坐下,安慰道:“先生,不急,不急,有话咱慢慢说。” 两人坐下,富贵忙着倒茶。 三麻子又从腰里掏出那个万能布包,从里面抽出那本发黄的破书,刷刷翻到中页,把书隔着桌子伸到了张财主面前:“老爷,就是这里,你看,不但我想错了,你们说的少爷时辰也错了,错上加错,整个命运就完全翻个了,幸亏我上心,要不……所以,我赶紧特地来给少爷重新算算。” 三麻子不能把责任全揽到自己身上,多少也的给这个财主分点,要不人家瞧不起你。 张财主也不傻呀,他伸头看看书页,眨眨眼疑惑地说道:“不对呀先生,我家俊儿和婉儿的生日时辰,我太太都记着呢,肯定不会错。” 不错也的错。谁让你碰上大忽悠的呢。 三麻子一蹙眉头,认真地道:“老爷,您不懂《易经》的奥秘,是这样的,你们普通人只知道时辰,但一个时辰又分八刻,一刻还要分八分,这刻刻分分都不相连,即使同日同一时辰出生的人也分先后,关键就在这八刻八分上,要不怎么还千人千命,有穷有富呢,您老明白了吧。” 张财主眨眨眼,不吭声了。 咦?有戏!我心里暗暗为三麻子点赞。 三麻子见张财主半信半疑,知道该给点颜色看看了,于是脸色突然一变,忽地站起来,道:“老爷,我是好心特意跑来给您解忧的,既然您不信,那就算我白跑这一趟,以后若真出了人命可别怪我,您看着办吧。” 三麻子说着,转身冲我道:“郭子,走!” 这下可把张财主和富贵吓懵了,忙上前阻拦。 富贵连声道:“先生,信,俺们信。” 张财主也紧跟道:“对对,先生不必恼,快请坐,请坐。” 主仆二人说着把三麻子摁回了椅子上。 三麻子一计成功,心里自然暗暗得意,表面却无奈地又道:“唉,既然这样,那我也只好给老爷您重新算算了,不过,若说的不好听,您可别生气。” 张财主早被他的话忽悠晕了,忙道:“不会,不会的先生,您算出啥尽管直接说。” 三麻子似乎很无奈地道:“那好吧。” 他的目光盯着张财主,一字一句地说道:“根据我这些年给人占卜的经验来看,您家少爷虽然生就的富贵命,但命理上却又跟那个婉儿姑娘犯煞!” 张财主一愣:“犯煞?” “对,犯大煞!”三麻子硬声道。 张财主脸皮急抖了几下,眯眼问道:“啥意思?你说能出啥大事? 三麻子斩钉截铁地道:“就是血光之灾!” 要来就来个狠的。这是死麻子的一贯伎俩。 “啊?”张财主一听,昏了,惊愕地望着三麻子,“那,那,先生,有没有破解的招数?别担心,钱我会多给你,只要你能帮我们化解。” 终于上套了,接下来就是牵着他鼻子任自己摆布了,呵呵。三麻子,高人也! 三麻子脸皮皱了皱,故作为难地叹道:“唉,这事很难呀。” 张财主张嘴望着他,用哀求的口吻道:“先生,再难您也的给个破解的办法呀,要不……” 三麻子又叹了口气,道:“那,好吧。” 三麻子说完,皱眉掐指头,嘴巴一张一合,似在谋略。 张财主见三麻子答应了,便转头对一旁的富贵道:“去里屋叫太太出来。” 话没落,躲在里屋门后偷听的张太太一步从里屋迈了出来:“来了来了,先生,你说俺家有血光之灾?那该咋办呀。” 张太太面带惊恐,手足无措地看看三麻子又看看丈夫,忐忑道:“老爷……” 三麻子突然抬起头,朗声道:“拿纸笔来。” 富贵应声忙跑进里屋拿笔。 三麻子又皱眉做思考状,张财主两口子紧张地望着他。 富贵拿着纸笔跑出来,手脚麻利地铺在了桌子上。 三麻子又开始装模作样地用毛笔在草纸上反复演算了一番,而后掐着指头又嘟囔了一遍,抬头道:“您儿子属虎。” 夫妻俩忙点头:“对对。” 三麻子表情严肃,一字一句地道:“又生在八月万物茂盛的季节,林中藏虎,神出鬼没,表面看似平静,实则杀机四伏。这个季节这种时辰出生的人,日后必能出人头地,飞黄腾达,但大忌是因肆无忌惮到处惹事,会招来杀身之祸。” 此话一出,张财主两口子面面相觑,又同时问道:“那,那咋办?” 三麻子眯眼伸头,低声道:“虎是万兽之王,只有一种神物能驯服呵护住他。” “啥物?” 三麻子:“龙!” “龙?” “对,龙虎作伴,相得益彰,天下无敌,所以你儿子必须尽快找一个属龙的姑娘成亲……” 三麻子刚说到这里,张太太忙插嘴道:“婉儿姑娘就是属龙的呀,先生,您忘了?” 张财主也道:“就是呀,咱先前算过的。” 我靠,这回看麻子再怎么说。我暗暗为他着急。 三麻子嘴一撇,道:“我知道,不过她是属小龙的,也就是蛇。绝对不行。” 张太太一听,眨眨眼,又道:“不对呀先生,您说过他们很配的。” 张财主也附和:“对呀!” 三麻子脸皮抖了几抖,眼珠一转,皱眉摇了摇头:“理是这么个理,但你们有所不知,那个姓王的婉儿姑娘出生在六月初八酉时八刻,注定一出世就要害人。因为她是属蛇的,蛇天生就咬人,不,是咬老虎。老虎晚上出来觅食,蛇也晚上行动,两两相碰,必伤其一。” 张太太一听又懵了:“啊?不会吧,这……当初俺也请几个先生看了两个孩子的八字,都说两人相配,大喜。” 三麻子嘴一撇:“蛇能干啥?它能镇住虎吗?狗屁,它只能伤害虎,只有属大龙的才行,否则虎必半道夭折。” 张家两口子瞪眼张嘴地没了说辞。 张财主看着李半仙,眼里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见此,我心里猛地一沉:难道他怀疑了? 张太太却急道:“那,那咋办?” 三麻子胸有成竹地说道:“好办,把王家那门亲退了,再说,关外那地早被鬼子占了,她死活还不知道呢,我另给你们找个属龙的漂亮姑娘,那姑娘不但长得俊,而且家里也有钱,跟你家门当户对,绝对般配!” “谁?哪个村的?”张太太接口问道。 “五道山大寨,绿林好汉耿老虎,耿大头领的女儿柳叶儿!” 张太太惊诧地咧了咧嘴:“啥?土匪的闺女?” 看来,她似乎不太同意。 张财主盯着三麻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冷言道:“你……今天是专门来提亲的吧!” 三麻子尴尬的脸皮一抖:“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我是为了你们全家好,别看耿老虎名声不好,但他为人耿直豪爽,他女儿柳叶儿心底更是没的说,那叫一个善良,而且不论武功还是枪法,都是绝对岗岗的……” 张财主脸色唰地一沉:“切!先生,你不必说了,我们老张家绝不会跟土匪联姻,你这卦也没谱,说白了就是纯粹在忽悠。” 完了,完了,你娘,这下咋办?我在一边急得腿都哆嗦起来。 三麻子急辩道:“谁说是忽悠,我是为了你们好……” “好个屁,”张财主转头气吼吼地冲富贵道:“富贵,送客!” 富贵应声过来,拽着三麻子就往外拖。 我也忙上前拉扯富贵。而三麻子一看要完,赶紧扯虎皮拉大旗,挣扎着扭头冲张财主道:“你,你别自傲自大,这事若不答应,老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张财主烦躁地连连摆手:“滚滚,赶紧滚!” 三麻子吼叫着被富贵拦腰抱着从院子里扔到街上,三麻子惊叫着摔在了地上,紧接着算卦的旗幡也扔了出来。院门咣当一声又栓上。 “三爷……”我哭叫着扑了上去,一时不知咋办才好,小命要没了,人也就懵了。 三麻子气昏了,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拿起旗幡拄着,冲门内大叫:“老张头,你给我等着,我姓胡的绝不是好欺负的,老子立马带人来扫平了你这土窝。” 三麻子单腿跳脚正骂着,大门忽然哗啦一声大开,富贵举着棍子从门里蹿了出来。 三麻子吓的一哆嗦,“嗷”的一声转身子就窜,可单腿在雪地上不稳呀。只听“哧溜,咣——”地一声,身体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坚硬的冻地上。 “三爷——”我哭喊着扑了上去。 第九十五章夜宿黑店(1) 我背着鼻青脸肿的三麻子狼狈地向村外跑去。 还没到村口,三麻子就嘶声哭喊道:“来人,来人快救我呀……” 在村口等候的“算盘子”和俩土匪早已看到了我们的身影,忙奔过来纷纷问道:“咋了,咋了……” 三麻子大嘴一咧:“我*他个亲娘呀……” 只说出这几个字,就嚎啕大哭起来。 “算盘子”一看,就立马明白了是咋回事,遂急摧道:“快,快上马,回去再说。” 于是,我们把三麻子架上马,一溜烟地向几十里外的五道山土匪寨驰去。 回到山上,我们架着三麻子刚进大厅,他就奋力挣脱开,“咕咚”一下扑在地上,冲着耿老虎又是一阵大哭:“大头领,不是我姓胡的无能,是他张家根本瞧不起你呀……我,我昂首挺胸,据理力争,没想到他们抄起铁棍就打,我宁死不屈地跟他们拼命,结果,结果……您看……” 三麻子哭诉着,手指着被磕破的鼻子和擦的少皮没毛的额头:“我冻死迎风站,饿死不低头,就是死了,也是为维护大头领您老的尊严而死的呀……” 耿老虎本来就是个粗暴脾气,一看三麻子被张家打成这样,又听了他一顿忽悠,拧眉瞪眼,肺都被气炸了,不等三麻子再控诉,“嗷”地一声从虎皮椅上跳了起来。 “兄弟们,给我集合队伍,去灭了那家王八蛋!” 喽啰们也早已义愤填膺,一听大头领发话了,纷纷持刀举枪地连声嚷着要血洗张家庄,为大头领报仇雪恨。 于是乎,土匪寨里的几十个土匪,在耿老虎和“算盘子”的带领下,押着我们两人一马,就冲下山,驰马杀向了张家庄。 一彪人马风风火火地赶到张家庄村口,三麻子举手大吼道:“大头领,张家那窝王八蛋就在村中心十字大街北侧,黑漆大门,青砖墙,哪家最富就是他家。” 打家劫舍本就是土匪们的职业,这要过年了,谁不想多捞点? 于是,耿老虎发一声喊,率领众土匪拍马呼啦啦向村里窜去。 我刚要拍马跟上,突然被三麻子一把扯住。 我一愣,刚要问,只听三麻子低声严厉地道:“找死?” 我脑子一闪,恍然大悟,眼看着土匪们都呐喊着冲进了村,三麻子甩手“啪”地猛拍了一下马屁股,那马载着我们就呼啸着向大道奔去。 三麻子,高人也! 我们骑着马一气奔出四五十里地,望望四野没有人烟了,这才敢放慢速度,信马由缰地向前溜达起来。 “三爷,那些土匪会不会追来?”我转头朝后面望望,目力所及之处,白皑皑一片,没有一个人影。 三麻子道:“要追他们也没工夫,这回不定正忙着分赃呢,咱没欠他,没害他的,不值得他们兴师动众。” 话虽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是怕他们真追来,若那样,肯定就狗头落地不叨叨了。 等马喘过气来,我们又加快了速度,这样跑跑停停,大约赶了百十里地。 看看天色,太阳快落山了。 今晚总不能再在这冰天雪地里睡吧。 我们又走了十多里路,翻过一道山梁,突然望见山脚下有两排小屋,烟筒里还冒着烟。 我不由大喜,忙对三麻子道:“三爷,前面有人家。” 三麻子眯眼望了望,道:“是客店,走,去那儿宿下。” 于是我们策马奔下了山,来到了这排路边的小屋前。 这排小屋处在十字路口边,其实是一个不大的四合院,靠路的一面门口边挑着一块破布,上写着字,应该是客店的招牌吧。 说是客店,其实就是大车店。专供过往挑夫走卒歇脚的临时住所。 墙屋是土块磊的,房顶用山草覆盖,除了店门用的是破木板,其他窗户都是用木棍横七竖八地撑着。 临近年关,又是荒山野外,冰天雪地的,路上行人不多,偶尔有人也是匆匆过客,没有想住店的,门前就显得格外冷清。 我搀扶着三麻子下了马,走到客店门口,伸头朝黑洞洞的屋里瞅去,里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来人了,来人了。” 紧接着响起一阵乒啷咣当的板凳倒地声,一个30多岁的妇女衣衫不整的从屋里奔出来:“咋了,想住店吗客官?” 妇女身高马大,腰壮胸肥,凌乱的头发下一张堆满横肉的大脸竭力挤出几道皱纹,算是欢迎。 我望着这女人,心里不免有些胆怯,轻点了点头。 那女人上下打量了我们一遍,见我们灰头土脸,衣裤也是破烂不堪,三麻子还没了半截腿,黑布鞋也张着口,一看就不是个有钱的主。很可能是逃荒要饭的。 她脸上的肥肉立即耷拉下来,生硬地道:“那进来吧,住一晚两毛钱,饭菜另算。” 妇女说完转身进了屋,我稍一犹豫,搀着三麻子也跟着走了进去。 屋里,迎门就是一个曲尺柜台,空闲的地方摆着几张破板凳。 一个精瘦干巴男子趴在柜台里伸头朝外望。 妇女进屋,没好气的道:“住店的,两毛钱,大通铺。” 男子看了眼跟进来的我们,道:“交钱,后面院里东厢屋。” 干巴巴的话语,干巴巴的表情,令我心里感到很别扭。 三麻子却不动声色地道:“谁说我们住大通铺?要双人间,最好的。” 他这一嗓子,把刚要去后院的那女人听懵了,忙转身走过来,问道:“客官,我们这最好的房间,住一宿要四毛钱的,你们……” 话刚到这,三麻子怒道:“怕我们没钱吗?告诉你们,老子有的是大洋。” 他说着,从怀里哗啦掏出一个布包,冲他们一晃,一阵悦耳的大洋碰撞声响起。 我猛地一楞,我靠,这,这不就是那个“算盘子”的布包吗?咋啥时候被他顺来了? 三麻子,高手呀! 那对男女一下子瞪大了眼,惊讶地看着三麻子,半天没反应过来。 “你,你们……好好,客官,坐,坐,快请坐!”那女的招呼着我们,又转头冲那男子道,“你傻了吗,赶紧给大哥他们烧水泡茶去。” 看来这客店是这女人当家。 那瘦小干巴的男子忙应一声,颠颠地奔向了后院。 我和三麻子坐到了凳子上,那女的又转身去后面搬桌子去了。 三麻子盯着她那肥硕的屁股,对我低声道:“今晚,咱特么有褥子铺了。” 我一愣,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忙摇头:“不可能,人家男人还在呢。” 三麻子一撇嘴:“你懂个啥,到时看我的……” 话刚说到这儿,那女人已搬了个方桌进了门,可能她听见三麻子最后一句话了,就笑问道:“大哥,看你干啥呀,嘻嘻……” 你娘,有钱就是好,这眨眼间,就从一个横脸婆变成了弥勒佛,细瞅瞅,也有几分紫色,不知三麻子能上手否。 三麻子呵呵笑道:“我这小兄弟说,可惜这里没那个……” “啥那个?”那女人眨着眼,没明白他的话。 “就是,那种女人。” 我靠,三麻子呀,三麻子,你咋好事没我的,这种坏事就往我身上划拉呢。 我刚要急辩,那女人也明白了是啥意思,朝我一笑:“真没看出来,这小兄弟还,嘻嘻……” 她捂着嘴,光笑着看我,不说话了。 我脸色唰地一热,红到了脖子,忙低头。 “你们这儿有吗,我这小兄弟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都好几个月没粘女人边了,可憋坏了。”三麻子毫无廉耻地说道。 我心里咕咚一下,靠,跟一个陌生女人说这个,万一人家一翻脸,那我们真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就在这时,那瘦小男子手里提着一只大铁壶从后门走了进来。 那女人冲他吩咐道:“去涮涮茶壶,洗洗茶碗,泡茶。” 那男子应声过来,进了柜台找茶壶茶碗,女的招呼也不打,转身向里屋走去。 坏了,人家恼了。我心里暗暗埋怨三麻子,这老东西都啥年纪了呀,跟人家小媳妇说这些,这下好,不理了。 我心里忐忑嘟囔着,那男子就唰好了茶具,泡上了茶,端到了我们面前的桌子上。 “猴子,去灶间炒几个好菜去!” 随着话音,我转眼看去,只见那女人换了一身枣红色的袄裤,头发梳的流光水滑地从里屋扭着身子出来了。 我靠,刚才还是邋里邋遢地黑袄蓝裤呢,这咋突然又换了身衣服?难道…… 我心里正猜测着,那女人已扭着腰肢走到了近前,弯腰去搬凳子,我这才又发现,她棉袄上面的俩钮扣没扣,鼓囔囔的大奶隔着内衣索索乱晃。 我终于明白过来,她是…… “小子,看啥呢?”三麻子这突然一句话,把我内心的龌龊一下子甩了出来。 我一哆嗦,忙道:“没,没……” 那女的嘻嘻一笑,坐到了桌对面,眼睛瞟了我一下,道:“那怕啥,喜欢才看,不喜欢的话,要人家看,也不喜看,对吧兄弟。” 我靠,这对狗男女,就这么一唱一和地鼓捣上了。 你娘,既然你不害羞,老子也豁出去了,反正天一亮就拍拍屁股走人,从此谁也再不见谁。只是,只是还有那个瘦小男子在眼前,我也不敢太放肆呀。 唉,先这么热乎着吧,等晚上看情况,能上就上,实在没戏,老子也不强求。 我想到这儿,心里顿时坦然了许多。 “兄弟,喝茶!” 那女人说着,端起一只茶碗递过来,我忙双手去接,借机摸了下她那粗糙但又柔软的大手。 那女人抿嘴一笑,没吭声。 我心里一动,奶奶的,有戏! 第九十六章夜宿黑店(2) 不一会儿,那个瘦小男人就端上来两盆菜,一盆是土豆炒鸡,一盆是萝卜片炖野兔,盆大,量足。还有两盘开胃的小咸菜。一个是辣椒拌酸菜,一个是醋淹大蒜。 三麻子抄起筷子夹了个蒜瓣塞进嘴里嚼着,连嚷好吃。 紧接着,那女人又让瘦男子抱来一坛烧酒,揭开封泥,一阵扑鼻的酒香顿时溢满全屋。 “大哥,这大冷天的,又要过年了,咱兄妹几个好好喝一壶,吃饱喝足,就该睡了睡,该玩了玩,你说行不?”那女人说着,暧昧地朝三麻子挤了下眼。 三麻子很痛快地道:“好,大妹子,反正咱今晚哪儿也不去,大哥我就来个一醉方休。郭子,倒酒!” 我忙起身,给他两人倒满了碗,我自己倒了一点,那女人不依,要我倒满。 三麻子说我年纪小,不会喝酒,那女人才罢休。 这时,瘦男子在后院拾掇完了,进来要陪着我们喝两杯,女人却又吩咐他把我们的马牵进后院去喂草,再去‘高级’房间里生炉子。 那瘦男人极不情愿地出了门。 女人望着他的背影,骂道:“废物一个,还跟老娘耍脾气,啥狗屁玩意。” 三麻子问道:“咋了妹子,他这不是挺勤快的,又是烧水,又是炒菜的。” 女人撇了下嘴:“哥,勤快有啥用,废物一个……” “咋废物了,他……不行?”三麻子追问道。 “嘻嘻……”女人突然羞涩起来,下意识地瞥了我一眼,拿起一根筷子,在酒碗里一划拉,又看了眼三麻子。 三麻子恍然大悟:“噢,怪不得呢,真是……大妹子,喝酒!” 你娘,这对狗男女在搞啥鬼?我困惑地眨了眨眼,也跟着端起酒碗,跟他们碰了,用嘴唇抿了点。接着抄起筷子就大吃起来。 而三麻子和那女人,越喝越能喝,三碗下肚,筷子却没动几下。 “大,大妹子,我,我跟你说,”三麻子要开始说最花了,他面红耳赤,舌头都打卷了,手朝我一指,“我……不是跟你吹,我这小兄弟,我带他当兵的时候,那,那玩意能挂住一杆十,十多斤重的步枪,鸟大……体,体壮……” 我靠!三麻子这不是胡扯吗,老子再棒槌也不会拿杆枪来折磨小兄弟呀,这不侮辱我的人格吗?死麻子,看来是真喝醉了。 我正在心里愤怒着,忽听那女人“噗”地一口酒喷了满桌,哈哈大笑着差点从凳子上仰倒。 我脸唰地红到了脖子,气愤地冲三麻子道:“三爷,你瞎说啥呢,快吃饭吧。” 那女人望着我笑道:“这怕啥呀,俺也不是没见过男人,权当个笑话听,哈哈……” 她说完又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震得胸前那两个肥硕的大奶索索乱颤。 我坐不住了,刚要问我们住的房间在哪儿,三麻子却道:“郭子,扶,扶三爷去,去茅厕撒,撒泡尿去。” 我眉头一蹙,极不情愿地起身扶着他来到后院,他自己进了茅厕,只听“哇”的一声,他竟吐了,顿时一股酒气扑来,我忙捂住嘴巴,倒退了几步。 回到屋里后,我见那瘦男人已坐在了女人身边,头对头地端着酒碗在说着什么。 见我们进来,忙仰头喝酒。 三麻子已站立不住了,晃着胳膊冲那女人问道:“大……妹子,房,房间在哪儿?” 那女人见他这样,似乎也不好意思再劝他喝了,就起身过来,架着他的另一只胳膊往后院走,三麻子却顺势摸了一把她的大奶,笑道:“真软和……嘿嘿。” 我心里咕咚一沉,下意识地回头看那瘦男人,他似乎没听见,手拿着个鸡脖子在啃。 那女人抬手打了他一下:“老实点。” 口气虽然有点硬,嘴角却一抿,颇有点受用的感觉。 我们进了后院,见一溜五间草房,东西厢房也各有两间。 女人架着三麻子来到东厢房门前,推开门,和我连抬带拖地把麻子弄进了屋。 因为天已黑了,屋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女人要我扶好了麻子,她摸到炕角划了根火柴,点着了挂在墙壁上的煤油灯。 屋里顿时亮了起来。 房间不大,但墙壁用白灰刷了,炕洞里有个火炉,还闪着火苗,炕上也铺了一层褥子,窗户还用油纸封着,整个屋子暖烘烘的。 这就是这个客店里最高级的房间?你娘,住一宿四毛,真不值。 但也没办法,就是要一块,也得给呀,大通铺是没有火炉的,这大冷天的,谁都抗不住,反正三麻子有的是钱。 女人和我把三麻子架上炕,说声打洗脚水去,就抽身出了房间,和我擦肩而过的瞬间,故意用鼓囔囔的大胸蹭了我的胳膊一下。 我心里一动,却没敢抬手摸。眼看着她扭着腰肢出了门,才懊悔自己的胆怯。 又转头看三麻子,他已躺在炕上,一条腿耷拉在炕沿上,发出了鼾声。 我心里一阵狂跳,你娘,这不正是吃豆腐的时候吗?咋还怕这怕哪的? 我心里想着,就慢慢坐到炕沿上,频频朝门外瞅,盼着那女人快些进来,我好下手过过瘾。 没一会,我听见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忙瞥了三麻子一眼,见他睡意正酣,我心里不由“咕咚,咕咚”地跳了起来,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这虽然不是第一次作恶,可毕竟是在人家的夫妻店里,旁边还有个死麻子,不紧张那是假的。 脚步声渐近,接着一个盛满热水的大木盆进了门口。 “来了!”我暗叫了声,用热辣辣的目光抬头看去,却吓得一哆嗦,你娘,进来的不是那个女人,而是那个瘦小的男人。 我顿时一阵失望,但脸上也不敢表现出来呀,就偏腿下炕,客气地接过水盆,那瘦男子出了屋,随手把门带上了。 那女的咋不来呢?我不明白。 先给三麻子洗了那只脚,自己又脱了鞋子,从墙角拿了个板凳坐着,脱了鞋子,把脚伸进盆里,一阵热乎乎的感觉顿时涌满全身。 我洗着脚,耳朵支楞着,目的是要好好听着那女人来没来。 可一直到洗完了脚,那女的也没再出现。 我只好用抹布擦了,起身上了炕,铺了被子,准备脱衣睡觉。 就在这时,忽听房门“吱嘎”一声,我忙回头,眼睛顿时一亮,那女人来了。 “姐,端盆吗?”我急三火四地往炕沿移动。 那女人看看三麻子,问我道:“真睡了?咋这么不顶用你,才喝了不到五碗,嘻嘻。” 她说着就弯腰去端盆,身子放的低,衣服也塌了下去,露出了半截雪白宽厚的脊背。 我心猛地一紧,顾不得穿鞋,顺手掩上门,顾不得穿鞋,就把身子靠上了她撅着的屁股,伸手朝她的脊背摸去。 那女人身子一抖,猛站起来,转身抱住我,就亲上了。 我上下其手,一手揉着奶,一手紧抓着她的屁股猛搓。那女人也不闲着,一把抓住了我的裤裆,眼里顿时露出了惊讶之色。 我不管不顾,刚要再进一步,那女人突然用力推开我,小声道:“等会,咱去隔壁屋里。” 她说完,瞟了三麻子一眼,转身端起木盆,我忙替她开了门,女人端着盆在出房间的瞬间,回头朝我挤了个眼色,扭着屁股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娘,太好了,今晚不但有热炕睡,还有女人……嘿嘿。 我激动地握了握拳头,虚掩上了门,坐到炕沿上,用抹布擦着脚底的灰土。 就在这时,三麻子的呼噜声戛然而止,紧接着又呜噜了一声,竟从炕上坐了起来。 我*啊,你这家伙咋又醒了呀。 我眉头一蹙,道:“三爷,你咋不睡了?” 三麻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咕噜道:“再睡就要进阎王殿了。” 我一愣,以为他喝醉了又在说胡话,便道:“别瞎说,快睡吧,咱明天还要赶路呢。” “唉,”三麻子摇了摇头,“你小子年轻轻的尽管不学好,都快死到临头了,还想着那些破事……” 我靠,难道刚才我和那女人……他都听见了? 三麻子见我不吭声了,抬眼朝我招了下手。 我迟疑地挪了过去,他瞅了眼房门,压低声音道:“今晚你哪儿也别去。” “为啥?”我心里一咯噔,这还要去隔壁房间跟那个女人鏖战呢,要到嘴的肥肉,咋能又要扔掉? 三麻子一瞪眼:“他们这是调虎离山,一个一个收拾,明白了?” 他这话虽说的玄乎,可又怎么知道人家要害我们呢。 那男子就是个窝囊废,女的更一心想着我的大鸟,这情形,管咋想也跟杀人谋财联系不起来呀。 三麻子见我沉着脸不吭声,知道我不乐意,遂低声严厉道:“今晚,哪儿也不准去,不就个破老娘们吗,看把你小崽子急的,日一次能比你个命值钱?” 经他这么一说,我心里动了,但仍对三麻子的歪理邪说抱有很大的怀疑性,就呜噜着问道:“那,咱咋办?” “炕下有俩板凳,拿上来塞被窝里,去关上门,躺着别睡。”三麻子低声吩咐道。 我照着他的吩咐做了。 “关灯,躺下。”三麻子说完,转身吹灭了墙上的煤油灯,合衣钻进了被窝。 我也跟着钻进了被窝,心里琢磨着三麻子的话,又仔细回忆着那对男女的举动,咋想都看不出半点他们有害我们的苗头。 三麻子,你是不是看着那女人喜欢我,而为此吃醋,故意要搅我俩的好事呢? 可又仔细想想,他从没这种心理。 我躺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也不敢睡,心里非常矛盾。 就这么熬了大约半个时辰,我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心里一抖,紧接着,房门被敲响了。 “梆梆,梆梆……”声音不大,但我却听的心惊肉跳。那女人叫我了,咋办? 我转头看看三麻子,他呼噜声依旧,却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胳膊,他以为我要起身呢。 我只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心里跳的不行。 那女人敲了一阵门,没见我有动静,以为睡着了,就又压低声音叫道:“喂,睡着了吗,姐给你双鞋子看看,合适不合适……” 声音神秘而又颤抖。 第九十七章催诈烈马(1) 那女人断断续续地叫了几声,我被三麻子抓着手,始终没敢应答。 她也许失望了,便不再吭声,我稍喘了口气,这才听到门口的脚步声离去。 显然,她是在观察有没动静。 女人刚离去,三麻子便侧身附在我耳边小声道:“他们很可能要用迷幻香了,用被子把头蒙住,别留缝隙,等听到他们用刀拔门闩的时候,你提着板凳就悄悄爬起来,站到炕沿门后去,只要他们开门一露头,就赶紧用凳子砸。” 我半信半疑地轻应了声,手就握紧了被窝里的木凳。 而三麻子则起身爬到窗户边,把堵在窗户上的油纸撕开了几个大口子,而后又移回来,躺下。 我见他这么神神秘秘地,心里也不由紧张起来,当听到门外又响起细微的脚步声时,忙把被子蒙住了脑袋,只露一只耳朵在外面,以便来判断门外的动静是否正常。 门外,脚步声悄悄走近,突然又没了动静,我心里咕咚咕咚狂跳着,却不敢喘气,生怕被门外的人听到。 而这时,三麻子的鼾声却响了起来。我一愣,难道他睡着了? 这个念头一闪,又旋即被否定,不可能,既然他认为有事,又在这关键时刻,是绝不敢把神经放松的,很可能是在迷惑外面的人。 我想到这儿,稍稍松了口气,心里也就没那么紧张了,有三麻子在,就应该没问题。当然,兵匪除外。 突然,三麻子的呼噜声闷了起来,像股闷雷在炕上滚动,我禁不住稍稍掀起被子一角想瞄瞄他在干啥,却猛然闻到一股奇香的味道。 我娘,这不就是三麻子说的“迷幻香”吗?赶紧又把被角死死拢紧。 心里不由暗暗佩服起三麻子来,这家伙走南闯北几十年,还真能把人看透了,我咋就没这本事呢,看来应该还是太年轻了。 不过,我自己觉得,就是再过五十年,一百年,我也没三麻子这么多心眼。这应该是个人天赋吧。 又过了大约十多分钟,门外突然又有了动静,这次不是脚步声,而好像是老鼠磨牙或啃木头的声音。 显然,他们是在用刀拔门闩。 三麻子,你太神了! 这时,我的被子被重重戳了一下,是三麻子发出行动信号了。 我慢慢掀开被角,用鼻子嗅了嗅,屋子里的那种香味已淡了许多。便用胳膊袖子堵着鼻子,双手抓起两个板凳,半趴着凑到门后的炕沿上慢慢站起来,大气不敢喘一声,全神贯注着房门。 在眼睛渐渐适应了屋内的黑暗后,我看见那房门随着轻轻地老鼠磨牙的声音在微微抖动,突然,门闩呱嗒一下,接着就没了动静。 门闩被拔掉,下一步他们就要持刀进屋了,我慢慢地举起了手里的凳子,紧张的腿也哆嗦起来,最担心的是万一一下打空,对方持刀反扑过来乱砍乱捅,那就真完了。 随着房门被一点点推开,我的脑袋也一点点膨胀,呼吸则完全逬住了,生怕被对方发觉。 接着,从门外伸进来一把刀,这刀在黑暗中泛着雪亮的寒光。 刀光越来越长,一个人头也慢慢跟了进来。 我脑袋轰地一炸,狂吼着一板凳朝着那透露猛砸了下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咕咚扑在了地上,紧接着门外传来一声尖利的惊叫声。 我一个蹿跳跳下炕,举着另一个板凳就猛冲了出去。 刚窜出门口,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正从院子里往前屋狂奔,我忙抡起凳子“嗖”地掷了过去。 凳子挟着风声在空中划了道弧线,“咣”地砸中了那黑影的脑袋,一声惨叫传来,那黑影“咣”地扑在地上没了动静。 我跑上去低头一看,竟是那个女人。 你娘,人面兽心的家伙,我猛踢了她一下,那女人一动不动,应该是死了。 接着,我又急三火四地返回屋内,而这时,三麻子已点着煤油灯。正盘腿坐在炕上等我呢。 “三爷,这家伙死了没?”我呼哧着说着,抬脚朝趴在地上的那个瘦小男子踹了一下。 那男子一动不动,我附身低头一瞅,靠,其半个脑袋都没了,怪不得一声不吭就扑地了呢。 “他娘的,这俩杂种,害的老子不敢喝酒,没心思吃饭,连觉都不敢睡,郭子,去把外面那女的拖进来,睡觉!”三麻子说完,双臂一伸,长长地打了个哈欠,钻进了被窝。 我硬着头皮出去把那女死尸拖进屋里,怕他们苏醒过来,又去马棚里找了根绳子,把他俩捆紧了,这才上炕躺下。 但经过这一闹腾,俩死尸又在炕下,我哪还有心思睡觉,也不敢睡呀。就这么翻来覆去地挨到天亮。 而三麻子却仰头张着大嘴巴,哈哈地一觉到天明。这家伙,心里素质就是好。 一大早,我就把三麻子推醒,他要我去灶房弄了点熟食,在客店柜台吃了。 望望外面白茫茫一片,三麻子叹道:“今天就是大年三十了,*他娘,人家都欢天喜地的在家里忙年,咱他娘的还没个窝……” 他这一说,我想起了当年跟瞎子大爷讨饭的事,那年,我们被地主家的恶狗咬伤,半夜在路上,就听见附近的村子里传来鞭炮声。我哭了,跟瞎子大爷说,咱啥时也能有个家,能真正过个年呀。 又想起了玲花,不知她现在哪儿,一个孤苦伶仃的女人,能干啥?也许,她现在还在济南府的大街小巷,在茫茫人海里望眼欲穿…… 我想到这儿,鼻子一酸,泪水就模糊了眼眶。 三麻子看看我,叹了口气,没吭声。 我们出了门,骑上马,继续往前赶路。 在马上走了一会,三麻子道:“再有百十里地,就到济南府了,争取天黑前进去,先找个旅店住下,好好睡一觉,等明天后天,再寻那个杂种复仇去!” 他说的“那个杂种”,就是“活阎王”他哥黄富贵吧,也不知俩人到底是怎么结下的仇。 “三爷,”我禁不住问道,“你和活阎王他哥认识吗?” 三麻子哼了一声:“不认识我就不去找他了。” “那,咱真的是为了活阎王的家产,才要去灭了他哥一家吗?”我又问道。 三麻子不吭声了,喘气却粗起来,显然他心里不平静。 过了好一会,他才吐出一句话:“小小人的,问这么多干啥,赶路!” 他说完,甩手一拍马屁股,加紧了速度。 路上,因为过年的缘故吧,没一个人影,四野也是白皑皑一片,不见个村庄,目力所及之处,叠岭层层,山峦起伏。满世界就一个颜色——白。 我们翻过两道山岭,正走着,三麻子在身后突然手指着前面,问我:“郭子,前面那岭上是个啥?” 我闻声罩眼望去,远远地发现土岭高处,有一座被白雪覆盖的建筑物,准确地说是一座炮楼,很突兀地立在那儿,而炮楼顶上飘着一块破白布,白布中间还有个红圆点,跟狗皮膏药差不多。 我一愣,这不是鬼子的旗吗?咋……难道鬼子打到这儿了? 我心里咕咚了下,转头对三麻子道:“三爷,我怎么看着那好像是鬼子的旗呀,鬼子不是还没到这儿吗?” 三麻子一听,忙叫我勒住马缰,眯眼罩手仔细瞅了瞅,迟疑地问道:“你看清了那是鬼子的旗吗,我咋看不清楚?只隐隐望见一块破布在半空乱摆。” 你五十多岁了,眼神自然不行了,我心里说着,又眯眼罩手地仔细朝那望了一会,坚定地道:“就是,就是鬼子的旗,我见过的。” 这他娘的咋办,三麻子为难了,若骑着马从鬼子的眼皮底下过,那肯定会被爆头,可抛弃马,我背着他吧,万一被鬼子看见,不是万一,而是百分百会被鬼子看见,那还是要倒霉。咋办? 三麻子蹙着眉头,沉思起来。 后来才知道,济南府早在一个多月以前,就被鬼子占了。山东省政府主席韩复渠一枪没放就逃之夭夭。空抛下几百万平民百姓任日军肆意杀戮。 三麻子心思了一会,道:“你下马去看看,前面还有岔路没,咱绕过去。” 我下了马,踩着没膝的积雪,往前走了约一百多米,发现一条有人走过的杂乱脚印,直通向西面远处。 这可能是为了避开大道旁边土岭上的鬼子炮楼而特意绕道的人吧。既然他们能走,我们也能走。 我返回来,兴奋地跟三麻子说了,三麻子一听,也非常高兴,忙叫我上了马,紧往前赶去。 来到那条岔路口前,三麻子又眯眼朝那条岔道远处望了望,喊声:“走!” 拔转马头就拐了过去。 我们顺着前面的脚印往前走了约几百米,发现脚印又往南拐去,而西侧就是一条深沟。 不管它,顺着脚印走就是了,只要能避开鬼子的岗楼就行。 这样又往前走了几百米,隐隐发现前面有几只野狗聚在那儿在撕咬什么。 我忙对三麻子道:“三爷,野狗!” 三麻子骂了句:“没见过狗吗,大惊小怪地,咋呼啥,走!” 你娘,自讨没趣,我沉着脸,又赶马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那几只野狗还有几十米的时候,壮着胆子大声吼了下,那几只狗抬头望了望我们,拖着几块布片,颠颠地跑到路边地里又啃咬起来。 我脑袋轰地一炸,它们是不是在吃死人的尸体? 这时,三麻子也注意到了,低声道:“快走!” 我忙用双腿夹了下马肚,加快了速度,在经过刚才野狗聚集的地方时,我发现地上有一片发黑的血迹。 心里猛地一紧,显然,这人是被什么咬死或打死后,野狗才来吃的。因为野狗是没那个胆子攻击活人的。 那,他会是怎么死的呢,被狼要死的,还是被劫匪杀死的? 我们顾不得多想,加紧赶路,然而,令我们惊悚的一幕又出现了,只见前面路边,一颗被咬烂了的人头干巴巴地歪在雪地里,而周边因被雪覆盖,看不到其搏斗或拖拉的尸体痕迹。 我娘,这条道是咋回事?难道是一条死亡之路? 我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也不敢说话了,只催马快走。 猛然,我看到前面路中间又横躺着两具尸体,因为其身上没雪,显然是刚死不久。 遂皱了皱眉,咬牙打马近了前,这才看清,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一男一女,那女的怀里还抱着个孩子,小孩满面黑紫,应该是冻死的。 而那一男一女的背上,都有一个血窟窿。 我身子猛地一震:子弹,是枪弹打死的! “三爷,是土匪,土匪打死的。”我惊恐地道。 “不是土匪,”三麻子手指着地上的那个男人胳膊上的包袱,“是土匪的话,那包袱早没了。” “那,那会是谁?”我说着,转头朝四下观望。 突然,我发现了前面远处土岭上的那座鬼子炮楼,难道是他们杀死的这些人? 可,鬼子也贪财呀,咋跑出来打死人,啥也不抢就又走了呢,而且,还有个女人,也是鬼子最喜欢的“花姑娘”。 就在我满腹狐疑,东张西望之时,忽听三麻子一声惊叫:“趴下……” 话没落,只觉我们跨下的战马猛地一哆嗦,咕咚摔倒在地,紧接着,耳边传来一声枪响…… 第九十八章催诈烈马(2) 我不知道马怎么会突然摔倒,也没半点心理防备,就那么突然一下子连马带人横着摔倒在雪地上。 我的一条腿被马压住,惊恐地喊着:“三爷,三爷救我……” 双臂奋力推着马背,往外抽腿。 但马的身子太重,根本推不了,好在,地上的雪厚,也没压实,我三蹬两蹬,终于把腿从马身子底下抽了出来。 再回头看三麻子,他那条好腿被马压着,人侧躺在雪地上,一动不动。 我心一紧,他这是咋的了,死了? “三爷!”我忙翻身推他。 三麻子蹙了下眉头:“别动我,这条好腿也可能折了。” 啥,啥?我靠,这条腿若再折了,那真成了名副其实的瘫子了。 我一听,瞪眼张嘴地扎撒着手,不知咋办好了,突然又想起来,马倒下后,才听到枪响的,难道这马也摔懵了? 我惊恐地四下望望,一个人影都没,这子弹是哪儿飞来的?我不明白,也顾不得去想,先救人要紧,忙道:“三爷,我把马拽起来。” 说着,连滚带爬地挪到马头前,抓起缰绳,起身刚要拽,我的身子突然僵住了。 我惊讶地看到,那马的头颅上有一个血糊糊的洞,鲜血咕咕地顺着马脸流到了地上。马的两个大眼仍圆睁着,似在可怜巴巴地望着我。 “三爷……”我一屁股砸在了地上,冲三麻子哭喊道,“马死了……” 我以为三麻子听到这话,会跟我一样大惊失色,没想到,他却只是轻轻蹙了下眉头,淡淡地道:“你没死就好。” 我靠,我一愣,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马死了,有我来代替马,背着他呀,这杂种,半点同情心没有。 “爬过来,扒开雪,救我出来。”三麻子侧躺在那儿命令道。 你娘,凭啥让老子爬呀,真把我当狗了,老子有腿。 我赌气地刚要站起来,三麻子突然一声吼:“坐下!” 我猝不及防,咕咚一屁股又坐在了地上,腾地火了,瞪眼怒道:“咋的了,你没腿,难道我也没腿吗?” “唉,你小子真是个棒槌呀,”三麻子摇了摇头,眯眼指着一二里外的那座土岭上的炮楼,“看见了吗,不定这时候,那上面小鬼子的枪在瞄着咱们呢,你死都不知咋死的。” 我一听,懵了,瞅瞅那远处的炮楼,疑惑地道:“不可能吧,那儿离咱这有二里地呢,他能打过来?再说就是打,也不定能打准了呢。” “那你站起来试试。”三麻子恨道。 你娘,既然知道了子弹有可能是从炮楼里射来的,我还棒槌呀? 我不再吭声,滚了几滚,凑到了三麻子身旁,把他周边的雪挖开,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帮着把他那条腿从马身子下拽了出来。 三麻子呲牙咧嘴地揉了揉膝盖和脚踝,突然咧嘴笑了:“靠,吓我一跳,没断,呵呵。” 我一听,心里也舒了口长气,没断就好,要不他拉屎撒尿都的我把着。 我又望了望远处的那炮楼,催道:“三爷,咱快走吧,要不,万一那些鬼子出来,咱就完了。” 三麻子一撇嘴:“咋走,学王八爬吗?” 他这一说,我才突然明白过来,我们走不了了,不敢站起来,怎么走?爬也没法爬呀,这么深的雪,一陷没胳膊,连个抓手都没。不用爬多远就累瘫了。 这他娘的完了,冰天雪地的,还不到中午,难道要在这儿冻死? “三爷,那咱咋办呀?”我有些绝望了。 三麻子也是愁容满面,他眯眼盯着远处的炮楼,脸皮抖了几抖,眼里竟射出了令人恐怖的毒光。 我不知道他在想啥,下意识地把身子往后挪了挪,紧张地望着我。 “弄死这些杂种!”三麻子咬牙道,“只有弄死他们,咱爷俩才能活下去。” 我心猛地一紧:“咋弄?咱也没枪呀。” 说着,又惊悸地朝那炮楼望了一眼。 三麻子撇了下嘴:“这是啥?” 他手一指马。 我恍然大悟,他,不会是要想摧马诈起来吧?可,他曾说过,永远不会摧兽类的,那样会害死很多人。 三麻子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叹道:“我师父也增告诫过我,任何时候都不要摧诈畜生,尤其是大型畜生,但,这儿周边几十里内,没有人烟,只有炮楼里的那几个鬼子,咱不弄死他,他就弄死咱,你说该咋办?” 可,马不会伤着我们自己吗?我担心,突然又想起了后面我们看见的那两个男女尸体,而且刚死不久。 我忙把这话跟三麻子说了。 三麻子却道:“就是把他们摧诈了,也冲不进炮楼里的,机枪打不死,几颗手雷就炸没了。” 我想了想,也是。那只有摧马了。 马怎么能摧诈?我不知道。 三麻子转头朝后面的路上眯眼望了望,道:“你去逮条狗来,要活的。” 我顺眼望去,见那几只野狗正在我们走过的路上,撕咬着那对男女的尸体。这距离,约在一百米开外。 我应了一声,不敢起身,就地向后爬去,边爬着,边抓起雪,硬硬地团了两个鸡蛋大小的,坚实的雪球。 百米、九十米……六十米,五十,四十…… 我心里默默地测量着距离,当距离那几只野狗还有三十多米的时候,我停下来,转头瞅了瞅远处土岭上的那个炮楼,慢慢地收紧了身子,瞅准一只野狗,猛地跳起来,“嗖”地把手里的雪球掷了过去。 雪球在阳光下似一枚闪亮的流星,在半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线,准确地击中了一只野狗的脑袋,那狗“嗷”地惨叫着翻滚出去。 其他几只野狗“嗖嗖”地四散奔逃而去。 我借势紧跑几步,一个俯卧冲,身子向前滑出了七八米,又连滚几滚,靠近了那只野狗,拽过来用手一探,还有心跳,它是被打昏了。 我怕它突然醒来,就脱下棉袄,把它裹住,用两个袄袖子捆紧了,赤着身子,一点点艰难地向回拖去。 零下十几度的气温,赤着身子在雪地里爬行,那滋味可想而知,刚开始皮肤触到冰雪,还直哆嗦,爬了十几米后,身子就木了,也就不再觉得冷了。 当我呼哧着把狗拖回来的时候,看到三麻子跪在马头前刚忙活完。 我好奇地伸头望去,见马头上插着三根串着朱砂豆的银针,马脸上也盖了两张丝网状的黄草纸。 难道畜生也跟人一个摧法? 三麻子见我回来,又冲我道:“去找根木棍来。” 我一愣:“要那干啥?” “要你去,你就去,哪儿这么多废话,”三麻子怒道,“找根结实的,别太长,也别太短。注意别直气身子来。” 我讨了个没趣,只好硬着头皮又半爬着来到沟边,坐在地上手脚并用,折断了一棵茶杯粗细的小树,去掉树冠,拖了回来。 三麻子又抬头瞅了瞅远处的那炮楼,冲我道:“我喊一声,你就跳起来冲着这马的胸口用棍猛砸,我再喊一声,你再砸它屁股,记住,砸完就接着趴地上,别乱滚。” 我紧张地点了下头:“嗯。” 只见三麻子把我的棉袄拽到身前,慢慢解开两只袄袖子,用手轻轻抚摸着狗头,突然一拳砸下,那狗“嗷”地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只见那马身子猛一哆嗦。 “砸!”三麻子厉声吼道。 我忽地跳起来,抡棍朝着那马的胸口“咣”地砸了下去,那马身子猛一哆嗦,忽地站了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三麻子也单腿跳了起来,手往马头上一划拉,大吼:“砸!” 我忙又抡棍朝着马屁股猛砸了一下,就地扑倒。 只听那马朝天嘶叫了一声,有点像狗的声音,紧接着“咚咚……”地窜了出去,马蹄扬起的飞雪,溅了我一头一身。 马跑远了,我也忙抬头观望,只见那匹马,飞扬着四蹄,在一团白雾中,直向远处土岭上的炮楼冲去。 我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忙冲三麻子道:“三爷,那,那诈马能窜上炮楼去吗?” 三麻子似完成了一件得意之作似的,笑道:“鬼子看到有匹马送上门去,会开枪吗?抓还来不及呢,放心,不等那匹马跑近,他们会自动敞开大门跑出来抓的。” 我娘,三麻子连这些都考虑到了,神人也! “那,那咱赶紧跑吧。”我惊悸地瞥了眼诈马消失的身影,对三麻子道。 “急啥,”三麻子道,“那马虽然疯起来没人能挡住,但窜不上炮楼,三爷我再摧个,彻底端了那窝王八。” 我靠,他还要摧诈野狗? 我瞪眼张嘴地懵了。 “砸死它!”三麻子把那狗往雪地上一扔,我忙举起棍子扑上去一棍爆头. 这次,三麻子跟摧人尸似的,把狗摧醒,扒开野狗那血淋淋臭烘烘的嘴巴,猛吼了一声,旋即合拢,又抡拳朝它的胸膛打了一拳,那狗在挑起的同时,头上的草纸和银针,被三麻子一把抹掉。 “去吧!”三麻子猛拍了狗的屁股一把,那野狗似一团雪球,在没膝深的雪地里嗖嗖地窜了出去,直奔炮楼而去。 我看的是目瞪口呆,傻傻地坐在地上,赤着身子也感觉不到冷了。 “走!”三麻子从地上站起来,随手把棉袄扔到我怀里,“带上棍子,背着三爷我,去鬼子炮楼里过年去!” 话刚落,只听炮楼那边传来了“轰轰……”的机枪声。 第九十九章诈尸战队(1) 三麻子说要去鬼子炮楼里过年。 话刚落,那边的炮楼里就传来了一阵“轰轰……”的机枪扫射声。 我一愣,忙抬头朝炮楼方向望去,因为隔着太远,也没看到个啥。 “三爷,鬼子打枪了。” 我话里的意思是,鬼子还活着呢,咱去不是找死吗? 三麻子道:“快要死光了,当然要开枪了。走!” 他这话也对,鬼子开门出来抓马,而那马却马踏联营,不冲死,踢死几个,他们是想不到马诈尸的厉害的。 枪声仍在不断地响,间或传来手雷的炸声,看来,鬼子真昏了。 我背着三麻子在没膝深的雪地里跌跌撞撞地往炮楼赶,一脚踩进坑里,雪竟埋到了脖子,吓得我连喊带叫,幸亏三麻子还在坑沿上,好歹把我拖了出来。 不到二里地,我陷进坑里或沟里三四次,三麻子也被摔得日爹骂娘,折腾了近半个小时,我们才来到了炮楼下。 这才看到,炮楼不是孤立的,而是有个院子,一圈围墙,外面还有一圈几米宽,两三米深的壕沟,院门处是一座吊桥。 其时,炮楼里的枪声、炸声早就停了,里面一片死寂。 我们绕着壕沟转到吊桥前,见木制吊桥已横亘在壕沟上,沟沿和沟里窝着几具血肉模糊的鬼子尸体。吊桥板上还有几滩血迹。 显然,这里刚才发生过一场激烈的肉搏。 可以想象,当一匹高头大马从雪地里飞奔而来,鬼子们该有多么兴奋和狂喜,呜哩哇啦狂喊着放下吊桥就奔出来抓马,而诈马却毫不留情,噼里啪啦两撞带踢,把几个鬼子拾掇完了又往里冲。 炮楼上的鬼子一看不是那么回事,这就是一疯马呀,于是抱着机枪就扫射起来。 马肯定被打成了蜂窝眼。但仍毫不停留地冲进了据点…… 我抬头望了望炮楼上那杆膏药旗,背着三麻子进了院子,才发现里面还有四间瓦房,地上躺着两具鬼子的尸体,而那马也被炸成了几节,马腿,马头、身首异处,内脏也飞了一地。 可见当初的惨烈程度是何等可怕。 那么,那条野狗呢,我们屋里屋外都寻遍了,没见着它的影子,难道它没进来,而是直接跑远了?若真那样,可就麻烦了。 三麻子要我进炮楼看看,我拿起一支上了刺刀的三八大盖,胆战心惊地进了炮楼,查看情况。 炮楼是两层,刚进到里面,发现梯子下倒竖着一个鬼子的尸体,这应该是从上面一头栽下来硬撞死的。 我顺着木梯,举着刺刀一步步爬了上去,谜底才终于揭开。 炮楼顶上,一个鬼子死死抱着那条野狗,倒在了墙垛子下,都死了,只是,那狗还死死咬住鬼子的脖子,鬼子瞪眼张嘴,表情极其狰狞恐怖。 我不敢再看,忙转身下了楼梯,跑出来跟三麻子汇报了。 三麻子长舒了口气,转头望望偌大的鬼子据点,冲我道:“把外面沟里沟沿上的死尸都拖进来,血迹用雪掩盖好,拉起吊桥,准备过年!” 我应声一溜小跑出了据点,把几具鬼子尸体连扛带胳膊夹的弄进了院子,又把炮楼里的俩死鬼子弄下来,堆放在一起。 三麻子眯眼看着这七具鬼子的尸体,想了想,又让我把他们拖进屋里,堆放在火炉旁。 我不明白他要干啥,问了才知道,他是怕这些死尸冻僵了,到时万一有鬼子来,我们对付不了的话,就摧诈这些死尸。 我听了,心里不由激动起来,这些畜生,死的越多越好。我虽然没有书本上说的爱国之心,但毕竟这些东洋矬子忒可恨,到处杀戮*淫,拿中国人不当人待。 忙活完这些,我们又来到厨房,见屋里堆满了大米白面,肉、鱼、还有鸡、羊等半成品。 这他娘的要享大福了,遭了这几天罪,终于可以补补身子了。 我和三麻子洗了手,一个和面,一个剁肉,剁菜,叮叮当当地准备包饺子,过个肥年。 刚忙活了一会,隐隐听到外面有人在喊,我和三麻子同时一愣,心倏地揪到了嗓子眼。 “三爷,谁在喊咱?”我紧张地小声问道。 三麻子蹙了下眉,摇摇头:“不知道,你赶紧换上身鬼子皮,拿枪到跑楼上去看看,快点,别紧张,不要引起外面的怀疑。” 我应了一声,边搓着手上的面泥,边跑进鬼子宿舍,从墙上拿了身衣服,急三火四地往身上套,又拿了顶头盔扣在头上,把提着裤子就持枪上了炮楼,伸头往下看去。 只见吊桥外面,一共有五个人加一头驴。 毛驴上驮着两个被捆的女人,而两个百姓打扮的汉子则持着土枪站在毛驴两侧。最前面牵着毛驴的那个人有四十多岁,狗皮帽子长棉袍,正仰头往跑楼上望呢。 一见我伸出头来,狗皮帽子忙喊道:“太君,花姑娘,花姑娘送来了!” 他说着,呲牙咧嘴地做讨好状,随手指了指驴背上的那两个女人。 我靠,这是咋回事,难道这几个东西是把女人送来让鬼子糟蹋的?这特么也太畜生了吧。 我不敢答话,怕暴露身份,便急三火四地窜回屋里,跟三麻子回报了外面的情况。 三麻子一听,稍一蹙眉,让我赶紧又去鬼子宿舍拿来一身黄皮,穿戴好,又把一支王八盒子别在腰里,冲我道:“快去放吊桥,让他们全都进来,然后拉起吊桥,我来审问,到时看我的眼色行事。” 我应了一声,背着枪跑到吊桥边,解开绳子,放下吊桥,冲外面那个狗屁帽子一挥手。 那东西忙哈腰咧嘴:“谢谢太君,嘿嘿……” 他又转头冲后面的俩汉子挥了挥手:“快点!” 五人一驴,颠颠地进了院子。我忙又把吊桥拉起,拴好绳索,快步走到三麻子身边,持枪对着那几个人。 其时,三麻子已端坐在了屋门口一把椅子上,头戴牛逼帽,正眯眼打量着他们。 “太君,我们是王家滩村的,我是村长胡万林,山田太君要我们送两个花姑娘来,跟太君们共度新春佳节,所以……嘿嘿。”胡万林点头哈腰地说着,转头指了指驴背上的那两个女人,又冲那俩汉子道,“拉下来,让太君瞅瞅。” 那两个女人从驴上被拽了下来。 这俩女的,一个约三十多岁,黑袄蓝裤,长得一般,但因被绳子捆着,把胸前两个大奶勒的格外显眼。 另一个女的约十八九岁,扎着大辫子,碎花蓝底棉袄,绿裤子,布鞋,脸蛋白里透红,眉眼鼻子嘴唇都恰到好处,可以说漂亮,又透着农村姑娘的那种特有的质朴。 两人皆面带惊恐,畏畏缩缩地低着头,被俩汉子推了过来。 三麻子眯眼打量着她们,嘴角就露出了笑容。 而那个村长胡万林却偷偷地拿眼睛来回瞟,他可能没看见其他鬼子,也没见着那个叫“山田”的曹长,而有些疑惑吧。 我心里不由紧张起来,枪口也悄悄对准了他。 “吆西!”三麻子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学着鬼子说中国话的口吻,冲胡万林道,“你的,哪儿搞来的花姑娘?我的,喜欢!” 胡万林忙堆笑道:“太君,这俩花姑娘,都是我们村的,最漂亮的,嘿嘿……” 他说着,又把眼光瞄向了三麻子的那条空裤管。 三麻子也注意到了他的表情,伸手一扯裤管,道:“你们支那人的,良心大大的坏了的有,我的腿,被支那军的炸掉了……” “太君,我们也痛恨那些二混子,人事不敢,整天胡作非为,还敢打皇军,”胡万林看着三麻子的空裤管,吓得咧了咧嘴,附和道,“大日本皇军应该多多……” “八格!”他的话刚到这,三麻子猛吼了一声。 胡万林咕咚跪了下去,后面俩汉子一见,也忙跪下。 胡万林边磕头边叫道:“太君,太君您误会了,杀官军,我们是大大的良民,苍天可鉴,良心大大的好呀……” 就在他跪在地上捣头如蒜,忙着表忠心的时候,三麻子朝我一摆头,我抬手冲着胡万林“啪”的就是一枪,子弹打在他的脑袋上,喷出一股血浆,他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一头栽在了地上。 几乎与此同时,三麻子也一枪撂倒了一个汉子,剩下的那个一看不好,起身拔腿就往外跑,我一枪打中了他的胳膊,那小子惨叫着“咕咚”摔倒在地,见跑不了了,忙转身跪在地上捣头如蒜,连喊饶命。 我们哪敢放他,我跑近,冲着他的脑袋又是一枪,那小子这才栽在地上哑了声。 这情形可把两个女人吓坏了,忙跪在地上连求饶命。 那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哭道:“太君,我家里还有老人孩子,男人也死了,行行好求您别杀我呀,我们服从,您要我们干啥,我们就干啥,只要您别杀我们……” 三麻子厌恶地摆了摆手,道:“起来吧,我们不会杀你们。” 咦?俩女人一听,面面相觑,一时迷糊了。鬼子咋说起了标准的山东土话? “我们不是小鬼子,”三麻子淡淡地道,“是国军特务队的。” 这家伙,随口胡扯的能力无人能敌。 俩女的一听,更懵了,但也不敢出声呀,谁知道面前这瘸子老头说的是真是假,万一他假装冒充国军来试探她们的“良民”态度,那就完了。 所以只跪在那儿,连头都不敢抬了。 三麻子见此,朝我使了个眼色,我上前解开了捆在她们身上的绳子。 俩女人惊恐之下,不知所措。 “你俩是哪个村的,家里有啥人,姓什么,叫什么,多大岁数,自己说说吧。”三麻子命令道。 俩女人低着头,那岁数大的先开口了:“报告太君,我俩都是王家滩村的,我叫王大花,今天三十岁,十八岁嫁到胡家,有两个孩子,大的十岁,小的才两岁,我男人胡小五今年夏天得病死了,家里还有个老婆婆……太君,您发发善心,可怜可怜俺一家老小,只要您别杀我,要我干啥就干啥,给您老人家当牛做马也愿意,我家里还有个吃奶的孩子呀……” 王大花越说越激动,最后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这一番话,把我说的也有些心酸了,转头看向三麻子。 三麻子却不耐烦地道:“别咧咧,你,说!” 他朝那年轻的姑娘一指,那姑娘身子下意识地哆嗦了下,低着头,颤声道:“太君,我叫胡大妮,今年十七岁,我哥,我爹都……都被官军抓去杀了,家里还有个七十多岁的瞎眼的奶奶……” 我娘,这个更惨,不过她的话有一点不可信,她爹和哥哥不当土匪不当八路的,官军杀他们干啥,肯定是被抓壮丁了,但不敢说而已。要不她也不会在说到两人的去向时打哏。 另外,那个村长胡万林也是专捡软柿子捏,欺负她们家没男人。 两人说完了各自的身份,哆哆嗦嗦地等三麻子的发落。 三麻子道:“起来吧,洗洗手,进屋里包饺子去。” 俩人一听,惊喜万分,我娘,哪有这样的皇军呀,说着标准的山东土话,不但不糟蹋她们,还让洗手包饺子。奇事! 俩人忙又冲三麻子磕了几个头,感激涕零地颠颠地去了灶房,忙活开了。 我小声问三麻子:“三爷,包完饺子放她们回家吧,过年了,她们也要忙。” 三麻子朝我一瞪眼:“不行,不能放她们走!” “为啥?”我疑惑地问道。 “你傻吗?”三麻子看着我,道,“她俩若回去,咱特么还能在这安稳地过年吗?” 咦!这也是,她俩若回了村,肯定会有人问,尤其是村长胡万林几个的家属,那我们就完了,用不到半夜,鬼子就会抬炮扛枪的来轰了我们。 这,真还不敢放人呢。 只是,这孤男寡女的在一起过夜,总有些…… 我虽然不是个好玩意,可三麻子跟我比起来,更不是个东西。 第一百章诈尸战队(2) 三麻子要把王大花和胡大妮留在鬼子据点里过夜,且理由冠冕堂皇。 我想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就默认了。 有了俩美女作伴,据点里就欢快了许多,三麻子也有说有笑地吹起了牛逼。 王大花和胡大妮呢,为感谢‘皇军’不杀之恩,不论干啥,都殷勤有加。 包完饺子,又炒了几个菜。三麻子吩咐我去另一间屋里拿来几瓶鬼子的酒,四个人就吃喝起来。 刚开始王大花和胡大妮还拘束,不敢也不好意思吃,但被三麻子硬逼着喝了两杯酒后,趁着酒劲,也见我们确实是‘好人’,就不管那一套了,放开肚皮猛吃起来。 说实话,也许她们这一辈子都没吃过这样丰盛的饭菜,没想到在鬼子据点里开了荤,不兴奋那是假的。 王大花边吃,边给我们讲起了她的经历。 说她自记事起就跟着母亲去讨饭,直到自己十八岁那年的一个冬天,母亲跟她说,妮子,今天不用出去要饭了。 她当时不知是咋回事,还纳闷呢,没想到,近中午了,有人牵着一头毛驴来了,而且那毛驴头上还缠着一个大红花。 就这么的,她稀里糊涂地就跟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成了亲。 成亲第三天,又跟着婆婆出去讨饭去了。 她说到最后,边笑着,边流了眼泪。 而这也戳到了我的痛处,想起了以前的经历,忍不住扭头出了门,眼泪哗哗地涌了出来。 其时,天色已近傍晚,天空万里无云,只有一抹淡淡的橘黄色缭在天际。 炮楼上那面膏药旗还在迎风招展。隐隐的,远处响起零星的鞭炮声。 过年了,过了这道坎,我就十八岁了,虽然是虚岁,但在那个年代,也是成家立业的年龄了。 我想玲花,尤其在闲下来的时候,想的很苦,想她的肉体,更想她的音容笑貌。 我不知道她现在哪儿,也不敢想像她现在的处境,心里感觉很痛很痛。 “郭子,在外面干啥?”三麻子在屋里喊道。 我忙擦了把眼,转身进了屋,却惊讶地看见,三麻子正坐在那儿搂着王大花,手插在她棉袄里,摸捏着。而胡大妮则羞地低着头,不敢抬眼。 我靠,这,这也太那个了吧。不过看王大花那表情,还挺受用的,闭着眼靠在三麻子怀里,只吃吃地笑。 你娘,大庭广众,众目睽睽的,你个杂种也好意思的。 不等我开口,三麻子又道:“人家放鞭炮,咱也放去。” “哪儿有鞭炮?”我蹙了下眉,把目光移向别处。 三麻子道:“去炮楼上,把那挺歪把子机枪扛下来,朝天搂它几梭子,靠,比鞭炮过瘾。” 咦,这个玩法好! 我应了一声,奔出屋,上了炮楼,打眼往远处一看,白茫茫的天际间,有烟花窜上天空。那应该是地主老财放的吧。 我扛着机枪,拿了几梭子子弹,回到屋里。 三麻子这才把手从王大花怀里抽出来,我看见她胸前一片雪白,心里不由抽了一下,忙低眼。 “走,放鞭炮去!”三麻子说着,单腿站了起来,王大花也忙掩住衣襟,跟着起身,和胡大妮左右搀扶着他,出了屋。 靠,这就左拥右抱上了?三麻子,人渣呀! 我们来到院子里,我手托机枪,转头冲三麻子道:“三爷,我要放了?” 王大花和胡大妮一见,忙捂住耳朵,躲到了三麻子身后。 不等麻子开口,我枪口冲天,食指一搂扳机,只觉胳膊一震,“轰轰……”火焰喷处,一梭子子弹似流星般窜上了天空。 弹壳噼里啪啦落了一地。 王大花发出了一阵惊叫声。 三麻子哈哈大笑,抬手揽过她,道:“叫啥叫,等会有你叫的,哈哈……” 我又换上一个弹夹,刚要抬枪再打,三麻子忽然道:“等会!” 我一愣,转头看向他。 只见三麻子用手拍了拍王大花的肩膀,坏笑道:“花儿,你去搂一梭子。” 王大花一听,吓得忙往后缩,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光听着就吓死个人了,俺可不敢拿枪。” 三麻子见王大花真不敢放枪,就又转头冲胡大妮道:“大妮子,你过去!” 胡大妮更胆小,吓得“呀”的一声跑开了。 引起我们一阵大笑声。 最后,三麻子亲自上阵,单腿挺立,抱着机枪朝天“轰轰……”扫了一梭子,几个人才说笑着又回到了屋里。 天渐渐黑了下来。 三麻子让我扶着他来到屋山边一个棚子里,启动了发电机,整个据点顿时一片通明。 王大花和胡大妮从没见过电灯,惊喜地连嚷真神了,不用煤油也能亮,而且还吹不灭。 我们在灶房里又说笑了一会,看看天色黑严,该睡觉了。 三麻子先让俩女人洗了澡,我们又洗了,然后来到了一间宿舍里。 这间宿舍不大,只有一张床,可能是那个叫“山田”的鬼子曹长的卧室兼办公室吧。 这他娘的咋睡。 就在我疑惑之时,三麻子道:“郭子,你和大妮去隔壁大宿舍里,我和花儿在这屋。” 我*,我刚想说不方便,三麻子瞪眼道:“咋的了,别特么装正经,老子好心让个大闺女给你,你就知足吧,赶紧的。” 我只好红着脸,领着胡大妮来到隔壁的鬼子宿舍,她一进屋,猛然看到地上堆了一堆鬼子的尸体,吓得“哇”的一声就窜了出去。 我忙跟出去扯住她:“没事,没事,人都死了,别害怕。” 可任我怎么劝,胡大妮就是不敢再进屋。 三麻子在那屋里听见了,遂高声骂道:“你娘的,你们来这屋里吧,我和花儿去那屋。” 我们换了房间,胡大妮才心有余悸地进来,坐到床沿上,身子紧缩在墙边,低头不敢看我。 我特么虽然不是个玩意,可也不能强来呀,只好不管不顾地脱了衣服,只着一条长短裤,钻进了被窝。 “躺下睡吧。”我闭眼对胡大妮道。 “大哥,你……这儿还有别的屋吗,我……”胡大妮颤畏畏地问道。 显然,她还不懂男女之事,我坏道:“有啊,灶房,鬼子炮楼都闲着,只要你不怕那些死鬼子半夜去杀你,你就去。” 我说着,伸手拉灭了灯绳,屋里顿时一片漆黑。 胡大妮惊叫一声,转身抱住了我。 我忙借势抱住她,故意颤声道:“快到床里面去,我挡着你。” 她这时也顾不得害羞了,忙从我身上爬到了床里侧,我掀开被子把她裹住。 两人就这么抱着,隔着她的衣服,我能感觉到她的身子在微微颤抖。 因为脸对着脸,我的气息吹到她脸上,她禁不住偷笑起来,道:“哥,你别对着我脸喘气,怪痒痒的,嘻嘻……” 她这一说,我就忍不住了,坏道:“你喘气,我也痒痒呢。” 说着,手就从她的棉袄下往里摸,她一愣:“哥,你干啥?” 我道:“怪冷的,暖和暖和手。” 她一听,不吭声了,我感觉到她脸上发烫了,应该是羞的。 这时,隔壁房间里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我脑袋轰地一炸,紧接着又响起了王大花“欧……啊……”的叫*声。 胡大妮身子一哆嗦:“哥,大花嫂子咋的了?那,那个叔是不是在打她?” 这姑娘真是啥也不懂呀。 我坏道:“是啊,那个瘸子老头说今晚要狠狠地把她往死里打呢……” 话刚到这,忽听隔壁“嗷……”的一声大叫,接着就没动静了。 胡大妮吓坏了,忙叫“嫂子……” 被我一把捂住嘴:“别喊,小心那个瘸子也来打你。” 她不敢吭声了,但身子却紧紧蜷成一团,嗦嗦乱颤。 我一看这样,也不忍心再伤害人家小姑娘了,只好叹了口气,搂着她,渐渐有了睡意,不一会儿便呼呼地睡了过去。 不知啥时,我一觉醒来,转头往外望望,还是漆黑一片,这时又听见隔壁屋里传来叫*声,且声音更大。 你娘,死麻子,你狗日的这么大岁数了,精力还挺大呢。 我眯眼瞅瞅身边的大妮,她早已睡死,便起身下了床,披上衣服准备出去撒泡尿。 刚出门口,一阵冷风把我吹得一哆嗦,脑子清醒了许多。 就在这时,又忽听外面传来几声喊叫,忙转头望向吊桥,见那儿似有光亮。 我心猛地一紧,坏了,来人了。 我顾不得再去撒尿,转身一下推开了三麻子他们那间宿舍门,没料到,屋里灯光通明,两具赤*的身子在床上正纠缠在一起。 “三爷……”我急喊道。 王大花一见我闯进,惊叫一声,光着雪白肥硕的屁股,晃着两个大奶,哧溜钻进了被窝。 三麻子回头见是我,厉声骂道:“你他娘的不在屋里睡,跑这屋干啥?” “我,我……”我指着外面,“吊桥外面有人喊,还有灯光!” “啊?”三麻子一愣,“嗷”地一声从床上连滚带爬地窜下来,边往身上套衣服,边道,“你快上炮楼上去看看。” 我应了一声,转身奔出门,身后又传来三麻子的喊声:“抱着机枪,快点!” 我奔到院子里,抄起墙边那挺歪把子机枪,急三火四地按上一个弹夹,急急向炮楼窜去。 这时,院子里的那头毛驴听见动静,又见我慌慌张张地乱窜,吓得乱蹦着,“啊啊”地叫唤起来…… 第一百零一章诈尸战队(3) 我窜上炮楼,伸头往下一望,惊见下面吊桥外一片通明。 七八个人,有的举着火把,有的挑着灯笼,在雪地里急的跟猴似的唧唧喳喳的地议论着什么。 有人见炮楼上冒出个脑袋来,忙低声叫:“皇军出来了,皇军出来了,都别喳喳了……” 我一见他们都是普通乡民的打扮,又说着本地方言,知道不是鬼子,这才松了口气。 一个穿着红袄绿裤子的女人喊道:“太君您好呀,我们是王家滩村的良民,俺当家的胡村长和大狗剩、小狗剩来据点给太君们送大姑娘小媳妇,这都半夜了,还没回去,我们都挂挂着呢,担心他们三个路上出事,就结伴来问问……”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靠,一窝汉奸。 我沉声吼道:“八格!” 那几个人一听,忙惊恐地挤缩成了一团。 “太君,我们都是大日本天皇最忠实的良民,我们都是胡村长的本家和亲戚呀……”一男子哀叫道。 我不知该咋办,也怕暴露身份,就抱着机枪从炮楼上窜下来,看见三麻子已穿着一身鬼子皮,戴着一顶牛逼帽,持枪站在了屋门口。 “三爷!”我呼哧着跑过去,压低声音道,“是王家滩村,胡万林的亲戚来找人。” 三麻子一听,神色也大为轻松,问道:“多少人?” “七八个吧,有男的,也有女的。” “女的?女的来干啥?”三麻子皱起了眉。 我道:“她叫胡万林是当家的,应该是他老婆。” “噢,”三麻子明白了,“奶奶的,是汉奸婆子呀。” “咱咋办?跟他们也不敢说中国话呀,也没法解释。”我不知所措。 三麻子一眯眼,道:“你上去,冲他们骂几句日本话,然后用机枪朝他们面前打几下,那些东西就会跑了。” 咦,这个办法好! 既暴露不了,又能把他们吓走。至于日本话,我只会“八格”,但对于那几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汉奸来说,也足够了。 我又呼哧着爬上炮楼,伸头冲他们喊道:“八格!” 那几个东西刚要再解释,我抱起机枪,冲着沟沿“轰轰……”打了一梭子,子弹钻地,溅起一片雪雾。 几个人惊叫着丢下灯笼火把,连哭带喊地窜了。 我避在炮楼上望着他们逃没了影子,这才又抱着机枪下来。 三麻子问道:“都滚了吧?” 我点点头:“比兔子窜的还快呢。” 三麻子得意地笑了笑,转头望了下屋门,低声对我道:“咋样,大闺女比小媳妇好吧,嘿嘿……” 我靠,这杂种就没别的。 我脸一热,沮丧地道:“她不让,我也没……” “啥,啥?”三麻子惊愕地瞪大了眼,“你棒槌呀,老子好心让给你个大闺女,你这小子却让她闲着,这不傻逼吗?靠!” 我犟道:“她啥也不懂,再说还是个姑娘,我也不能硬上呀,以后人家还要嫁人呢……” “你别跟我瞎咧咧这个,”三麻子气道,“咱若不来,这俩女人早特么被据点里的这几个鬼子日了不知多少回了,还惦记着她以后?日了就用刺刀捅死,你知道吗?” 我不吭声了。是,我们若不占了这个据点,胡万林那三个汉奸会活命,但王大花和胡大妮肯定会被鬼子惨无人道的糟蹋了后,再杀死扔掉喂了野狗。 这么说,还是我们救了她俩。 三麻子见我犹疑,遂骂道:“你娘的,烂泥糊不上墙,这样吧,你去我屋里跟那个王大花睡,我去收拾那个妮子,老子就不信哄不晕她。” 他说完,拽了我一把,自己蹦着腿,进了胡大妮的房间,哗啦一下掩上了门。 我只好把机枪放在墙边,抬腿进了大宿舍。 刚进门,坐在床上拥着被子的王大花一愣,惊诧地问道:“你?你咋进来了,他呢?” 我吭哧道:“他……去隔壁房间了。” 王大花恍然大悟,但也没再说别的,身子往一边挪了挪。 我掩上门,走到床边,脱了衣服,只着一条短裤上了床…… 恍惚中,我觉得我搂着的不是别个女人,而是玲花,身子一样的丰满柔软,甚至连叫*声都一样,只是,只是她没玲花那么狂野,那么火辣……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因为冷,我和大花又在被窝里嬉闹了一会,感觉又上来,刚抱着她的屁股要翻身,忽听门外三麻子喊道:“郭子,起来吃饭了,这都啥时候了。” 我只好怏怏地应了一声,坐起来穿衣服。 王大花也忙起来。 出了屋,我才发现灶房里热气腾腾,咦,三麻子这么勤快? 这时,胡大妮从灶房里出来,一看到我,脸色唰地红了,忙低下头。 原来是她早起做的饭呀,这么说,肯定是被三麻子哄恣了,唉,也不知死麻子是怎么逗了她的。 看来,我跟处*是真没缘份。 吃饭的时候,三麻子又下了命令,要我去跑楼上监视外面的情况,一旦发现有鬼子来,立即报告。 这时,王大花嗲声嗲气地问道:“大哥,吃了饭,这里没事,我们就回去吧,家里人不知急成啥样了呢,连年都没过。” 她说到这儿,我看见胡大妮也低头抹起了眼泪,她也许想起了家里瞎眼的奶奶。 三麻子叹口气道:“别急,等明后天,我们送你俩回家,屋里这些肉菜啥的,用驴给你们托去,让家里人好好开开荤。” 王大花看了胡大妮一眼,不吭声了。 饭后,我就扛着机枪,爬上了炮楼。 其时,太阳已近中天,估摸着大约是上午十点多了吧,炮楼高,风也大,我在上面望了一会,也没见到四周有个人影出现,甚至连条野狗也没看着,满眼只有雪白一片。 正月初一,大概没人会出来吧。 因为太冷,我站了一会,冻得浑身哆嗦,脚也冻木了,便返回宿舍,见屋里没人,又推开三麻子那间的门,却突然愣住了。 屋里床上,三麻子躺在中间,王大花和胡大妮一边一个,正在那嘻嘻哈哈闹呢。 我靠,老子在上面挨冻受罪,死麻子却在这儿左拥右抱,啥玩意呀。 王大花和胡大妮一见我进来,忙急慌地坐了起来。 三麻子却怒道:“不老实地在上面呆着,下来干啥?” 我没好气地道:“上面怪冷的,我脚都麻了,下来烤烤火。” 说着,走到火炉边,蹲身搓起手来。 三麻子厌恶地瞥了我一眼:“暖和过来,赶紧上去,别磨叽。” 我没吭声,只低头烤火。 因我在,俩女人也没法跟三麻子聊了,只听三麻子胡侃道:“所以,那诸葛亮的老婆呢,就不让他动,诸葛亮虽有学问,但这时候也用不上呀。这时,他老婆说道:相公,我出个对联,你若能答上来,我就让你日,答不上来……” 我靠,死麻子呀,死麻子,你个杂种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我想要走,可又想听那诸葛亮和他老婆的对联,就闷着头蹲在那儿,不吭声,耳朵却支楞着。 “你想想诸葛亮是啥样的人物,出个对联还能难倒他?”三麻子抑扬顿挫地继续说道,“好,娘子,请出上联……” “哧哧……”王大花忍不住捂嘴偷笑起来。 三麻子继续道:“他老婆就说出了上联:一只小船飘摇摇。说完,就看着诸葛亮,听他怎么对。诸葛亮连哏不打,随口说道:相公我上船把橹摇!” 咦?这啥意思?这也叫对联? 我正眨眼迷糊着,三麻子接着道:“诸葛亮说完,就上了船,哄哧着摇开了橹……” 我靠,我恍然大悟,死麻子呀,死麻子,啥破玩意都能编成故事拿来忽悠。 这时,王大花和胡大妮也明白过来,嘻嘻哈哈地捶打三麻子,说他没正经。 我借机起身出了屋。 重又爬到炮楼上,缩着脖子伸着头四下观望,路上还是没人影。 我便又跺着脚,搓着手在顶上热乎了一会,再伸头看时,突然发现北面远处的路上远远地出现了两个人影。 这日子,这天气,难道是讨饭的? 我心里嘀咕着,没当回事,可也不敢再下去,便继续自造热气暖着身子。眼睛不时往北面瞟着,想看看来的是啥人。 若是讨饭的,我就喊住他们,去灶房里扔几个白馍馍给他们,毕竟我也有过这样的日子,很同情他们。 因为雪太深,所以他们走的很慢,大约过了有二十多分钟吧,两人的影子才逐渐清晰起来。 两人都戴着狗屁帽子,穿着黑袄黑裤,但不太破旧,看这穿戴,也不像是讨饭的叫花子呀。 我心里不由嘀咕起来,难道是过年走亲戚的?可正月初一,也没人会走亲戚呀,再说他们也没挎竹篮、包袱啥的,不像个串门的样。 那会是干啥的呢? 我的好奇心上来了,便趴在楼垛子上眯眼仔细往下瞅,俩人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前走。 眼看快到炮楼前了,一个人抬头朝上望了一眼。 四目相碰,我脑袋轰地一炸,一下子僵住了。 一枝梅! 这,这他娘的完了,她们咋也跟来了? 我忙把头缩了回来,幸亏是逆光,我能看清她,而她却看不清我,还有我戴着头盔,两耳还有布片忽闪着。 我娘,这该咋办?赶紧去跟三麻子报警吧,若那俩女土匪进来,知道了我们我们这还有俩女人,而且都还睡过觉,那真吃不了得兜着走了。 我连滚带爬地蹿下楼梯,跑到三麻子所在的屋门前,咣当一下撞开门窜了进去。 “三爷……”我急慌地冲着正在床上摸奶的三麻子喊了一声。 不等我再说,三麻子忽地坐了起来,冲我吼道:“你特娘的出去进来的瞎咋呼个啥……” “她,她来了……”我哆嗦着身子呼哧道。 “谁来了,鬼子还是那些汉奸婆子?”三麻子问道。 “不,不是,是,是一枝梅,和……小红。” 我终于把话说利索了。 三麻子一听,脸色唰地变了,急问道:“她们在哪儿,你放她们进来了吗,还是在外面喊你?” 我忙摇头:“没,她们在外面路上走,还抬头望了我一眼。” “认出你来了?叫你的名字没?”三麻子追问道。 “没,可能没看清是我。” “那你还怕啥,赶紧的回去,继续侦查!” 三麻子虚惊一场,很恼火地骂了我一句,竟又躺下了。 第一百零二章诈尸战队(4) 一枝梅跋山涉水,满世界搜捕我们,没想到在鬼子据点前跟我擦肩而过,把我吓了个半死。 好在有惊无险,因为她们做梦也不会想到,站在据点跑楼上的那个鬼子就是我。 我知道,她们肯定会去济南府继续寻找我们,而我们也将去那儿找“活阎王”的大哥复仇。 这若再跟她们碰上块,估计不死也得把我俩打个满地找牙,弄不好把我俩变成太监也有可能。 因为她是一枝梅,心狠手辣的土匪女头领。而不是别个女人。 这么要命的大事,三麻子却还麻木不觉地有心在床上玩女人,真他娘的气人。 我心里暗骂着,又抱着机枪上了炮楼。 趴在墙垛子缝里悄悄伸头往外一望,没见一枝梅两人的身影,又转头朝南面观望,远远见两个黑影已渐渐远去。 我长舒了一口气。 危险暂时解除,我便依坐在炮楼墙垛下,抱着机枪发起呆来。 说实话,昨晚楼上楼下,连惊带怕的折腾了半宿,又跟王大花日捣了半宿,身心是极度疲惫。坐在那儿袖着手,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啥时,隐约听到有人在喊叫,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忽听下面响起一串呜哩哇啦的鸟语。 我靠,我身子一哆嗦,忙站起来往外望。 惊见吊桥外的雪地有两个穿着黄皮的鬼子,还有一匹马。 那俩鬼子一看到我,大骂:“八个牙驴,@#%^&*~……” 这,这他娘的是咋回事,我昏了,也不敢回话呀,忙连滚带爬地又窜到三麻子屋前,咣地撞开了门。 “三爷,三爷……”我慌慌张张地闯进了屋。 三麻子忽地从床上坐起来:“你特娘的……” “鬼子,鬼子来了!”我一跺脚,恨恨地冲他吼道。 这狗日的,死到临头了还有心在玩女人,他死了没关系,个老头子了,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而我可不想死,我特么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而且还有玲花。 王大花和胡大妮一听鬼子来了,吓得忙往床里侧钻。 三麻子也慌了,边偏腿下床,边急问道:“来了多少,有汽车没?” “两个鬼子一匹马,没汽车。” “俩鬼子一匹马?”三麻子一听,蹙了下眉头,“那马背上驮着啥,是不是来送礼的?” 我晕,鬼子也兴送礼? 我摇头道:“马背上好像驮着几捆电线。” “噢……”三麻子一听明白了,拿了件棉袄穿着,道,“可能是来修电话线的。” 咦?他这话说的在理,前晚一夜暴风雪,电话线路刮断,冻断是有可能的,要不他们大年初一的驮着电线来这里干啥。 “你看清了只两个鬼子,后面再没了?”三麻子套着裤子,又问道。 这个,我真没顾得看,当时慌了,哪儿还敢伸头在上面磨蹭。 我瞪眼张嘴地卡壳了。 三麻子见我这样,又追问道:“那他们来干啥,没跟你说?” “说了,呜哩哇啦的,我也听不懂,只听明白了一句。” “啥?” “骂我是八个牙的驴……”我愤愤地道。 三麻子腾地火了,大声道:“你抱着机枪上去看看,若没别人,只那两个矬子的话,直接给我突突了,还有那匹马,一个都不准放跑了。你特娘的,看着五大三粗的,窝囊到家了。” 他这话,显然有一半是说给王大花和胡大妮听的,以表现他的男子汉气概。 经三麻子这么一激,我的脾气也上来了,他奶奶的,婶可忍叔不可忍呀,不就俩矬子吗,弄死他! 我扛着机枪又返回到跑楼上,伸头往下一望,见那俩鬼子正在搓着手,跺着脚的嘟囔啥,而远处小路上,吊毛人影都没。 遂高声喊道:“小鬼子,你爷爷来了!” 俩鬼子听见我的喊声,忙抬头仰望,他们也许是被我的中国话喊懵了,这标准的同类,啥时学会的汉语,而且还是方言? 就在俩人眨眼张嘴地还没反应过来之时,我抱起机枪,朝着他们“轰轰……”地一阵猛扫。 子弹飞处,溅起一片雪雾,俩鬼子猛地一愣,刚要撒丫子,旋即被呼啸的枪弹打成了筛子,扑地而亡。 那匹马被突如其来的枪声吓惊了,“咴咴”地叫着,撒开蹄子就往北窜去。 我哪敢有半点迟疑,忙把枪口一抬,一梭子子弹打了出去,只见那马身上溅起一片鲜红的血花,“咕咚”一头栽在雪地上,四肢连连抽动。 我忙又换上一个弹夹,又朝那匹马搂了一阵,这才扛着机枪窜下了楼梯。 刚出炮楼,见三麻子一身鬼子皮,手举着王八盒子在吊桥边等着我呢。 “三爷……”我激动地叫道。 “打死了没?”三麻子紧问道。 我呼哧着一晃机枪:“俩鬼子,一匹马,一个没剩!” 三麻子大喜:“好,好样的,赶紧放下吊桥,把他们都拖进来,把血迹掩盖好了。” 我奔过去放下吊桥,抱着机枪出去,查看了俩鬼子的尸体,见他们脑袋、后背、甚至腿脚都有血窟窿,这才放了心。 把俩死尸拖进屋里后,又找了根绳子,去把马拖了回来,最后,拿上扫帚、铁锹把现场掩盖了,前后望望远处,仍不见一个人影。 大年初一就这好处,荒郊野外的路上没人。 不过从初二开始,乡民们就会集体出动,开始串门走亲戚了,不定鬼子也会四处巡查慰问各据点呢。 也就是说,我们今天或今晚不走的话,那明天就麻烦了。 拉起吊桥,回到屋里,发现三麻子独自坐在床沿上,而王大花和胡大妮不见了。 我疑惑地问道:“她俩人呢?” 三麻子朝灶房那边摆了一头:“在忙活着包饺子,炒菜呢。” 我哦了一声,凑到火炉边蹲下,边搓手烤着火,边问道:“三爷,咱啥时候走?我估计明天外面路上人就多了。” “那咱就明天一大早走,”三麻子道,“路上人多,即使碰见鬼子,他们也不会起疑心。” 我点了点头,又问:“那,咱傍黑的时候吃了饭,把她俩送回去吧,人家家里不知都急成啥样了呢。” 三麻子蹙了下眉头,闷闷地道:“不急,晚上再说。” 我听了,也就不再吭声了。 三麻子沉吟了一会,站起来,冲我道:“走,干活去。” 我一愣,仰头问:“干啥?” 三麻子一撇嘴:“你觉得,这据点里电话不通,联系不上,派出来修线路的人又没回去,大据点里的鬼子官会悠闲地呆在家里睡觉吗?” 我靠,他这一说,我立马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可不是咋的。 这他娘的完了。 咋办?趁着鬼子官还在家傻等,我们赶紧跑吧! 我忙把这话说出来,不料,三麻子却冷哼一声,道:“想的美,半夜三更地从鬼子据点前的路上过,他们能放过你吗,要走也得明天白天,和走亲戚的乡民一块,大摇大摆地走大道。” “可,万一鬼子今晚上真的来,咱就跑不了了。”我急道。 “老子压根就没想跑!”三麻子火了,“走,赶紧跟我干活去。” 你娘,眼看死到临头了,这杂种还有心去干活?不会是又要去灶房里摸王大花和胡大妮的奶吧?老目卡哧眼的东西了,还光想着那些破事。 我气丢丢地道:“要去你去,我不去。” “不去?”三麻子只说了这两个字,突然一巴掌打在了我的头上,我猝不及防,咕咚一屁股蹲坐在了地上。 “咋了,咋了……”我火了,忽地站起来,冲他瞪眼道,“都这时候了,不想想怎么逃跑,还有心去干啥活,那是鬼子,成群杀人不眨眼的鬼子,不是狗、猫,鸡、羊……” 我这一通话,反而把三麻子逗乐了,他眯眼盯着我,道:“呀呵,你小子脑袋不笨呀,可惜还是个棒槌!你知道老子要带你干啥活吗,去隔壁摧诈尸!” 我靠,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我猛然醒悟过来,尴尬地咧了咧嘴:“嘿嘿……” 三麻子骂了句,带着我就来到隔壁的大宿舍里。 屋里现在一共有十二个死尸,原来据点里七个,还有昨天来送“花姑娘”的汉奸村长三个,加上今天刚打死的那两个电话兵。 一堆死尸横七竖八地歪躺在地上,有的呲牙咧嘴,有的瞪眼竖鼻子,且满面血污,看着都恶心。 三麻子让我把这些死尸一一拖开,并排摆在地面上。 然后,他蹲着身子,挨个摸了遍胸口,把三个心口窝上有血窟窿的,和一个没了半个脑袋的,算是废料,让我拖到一边,塞进了床底。 忙完这些,三麻子又眯眼想了想,让我到院子里,把那头毛驴的嘴巴用布条捆住,别让它发出声来。 接下来,三麻子要摧尸了。 因这些过程我帮不上忙,也不愿帮,就出来掩上门,溜达着进了灶房间。 王大花和胡大妮正坐在板凳上包饺子,见我进来,王大花问道:“你三爷呢?” 说完,两人就偷着笑了起来。 我知道这是在调侃我,唉,老子高大英俊的光辉形象,被三麻子那个杂种在她俩面前算是把我贬的狗屁不如了。 为了重树形象,我不屑地道:“三爷?狗屁,又老又瘸的东西,我不愿和他计较就是了,哼!” “你敢打他?”王大花揶揄地笑道。 “咋不敢?”我道,“就是觉得他怪可怜的罢了,要不我早把他仍半路上,自己走了……” 王大花和胡大妮吃吃笑了两声,低头不说话了。 我看着胡大妮坐在那儿,碾着面皮,身子一晃一晃的,棉袄就一点一点往上缩,滚圆的屁股也显了出来,大且丰满。 心里不由懊悔起来,你娘,白让死麻子占了便宜,要不…… “看啥!”王大花冲我瞪了一眼。 我忙把眼光从胡大妮的身上移开,嘿嘿咧了下嘴。 王大花眨眨眼,看看我,又看看大妮,忽然想起了什么,道:“哎?郭子,你今年多大了?” “我,我过了年,十八虚岁呀,”我困惑地望着她,“问这干啥?” 王大花笑道:“大妮也刚虚着十八,你俩正好同岁,嘻嘻……” 我忽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还没开口,胡大妮就冲她道:“嫂子,瞎说啥呀……” 这事,我可不想,大妮刚跟三麻子睡了觉,再说我还有玲花…… 睡觉行,当媳妇非玲花不娶,我俩都发过誓的。 就在我们都很尴尬的时候,三麻子在鬼子宿舍里喊了起来:“郭子,跑哪儿去了,过来……” 第一百零三章诈尸战队(5) 我进了宿舍,看到三麻子已摧‘活了’五个死鬼子,正坐在他们中间大喘气呢。 看来这家伙昨晚连着跟两个女人折腾了大半夜,体力严重透支。 活该!老色鬼! 我心里暗暗地骂着,嘴上却问道:“三爷,咋的了?” 三麻子头也不抬地往死尸堆里一指:“还有三个,你把他们弄‘活’了吧” 我猛地一愣,一下子傻了,死尸我不怕,可要把死尸摧诈,在一边看着都瘆人,更别说亲手把他们摧诈了。 我忙摆手,连连后退着:“不,我……我不会,三爷,我真的……” “不会也得学!”三麻子火了,仰头瞪着我,脸色苍白,“三爷我老了,一下子干不了这么多活了……” 他说到这儿,语气忽然柔和了许多,像是在求我:“为了咱能活命,所以,你必须学着亲手干这个了。” 我听到这儿,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我原本曾发过誓,一辈子不会鼓捣这些,更不想把这个当一门技术来混饭吃,可,可眼下…… 我动摇了,不是可怜三麻子,而是为了保命。 “那,咋弄,我忘了,你教着我。”我迟疑地道。 三麻子听到我说这话,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和蔼地道:“好,你过来,我说着,你做。” 我扫了眼那几具血肉模糊的死尸,沉了沉气,硬着头皮凑到三麻子身边,自己给自己鼓着胆子,挽挽袖子,硬道:“三爷,咋弄,说!” 有三麻子在身边,就多了道保险杠,有事就把他推前面,爱咋咋的。 三麻子从布包里拿出一张黄草纸,递给我,道:“先把这个用两个手掌对着轻轻揉,别急,也别用劲。” 此前我曾看过他揉了多次,早已记住了,便在他的谆谆教导下,把那张草纸在手掌上来回反复地揉了数遍,松开手,捏着一角一看,真还成了丝网状。 第一道工序过关。 三麻子点了点头:“把这纸贴到那个东西的脸上,往上面哈口气,贴实了,别掉下来。” 我瞅了眼面前那个死鬼子,只见他瞪眼张嘴地直看着我,我心里一颤,壮胆骂道:“看啥看,*你娘,你不就是个跳高都够不着俺个蛋子的矬子吗,去你娘的,我朝纸张上猛哈了一口气,结结实实地盖住了他的脸。” “伸出手掌,在他脸上来回运着气。”三麻子道。 我伸出右手掌,距那张草纸约五六公分高,沉住丹田,暗暗运气,在上面转圈划着。这也是以前看他这么做的。 其实,运气只是一种感觉,把全神贯注到手上,就自然以为是在发力了。(不信你们试试。) “主要是眉心,手心对准眉心,把他的天眼打开。”三麻子继续说到。 我又把手心对着他的眉心,慢慢转圈。 “跟我念,”三麻子小声道,“天惶惶,地惶惶,重来人间走一趟,昔日雄风今又在,看我起身把名扬……” 他说一句,我跟着念一句。念着念着,感觉头皮都麻了。 咒语念我,我感觉我伸出的右手掌心都发烫了。这应该是运气的作用吧。也相信此时那张纸下的尸体眉心也是热乎的。 “好了。”三麻子说完,递给我一支串着朱砂豆的银针,道,“你左手掌先对着他的胸口,猛拍一下,他若动弹,你就赶紧把这针扎到他的眉心上端,急着,别太用力,针扎深了,他的天眼就被扎破了,也就成了瞎子了,扎浅了,容易掉,掉了咱就危险了,明白吗?” 我点点头,又眨眨眼,问道:“那应该扎多深?” “一公分左右。”三麻子道。 我又点了下头,一手捏着银针,一手慢慢伸到那鬼子的胸口上面,三麻子低叫一声:“拍!” 我手一抖,“啪”地拍了下去:“起来吧!” 话刚落,那死尸浑身猛地一抖,我脑袋轰地一炸,一下子把手里的银针扎到了他的眉心上。 那尸体停止了抖动,但我同时发现,盖在他脸上的那张纸有了微动,一起一伏的,似有气流。 他‘活了’! 我心里突然一阵激动,我也能摧诈了,这虽然不是我期待的,但毕竟是第一次干这营生,就像第一次跟“阎王婆”做那事一样,兴奋而又颤抖。 “好了,歇歇喘口气吧,”三麻子道,“看你紧张的,胳膊跟筛糠似的。唉……” 筛糠?我没感觉到啊,只是身上出汗罢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低头望着面前的这个死鬼子在缓缓地喘着气,心里不但不怕了,反而还隐隐有些自豪感,为自己的‘杰作’自豪。 “郭子,”三麻子口气缓缓地道,“有机会学着认些字,等认识了字,三爷我就教你看这本书。” 三麻子说着,从他那万能布包里拿出了那本发黄又缺边的烂书。 “是算卦的书吗?”我想起了他拿着这本书,忽悠张财主的事。 三麻子道:“不光算卦相面,里面还有治病的,驱邪的,各种摧尸的手法……” 这么多内容?怪不得他啥都会呢,原来是从这本书上学的。 我不由好奇起来,伸头看去,见他正在翻看页面上一个胖孩,其实那孩不胖,而是个挽着发簪的女人,只是奶大,屁股肥而已。 我一愣:“春宫书?” 我以前听“阎王婆”说,她跟“活阎王”成亲的时候,“活阎王”曾给她看过这种男女光屁股的书。名字叫《春宫》。她由此才懂得了男女那些事,也学会了床上的“十八般武艺”。 “啥春宫书,”三麻子不悦地道,“别小看了这张女人身体,她包含着摧诈穴位,面相命理,经络分布,一图三看,不,是四看。” 我靠,这么多学问?我问道:“第四看是啥?” “就是,”三麻子欲言又止,看看我,道,“你也成人了,老子就告诉你吧,从这张图上,能摸到女人的兴奋点,不论什么样的女人,她即使再傲气,再瞧不上你,只要你想把她搞到手,就一定能,前提是必须点中她的某个穴位,还要念咒语,用……” 话刚到这,忽听外面传来王大花的叫声:“大哥,郭子,菜炒好了!” 三麻子忙闭嘴,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起身出了屋,对她道:“等会,你们先把饺子下好,别进这个屋。” 我说完,回来把门关上了。 “三爷……” 我凑上前,本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三麻子却把那本书装进布包里,瞟了眼剩下的那两具死尸,道:“赶紧把这俩摧起来,洗手吃饭。” 我*,最想听的地方被搅了,我只好应一声,又对着尸体忙活起来。 不过,我对于三麻子说的“第四看”,始终半信半疑,如果说让一个压根就瞧不上你的女人,突然间把你当男神,这不大对头,从三麻子对一枝梅和“大花瓶”的经历看,也不是那么回事。最多就是趁人家迷糊或意乱情迷之时,下手罢了。 人家一旦清醒过来,你还是个屁,所以,三麻子说的按摩女人某个穴位使其暂时迷乱,这个还可信,其他念咒语啥的,纯粹是唬人了。 要不,“大花瓶”也不会找我借种。 忙活完剩下的两个诈尸后,我长舒了口气,扶着三麻子站起来,看着地上并排的这一溜死尸,见他们脸上的草纸此起彼伏地微动着,心里感觉怪怪的,但没有了害怕的念头。 看来,我的胆子也练出来了,当然这主要是有三麻子在场,要不也会胆颤。 我们出了宿舍,把门带好,来到灶房,王大花和胡大妮早等急了,连问我们在宿舍里鼓捣啥,三麻子只是呵呵笑了几声,并不答。 洗了手,四个人便坐下来吃饭,三麻子喝了点酒,但只半杯,话也反常地少,似乎心事重重。 饭后,三麻子宣布,今晚下半夜就送大花和大妮回家。两人一听,大喜,连声感谢。 我也替她们高兴,虽然大妮被三麻子这个杂种破了身,但毕竟命保住了,况且还是她‘自愿’的,总比落在小鬼子手里惨死强万倍。 其时,天色也渐渐暗淡下来。 三麻子把我叫到外面,下达了几项命令:一是把吊桥放下来,二是把炮楼上的探照灯调好角度,直射南面的小路,三是抱几棵白菜和弄一些黄豆,把驴喂饱,当然须先把捆在驴嘴巴上的布条解开。 第四是我准备好手雷、弹药,上炮楼,严密观察着路上的动静,尤其是南面,因为鬼子的大本营在南面。 一旦发现有异常,就赶紧朝宿舍这边扔石头砸门,但不准私自跑下来。 第五是,在确定是鬼子接近后,要及时往人堆里扔手雷,还要用机枪猛扫,但前提是不可恋战,注意自身安全。 我稀里糊涂地听完,脑子里闪出了几个问号:“三爷,放下吊桥干啥,那鬼子不就直接冲进来了吗?” 三麻子道:“这你别管,我自有道理。” 我又问道:“那万一鬼子来的人多,咱打不过他们呢?” “他们只是出来找人,不会来多的,冒顶一个班,十多个人。”三麻子道,“所以,他们来多少,就必须死多少,放走一个,咱命就没了,明白?”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脑子里还有疑问,但也不想说了,也许三麻子有千条理由在等着堵我。 接下来,我按照三麻子的吩咐,先抱了几棵白菜和弄了几碗黄豆,给拴在院子电线杆上的毛驴吃着,又把吊桥放下来。从宿舍里搜了十几颗手雷,背在肩上,然后抱着机枪准备上炮楼。 我估计,今晚不管鬼子来不来,我是不能下楼了,冻死也得在上面呆到天明。 这时,王大花和胡大妮说笑着被三麻子叫了出来。 王大花见外面的吊桥已放下,高兴地问道:“大哥,这就送我们回家吗?” 三麻子呵呵着笑道:“不急,等下半夜咱在回去,先进屋暖和暖和吧。” 说着,把两人让进了那个单间,房门随即被“哗啦”一下掩上。 我靠,我火了,想起了王大花的那俩大奶和胡大妮那大如磐石的屁股,下意识地吞了口口水,扭头愤愤地进了炮楼。 三麻子呀,三麻子,你个杂种,都啥时候了,还顾得玩女人,不怕累死吗? 我想起了三麻子那张蜡黄的脸,这杂种,早晚的死在女人肚皮上…… 第一百零四章诈尸战队(6) 我上了炮楼,四下望了望,原野上还是一个人影都没。便把手雷、机枪啥的放下,调整探照灯的角度,把它移向了南面,这样,三四里地外的小路上都看的一清二楚。 而后,又依靠在墙垛根,袖手缩脖子的发起呆来。 想想三麻子此时正在屋里守着火炉和两个女人赤身肉搏,享尽齐人之福,而我却呆在这楼顶上吹着小北风,心里愈发不平衡。 可又没办法,他个瘸子,上楼下楼的确实不方便,总不能让他上来,我去屋里享大福吧。唉,这就是命呀。 又想起玲花,若她在那该多好啊,保证在这炮楼上呆一整晚也不会觉得冷。 我就那么呆了一会,感觉越来越冷,腿都木了。你娘,这样呆一晚,不死才怪。 我望望头顶上的探照灯,突然想出一个办法来,就起身把灯光直接射在了楼顶上,过千瓦的强烈光束罩在身上,似一个火炉,顿时感觉浑身热乎起来。 但这样的缺点是,身子暖和了,而外面的情形又看不清了。 我只好翻来覆去的调灯光,往外照一会,感觉冷了,再调回来,如是再三,不知折腾了多长时间,当我又一次把灯光调到外面时,突然发现南面远处的小路上,影影绰绰地出现了一溜影子。 忙再细瞅,至少十多个,正在雪地里往这儿蹒跚。 鬼子?我一愣,可又不敢确定,只好紧趴在墙垛上眯眼细瞅,等他们离这还有一里多地的时候,才终于看清,那队人正是我们所担心的鬼子。 他们应该是沿线路来寻找那两个失踪的电话兵的。 我不由一阵幸灾乐祸,奶奶的,这下三麻子不用在屋里得瑟了。 忙捡起块石头,奔到炮楼这边,朝三麻子所在的屋门,“嗖”地掷了过去。 只听“当啷”一声响,紧接着,屋里传出一阵女人的惊叫声。 不一会儿,门开了,只见三麻子披着衣服从门口伸出头来,我忙朝他挥了几下手,三麻子又缩回去,不过没关门,可能是在急三火四地穿衣服吧。 我也顾不得再看,又奔回炮楼外侧,伸头朝南面望去,这时,能看清鬼子们肩上扛的枪了。 他们个个头戴棉帽,穿着厚重的棉大衣,艰难地往这儿跋涉。 我瞅瞅离我们这据点还有三四百米,就又奔回炮楼里侧,查看三麻子的行动。 见他从屋里出来,边扣衣服扣子,边回身带上门,叮嘱里面的王大花和胡大妮关上门,用木棍顶住,不论外面发生啥情况,一律不准开。 这家伙,还挺关心的呢。 三麻子叮嘱完,转身见我还趴在那儿,就朝我晃了晃拳头,推开大宿舍的门,蹦了进去,但门没关,而是大开着。 我又回到炮楼外侧,瞅瞅那些鬼子离炮楼还有一二百米,心里既紧张又激动。 不知这一拔鬼子后面,会不会再又其他鬼子跟来,若那样,就坏了。 我把探照灯往高里移了移,光束射出了三四里,目力所及之处,没发现还有人影。 心下遂稍松了口气,蹲身把几棵手雷拧开盖,捋好弦,摆在了墙垛上,又抱起机枪,仔细检查了遍,把几个装满子弹的弹夹放在脚底下。 这一切战前准备做好后,再伸头往外看去,那些鬼子离这只有七八十米了。 我仔细数了数,是十一个,其中一人肩上还扛着一挺歪把子机枪,其他人都是三八大盖。 这时,我身子渐渐抖了起来,不知是紧张的,还是冻得,或许两者都有吧。 我抓起一颗手雷,偷眼目测着炮楼与外面鬼子的距离,一步,两步…… 等他们距离炮楼还有四五十米时,几个鬼子仰头朝着我,呜哩哇啦,连喊带比划地不知在问啥。 去你娘的!我暗骂一声,热血冲头,一把扯掉手雷拉弦,顺势往墙垛子上一磕,用尽全身力气,“嗖”地掷了出去。 在强烈的灯光下,手雷喷着白烟,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准确地落进了鬼子群里,只听“轰……”地一声巨响,火光闪处,两个鬼子惨吼着窜上了半空。 其他鬼子被这突如奇来的炸弹炸懵了,忙下意识地“咣咣”扑倒一片,举枪朝着炮楼连连大喊。 他们可能以为是我看错人了吧。但除了“八个牙驴”以外,其他鸟语我一句都听不懂,也顾不得听。 急三火四地埋头又往外扔了两颗手雷后,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我听见院子里那驴疯了似的“嗷嗷”叫了起来,蹄子踏地的声音也格外紧凑。 这时,鬼子们也明白过来,只听外面“轰轰……”地一串枪响,赤红的子弹贴着我的头顶就窜上了半空,有子弹击在墙垛上,溅起片片火星。 我娘,我也不敢抬头了,更不敢抱着机枪往外扫射了,只好频频往外扔手雷,也不知扔到哪儿去了,只听见火光频闪,炸声隆隆…… “兔子给给……” 激烈的枪声中,有鬼子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冲击命令。 我脑袋轰地一炸,我娘,完了,完了,鬼子冲进来,我特娘的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我昏了,连滚带爬地奔到炮楼里侧,冲宿舍里大喊:“三爷,三爷,鬼子冲进来了,快呀,鬼子……” 话刚到这,突见宿舍门口嗖地窜出一个人来,那人昂首挺胸,目不斜视,扎撒着胳膊,嗖嗖向吊桥外冲去。 紧接着又窜出一个,跟驴似的,撂着蹦向外窜去…… 诈尸启动了! 我心下大喜,忙又奔到炮楼外侧,躲在垛子后听动静。 这时,鬼子的枪声突然哑了,紧接而至是一片呜哩哇啦的叫喊声。 我忍不住伸头偷偷望去,只见一个鬼子诈尸抱着一个活鬼子在啃咬厮打,而后面几个诈尸也疯窜而至,寻着活目标就扑了上去,旋即扭打在了一起。 鬼子们一看彻底懵逼了,八个牙驴的这是咋回事,怎么自己人打起自己人来了。 其他还没被攻击的鬼子不管三七二一,一见冲来的尸体,就举枪猛打,而令他们感到奇怪和惊讶的是,这些从据点里冲出来的同类,好像个个都有金刚不坏之身,任凭子弹击中胸口,或脑袋,最多只是稍抖一下,接着还是勇往直前不停留。 鬼子们气昏了,纷纷嘶吼着“兔子给给……”举着刺刀就迎面冲了上来。 我们都知道,日本武士道精神是非常疯狂的,小日本之所以能在半年内横扫大半个中国,其武士道精神是支撑他们的最重要的精神力量。 战死不投降,杀死不低头,在这样的情形下,没有一个鬼子会转身逃跑,因为他们的头脑里根本就没有当逃兵这一说。 这既是他们的优点,也是他们的缺点,而正是他们的“一根筋”精神,才落了个全军覆灭。 八个诈尸,掐死了八个鬼子,加上我用手雷炸死的两个,最后只剩下一个了。 而那个鬼子,可能是新手,刚参军不久,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同胞被自己据点里窜出来的同类斩杀殆尽,脑子受到了巨大的*激。 一个人站在雪地上,不跑又不“兔子给给”,而是张牙舞爪地扭起了日本舞蹈,边扭边呜哩哇啦地唱着鸟语歌曲,似神仙般快活又乐观。 而我不知他是咋回事呀,瞪眼张嘴地看着他越扭越有劲,越唱声音越高,吓昏了,以为那小鬼子也诈了,大骇之下,忙奔到炮楼里侧,朝宿舍里连连大喊:“三爷,三爷,还有个小鬼子没死呀……” 连喊了几遍,三麻子才从屋里蹦了出来,仰头惊问道:“是鬼子尸体,还是活鬼子?” “活,活的……”我快急哭了。 三麻子顿脚大吼:“打,快打,千万别让他跑了……” “他诈了呀……” 我哭喊着又奔到炮楼外侧,眼见那鬼子又唱又跳地慢慢向这走来,忙抱起机枪,朝他“轰轰……”扫了一梭子。 子弹飞处,激起一片雪雾,但因惊慌,枪弹都打偏了,竟一发都没伤着那鬼子。 我更吓昏了,以为鬼子真诈了,更不敢蹿下去追了,惊慌之下,忙抓起一颗手雷,拉掉弦,往墙头上一磕,狠劲砸了下去。 手雷在雪地里喷了一溜烟,突然“轰……”地一声在那鬼子脚下炸开,火光闪处,那小鬼子惊叫着窜上了半空,又在天上连翻了两个漂亮的空翻,“咣”地一头扎进雪地里不动了。 我娘!我大喜之下,奔到炮楼里侧,连连嘶吼:“死了,死了,小鬼子死了……” 我兴奋地连喊了几遍,却突然发现宿舍门口没了三麻子的影子,更没人跟我回应。 咦?这家伙哪儿去了,难道又去隔壁屋里跟王大花和胡大妮日捣去了?不可能呀。 我抱着机枪跑出炮楼,才突然发现,原来三麻子正单腿挺立在吊桥上,持枪望着外面的战场呢。 我呼哧着跑过去,没等开口,三麻子就问道:“你确定鬼子一个都没跑掉吗?” 我一愣,撒眼望着那些躺在雪地里的横七竖八的尸体,道:“没,我数了,一共来了十一个鬼子,诈尸掐死八个,我刚开始炸死了俩,最后又炸死了一个,正好。” 三麻子这才长舒了口气,点了点头,道:“把那些东西全部拖进来,把战场打扫干净,掩盖好。” 说完,转身蹦着腿回了宿舍。 我无话可说,又在兴奋头上,便放下机枪,出去把那些诈尸和死鬼子一对对地拖进了院子。 连断胳膊断腿都捡了回来。最后又扛着扫帚、铁锹,把外面的战场掩盖好,四下瞅瞅确实没啥痕迹了,这才返回,拉起了吊桥。 回到大宿舍里,却见三麻子并没去隔壁单间,而是坐在屋里的床沿上皱着眉,若有所思。 见我进来,三麻子抬头看了眼,并不吭声,只拍了拍身边,示意我坐过去。 “三爷,咱天明就要走了,趁着天黑,赶紧把那两个女的送回去吧,要不等天亮了,咱也顾不上她们了。” 三麻子眯眼点了点头:“我知道。” 他说完,又不吭声了。你娘,难道他舍不得她俩走?可若要带着她们一块走,也不方便呀。 就在我纳闷之际,三麻子突然小声道:“郭子,给你个任务。” “啥任务?”我懵里懵懂地问道。 难道要我牵着驴把她们送回去?这有可能,可两个人,又要带上那些面粉、大米;肉菜啥的,驴也驮不动呀,最好的办法是她俩跟着走,把米面肉菜放驴背上。 “这任务就是,”三麻子附在我耳边小声道,“去隔壁那屋,把她俩杀了!” 轰地一声,我脑袋一片空白…… 第一百零五章鬼屋(1) 三麻子这猛然的一句话,虽然声音极小,甚至是在嗓子眼里咕噜的,但在我听来,却犹如惊雷般震撼。 我以为我听错了,或者他说错了,遂急问道:“你说啥?” “过去把她俩杀了!”三麻子严厉道。 我娘,这次我是听清了。 我没有惊诧,也没暴跳,而是冷冷地问道:“为啥?” “为了咱俩能继续活命。”三麻子低声道。 她俩活着,我们就活不了?这是啥逻辑? 三麻子,你个畜生,我终于看清,也摸透了,凡是跟你接近过的人,无不倒霉,可以说,你所到之处,死伤遍地,血流成河,不是家破人亡,就是死于非命,几乎无一幸免。 你,就是个魔鬼煞神呀。 我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当然也绝不会听他的命令去杀死那两个无辜的女人。 三麻子见我不动,就叹了口气,道:“你自己想想,若我们把她俩放回去,这里出了这么大的事,鬼子能不追查吗,一追查,她俩就会首当其冲,不用二分钟,就会把咱的相貌和姓氏供出来,那咱还能逃的了吗?” 这杂种说的也有道理,但我仍不想把事做绝,那可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呀,而且还是女人。 三麻子继续分析道:“还有,咱把她俩放回去,鬼子肯定还会再把她们抓回来,也绝对会把她俩杀死,不过那种死,就不是痛快的了,你想想,那些矬子鬼会用什么手法折磨她俩?剖腹、挖心、还有……” “别说了!”我突然暴躁地回了他一句,“反正我死也不会去杀她们。” 我说完,一头扑在床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两个女人,不是我们找来的,即使我们不来,她们也会死掉,可,可特么为啥让我们跟她俩在一块相处一天两宿呀,人是感情动物,而我们又和她俩有肌肤之亲,尤其三麻子还…… 就在我纠结痛苦之时,突听隔壁传来“啪。啪”两声枪响。 我身子猛地一颤,旋即弹簧般跳起,狂喊着:“不……” 疯了似地窜了出去…… 不管我有多么的抵触,三麻子还是把她俩杀了,我看见,王大花和胡大妮皆趴在床上,衣服整齐,但后背都有个血窟窿。 她们做梦都不会想到,这个刚才还关心过她俩的瘸子老头会杀了她们。 我站在门口,呆呆地望着床上的俩女人,心情悲愤而又无奈。 三麻子持枪转过身来,叹口气道:“咱们只能这么做了,让她俩死的有尊严些,总比落在小鬼子手里强,郭子,把她俩抱出去,堆些柴火烧了吧。” 三麻子说完,屁股慢慢坐到了床沿上,脑袋也低了下去…… 天色已微亮,我们也要逃亡了。 我按三麻子的指示,放下吊桥,把那头毛驴牵了出去,把缰绳递给他,而后返回院子,又把吊桥拉起,扛了捆绳索爬到炮楼上,顺着绳子落到地,又把绳子扔回到了楼顶上,看看外面没有什么明显的破绽了,便用毛驴载着三麻子,沿路向南走去。 往南走了约二十多里,沿途只看见两三个村子,但并没发现有鬼子的据点。 其时,已经日上三杆,路上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穿戴也比平常干净了些许,有的还穿上了新衣服,当然是那种几分钱一尺的灰蓝粗布。这都是穷人。 有钱的多是坐驴车或马车轿,但一路走来,我们还没看到这种情形,只有徒步走亲的普通乡民。 我们又沿路走了十多里后,才来到了一个小镇子上,这儿也是鬼子的一个大据点。据点门口正冲着大街。 我看到院门左侧有个用麻袋垒成的简易工事,上面架着一挺歪把子机枪,但工事里没人。门口有四个日伪军背着枪在来回溜达。据点炮楼上的俩鬼子也持枪伸头在观察着路上的行人。 三麻子还真说对了,若半夜骑驴路过这儿,不定就被阻下或直接放倒了呢。 我们不敢停留,穿过不大的镇子,又翻过了几道山梁,在太阳偏西的时候,终于远远望见前面有城市的轮廓了。 “三爷,那个就是济南府吗?”我眺望着,问道。 三麻子眯眼点了下头:“嗯。” “那‘活阎王’他哥住在哪儿,咱直接去他家附近找个地方暂住下,再瞅机会端了他的窝吧。” 我迫不及待地道,觉得自己成熟了不少。毕竟十八岁了,而且,三麻子曾说过,灭了“活阎王”他哥一家,我们就可以找个偏僻的乡下,过上地主般的安顿日子。 三麻子怪异地看了我一眼,并不答话。 我不知他心里又在想啥,只好牵着驴继续向前。 我们又走了约五六里,来到了一个平原上的小村子里,也就是市郊。 三麻子让我去村子里问问,有没租房子的,咱可以多给点钱。 我诧异地问道:“咱不是去市里吗?咋还要在这儿住下?” 三麻子不悦地道:“哪儿这么多废话,要你去问,你就去,麻利点。” 我讨了个没趣,便把缰绳朝他怀里一扔,悻悻地进了村,挨家挨户问了,恰好有个村民很热情,把我领到村西头一个木匠家里。 一进院子,我发现他家似乎很富裕,院子大,房子也多,那木匠六十多岁了,正在西厢房里忙活,听说我们要租房,就问了是哪儿来的,几个人,然后很痛快地应了,也不讲价钱。 我兴高采烈地奔回到村口,跟三麻子说了,牵着驴,穿过几条胡同,来到了那个木匠家。 他家是个孤零零的大院,地角也比较偏僻,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很理想的暂栖之地。 我把三麻子从驴背上搀扶下来,吆喝着房东,刚进了大院,三麻子突然用手扯了我一下,我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脸色唰地阴了下来。 我心里一愣,难道他曾来过这儿,或跟木匠房东结过怨? 这时,那木匠老头边拍打着身上的木屑,边笑嘻嘻地从西相屋走了出来。 “老哥,过来了?”那木匠脸上带着笑,裂开的嘴里缺了两颗门牙,显得善良又朴实。 三麻子忙抱拳:“老哥,打扰了,我们……” “别客气,别客气,谁没出过门呀,都不容易的,来,你们到东厢房先住着,我也不要房钱,晚上有个伴,说个话就行了……” 老者说着,上前搀着三麻子,来到了东厢房门口,推开门,里面黑漆漆的,看不清有啥摆设。 那老者摸进屋去,划了根火柴,点亮了挂在墙壁上的煤油灯。 我这才发现,这屋很大,准确地说是很长,屋子北面有一铺小炕,炕上一卷被褥,很旧的样子。南面,东西墙两边摞着十几口棺材,码到了屋顶,中间一个小过道,可能是方便进出抬放棺材吧。 这他娘的,陪着一堆棺材过夜?虽然不害怕,但心里总感觉别扭。可既然进来了,人家又很热情,我们也不好说别的呀。 待那老者忙活着用笤帚打扫了炕上的灰尘,忙着回屋做饭去了。 三麻子坐到炕沿上的第一句就是:“这家阴气太重。” 他的声音不大,也面无表情,但在我听来,却似一声惊雷,望着他,瞪眼张嘴地傻了。 好半天,我才弱弱地问道:“你咋看出来的?” 我说着,下意识地转头瞥了那堆棺材一眼。难道只因他家是做棺材的,三麻子才这么说? 三麻子表情颇为自负地道:“你不信的话,问问他家人哪儿去了,这木匠也有六十多岁了吧,房子大,又多,有技术,家境肯定不错,也绝不会是光棍。” 他这一说,我也突然才想到,对呀,这么大个家,怎么里里外外只老头一个人呢,像这样的家庭,不说有三妻四妾,起码也子女成群,至少也会雇佣几个小伙计或丫鬟吧。 可,怎么只他一个人呢?我不由心悸起来,竟感觉这屋子真阴沉沉的了,豆大的灯光照在几米外的那堆棺材上,时明时暗,显得非常诡异。 我再想问三麻子,见他已仰躺在炕上,闭着眼睛似乎困了,走了一天了,昨晚也没睡,其体力又严重透支,就是个铁人也抗不住的。 我转头惊悸地又望了眼那堆棺材,心惊胆战地挨着三麻子躺在了冰凉的土炕上,不知不觉,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梦中,我看见从那堆棺材夹缝里挤出一个人来,披着长发,秃着前额,鹰钩鼻,两只眼珠子耷拉在外面,鲜红的舌头有半尺多长,奇怪的是,那人怀里还端着一个泥盆,盆里有一个被煮熟的小孩人头,而且还冒着热气…… 那人看着我,一步步慢慢走来,嘴里还念叨着:“来,趁热吃了他吧,暖暖身子……” 我吓得连连摆手,一个劲地朝三麻子怀里钻,连嚷:“滚,滚,快滚回去!” 而那人却蹙了下眉,两个眼珠子一晃荡:“咋的了,不识抬举是不是,吃了他!” 他说着,突然伸出那只枯柴似的大手,飞身向我扑来。 我“嗷”地一声醒来,猛睁开眼,惊见面前一没了门牙的鬼脸在俯视着我,我身子又猛地一颤,这才看清是那房东。 “起来吃饭吧,应该一天没吃了吧?”那老者慈祥地看着我,道。 我稍松了口气,应了一声,抬身仰头,一眼瞥到了他手上端着的呢盆,脑袋轰地一炸,“嗷”地一下窜到了三麻子头顶上。 因为,我看见盆里盛着一个孩子头,而且还冒着热气,这与我梦中的情形竟一模一样。 我娘呀! “三爷,三爷……”危机时刻,我习惯性地哭喊拍打着三麻子。 三麻子一骨碌爬起来,连问:“咋了,咋了……” 转头看向那老者:“噢,老哥来了?” 三麻子的镇定,令我大惑不解,避在他身后,又偷瞄向那老者手里的盆子,这次竟发现是一只扒了皮的兔子,而那露出盆沿的小孩头,也是个兔子头。 这他娘的是咋回事,难道我真看错了?迷朦中又加上灯光昏暗,又做了那个梦,也许三者紧连在一起,才让我产生错觉了吧。 “老哥,小伙子,快趁热吃了吧,”那老者见怪不怪地笑道,“要喝酒不?我那屋里还有些。” 我刚要说不,三麻子开口道:“好,老哥,酒菜钱一起付,拿来吧!” 他说着,盘腿坐了起来,老者把盆子放到我们面前,转身又回屋拿酒去了。 泥盆的野兔上插着两双筷子,三麻子伸手抽出来,递给我一双,兀自说道:“奶奶的,跑了一天,咋感觉身上怪痛的?怕是要感冒了。” 我心一沉,看着他,问道:“那今晚赶紧熬些姜汤喝吧,暖暖身子就好了。” 三麻子道:“是,等房东回来,跟他说说。” 他说完,把筷子插进兔子身上,伸手撕了一条前腿,塞进嘴里吃了起来。 我虽然也饥肠辘辘,可因刚才那个梦,对这兔子是半点食欲都没了,而且越看越感觉那兔子头就像个孩子。忒恶心又惊悸。 三麻子刚嚼了两下,突然眼睛一瞪,脸色唰地沉了下来。 我心猛地一紧:“咋,咋了?” 难道那老者往这兔子里偷放了毒药? 我昏了,惊悚地望着三麻子:“三,三爷……” 三麻子抬手把嘴里的肉吐了出来,冲我道:“快去端碗水来。” 完了,完了,这特娘的真是个歹人呀,看着那老头慈眉善目的,没想到竟…… 我连滚带爬地刚窜到门口,一个黑影迎面扑了上来. 我“嗷”的一声,“咕咚”一屁股砸在了地上…… 第一百零六章鬼屋(2) 跟我碰了个对面的是那老者。 我这一下子,也把他吓了一跳,怀里抱着的酒坛差点掉地下。 “咋了,咋了?”老者低头看着我,惊讶地问道。 “我,我……”我不知咋说了。 三麻子在炕上骂道:“你整天惊惊诈诈地神叨啥,别去了,我喝点酒漱漱口就行了。” 咦?不是兔子肉里有毒吗,他怎么不质疑这老者,反而还说的这么轻松? 我跟做梦似的,奇怪地看看三麻子,又瞅瞅那老者,心里感觉怪怪的,不知到底是哪个出了毛病。 我惶恐不安地坐回到炕上,那老者也把怀里的那坛子酒放到了三麻子面前。 三麻子二话不说,揭开木塞,抱着坛子仰头喝了一口,漱了漱口,转头“噗”地吐到了地上。 那老者看着他,奇怪地问道:“你……” “老哥,”三麻子指着那盆兔子肉,道,“这野兔你是去买的,还是自己野外用扣子套的?” 老者看看那盆兔子肉,道:“噢,是俺村个叫张大胆的给我送来的,说他逮了好几只,自家吃不了,特意送我一只,解解馋。咋的了?不好吃?有土腥气吧?” 三麻子摇了摇头:“土腥气都有的,不过,你这野兔,应该是从枯坟里逮到的,或者说某座枯坟就是它的窝。” 我这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不是兔子肉有毒,而是三麻子尝到了肉的某种异味。靠,吓我一跳。 “咦?”老者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你咋知道的,张大胆说,他就是在北山上的枯坟里,逮到一窝兔子,有四五只呢,有老母兔子,还有小的不过斤的,也都扒皮煮了,说野兔气性大,不管多小,都养不活的。” “是吗?”三麻子蹙了下眉,欲言又止,只轻叹了口气。 那老者困惑地看着他,又问道:“咋了,兄弟,看你唉声叹气的,有啥心事?有的话,尽管说出来,老哥我能帮上的肯定会帮。” 三麻子摇头道:“没啥,老哥,家里有大葱啥的吗?我口淡,吃两棵大葱蘸酱,喝碗就行了,这兔子肉,我是真没口福。” 那老者说了声好吧,又回屋拿葱酱去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屋门口,三麻子转头对我低声道:“明后天又够他忙活一阵的了。” 我一愣:“忙活啥?” “棺材呗,那个给他送兔子的张啥玩意,一家老小够呛了。” 我靠,我心咕咚了一下,下意识地转头瞥了那堆棺材一眼。 “那座枯坟,积了起码上百年的阴气,而那窝野兔,自生下来就日夜受那几乎封闭式的浸染,身体里的毒素极其浓重,但一般人是尝不出来的,只有……” 三麻子刚说到这儿,那老者手里端着酱碗,拿着大葱,一步闯了进来。三麻子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兄弟,大葱蘸酱来了,呵呵。”那老者说笑着走了进来。 两人坐在炕上,就着大葱和兔子肉就喝了起来,当然,兔子肉只那老者吃,三麻子是绝不动一筷子的,而我虽然饥肠辘辘,却完全没了食欲,只歪在炕头,紧靠着三麻子,迷迷糊糊地听他们唠家常。 当三麻子有意无意间问他咋不成个家的时候,老者仰脖灌了口酒,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原来,他曾先后娶过两个老婆,第一个给他生了三个孩子,那三个孩子最大的九岁,最小的才几个月,都死了,他老婆受不了这打击,就投了井,死了。 第二个给他生了一个,儿子长到十三岁的时候,有天晚上,突然指着家里的房梁说那儿有个人在吊着,舌头伸的老长。 他气的打了儿子一巴掌,因为梁上压根就没啥东西。 谁知,当天晚上,下半夜吧,他儿子竟搬了个短梯子,在房梁上吊死了。 他老婆因抑郁成疾,两年后也死了…… 我听的是毛骨悚然,望着那灯光把老者的身影投在身后的那堆棺材上,隐隐扭动,光怪陆离的,心里噤若寒蝉,觉都不敢睡了。 三麻子听了,沉吟了一会,问道:“老哥,你这房子是祖产吗,还是……” 老者点头道:“是祖产,我爷爷当年发达的时候,买下这块地,盖起来的,我们在这都住了几十年了,都好好的,只我这一辈却……” 老者说不下去了。 三麻子听了,紧皱眉头,也不吭声了。 而那老者沉默了一会,似乎又觉得三麻子对风水懂一点,便抬头问道:“兄弟,你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呢?” 三麻子忙摇头:“老哥,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她们自己的命短吧,别疑神疑鬼的,你有六十多岁了吧,这不活的好好的吗?别考虑太多。” 三麻子显然没说实话,他应该也不想管这事,如今来到了济南府,首要任务就是除掉“活阎王”他哥一家,不管己的事,他才不会操这个心呢。 两人又聊了一会闲话,老者回屋睡觉去了。 我铺了被褥,挤在了北墙根和三麻子中间。临睡,三麻子叹了口气道:“不管咋的,明天一露明咱就走,赶紧离开这地方。” 而我何尝不想早点离开这鬼地方呀,不说别的,单是跟那堆棺材在一起,心理就够压抑的了,何况其家里还发生过那么多怪事呢。 因为有三麻子在身边,另一边还是墙,所以我夹在中间,一夜睡的很香。 第二天一大早,听见外面传来说话声,我才醒来,起身转头看去,房门缝里有光亮透进来。 天亮了! 我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用手推了推三麻子:“三爷,起来吧,太阳晒屁股了……” 我连喊了两句,三麻子只迷迷糊糊应了声,却不动,看来这家伙真是累乏了。 可这鬼地方,我是一分钟都不愿多呆。 我一手抓着三麻子的胳膊,一手就掀他的头,想把他硬撮起来。 当我托着他的脑袋的一刹那,感觉手似握了个热地瓜似的,猛地一愣,咦?咋这么热? 忙探手试他的额头,我娘,三麻子发烧了,且被烧迷糊了。 我吓昏了,转头冲屋外喊道:“大爷,大爷,快进来,我三爷病了呀!” 我嘶声喊了几遍,外面竟没有半点应答。 难道房东出去了?还是回正屋了没听见?可刚才还听见他跟人说话呀。 我也顾不得多想了,急三火四地下了炕,圾啦着鞋子,几步奔到门前,双手一拉,却突然发觉,门拉不开了。 我脑袋轰地一炸,拼命咕咚门,且连连大喊:“开门,开门,救命呀……” 我抬脚猛踹了几下,这才猛然发现,门是从里面关着的,我娘,真昏了头了。 我“哗啦”一下抽开门闩,一步窜了出去,转头四望,空荡荡的院子里一个人没有,而正屋门开着。 房东应该在屋里,年老耳朵聋的,大约没听见我喊的话。 便转身向正屋奔去,边跑边喊:“大爷,大爷,我三爷……” 我刚奔到门口,屋里突然“嗖”地窜出一个黑影,迎面向我扑来。 我“嗷”地一声,下意识地用胳膊一挡,只觉那黑影从我头上一掠而过,“咕咚”砸在了地上,惊回头,见一只大黑猫窜远了。 我不敢进屋了,站在门口拼命嘶吼了几声,黑洞洞的屋里仍没半点动静,不对呀,那老者应该也不聋呀,他若在屋里的话,早就听见了。 可能是跟说话的人出去了吧,我转身向院门奔去,想到外面找找。 然而,奔到门前,我用手一拽,门竟没开,忙低头看,门闩也没关呀,再拽,还是没开,这才明白过来,外面上了锁了。 我心里一紧,额头上就出了层白汗,这幸亏是白天,若是黑咕隆咚地晚上,我肯定又会昏了。 这咋办?也不能呆在这儿等死呀,万一高烧把三麻子烧成了脑残,那我又添加了一个累赘。 赶紧的吧。 我仰头看了看门楼和墙顶,后退几步,猛地一个蹿跳,伸手抓住了墙顶上的一片瓦,想攀上去。 不料,那瓦片经受不住这么大的重力,哗啦一下被折断,我惊叫着一屁股砸在了地上,紧接着“咣”地一声,我只觉眼前猛地一花,脑袋又被掉下来的瓦片砸了个正中。 日啊,这关键时刻,频频掉链子,怪不得三麻子常说我是个废物呢,一点不假。 就在我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摸着头顶,极度绝望又苦逼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我大喜,嘶声喊着:“来人,快救命呀……” 扑到门前就拼命咕咚门。 这一招还真凑效,外面响起叫声:“咋的了,咋的了,出啥事了……” 我刚要回答,只听院门“哗啦”一下,竟开了! 只见那房东老者带着五六个人急闯了进来。 “大爷,大爷,我三爷发高烧,都迷糊了……”我急道。 “哦,”那老者脸上并没流露出惊诧或急躁的表情,而是冲那几个汉子一挥手,“赶紧去东厢房,把那几口棺材抬过去!” 他说着,带着几个汉子奔进了东屋,我忙跟了进去。 他们进屋后,连看都没看躺在炕上的三麻子一眼,径直走到那堆棺材前,在老者的指挥下,六个汉子抬着三口棺材,依次出了屋。 就在那老者抬步要跟出去的一刹那,我急道:“大爷,我三爷……” 那老者这时似乎才突然想起来,转身看看我,又瞅瞅炕上昏迷的三麻子,急步走过去,探手一试他的额头,低声惊叫道:“这么烫呀?” 你娘,人都快成烤地瓜了,才知道? “那,你们村里有郎中吗?”我急问道。 老者想了想,点头道:“有是有,在村中心大街路南,不过这时候他在不在家呀。” 老者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 不在家也得去找找呀,总不能在这等死吧。 我忙又问了那郎中的姓名,然后飞奔出屋,穿过两条胡同,沿大街向东窜去。 其时,已是上午日上三杆的时候,因为这儿是市郊,村子又大,街上的人多了起来。 有挑着胆子或推着独轮车去市里的,有骑着驴回娘家的小媳妇,也有坐在街头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 我按照老者说的大体位置,打听着路人,终于找到了那家郎中的家,令我欣慰的是,他家开着门。 我稍舒一口气,整了整衣襟,抬步向门口走去,不经意间,突然瞥其门口墙上贴着一张告示。 那年头,这东西很多,无非就是悬赏通缉杀人越货,或抵抗当地政府的一些匪徒异己份子。 我没在意,继续往门口走,但在即将踏入郎中门头的一刹那,我猛然感觉,那告示上的头像似乎很面熟。 咦?我一愣,停步一瞅,脑袋突然轰地一炸。 我娘呀,这,这不就是我和三麻子的照片吗。。。。。。 第一百零七章鬼屋(3) 我昏了,我虽然不认识字,但我和三麻子的照片既然上了告示,那肯定不是好事。 这若被别人发现,认出,非送官砍头不可。 这他娘的咋办? 我转头瞅瞅街上没人注意,急步上前去撕告示,还好,因为天冷,告示也可能是刚贴上没多会,一下就撕了下来,卷吧卷吧急三火四地揣进了怀里。 谢天谢地,幸亏三麻子发烧,要不我也不会来这里,那样的话,很可能就完了。 我长舒了口气,捋了捋鼓囔囔的胸口,把棉帽子往眉骨上压了压,抬步进了郎中家。 郎中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瘦高的汉子,这年纪,医术可能是祖传的吧。 我跟他说了三麻子的病情和症状,那郎中开了个方子,让她老婆进里屋抓药。 他老婆跟他差不多的年纪,很漂亮,挽着发簪,我不由想起了玲花,因为她跟玲花的发型和脸型,甚至身材上都很相似,只是比玲花老一些罢了。 我拿了药出来,急急回到木匠家里,见院门开着,遂来到东厢房,那老者正站在炕前用布片包着雪给三麻子敷额头降温呢。 见我回来,老者忙拿着药包去了正屋,熬药去了。 我接着给三麻子降温,用雪包在他额头上轻轻揉了一会,我见他的脸色由紫红渐渐变了白,心说管用了,刚喘了口气,转眼瞥见那堆棺材,又有些别扭起来。 就在这时,三麻子突然长出了口气,道:“小子,在干啥呢?” 咦,真好了! 我心下一喜,忙凑身道:“在伺候你呢,三爷。” “三爷?我不是你三爷,”三麻子闭着眼道。 我晕,这家伙被烧糊涂了吧,我气丢丢地道:“那你是谁?” “我是老木匠他媳妇……”话虽然是从三麻子嘴里说出的,可声音不对呀,怎么听着像个女人的声音? 我心猛地一紧,咦?难道三麻子被鬼混附体了? 头皮不由麻了起来。 “可怜我那大栓子呀,被那老种打了一巴掌,就那么上吊死了。” 我娘,这是真鬼魂附体,还是三麻子在故意吓唬我呀。 我突然想起来,以前我瞎子大爷说过,碰见这种事,千万别慌,要严厉呵斥他,或者用桃木条子抽他的身体,鬼魂就会跑掉的。 管他是不是装神弄鬼,我先呵斥他几句再说。 我眼一瞪,怒道:“死了活该,你想咋的吧!” 话刚落,三麻子突然睁开眼,非常怪异地仰看着我:“你是谁?” “我?我就是我,你想咋的吧!” 我这话,一是故作外强中干吓唬那传说中的鬼魂,二是处于对三麻子的不满,半真半假,半怒半唬。 三麻子突然怪异地一笑,尖声道:“大栓子?儿啊……” 他嘴一咧,刚要哭,我忙呵斥道:“我不是啥狗屁栓子,我叫狗蛋!” “狗蛋?”三麻子茫然地眨了下眼,“难道你是那个老种第三个老婆的儿子?” 我靠!这不是成心骂人吗?不管你真假,老子先扇你巴掌出出气再说。 我大吼一声:“放你娘的屁!” 抡起胳膊,“啪”地猛扇了三麻子一耳光。估计这一下,他眼前非冒花不可。嘿嘿,公报私仇,痛快! 我正在窃喜着呢,不料,他身子猛然一抖,忽地坐了起来,转头冲我道:“你真想死是不是?” 我靠,三麻子呀,三麻子,你故弄虚玄吓唬老子,扇你一巴掌还错了?老子恨不得一拳打死你呢。 我心里虽然这么想着,但毕竟心虚呀,也从没见过三麻子像今天这样唬弄我,就不敢再硬顶了,只把两只眼睛瞪得溜圆,表情也咬牙切齿,跟他对视。极力表现出自己不屈服和鄙视的神态。 三麻子面无表情地望着我,抬手抹了把脸,我吃惊地发现,他的双眼竟渐渐红了起来。但这种红,不是因发烧高温那种眵目糊的红,而是红里透亮,深邃又犀利的那种令人说不出,但又无形中感到恐怖惊悚的那种。 而且,而且他喉咙里还发出隐隐的呜噜声,似猫,又似人在睡觉时的声音,诡异而又惊悚。 我心下一颤,腿就哆嗦起来,这才意识到,三麻子是真‘诈了’,头皮不由簌簌地麻到了脖子,身子也慢慢往门口退去。 就在我脚跟触到门槛的一刹那,我猛然转身大叫着向外窜去。 而三麻子则“哇”的一声,从炕上飞身直直地向我扑来。 我窜到院子,本想往院门口跑,可惊见那院门不知啥时被老者关死了,只好嘶喊着:“救命,快救我呀……” 几个蹿跳冲进了正屋,随手“哗啦”一下把门关死。 这时,我也顾不得屋里有啥东西了,一个劲地乱喊:“大爷,大爷……” 那老者闻声从灶房里跑出来,一看我这样,惊问道:“咋的了,咋的了?” “鬼,鬼魂附体了……”我身子哆嗦着,话都说不成溜了。 这时,只听外面一个半女半男的声音骂道:“老种,你给老娘滚出来,你杀死我们娘俩,又娶了个骚婆子,生了个野种,老娘今天来跟你算总账……” 咦,他没撞门?我忙偷偷地趴到门缝上往外瞅,见三麻子单腿站在院子中间,一手叉腰,一手跟女人似的在空中乱摆划:“你个老种,丧尽天良,逼我儿子上了吊,逼得老娘寻了死……” 难道鬼魂附体,和诈尸不一样?诈尸是不说话,只攻击,而附体是光骂人不攻击? 我疑惑地转头看向身后的老者,见他咧着嘴,几要哭出来的样子。 我晕,这时候了,哭有个屁用,即使伤心,这时也要忍着呀,先把自己的命保住了才是最最重要的。 我急道:“大爷,咋办,你快说呀,我听人说用桃条抽他,能把鬼魂吓跑,是吗?” 那老者可能也不太明白呀,就胡乱点了下头,道:“有有,我家有把桃木剑。” “在哪儿?”我也是病急乱投医,不管管用不管用,先试试再说呀,要不只呆在屋里听三麻子发疯,也不是个事啊。 老者手往里屋一指:“在,在那间房梁上系着……” 我靠!我心猛地一紧,那房梁不就是吊死他儿子的地方吗? 这他娘的,若在平时,说啥我也不会去那地方,可现在是非常关头,不去也得去呀,只好硬着头皮进了里屋,仰头见两米多高房梁上真系着一把木剑,好在没开鬼眼,看见挂着的死尸。 我急三火四地搬了个凳子,踩上去,伸手一个蹿跳抓住那木剑柄,“咕咚”一下硬拽了下来,因为用力猛,又慌张,差点一头撞到炕沿上。 我拿着木剑奔出来,冲那老者道:“大爷,你快拿着这把剑出去砍他!” “我?”那老者一愣,惊慌地连连后退着摆手,“不行,不行,我没力气,也从没见过这事呀,你,你年轻力壮的,又知道咋弄,你……” 靠!靠!靠! 苦逼不带拐弯的。 我哪儿经历过这事呀,年轻力壮是实话,既然人家不愿不敢出去冒这个风险,咱也不能欺负老人呀。 我心下一横:今天就是今天了! 转身抄起个板凳,一手持着木剑,一手抓着凳子,冲老者吼道:“开门!” 自古好汉上法场,都是头不低,眼不闭的,而且还要吼两嗓子,为自己送行。 我虽然不是好汉,但只身斗鬼魂,也是九死一生的活,不吼两嗓子真对不起我这鸟大体壮的的“三好青年”的光辉形象。 可吼啥呢,腿都哆嗦的跟筛糠似的,也吼不出来啥呀,没办法,就这么闷声上吧,反正这儿也不是法场,没那么多看热闹的,除了那老者,再只有鬼魂附体的三麻子了。 那老者一把把门闩拉开,顺势大开了门。 我硬头大吼着踏出了门槛:“你特娘的叫唤个啥,老子手持镇鬼降妖的桃木剑,奉天之命来杀你,看招呀、呀、呀……” 不知咋的,我竟灵光一闪,学起了戏台上的钟馗,举着木剑就朝三麻子的脑袋砍去。 三麻子把头一偏,扑身哭喊着朝我抓来。 我靠!我脑袋轰地一炸,一凳子迎头砸了下去,三麻子惨吼着抱头扑在了地上。 我也不管他死活了,忙抡起木剑,朝他身上就急三火四地乱砍,边砍边吼:“打死你个鬼种,打死你个鬼种,看你再敢来祸害人……” 令我惊喜的是,三麻子不但没死,反而抱着头在地上乱滚:“别打了,饶了我吧大仙,我再不敢啦……” 他哭喊求饶着翻了几个滚,身子突然软了下来,原本赤红的眼睛也闭上了。 咦?有戏! 我大喜,但还不敢确定那鬼魂真跑了,又朝他身上从头到脚砍了三遍,这才罢手。 再看三麻子,被我连凳子砸,加木剑砍,不但脑瓜破了,面部也鼻青眼肿了。 我心里一紧,忙蹲身探他的鼻息,还喘气,你娘,吓死宝宝了。 看来,这招真管用,那鬼魂也受不住桃木剑的砍杀,早跑了吧。 这时,老者见‘灾难’平息了,也惊喜地从屋里奔了出来,我俩抬着他又回到了东厢房。 再看三麻子,烧竟不发了,我*,奇迹呀! 但虽然高烧莫名的退了,可满脑瓜是血,鼻青脸肿的,这伤也不敢不治呀。 这回老者腿也勤快了,自告奋勇地跑到那郎中家里拿了药,敷在了三麻子的伤处,又用白布缠了,乍一看,这形象,跟家里死了人,披麻戴孝的差不多。 经过这一折腾,不但三麻子元气大伤,瘫在炕上乱哼哼,我也是身心俱疲,跟老者要了两个地瓜啃了,倒头呼呼睡了过去。 突然,我听见一阵“嘎嘣、嘎嘣……”的怪声响起,忙抬头,惊见一只狐狸从棺材里跳了出来,拔腿窜向了门外,我清晰地望见,它哧溜一下钻进了院墙下的阴沟里,再没了影子。 咦?我不由纳闷起来,这隔着门,又隔着墙的,我还能看到外面?是不是刚才打鬼魂,我突然有了超能量? “大仙,醒醒,快醒醒……” 我猛然被一阵叫声惊醒,睁眼一看,映入眼帘的是挂在墙壁上的那盏煤油灯,才知道是一场梦。也不知啥时,天早黑了。 我又转头望去,见那老者和那个郎中正站在炕前,可怜巴巴地看着我呢。 “大仙,快想想办法,救救我老婆吧,她快不行了。”那郎中急的快哭了。 我晕,这是咋回事,难道还在做梦?我啥时又成了大仙了? 我用手一掐脸颊,感觉痛,知道不是梦,忙下意识地坐起来,眨眼看着面前的两人,满脑袋迷糊。 第一百零八章鬼屋(4) 阴差阳错地打跑了附在三麻子身上的鬼魂,一觉醒来,竟有人喊我大仙。 晕,这到底是咋回事? 我满脸茫然地看看那老者,又瞅瞅那郎中,问道:“咋的了?你们盯着我干啥?” 不等那老者开口,郎中抢先道:“大仙,你快救救我老婆吧,她被狐狸迷着了,现在正在家里又哭又闹的呢……” 被狐狸迷着了?这事在乡村经常有啊,不过的专门有“打狐”的大仙去捉,我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懂个屁。 我忙摇头:“谁让你来的,谁说我会破狐迷呀,净扯淡……” 我刚说到这儿,那老者开口了,他把嘴一咧,道:“大仙,您老别怪,是我跟张郎中说的,您不是刚打跑了附体鬼吗,我去他家拿药,恰好见他媳妇又唱又跳的,就……您行行好,给我老头子一个面子,施施法术,帮他把狐仙驱走了吧。” 我晕,我哪会啥狗屁法术呀,可不论我怎么推,两人就是死皮赖脸不走,还声泪俱下的,几乎要跪下了。 看来这郎中真急眼了。 可我也苦逼呀,说不会他们不信,还说你见死不救,这他娘的咋办? 看来不答应真不行了,心急之下,无奈地瞥了三麻子一眼,想若三麻子没毛病该多好呀,或许他能给治了,我暗暗后悔不该下手太重,把他伤成这样,可当时那情景,不下死手也不行啊。 唉,先碰碰运气吧,治好治不好,就看三麻子怎么指教了。 我把他俩先支了出去,关上门,凑到三麻子跟前,附在他耳边叫道:“三爷,三爷……” 三麻子闻听,哼哼了两声。 我大喜,看来他多少清醒了些,忙小声道:“你捉过狐仙吗?怎么个捉法?” 三麻子可能脑袋被打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嗓子里咕噜了句什么,鬼才能听的到。 我娘,这完了,不去不行,去了只能摸瞎,这不是逼着尼姑要孩子吗? 就在我急的团团转,外面又传来老者和郎中的催促声之时,棺材堆那儿突然响起了一阵怪异的“嘎嘣”声。 我心一紧,忙转头看去,同时也想起了做的那个怪梦,难道真有狐狸在棺材里? 我伸头眯眼的往那瞅了瞅,脑子里就划起了一个问号。可因灯光太暗,映的那堆棺材光怪陆离的,我也不敢过去查看呀。 这时,外面的郎中和老者迟迟不见我动静,又催了起来。那急迫的哭音,比死了娘还悲切。 我也毛了,冲门外道:“快进来,这棺材里有东西。” 两人闻声,忙推门闯了进来:“哪儿,哪儿有东西?” 我抬手一指那堆棺材:“那儿,我听见嘎嘣、嘎嘣的,像在啃咬木头。” “老鼠?”老者疑惑地问了一句。 “不是,老鼠没那么大动静。”我猜测就是那只梦中的狐狸,但也不敢瞎说呀,万一棺材里没有,岂不丢人丢大了? 那郎中一咧嘴:“大仙呀,我老婆……” “你老婆就在棺材里!”悲催之下,脑子一热,我也开始胡说八道了。 话刚落,忽听棺材堆里又响起“嘎嘣”一声响,这次的声音格外大,我们几个人都听着了,也都同时一愣,瞪眼张嘴地面面相觑。 但这更似乎认证了我的说法,于是,在我的催促下,那老者和郎中奔过去,急三火四又胆战心惊地硬着头皮挨个抬棺材,揭盖子查看。 十几口棺材都看了个遍,里面除了少许木花,再吊毛没一根,更别说他老婆了。 我靠,这话虽然我是在急躁之下,被逼出来的混话,可既然已经说出来了,管咋也得把它圆回来呀。 我心下一横,冲那郎中道:“走,去你家先看看去。” 郎中大喜,忙领着我朝外走去,我突然想起了三麻子裤腰上的那个万能布包,还有老者房梁上的那把桃木剑,便支开他们,急三火四地过去摘下三麻子的布包往怀里揣,突然感觉怀里好像还有啥东西,掏出来借着灯明一看,脑袋轰地一炸,我*,通缉告示呀。 这一连串的苦逼悲催,竟把这么大的事给鼓捣忘了。 这时,外面又传来老者的催促声:“大仙,桃木剑拿来了,快点吧,晚了怕要出人命了……” 摧,摧,摧你*个头,老子的命还悬着呢。 我把那告示随手塞进三麻子怀里,奔出来一把夺过老者手里的桃木剑,道:“你在家伺候着我三爷,我跟他去看看,看不好别怪我。” 丢下这句话,我气吼吼地大步出了院门,那郎中紧跟。 其实,我之所以能去阆中家,表面上是被逼摧的,但还有另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就是郎中的妻子跟玲花长得很像,我不知道玲花老了跟她会不会一个模样,从早晨去她家抓药,看见她的第一眼起,就感觉心里痒痒的,总觉得很亲切,有种想跟她说说话,或抱抱的冲动。 别说我下流,其实每个男人,包括女人,当看到某个陌生人长得跟自己喜爱的人的模样相似时,都会有这种冲动,或者说是爱慕。比如屌丝看见有个跟自己心中喜爱的明星模样相似的,等等。 当然,玲花不是明星,也不是偶像,但我喜欢她,从内心里深爱着她,这种爱,较之于其他女人是从没有过的。 所以,我想去看看郎中的老婆,以略解相思之苦。 我们摸黑穿过几条胡同,走了大半条街,来到了郎中的家门口。 其时,他家门前已聚集了十多个左邻右舍,站在门口唧唧喳喳的的,却都不敢进去。 屋里,隐约传来一个女人又哭又笑的怪异的声音。 “闪开,闪开,大仙来了!”那郎中嚷着,疾步走到门前,去开锁。 众人一听‘大仙’来了,纷纷伸头翘脚的朝我看,齐刷刷的眼光射的我脸皮一阵发烫,幸好是夜晚,我又把棉帽子压得很低,所以他们看不清我是啥模样。 我担心的是那张狗日的告示,我不知道是不是在据点那儿犯的事,可鬼子应该也不知是我们干的呀,更别说那些照片是怎么拍的了。 这一切,现在是顾不上分析了,赶紧孬好的来走走过场,再回去等三麻子醒来商量对策。 我跟着郎中进了屋,他随手关上了门。 里屋又传来一阵哭闹声,那种声音既凄厉又诡异,令人头皮发炸。 “大仙,我老婆就在里屋,我,我也进去吗?”郎中小声问我,看来他有些心悸。 我问道:“她不攻击人吗?” 郎中忙摇头:“不,不,只说胡话,又哭又笑的,不打人。” 既然她不打人,我就心安了大半,想想若郎中跟着进去,我又不会施法术,被他看破的话,就会很没面子,也很尴尬。 还是自己一个人进去,弄孬弄好,外人看不见,那样的话,一旦搞砸了,可以随便诌个理由抽身走人,另请高明吧。 我想到这儿,对他说道:“这种事,闲人不能进去冲了,你在门口候着,到时听我吩咐,掩紧了门,千万别偷看,否则那狐仙跑你身上来就更麻烦了。” 郎中一听,忙点头:“好好,大仙,我在这儿,绝不偷看,里面若有啥事,你叫几声就行了。” 把外面安排好后,我一手持着桃木剑,一手提着马灯,一脚踹开了房门,大声吼道:“你在屋里闹腾个啥,大仙到此!” 我这一壮胆的怒吼,把屋里那个女人吓了一跳,“吱”的一声钻到了炕头里,惊恐地看着我,身子索索发抖。 咦?既然你不攻击人,反而还怕我,那这就好办了,大不了跟揍三麻子那样,乱砍一气,看看效果再说。 我顺手把马灯挂在了炕沿的墙壁上,掩上门,手举着木剑,冲那惊恐的女人问道:“你叫啥?说!” 那女人突然把嘴一咧,好像要哭的样,而发出的声音却是嘻嘻的,诡异而又阴森。 我靠,我头皮唰地一麻,下意识地瞥了房门一眼,心想万一不好,赶紧撒丫子逃跑。 这时,外面的郎中答道:“大仙,她叫荷花。” 荷花?玲花?咋名字也相似呢? 我眯眼打量着她可怜楚楚的样子,心里不由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脑子一闪,竟起了歹念。 这个歹念,不是别的,只想看看她的身体,另外,我以前听人说过,被狐狸迷着的人(绝大多数是女人有这种事),都要脱光了衣服,要‘大仙’检查,据说真能看出蹊跷来。 但,人家的男人就在门外候着,我也不敢硬上去脱呀,就使了个坏心眼,转头冲外面喊道:“郎中大哥,你进来!” 那郎中害怕呀,忙颤声问:“咋了大仙,要我进去干啥?” 我火了,吼道:“要你进来就进来,哪儿这么多废话。” 那郎中忙推门伸进一个头来,转眼看了看他老婆荷花缩在炕头里只傻笑,这才放心地走了进来。 “大仙……” “你上炕把她的衣服脱了。”我正色道。 郎中一听,错愕地睁大了眼:“啥?……” “把她衣服脱了,狐仙就附在她身上!”既然是忽悠,就得忽悠到底。 郎中为难地一咧嘴:“可……” 我一瞪眼:“可啥可,不想给她治是吧,那我走!” 我说着拔腿就要往外走,这不是虚的,而是真想找个借口赶紧撤。虽然我想看她的身体,但更想不惹是非,告示那事还悬着呢。 郎中一见我真要走,急了,忙张胳膊拦:“别别,大仙,我,我脱,给她脱!” 这样,我就没理由走了,遂冠冕堂皇地道:“亏你还是个治病救人的郎中呢,心里还这么龌龊?谁特么没见过女人……。” “是,是,大仙说的对,”郎中被我斥的脸红脖子粗,忙抬腿上炕,伸手去抓他老婆。 那女人见此,尖叫着往后躲,手挡脚蹬的,拼命挣扎。 郎中下不去手了,转头看看我:“大仙……” 我怒道:“你擒着她的胳膊,我脱!” 我说着,扔掉桃木剑,抬腿上了炕,张手就朝那女人扑去…… 第一百零九章鬼屋(5) 脱掉那女人的衣服,既是驱所谓的狐仙,也是我的私心。 毕竟她跟玲花太像了,我忍不住想…… 那女人被她丈夫攥住双手,我腿压着她的腿,双手抓住她的衣襟,哧啦一下撕开,鲜红的内衣肚兜瞬间展现在我们眼前。 女人“吱”的一声怪叫,其丈夫手一哆嗦,竟突然被她挣开,紧接着她一爪子挠在了我的脸上。 我脸颊一阵火辣辣地痛,冲郎中大吼:“你个死人呀,抓好了她的胳膊,别让狐仙跑了!” 郎中也感觉很愧疚,忙又死死控制住了她。 我在气头上,下手就麻利了,三下五除二,把她的上衣里外全扒了个光。 顿时,昏暗的马灯下,其雪白的皮肤似一段柔软光滑的面锦,夺目而入,丰满高耸的大奶,软绵浑厚的肚腹,令我不由热血冲头,一阵颤栗。 但我的理智没有失控,也不敢失控,人家丈夫在眼前呢。 “你好好攥住她的手,我看看狐仙在没。”我颤声叮嘱着郎中,双手就摸向了她的肩胛,边装模作样的按捏着,边一寸一寸地移到了她的胸脯。 我娘,怪不得有经验的男人都喜欢熟 女呢,这感觉,真是…… 我怕郎中起疑心,就偷偷咽了口口水,双手*摸着她的两个大奶,慢慢延伸到了肚腹,按捏了几下,并没找到传说中的狐仙体,其实我也压根不懂。 这豆腐吃的,既胆战心惊,又回味无穷。 “大仙,找到了没有?”郎中问道。 我摇了摇头:“把她身子翻过去。” 这时候,我说啥话,那郎中都会唯命是从了,就像他给病人看病,其家属也无条件服从一样。 我们又把那女人翻过身去,我双手在她雪白丰厚的脊背上从上到下又按捏了一遍。 郎中又问:“大仙,找到了没?” “没有,”我皱着眉头,道,“把她裤子脱下来。” “啊?”郎中惊诧地长大了嘴巴,可已经都这样了,不脱也不行了。 只好闷头扒掉了其妻子的裤子。 我的眼光下意识地看了下去…… 当我的眼光顺着她的身体慢慢移动到她的大腿下端时,猛地一愣,咦,不对呀,她滚圆雪白的左大腿内侧,怎么鼓起了一个大包?而且,而且那大包跟心脏似的,一跳一跳的,这真他娘的是怪事。 难道原来就有? “大仙,她这儿……”郎中也看到了这一幕,惊讶地伸着指头问道。 我脑子猛然一闪,不,不,既然她丈夫都不知道她腿上这大包是啥时候鼓起来的,那就一定有猫腻,狐仙附体,肯定是传说中的狐仙附体的部位。 我脑袋轰地一炸,猛然一把抓住了她腿上的那个跳动的大包,因为用力太猛,痛的那女人“吱吱”地死命的尖叫。 “说,你跑这儿来干啥?”我亢 奋异常,瞪着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了那女人的脸,这既是装腔作势,也是内心的表达。 这时,那女人大哭求饶起来:“大仙,大仙我不敢了,你快放了我吧,我再也……” 她嗓音尖细怪异,也不知是她自己真心的表达,还是真的有个狐仙在支配着她这么求饶。 我也搞不懂呀,但抓着她大包的手是绝不敢松的。 奶奶的,一不做二不休,杀人杀个死,忽悠忽到底,既然都这样了,老子就放手一搏吧。 我另一只手伸进怀里,摸出那个布包,边翻找着铁盒里的银针,边骂道:“你不说是吧,不说老子用针扎死你!” 说话间,我捏出了一根大号的银针,在她眼前一晃,下手就要扎下去。 那女的“嗷”的一声,大叫:“别杀我呀大仙,我说,我说,我本住在北山上,这女人年前回娘家,从山道上过,我见她长得漂亮,就起了嫉妒心,想来折腾她一下……” 我越听头皮越发麻,也越有信心,不管咋的,反正我是已经真捉到狐仙了。 而那郎中则连连惊讶地道:“哎呀,怪不得她年前从娘家回来,就说身子不舒服,我给她诊了脉,也没看出啥毛病来,这坚持着直到今天下午,她突然就又哭又闹的不行了。” 捉狐仙到了这阶段,我不得不思考下一步该咋办了,听老一辈人说,狐狸迷人,其原身都在迷惑的对象家里或附近的,光驱走了狐魂,抓不到原身,是最忌讳的,不定那狐仙认为你没本事,还会报仇附你身上呢。 另外,也绝不能把事做绝,否则后代会遭殃。 咋办?那狐仙的原身会藏在哪儿?我突然想起了做过的那个梦,它不会是藏在郎中家的阴沟里吧? 我想到这儿,盯着那女人吼道:“我不杀你,你说,你藏在哪儿?我可看见你的原身了,说实话我就放了你,敢有半句假话,我就用银针刺死你!” 那女人忙叫:“别,别,大仙,我说,我说,我在墙外的阴沟里,你行行好,千万别杀了我呀……” 我精神猛地一振,咦,她说的怎么跟我的梦境一样呢,真是神了! 我转头冲那郎中道:“你去看看,记住,千万别伤着它,也别让外人知道。” 那郎中大喜,忙应声出了屋,提着一盏马灯出去了,只听见他在外面冲那些看热闹的乡民连嚷:“走吧,走吧,都赶紧回家吧,没事了……” “狐仙捉到了吗?啥样子?”有女人好奇地问道。 “跑了,好了,走走,都快走吧……” ………… 屋里,昏暗的灯光下,那女人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满脸哀求之色,但不说话。身子一动不动,雪白的肚腹和两个丰硕的大奶随着气息,微微颤动起伏着,双腿大张着,雪白的肉体极具视觉冲击力。 我眼睛模糊起来,而且,而且越看她越像玲花,那眉毛,脸蛋,鼻子,甚至丰润的嘴唇都一模一样。 我的脑袋发起涨来,气息也急促起来,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起来。 我娘,不行,不行,绝不能也绝不敢乘人之危而做出荒唐的事。 我用力晃了晃脑袋,眼睛忙移向别处,但手仍紧紧抓着她腿上的那个大包,我能感觉到那大包在一涨一缩地,似心脏在跳动。 “大哥,”寂静昏暗的屋内,那女人柔柔地轻叫了一声,“你喜欢我吗?” 声音极具媚惑力。 我心里咕咚一下,意识到这是那个狐仙在迷惑我了。 我眼睛一瞪:“你想死是不是,老实点!” 那女人脸上掠过一丝惊恐之色,不敢吭声了。 这时,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推开,那郎中兴冲冲地奔了进来:“大仙,找着了,就在墙外的阴沟里,它四脚朝天,一动不动,不过还喘气,嘿嘿。。。。。。” 我一听,兴奋地道:“那好,既然它说了实话,就放它走吧。” 我转头冲那女人道:“老子这次先饶你一命,若再来祸害人,再让我抓着,就立马杀死你!” 那女人连连感谢。 我的手松开她腿上的大包,只听“啊呀”一声,那女人长舒了口气,头一仰,眼睛一闭,昏了过去。 郎中一看吓昏了,忙叫:“咋的了,咋的了,大仙,这是咋回事?” 我不答,转身拿起炕沿上的那把桃木剑,再回过头来看那女人的大腿时,她腿上的那个大包竟然消失了。 我娘,谢天谢地,阴差阳错地好歹糊弄了这一处,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至于那女人突然昏迷过去,是她的元气因狐仙的附体、折腾而大损,只需睡会觉,调养一下就能好。 把狐仙捉到放了,我就牛逼闪闪起来,先用桃木剑装模作样的在那女人的身上胡乱晃了几下,又闭眼念念有词的说了通鬼都听不清的咒语。 这一切都表演完毕,我又叮嘱了郎中几句废话,狠狠地盯了那女人的身体一眼,猛吞了口口水,在郎中千恩万谢声中,出了门,返回了木匠家。 其时,已是晚上半夜了。 我进了东厢房,见昏暗的灯光下,那老者坐着凳子,趴在炕沿上睡着了。 而三麻子依旧头缠着白布,躺在炕上昏迷不腥。 我上前把老者推醒。 老者抬头一见是我,忙低声问道:“回来了?咋样,捉着那狐仙了吗?那女人好了没?” 我把捉狐仙的经过说了一遍,惊得那老者连连惊诧不已。 最后,我故意轻描淡写地道:“这都是小事,好了,大爷,您回屋睡去吧,我陪我三爷。” 那老者说了些感谢客气的话,回了正屋睡觉去了。 而我经过今晚的折腾,虽然感觉也很累,但脑子兴奋地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地闪现着白天的梦境,和那个女人雪白的躯体。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我迷迷糊糊要睡着的时候,耳边突然又响起一阵“嘎嘣、嘎嘣。。。。。。”的声响。 这声音,显然又是从屋里那堆棺材里发出的,在这宁静又黑暗的屋内,那种声音既恐怖又诡异,不由令我毛骨悚然。。。。。。 第一百一十章她叫荷花(1) 我虽然阴差阳错的打过鬼魂,捉过狐仙,但对于半夜里屋内那堆棺材里发出的怪声,还是毛骨悚然。 可此前那老者和郎中把棺材挨个查遍了,里面吊毛没一根。这怎么又“嘎嘣、嘎嘣”的瘆死个人呢? 难道老者家里死的那些老婆孩子还在其家里?要不三麻子怎么会被老者的第二个老婆附体呢? 我不敢睡了,怕一觉醒来也跟三麻子那样被附体。但也不敢睁着眼啊。 就那么迷迷糊糊,半梦半醒地挨时间。 期间,那堆棺材又响了两次,每一次都令我心惊肉跳好一会。 直到外面传来鸡叫声,我才放下心来。因为老一辈说,鬼都在半夜作祟,一旦听到鸡叫,就会销声匿迹。 也就是说,快明天了。我也因心情放松,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隐隐听到院子里传来说话声,睁眼一看,天早已大亮。再转头瞅瞅三麻子,见他呼吸均匀,但仍不睁眼。其实他睁不睁眼也不知道,因为满脑袋都被白布缠着,只留鼻孔和嘴巴喘气。 “三爷!”我轻轻推了他一下。 三麻子咕噜一声:“咋了?” 我一听大喜,这家伙终于清醒了,忙道:“快起来吧,都快中午了。” 三麻子嘴一撇:“扯淡,天还没亮呢,爷再睡会……” 我靠!我一愣,才突然意识到缠在他眼上的布,道:“你等会,这就明了。” 说着,一手托起他的脑袋,一手解布条。 把他头上的布条解下来一看,其整个脸部还是肿的跟猪头似的,眼也被挤得只剩两条缝。 我把手在他面前晃了晃,问道:“三爷,能看到我的手吗?” 三麻子咕噜道:“看不清,模模糊糊的。” 我沮丧地把他的头又放到枕头上,不过,他既然清醒了,也卸了我大半块心事。只是,那告示上到底是啥意思,也没个文化人说说呀,当然我也不敢给别人看,只有三麻子。 我正坐在炕上烦躁着,屋门被轻轻拍了几下。 “大仙,起来了吗?”是那个老者在叫。 我转头应道:“起来了。” “噢,”那老者在门外说道,“人家来答谢你来了。” 答谢?我突然想起了昨晚的事,脑子里又闪出了那个女人,这么说,她已经好了。 忙偏腿下炕,穿好鞋子,揉了揉睡眼,过去开了门。 外面,那郎中手里提着两盒点心,和老者站在那儿。见我出来,忙咧嘴笑道:“大仙,你好!让你跟着受累了。” 我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没事,没事,你家我嫂子好了吗?” 其实论年龄,我应该叫他叔,但既然在他眼里我已经是‘半仙’级的人物了,往上跳一辈也应该。 “好了,昨晚安稳地睡了一宿,今早就起来又烧火做饭呢,还要来感谢你呢。”郎中道,“我说不用,直接把你请去,咱好好坐坐,喝个水……” 请我去吃饭?这个可以有。我也正想再去看看她呢。 于是,我们客气了一阵,他把点心放到炕上,我让老者伺候着三麻子,洗了脸,整了整衣服,便怀着激动的心情,跟着郎中去了他家。 刚进院门,那郎中就吆喝开了:“狗蛋他娘,咱的恩人来啦……” 我猛地一愣,“狗蛋”?,这不我的小名吗,他咋……突然又明白过来,可能他儿子也叫狗蛋,我晕。 随着他的喊声,从屋里迎出一个女人来,只见她发簪挽头,鹅蛋脸,柳眉杏眼高鼻梁,丰厚的嘴唇,性 感的下巴,白如凝脂的脖子,身穿一件藕荷色碎花袄,蓝刻字,黑布鞋。 整个给人的感觉是干净利索又风韵。 我心里不由一颤,想起了昨晚那一幕,脸色唰地红了。 那女人可能也从她男人听说过吧,眯眼笑看着我,羞涩地道:“大仙,请进,快请进。” 我发现,她说话的时候,脸也红了。连白皙的耳朵也有了红晕。 那郎中也看出了我们的尴尬,哈哈笑道:“羞啥羞,我见过的病人多了去了,男女身上不就那点东西吗,哪个没有?哈哈……” 他开着玩笑,领着我就进了屋。 那女人,不,直接称呼她“荷花”吧。 荷花热情地招呼着我上了炕,紧接着泡上茶,我和郎中喝水的功夫,她又端上了几个菜,每次进来,她都不敢看我,看来真是害羞。 不一会儿,酒菜上齐,郎中抄起筷子,冲我道:“大仙……” 我忙摆手:“哥,称呼兄弟就行,别叫那个,我听着别扭。” “好,兄弟,你别见外,来,先吃会菜垫吧垫吧,咱再喝酒,”郎中夹起一块排骨放到我碗里,“等会你嫂子忙完,让她敬你一杯,恩人啊,哎,咱兄弟缘份呀,要不……” 郎中眼里有了泪花,说不下去了。 他应该是真动情了,这么贤惠又漂亮的老婆,若被狐仙折腾死,那还不得心痛一辈子?而我救了她老婆一命,他不感激是假的。 我忙劝了,说这都是命,命里不该绝,老天爷自会有安排,要不我们千里迢迢的怎么能来这地方,能在这村里住下? 郎中连连点头,说是。 我们边喝酒,边又聊起了家常,他说他十七岁成亲,儿子狗蛋今年二十三了,在济南府给个什么局长当差。 我说济南府不是被鬼子占了吗?怎么……话刚到这,突然又明白过来,那个什么局长就是伪局长,他儿子也自然就是个小汉奸了。 郎中尴尬地笑了笑,说就是混口饭吃,那些大道理咱不懂。 我问他怎么不跟你学医? 郎中叹了口气,说儿子从小不学好,不愿干这些事,自己不知有多大的本事,在济南府上了几天学,就跟个窑子里的女人勾搭上了,家里怎么劝都不听,后来鬼子来了,他不知怎么鼓捣的,就混进了政府。 我听了,眨眨眼,感觉不对味呀,我这个狗蛋喜欢上了窑姐玲花,怎么他家那个狗蛋也勾搭了个窑姐呢,难道叫狗蛋的都好这一口?晕菜! 最后,那郎中话锋一转,有些得意地道:“兄弟,你来济南府,若碰到啥事,尽管去找我家那个逆子,他大名宋小宝……” 我心说,狗屁,一个汉奸小混混,能干了啥事?但嘴上却道:“好,哥,我记住了,谢谢。” 我们喝了不到两茶碗老酒,荷花在下面忙完,进来了。 笑眯眯地抬腿坐到了炕沿上,紧挨着她丈夫。 郎中道:“来,狗蛋他娘,给你倒上碗,敬大兄弟!” 说着,就抱起瓷坛子给她倒了一茶碗,酒是褐黄色的,据说是用大米、小米和豌豆啥的酿的,口感微甜,浓郁,很补身子的。乡下有条件的人家,过年都会做点招待客人。 荷花嬉笑着端起碗,冲我道:“兄弟,谢谢你,来,咱姐弟碰一个,嘻嘻……” 她说着,脸又红了。 我忙端起来,跟她碰了,说了几句客气话,皆仰头喝了。夫妻俩接着催促我多吃些菜。 这时,门外突然有人叫,荷花忙下炕出去了。 没多大工夫,她又回来,跟丈夫说,河西村有个女的得了急病,在家口吐白沫呢,让他快去看看。 郎中一听,有些犹豫,说早不病,晚不病,咋这时候就病了。 正嘟囔着,门外来叫的人进来了,是个姑娘,说大叔行行好,快点去给她娘看看吧。说着说着,那姑娘就哭了起来。 这下不想去也得去了,不管咋的,救人要紧。 郎中只好叮嘱妻子荷花好好陪着我喝着,他一会就回来。 说完,跟我打了个招呼,背着布包就跟着那姑娘匆匆出了门。 我不知河西村离这儿有多远,反正跟荷花也没话聊,就问:“嫂子,河西村离这儿不远吧?” 荷花道:“不远,大约四五里路吧。” 说完这话,我们又不吭声了。主要是昨晚那事,彼此心知肚明,都挺尴尬的。 于是,只好又喝酒。这种家酿的老酒,好处是不上头,我喝个十碗八碗的都没事。 而荷花三碗下肚,脸色就跟红布似的,不行了。 我看着她那样,就劝道:“嫂子,咱别喝了,说个话吧。” 荷花点了下头:“嗯。” 低头又不吭声了,我知道喝酒的人酒后有好几种品行,一种是骂大街,第二种是呼呼大睡,第三种是光知道傻笑,还有醉酒后无缘无故就哭的,最后一种跟荷花这样,脑子像在做梦,也不说话。 她越不说话,这气氛越尴尬,还有,我越看她,越觉得她像玲花,莫不是玲花的姐姐?可从没听玲花提起过呀。再说潍县离这儿有好几百里呢,不太可能。 我禁不住问道:“嫂子,你有姐妹吗?” 荷花抬头冲我笑了笑:“没呢,我家有个哥哥,只我们兄妹俩。” “噢,”我点了下头。 荷花看着我,突然问道:“兄弟,你脸上的划痕怎么弄得?不小心被啥东西划着了?” 我心下一颤,脑子里闪出了她雪白的躯体,一咧嘴,道:“没事,是昨晚……让你挠了一下,嘿嘿。” “啊?”荷花的脸色更红了,“那,那真对不起你,大兄弟……” 她说着,咬了下嘴唇,低下头,满脸羞愧之色。 这种表情,“阎王婆”没有,那暗娼没有,玲花没有,“大花瓶”没有,王大花也没有。 我心里不由一动,望着她,心里又起了歹念。 说实话,如果说昨天我对她有杂念是因玲花的话,那刚才跟郎中喝酒的时候,那种念头就没了,因为人家很热情,又兄弟相称,我自然而然就打消了卑鄙的想法。 可现在,这孤男寡女的,她又让人怜惜的心醉,那股杂念又冒了上来。 管他娘的,老子若不是给她驱逐了狐仙,那个郎中也不会对我这么热情,昨天上午来给三麻子抓药的时候,夫妻俩也没这么待我。 我还仁义个啥? 只要她愿意…… 我心里想着,就道:“嫂子,你脸色发红,喝大了吧,要不上炕睡会吧。” 荷花忙摇头:“没呢,兄弟,你喝中了吗,中了咱就吃饭吧。” 我哪有心思再吃饭?忙道:“喝中了,菜也吃饱了,嫂子,你吃点吧。” 荷花又摇摇头:“那你不吃,我端下去吧,咱喝着水,等你哥回来。” 我说好,就急着往炕下出溜,想帮着她往下端菜。 她也偏腿下了炕,先敞开房门,转身回来一手端着一盘剩菜就往外走,但步履已有些不稳了。 我假装不经意见往她身上一碰,她惊叫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菜盘子也应声落地。 “嫂子,嫂子咋的了……” 我叫着,忙张开胳膊从背后去抱她起来,手也顺势握住了她那两个鼓囔囔的大奶…… 第一百一十一章她叫荷花(2) 我只觉得她身子猛地一颤。 “咋了,咋了嫂子,快起来。”我边叫着,边弯腰把她用力往上提。 “你,你……”荷花边急促地喘息着,边用手奋力扒我抱在她胸脯上的手。 我脑袋轰地一炸:坏了,她恼了。 忙松开手,她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既然她不乐意,我也不敢再动她呀,只好扎撒着胳膊,连叫:“嫂子,嫂子你快起来吧!” 荷花翻身站了起来,红着脸,也不看我,低头走了出去。 我娘,看来她是真恼了,对于这种本份的良家妇女,我是真不清楚她们的内心想法,但肯定会暗暗骂我的。 我突然懊悔起来,不该对她有邪念,也后悔当初没从三麻子嘴里套出让女人情迷意乱的那个啥穴位。要不…… 唉,现在说啥都晚了。不定等他丈夫回来,她会哭诉或寻死觅活地闹腾呢,若那样,我挨一顿揍是轻的,弄不好送官法办就真完了。 她儿子狗蛋在济南府当差,我又是鬼子通缉的对象,落在他们手里想活命?门都没有! 这他娘的咋办?跑?还有个半死不活的三麻子,我也不能把他撇下呀。 就在我极度苦逼惊恐之时,荷花又突然走了进来。 我心猛地一紧,见她一手持着笤帚,一手拿着个木盆,也不看我,低头就打扫地上的垃圾。 我心里暗暗稍松了口气,喏喏道:“嫂子,来,我来打扫,你歇歇吧。” 她并不理我,继续低着头扫地。 我急了,解释道:“嫂子,我,我真不是故意的呀,一见你倒了,我急三火四地去搀扶你……” 她突然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多大了,没我儿子狗蛋大吧?” 我一愣,她咋问这个?难道……我突然意识到,我比她儿子都小,竟想……这不是作死吗?而这对她来说,更是一种耻辱。 “我?”我想起了三麻子忽悠一枝梅的话,“我三十五了,不不,过了年了,就算三十六虚岁了。” “啥?”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像不认识我似的,“你……” “我驻颜有术,”既然她悄然发生了变化,我紧揪着的心也放松了,嘴巴也就顺溜起来,“你忘了我还会法术呀。” “噢……”她怪异地看着我,自言自语地,“那我比你大三岁。” 也就是说,她比“阎王婆”的年龄还小,这,既然她相信了我的鬼话,那她心里的芥蒂就会消失大半。 差不多的年龄,再说也不是没摸过她的身体,今天又是好心‘无意’中抓着她的奶,应该没啥大事了吧。 那接下来我该赶紧抽身走,还是等她丈夫回来? 不行,还是先趁机跟她再多聊几句,献献殷勤,缓缓她的心情吧,要不她一个人在家,又要心思这懊恼的事了。 我想到这儿,就转身从炕上拾掇盘子碗筷往灶房里端。 荷花见此,客气地劝阻了几句,见我执意干,也就听之任之了。 我边往下拾掇着,边道:“嫂子,你年轻时侯一定很漂亮。” 我这一说,没想到打开了她的话匣子:“哪儿呀,我那时啥也不懂,十六岁就跟你哥成亲了,俺家穷,他家富裕,他娘,就是俺婆婆,看着我就不顺眼,打的我跑回娘家好几回,她还逼着你哥休了我,你猜你哥会咋样?” “咋样?舍不得你呗。”我见她彻底没了芥蒂,就故意调侃道,“你这么漂亮,他肯定不舍得。” 女人都爱听人家说她漂亮,这是天性,我相信她也是。 果不然,荷花一抿嘴:“哪儿呀,你哥那死种听他娘的,还真写了休书,若不是俺公公拦着,我就真被休了……唉,我自进了他宋家的门,真受老鼻子气了……” 她说着,眼里竟有了泪花。 我心下一颤,不由又蠢蠢欲动起来,女人在这时候,情感是最脆弱的。 “嫂子,”我轻轻地叫了一声,“别这样,这不都熬过来了吗?” 我说着,试探着伸手去揩她脸颊上的泪水。 她竟不动。 我娘,有戏! “人啊,这辈子谁都不容易……” 我柔柔地说着,轻轻揩着她脸颊的泪痕,自觉不自觉地就慢慢靠上去,轻轻把她揽入怀里。 “别这样……” 她下意识地刚要挣脱,我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紧紧把她搂住,低头张口就堵住了她的嘴…… 没想到,她竟没再反抗。 我一手拦着她的腰肢,一手抱住了她的屁股。 “吱吱”一阵亲吻过后,我控制不住自己了,弯腰抱起她就往炕上放。 她突然极力挣扎起来:“别,别,别这样……” “嫂子,我喜欢你,真的……” 我呼哧着喘息着,刚把她放到炕上,她猛地用力把我推开,变脸严肃道:“你再这样,我可真恼了。” 她这么一说,我知道今天没戏了,来的太突然,她心理肯定还没准备好,也接受不了。 但我也不甘心呀,就把她拉起来,她坐在炕沿上,我站在炕下,相拥着温存了一会,附在她耳边说了些肉麻死人的爱慕话。 她只喃喃地说,这样不好,真的,求你别这样了,让人看见就丢死个人了…… 但却并不挣脱我的拥抱。 我们就这么相拥着,喃喃私语着,我想起了玲花,她跟玲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两种性格。我心里隐隐地涌出一股莫名的情愫,既喜欢玲花的火辣,又喜欢她这种矜持的柔情…… 就在我们陶醉在柔情蜜意中时,突听院门哗啦一声响,她身子猛地抖了一下,一把推开了我,手下意识地拢头发。 我也忙坐到炕沿上,和她一头一个,端起茶碗,紧张地没话找话地问道:“嫂子,你家狗蛋经常回来吗……” “没,没呢……”荷花的表情有些慌张。 我赶紧又问道:“那他过年回来了吧?” 正说着,郎中一步闯了进来。 我和荷花同时问道:“回来了?” “嗯,好歹把人救过来了。”郎中喘气有些粗,看来他是走的急。 荷花忙下炕过去接他肩上的布包。 我也忙道:“哥,快上炕喝口水吧,唉,干这行也真不容易。” “没办法,”郎中摇了摇头,瞥了眼炕上的茶壶,问道,“兄弟,咋不喝酒了?我说等我回来咱再喝两碗。” 我摆手道:“再和就真醉了,哥,你先忙着吧,我三爷还躺炕上迷糊着呢,我回去看看。” 我说着,偏腿下炕要往外走,郎中忙拦,说再坐会吧。 荷花却在他身后道:“人家家里有事,早就想回去,只等你回来呢。” 郎中这才咧了咧嘴,说那好,若你三爷还需抓药,兄弟你尽管来拿。 我们说着出了屋,来到院门外,我回头要他们别送了,郎中夫妻这才停步。 他又叹道:“唉,多亏了兄弟你呀,要不……” 荷花的脸色一红,又低下了头。 告别了他们,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到住处,一进东厢房的门,见三麻子竟坐在炕上,而那老者正用汤匙在一勺一勺的喂他。 我心里又是一阵暗喜,这家伙,终于好了。 “三爷!”我兴冲冲地奔了过去。 三麻子闻声转过头来:“郭子?” “嗯,你好点了吧?”我看着三麻子那依然肿胀的脸庞,心里有些虚,打的太狠了,嘿嘿。 那老者见我进来,遂热情地问了几句,端着碗回了正屋。 我忙关好屋门,回到炕边,悄声问三麻子:“三爷,你的眼能看清了吗?” 三麻子摇摇头:“还是有点模糊。” 我发现经过昨天那一顿折腾,他的脾气大缩,而且反应也有点迟钝,完全不像以前的那个能说会道,机智异常的三麻子了。 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那,你能看清字吗?”我又迟疑地问道,眼光落到了他的胸前。 三麻子蹙了下眉头:“字?啥字?你要学认字?” 我忙摇头说不是,伸手从他怀里掏出那张告示,展开,凑到他面前:“就是这上面的字,我光认得咱俩的照片,字不认识。” “这是啥?”三麻子并不接,而是低头费力地瞅着。 我下意识地瞥了眼门口,低声道:“告示,鬼子贴的告示,上面有咱俩的照片。” 三麻子哦了一声,因面部眉眼肿胀,也看不出他的表情来。 他沉吟了会,道:“这几天你别出去乱跑,等我好了,咱赶紧离开这地,记住了吗?” 我点了点头:“嗯。” 看来,他也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只是不知我们在哪儿犯得事,被鬼子知道了。能搞明白的话,心里也有个数啊。 唉,不认字就是不行,睁眼瞎。 有了三麻子的警告,我也不敢外出了,只好呆在屋里,躺在炕上想心事,回味着和荷花的一幕幕,心里痒痒的,不知若和她做那事的时候,她会有怎样的表情。也会和玲花那么火辣肆意吗?还是…… 不知不觉,我又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听见有人在身边说话,忙睁开眼,见老者端着盆子,拿着几个白馍放在炕上。 而三麻子似乎也有了些许精神头,跟老者客气着:“老哥,麻烦你了,真不好意思……” 老者道:“兄弟,你说哪儿的话呀,幸亏你们来呀,打跑了俺栓子他娘的鬼魂,这小伙子又救了宋郎中媳妇一命,要不真是不好说会怎么地呢。吃,快吃点,等你好了,俺还有事再求你们呢。” 有事?还有啥事? 我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老者忙和我打了招呼,催促了几句,又出去了。 我这才发现墙壁上的煤油灯不知啥时早点亮了,转头瞅瞅门外,漆黑一片。 这么说,又是一天过去了。 我见三麻子眼神似乎好了许多,边和他吃着饭,边又小声问道:“三爷,那纸上的字你看了没?” “看了。”三麻子用筷子夹起一块肉,塞进嘴里嚼着,呜噜道。 我心里一紧:“那,上面写的啥?” 话刚到这儿,忽听身后“嘎嘣”一声响。 我心里咕咚一下,又是那堆棺材发出来的。 这到底是咋回事呀,我下意识地抬眼看了看三麻子,见他好像没听见似的,只顾埋头吃饭。 我心里毛了,回头看了眼那堆棺材,冲三麻子问道:“三爷,你刚才没听见那棺材里响?” 三麻子点了下头:“听见了。” “那,那……”我气的无语了,这么怪异的事,这家伙竟跟没事人似的。 三麻子头也不抬地问道:“你查看了没,里面没耗子、猫啥的?” “没,啥都没有,房东和那郎中挨个翻遍了。”我道。 三麻子又若无其事的哦了一声:“知道了。” “啥?”我紧问道。 第一百一十二章破解鬼屋(1) “没啥。”三麻子淡淡地道。 你娘,没啥那棺材棺材嘎嘣啥?这不屁话吗。 我气吼吼地又问道:“你到底说呀,半夜五更地那堆棺材老嘎嘣、嘎嘣的,你不觉的瘆人,我还吓得够呛呢,到底是房东老婆孩子的鬼魂在里面,还是咋的,咱死也死个明白呀……” 三麻子肿胀的眼缝里透出了一丝怪异的光亮:“它们自己闲的没事愿意‘嘎嘣’,我能管的着?” 靠!靠!靠! 三麻子呀,三麻子,你狗日的绕了一圈,等于没说。 我解不开这个谜,心里更急了,气的把手里的筷子一摔:“爱咋咋地吧,反正老子能蹦能跳,真有鬼从棺材里蹦出来,先抓你,我可不管。” 三麻子看我真急了,遂叹了口气,道:“你连这点常识都不懂,还整天咋咋呼呼的跟我耍脾气?老子告诉你,那堆棺材嘎嘣,是在拔缝,这回明白了吧?” 拔缝?我皱眉细想想,猛然醒悟过来,我靠,可不是咋的。 不论家具还是木器,木匠都要在接合部用胶粘剂“严缝”,而大多数木板水分太多,在干燥的条件下,因板内水分减少而自动收缩,但其接合部又被胶粘剂粘着,两者较劲拉力,胶粘剂拉不过木板的自身收缩而开裂,所以才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 这种自然现象,我不太懂可以理解,那老木匠干了一辈子,他咋也不懂呢? 再仔细想想,其实不是他不懂,而是因受了三麻子鬼魂附体的打击和郎中媳妇的狐仙迷离,脑子也糊糊了,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而是以为里面真有啥东西在作怪呢。 终于破解了这个谜底,我长舒了口气,精神头也有了。接着要解第二个谜了:告示。 我看看三麻子已吃完饭,又小心地问道:“三爷,那,那张纸上写的啥字?” 三麻子抬头看了我一眼,骂道:“你特娘的还有脸问这个?若不是你瞎鼓捣,咱特么能被鬼子通缉吗?” 我一听,立马意识到那告示很可能是德县县长王大拿他们发的了。因为除了在德县暗杀“大花瓶”那一处,就是鬼子据点了。 但鬼子据点做的非常隐秘,谁也不知道,即使后来鬼子发现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呀。唉,现在后悔也晚了,当然,若“大花瓶”没死,又怀着我的龙种的话,这事做的也值。 那么,“大花瓶”到底死没死呢? 我胆怯地望着三麻子那张猪肚子脸,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怕他发作。 三麻子也看出了我的心思,粗声问道:“你给那个骚娘们种上了没?” 我摇摇头:“不知道。” “几次?”三麻子又问道。 我老实地回答道:“两次。” 三麻子又轻叹了口气:“她还活着,那个小李子和小霞死了……” 真事咋的?我一听,激动的差点叫出声来。我娘,太好了,只要“大花瓶”没死,我播下的龙种就有希望开花结果。 “等以后有机会的话,你再回去看看,她有没。”三麻子沮丧地道。 这当然要回去看了,若真的有了结果,老子就是死了,也会高兴的。 我心里暗暗盘算起年龄来,“大花瓶”若今年生下我的龙种,那他三十岁时,我才四十八岁,到龙种四十岁发达,我也只不过才五十八岁,正好享福的年龄,嘿嘿。 我美美地想着,嘴就不由地咧开了。 三麻子厌恶地瞥了我一眼,道:“把饭拾掇下去,老子要睡觉。” 他说完,仰身躺下了。 看来这老家伙是真吃醋了,自己忙活了几个月,被我捡了便宜,不生气才怪,呵呵。 心情爽,腿脚就勤快,暂时把通缉丢到脑后,下了炕,端着盆子就出门来到了正屋里。 虽然屋里也昏暗,且又因是老屋,显得阴森森的,但喜气冲掉了我的恐惧。 “大爷,在吗?”我踏进屋门,随声喊了一句。 那老者闻声从里屋奔了出来:“哎呀,大仙,咋能让你拾掇呀,我来,我来!” 他嚷着把盆子接过去,我刚要转身走,又听他突然说道:“哎,大仙,别走,别走,我正要请你呢,咱屋里说会话。” 我正好也不愿回去看死麻子那张猪脸,便跟着他进了里屋。 这屋四壁灰暗,屋顶又裸着,上面耷拉着很多很长的有灰尘结成的“灰凌”,原本带花的炕席也被常年累月的灰尘染成了黑的,被褥也是灰的,总之,给人的感觉就像进了地窖。 唯有墙壁上的那盏煤油灯还有光亮。 “坐,快坐。”老者说着,把盆子随意放到墙边的一桌子上,又回身把房门掩上。 我坐到炕沿上,看着他又要泡茶,忙阻止了,说咱爷俩说会话就行,不用喝水。 那老者便抬腿上了炕,看看我,道:“大仙,你也知道了俺家的情况,这事就是怪呀,也不知哪儿出了问题,这些年来,我没事就琢磨,也请了好几个看风水的先生,他们一会让我改这个,一会让我拆那个,可折腾来折腾去,直到大栓子和她妈死了,我才不信那些二混子了,但总又觉得屋里阴森森的,有时半夜里还能听见有女人哭的声音……现在你们来,打跑了鬼魂,捉到了狐仙,我才知道这回是真遇到高人了,所以想麻烦你好好看看这家里到底是咋回事。” 我一听,头皮也麻了,屋里还有女人哭?这肯定是鬼魂呀,难道还是老者第二个老婆在作怪? 我想到这儿,问道:“那,现在,就是我们来到后,半夜还有女人哭吗?” “有,”老者点头道,“昨晚还听见了呢。” 我困惑地眨了眨眼,难道他老婆的鬼魂还在屋里,没赶跑? “那她哭的声音,跟你那个……一样吗?”我紧张地问道。 老者想了想,摇摇头:“不太像,栓子她娘活着的时候,哭的是长腔,不拐弯,可半夜我听到的那个女人哭,好像跟戏台上的那样,有板有眼,抑扬顿挫的……哎?对,就好像是在唱戏。” 我靠,我心里又咕咚了一下,下意识地转眼看了看四周,竟隐隐约约地听到外屋有轻轻的脚步声。 我不由又紧张起来,忙侧耳再细听,那声音又没了。 晕,自己的心里在作怪吧?不过,这屋是真不能再呆下去了,否则没鬼也得把自己吓成鬼。 我对老者道:“大爷,不瞒您说,这种事我真不懂,我……” “别,别……”老者一听急了,“大仙呀,你行行好,我亲眼看见你把你三爷身上的鬼魂打跑了的,你再说这个,谁信呀,只要你能不让屋里再出这种声音,把鬼魂赶跑,我,我就是给你跪下磕头,把一半的家产给你都行啊……” 你就是把家产全给我,我也干不了这活呀,我苦逼了。再怎么推辞,他都不信我不会打鬼。 这他娘的咋办?极度悲催下,我突然想起了三麻子,脑子一闪:哎?我何不往他身上推呢,反正到时成不成,有他自己处理,跟我就无关了。 我想到这儿,忙对老者道:“大爷,您是不知道呀,其实……我只是个刚学徒的,我师傅懂这些事……” “真事咋的?”老者听我这么一说,半信半疑地问道,“那,你师傅叫啥?他在哪儿?我能找到他吗?” “能能,我师傅就是在东厢房里躺着的那个呀,”我把这苦差推掉,嘴巴也利索起来,“您不知道呀,他可厉害了,我这点本事还不及他的九牛一毛呢,你让他给你打鬼,保证手到擒来!” 杀人杀个死,忽悠忽到底!三麻子,这回就看你的本事了,你不是能吗?现在看你咋办?呵呵。 我心里得意地坏笑着,领着老者来到了东厢房。 其时,三麻子正躺在炕上盖着被子在呼呼地睡觉呢。那老者轻手轻脚地走过去,附在他耳边小声叫道:“大仙,大兄弟,我来求你个事……” 他连叫了几遍,三麻子呼噜声依旧。 老者可怜巴巴地看看我,不知咋办才好。 我上前推了三麻子的肩膀一下,大声道:“三爷,起来,我大爷找你问个事!” 三麻子咕噜一声,眼睛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见是房东,便又出了口长气,懒洋洋地问道:“老哥,啥事呀?” 第一百一十三章破解鬼屋(2) 见三麻子醒来,老者对他又说了一遍:正屋半夜经常听到有女人在哭,而且那哭声跟唱戏似的,抑扬顿挫的,瘆死个人。 为了把气氛加重点,让三麻子引起重视,我又跟道:“刚才我们在屋里说话的时候,还听到外屋有脚步声呢……” 说完,我和老者皆俯视着三麻子,等他的回音。 三麻子闭眼想了想,道:“等我脑袋不迷糊了再说吧,现在这样我也琢磨不出有啥东西来呀。” 老者一听,也不好意思勉强了。 而我则想,莫不是又是自然现象?比如那堆棺材。便问道:“三爷,你说是不是正屋里有啥东西,夜晚被风刮得乱响,才让人误以为是女人在哭?” 三麻子躺在那儿摇了摇头:“你不懂,这地方咱那天刚来的时候我就跟你说过,阴气很重的……” 我心里咕咚一下,难道真有东西? 我想起了他被鬼魂附体的事,不敢吭声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老者便端来一盆鸡汤。这是他半夜起来特意杀了个老母鸡,熬汤给三麻子补身子的。渴望他早点恢复,尽快破解宅子里的阴气。 我们伺候着三麻子喝了汤,吃了几块鸡肉,又架着他出来在院子里慢慢蹦达了一圈。 三麻子转头看了眼四周,问毛驴在哪儿? 我这才突然想起,那天来的时候把毛驴拴在门外的树上,早没影了。我靠,光忙着打鬼捉狐勾搭女人了,竟把他的坐骑给丢了。 这咋办? 老者说要不去村里挨个问问?也许有能看见的呢。 三麻子忙摇头说别介了,等再买头。老者说他赔偿,三麻子又摇头说不用了,这事也不要对外说,没意思。 我们架着三麻子回到屋里后,见他额头上已渗出一层汗,看来身子真是虚了。 老者问要不去宋郎中那儿去抓几副补药? 三麻子想了想,让老者拿来纸笔,写了几个药名,要他去郎中那儿看看有没。 我惦记着荷花呀,忙抢过来道:“三爷,大爷,我去,我腿脚轻快,一会就回来了。” 两人应了,我便拔腿出了门,兴冲冲地向荷花家奔去。心里祈祷着郎中别在家,只荷花自己就好,反正她会抓药。那样,我可以和她趁机再热乎会,不定就成了呢。 我这么想着,来到了他家,一进门,迎面见宋郎中坐在桌子旁在给一个老头诊脉,我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吆,兄弟来了?”郎中一见我,忙站起来,热情招呼道,“来来,坐,这边坐。” 他说着,转头又冲里屋喊道:“狗蛋他娘,咱兄弟来了,赶紧泡上茶。” 我忙摆手说不用麻烦,还有急事呢,眼睛却瞄向里屋门口,只听荷花在里面应了声,却没见人影。 难道过了一夜,她又谨慎考虑了不跟我‘好’了?这有可能。女人的心思多着呢,尤其良家妇女,还要顾虑名声,有的把贞洁看的比命都重要。 看来今天真没戏了。 我从兜里拿出三麻子写的那张纸,递给郎中。 他看了看,抬眼问我:“兄弟,这方子是谁给开的?” 我答:“我三爷自己开的,他也懂点医。” “噢……”郎中点了下头,皱眉沉吟道,“这里面,我有两味药,其他两味这儿还真没有。” “啥?”我问。 “肉苁蓉和鹿鞭,这两味药,市里大药店才有。”郎中又看了看那张纸。 我有些失望:“那咋办?市区离这儿远吗,哪儿有大药房?” 郎中沉吟一会,道:“兄弟,这样吧,我离不开,让你嫂子领着你去市里药房抓这两味药吧,行不?” 我靠,真事咋的,我一听大喜,但也不敢表露出来呀,故作为难地道:“那……我嫂子有空吗,真不好意思,哥,又要麻烦你们。” 郎中说麻烦个啥呀,应该的,转头刚要冲里屋喊,见荷花端着茶盘子出现在了门口。 她面带笑容,看了我一眼,道:“来了?” 话语干巴巴的。 我点头:“嗯。” 郎中一蹙眉,显然对她不冷不热的态度不满,这救命恩人上门,只这么说话?没礼貌! 郎中脸一沉,道:“这么的,你赶紧领着大兄弟去市里王府大街博爱堂药房,咱兄弟要抓两味药。” 荷花一愣:“我?家里还有很多事要忙呢。你陪他去不就行了?” 你娘,这女人忒狡猾,老子救了你一命,连陪着跑个腿都不行?当然,她也意识到跑腿会意味着什么,所以极力避免事情的发生。 郎中火了,眼一瞪:“要你去就去,磨叽个啥,赶紧的!” 荷花不吭声了,转头就往屋里走,郎中又骂:“你特娘的看看你个死样,这样的臭娘们就是欠揍了……” 看来荷花这些年来没少挨他的揍。 我心里不由冒出了些愧疚感,郎中这么义气,我若再跟他的妻子……那真对不住他。 去你娘的,你不是怕我*吗,老子偏不稀罕你了,一副阴脸子,我还不搭理你呢。 我暗暗发了恨,对郎中道:“大哥,不用嫂子去了,我打听着去买就行了。” 说完刚要走,郎中一把拽住我:“别,别兄弟,你嫂子一会出来,你若自己走了,就是看不起你哥我了。” 他这一说,我也不好执意了,稍一会,荷花头戴绿围巾出来了。 郎中又冲她没好气地道:“中午若回不来,就领着咱兄弟下饭馆,别装出那穷酸样来磕碜人。” “知道了,叨叨个啥……”荷花谁也不看,气冲冲地出了门。 我忙跟郎中告别,跟了出去。 街上,走亲戚串门的老老少少依旧络绎不绝,荷花一路跟人打着招呼,往村口走去。 我不紧不慢,跟她约有十几步的距离,边走边观察的她的走路姿势和体形。 说实话,那个年代,女人穿的衣服都很不显形,夏天宽大,冬天臃肿。她走路的步态介于农村和城里女人中间,既不拖沓拉跨,也不轻快抖俏,更不扭屁股。 这样的女人,不论在啥样的家庭里,都能进的厨房,上得厅堂,若男人好,她也一定会是个贤妻良母。 出了村口,荷花步子慢了下来,等我走近,也并不看我,说道:“你不乐意了吧?” “啥?”我冷冷地问道。 “就是刚才在家里呀。” 我哼了一声:“没。” “还没呢,我早看出来了。”她撇了下嘴,“你这回知道你哥那脾气了吧?发起火来就是头驴。” 我叹了口气,道:“走吧,去抓上药,咱赶紧回来。” 说完,并不看她,大步向前走去。 荷花见我这样,也不再说话,跟在我后面急走。 村子离市区大约十多里,沿途村庄不少,路上行人也多。不时有鬼子的汽车隆隆地驶过,吓得路人纷纷躲避。 每遇上这种情况,我都会下意识地等她跟上来,用身子护着她。这是一个男人义不容辞的做法,也没任何想法。 我们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来到了距离北城门大约还有一里多路的时候,我远远望见城门楼子上有鬼子兵在端着枪来回走。 而城门口,几个鬼子伪军则在对进出的人进行盘查。吆五喝六的,那声音远远就能听见。 我心下不由忐忑起来,我是个通缉犯,若被他们认出来,那就完了。 这咋办?我犹豫了。 “兄弟,你有良民证吗?”荷花见我脸色有点紧张,不由问道。 良民证?那天早被官军撕掉扔了,可即使有,也不敢带呀,那等于自投罗网。 我忙摇头:“没,我们刚从那边过来,还没来得及办呢。” 我不敢对她说实话,就随便诌了个理由。 荷花一愣,看着我:“那,那咋办?鬼子查的很严的。没良民证,是要抓起来审问的。” 我傻了,一时也不知道咋办才好。 “要不这样吧,”荷花道,“你先找个地方躲一躲,我自己进城去抓药,你在这等着我就行。” 哎?这主意好! 我忙点头:“好,嫂子,那麻烦你了,幸亏你来,要不……嘿嘿。” 荷花娇嗔地白了我一眼:“我可不想来,是他逼我来的。” 她那眼神,令我不由一阵心动。 我从兜里掏出那张纸,又摸出三麻子给我的一块大洋,递给她。 她望了望后面远处,抬手指着北面路旁的一片小树林,道:“你先去那儿等我吧,我回来的时候,你自然就能看见我了。” 我顺着她的手望去,那片树林离这儿有三四里地,距城根大约五六里,鬼子在城墙上若不用望远镜特意观察,是看不到的。 我应了,看着她匆匆走远,心里暗暗佩服这女人的心计。 我原路返回,溜达着到了那片树林边,看看路上没人注意,就假装去方便,把提着裤子急急进了树林。 这片树林不算太大,但也有几十亩吧,树林里茅草很高,积雪也很深,而且还有一些坟包。 这使我想起了和“阎王婆”在树林里冲着坟茔胡搞的情景,心里不免有些忌讳,便绕到远处的林边,寻了个石块坐下,默默地等待荷花返回。 大年初,北方的天气还是很冷的,虽然没风,但零下十多度,在雪地里呆久了就感觉手脚都木了。 我便起来进到林子内活动身子取暖,绕着几个坟包跑了几圈,感觉手脚暖和过来了,就又回到林子边翘首远望。 冷了再跑,如是再三,时间大约过去了近一个小时。 远远地,我看见路上出现了一个女人熟悉的身影,荷花回来了! 我心下大喜,忙转身穿过林子,来到靠路那边,再观望,见荷花走的很急,还不时转头回望。 我一愣,忙眯眼朝她后面打量,见一头戴棉帽,身穿黄衣的矮个子男人跟鸭子似的,甩着手,往这急奔。 咦?这是咋回事,难道她被人跟上了? 我心下一沉,刚要出林子上路,脑子一闪,又改变了主意。 因为我见那男子的穿戴,绝不是普通乡民,应该不是鬼子就是二鬼子啥的,这些杂种是毫无顾忌的,不定在路上就会拦住我们要搜查呢,随便说个理由就能把你置于死地。 而且光天化日,众目睽睽的,你又不敢把他怎样,即使能打过他也不敢动手,况且他们身上还有枪呢。 咋办?荷花说过,要我在林子里等她,现在又碰上这种事,她肯定会往林子里跑,若那样,就能避开路人,对他下手了。 只是不知道那家伙是冲着色来的,还是冲着财来的,不过都一样,一旦落在我手里,就绝不能让他再有喘气的机会。 杀人杀个死,救人救到底。这是古训,也是至理名言! 我想到这儿,忙返回林子,奔到一坟包前,扒开积雪,寻到了一块青砖,掂了掂,感觉不太顺手(那时的青砖有六斤多重),便拍在墓碑上,碎成两块,一手握一块,避在了一簇灌木茅草后面,紧盯着荷花和其后面的那个身影,心里急盼着她能进来,若还直着在路上走,那就完了。 不过凭她的智商,应该不会干出那样的傻事。 果然,她急走到林边路上,回头望了一眼,也跟我似的,双手把提着裤子朝林子里跑来。 而后面那黄衣男子见此,也加快了脚步,甚至小跑起来。 我心里咕咚咕咚急跳着,见荷花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忙起身冲她招手。 荷花大喜,跌跌撞撞地奔过来:“后面,有人跟来了……” 我道:“看见了。” 一把把她摁到在茅草里:“你别动,一切有我!” 我说着,猫腰疾步溜到了一个坟包后面。紧张地听着动静。 而那黄衣男子呼哧着跑进树林,顺着脚印就“嘎吱、嘎吱……”地急往那簇灌木从奔去。 “花姑娘,吆西,花姑娘,吆西……” 我一愣,我靠,还是个正宗的日本鬼呢。 这时只听荷花一声惊叫,我忙伸头看去,只见她惊喊着往树林深处跌跌撞撞地跑去,而那鬼子则张着胳膊,撇着罗圈腿,哈哈大笑着紧扑了上去。 我脑袋轰地一炸,热血冲头,倏地跳起来,一连瞄没瞄,就一砖头飞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破解鬼屋(3) 砖头挟着一股尖利的风声,在空中划了个漂亮的弧线,准确地击中了那鬼子的脑袋,只听“咚”地一声闷响,那鬼子连哼都没来的及哼,就咕咚一头扑在了地上。 “嫂子……”我低吼着向荷花追去。 荷花闻声回头,见我奔来,又见那鬼子趴在地上,顿时明白发生了什么,“呜呜”地哭泣着转身迎了上来。 我奔过去,两人紧紧抱在了一起。 我感觉她的身子在剧烈地颤抖,看来真把她吓坏了。 “嫂子,别怕,有我在,一切你都别担心……”我不停地安慰着她。 “那,那咱现在咋办?”荷花头埋在我怀里,颤声问道。 她指的是那鬼子,女人胆小,又从来没见过杀人,这突如其来的横祸,把她早吓得魂飞魄散了。 我故作轻松地安慰道:“没事,我扒个雪坑,把那杂种埋了就行。” “那,不会被人发现吗?”她担心道。 我呵呵一笑,轻轻拍了一下她的头,道:“放心,等他们发现了,也是几天后的事了,没人会知道是咱杀得,明白,小亲?” 最后一句,我是故意试探她的。 荷花身子一动,惊诧地抬头问道:“你说啥?” 我借势低头一下子堵住了她的粉唇,她又是一愣,用力挣了一下没睁开,也就扭捏着闭眼任凭我肆意了。 渐渐的,她的呼吸急促起来,身子也慢慢往下滑,我双手抱住她的屁股,她也情不自禁地搂住了我的脖子,两人胶在了一起…… 过了好久,当我禁不住要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她坚决地推开了我,惊悸地瞥了眼雪地上的那个死鬼子,道:“这不是地方,赶紧把他埋了,咱回家吧。” 不是地方?也就是说,她心动了?当然,这也不是做那事的时候。 于是,我走到那死鬼子身边,蹲身把他翻过来,搜了身,从其腰里掏出一支王八盒子,还有一盒烟。 这些东西我都不稀罕,手枪的射击有效距离不过五十多米,跟我的飞石绝技差不多,且带着它的风险性会更大。而香烟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我不抽烟,三麻子也不抽。 总之,这死鬼子身上的东西我一件都不敢带回去。便扒了个雪坑,把他埋了。 而后,折了两根松树枝,和荷花打扫了现场,掩盖了脚印,看看没啥明显的痕迹了,就上了路,匆匆往回赶去。 路上,没人的时候,我俩就自然而然地拉着手,一旦看见有人过来,就赶紧松开,那种心情,既刺 激又甜蜜,似一对初恋的情侣。 走到村口的时候,荷花叮嘱我道:“今天发生的事,千万别跟任何人说,要不咱俩都活不成。” 这种事根本不用她叮嘱,我做了那么多坏事,杀了不少鬼子,跟谁透露过?除非自己活够了。 我点头道:“听你的,亲,以后咱俩就是最贴心的人了,有啥事,你尽管跟我说,你也别跟他计较,其实他是个好人。” 荷花顺从的点了点头,柔声道:“你也要好好待自己,别委屈着……” 我心里涌出一股暖意,深情地和她对望一眼,彼此眼睛里都流露出了浓浓的爱意。 我们一块来到她家,院门竟锁着,郎中可能又去哪家看病去了吧。 我俩进到屋里,自然又是一阵迫不及待的亲吻拥抱,荷花催我赶紧回去,我想想也觉得出来的时间太长,便让她抓了那两味药,就匆匆向老木匠家奔去。 回到老木匠家,三麻子和老者早就等急了。 原来,我久没回去,老者等不及,就去郎中家看,听说我们去了城里,而三麻子闻听此事后,暴跳如雷,连声骂我浑蛋,没头脑。老者不知是咋回事呀,正在劝慰着他呢。 我兴冲冲地一步闯进屋,两人同时一愣,老者大喜,忙起身奔过来:“小伙子,哎呀,你终于回来了,可把你师傅急死了……” 而三麻子却沉着脸,坐在炕上一声不吭,也不看我,显然他还生着我的气呢。 “三爷,药都买来了。”我故作轻松地说着,从怀里掏出了药包。 药量都不大,但都是比较名贵的。 老者忙接了,颠颠地回正屋去熬药去了。 我掩上门,坐回到炕沿上,见三麻子仍拉耷着个猪脸不吭声,我也生了闷气。 这他娘的为你去抓药,差点搭上两条命,你不但不感激,反而还给我脸色看,啥玩意呀。不就是回来的晚了点吗,可那是没办法。 我们就那么坐在那儿闷头僵持了一会,三麻子终于说话了。 “你怎么进的城里?” 我道:“我没良民证,鬼子查的严,让郎中媳妇进城抓的药。” 我没敢说打死鬼子的事。 三麻子嘴一撇:“我特意叮嘱过你,这几天别乱跑,你……算你小子还精明,要不,咱爷俩就都完了……” 我心紧了下,没吭声。 三麻子叹了口气,又道:“他们既然能来村里贴告示,那城门口就一定也有!” 我听后,倒抽了口冷气,怪不得他这么生气呢,我若真稀里糊涂地进城,那真还没命了呢。想想都后怕,唉,都是‘龙种’惹得祸。 “那……”我想了想,问道,“咱不进城了?” “谁说的?”三麻子把眼一瞪,咬牙道,“再难,也难不倒我姓胡的,不灭了那窝杂种,老子死不瞑目!” 我心里一咯噔,憋在心里的诸多问号又冒了出来。 “三爷,他们跟你到底咋的了?”我禁不住问道,“他们家大业大,势力大,咱也斗不过呀,把这口气忍了,咱回潍县,不还吃香的喝辣的,快活一辈子吗?何必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呢。” 三麻子沉默了会,道:“你知道咱自从王大胡子家跑出来,分别后,我那两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看着他,摇了摇头:“咋过来的?” 三麻子仰头叹了口气:“老子走南闯北混了大半辈子,只在那段时间里,才知道啥叫生不如死……” 他说到这儿,脸皮痛苦地抖了抖,又低头不说话了。 “那……你当初是特意去杀‘活阎王’吗?”我现在怀疑他当初的动机不是那么简单了,要不,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地跑那么远,单单去了“活阎王”家? 三麻子摇了摇头:“那倒不是,纯属巧合。那个济南府的杂种和‘活阎王’是兄弟,我是后来从狗剩家那里才听说的……” 这也许是真的吧,我也不知死麻子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 我刚要再追问,三麻子慢慢摇了下头:“不说这个了,我脑袋又痛了。” 说完,便拉过枕头,躺下了。 看来,我这条命早晚得搭在三麻子身上,先不说凭我们俩能不能灭了“活阎王”他哥一家。 单是鬼子的通缉和一枝梅的追杀,就够我们提心吊胆的了。唉,三麻子的心眼比针眼还小。 只是,他去复仇也就罢了,为啥还要拉上我?当然,他自己这身体条件也复不了仇,要不也早去了。 也就是说,我被三麻子死死地绑在了他那条复仇的破战车上了,现在满天下抓我们,我自己想逃也逃不了了。 我又想起了玲花,还有“大花瓶”,当然还有荷花,如果没三麻子,我肯定不会认识她们的。 我不知道是该恨他,还是该感谢他。 老者熬好了汤药,端了满满一大碗进来。 叫醒三麻子,而他只喝了三汤匙,就说行了,剩下的等晚上喝点,这一汤碗要喝三天呢。 我不知道这汤药放这么长时间会不会失效,但既然三麻子说了,也许他心里有数吧。 晚上,三麻子又喝了汤药后,似乎有了精神头,脸部肿胀的也轻了,眼睛也能睁开了。 老者非常高兴,连问感觉怎样了? 三麻子却摇头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要彻底恢复到原来那状态,起码还要四五天时间呢。” 我靠,听他这说法,我们还要长期住下去呢。不过也好,我还惦记着荷花呢。 老者也没办法呀,只能说好好好。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三麻子把从“算盘子”那儿顺来的布包里,掏出六块大洋,让老者给他用木头做条假腿。 老者当然不会要,说您这不是骂我吗,别说做一条假腿,就是两条,我也应当的。 这话老者虽然说的真诚,也没别的意思,但三麻子眼里闪过一丝不悦。显然犯他忌了。 守着矬子不能说矮话,对着秃子不能提和尚,这都是不成文的规矩。 等老者给三麻子量了假腿尺寸,出去后,三麻子望着他的背影,眼里露出了非常复杂的表情。 我心里咕咚一下,难道他又起了杀心?不可能,人家可是我们的恩人呢,管吃管住的,这又要做假腿,感谢他还来不及呢。 “郭子,”三麻子坐在炕上,把眼光从老者消失的背影里收回来,对我道:“你今天啥也别干,就去找那个郎中,托他或他老婆,打听打听这村里,或附近的村庄里有没卖马和马车的,咱可以出高价买。” 难道三麻子要坐马车进城?可不管坐啥,这模样和腿是改变不了的呀,到时一样会落网。 但我不敢问他,心里也挂念着荷花呢,一夜没见,不知她那儿又变卦了没。 我起身刚要走,三麻子又叮嘱道:“别说咱买,就说老木匠要用。” 我不知他葫芦里装的啥药,应了一声,便出了门。 来到宋郎中家,见他正忙着,而荷花不在。 郎中忙里偷闲问了原委,皱眉想了想,道:“这个村里有几辆马车,可都是大户人家,也不会卖呀。” 这时,一个四十多岁的应诊男子插话道:“陈各庄有个叫陈四的,他有挂马车,年前还说要卖呢,不知出手了没。” “陈四?”宋郎中好像想起了什么,“他不是全指着那车拉脚,养家糊口吗?咋要卖?” “拉脚”是那个年代搞出租车的代称,就跟现在的的士一样。 “切,”那男子把嘴一撇,道,“我听说去年有次他在路上,正好碰见几个日本人,那些日本人想缴了他的马车,把个陈四吓得打马就窜,日本兵放了几枪,没打着他,好歹跑回了家……” “原来是这样啊,”宋郎中说着,转头对我道,“兄弟,要不这样吧,你嫂子今天回娘家了,要傍晚才能回来,我也没时间,不急的话,明天让你嫂子跟你一块去问问,行不?”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了,我也不能说别的了,忙点头应了。心里暗喜,明天又要和荷花单独在一起了,这次,可不能白跑了,嘿嘿。 我回到‘家里’后,跟三麻子说了,三麻子也没说别的。 下午,老者把三麻子的假腿做好了,材料用的是梧桐木的,木质软且轻。 三麻子用布条当绷带,装上假腿后,让我和老者扶着下地走了几步,连连嚷好。又让老者给他做了一根文明棍,这样,若不细瞧,外人就看不出他是个瘸子了。 晚上,三麻子的精神头进一步提高,吃了晚饭后,他提出要老者和我在东厢房睡,他自己到正屋里睡。 显然,他要破解“鬼屋”之谜了。 我不知道他要怎么做,知道问他也不会说。 就这么地,我和老者睡到半夜,屋门突然被敲响。 我和老者忙爬起来,只听三麻子在门外叫道:“老哥,郭子,快起来,那东西找着了!” 咦?这么快? 老者一听大喜,不等我下炕穿上鞋,他就赤着脚,咕咚咕咚地跑去开了门。 “兄弟……”老者兴奋地叫道。 三麻子也不应答,冲我们两人道:“走,拿着铁锹和镐头,去北屋动手!” 老者也顾不得穿鞋了,赤着脚就奔出去,从院子西边的草棚子里摸出铁锹和镐,三人来到了北屋里。 屋内昏暗依旧,但因是夜里,有煤油灯光,总比外面亮堂些。 “兄弟,那东西在哪儿?”老者打量着自己住了几十年的老屋,不知从哪儿下手。 三麻子一手拄着文明棍,一手指了指北墙迎面的那张供桌,道:“你俩先把那桌子抬一边去。” 我靠,三麻子这是闹得哪一处,难道又要装神弄鬼地忽悠人? 我也不敢问呀,老者更不会问,这时候,三麻子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圣旨。 老者急三火四地把桌子上的供品和香炉收拾起来,和我把供桌抬到一边。 三麻子又下了命令:“把这地方挖开!” 第一百一十五章棺材里的女尸 挖地面?这桌子底下能有个啥呀,难道三麻子偷埋下个啥物件,故意让我们挖开,假装找到了那个‘鬼’? 我疑惑地低头瞅了瞅那地,光滑结实,也没有挖过的痕迹。 “三爷,这地下埋着啥?”我困惑地问道。 三麻子眼一瞪:“要你挖就挖,哪儿这么多废话!” 我讨了个没趣,也就不再吭声,抡起镐头,埋头刨了起来。 一层土挖完,地面下去了十几公分。细瞅瞅,出了碎石和土坷垃,再吊毛都没发现一根。 我忍不住抬头又要问,却发现三麻子的脸色阴沉下来,看那表情既疑惑又紧张。 难道他是在瞎蒙? 再看那老者,握着铁锹,一锹一锹的往外端着土,认真劲十足。看来他是被三麻子忽悠住了。 我不敢吭声了,继续抡镐往下刨。 一镐下去,突听“咚”的一声空响,把我的手震得一阵酸麻。 咦?我不由瞪大了眼睛,这,这下面是啥?石头?但听动静不像。那会是啥?烂木头? 我困惑地望向了三麻子,见他眼睛瞪得溜圆,脸上也有了喜色。而那老者也是兴奋地呼哧着直喘,急三火四地顺着我镐头刨下的地方猛铲土。 “轻一点刨,快点!”三麻子一扫先前的阴霾,激动的声音都有些颤了。 既然下面有东西,我也来了劲,镐头低抬紧刨,不一会儿,一块木板从土里露了出来。 “拓的大一些,把那板子边缘全部露出来!”三麻子站在上面,一手拄着文明棍,一手指指点点的,“老哥,有马灯没?光线太暗,多加盏油灯。” 老者忙说有有,抬腿上了坑沿,急急出了屋,不一会儿,提着一盏马灯进来了,说这是西厢房的,平时晚上干活用它。 点着马灯后,屋里亮堂了许多,坑下也能看清了。 为了不损害土里埋着的那块木板,我和老者干脆赤手扒了起来。 面积越扒越大,整块模板都露了出来。 咦?不对呀,这,这板子的形状一头大,一头小,怎么像个棺材盖子呀。 我一下子愣住了。 而老者也看出了蹊跷,扎撒着手,张嘴瞪眼地抬头望向了坑沿上的三麻子:“兄弟……” 三麻子却并没感到惊奇,而是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这就对了,继续挖!” 我娘,深更半夜的在屋里挖棺材,头皮不麻才怪了。 问题是,这口棺材起码在这屋里埋了上百年了,里面究竟躺着啥人,我们不知道,更令人惊悚的是,老者一家,守着这棺材,过了四辈人,你说恶心不恶心。 怪不得其家里人丁不旺呢,守着个死人,能有好吗?晦气呀! 我和老者在三麻子的指挥下,把棺材四周的土都刨了出来,一口宽大而又结实的棺材从顶到底都露了出来。 这棺材上的红漆因年久,有些地方脱落了,露出了白森森的木茬。 三麻子蹲身举着马灯,眯眼仔细瞅了一会,又道:“把它打开!” 我心里咕咚了一下,抬眼望向对面的老者,见他也咧着嘴在看我。 我曾从死尸堆里滚过来的,对棺材死人啥的都麻木了,而老者也是做了几十年棺材,想必胆子也早练出来了吧。 只是,这时间和环境太诡异,又是陈年老棺,不逼着,谁也不愿干这玩意。 “大爷,你开吧,我对这个不懂。”我冲老者道。 老者抖了下脸皮,看那样也不愿开,但没办法呀,这是他家,又是在帮他驱鬼,他不开谁开。 老者应了一声,出门去西厢房里拿来锤子和鏨子,下到坑里,要三麻子把马灯靠近一些,对着棺材顶盖边缘的缝隙就叮当锤了几下,溜扁如叶的鏨子刃竟没能钉进去。 老者不由叹道:“这棺材咋密封的这么死呢?” 接着再钉,直到把外侧的木板一点点打烂了,也没撬开个缝隙。 老者汗都累出来了,喘气也粗了。 他娘的,锤打,鏨子撬的,你就是个保险柜,也早鼓捣开了呀。 我们三个皆对这棺材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 “郭子,你弄会!”三麻子命令道。 “好,奶奶的,老子就不信了,不就是个木头吗!”我愤愤然地冲老者道,“闪开,看我的!” 老者忙退到土坑边,我举起镐,用尖利的那一头对准棺材板中间,运足全身力气,闷吼一声,猛力砸了下去。 只听“咚”的一声轰响,镐尖穿透木板嵌了进去。 “透了,透了……”老者兴奋地叫道。 我大喜,把镐把来回扭了几下,用力抽出了镐头。 但,令人诡异的是,随着镐尖的抬起,一股白烟从那窟窿里哧哧地冒了出来,紧接着,一股扑鼻的怪味扑面而来。 我脑袋轰地一炸:“三爷……” “快上来!” 三麻子惊叫着,转头提着马灯就往外跑。 我和老者同时惊吼一声,捂着鼻子就往上窜,刚爬到坑沿上,三麻子突然一声惊吼,“噗通”扑在了门槛上,马灯罩子应声碎裂,光亮顿时大暗。 我娘呀,我嗷地一声,一个蹿跳,踩着三麻子的屁股就窜了出去。 那老者惊慌之下也昏了,脚踩在了三麻子那条假腿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老者惊叫着摔倒在了三麻子刚鼓起来的后背上,三麻子又惨叫着趴在了门槛上。 这他娘的,三麻子刚恢复过身体来,哪能经受得了这连续的打击?直到那老者连滚带爬地从屋里逃出来,三麻子还趴在门槛上哀叫:“救,快救我……” 我也从惊慌中醒悟过来,一手捂着鼻子,奔过去,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拖了出来。 三人在院子里惊悸了好一会,我才颤声问道:“三爷,那,那棺材里盛着啥?是毒气吗?直呛鼻子呀。” 三麻子坐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哼哼道:“水银,防尸体腐烂的……” 我心又猛地一紧,这么说,棺材里那具死尸还没烂成骨头? 毒气,鲜尸? 我头皮又一阵发麻。 而经过这一折腾,加上棺材里还有水银,我们一时半会也不敢进去了。 最后,三麻子道:“咱先去东厢房睡会觉,歇息歇息再来弄,反正这鬼找到了,咱也放心了。” 于是,我和老者架着三麻子来到东厢房里,端水洗了手,关好门,躺倒炕上,也不敢吹灯, 三麻子没一会就呼噜连声地睡死过去。 而我和那老者却干瞪着眼不敢睡,怕呀。 “小伙子,你说那棺材里会盛着啥?我活了六十多年,头一回见里面还有冒白烟的。”那老者道,“还有,按说有棺材就得有坟茔啊,可,咋啥也没有,只孤零零的埋一口棺材呢。” 他这一连串的疑问,把我也问住了。 地下既然没坟,只有一口棺材,而且里面还盛着防腐的水银,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丧主家是个有钱的大户,在下葬的时候找人看过风水地理,否则,不会这么做。 而据老者说,他爷爷当初买这块地要建房的时候,也请风水先生看过,说这地极好。 也就是说,这块地理极佳,只是被人、鬼相冲了,才出现了住家不利的事? 我和老者在被窝里脸对着脸,琢磨了半天,也没弄明白这里面到底有啥道道。 不知不觉,已到了五更时辰,村子里的公鸡此起彼伏地叫了起来。 天快亮了。 我暗斟,等到天明后再进屋去打开棺材,对我们更好,起码不害怕,或怕的轻一些。要不再突然来个丁零当啷,谁也折腾不起了。 不料,就在我盼着三麻子一觉到天亮的时候,他却突然醒了。 “郭子!”三麻子躺在那儿,眼睛还没睁开,就叫了起来。 我忙闭眼,假装没听见。 三麻子伸手一划拉,啪地打在了我的脸上:“郭子!” 你娘,我没好气地道:“咋了?” “都快起来,去把那棺材打开!”三麻子说着,坐了起来。 我和老者也不敢躺着了,也伸着懒腰坐起来,偏腿下炕穿鞋。 老者问三麻子:“大兄弟,咱再怎么弄?里面那些毒气能跑净了吗?” 三麻子道:“这工夫有两个时辰了吧,啥样的毒气都早跑没了,继续用镐头刨,把棺材盖子砸碎了也行。” 于是,我们搀扶着三麻子,又来到了北屋里,屋内的怪味已没了,只有浓浓的泥土的霉味。 三麻子把那没了玻璃罩的破马灯又重新点着,加上墙壁上的煤油灯,屋里顿时亮堂起来。 我和老者战战兢兢地下到坑里,瞅着那棺材眼,迟迟不敢动手。 三麻子鼓舞道:“别担心,里面不就是具死尸吗,谁没见过?老子我整天在死尸堆里滚,别把它当回事,权当是个木头和死猪,那个你们怕吗?” “不怕,”在三麻子的鼓励下,我咬牙壮了一下胆,抄起镐头,朝着那棺材盖子“咚、咚……”连刨了好几下,板子上的窟窿越来越多,但再没白烟冒出。 我刨了一阵,见棺材盖子逐渐破碎,边停下来,冲对面的老者道:“大爷,你用锤头和鏨子把这些碎块清理出来。” 我这么说,也是胆怯,因为里面到底有啥东西,那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万一面对面地一镐头砸下去,里面再“嗷”地一声窜出个啥物来,那不被咬死也得被吓死。我可不上那个当。 老者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一手持着锤子,一手握着鏨子,抖抖索索地欠着身子弓着腰,在棺材板子上一点一点敲打清理。 窟窿越来越大,三麻子举着的马灯也越来越靠前。 透过光影,我隐隐约约地看见棺材里有一片青蓝色的衣服。这是那个年代,死者通着的寿衣颜色。 因为我们三个的脑袋几乎都凑到一起了,连呼吸都听的一清二楚,人多胆就大。那老者也不哆嗦了,三敲两砸,终于把棺材板子除掉了大半,里面的尸体终于显出了真面目。 因为棺材板壁都被铅水涂抹封堵,又有水银泡着,所以尸体并没腐烂,甚至像刚刚死去的那样。 这是一具女尸,年龄在四十岁左右,头戴凤冠,身穿剔花寿衣,脚蹬绣花鞋,安静地躺在那儿,人长得非常漂亮,也没半点凶相。谁能相信,这新鲜的女尸竟在这地下躺了上百年? 我长舒了口气,和老者同时看向了坑沿上的三麻子。 “好了,先别动她,上来吧。”三麻子道,“找块板子把她盖住。” 我俩从坑里爬上来,老者出屋找木板去了,而我不知三麻子接下来会怎么处理这口棺材和里面的女尸。 不一会儿,老者胳膊夹着一块板子进来,我和他抬着盖在了棺材上。 其时,天色已透亮。 三麻子让我们搀扶着回到东厢房,洗了手,坐到炕沿上,又下达了新的指令: 老者今天的任务是,一:加紧再做一条假腿;二:出去跟乡邻借两件绸缎棉被,并挨着打招呼,就说这两天他要外出走亲戚,过几天就回来。 我呢,还是跟郎中媳妇荷花去买马车。 这任务,我是自然答应的很痛快。 而老者则满脸茫然,眨眨眼,问三麻子:“大兄弟,咱咋要出远门?” 三麻子微微一笑,道:“老哥,这你就不懂了吧,出远门是烟幕弹,咱的目的是今晚要赶紧把屋里那口棺材和死尸用马车运出去,越远越好,然后再找个山沟旮旯啥的烧了它,这叫送瘟神,驱掉霉运,这霉运一除,不定老哥还再能梅开三度,娶个大闺女,生两个大胖儿子传宗接代呢,你说是吧?” 三麻子这一说,可把老者说恣了,咧着嘴,露出没了门牙的牙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真能那样,那俺真要重重感谢大兄弟了,嘿嘿……” 三麻子笑着摆了摆手:“老哥,别客气,谁让咱哥俩有缘份的呢,好了,都快去忙去吧!” 一声令下,我和老者便兴冲冲地出了门,各自忙活去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她要跟我私奔 老者忙着给三麻子做假腿去了。 我则揣着麻子给我的十块大洋,满怀激动的心情向荷花家奔去。 其时,正是吃早饭的时候,街上没几个人。 我来到她家,两口子刚放下筷子,见我进门,忙招呼着要我吃,我肚子虽饿,但也不好意思呀,便说刚吃过。 郎中便要给我泡茶,而我哪有心思在家耽搁?又忙推辞了。 郎中看看座钟,说快八点了,便催着正在收拾碗筷的荷花,赶紧领我去陈各庄找陈四问问,别误了事。 荷花嘴里说着急啥,却放下手里的活,抽身进了里屋换衣服去了。 不一会儿,她穿着一身枣红色袄裤,头戴绿色围巾出来了。 “走吧,兄弟?”荷花冲我道。 “走,嫂子!” 我忙起身和郎中打了个招呼,跟着荷花就出了门。 我俩这回也不避人了,并肩出了村,看看前后没人,就很自然地拉起了手。 荷花边走边转头冲我笑问道:“昨晚干啥了?没做梦?” 我以为她问我是不是想她呢,便道:“做了,梦见和你成亲了,嘿嘿。” 她把脸一沉:“去你的,谁和你成亲,没正经,嘻嘻……” “真的呀,”我忽悠道,“还梦见咱俩亲嘴呢……” 荷花白我一眼:“别说这个了,我跟你说,昨晚我梦见那个死鬼子了,张牙舞爪地吓死个人呢。” 噢,她还心揪着那事呀。 我呵呵坏笑道:“那没梦到死鬼子抱你?” 说完,我下意识地跳开了,荷花气的举起手就打我,我俩一前一后追着跑了一会,才慢慢停下来,又拉着手继续赶路,她的小手虽然粗糙,但肉肉的,软软。 我心里不由涌出了一股暖意,转头看看她,绿围巾下,粉红的脸蛋,眉眼皆透着羞涩和笑意。 “荷花,”我轻声道,“你没想过我吗?” 她抬头白了我一眼:“别没正经,来人了。” 说着,忙挣开了我攥的手。 迎面来的是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肩上挑着柳条筐,应该是走亲戚的吧。 等那两人过去,我们又很自然地拉住了手。 陈各庄离我所在的村子不远,只有四五里路,没半个小时就到了。 我们进了村,荷花打听着来到那个陈四家,见院门紧锁,问了邻居,才知道他一早就赶着马车载着老婆孩子去他丈人家,给他丈母娘过生日去了,大约要下午很晚才能回来。 荷花听了,脸上明显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我问那邻居,陈四卖不卖马车? 邻居说卖呀,可这年头,有几个能买的起的呀,再说即使买的起,也怕被日本人征了去呢,那样的话,人钱两遭罪。 说的也是,可我们必须买。 人不在家,我们咋办? 从陈四邻居家出来,荷花道:“那咱先回去吧,等下午再来。” 我还想着美事呢,忙摇头道:“来回跑这么多路多麻烦呀,咱干脆找个地方等着吧。” 荷花立马意识到了什么,道:“等啥等,这冰天雪地的,哪儿有暖和地呆,走,回家去。” 她说完,抬腿就往村口走去。 我晕,就这么怕我? 我紧走几步追上她,劝道:“回去也没啥事,整天呆在家里不闷人?要不咱去野外逛逛吧,在雪地里打雪球可有意思了,你小时候没玩过?” 我这一番话,把她的兴趣逗起来了,转头看着我,道:“我哥他们小时候玩过,我只远远地看,俺村有个叫小功臣的坏小子还把我哥打破头了呢……” “那你家没去找他?”我继续诱导。 荷花道:“我娘领着我哥去了,小功臣他娘把他一顿好揍,嘻嘻……” 我俩说笑着出了村。这是决定美事成不成的关键时刻了,我的步子不由慢了下来。 转头四望,东面,远远地能望见我们所在的那个村子;北面,是一片平原,目及之处,半点遮挡都没有;南面,是个山坡,山脚下有片树林。 对,就南山下的那片树林。 我主意打定后,又赶紧心思怎么能让她心甘情愿的跟着去了。 “你磨叽啥,快走吧。”荷花在前面催道。 “荷花,”我脑子一闪,紧赶几步,对她道,“你想吃野兔子肉吗?这时候的兔肉最鲜了。” 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你馋了?” “嗯。”我看着她,点了点头,“你小时候打过兔子吗?野外的。” 荷花扑哧笑出了声:“谁会打呀,不过俺村有个人用土枪打,枪法很厉害的,一打一个准。” “切,”我撇嘴道,“我不用土枪,扔石头就能打死,一打一个准。” “真的?”她眼里满是质疑,“吹吧,俺没听说过扔石头能打死兔子的。” “那鬼子是咋死的?”我道,“一石头就把他报销了。” “那,那是他块头大,容易打。”荷花辩解道。 我呵呵一笑,盯着她:“不信是吧,那好,我领你去打个兔子,看你信不信。” 我说着拉住了她的手,心里咕咚咕咚的直跳,生怕她拒绝,那样就白费心思了。 荷花眼睛一亮,娇嗔地道:“真的吗,你可别骗我,要不……哼哼!” 她说着,晃了晃小拳头。 谢天谢地,终于成功了! 我忙拍着胸脯赌咒发誓绝不忽悠,而后拉着她,顺着小道就一路小跑朝南山坡奔去。 女人劲短,也不习惯走山道,没跑出多远,她就气喘吁吁地叫道:“慢点走,你要累死我呀,再跑我就不去了。” 即将到嘴的肥肉,哪儿能让她溜掉?我转头看了看四野没人,便蹲身一把把她背起来,迈开大步向前窜去。 荷花可能这辈子只做新娘子那一天被他男人背过,而我这么疯狂地背着她猛跑,可把她吓坏了。连连惊叫:“慢点,慢点,别摔倒……” 边嚷着,边把上身紧紧地贴在我背上,两只胳膊也死死搂住了我的脖子,气息喷的我耳根直痒痒。 累,且激动着。那感觉,一个字:爽! 不一会儿,我们便来到了山脚下的树林边。 这里积雪厚,也没路。 显然,大正月的,没人会来这地方。 荷花见四周除了树林就是雪包、灌木,害怕了,连道:“哎呀,来这地方干啥,咱快回去吧,吓死个人。” 我呼哧道:“怕啥,有我呢,咱连鬼子都不怕,还怕走兽?” 我边说,边背着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迈过几条小沟,绕过几簇灌木,终于进了林子。 “好了,亲!”我在一块比较平坦的林子空间放下了她,随手抹了把脸上的汗。 她转头四望,脸上露出了惊惧之色:“这地方……” 她话刚到这,我猛然瞥见不远处的灌木丛里跳出一只野兔,因为雪厚,它奋力地一跃一跃地向林子边奔去。 我心猛地一紧,忙抓起一把雪,用力攥了下,甩手就朝那兔子砸去,雪团“嗖”地直冲目标而去,准确地击中了它,那兔子被击的翻了两个滚,躺在雪地里不动了。 我忙奔过去,提着战利品呵呵笑着跑了回来,随手把那兔子扔到了荷花面前。 她瞪眼张嘴地惊呆了,可能做梦都不会想到我有这种绝技吧,看看脚下的兔子,又抬头看看我,半天没说出话来。那眼神里满是惊讶和崇拜。 接下来,自然是水到渠成了,我们嬉笑着走到了一簇灌木后,我脱下棉袄,铺在地上,相拥着倒了下去…… 也许她从没在野外,在这种环境下做过这种事吧,大呼小叫地哆嗦着晕过去两次,我们才罢战,相拥着温存了好久。 看看太阳挂中天了,我又找来柴火,把那野兔架上去烤了,虽然没盐,也没调味料,但烤的是外焦里嫩,两人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而后,又守着火堆,她躺在我怀里又睡了一会。 后来她说,她从没有过睡午觉的习惯,只这次,可能是太疲惫了吧。 下午,太阳偏西的时候,我们又来到陈各庄的陈四家。 这次,他正好刚从丈人家回来,我们和他说明来意,陈四自然是大喜,领着我们看了车况和马,又经过简单的讨价还价,车和马,总共要了八块大洋。 事情办成,又载着美人归,我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扬鞭赶着马车就出了村。 马车带着蓬子,我坐在车辕上,荷花坐在车篷里的板凳上,两人边走边说笑起来。 走出村子没多远,她前后瞅瞅没人,突然一把从身后搂住了我的脖子,我顺势仰头和她亲了几个嘴。 女人,在热恋情浓的的时候,是不会顾忌其他的。 “郭子,你真的三十六了吗?”她趴在我的背上,柔声问道。 我一愣,道:“这个还能有假?” “那我怎么看着不像呢?” 我呵呵笑道:“我会驻颜术,你忘了?狐仙我都能抓到,还没秘方年轻些?” 荷花点了点头,突然说道:“你信不信,我赖上你了?” 赖上我?啥意思?我刚要问,她又道:“我想跟你私奔,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她口气很认真,也很坚决。 我脑袋轰地一炸,我娘,这,这不是玲花的翻版吗? 问题是,我愿意带她,可死麻子绝不会同意呀,再说,再说还有玲花。 这他娘的咋办? 我一时懵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最毒不过三麻子 荷花突然提出要我带她私奔,我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她见我有些迟疑,便赌气地一把推开我,道:“怕了吧,跟你开玩笑呢,切!” 我知道她不是开玩笑,便转头认真地对她道:“荷花,你听我说,我们要出去几天,干点大事,等我回来,你若还想跟我的话,我一定带着你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安安稳稳地好好过一辈子……” “真的吗?”她紧问道,“那你啥时候能回来?” “最多半个月,最少六七天。”我脑子里盘算着复仇的时间,又道,“不定这几天我想你了,抽空还会跑回来看你呢。” 荷花一把又搂住我的脖子,脸颊贴在我耳边,动情地道:“可别骗我,我……真的很喜欢你,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我感觉耳朵湿润了,她竟哭了。 我心里一阵感动,暗暗发誓,如果有可能,如果找不到玲花,我一定会回来找她,带她到天涯…… 回到老者家后,已是傍晚时分。 我在门口卸下马车,牵着马进了院子,见老者正蹲在西厢房的墙边,支着锅做饭,浓烟呛得他直咳嗽。 正屋里有具女尸还在棺材里躺着,他肯定不愿进屋做饭了。 老者见我回来了,忙起身迎上来,问了情况,便把马牵到西墙边的棚子下拴好。 我进了东厢房,三麻子正仰靠在一堆崭新的绿绸缎的被褥上,捧着那本烂了边的破书在看。 听到脚步声,转头见是我,便淡淡地问道:“马车买回来了吧?” 我“嗯”了声,转头望了眼那堆棺材,见好像又少了,便问:“又死人了?” 三麻子木然道:“还是吃兔子那家,六口人,三天死了五口。” 我头皮一阵发麻,坐到炕沿上,低着头想开了心事。 如果我们明天进城的话,两人都没良民证,而且这模样也改变不了,到时在城门口,鬼子一对照告示,还不抓现成的?这事,不知三麻子想到了没,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我转头冲仍在眯眼看书的三麻子道:“三爷,咱明天进城吗?” 三麻子点了下头,眼睛还粘在书本上。 “那,咱没良民证咋办?鬼子是要查看的。”我继续问道。 三麻子听了这话,放下书,看了我一眼,道:“我有一个就够了。” 啥?他有?啥时弄得?再说,即使他真的有,那只管他自己呀,我咋办? 我刚要再问,三麻子忙摆了下手:“别瞎叨叨了,吃饭,吃了饭继续干活!” 他说完,偏腿下了炕,我这才发现,老者新做的那条假腿已经被他装上了。 三麻子拄着文明棍来到院子里,见老者已把饭做好,便冲他道:“老哥,简单点就行了,赶紧吃饭。” 我忙过去,帮着老者把小铁锅端进屋里,又端水伺候着三麻子洗了手,点着煤油灯,这才坐到炕沿上,三人吃起饭来。 快吃完的时候,三麻子看着老者,说话了:“老哥,你知道吗,你屋内棺材里那具死尸若一直不烂掉的话,你也会很快就没命了。” 我晕,吃饭说这废话干啥,这不恶心人吗? 老者紧着点头,感激地道:“是啊,是啊,多亏大兄弟你们爷俩来,要不我死也不知是咋死的,唉,若早个十年二十年的遇到你们,老哥我也用不着……” 他说到这儿,哽咽住了,低头抹泪。 “唉,谁说不是呀,”三麻子感叹了一声,又道,“不过从现在起,老哥你就交好运了。” 那老者又是忙点头,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接着,三麻子给他交代了一个任务:为了真诚地把那女尸和其鬼魂请走,要老者把家里所有的钱拿出来,供在棺材上,然后再给那女尸烧沓子纸钱,接着把棺材抬上马车,开路。 总之一句话:要跟自家出殡那样,把人家送走。 三麻子的计划非常在理,老者自然积极响应。 吃了饭,老者提着马灯去正屋找钱去了。 而我在心里三琢磨两琢磨,总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味,人家出殡供的是用金纸或银纸折叠成的假元宝和假钱,为啥要老者拿真金白银供呢? 还有,三麻子是怎么看出老者正屋的供桌地下有怪东西的? 就禁不住小声问他。 三麻子嘴一撇,说这还不简单,用真金白银供,是因那女尸有上百年了,成精了,若拿假的糊弄她,纯粹是找灾。 至于怎么看出屋内地下有东西,一句话:盘腿坐在屋里,借着微弱的灯光,打开天眼,自然能看到哪儿有阴气呼呼地往上冒了。 咦?他说的靠谱,也很玄乎。我无话可说了。 没多大会儿,老者抱着一个瓷罐子进来了。 “大兄弟,家里就这些东西,你看行不?”老者走过来,抱着瓷罐子往炕上一倒,从里面丁零当啷滚出了一堆金元宝、银稞子、大洋、玉狮子等财宝,。 我眼前顿时一片亮光。我娘,这么多钱呀。 别说娶一个大姑娘,就是娶十个八个的也花不了呀。他应该是把这辈子,不,是几辈子的家底都搬出来了。 三麻子瞥了眼,淡淡地道:“行,就这些吧。” 靠,好大的口气呀,看来他已经对钱财早看淡了或麻木了。 “那,大兄弟,这些供在哪儿?”老者问道。 三麻子蹙了下眉:“把棺材前的土扒平了,放个饭桌,把这些黄白货摆到桌子上,磕几个头,再……唉,这样吧,走,我去教你怎么做。” 三麻子慵懒地伸了伸胳膊,让老者把东西划拉到罐子里,让我抱着和他先去忙活了。 老者提着马灯,我抱着罐子,出了门往北屋走去,还没进北屋的门,就见里面昏暗的灯光下,似有白雾缭绕,一片阴森森的。 我娘,难道那女尸要作怪了?我头皮不由一阵发麻,步子便彳亍着慢了下来。 而那老者可能是自己单独进出这么多回,已经没了怕心或自家的屋,习惯了吧。 他提着马灯先进了屋,把灯挂在墙壁上,抄起门口的铁锹,把棺材前面的土堆铲平了,又进了里屋拿出一张小饭桌来,放在地上。 我俩便用这些财宝摆出了三个‘金银山’。 这时,三麻子也拄着文明棍进来了,他眯眼瞅了瞅坑里的那口棺材,又看了眼桌上的‘金银山’,弯腰低头地瞄了瞄‘金银山’和棺材的中线,让我俩又把桌子小心地往东移了几公分,这才点头道:“好,就这样。” “那,大兄弟,烧纸吧?”老者问道。 三麻子点了下头:“纸钱准备好了吗?” 老者忙道:“家里有,在里屋,一大摞呢,都是过年剩下的。” 三麻子便让他去拿来,又让老者找来了锤子、铁钉,和绳子等物件。 一切准备就绪后,三麻子瞅着那棺材蹙了下眉,冲我道:“郭子,下去把那棺材板子揭下来。” 我心一紧,也不敢说别的呀,就硬着头皮下到坑里,双手抓着棺材盖子的两侧,搬了起来,转身放到了坑沿上,连看都没敢看那女尸一眼,便紧三火四地爬了上来。 三麻子又对老者道:“老哥,你拿着沓子纸钱,下去烧了,把纸灰装到那女的怀里。” 老者一听,脸上掠过一丝惊悚之色,但既然‘大仙’发话了,也只能照着做了。 老者拿着纸钱,战战兢兢地下到坑里,从兜里摸出火柴点了,纸火在棺财边上呼呼地烧了起来。 我惊悸地发现,那女尸的脸色随着火光的明暗,也在不断地变换着,一会青紫,一会红润,一会惨白…… 渐渐地,纸钱一明一灭地燃尽,变成了一堆灰。 “郭子,你给你大爷递两张纸钱,让他把纸灰包起来。”三麻子吩咐道。 我忙弯腰从桌子边上拿起两张草纸,探身递给了坑下的老者。 他蹲身低头把地上的纸灰用手撮到草纸上,认真地包成两个纸包,抬头问三麻子:“大兄弟,是塞到她胸口里吗?” “是,”三麻子拄着文明棍往坑沿靠了靠,道,“你先把她的衣襟扣子解开,把纸包放进她怀里……” 三麻子吩咐着,那老者便把纸包放下,欠身伸手就去解那女士的衣服布扣。 我则紧弓着腰,瞪眼张嘴地紧张地望着,不知这女尸在棺材了躺了上百年,她的衣服和皮肤烂没烂。 就在这时,忽听到耳边“嗖”地一阵风声,我还没反应过来,那老者的脑袋就被一个物件“啪”地砸中,一头栽在了棺材里,不动了。 我娘!我嗷的一声,一屁股砸在了地上,转眼看去,只见三麻子不知啥时,手里持着一张铁锹,脸色干白地站在那儿,瞪眼咬牙地盯着棺材上的老者,呼呼直喘。 显然,刚才是三麻子用铁锹拍死了老者。 我懵了,这,这…… “三爷……”我惊悸地看着他,浑身乱颤,半天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咋回事,难道三麻子被女尸的鬼魂附了体了?要不他怎么…… 我昏了,刚要爬起来往外窜,忽听三麻子吼道:“把他装棺材里,一块埋了!” “这,这……为啥呀……”我惊恐地语无伦次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三麻子的情人 三麻子用铁锹拍死老木匠,差点把我吓疯。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也太诡异,我以为他又被棺材里那女尸附体了呢。 但,他除了脸色因激动而苍白外,头脑却是非常的冷静,语言也非常犀利,果断。 “三爷……”我再一次惊恐地叫道,“你,为啥这样,他,他是个好人呀。” 三麻子拄着铁锹,撇嘴道:“好人不等于能做好事,赶紧的把他搬进棺材里,把他的兜里的良民证拿出来,把坑填好,别废话!” 事情已经这样了,我再挣也没意义了,便怀着愧疚的心情,下到坑里,稀里糊涂地把老者的尸体跟棺材里的女尸面对面地叠压了,盖上那板子,用铁锹把坑沿上的土全部推下去填平,反复踩了个结实。 三麻子在一边监督着一直看着差不多了,才说道:“好了,出去拿个扫帚来,把周边的土尘打扫干净了。” 我拿来扫帚打扫了,把供桌搬回原来的位置,原来桌子上的供品和香炉也摆回原位。 这一切弄好后,三麻子又把饭桌上的那些财宝用袋子装了,才让我吹灭了墙壁上的煤油灯,提着那盏马灯出了屋,锁好门,回到了东厢房。 三麻子盘腿上了炕,把我叫到跟前,说出了必须杀掉老者的理由。 一是因为,那告示上明确地写着三麻子左腿截肢,而这村里,只有这老者知道,至于那个宋郎中,他来的时候,三麻子是盖着被褥的,所以看不到他有没腿。当然,以麻子的性格,恨不得连那郎中也杀了,来个万无一失,但那样动静太大,怕出漏子,就把他排除掉了。 二是,老者嘴碎,即使我们走了,他也会跟村人炫耀我们捉鬼和帮他挖棺材的事,若那样,自然会被村里的汉奸狗腿子知晓,从而引出麻烦来。 三是,我们的复仇计划很复杂也应该很漫长,所带的资金盘缠也不够,杀掉老者,吞下他的家当,就可以在城里从容滋润地实施一系列谋杀仇人的计划了。 他说的这些理由冠冕堂皇,似乎条条在理,我也没法反驳,既然人已经死了埋了,就认命跟着他一步步往前走吧。 第二天,天色刚透亮,三麻子就让我把老者昨天借来的绸缎被褥抱到马车上,牵出马,套好,又把院门锁好,他坐进车篷里,我赶着马车就出了村。 其时,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气温也很低,嘴里哈出的气也是白的。满目白雪皑皑,偶尔有一两只野狗从前面沟里窜出,也是匆匆逃远。 “三爷!”我坐在车辕上,扯着缰绳,抱着鞭子,转头冲车里的三麻子道,“咱这么早去,鬼子能开城门吗?” 三麻子在车里拥着被褥,道:“谁说现在进城了,城北三里外的小王庄有家驴肉火烧店,远近闻名,咱先去那儿吃饱喝足,等日上三竿的时候,趁着人多,再进城。” 原来是这样啊。 我又问道:“那万一被鬼子认出来咋办?” “没有万一,小子,你还不相信你三爷我的能耐吗,呵呵……”三麻子狂妄而又自负地笑了,那笑声,很瘆人也很恶心。 我们沿路走了约六七里地,拐入了一个岔道,又走了一段路,看到前面有个不大的村子。 三麻子说那就是小王庄,全村三十来户,有二十多家杀驴的,所以,很多食客都慕名而来。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嘛,”三麻子说道,“前几年,老子经常来吃……” 咦?这话说的不对呀,他不是在济南府的那段时间里,生不如死吗?咋又炫耀起了如此的美好生活? 他到底哪句话是真的呀? 我禁不住问道:“三爷,那,‘活阎王’他哥是咋回事?” “也是在小王庄这儿吃驴肉火烧引起的祸,”三麻子忽然叹了口气,道,“不说这个了,老子从哪儿跌倒,就从哪儿爬起来,吃了这顿驴肉火烧,就进城灭了那家子王八……” 我们说着话,就到了小王庄村口,见不大的街上,一溜挂着七八个招牌,可能都是小吃店吧,当然是驴肉杂碎当家。 按三麻子的指令,我们在村东头第二家小吃店门前停下。 这家是三间茅草屋,很破旧的样子,门也很旧,那门扇一脚都能踹烂。跟周围几家比起来,寒碜多了。 难道这家的驴肉火烧比别的家味道更好?我心里疑惑着。 三麻子让我搀扶着下来,正了正头上的棉帽子,抻了抻棉袄的皱褶,拄着文明棍就进了门。 “老板,驴肉火烧六个,驴肉砸碎汤两碗!”他吆喝的底气十足,这是我近些日子第一次听到他说话这么敞亮。 随着三麻子的话落,从后门闪出一个头戴蓝围巾,腰部裹着绿围裙,大约三十多岁的女人来。 我眯眼细瞅,见她脸蛋白里透红,眉目含笑,薄薄的红嘴唇,尖尖的下巴,因围裙紧勒着纤细的腰肢,胸前鼓鼓的两个大奶就格外夺眼球。 那女人一见三麻子,眨眨眼,打量着他,诧异地张大了嘴巴:“你……” 三麻子把棉帽子一摘,眯眼笑看着她,一言不发。 “三……哥?!”那女人身子一哆嗦,竟激动地跑上来,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靠,这是咋回事,我站在一边,看着他俩紧抱在一起,傻了。 难道他俩早就认识?这肯定的,可这女的咋叫他“三哥”呢?是亲兄妹,还是干兄妹?仰或是表兄妹? 我糊涂了。 三麻子连连拍着她的后背,安慰道:“妹子,别这样,哥这不是回来了吗?” 那女的抽泣着点了点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瞥我一眼,不好意思地松开了三麻子。 三麻子微微一笑,指着我,对那女的介绍道:“这是我的徒弟,人憨憨的,没爹没娘的,太可怜,哥我就把他收下了。” 我脸一红,朝那女的点了下头。 女人看了我一眼,对三麻子柔声道:“哥就是心好……” 心好?这话若对别人说,我信,说三麻子心好,那真是梦话,这天下除了鬼子,还有比他更坏,更阴毒的吗? 三麻子呵呵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说咱先吃饭吧,边吃边聊。 于是,我们坐到了靠后门的一张桌子上,女的进后屋端火烧和汤去了。 我满脑袋迷糊,也不便问,反正吃了一顿饭,愣是没看见这家里的男主人露面。 饭后,三麻子把一直背在身上的布袋解下来,放到桌上,从里面摸索出一个五十两重的黄灿灿的金元宝,顺手推到了对过的那女人面前。 “妹子,前两年多亏了你,现在哥混好了,这点小钱你先收下,等哥办完了事,你若愿意,哥就带着你去世外桃源,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我靠,我终于明白了一点,三麻子可能跟这个女人早有一腿,要不他不会说这样的话。难道阴狠毒辣的三麻子也有柔情的一面? 那女人一见,忙推辞,管咋的不要。 三麻子也不吭声,两人每推来推去一次,他就从布袋里掏出一个金元宝来合在一起推过去。 直到桌上堆了四个元宝了,那女的一看再这样下去,堆的会更多,只好道:“那好,哥,我收下一个,这些你都拿回去,我,我……” 女人说着,眼里又有了泪花。 三麻子看着她,叹了口气,道:“妹子,哥混好了,你也的享些福了,别苦着自己,知道吗,哥这辈子,从没真正喜欢、感恩过一个女人,你是唯一。” 这又是我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这种话,麻子,难道你真变了?可昨晚刚杀死一个好人,今天又变成知恩图报,守身如玉的“情圣”了? 我不明白,也不知道,猜不透麻子和这女人到底是啥原因凝结成的这种感情。 “哥,”那女人又忍不住抽泣起来,“我,我……” 她说不出话了。 三麻子站起来,冲我道:“郭子,上路!” 我忙急步出了门,忙活着弄马车,而三麻子在屋里磨叽了一小会,也拄着文明棍走了出来。 那女人跟到门口,眼神迷离地望着三麻子上了马车,回头跟她告别的时候,女人紧咬着嘴唇,道一声:“哥,我……等着你!” 捂脸转头跑回了屋内。紧接着传出“呜呜……”的压抑的哭声。 我鼻子一酸,也不知咋的,差点掉下泪来。 “郭子,走吧。” 三麻子哑着嗓子,低低地说了一句,那声音既伤感又苍凉…… 第一百一十九章白俄女人 那时的一两,等于现在的370克。 也就是说,一个50两的金元宝,差不多是1700克左右,换算成现在的人民币约40多万元。 三麻子硬推给了那个女人四个元宝,总价值近200万,够豪爽的了吧。 但那个女人无奈之下,最后只要了一个元宝,这对穷人来说,也是巨额财富了。 那么,三麻子为什么如此豪爽,对那个女人可以说是掏心掏肺的体贴呢? 想想我跟他出生入死的,每次捞到财宝,也只给我几块大洋,心里就愈发不平。 一路上,我问了他三次,那女人叫啥,跟他是啥关系。 三麻子只说了她叫阿云,寡妇,今年三十岁。至于跟她是啥关系,三麻子只吐出了四个字:生死之交! 其他废话一句也不说。 三麻子身上有太多的秘密,但他从不对任何人说,即使偶尔提起,你也不知他哪句是真话,哪句是假话。 这事,就稀里糊涂地过去吧,只要不死,总有一天会弄明白畜生三麻子为啥会有人性的一面,而且,只对一个人,一个不算太漂亮的女人。 我赶着马车顺着大道走了二三里,远远能望见前面城门楼子上的鬼子兵身影了,三麻子喊了句:“停车!” 我忙拽住缰绳,以为他要下车去方便。 不料,三麻子又冲我道:“郭子,你坐车篷子里,我来赶车。” 我?啥意思? “要你进来就进来,磨叽个啥!”三麻子见我犹疑,一把把我拽过去,顺手往我脸上一抹,命令道“坐里面,围着被褥,看见鬼子过来了,就赶紧哆嗦、大喘气。” 我晕,这是要搞啥名堂呀,我一眼瞥见他抹我脸的那只手掌是红的,可能是涂了朱砂吧,也就是说,我的脸颊现在也是红的了。 我突然明白了,原来他是要我装病发高烧。 “鬼子过来查问,你别出声,假装是个哑巴就行了。”三麻子说着,拿起鞭子,坐到了车辕上。 你娘,老子跟着你算倒霉了,这不到一个月,当两回哑巴了。 “驾!”三麻子坐在车辕上,耷拉着两条腿,把手里的鞭子一扬,“嘚嘚”地打马向前面的的城门奔去。 我透过车帘,见城门口处已堆了不少挑担推车准备进城的乡民。而两个鬼子,四个伪军持枪站在路两边吆吆喝喝,踢踢打打地不时盘问抽查着那些不顺眼的百姓。 我心里不由紧张起来,这一没良民证,二又是通缉犯,两人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往里闯,不是找死吗? 我心里嘀咕着,马车已来到距城门口约五十多米远的地方。 那时的马车,相当于现在的宝马呀,几个鬼子伪军大约查了半上午,还没见着个有钱的主,远远望见土路上驶来一辆宝马,那个伪军小头头就上了眼。 持枪一路小跑过来,大喊:“停下,停下,拿出良民证来,老子要搜查!” 小头目咋咋呼呼地奔到跟前,拦住了马车。 他尖嘴猴腮,嘴角有一颗痦子,还撅着几根黑毛。 三麻子坐在车辕上惊讶地叫道:“吆,是表侄子?我是你表大爷呀,你不认的了?” 我靠,他这一句,不但把我喊懵了,连那趾高气扬的小头目也眨着眼迷糊了。 “你……”小头目疑惑地打量着他,脑子里在疾速搜索着自己的亲戚,可能是没想着有这么个龟头蛤蟆眼的表大爷吧,牛眼一瞪,脸色唰地沉了下来,“你他妈的……” 举枪就对准了三麻子。 我脑袋轰地一炸,心就揪到了嗓子眼。 “别急,别急……”三麻子小声叫着,急三火四地从兜里掏出那个老木匠的良民证来,伸手递向那小头目。 小头目气冲冲地一把夺过去:“老子……” 他刚说到这儿,傻了。因为那良民证底下垫着一个沉甸甸的纸包,他眨巴眨巴眼,忙把那纸包展开,竟是三摞银光闪闪的大洋,足有十几块。这对一个月只有两块半薪水的伪军来说,就是一笔巨额资金呀。 这个表大爷出手痛快! 那小头目脸皮一抖,忙不迭地把钱揣兜里,抬头看了眼车辕上的三麻子,大嘴一咧,在递给三麻子良民证的同时,另一只胳膊一挥:“开路!” 话刚落,又一个伪军持枪奔了过来:“咋的了,咋的了?” “你奶奶的,”小头目冲他一瞪眼,“我表大爷要进城,你说咋的了,滚一边去!” 我心登时一亮,行,十几块钱买了个表侄,一个字:值! 三麻子“驾”地扬鞭子打马就往城门口走去。 然而,没想到的是,伪军这一关过了,还有俩鬼子呀,他们可不会听这些看门狗叨叨。 城门口一个鬼子抬眼见我们的马车走近,胳膊一举,吼道:“のをやめてその场に立つ。”(站住) 我靠,啥意思?我一下子懵了,眼看着那鬼子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大步走过来,身子不由哆嗦起来,双手也紧紧都拥住了围在身上的被褥。 这他娘的,今天算是玩完了。唉,三麻子,你狗日的忽悠一顿,最终还是落在了这些矬子鬼手里,关键是,我们说话,他们听不懂呀,再怎么花言巧语,伶牙俐齿,对他们来说等于是放屁。 “八格,”那鬼子走近,伸手就抓三麻子的衣襟,要把他拽下车。 我脑袋轰地一炸,完了,完了,别的先不说,三麻子的假腿一旦露陷,我们必死无疑。 就在这时,那个伪军小头目叫着从后面奔了过来,点头哈腰地冲那鬼子呜哩哇啦说了通鸟语。 那鬼子看看小头目,又看看三麻子,眼光射向了车篷子里,我惊得一哆嗦,忽然想起了三麻子的话,忙张口呼呼猛喘气。 “表侄,你,你表弟得了伤寒,发着高烧,快不行了,你看……” 三麻子说着,转身伸手就把车帘掀了起来,我心里又一咕咚,喘的更厉害了。 小头目和那鬼子伸头一望,见我面红耳赤,呼呼直喘。忙后腿了两步,怕被传染上病吧。 小头目又对那鬼子比划着呜啦了一阵鸟语。 那鬼子蹙了下眉头,胳膊一挥:“开路!” “谢谢表侄,谢谢太君,等着回来请你们喝酒,呵呵。”三麻子朝他们笑容可掬地一点头,赶着马车就进了城门。 那伪军小头目在后面喊:“表大爷,早点回来!” 显然,他还想再捞一笔。 我们赶着车进了城,沿街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家宾馆前。 三麻子勒住马绳,回头道:“郭子,下车,咱爷俩住宾馆去!” 我忙应声从车辕另一侧跳下去,绕过马头,搀扶着他下了车。 三麻子拄着文明棍向宾馆门口走去。 我发现,这宾馆有三层楼,玻璃窗,窗边还镶着拱形的檐子,墙体刷着枣红色的颜料,而且大门口还有个大岀檐,两边有两个圆柱子顶着。显得非常气派。 我低头瞅瞅自己一身黑裤袄,破棉鞋,不免觉得有些磕碜,人也不由自卑起来。 这身衣服,这挂马车,在乡下还觉得牛逼闪闪的像个人物,一进这大城市,看看人家俊男靓女的穿戴,和干净的柏油马路,自己简直就是个叫花子。 还有头上的面帽子,油渍麻花的不说,两扇耳朵还磨没了毛,像两块破布似的,忽闪着,看着就寒颤。 看来,要好好打扮打扮自己了,入乡随俗嘛,省的让人瞧不起。叫花子那滋味,我是受够了。 心里正琢磨着,见三麻子从宾馆里出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紧身红衣裤的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不过令我诧异的是,那男子是金黄头发,绿眼珠,鼻子很尖,皮肤也很白。 心里不由一愣,咦,这是个啥人,咋长成这模样呢?怪了。 三麻子领着那怪人来到马车前,转头冲他手一挥:“你找个地方把马车卖了,钱都赏给你了。” 那男子大约能听懂中国话,眼睛顿时一亮,张开胳膊就和三麻子来了个大拥抱,连道:“好,好!谢谢先生……” 这口音也不知是哪儿的,反正听着怪别扭的。 看着那男子牵着马车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拐进了宾馆右侧的胡同里,我禁不住问三麻子:“三爷,这是个啥人,咋长得怪怪的,黄头发绿眼珠子。” 三麻子笑道:“俄国人,白俄,知道吗?” 这地我没听说过,便摇了摇头,一脸茫然。 三麻子又道:“这家宾馆叫雅科夫宾馆,三年前我在这住过,不过当地人都叫它俄国旅馆,鬼子来也没敢冲击了它,呵呵,走,小子,三爷领你开开洋荤!” 他说着,拄着文明棍就一瘸一拐地带着我进了宾馆。 一进门,迎面是一个曲尺红木柜台,墙壁两边各有一排牛皮沙发,柜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副镶框的巨幅油画,画的是高大的金黄叶子树林,跟真的一样。 柜台里,站着两个二十多岁,金发碧眼的女人,皆穿着红衣服,头上扣着船型的小窄帽,让人看着怪怪的,又有些许好奇,或垂涎。 因为她们的皮肤不是那种干白干白的,而是白里透红,不是只两个腮红,而是不论脖子,还是手,凡是露着的地方都是粉红的,跟褪了毛的粉猪似的。 我想,她们身上也一定是这个颜色吧。 “哈拉少……”三麻子潇洒地冲她们扬了下手。 俩女人也忙跟他打招呼,滴里嘟噜的,不知说的啥,只看见她们哈哈大笑。 接着,一个女的出了柜台,带着我俩上了二楼。 我见她没穿裤子,而是红裙子,脚蹬过膝的软皮马靴,体形很苗条。 来到二楼,那女的走到一房门前,用钥匙开了门,我跟着三麻子一进去,立马被房间内的布设惊呆了。 不是因豪华,而是满目雪白。白色拖地窗帘,白墙壁,白床单……除了地砖是白中间绿的外,统统都是一个色——白! 我又下意识地低头瞅瞅自己穿的衣服,通体漆黑,就像一块黑炭掉进白面里的感觉。 等那女人一出去,三麻子朗声道:“郭子,脱了衣服洗澡去。” “洗澡?冷水咋洗,不怕感冒了?”我回道。 “热的,卫生间里有!”三麻子说着,一屁股坐在了雪白的床上,就开始脱衣服。 我也不敢再问了,免得再露怯,他咋样我就跟着咋样。 两人都脱光了,他把那条假腿的绷带解开,随手扔到了床上。 我扶着他走到一个门边,推开门,见里面通体还是白色。墙上还有大镜子,地上还有个白色的陶瓷椅子。 我娘,白俄,白俄,怪不得叫白俄,原来啥东西都是白的…… 后来才搞清楚,那白色椅子叫马桶,拉屎撒尿的。 第一次来济南府,第一次住大宾馆,我算是真见了大世面了。 不说这些囧事了。 当天下午,三麻子让宾馆里那个俄国男人开着小轿车,拉着我们去了一家大商店,买了新衣服,皮鞋,还有跟红色带子缠脖子上的,三麻子说这叫领带。 衣服衣服呢,是暗条紫红色西服,皮鞋是黑的,还买了礼帽,黑色呢子大衣,墨镜等等。 反正三爷有钱,开着造! 这一捯饬,里外一新,我对着镜子一照,我娘,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高富帅吗?不想牛逼都不行了。 只可惜,我这是驴屎蛋子,外光里不光。为啥,不认字呗! 而三麻子也是焕然一新,牛逼闪闪放光彩。 晚上,那俄国男子陪着我们在餐厅吃了牛排,喝了红酒。 三麻子眯眼打量着邻座上的几个黄白男女,冲那俄国男子道:“切科夫先生,你们这儿还有……呵呵。” 切科夫一愣,恍然大悟,哈哈大笑着扫了我俩一眼,点头道:“有,女人吗,你们的,还是我们的?” “你们的,白种姑娘,大大的野蛮!”三麻子说着伸出了大拇指。 他这话刚落,我发现邻桌的几个男女几乎同时转头往这瞥了眼。 我这才明白,三麻子要找窑姐。心里暗骂:你娘,守着这么多人,他也好意思的说。 我忙低下了头,但心里痒痒的,为啥?好奇呀,想看看那些俄国女人的身体、皮肤是不是跟中国女人一样…… 第一百二十章复仇(1) 三麻子要玩白俄女人,契科夫眯眼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道:“要几个?” 三麻子转头伸手指了指我:“郭子,你要几个?尽管跟契科夫先生说,别不好意思,咱有钱!” 我靠,他这一说,我反而真不好意思了,脸唰地一红,张了张嘴,竟没说出一个字来。 死麻子呀,死麻子,你狗日的玩人也不带这么玩的,我年纪小,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你顺便带着要了不就行了?这不是故意出我的丑吗? 三麻子见我吭哧着不出声,遂对契科夫道:“小家伙老实,见了女人就害羞,他就不用了,我要俩就行……” 靠!靠!靠! 我气得腾地站了起来:“我,我……” 刚咬牙握拳地吐出这一个字来,邻桌的一金发女郎闻声倏地转头望了过来,我娘!我猛一哆嗦:“……睡觉去!” 转头气丢丢地冲出了餐厅。 在回房间的过道上,我把三麻子祖宗八代骂了个遍,并暗暗发誓,你狗日的不是要两个白俄女人吗,反正都在一个房间,老子能让你玩成了,就不姓郭,不叫狗蛋,哼,三麻子,你黑,老子也绝不会白! 你在床上跟那俩女人日捣,老子就在床边跑步、练拳或翻跟斗,气死你个杂种,让你守着那白俄女人都“永垂不举”。你不让老子开洋荤,老子也绝不能让你舒坦了。 当然,我也想过在他们调 情的时候,放声大哭,搅乱他们的心情,但又一想,这不是纯爷们干的事,这招就免了。 总之,麻子,老子就跟你杠上了! 我回到房间后,四下瞅瞅,竟发现原本雪白的房间一片灰乎乎的,这应该是心情作用吧。 在房间里呆了没多大工夫,三麻子瘸着条死腿进了门。 我忙把脸转向一边,不喜看他。 “郭子,吃饱了吗?别不舍得吃,三爷有的是钱,呵呵。”死麻子说着,拄着文明棍走过来,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我闷道:“你有钱是你的,关我屁事?” 三麻子叹了口气,道:“唉,三爷也是为你好呀,你不知道,那些个白俄女人力大劲头猛,我怕你年轻轻的抗不住……” 切,老子鸟大体壮力不亏,你老目卡哧眼的个棺材瓤子了,还缺了条腿,就不怕抗不住了?糊弄谁不好呀,糊弄老子?姥姥! 我烦躁地一甩手:“别跟我说这个,老子先喘口气,练练跑步,再……” 话刚到这,忽听“梆梆梆……”一阵敲门声传来。 我一愣:白俄女人来了? 三麻子冲我一摆头:“开门去!” 开个屁,你狗日的找女人,要我去开门?想屁吃去吧! 我冷哼一声,转身望向窗户,不再理他。 三麻子见我不动,骂道:“你小子听见没,再不去开,人家走了,就真没你小子的大虾毛了……” “本来……” 我猛回头要堵他,突见他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意味深长地冲我点了下头。 咦?这是啥意思?难道他要的两个女人里,有我一个? 我眨巴眨巴眼,见他仍在眯眼盯着我,我也猜不透啥意思呀,这时,“梆梆”的敲门声又起。 管他娘的,有没有老子的份先不说,到时候看,若真没我的份,老子就按既定计划开练。 我想到这儿,忙抻了下西服,整了下脖子上的领带,大步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 门开处,两个白俄女人映入了我的眼帘。 一个高个子,一个矮个子。高的是黄头发绿眼珠,不但个子高,而且身材还宽大,健壮。 矮的是栗色长发,蓝眼珠,苗条。当然,矮小苗条是相对来说的,她比一般中国女人也要高。 两人皆穿着狐裘大衣,脚蹬软皮红马靴。 “哈拉少!” 那大个子女人冲我咧嘴笑道。 我也听不懂她叫唤啥呀,只闻到一股浓重的香水味扑鼻而来,就微笑着点了下头,闪身让她们进了屋。 “哈拉少……” “哈拉少……” 三麻子站起来跟进屋的两个女人拉着手,互相哈拉着。 我发现三麻子在那俩女人面前,就像个猴子,需仰头看她们。心里暗暗发狠,老家伙,不是垂涎白俄女人猛吗,今天看你怎么被榨干压死的,哼哼! “郭子,过来!”三麻子从俩女人缝里伸头冲我招了招手。 我心猛地一紧:啥意思?难道要我出去避避? 我没好气地回道:“咋了?” 怏怏地上了前,那俩女人忙闪开,皆把目光看向我,我脸皮不由一阵发烫。这才突然意识到,若三麻子真要我出去,我还真不好意思赖着不走呢,唉,脸皮就是薄。三麻子也是把我看透了。 三麻子指指这俩女人,问我:“这俩白妞,你喜欢哪个?” 我眼前猛地一亮,啥,啥?我?这么说他真要给我一个?太帅了! 我不假思索地冲那高大的女人一摆头:“这个……” 说完,臊的脑袋都木了,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手脚也没地方放了。幸福来的太快,我没半点心理准备,再说守着这俩女人挑选,更惶惶然不知所措。 三麻子呀,三麻子,您真是我的贴心人啊,找女人都还先让我挑,这情谊,我狗蛋是真感动了。 “好!”三麻子一扬手,顺势揽过那个矮小的女人,冲那高大的女人说声,“哈拉少,小伙子的归你了!” 那高女人一听,哈哈大笑着又眯眼瞅了我一下,俩胳膊一展,披在身上的狐裘大衣就脱了下来。 胸前两个鼓囔囔的大奶在红色内衣里跟白兔子似的上下乱跳。 我娘,我心里一阵颤抖,呼吸也更不顺溜了。 “郭子,你俩在这屋可劲造,我和这妞去隔壁。”三麻子说完,拄着文明棍,在那小白妞的搀扶下,出了门。 原来,这一切他早都安排好了呀,三爷,我服你! 三麻子他们刚带上门,那高大女人就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衣服全脱光了,我眼前顿时晃动着一片粉白色。 遂热血冲头,也忙不迭地撸掉衣服,跟着她就朝卫生间走去,那粗壮的腰肢,那肥硕丰满的屁股,随着她的走动而在我眼前一个劲地跳动,我禁不住伸手抓了一把。 那女人哈哈笑着逃进了卫生间,我也紧跟而入…… 真如三麻子说的,白俄女人势大力猛,也非常开放,吼声那叫一个绝,跟野外的饿狼似的,能仰头连吼半宿。只是,她们的肉很结实,毛孔粗,跟中国女人不一样。 这一夜,真是将遇良才,棋逢对手。我是第一次累的瘫倒在床上不愿起来,而那个女人也是哼哼着挪不了窝,都这样了她还直朝我伸大拇指,“哈拉少”也没少说。看来是真把她*恣了。 第二天一早,我还在睡梦中,三麻子就进来把我喊醒。睁眼一看,那女人不知啥时早走了。 三麻子说赶紧起来吃饭,还有大事要办呢。 他说的大事,自然是去“活阎王”他哥那儿报仇了。 我懒洋洋地起来穿了衣服,洗漱完毕,又去餐厅吃了早餐。 回到房间里,三麻子郑重地给我下达了任务:只身去济南府经五路八十一号附近,探听“活阎王”他哥黄富贵的消息。 显然,那个黄富贵是住在那儿。 三麻子再三叮嘱我,不许直着问别人,只能装作无意的聊起,去茶楼、酒馆都行,时间不限,只要能打探清楚了他们家庭成员的现况就行。 他特意交代了黄福贵家门周边的景况:一,他家是个大铁门,门两边水泥垛子上各有一盏圆球形的大白灯。二,门前街对过有一家布店。 当然,现在有没有了,不知道。 那么,这么重要的大事,三麻子为啥不亲自去呢,因为黄福贵及其子女都认识他,怕暴露,而我,就没人认得了,这也是个优势。 对他的叮嘱,我谨记在心,临走的时候,他给了我十块大洋,说别摆阔,也别装穷,自然、大方、不温不火,见机行事就可。 我披上呢子大衣,戴上礼帽,出门叫了辆黄包车,向经五路方向奔去。 初来乍到,济南府的街景一切都感到很新鲜,路上行人也多,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穷的、富的,俊的丑的,有鬼子伪军,也有在街头耍把式卖艺的。总之,比我呆过的德县县城繁华多了。 车子走了约半个多小时,车夫的步子慢了下来,转头问我:“先生,再拐个弯,前面就是经五路了,咱到哪儿下车?” 我道:“八十三号!” 八十三跟八十一号应该挨着,我不敢直接到黄福贵门口停车,先到其附近转悠转悠探探情况再说。这也是三麻子叮嘱过的,以免引起他们的怀疑。 不一会儿,车子在一门前停下,车夫道:“先生,到了。” 我转头瞅了下四周,见这儿比较僻静,路上行人也不多。便下了车,给了车夫一毛钱,不动声色地问道:“这是八十三号吗?这儿的门牌号是怎么排序的?” 只因我牛逼闪闪却不认字,所以才这么问。 那车夫并没表现出诧异,而是顺手一指:“那就是八十三号,往前是八十无、八十七……往后是八十一,七十九,从东往西排的。右边是双号……” 我谢了,等那车夫拉着车走后。我便回身过了八十三号,往八十一号门口走去。 这条街上多是二层楼房,高门深院的,应该是富人区吧。 我边走,边偷眼睃目着周边的环境及动静,当走过八十一号大门口时,我看到,那铁大门是锁着的,两边水泥垛子上的白色圆球大灯还碎了一个,好像很久没用了。 眉头不由一皱,姓黄的不在家?再瞅街对过,没有布店,而是一家酒馆。 看来,三麻子离开这几年,加上鬼子的到来,这儿确实发生了变化。 我见前面有一男一女挽着胳膊走来,便自然地穿过街道,来到了那家酒馆里。 一进门,柜台没人。 我喊道:“掌柜的,人呢?” 话刚落,后面的门帘一掀,伸出一个头戴瓜皮帽的脸来,上下一打量,见我穿戴光鲜,英气十足,便一咧嘴,颠颠地奔了过来:“先生,吃饭吗?我们这儿没早餐,嘿嘿。” 这伙计三十多岁,胖嘟嘟的,看他肩搭毛巾,粗衣布鞋,就知是跑堂的。 我道:“不吃早餐,给我炒两个菜,泡一壶老酒。” 伙计问要啥菜?店里有新进的黄河鲤鱼,还有羊排,还有…… 我忙打断他,说一条鲤鱼,两根羊排就行。 伙计应了,转头冲后面灶间喊道:“清炖黄河鲤鱼一条,肉实的油炸羊排两根,上等济南老酒一壶——” 那声音悠长而又响亮,看来是个老油条了。 那伙计喊完,又问我是在大堂喝,还是楼上包间? 我估摸着在楼上监视对过的黄福贵家门更方便、隐蔽,便说楼上,靠窗的房间。 他便应一声,领着我上了楼,进了一个靠窗的房间。紧着擦桌子,泡茶。 我在坐下的瞬间,很自然地瞥了眼外面,正好对着黄福贵那家大铁门。 伙计忙完,朝我点了下头,说您先喝着,酒菜一会就上来,便抽身出了门。 我端起茶碗,边吹着水上的茶根,边眯眼仔细观察起了外面的周边的景况。 那大门还是紧锁,偶尔有人从街上路过,也是行色匆匆,一队鬼子扛着明晃晃的刺刀从街东面咔咔地向西走去,还有一个穿着皮草大衣的娘们,牵着一条黄毛狗在街上慢慢地溜达…… “菜来了——” 随着一声喊,房门开处,伙计一手举着一个木盘子,一手提着一把烫酒的小铁壶,从外面走了进来。 我忙把目光从外面收回来,起身要接,伙计摆手道:“不用,不用,先生,我自己来就行。” 他说着,把那壶老酒放倒桌上,又把木盘子放低,把鲤鱼和羊排瓷盘子摆在了我面前。 在他紧着给我倒酒的时候,我假装不经意地道:“街对过那家的门边大白灯碎了,咋也不换上,看着很别扭,呵呵。” 第一百二十一章复仇(2) 那伙计转头瞅了眼外面,冲我笑道:“是黄老爷家门口的那个灯吗?他呀,早不在这儿住了。” 我心下一沉,呵呵了两声,又道:“那搬哪儿去了,这地方,这楼房不是挺好吗?” 伙计道:“好是好,日本人一来,全家都跑了……” 我心下一沉:“跑了?跑哪儿去了?” 那伙计道:“重庆呗,老爷子,当兵的儿子,还有开钱埔的那个女儿女婿,十多口子人呢,光汽车就来了三辆,还有马车。” 这他娘的,我们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来到济南府,而三麻子的仇家一翅膀又刮到千里之外去了。 “不过,”那伙计瞅瞅窗外,冲我小声道,“他那个原本在市政府的儿子留下来了……” 我闻听,心头猛地一振,忙问:“他留下来干啥?难道不怕鬼子杀了他?” “切,”那伙计一撇嘴,道,“人家现在是济南府的警察局副局长了,鬼子眼里的大红人,我听说他太太跟日本人,嘿嘿……” 伙计说着朝我挤了挤眼,刚要再说啥,忽听下面有人在叫,伙计忙冲我打了个招呼,匆匆地出了屋。 我坐在椅子上皱眉捋了捋思路,觉得这是一个重大情报,必须尽快向三麻子汇报一下,至于下一步该怎么行动,由他定夺了。 我草草夹了几筷子鱼,喝了杯热乎的老酒,便下楼结了帐,乘黄包车返回了“雅科夫”宾馆。 来到二楼房间,那个契科夫也在,正和三麻子在说着什么,见我进来,彼此点了下头,出去了。 我回头瞥了眼契科夫的背影,心想,难道今晚三麻子又要找女人?这活偶尔干干行,天天这么造就真抗不住了,那些个白俄娘们,真特么疯呀,一屁股能把你砸个半死。 “探听的怎样?”三麻子坐在椅子上,冲我问道。 我转过头,走到床边坐下,详细地汇报了情况,说是详细,其实是把那酒馆伙计的原话复述了一遍而已。 三麻子听完,皱眉道:“跑重庆去了?” “是啊,那伙计说只他那个原来在政府里的儿子留在这儿。”我重复道。 三麻子眯眼不吭声了。他在想心事,我也不便打扰,就去了卫生间。 等我洗漱出来,三麻子似乎想好了计策,对我道:“郭子,这事还得你出去跑啊。” 我一愣:“还跑啥?去重庆?” 三麻子摇了摇头:“那么远,咱怎么去,不急,还是先把这个黄金宝拾掇了吧,一个一个挨着收拾,反正咱有的是时间。” 他说的黄金宝,应该就是黄福贵留在本地的二儿子。但人家现在是伪警察局的副局长,有枪有势的,我们也近不了他的边呀。再说他长啥模样,家住哪儿,都是未知数。 “所以,你要把这事搞清楚,”三麻子道,“为了方便起见,我让契科夫找了一个白俄摄影师,等会让他过来,给咱俩拍个照,让契科夫把良民证办出来。这样,在街上就不怕鬼子查了。” 三麻子要我去打听黄金宝家的住址和出行规律,这事也许并不难,但总的费番周折。 下午,契科夫带着人来房间给我和三麻子拍了照片,晚上就把良民证送过来了。也不知他们是通过啥关系搞到的,或者是假证? 三麻子告诉我,从今以后,起码在济南府的这段时间里,我不姓郭了,改姓马,叫“马猴子”,家是青州马家村的。 他叫马天宇,也是马家村的,跟我是叔侄关系。来济南是做买卖的。 我靠,这名起的,一听我就是个阿猫阿狗式的小人物,而他的名字则高端大气上档次,牛逼闪闪放光彩。 我嫌这名太难听,想跟他换换,实在不行叫“马大哈”也比猴子这名好听呀,关键是,我油头粉面,西服革履的,乍看绝对是个有地位有身份的富家少爷,起码也是上过洋学堂的,可这名字,对外根本拿不出手呀。 但三麻子一瞪眼,骂道:“这都是有籍可查的,哪敢随便改,就这么叫着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三麻子又让我换上原来的那身破烂黑袄裤,去市区纬三路警察局那片儿溜达探听黄金宝的消息。 这次,不充有钱人了,假装是个乡巴佬。这妆扮和身份,跟良民证上的名字到般配。 我一路打听着来到伪警察局附近,远远望见警察局门口站着四五个背着枪的警察在晃动,院门西侧还有个岗楼子。 我这身份也不敢靠近呀,当然也是做贼心虚。 就沿街溜达到一个在街边摆摊卖干果的小贩前,先买了半斤瓜子磕着,蹲在他旁边,看着院门口进进出出的车辆和警察,跟那小贩闲聊了起来。 那小贩约五十多岁的样子,一口大黄牙,戴着磨没了毛的狗皮帽子,黑棉袄也都露出了棉花,不过他很健谈,大约小贩都这样吧,要不做不了买卖。 据他说,这警察局刚成立还不到俩月,现在正是招兵买马的时候,所以里面很忙。 我不想听这些,只想搞到那个叫黄金宝的副局长的底细。 为了不使他烦,便又买了他半斤大枣,吃着,听他神侃。 而小贩一见财神爷在此,话匣子也打开了,就把自己所知道的姓黄的副局长的情况和盘托了出来。 说那黄局长(副)能从民国政府的一个科长腰身变成日本人成立的济南警察副局长,全是他太太的本事。 他太太今年三十多岁,上过燕京大学,会三国语言,其中就会日本话。人长得又漂亮,穿着旗袍走在大街上,那叫一个馋人,胸前俩大奶晃着,两半西瓜形的屁股还一扭一扭的,男人想不看都不行。 小贩说到这儿,咕咚吞了口口水,用脏兮兮的棉袄袖子擦了下沾满白沫的嘴角,又继续说道:“他太太叫谢安娜,据说曾去过日本,跟一个叫章昭一男的日本人挺熟,而日本人一打中国,这个章昭一男恰好就跟着部队来了济南府,两人不知咋的又碰上了面,于是就热乎上了,嘿嘿……” 小贩说完,嘿嘿笑着,眼就眯成了一条缝,看来他也是个好色之徒。 我们正说这话,忽见从东面驶来一辆小轿车,忙抬头细瞅。 那轿车在摊前戛然停住,随着车窗玻璃摇下,一颗脑袋伸了出来,冲小贩喊道:“老头,一斤瓜子。” 小贩忙应一声,忙活起来。 那轿车里的脑袋又缩了进去,但其面目我已看清,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白面皮,高鼻梁,还戴着个眼镜,一看就是有学问的人。 那小贩包好了瓜子,颠颠地跑过去,递进了车里。 那青年道:“等一块算账……” 话没落,车子就往前滑去,响了声喇叭,径直进了警察局的大门。 这人,挺牛逼呀! “呸!”小贩坐回到马扎子上,朝地上吐了口唾沫,愤愤地道,“啥玩意。” 这可能是那青年经常来买瓜子赊着帐的原因吧。 我好奇地问:“大爷,这人是干啥的?他买你东西,通常不给你钱?” 小贩道:“二混子一个,给那个王八局长开车的……” 咦?我心头一亮:给黄金宝开车? 这应该是个突破口,不由兴奋起来,忙又买了小贩一斤核桃,继续听他讲‘故事’,当然是王八局长和那司机的事。 小贩可能对黄金宝的家事了解的不多,就说起了买瓜子那青年的恶事。 说他忒不是个东西,年轻轻的不学好,在这儿上学的时候就跟“怡红楼”的一个窑姐勾搭上了,为此他爹还差点跟他断了父子关系…… 我娘,我又是猛地一愣,这,这不就是宋郎中他儿子狗蛋吗? 我忙问道:“那,他叫啥,家哪儿的,也太不地道了,年轻轻的不学好。” 我说完这话,自己也脸红起来,彼此彼此,乌鸦别嫌猪黑。唰唰嘴皮子充个好青年而已。 小贩一撇嘴,道:“姓宋,叫啥小宝,家是郊区宋家庄的,纯杀才一个。” 宋小宝,荷花的儿子,给三麻子的仇人黄金宝开车。我记住了! 回到宾馆后,我把这一重要情报跟三麻子说了。 三麻子眼睛一亮,问我确定那司机是宋郎中的儿子吗? 我突然多了个心眼,何不趁此机会再去荷花家跟她见个面,倾诉一下衷肠呢。 便假装迟疑地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听那个郎中说,他有个儿子,叫小宝,在济南府给一个啥局长当差……要不,我去他家问问吧?” “不行,”三麻子一口回绝,“咱的行踪,绝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狗屁,那个叫阿云的还知道呢。我心里这么说,但不敢反驳他,只好问道:“那咱咋办?咱也没法接近他们呀。接近不了,就没法杀死你那个仇人。” 三麻子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其实他若出面,凭他的能耐,肯定用不了几天就能把宋小宝俘虏,可就怕那家伙嘴不严,万一跟黄金宝说漏了嘴,就完了。 三麻子斟酌再三,最后还是松动了他坚持的想法,决定让我回宋家庄,找郎中核实一下他儿子是不是就是那个给警察局长开车的宋小宝,若是,就啥也别再问,直接回来就行,他自有计谋。若那司机不是郎中的儿子,再另想办法。 我一听,心里暗暗窃喜,麻子,你千算计,万思量,还是被我骗了,呵呵。 第二天,我又穿着那身破衣服,挑着从街头小贩那儿买来的箩筐,假装做买卖的,买了些点心,来到了城门口。 幸好,把守城门的那个伪军小头目没认出我,再说当时我坐在车子里围着被褥,擦着朱砂的,他也没敢细看,就这么的,我一路畅通无阻地到了宋家庄村口。 先把担子找个地方藏起来,然后提着点心来到了宋郎中家。 也是真巧,宋郎中外出给人看病去了,只荷花自己在家。 一见是我,先是一愣,继而泪水咕咕地从眼角流了下来。 我也是悲感交集,拥着她进了里屋,搂抱在一起亲了一会,互诉了思念之苦。 荷花抽泣着问我今天来是要带她走吗? 我不敢答应,只说事还没办完,过几天再回来接她。 我们三抱两亲,就都有了感觉,可她家来往的人多,也不敢关起门来做呀。 最后实在受不了了,我就让她干脆锁了门,去村外找个隐蔽的地方好好说说话。 情浓中的男女是啥事也都敢做的。 于是,她锁了门,我们一前一后地出了村,向不远处的一片场院走去。 那场院是乡民农忙时节收庄家打谷子的地方,密密麻麻垛了很多草垛,人进去,若不特意来找,谁也看不见。 第一百二十二章复仇(3) 我和荷花悄悄进了麦垛群里,四下望望没见有人影,便迫不及待地搂抱在一起亲了起来。。。。。。 就在我们气喘吁吁地相拥着来到一干净的麦垛下,忙着扯衣,准备大战之时,突见眼前的麦秸堆竟鼓了几下。 我娘,我猛地一愣,荷花也吓得哆嗦了下,忙避到我身后。 这草堆里埋着个啥,难道是条野狗怕冷,钻里面了? 我疑惑着蹲身伸手去扒拉麦秸,一缕麦草掀起,目光触及之处,我脑袋轰地一炸,一下子僵住了。 因为我发现了一个布包,而那布包,竟是宋郎中常挎在肩上外出给人看病用的药包。 这,这是咋回事? 我惊愕地转头看了眼荷花,见她脸色唰地一片惨白,忙摆着手,掩着衣襟,跌跌撞撞地向场院外跑去。 我懵了,也不知是咋回事呀。难道郎中被人劫了,打昏扔这里埋了? 想到这儿,便心下一横,大着胆子把麦秸堆一划拉,目光触及之处,心头猛地一紧,嗷地一声跳了起来。 因为,我看见一个雪白的屁股露了出来,而那屁股下,还压着两条丰满白嫩的大腿……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宋郎中并不是外出给人看病,是和其身下的女人偷偷跑这儿胡搞来了。 幸亏他做贼心虚,一直趴在那儿不敢正面示人,要不这该有多尴尬呀。 这他娘的,我忙不迭地起身逃出了场院,奔到路上,见荷花已急慌慌地沿大街快到了自家门口了。 我不知该走还是该去她家了,因为我不敢确定郎中是不是也发现了我们,或者是听出了荷花喘息呻吟的声音。 若那样,我去她家是等于找死。 可若直接回城里,又担心荷花受屈,心思再三,最后咬牙决定,先去她家,等宋郎中回去,看他态度如何。 我匆匆来到荷花家,她见是我,大骇,急三火四地要我赶紧走,说一旦她丈夫回来,非出人命不可。 我以为她不知道其中的事,便说了,荷花说她早知道了丈夫跟村里一个外号叫“肉包子”的小媳妇的事,但社会风气是男人偷没事,女人偷就不行,他丈夫也是抱着这个心态。 我听了,也无话可说。又安慰她没关系,郎中不一定能知道是咱俩,尤其是你,进了场院后,始终没说一句话,最多哼哼了几声,他应该分辨不出是谁。 荷花说谁知道呢,这么些年了,那种声音,他应该是非常熟悉的,但愿听不出吧。 我说他若找你麻烦,你就去找我,我在城里的俄国宾馆住,我领你私奔。 我说这话的时候,是真心也是孤注一掷的。 荷花叹息一声,说到时看看吧。 我不敢再继续在她家呆下去,拎着点心出门绕了几条小胡同出了村,也不敢去找我藏在村口的担子箩筐了,空着手就急急沿乡道往城里奔去。 一路上越想越懊恼,这事弄得,不但好事没做成,反而差点惹出祸来,尤其是荷花,一旦真被郎中看出破绽,凭他的脾气,非往死里揍她不可,我也就再没颜面来这个村了。唉! 回到我们住的宾馆后,已是下午一点多钟了,三麻子问了情况,我说已确认那个给黄金宝开车的司机就是郎中的儿子宋小宝。 三麻子大喜,连点了几下头,眯眼冲我道:“明天,你找机会去接近那个宋小宝,直接去警察局门卫上也行,就说他娘托你带了点东西给他。” 我一愣:“啥东西?” 三麻子道:“还能有啥东西,零食呗,下午你去商店里挑点好吃的,贵的零食,明天跟他见面,若有机会,就请他吃顿饭,中午不行就晚上请,总之一定要跟他接触,迅速拉近关系,咱有钱,明白?” 他的意思是让我装成富二代,在他面前充大款,这个好办,有钱谁不会花呀。呵呵。 当然,三麻子也不是只让我撒钱,主要目的是从他那儿摸到黄金宝家的住址和其出行规律。 这个,我自然满口应了。 第二天上午,我又穿上了西装皮鞋,打好了领带,披上呢子大衣,戴着黑色礼帽,提着一包名贵食品,出了宾馆,叫了辆黄包车,向警察局方向奔去。 因为穿的光鲜,但跟名字不搭配,所以三麻子给我定性为“土豪”,也就是暴发户。 我也有了底气,坐在车上,一路观察着沿街的风景,看见一个老叫花子在街边乞讨,我随手扔了块大洋,那叫花子看着大洋叮铃咣啷低滚落到脚边,又看看我,半天没反应过来。 等我的车跑远了,才明白是咋回事,忙朝着我们的车屁股连连磕头。 唉,以前讨饭的时候,我也这么做过,只是施舍的人没我现在这么慷慨大方,只扔了半个馍馍而已。 车夫一路小跑渐渐来到了警察局门口,便放慢脚步,转头问我:“先生,在这里下车吗?” 我瞅了下门口的那几个持枪的警察,傲然道:“是!” 那车夫便把车一偏,来到了路边,弯腰就压车把。 就在这时,我突然看到前面走来了一个胸前挂着木盘的女人,卖烟的? 我脑子里猛然闪出了一枝梅的影子。心里咕咚一下,忙冲车夫道:“走,走,快走,前面下。” 我这突然一变口,把那车夫也搞懵了,回头问道:“先生,不在这儿下了?前面是哪个地方……” 我娘,余光中眼见那卖烟的女人越来越近,而且越看那身影,越像一枝梅,忙把礼帽一压,低声催道:“直着走!” 说话间,那女的已被一个站岗的警察叫下,买烟。 感谢警察叔叔,关键时刻还是他们能替我挡一把呀。 借着这空当,车子掠过那女人的背影,向前窜去。但在和她错身的一刹那,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那,就是一枝梅。 好险呀!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显然,她们在这地儿扎根,是在寻找我和三麻子的踪影,不过这次若被她俩找到,估计不是挨一顿臭骂或打一顿那么简单了,不定一气之下就会卸掉你身上的某个零件呢。 我想到这儿,下意识地夹紧了腿。 车夫往前跑了一会,又问到哪儿下车,我火了,骂道:“你喳喳个啥,该停车的时候就让你停了!” 这火气,都因了突然出现的那个一枝梅。 这他娘的咋办?先找个地方躲躲?不行,大事还没办呢,再说那女土匪也不会老在那儿呆着。 我让车夫转了一条街,又跑了回来,这次,眼睛就杀底了,几百米开外,我就紧瞅着警察局门口及周边,在确认没了一枝梅的身影后,这才松了口气。让车夫到警察局门口,多给了他一毛钱。 那车夫连声感激着拉着车跑远了。 我则整了整呢子大衣,昂头迎面向大门口走去。 “站住,干啥的?”一警察持枪走了过来。 我冲他稍一点头,晃了下手上的礼包,道:“你好,请问宋小宝在吗?” “宋小宝?”那警察眨了下眼,转头问其同伴,“谁叫宋小宝,局里有这么个人吗?” 他显然是刚来的,对局子里的人不太熟悉。 “有啊,黄局长的司机。”其同伴上前打量了我一眼,问道:“你找他干啥?” 我又把礼包提起来,咧嘴道:“他爹娘让我带点吃的给他,他在吗?” “噢,”那警察又把眼光盯向了礼包,“带的啥?” 我忙打开,给他们翻看了,确实没啥危险品,又掏出良民证来查了,那警察在排除了我恐怖分子的嫌疑后,转身进了岗楼,打了个电话。 不一会儿,我看见院内楼里奔出一个穿着警服的青年,疾步朝门口走来。 近了,果然是前天在小摊旁见过的那个小车司机。 “谁找我?”宋小宝还没到院门口,就冲几个警察喊了起来。 一警察顺手指了下站在外面的我。 他转眼看向了这里,四目相对,我冲他微微一笑,抬步走了过去。 他诧异地望着我,眼里透出了疑惑的光。这,是很自然的反应。 “这是你娘托我给你捎的零食,”我过去,抬手递给了他。 宋小宝低头扒拉了包,似乎对这些食品不感兴趣,又抬头问道,“没给我捎几个钱?我特么现在就缺钱,买这些破玩意还不如干脆给我钱呢,靠!” 你娘,这副德性,怪不得郎中要跟他断绝父子关系呢,纯浪荡公子一个。 不过,他这种性格,对我们来说是绝对的有利。 我假装为难地咧了下嘴,问道:“你缺钱吗?” 宋小宝一听这话,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可能是见我穿戴不俗,像个有钱的主,遂点头道:“是啊,你能接济我两个?别担心,等我开了薪水,一定还你,加利息也行。” 我呵呵一笑,转头看了眼那几个警察。 他立马领悟,忙道:“走,兄弟,进去喝茶!” 拉着我就往院内的楼里走去。 第一百二十三章复仇(4) 宋小宝领着我进了警察局小楼,来到一层最西边的一个房间。 推门进去,见屋子不大,门口墙角处堆着一些扫帚破水桶啥的,迎面是一个破了好几个洞的旧沙发,其他再吊毛没一根。 这不就是打扫厕所的储藏间吗? 我转眼看了一遍,故作惊讶地问:“这就是你的办公室?” 宋小宝呵呵一笑,道:“临时休息的地,凑合着坐吧,等以后咱哥们闯好了,上面哪个屋子大,就是咱的办公室。” 看来这小子野心不小。 我并不坐,而是站在那儿双手插在大衣兜里,脸上露着淡淡的笑容看着他。 宋小宝忽然想起了什么,问我:“哎,兄弟,你家是哪儿的,叫啥名字?不是俺村的吧?” 我点了下头:“我姓马,青州人,来济南做生意,跟你爹娘熟悉,所以他们才让我给你捎来包裹。” “噢,做生意?”他似乎对我姓啥,哪里人,和他爹娘怎么认识的,都并不感兴趣,唯独对我的商人身份听进了耳,“做啥生意?赚钱吗?” 宋小宝问完,又上下打量了着我。 我呵呵一笑,持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态,眯眼看着他,反问道:“你缺钱吗?” “靠,”他双手把裤兜一掏,“哥们现在啥也不缺,缺的就是银子,你有?” 他说着,冲我露出了渴望的目光。 我嘴角微微一抿,顺手从兜里摸出几块大洋,在他面前一展,道:“你先拿着,没了再找我。不过这事你可别跟你父母说,他们叮嘱过千万别借给你钱,免得你出去胡作。” 这小子一见大洋,眼睛都放了光,忙一把挖过去,捏起一枚猛吹了口气,贴在耳边听着,眼就眯成了一条缝:“好好,大哥,恩人呀,小宝我永世不会忘了您的大恩大德,哥,明天,不,今晚上,兄弟我请你吃饭,窑子铺里,美女作陪,行不?” 他说着,就把几块大洋揣兜里了。 看来他是真高兴昏了,我一蹙眉,道:“你有时间吗,有的话,我请你,哥不差钱,呵呵。” 宋小宝一听,更乐了,连说有有。今晚就在经二路东首十字路口等他,他保证八点前赶到,载着我一块去“怡红楼”喝酒。 我要的就是这个,忙应了,又和他闲聊了几句,便离开了,往外走的时候,他跟在后面替我把大衣领子上的头屑弹了好几次。 这小子,攀上我这个‘财神爷’了。 回到宾馆后,我跟三麻子做了详细的汇报,包括看到一枝梅的事。 他眯眼听了,一言不发,就那么保持着僵硬的表情,眼珠半天不动一下。 我知道他是在想计策,便起身去了卫生间,仔细想想晚上的约会,暗暗打定主意,绝不能碰女人,起码不在宋小宝面前碰,否则,一旦被他说漏了嘴,让他娘荷花知道了,非气疯了不可。不管咋的,也得要在她儿子面前装成个‘老实人’啊。 从卫生间回到卧室,见三麻子的眉头已舒展开来,他应该是有了计策。 果然,我刚坐到床沿上,他便抬头冲我问道:“一枝梅是一个人吗,还是和那个小红一块?” 我道:“只她自己,没小红。” 三麻子转了下眼珠:“难道她俩走散了?还是……” “三爷,”我心有余悸地道,“咱可不能再让她们抓着了,要不不但你的仇报不了,咱也得遭老鼻子罪了。” 我说到这儿,脑子里闪出了在镇子外那间小破屋里挨的揍,头皮不由一麻。 不料,三麻子却呵呵一笑,冲我道:“不,既然咱看见她了,就得主动联系她……” 我娘,我心里猛地一紧,张嘴瞪眼地看着三麻子,半天没反应过来。这躲避还来不及呢,还要去找她?这不是瞪着眼去找死吗? 不等我开口,三麻子就说出了全盘理由:一:我和宋小宝接触,交朋友只是第一步,但他绝不会也不敢把我带到黄金宝家里。 二:我们即使摸清了他们的出行规律和车行路线,也不敢在大街上袭击,否则,姓黄的死了,我们也逃不了。 只有跟宋小宝混熟了,再瞅个机会向他推荐个女人,去黄金宝家里做佣人,打入他们的家庭内部,我们也就能以探亲的理由混进去了。而一枝梅的突然出现,无疑是一大喜讯。 至于最后怎么做到天衣无缝地让那个姓黄的死去,而又不被日本人和警察局怀疑,这还需到时见机行事。 保全自己,杀死仇人,是三麻子的既定宗旨,否则,他就不会出手。若跟仇人同归于尽,只有傻子才那样干,何况这黄金宝只是麻子几个仇敌中的一个边缘人物呢。 我听完了他的理由和计谋,想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但对于主动去联系土匪婆子一枝梅,打死我也不敢。 三麻子火了,说不找到她,咱这复仇计划的难度就会加大。 我才不管呢,那姓黄的也没把我怎么的,老子是狗咬耗子多管闲事罢了。拧着脖颈不叨叨。 麻子见我犟劲真上来了,反而没气了,看着我,平静地道:“唉,你不愿找她也行,咱只好在路上杀死那个王八了。” 我眨眨眼,咦?不对呀,你不是说在路上袭击他,我们会暴露吗,这咋又…… “三爷我已经是土埋到脖子的人了,”三麻子说开了熊话,“早死几年,晚死几年都一样了,两眼一闭,那还有啥仇人不仇人的,关键是你小子,年轻轻的,正是长身体,娶媳妇的好时候,这一旦没了命,就是到了阎王爷那儿也会屈的慌……” 我靠,这杂种这不是在逼我吗,不管咋的,老子是不想死的,还有玲花、荷花呢。 我见他撒了赖,就只好粗声道:“那好吧,我若在街上遇见她或小红,就把她们领来,行不?” 三麻子却并不领情,紧逼道:“不是遇见她们,而是要特意满街串巷的去找她们,明白吗?” 唉,既然已经到这地步了,偶遇和特意寻找,是一码事了,反正都的见她们。我只好愁眉苦脸地应了。 晚上,我又把三麻子要了二十块大洋,加上白天剩下的十几块,兜里总共有三十多块了,这些钱,足够在济南府任何地方作一晚上的了,就是娶个黄花大闺女也用不了。 揣着这么多钱,我腰杆自然硬了,出门叫了辆黄包车,一路向宋小宝说的经二路奔去。 其时,已是晚上七点多一点,华灯初上,路上行人却不多,不时有鬼子的巡逻队跟木偶似的,扛着明晃晃的刺刀,“咔咔”地与我们擦肩而过。 现在对他们,我是不担心的,因为老子有良民证!而且这身打扮,跟告示上的照片模样有天壤之别,当然也不担心再碰见一枝梅了,呵呵。 内心无虑,神情就爽,那黄包车夫也给力,没多大会儿,就到了宋小宝说的那个地方。 我下了车,给了车夫两毛钱,他千恩万谢地又拉着车跑买卖去了。 冬夜的济南府,还是冷风嗖嗖,我在十字路口站了会,没见有黑轿子的影,觉得老呆在一个地方怕引起鬼子的怀疑,加上脚也冻的痛,便沿街在周边溜达起来。 走到路边一电线杆旁,突然从黑影里闪出一个人影来,我心猛地一紧,忙细看,见是一个打扮妖冶,涂脂抹粉的女人。 “先生,去哪儿呀?”那女人笑着,扭着腰肢就近了前。昏暗的灯光下,那白脸红嘴格外瘆人。暗娼? 我忙摆手:“走路,不,等人。” 这时候,我可不想鼓捣这些破事,更不愿招惹她们。 “等谁呀,等妹子吗?”那暗娼用眼睛瞟着,就堵住了我的去路,娇滴滴地道,“玩玩吧,妹子很多天没男人搂了,怪憋的慌,放心,俺的功夫可厉害了,包你爽死,嘻嘻……” 她说着,伸手就要摸我的胸口。 我娘,这么野? 我转头就要往回走,却一下子愣住了,因为,我身后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 “你们……”我懵了。 “伙计,赏个脸,跟那妹子玩玩,放心,老子不讹你,一晚五毛钱,开着你乐,”一光头大汉乜斜着我,继续说道,“若不给面子的话,老子……” 他刚说到这儿,另一汉子刷地从腰里亮出了一把尺八长的砍刀,冲我恶狠狠地晃了晃。 这他娘的坏了,不但今晚的大事办不了了,而且兜里的钱也要被悉数挖空,更关键的是,小命保不保还是个未知数呀。 我吓昏了,转头四望,虽然路上有人经过,可没有敢管闲事的。 咋办?赶紧装孙子吧。我忙抱拳,冲俩歹徒求道:“大哥,大哥,小弟确实有事呀,今晚真没工夫,要不,我,我给你们五毛钱,行不?” 我说着,就伸手往兜里摸索,孰料,因为太紧张,手也哆嗦,指头一碰兜里的那些大洋,一阵悦耳的碰撞声就响了起来。 我暗暗叫苦,急三火四地摸出一块大洋,伸手递向其中的一个汉子:“大哥,一,一块了,您,您俩去喝个酒,我是真没工夫呀……” 俩汉子却不接了,彼此一望,眼里就露出了杀机。 完了!他们这是要杀人劫财呀。 我脑袋轰地一炸,转身刚要跑,俩汉子飞身扑过来,紧紧抓住了我的胳膊。 “蹲下,别动,动就特么捅死你!”一汉子低声吼着,砍刀就顶住了我的脖颈。 咦?看来他们只是想要我兜里的钱,不要要我的命呀,否则,也不会说让我别动。 我忙缩着脖子道:“好,好,大哥,我不动,钱在兜里,您千万别杀我呀,我家里还有八十岁的老娘呀……” 现在我啥也顾不得了,只要能保住命,钱没了可以回去再跟三麻子要,大事今晚办不成,明晚再办,一切都是次要的,只要他们别杀我就行。 “老实点,起来跟我走,特么敢吆喝一声,老子就地捅死你个杂种!”一汉子威胁着,擒着我的胳膊就提了起来。 另一汉子猛地踹了我屁股一脚:“快走!” 两人一边一个,架着我就往前走去,而前面是一片黑漆漆的盲地。 此时,我终于明白过来,他们这是要杀人灭口呀…… 第一百二十四章复仇(5) 此时此刻,我是真吓昏了。 但被俩歹徒贴身架着,又不敢喊,只要一出声,刀子就会捅进身体里。 我娘,咋办?这该咋办呀,难道就这么硬生生地被拖到黑影里弄死? “大哥……” 我哆嗦着刚说了俩字,胳肢窝就被一大汉猛捣了一肘子:“闭嘴!” 这下彻底没戏了,反抗是死,不反抗也要死,只是,反抗会死的更快。 三麻子呀,三麻子,你狗日的血仇还没报,我就要先呜呼哀哉了,可怜我小小年纪,鸟大体壮的,白瞎了这么个好青年呀,玲花,荷花,两朵丰满鲜艳的花儿,永别了呀。 不,还有一朵花……一枝梅林赛花,你个土匪婆子,不是满世界找我吗,这时候又到哪儿去了呀…… 昏天黑地,冷风凄凄。我是叫天天不灵,喊地地不应。硬生生地被俩歹徒刀压在脖子上,架着往阴曹地府一步步走去。 就在此时,忽听前面黑影里一声喊:“卖烟睐,老刀、凤凰、哈德门,顶级喷喷香的香烟睐……” 咦?浑浑沌沌中,我咋听着这声音这么耳熟呢? 这时也吓傻了,半条命都踏进阎王殿了,光听着耳熟,却记不起是谁了。便奋力想抬头瞅瞅前面走来的身影到底是哪个,却被两只大手死死摁住脑袋,动弹不得。 “大哥,买烟吧,老刀、凤凰、哈德门……”一个女人叫道。 我娘,我脑袋轰地一炸,猛然醒悟过来,是,是一枝梅! “大妹子……”我被俩歹徒控制着,冒死喊出了这有可能是今生最后一句话。 “大哥买……” 那女人刚又叫出这半句,忽听一歹徒吼道:“滚开!” 紧接着,我听见一阵零碎的女人脚步声跑远。 完了,完了,一枝梅林赛花,你个土匪婆子见死不救,老子八辈子也不会跟你成亲了。特娘的,你对付我那套凶神恶煞的本事上哪去了,咋被俩歹徒一吓唬就屁滚尿流了呢,唉,天要灭我,谁都不会救我了呀。 我正在心里哀嚎咀咒着,突听耳边“啪”的一声脆响,只觉我左边的那个汉子猛地一哆嗦,咕咚摔倒在地。 这,这…… 我还没明白过来是咋回事,我右边的汉子又突然惊叫一声,松开我,撒子子朝前面窜去。 我忙抬头,惊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嗖地从我身后一掠而过,紧接着一个蹿跳凌空而起,身体横斜着飞向了那个奔跑的歹徒。“咣”地一脚踹中了他的脖子,只听那家伙惨嚎着飞身扑了出去,“咕咚”一头跄在了地上,身体连连抽搐,却再没发出半点声响。 一枝梅!我生命中最惧怕,最讨厌的第三朵花,竟救了我一命! 我站在那儿扎撒着胳膊呆呆地望着她,傻了。 一枝梅转头唰地望了我一眼,四目相碰,电光石火,我身子不由一哆嗦:“你……” 她并不答,几步冲过来,咬牙揪着我的耳朵就往回跑。 我痛的呲牙咧嘴,连声求饶:“别,别,我……” 话没说出来,我的屁股就挨了她一脚:“闭嘴,快走!” 我娘,刚逃离歹徒手,又落到土匪怀里,我这命呀。 “嘀嘀……” 一道雪亮的汽车灯光迎面射来,我猛地一愣,一枝梅也忙松开了拧我耳朵的手。 那车在我们身边“吱”的一声停下,紧接着传来一声喊:“大哥,我靠,还带着个土妞呀,哈哈……” 我心里一颤,是宋小宝。 这他娘的咋办,你小子早不来晚不来,危机过去,尴尬袭来的时候你才到,这不是成心使我难堪吗。 我苦笑着冲那车窗里的脑袋咧了咧嘴:“兄弟……” 宋小宝忙打开车门下来,望了一枝梅一眼,疑惑地冲我问道:“这位是?” “我是他媳妇!”一枝梅底气十足的道。 靠!靠!靠! 我晕了,若说不是吧,这土匪婆子肯定会当着小宝的面揍我,若说是吧,可八字都没一撇呀,还有,还有,这万一被荷花知道了,还不得骂死我? 就在我张口结舌,左右为难之时,只听宋小宝哈哈一笑:“嫂子好!” 伸手就递向了一枝梅。 她稍一愣怔,也忙伸手和她轻握了一下。 “嫂子,我和我哥说好了出去办点事,一会就回来。”宋小宝道。 我一听,也忙紧接:“对对,你,你先回家吧,等会我们就回去。” “去哪儿,我和你们一块去,走!” 她半点都不客气,拽着我的胳膊就往车边走去。我知道,她好不容易逮到我,是绝不会再让我溜掉的。 我昏了,这还咋去‘办事’?领着‘媳妇’去逛窑子,这不是找死吗? “别别,你听我说,我们真的要去办大事呀。”我无奈地哭求道。 宋小宝一看这样,知道今晚没法出去‘办事’了,只好说道:“大哥,这样吧,既然你们忙,咱明晚再出去,行不?”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也只好顺水推舟,说行,明天再联系。 他提出要送送我俩,我怕暴露住址,没敢让他送,看着他开车离去,便拦了辆黄包车,和一枝梅坐上,奔向了俄国宾馆。 一路上,我心里既庆幸又忐忑,今晚幸亏遇上一枝梅,否则小命休矣,而从今以后被她缠上,日子也好过不到哪儿去,尤其荷花那儿还没定性,她若真被丈夫打出来,投奔我,再和一枝梅碰了面,两个女人非扒了我的狗皮不可。这日子,难啊。 车夫拉着我们来到宾馆门前,我下了车,付了车费钱,和一枝梅就往楼里走。 一进门,差点跟一个高大的身影撞上,彼此一楞,我脑袋轰地一炸,这,这女人不就是那晚跟我鏖战一宿的白俄暗娼吗,我靠。 我懵了,而那女人也认出了我,瞥了眼我身边的一枝梅,哈哈大笑着冲我伸出了大拇指。 我知道她是啥意思,还在为那晚我们的肉搏点赞呢,而一枝梅不明白呀,看着那白俄女人出了门,眨眼问我:“她啥意思,你们认识?” 我心里咕咚一下,忙摇头道:“不认识,你没见她冲你伸大拇指吗,是夸你漂亮呢。” 我说完这话,暗暗为自己的智商叫了一声好。 一枝梅哦了一声,似乎信了,遂灿烂的一笑,拽着我的胳膊就进了大堂。 我们来到二楼,我推开了房门,见三麻子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你娘,老子为了你,差点把小命搭上,你却在这做春秋大梦。 一枝梅二话不说,大步走过去,朝着他的脸颊“啪”地抽了一耳光:“滚起来!” 三麻子被打的一哆嗦,睁眼一看是一枝梅,脸皮急抖了两下,咧嘴刚要说话,一枝梅又一把揪住他,随手摁倒了床下:“跪下!还有你!” 她把手朝我一指,我下意识地哆嗦了下,双腿一软,乖乖地跪了下去。 “大妹子,你听我说,”三麻子跪在地上,急道,“我们找的你好苦呀……” “是啊,我和我三爷……” 我也急忙顺着杆子溜,不料,却被一枝梅飞起一脚踢中了我的面部,我只觉眼前窜出一片火星,“啊”地一声,仰面跌倒在地板上。 紧接着,我又听见“咚”的一声响,三麻子惨叫着扑倒在我的脚下。 “你这俩畜生,姑奶奶总算寻到你们了,”一枝梅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今晚不宰了你们,给小红、小青祭奠,姑奶奶誓不为人!” 第一百二十五章复仇(6) 一枝梅要拿我和三麻子的狗头去祭奠小红和小青。 我一听更懵了,难道小红也死了?她怎么死的? 问题是,这三个女人都被死麻子玩了,而我毛都没看见她们一根,要我陪着三麻子一块死,真是千古奇冤呀。 我昏了,又加上今晚差点没命,对三麻子这杂种早就积了一肚子怨气,遂躺在那儿大声辩解道:“二当家的,我跟你们啥事都没有啊,都是这个瘸子搞的鬼,我……” 这不说还好,刚说到这儿,只见一枝梅胳膊一抖,“嗖”地一道寒光飞来,只听“咚”的一声闷响,我猛一哆嗦,斜眼望去,我娘,一只明晃晃的飞刀扎在我耳边不到五公分的地板上嗡嗡乱颤。 “闭嘴,你个臭流氓,若不是你占了姑奶奶的便宜,就是上赶着求我,我也不会正眼瞧你!”一枝梅是真认了死理了。 而又容不得我辩解半句,这比窦娥还冤呀。 “对,大妹子说的对,”三麻子紧跟道,“这都人证物证俱在,这小子还想抵赖,我看是揍得他轻了,他再敢胡说八道,直接骟了他!” 我靠,死麻子呀,死麻子,你少说两句能死吗?还要煽风点火的阉了我,你狗日的造的孽,却要阉了我的兄弟,有这么苦逼悲催的吗,老天也不容呀。 一枝梅转头猛踢了他一脚:“闭嘴,你也不是个好东西,老目卡赤眼的个死瘸子,把人两个小姑娘都糟蹋了,还,还……” 一枝梅越说越气,忽然上前一把捏住了他的喉管,咬牙切齿地道:“姑奶奶今晚弄死你们两个畜生,一了百了!” 她手上一用劲,只听“嘎”的一声,三麻子两眼一翻,舌头唰地伸出了老长。 我一看不好,这恨归恨,可见他真要完蛋了,我也于心不忍呀,毕竟我跟了他这么些年,虽然他老往沟里踹我,但总归是有感情的。 我忙爬起来,一把抱住一枝梅的腿,哭喊道:“二当家的,别,别啊……” 一枝梅猛地转过头来,瞪眼道:“你叫我啥?再叫一遍我听听!” “我,我……”我脑子忽然一闪,忙硬着头皮求道,“媳,媳妇,你就放了他吧,我们是来给你报仇的呀……” 不知是“媳妇”管了用,还是“报仇”管了用,反正她听了这话,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遂把手一松,三麻子仰面倒了下去。 “三爷,”我哭喊着扑上去,双手用力捋他的胸口,心里急慌地咚咚乱跳,脑袋也一片空白。 只听三麻子哼哼了两声,舌头慢慢缩了进去,双眼归位的同时,长舒了口气。 活过来了! 我忙又叫:“三爷,三爷……” 三麻子不知是脑袋缺氧了,还是诈了尸,只听他长叹了口气,闭眼自言自语地道:“鬼门关里走一趟,才知万事皆荒唐。” 我娘,他这又咋了,是胡话还是梦话? 就在我愣怔的时候,他忽地坐了起来,吓得我一哆嗦,一屁股砸在了地上:“三爷!” “郭子呀,”三麻子慢慢又睁开了眼,虚望着床边的某个地方,面无表情的说道,“这仇,咱爷俩不报了,谁的仇,谁报去吧,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呀,唉……” 我这才明白过来,他没缺氧,也没诈尸,而是在刺 激一枝梅,因为在明面上看,黄家是一枝梅她们的仇敌,跟我们吊毛关系没有。 我们来济南府是帮她们报仇,这还要把我俩往死里造,不是浑蛋吗。 这时,一枝梅似乎也心思过来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埋在腿缝里呜呜哭了起来,边哭,边诉说了她们这些日子的经历。 原来,在德县的时候,我曾跟她和小红说好,过年去“神医堂”一起包饺子守岁,没想到,大年三十那天,她俩提着肉菜找上门去,却见我们的住所被封了。 错愕之下,一打听,人家说我们袭击了县长王大拿老婆的车,跑了。 她和小红一合计,估摸着我们准逃往济南府了,于是两人披星戴月地往几百里外的济南府赶,没想到,半夜赶路,小红走迷了方向,掉进一个冰窟窿里淹死了…… 所以,一枝梅就发下毒誓,豁出命也要寻到我们,亲手杀了,割下我们的狗头遥祭小青和小红的冤魂。 一枝梅抽泣着说完,我心里也感觉酸酸的,两个正值青春年少,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就这么间接死在了三麻子这个杂种手里,不愤恨是假的。 而三麻子心里似乎也不好受,叹了口气,道:“其实吧,大妹子,你别怪哥,我这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呀……” 接着,三麻子又重复了他之所以这么做的理由,无非是故意逃跑,让一枝梅三人追出来,躲过了官军和政府的围剿,小红和小青为此也多活了几个月,一枝梅也保住了命,等等。 这家伙越说越亢 奋,越有理,最后,反把个一枝梅忽悠的对他感激涕零了。 可不是吗,老子千里跋涉,出生入死是为的啥,不就是为了救出她们的命吗,不就是为了帮她们来杀死黄家仇敌吗? 乍一听,不摸底细的人还真以为是这么回事,比如一枝梅。而我,则非常清楚其中的缘由。 唉,三麻子,真是好马靠腿,好汉靠嘴呀。 一枝梅听了,连连点头,说一定全力配合大叔的行动,为了黑风寨死去的二十多个兄弟,为了小青和小红,哪怕抛头颅洒热血也在所不辞。 我们一直谋划到半夜,也都困了,我担心一枝梅逼我和她一个屋睡觉,就不断地朝三麻子挤眼色。 这次,麻子还算良心发现,客气地请一枝梅去隔壁房间休息,说俄国宾馆有规定,男女不能在一个房间睡觉,尤其是还没成亲的男女。 一枝梅也很痛快,说大战来临之际,一切行动听大叔安排。不过她对我们似乎还有点不放心,说这次绝不能偷偷溜号,要走一起走,要留一块留。 看来,她是真赖上我们了。唉,一个女人,虽有一身武艺,可身处乱世,又无亲无故投奔,在她心里,我们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简短截说,第二天晚上,我如约跟宋小宝去了“怡红院”,他叫了几个窑姐让我挑,我哪敢放肆?连摇头说哥不好这一口。 宋小宝以为我是怕媳妇,我忙纠正说那个女人(一枝梅)是我们家包办的婚姻,我一直不同意,也一直没成事实,更没成亲。 他奇怪地眨眼看着我,问那你对女人不感兴趣? 我说不是,我心里早有心仪的女人了,为了忠诚,绝不在外乱来。 他更惊诧了,说等有机会一定要认识认识我说的那个女神,看看她到底是哪方女神。 我心下暗笑,就是你娘荷花呗。当然,玲花在我心里占得比重大,他娘荷花,是我的第二个女神! 这顿花酒,我也见识了传说中的那个令宋小宝着迷并险些脱离父子关系的那个窑姐,她叫雅婷(艺名?),二十多岁,人长得很漂亮,也很瘦弱苗条。风情万种,能黏死个人。 说实话,我对排骨形的女人是不感兴趣的,始终认为丰满成熟的女人才是最美的。 同样,女人也多喜欢高大英俊的男人,这应该是人的原始天性吧。 这顿花酒,我花了五块大洋,又趁着雅婷出去的时候,偷偷塞给了小宝十块。这一是为了从他嘴里掏情报,二也是看在荷花的面上。毕竟,我若跟荷花私奔成亲的话,他就是我的继子,我就是他后爹呀。 这虽然有点骂人的话,但事实就是这么个理。甭管他认不认,就是割下头来也是。 我也从宋小宝哪儿得知,黄金宝家住在浮翠街三十八号,那儿环境优美僻静,住所是一栋二层小楼,楼下门口有仨警察日夜轮守。也就是说,白天一个看门的,晚上俩。 平时,黄金宝的太太谢安娜在日本宪兵队当翻译,只有晚上才回家。我想这是那个日本鬼子章昭一男安排的吧,目的就是为了带在身边,随时作乐。 姓黄的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三者之间,各需所取吧。别说谁高尚,也别说谁卑鄙下流,都是一道岭上的兔子。 至于黄家要不要佣人,宋小宝说不知道,以前有个女佣,后来不知咋回事,那女佣走了。 说到这儿,他眼里露出了淫色,附在我耳边小声道:“哥,我们局长,色着呢,那个女佣是个小姑娘,嘿嘿……” 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 就试探着问他能不能引荐一下我那包办的未婚妻?老缠着我,烦死个人。 宋小宝一愣,说你不怕出事? 我假装很痛快地道:“出事更好,我正甩不掉呢,呵呵。” 他想了想,点头说那好,他先跟黄局长说一下,他若同意,这两天就抽空让我‘未婚妻’去面试一下,并叮嘱要好好拾掇下,别邋里邋遢的,那样的他看不上。 我应了。 和宋小宝出了怡红院,他带着那个窑姐雅婷,把我送了段路下来,他们作乐去了。 我返回宾馆,三麻子和一枝梅正在屋里等的急呢,见我回来,忙问事情咋样了。 我如实说了,两人纷纷说好。 三麻子眯眼道:“这事要速战速决,别拖拉,否则对大妹子,对咱们都有风险。” 我自然明白,也深知一枝梅的性格,若那姓黄的对他动手动脚,她不立马弄死他才怪了,那样的话,仇虽然报了,但我们的小命也得呜呼哀哉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复仇(7) 其后的三天时间里,我们再没大的动作,当然也不敢再找白俄女人,因为一枝梅不离左右。 三麻子也装成一副仁义君子的绅士,不论是去餐厅吃饭,还是对进屋来收拾卫生的白俄女人,都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动。直接把她们当空气。 这跟前两天,凡是进屋收拾卫生的女人,不是摸奶就是拧屁股,然后给人家点小费的麻子,完全判若两人。 我不知道麻子这么装是为啥,因为一枝梅监督的是我,也不是他呀。不过后来想想,这家伙自有他的目的。就是为了不给我口实,反戈一击,抛出黑风口他糟蹋她的事。 这么一个正派的老头能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吗,绝不会。我若‘污蔑’他,无疑于找死,两人肯定会异口同声地讨伐我。也就是说,我这“臭流氓”的罪名,永世不会平反了。 麻子呀麻子,小不忍则乱大谋,你狗日的算是烂熟于心了。 大约在第四天,我如约在一酒馆里跟宋小宝见了面,他非常骄傲地说,在他的努力下,黄局长答应让我‘未婚妻’去他家面试,若看好,先试用一个星期,不好,立马走人。 我知道这好不好的标准,是让不让那王八上手为标准。 不用一星期,三天就足够了。 我特别强调,我“未婚妻”去当佣人,不是为了那几毛钱,我是故意把她甩开,咱哥们就能随便出去喝酒作乐。 第二天一早,一枝梅换上了一身藕荷色碎花小棉袄,蓝棉裤,黑布鞋,头发梳的油光发亮,打扮的既清秀又朴素,挎着个包袱就跟着我出了门。 三麻子叮嘱,一定要我亲眼见见黄金宝,免得到时弄错对象。 我和一枝梅出门拦了辆黄包车,来到宋小宝约定的浮翠街路口,站在街边等他们。 上午大约十点左右,一辆轿车从南面驶来,响了声喇叭,停在了我们面前,是宋小宝开的那辆车。 但奇怪的是,里面的宋小宝却没招呼我们,显然,那个黄金宝是在车里打量我身边的一枝梅。 我心里不由紧张起来。 若凭一般人的眼光,一枝梅绝对称得上是既高挑又漂亮,只是不知对不对那个姓黄的口味。毕竟每个人的欣赏眼光和审美标准不同。 若他看不上,我们就白费脑子了,还的重新再制定计划。 一枝梅不知是咋回事呀,转头问我:“那车是谁的,怎么有个人老从里面望咱?” 我故作轻松地道:“小宝的,黄局长在观察我们呢,别东张西望的,自然些。” 不叮嘱还好,这一叮嘱,一枝梅火了,脸皮急抖了下,咬牙低声道:“是那个杀了我们……” 我心猛地一紧,忙拽了她的胳膊一下,厉声道:“闭嘴!” 一枝梅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抿了下嘴,不吭声了。 你娘,让这个土匪娘们去给仇敌当佣人,不用几天,非端了他家的老窝不可,唉,若小红或小青还活着,让她们任何一个去,或许还好些。 看来三麻子说的对,必须尽快动手,否则非惹出大乱子来不可。 就在这时,小车前门开了,宋小宝朝我们一招手:“哥,黄局长让你们上来!” 有戏,面试过关了! 我精神一振,忙拽着一枝梅的胳膊走过去,咧嘴冲着小宝笑道:“兄弟,过来了?嘿嘿。” 小宝下车先拉开后门,我见里面坐着一个年近四十岁,戴着眼镜,穿着警服的瘦男子,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警察副局长黄金宝了。 便冲他咧嘴哈腰:“局长好!嘿嘿……” 黄金宝朝我点了下头,抬手指了指前面的副驾驶座。 他是要让一枝梅和他并坐,这个,我已经预料到了。只是担心姓黄的若在车上搞小动作,一枝梅会突然发作,那就完了。 幸好,一路上,黄金宝只是淡淡地问了我们老家的住址和干过什么。 这些,三麻子早已给我们编排好了,可以说对答如流,不露丝毫破绽。 从黄金宝的长相和谈吐看,若不是他穿着那身警服,我是真不敢信他就是个坏人。当然,坏人也并不都写在脸上,谈吐儒雅也并不代表内心不肮脏。比如三麻子,他还在一枝梅面前装逼呢。 车子走了没多远,就在一小楼前停下。 透过车窗,我见这是一带小院的楼房,门边站着一名持枪的警察,见主子的车来了,忙立正站好。 下了车,宋小宝抢先跑过去开了铁栅栏门,而后闪到一边,恭敬地让黄金宝先进,他跟在后面,我和一枝梅紧随其后。 黄金宝从腰里摸出串钥匙开了一楼的门,我们鱼贯而入。 进门是一个大客厅,还铺着地毯,布置的也很豪华。墙壁上挂着几幅画,其中还有一幅是他跟一个女人的合影,那女人披肩长发略卷,柳眉凤眼瓜子脸,很漂亮也很有气质。 我猜应该是他的老婆谢安娜吧。 黄金宝坐到墙边的一软皮沙发上,宋小宝忙着给他泡茶,我和一枝梅则恭敬地站在茶几对面,低眉顺眼的,听他发落。 他抬眼看了看我,面无表情地道:“小伙子,你有事先忙去吧。” 这是要赶我走,我正好也不自在,忙谢了,转身出了门,来到街上,刚要拦辆黄包车,宋小宝从院子里奔出来,问我感觉咋样,黄局长人不错吧,我说挺好,我‘未婚妻’在这儿我就放心了。宋小宝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找借口甩了是吧?呵呵。” 我挤挤眼色,没吭声。 返回宾馆后,我把观察到的地形,和黄金宝家里的情况跟三麻子说了一遍。 三麻子听后,点了点头,道:“这两天寻个机会,咱就去那姓黄的家里。” “啥?白天去?”我一愣,眨眼看着他。 三麻子道:“是,白天门口一个警察,好对付,晚上俩,他们也警惕,不好弄,明白?” 我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不知他到底要怎么做,但既然他这么说了,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另外还有一个原因,三麻子分析,第一天,那黄金宝不太好对新雇佣的下人动手,要动,也得彼此先熟悉熟悉,这就得需要时间。狗招狗还得溜达着跟好几天呢。 但姓黄的自持是警察局长,横行霸道惯了,又有日本人给他撑腰,估计他不会拖很长时间,所以必须趁他还没对一枝梅下手,一枝梅也还没暴露出土匪头领的本性前,完成我们天衣无缝的谋杀计划。 当天无话,傍晚,一枝梅抽空跑回来,跟我和三麻子汇报了黄金宝家的情况,说今晚他和他老婆谢安娜一块出去应酬去了,并说他老婆对她不太满意,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她是忍了再忍。 三麻子安慰她,说那骚娘们可能是见你长得太漂亮,嫉妒吧,当然也是担心黄王八出轨。 一枝梅最后道:“反正我是不愿再看她那张死脸,还有那个王八,一看见他就想起了我那些惨死的兄弟,恨不得立马弄死他才解恨!” 这可不是好苗头,为了不让一枝梅在冲动之下坏了大事,三麻子当即决定,明天下午就进入黄金宝家,先潜伏下来,挨个猎杀。 一枝梅大喜,说早杀早利索,省的啰嗦。 三麻子怕她出来时间太长,引起不必要的怀疑,便催促她快回去,并又再三叮嘱,不论发生什么事,一切都以“忍”为重,要知道,后面还有几条恶狗没杀呢,可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 一枝梅应了,看我一眼,匆匆地出了房间。 我看他们俩一个神秘,一个亢 奋,隐隐的有些担心。总感觉这次不同于以往,难道真要出大事? 我想起了玲花和荷花,有她们,我可不想死。 我看着三麻子那紧蹙的眉头,忐忑地提醒道:“三爷,这事可不是小事,你一定要琢磨周全了呀,咱还有好几个要杀呢。” 三麻子似没听见,也不看我,就那么沉思着,我知道,他比我想的更多,也会更细。 第二天中午,我们穿戴好衣帽,三麻子亲自巡视检查了遍房间,最后对我宣布:退房! 我一愣:“退房?咱不在这儿住了吗?” 三麻子点了下头,叹道:“即将发生那么大的事,咱在这能住的安心吗?小子,办了那个王八,咱爷俩就杀往重庆……” “那,一枝梅也去吗?”我从内心来说,是非常惧怕她的,那女人太凶,又以“媳妇”的身份来监督着我,使我老感觉身上有条无形的绳子或大网束缚着,极不自由,也不自在,更感到压抑。 三麻子摇了摇头:“她嘛,有缘份就带着她,没缘份就甩了或者弄死她!” 我心猛地一紧,我靠,这家伙不会是随便说说,安慰一下我吧。 我虽然不喜欢她,但绝不愿让她死,更不能死在我们手里。 我坚决地道:“三爷,咱甩了她行,但绝不能害死她,你,你若敢弄死她,我就敢跟你拼命!” 我想起了那天晚上她救了我一命的事,双拳下意识地紧紧握住,瞪眼盯着三麻子。我知道,这个杂种是啥事都能干出来的。 而且,我隐隐感觉,他只所以不杀我,并不都是他说的感情原因,而是他的血仇还没报,需要我这个‘狗腿子’帮他鞍前马后的跑,到时若仇敌都杀完,保不定最后一个死在他手里的就是我呢。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戏文上的哲理,我是多少明白点的。 三麻子见我较真,遂呵呵一笑,用戏谑的口气道:“那咱留她条命?” 我不吭声,但脸色极其阴沉。这表情就已经回答了他。 三麻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你这小子,从小我就能看到你老,你早晚会死在女人的手里,唉,赶紧睡觉,明天报仇!” 三麻子说完,一瘸一拐地走到床边,脱了外套,弯腰把他那条假腿解下来,放在了枕头边,钻进被窝,不一会儿就发出了鼾声…… 第一百二十七章仇人相见(1) 第二天下午两点多,三麻子让我去退了房。 然后,乘坐两辆黄包车,杀往了浮翠街三十八号,警察局副局长黄金宝的家。 对于这次行动,可以说,三麻子是费了一番脑子的,至于到时会不会出现意外,只有天知道了。 这也是是三麻子来济南府后,第一次出门。 车子穿过几条大街,走了约十多分钟,来到了浮翠街上。 前面就是黄金宝家住的小楼了,我坐在车上眯眼细瞅,见那儿除了一个警察在背着枪溜达外,其他再无可疑人踪,偶尔有黄包车在胡同里出现,也是匆匆而逝。 在距那栋小楼几十米外的另一家院门口前,我让车夫停下,下来付了车钱,跟后面的三麻子对了个眼色,慢悠悠地往黄金宝家走去。 因为我昨天来过,那看门的警察也认识我,见我近前,彼此咧嘴点了下头。 警察道:“过来了?黄局长不在家。” 他说着,朝我身后的三麻子看了一眼。 我客气地道:“噢,女佣在家吗?我们来跟她说一声,我和我叔要回青州老家,看她还有啥话要捎带着给她父母说。” 三麻子拄着文明棍走过来,客气地朝那警察打了个招呼:“你好!辛苦了!” 做派完全是一个绅士。 那警察也堆笑着回了礼,他不知我们西服革履的,是啥人物呀,只隐约知道跟刚来的女佣有关系,再说也见过面。便开了院门,到一楼门前按了几下门铃。 不一会儿,一枝梅腰上系着围裙出来了。 没等我们开口,三麻子抢先道:“大外甥,在这干的还好吗,黄局长可是我的老相识,你要好好伺候着人家。” 一枝梅抿嘴笑道:“二舅,看你说的,都是熟人托熟人,我能不好好干吗,快进来吧,看看我拾掇的屋子干净不。嘻嘻……” 她说笑着,把我俩请了进去。 一进屋,我们立马都严肃起来。 三麻子站在客厅中间,扫了遍屋子,把文明棍往楼梯上一指,我和一枝梅忙一边一个搀扶着上了二楼。 二楼有三个房间,一间是主卧室,一间是次卧室,还有一间书房,卫生间。皆装潢的很豪华。 三麻子咬牙低骂了一声:“这杂种!” “三爷,咱咋办?”我从遮着纱帘的窗口朝下面瞥了眼,见那警察背着枪在外面溜达。 三麻子道:“我在他们床上睡一觉,你俩下去,等晚上那对狗男女回来,进来一个逮一个,记住,别弄出动静来。” 这应该是他早谋划好的策略。 一枝梅问道:“直接杀死,还是要活的?” “要活的,堵好他们的嘴,别让他们出声就行。”三麻子咬牙道。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那宋小宝若进来,该咋办?” 三麻子蹙了下眉头:“也要活的,暂时一个都别杀,捆住了就行。记着,有事叫我” 我一听,心里稍松了口气,小宝毕竟是荷花的儿子,我可不能昧着良心杀死他。活,就好。 三麻子吩咐完后,就坐到黄金宝夫妻的大床上,拖过绵软厚实的红绸缎被褥,仰身躺下了。 我掩好门,跟着一枝梅来到了一楼客厅。 等人是非常难熬的事,尤其等着杀人,更煎熬,心里不紧张,不激动那是假的。 我坐在客厅沙发上,不时透过窗帘朝外望,没心吃茶几上的干果,也没心喝茶,却频频上卫生间。 而一枝梅却不慌不忙地挨个房间转了一圈,见我坐下,便过来挨着我坐了。一阵女人特有的清香气味扑鼻而来。 我特么更紧张了,这个女人是绝不敢惹的,惹上就是一辈子的罪,永无出头之日。 我悄悄地把屁股往一边挪了下,一枝梅朝我一瞪眼:“咋了?怕我吃了你?” 我忙摇头:“不是,别让人看着。” 她“切”了一声:“谁能看见?我告诉你,崽子,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噢,你趁我迷糊的时候占了我的便宜,现在又想甩开了,没门,姑奶奶绝不是好欺负的,哼!” 她说着伸手就要揪我的耳朵。 我忙用双手捂住,低声哭求道:“不是,不是,你听我说。” “说吧!”她冷哼一声,乜眼看着我,一副居高临下的神态。 我娘,要我说,我反倒不敢说了,问题是,我说了她也不会信呀。弄不好还得揍我一顿。 我心里思衬着,左右为难,张着嘴不知说啥好。 一枝梅见我这熊样,鄙夷地一撇嘴,道:“没话说是吧,量你小子做了坏事,也不敢推脱,哼!” 我心下一激动,道:“我,我说了你信吗?” “你说啥?说实话我就信!”她怪异地看着我,似乎想从我嘴里掏出点什么来。 今天就是今天了!这个结不解开,老子一辈子都会觉得窝囊,死也不会瞑目。 我心下一横,看着她,咬牙道:“那好,我不论说啥,你别打断我的话,也别发火,行吗?” 一枝梅眯眼看着我,不动声色地道:“你说!” “其实,真的……”我心里紧咕咚着,身子趔趄着,紧紧观察着她的表情和动作,说道,“那晚上,我,真不是我呀,我……” 话刚到这,突见一枝梅胳膊一抖,“啪”的一耳光抽在了我的脸上,我眼前顿时窜起一片火星。 “你娘的……” 她低吼着,扑身压住了我,抡拳就朝我的脑袋打来,我昏了,可也不敢叫出声啊。 忙死死攥住她的手腕,不让她的拳头落下来,并低声连求:“你答应我别发火的,你……” 一枝梅却不再吭声,用力挣了几下胳膊没挣脱,突然一蜷腿弯,一膝盖顶在了我的胯裆上,我身子猛一哆嗦,嘴巴旋即被一只柔软粗糙的手紧紧捂住。 我娘呀,这是遭的啥罪呀,胯间传来的阵阵剧痛,令我冷汗都出来了,却又死也不敢吭声。 “我再警告你一次,你再敢狡辩,姑奶奶就直接废了你,听见没?”一枝梅瞪着赤红的眼睛,居高临下的盯着我。 都这时候了,我不应也不行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只有猛点头的份了。心里却冤的要死。 唉,三麻子呀,三麻子,你狗日的伤老天理了,害的老子哑巴吃黄连,有苦不能说。有我这么苦逼的吗,就是上了鬼子的老虎凳,他们也的听真话呀。 一枝梅见我屈服,这才把手从我的嘴上拿开,我苦着脸紧紧捂着胯裆,一副痛不欲生的感觉。 不料,这一悲催的动作,却又激发了她的同情(好奇?)。 她眉头一皱,低眼瞅瞅我紧捂的胯裆,问道:“真打瞎了还是咋的,我看看。” 说着,伸手就掰我的手臂。 我娘,我脑袋轰地一炸,这玩意还有看的吗,除非是自己的媳妇或郎中。 她,她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呀。 这时候,就是再痛,也不敢说痛了。我忙摇头:“没没,好了……” 我紧说着,蜷身急坐了起来。 一枝梅一见我这样,腾地火了,双眼一瞪:“咋的了,你当初好意思拿它嘚瑟,现在又装正经了?躺下,老实点!” 我发现她眼里隐隐喷出了一股想征服的欲 望,她的上嘴唇中间微微上翘着,肉肉的,非常*感。三麻子说过,这种女人,男女那事很贪,也很强烈。 我不知真假,但感觉一枝梅是非常霸道的。 这他娘的咋办?若真被她得手,以后我将遭老鼻子罪了,而且,现在她也没昏迷,脑子都清醒着呢,人证物证都在,想撒赖都没门。 咋办,咋办呀? 我急的快哭了,而她双腿跨在我身上,探手就解我的裤带,我能清晰地听见她急促的喘息声,嘴唇也红红的,充满了某种欲望。 “我,我……”我不停地小声哀求着,心里苦道:难道就这么死定了?不,我还要做最后的挣扎。 “我啥我?老实点!”一枝梅一把把我的裤子撸到了腿弯,只剩下里面的内裤。我看到她眯眼盯着我的胯裆,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娘呀,我险些晕了过去…… “我要去撒尿……”我伸手捂住了内裤,做出了最后的垂死挣扎,我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若再过几秒钟,我特么也会不计后果地冲动起来。那样,就彻底完了。 一枝梅眉头一皱,怪异地看了我一眼,厌恶地道:“快去,洗洗快点回来!” 看来,她是真要睡我呀。 我忙起身,把提着裤子向卫生间跑去,一进门,旋即反锁死了。 奶奶的,看你敢把我咋的。 我把水龙头开到底,让它肆意地哗啦着猛喷,脑子疾速旋转起来。 接下来,我该怎么对付她?拖延不是个办法,最多十几分钟她就会过来踹门,那样很有可能会惊动外面的警察。而这,是我们最担心的。 凭她那土匪性格,不定就炸了呢,不行,我……哎? 我脑子一闪,直接跑二楼三麻子睡的那房间不就行了?那样,她即使再恼,也不会当着外人的面扯这种事呀。 我想到这儿,轻轻拧开了门把手,悄悄伸头一望,见她正仰躺在沙发上瞅着这边呢。 四目相碰,电光石火。 我身子猛地一哆嗦,咧了咧嘴:“我……” 拔腿就朝楼上窜去,因为慌张,脚下被楼梯踏步一绊,咕咚一头栽在了木质楼梯上,这时也顾不得痛了,急三火四地爬起来,头也不回地窜上了二楼,咣地撞开了三麻子睡的房间。 三麻子闻声,忽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惊讶地看着我。 我也不敢说啥呀,忙呼哧道:“没,没……” 连摆着手,坐到了他身边。 还好,一枝梅没有追上来,我总算又躲过了一劫。 三麻子低低地骂了我一声,也没了睡意。 时间到了下午四点多,外面的天色有些暗了。 这时,我听到了一声汽车喇叭响,忙起身溜到窗口,隔着纱帘往外一看,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地停在了院门前。 是宋小宝开的那辆车,他们回来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仇人相见(2) 三麻子的仇敌黄金宝的车就在外面楼下。 关键的时刻到了。 三麻子坐在床沿上,面色严肃地冲我一摆头,我也顾不得惧怕一枝梅了,拔腿溜出门,急急来到了一楼。 一枝梅正在客厅里系着围裙,拿着抹布擦家具呢,显然,她也听到了外面的汽车喇叭声。见我下来,抬手冲我晃了晃拳头,接着一指卫生间,我会意,忙点头闪了进去。 这卫生间里,除了一个拖把,再就是洗漱用具,还真没顺手的武器,我撒目一阵,只好抓起一个陶瓷牙缸,躲在了门后,紧张地探听着外面的动静。 我不知宋小宝会跟着进来不,或者,有没有其他外人一同进来。进来的人越多,动静就会越大,危险性就会越高。但愿只那个王八局长自己呀。 我心里默默祈祷着,就听见外面一枝梅的说话声:“黄局长好,您回来了?” 紧接着一个男人呵呵笑道:“以后叫大哥就行,叫局长太见外,呵呵。” 老王八,死到临头还想着美事呀。 因为屋内铺着地毯,我听不清有几个人进屋。心里正急着,又听一枝梅问道:“局长大哥,今晚在家吃饭吗?” 黄金宝道:“嗯,这两天在外面吃的太腻,你弄点清淡的菜就可。” “好的大哥,嫂子也回来吃吗?”一枝梅又问道,“回来吃的话,我多做一点。” 只听黄金宝叹了口气,道:“她打电话了,说今晚还有个应酬,要晚些时候回来,你弄点菜,陪着哥喝两杯,唉,这整天忙前忙后的,看着风光,其实真累呀。” 看来,他对一枝梅有了歹念。 一枝梅道:“大哥,俺真不会喝酒,在家的时候,过年俺爹让我抿了一小口二锅头,我就睡了一天一宿,嘻嘻……” 她这是在故意引 诱他呢,醉了更好,趁机下手,呵呵。 黄金宝又是一阵笑声,道:“是吗,那咱不喝白酒,喝法国葡萄酒,很甜,也不醉人……” “那好,大哥,厨房里有几个菜,您过来看看,我该炒啥。”一枝梅要把他骗进厨房动手了。 而这正是每个色鬼巴不得的机会。两人并肩在一块,顺手拍拍肩或假装亲热的拉拉女方的手,或不经意地碰一下屁股,这是很正常的,也是火力侦察,看女方有啥反应。若扭捏,就可直接下手吃豆腐,若拒绝,那再慢慢引逗,不信你能躲得过去。 果然,黄金宝上钩了。 两人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我心里也砰砰紧跳起来。 只听黄金宝喃声道:“大妹子,你的头发真黑……” 他这是在调 戏了。我能想象的到,他的手在抚一枝梅的头发。但愿那土匪娘们别毛躁呀。 还好,一枝梅并没发作,而是小声道:“别,让人看见,嘻嘻……” 我靠,她也学会撒娇了? 紧接着,隔壁的厨房门响,两人应该是进去了。 下手的机会到了,我紧握着陶瓷牙缸,悄悄地拧开门把手,刚敞开一条缝,忽听厨房里“咕咚”一声轻响,再没了动静。 我举着牙缸几步奔到厨房门口,一把推开门,举手就要打,却见里面只站着一枝梅,而那个色鬼黄金宝已窝在她的脚下不动了。 这么利索? 我大喜,忙低声叫道:“大妹子!” 一枝梅朝我一挥手:“扛上去!” 我应了一声,忙不迭地弯腰扛起已昏迷的黄金宝,急急奔上了楼。 推开主卧室的门,见三麻子正盘腿坐在床上,翻看那本破黄书呢,你娘,我们心惊胆战,九死一生的,你这家伙还在这稳坐钓鱼台。 我气丢丢地道:“三爷……” 一下把黄金宝仍在了床上,万没想到那家伙“啊呀”一声,竟醒过来了。 我脑袋轰地一炸,刚要飞身扑上,却见三麻子随手把那本破书朝他额头上一敲,姓黄的竟又晕过去了。 好险啊!我惊出了一身冷汗。 “把这东西绑起来,用布条把他的嘴勒紧。”三麻子坐在那儿,朝我发号使令。 我转头望了望四周,见屋里也没绳子,布条啥的,就道:“我下去找跟绳子来。” 说完转身刚要走,三麻子低骂一声:“床单不是呀,你小子就是个棒槌。” 他这一说,把我提醒了,忙过去从床单上撕了几根长布条,把黄金宝的手脚捆了个结实,又用一根布条,连同他的嘴巴和脑袋捆紧,使他发不出声来。 这一切弄好后,三麻子又让我把黄金宝搬坐着依靠在床头被褥上,最后,三麻子欠身探手用大拇指掐了他的人中,姓黄的又醒了过来。 他惊恐地看了眼我们,又转头四望,这才明白是被绑架了,脸色唰地一片惨白。 “小二子,还认得我吗?”三麻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惊恐万状的黄金宝,不温不火地问道。 黄金宝盯着他,稍蹙了下眉,似乎想起了什么,忙点头,嗓子里呜噜呜噜的,却发不出声。 “没想到吧,被你们爷们牵着当狗溜的三麻子,我又回来了。”三麻子语气加重了些,眼神也有了些迷离。不知道是仇恨还是快意。 黄金宝眼里突然掠过了一丝绝望的光,他下意识地转头看向窗外,外面,天色已黑了下来,他家院门口的电灯大亮,灯影下,那个警察背着枪在溜达。 他是在奢望喽啰能来救他呢。 三麻子冷哼一声,道:“二子,别费心思了,今晚谁也救不了你了。只有三爷我才能放你条狗命。” 黄金宝一听,惊愕之下,泪水哗哗地从眼眶里涌了出来,冲三麻子直点头。也许他真以为三麻子会不杀他了。 可惜,从三麻子手底下过的,没有一个活人。噢,有,是“活死人”。 对于这样一个‘哑巴’,三麻子发泄了几句气话,也就懒得说了。 我不知他要怎么处理掉这个姓黄的,便问:“三爷,咱把他弄出去,还是在这里就地?” 三麻子摇了下头:“不急,好戏还没开始呢,你下去吧,等那汉奸婆子回来。” 我心里一紧,下去?土匪婆子还在下面呢,我可不敢再靠她的边。 便道:“不急,她回来还早呢。” 三麻子皱了下眉:“要你下去就下去,注意着点外面的狗,过了八点,他们就换岗了。” 晚上外面两条看门狗,更得小心。我只好硬着头皮又来到了一楼。 客厅里,灯火通明,窗户上的两层窗帘已全部拉严了,一枝梅正独自坐在沙发上发呆呢。 听见我的脚步声,她慢慢地转过头来,我不敢再给她笑脸,便阴沉着坐到了茶几对面的皮墩子上。 “那家伙咋样了?”一枝梅看着我,问道。 我道:“三爷说等他老婆回来,一块拾掇。” 一枝梅哦了一声,咬牙道:“好,等会我来宰了他!” 这娘们,宰个人保证比宰个鸡更利索。武功厉害着呢。 我们就这么默默地坐了一会,北墙桌子上的座钟响了九下,应该是晚上九点了。那汉奸婆子快回来了吧。 我起身走到窗户前,轻轻掀开一角窗帘向外望去,见院门外两个警察在对着头点火抽烟。 便又回来坐下,焦急地等那女人回来。在这寂静的夜晚,跟一个虎视眈眈的土匪娘们在一起,我心里不忐忑才怪了。 一枝梅眯眼盯着我,突然开口问道:“我问你个事,你要说实话。” 我一愣,瞄了她一眼,不知她要问啥。 “你怕我吗?”她问道。 那还用说?不怕的话,早跟你睡了,还用的着这么胆战心惊的了? 可我不敢说实话呀,否则又会挨揍。 便咧了咧嘴,来了个折中的回答:“差不多吧,多少有点。” “为啥?”她紧问道。 “不,不是怕,就是,就是,你脾气太爆……”我说完这话,紧张地偷眼瞄着她的反应,若她一起身,我立马就窜。唉,没办法,被这疯娘们揍怕了。 一枝梅得意地呵呵一笑,道:“只要你老实地听我的话,我脾气还是很好的,明白吗?” 不明白也的明白呀,我苦逼的点了点头。 “过来,”她眯眼朝我勾了勾手指,“抱着亲亲我。” 我娘,我心猛地一抽,这不是猫逗耗子吗?倒血霉了。死麻子呀,死麻子,老子在上面好好的,你狗日的咋又撵我下来呀,这不是找死吗? 我昏了,不过去吧,非挨揍不可,过去吧,那这辈子就拴在她的裤腰带上,拿我当狗使唤了,一不好就打,哪个男人能受的了? 我忙摆手:“别,别,那娘们快回来了……” “没事,还早着呢,”一枝梅瞪眼道,“你过来不过来?” 她说着,拳头就握紧了。 坏了,这回她已有了准备,跑也跑不了了。咋办?过去?得一时之欢,遭一辈子罪呀。 就在我极度悲催苦逼的,唯唯诺诺地要站起来时,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汽车轰鸣声,紧接着一道刺眼的亮光穿透窗帘,射了进来…… 第一百二十九章仇人相见(3) 窗外突然射进来的强光,打断了一枝梅逼我亲吻她的企图。 两人同时一愣,面面相觑。 一枝梅朝我一摆头,我又忙奔向了卫生间,抄起那个陶瓷牙缸,避在了门后。 过了没一会,听见楼门响,紧接着传来一枝梅的声音:“太太,您回来了?” 一个女人道:“这么晚了不睡觉,还在客厅里干啥?老黄回来了吗?” 听声音,就能猜测出是一个比较强势的女人。 “太太,我在等您呢,”一枝梅道,“黄大哥早回来了,这会可能在楼上睡下了呢。” “噢,备好热水了吗,我要洗澡。” 随着说话声,我听见女人高跟鞋踏在地毯上发出的沉闷声。 “太太,备好了。”一枝梅的说话声也离卫生间近了些。 她俩应该是在往这儿走。 我紧紧屏住呼吸,下意识地往后移了移,紧张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高跟鞋的敲击声止,门把手在扭动。 我这才突然意识到,我手持着陶瓷牙缸是多么的愚蠢,对付一个女人,赤手空拳足矣,况且外面还有一枝梅在其身后呢。 用牙缸打她,很可能会一击致命,而三麻子是要活的。 我忙把牙缸往左手上换,就在这时,忽见房门“咣”地大开,一个女人咕咚一头扎了进来。 我猛一哆嗦,扑身死死压住了她。 只听一枝梅在门口低声道:“起来,她已经动不了了,你还抱着她干啥?” 口气酸酸的,明显是在吃醋。 我脸唰地一热,忙从那女人身上站起来,眼睛也不敢看她,道:“我把她扛上去。” 说着就弯腰抓那女人的胳膊。不料,脑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忙转头,见一枝梅叉腰站在我身边,拧着眉毛瞪着我:“滚一边去,我来弄!” 晕,这也不许动呀,太霸道了吧。若被她知道了我和玲花、荷花的事,那还不得扒了我的皮?我心里一阵颤栗,直起身子,退到了一边。 一枝梅扛起昏迷的谢安娜,转头冲我道:“你在下面听着点动静,我上去先把那个姓黄的宰了。” 说完就出门往楼梯上走去。 两个狗男女没费半点事就搞定,我长舒了口气,来到客厅,呆呆地站了一会,又轻步走到窗户前,掀起窗帘一角朝外望了望。 见两名警察背着枪,穿着大衣在门外溜达着跺脚。 一切风平浪静,我坐到了沙发上,拿起茶几上玻璃盘子里的一个大红苹果就啃了起来。刚啃了几口,就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转头一看,一枝梅颇有些沮丧地走了过来。 难道她还没动手,那对狗男女就死了? 我诧异地低声问道:“咋了?” “你三爷让你上去。”她说着,过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 要我上去?干啥? 看看一枝梅的脸色,我也不敢再问呀,就起身,边啃着苹果,边匆匆上了楼。 一进房间,我看到黄金宝夫妻皆被捆着依靠在床头上,惊恐地看着进门的我,以为我们要动手杀了。 那女的连连摇头,一个劲地把身子往后缩,蓝绸缎旗袍下两条穿着肉色丝袜的长腿嗦嗦乱抖。而高耸的胸脯也随着她的扭动而上下左右的乱颤。 三麻子呢,端坐在床上,瞅着他俩,一言不发。 “三爷。”我轻轻叫了一声。 三麻子也不看我,说道:“把这娘们的衣服给我扒下来。” 我一愣,扒下来?他要干啥?难道……我突然明白了三麻子的意思,他,是不是要当着黄金宝的面,奸了他老婆? 这,也太没人性了吧。 我见那女人满眼乞求,拼命摇头,脸色红的像块布,泪水也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心里不由生出一股恻隐之意,死麻子,要杀就赶紧杀呗,干嘛要做这丧尽天良,令人不齿的事呀。 再说,再说楼下还有一枝梅,不管啥理由,我扒这女人的衣服若被她看见,一顿劈头盖脸的猛打是绝对避免不了的。 三麻子见我犹豫着不前,火了,低声吼道:“你聋了吗,快点!” “三爷……”我嘴一咧,露出了极度为难的表情。 “我再说一遍!”三麻子伸手从床沿上抓起了那根文明棍。 这杂种,要打我了。 我心里一紧,忙道:“好,好,我扒……” 说着,转身掩上了房门,生怕被一枝梅上来看见。 黄金宝夫妻一见我要动手了,吓得脸色瞬间变白。 男的绝望地闭上了眼睛,女的则可怜巴巴地乞望着我,拼命摇头。 这地步了,我也只能不管不顾了,再说这对狗男女也不是啥好东西,羞辱折腾他们一顿也是应该。 我心里安慰着自己,硬着头皮上去,抓住那女人的衣襟,哧啦一下撕掉了半边,一片红色内衣立马展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心头猛地一颤,似一头脑袋充血的公牛,瞪着赤红的眼睛,带着一丝病态般的快意,加快了速度,没几下,那女人的衣服从外到里,就被全部扒光。 一具雪白而略显瘦弱的胴 体暴露在了我们的眼前。 柔和的灯光下,她的脸惨白无光,眼睛紧闭,柳眉紧蹙,两行悲绝屈辱的泪水在灯光下咕咕往下淌着,血红的嘴唇被洁白的牙齿紧紧咬住,纤细的脖颈,雪白的高耸的胸部,绵软的肚腹,光滑如玉的双腿…… “奶奶的,”三麻子猛吞了一口口水,直身边脱着衣服,边冲着紧闭双眼的黄金宝,“二子,好好看着,你三爷要*你老婆了,你是个站着尿的,就过来跟我拼命呀……” 他脱光衣服,欠身朝着仍闭着眼的黄金宝的脸部猛捣了一拳:“睁开你的狗眼,看老子怎么*你老婆的!” 黄金宝被打的一哆嗦,稍一睁眼,又赶紧闭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嘴里不知呜噜着啥。 “郭子,把这狗日的俩眼给我挖出来,放在他老婆的头上,让他看着!”三麻子的声音有些怪异了。 我发现他脸色赤红,鼻翼不停地抖动,眼睛也射着瘆人的绿光。 我娘,这家伙不会是自己诈了吧? 我心头一紧,忙道:“三,爷,我,我出去会,就在门外……” 三麻子并不理我,而是附身双手抓住了谢安娜的两个大奶,偏腿骑了上去,那女人身子猛一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我忙逃出了屋子,站在门外,可也不敢关门呀,怕里面突然发生变故,就那么虚掩着,心里咕咚着跳着,身子也不由哆嗦起来,不知是紧张,还是别个,脑袋一片空白。 屋里,传来三麻子的牛喘声,夹杂着那女人极度屈辱的呻吟声…… 我知道,三麻子对付女人是有绝招的,不管是不是强迫,最后,女人都会因极度兴奋而失控。 我不忍听这变态的杂音,蹲身依在门框上,紧紧捂住了耳朵。 过了好一会,一枝梅从楼梯下走了上来,见我蹲在门口紧捂着耳朵,诧异地眨了下眼,望望虚掩的房门,似乎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眉头旋即一皱,一脚踹开了门。 “你们这是干啥?”一枝梅恼怒地道,“放开她,要杀就杀,欺负一个女人有意思吗?” 我随着她的进入,也起身转过头去,见房间大床上,那女人已软瘫在哪儿,肚皮急剧起伏着,而三麻子则忙不迭地拿衣服遮挡他那干瘦的身子。 “大妹子,这俩狗男女可都是汉奸呀,”三麻子辩解道,“鬼子日的,我 日不得?” 我靠,阿q逻辑。 “再说,你,你知道这家姓黄的王八蛋当初是怎么折腾我的吗?老子就是零刮了他们的皮肉,也不解恨呀。”三麻子显然对一枝梅的突然闯入而不满。 一枝梅并不再说话,过去扯过一被褥,把那女人的身子盖好,又顺手猛地抽了黄金宝一巴掌,声音之脆,力度之狠,我听着都不觉一哆嗦,黄金宝闷吼着一头栽下了床。 紧接着,她从腰里抽出了一把尖刀,飞身扑过去朝着黄金宝的脖子就要扎下。 三麻子低叫一声:“慢着!” 一把攥住了她的胳膊。 “咋了?”一枝梅转头恼怒地看着他。 “别急,事还没完呢……” 啥,啥?三麻子这话是啥意思,难道还要…… “还有那个司机,还有白天那条看门狗,到时一块拾掇了,”三麻子咬牙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不留后患,否则,你我都的死!” 我心里猛地一沉,杀宋小宝?这,这…… 我昏了,忙低声道:“三爷……” “闭嘴!”三麻子大概因为我刚才没能阻止一枝梅进屋,而有些恼,“这儿没你说话的份,滚出去!” 我一愣,转身气丢丢地出了屋。 不一会儿,一枝梅也出来了,冲我道:“走,下去,等天明,活逮了那俩东西,一块杀!” 这时候了,我也不敢再违抗了,更不敢透露我跟小宝他娘荷花的关系,否则这娘们很可能连我一块宰了。 唉,三麻子呀,三麻子,你这恶魔,所到之处,真是血流成河,片甲不留呀…… 第一百三十章血腥杀戮 这一夜,我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楼上楼外的突然出现变故。 一枝梅也因三麻子折腾仇敌黄金宝的老婆,而情绪有些气闷。 三麻子这招确实非常卑鄙,下三滥到极点,你狗日的有本事,让那个汉奸娘们心甘情愿的投你怀抱,或别当着她男人的面做,也行呀。 畜生做的事,他也做了。 简短截说,天亮后,一枝梅要我上去看看三麻子还有啥事要吩咐。 我上楼进了房间,见三麻子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那个黄金宝仍窝在床下一动不动,不知死了没。 他老婆谢安娜呢,被子蒙头,也一动不动,不知三麻子再折腾她没有。 我想了想,觉得没必要再扰醒他,便又下了楼,跟一枝梅说了。 一枝梅蹙了下眉毛,说那就这样吧,等八点多,那司机来了,我就把他叫进来,然后再把那个值白班的警察弄进来,这事就妥了。 因为昨晚没吃饭,我们也都有些饿了,却又没心思做饭吃,便把茶几上果盘里的干果点心一扫耳光,倒了几杯热水,慢慢地呷着,频频看座钟,等猎物上钩。 八点刚过,我透过窗户的纱帘往外瞅了一会,见晚上值班的俩警察撤了,值白班的那个警察手里拿着个热乎的红薯在那低头吃。 不一会儿,一阵汽车的轰鸣声传来,应该是宋小宝来接主子了。 我心里猛地一紧,说不上是激动还是纠结。 而一枝梅闻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伸头往外一看,车子已停在了院门外。 她转头朝我使了下眼色,我又乖乖地溜进了卫生间。手握着那只陶瓷牙缸,时刻准备着。 其实,我真是多余,逮黄金宝夫妻,屁点忙没帮上,估计这宋小宝和那个警察,也不等我出手,就会被彪悍的一枝梅拾掇了。 果不然,宋小宝在外等了一会,大约见黄金宝没出去,就进来敲门,一枝梅开了,说黄大哥还在洗漱,你先进来坐坐吧。 宋小宝刚进客厅,就被那土匪娘们一巴掌拍在后脑上,连哼没哼,就咕咚一头扑倒了地上。 我听见动静,忙从卫生间里窜出来,一枝梅挥挥手,让我把他扛上了二楼。 这时,三麻子也醒了,打着哈欠,瞥了眼我肩上的宋小宝,道:“捆好,堵住嘴,仍地上吧。” 表情平淡,口气平和,似乎这不是在警察局长家杀人,而是在自家杀狗。 我应了一声,把他放到床下的地毯上,撕了几块布条,捆住了他的手脚和嘴。 然后又急急返回了客厅。 一枝梅见我下来,又指了指卫生间。看来,这忙我是铁定帮不上了。 我怏怏地进了门,也不再关了,而是虚掩着,反正等着出来扛人就行了。 这时,楼门一声响,我估计是她出去叫那个警察去了。 没一会,脚步声传来。 只听一枝梅道:“黄大哥在楼上,两人都挪不动个书柜,太太还不满意呢,嘻嘻。。。。。。” 那警察可能还是个光棍,或者是二杆子?只听他粗声道:“我去弄,我可有劲了,大妹子,你不知道呀,俺家那盘几百斤的大石磨,我都能搬起来。。。。。。” 说话声伴随着脚步声渐近,忽听“咣”的一声,紧接着传来那警察的惊叫。 我脑袋轰地一炸,飞身窜出来,惊见一枝梅和那警察在地上翻滚着扭打在了一起。 我娘,还特么真有劲呢,看老子的! 我低吼一声,扑上去一拳打在了他的脑袋上,那小子身子猛一僵,艰难地转头望了我一眼,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我长舒了口气。 要抓的都抓完了,一枝梅出去关好院门,带上楼门,我扛着那警察就上了楼,别说,这家伙身高体壮的,还真沉,起码有一百八十斤。 怪不得那么抗造呢。 人都齐了,接下来就看三麻子怎么处理了。 他扫了一遍房间,冲一枝梅道:“把那司机拖到门外,一刀捅死他,对准胸脯,注意,别溅了身上血。” 我猛地一愣,想起了荷花,心里特不是滋味,但此时此刻,谁也挡不住这场杀戮了,何况,我们也是在保命。 一枝梅应声持刀走到宋小宝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往外就拖。 三麻子又叮嘱道:“捅死后,把他身上的布条都解开,收拾好。” 一枝梅并没再吭声,人刚出去,就听“啊”的一声惨叫,宋小宝倒在了血泊里。 我脑袋不由大了,虽然我也杀过人,且是从死人堆里滚过来的,但心里还是有些颤栗。 “你!”三麻子朝我一摆下巴,“把这看门狗用茶杯朝他的后脑勺来他一下,要一击致命,噢,先把他的衣服脱光了,再打!” 我硬着头皮走到那警察跟前,蹲身就扯他的衣服,不料,这小子身子忽然一抖,猛地睁开了眼,我吓得嗷的一声,一拳打在了他的面门上,他旋即又晕死过去。 我急三火四地扒光他的衣服,从床头柜上抄起个茶杯,把他的身子翻过去,用力砸了下去,那小子身子猛抽了几下,不动了。 四人除掉俩,还剩下黄金宝夫妻了。 这时,三麻子在床上直起身子,一把扯开被褥,那女人雪白的身体猛然一抖,眼睛里充满了无限的惊恐之色,拼命摇头。 我们刚才所做的一切,她应该都听到了。这对一个女人,是绝对残忍的。 三麻子翻身压住她,双手死死卡住了她的脖子,可怜这女人,被凌 辱了一夜,最终死在了这个魔鬼的手里。 看着她瞪着一双大眼,直直地盯着天花板,我头皮不由一阵发麻。 紧接着,三麻子三下五除二,把她手脚上的布条解开了。 最后,轮到黄金宝了。 三麻子让我把他抱到他妻子的身上,解开了其手脚的布条。 三麻子又冲一枝梅道:“大妹子,你报仇的时候到了,就是这个东西,他和他的家人,杀了你二十多个兄弟,给我朝他背上猛捅!” 一枝梅二话不说,持刀上去,咬牙瞪眼,连捅了黄金宝三刀,那家伙一动没动,就软软地趴在他老婆身上死了过去。可能他一直昏迷没醒吧,所以才没啥反应。 连杀四人后,我们又伪造了现场,一枝梅的那把刀放回了宋小宝胸前的血窟窿里,又把那个警察拖到楼梯上,光着身子头朝下。 而黄金宝夫妻还是床上的那个姿势,只不过是把他的双手挪到了他老婆谢安娜的脖子上。 这样,一般人看到的现场,就会以为,这是一起突发的捉奸案。 那警察跟黄金宝的老婆光着身子在床上鏖战,被突然回家的黄金宝发现,黄金宝用茶杯击中了警察的后脑,警察晕倒。 红了眼的黄金宝又要卡死妻子,那警察醒过来后,持刀连捅了他后背几下,突又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忙拔腿往外跑,恰跟司机宋小宝装了个满怀。 警察一刀捅死了他,但因急慌,又加脑袋受伤,在下楼梯的时候,一头栽下去,死了。 这个逻辑,这个现场,估计鬼子真的要用心破案,还原真相,起码要两三天时间。 而到那时,我们也早逃窜出济南府的地界了。 三麻子,你这杂种真是费尽心机了。 我们打扫完现场,去卫生间洗了手,搀扶着三麻子出了门,沿街走了一段路,又穿过两条胡同,坐上两辆黄包车,跑了几条街,又租了辆带蓬子的马车,三人坐上去,跟车夫说了从东门出城。 那车夫打马扬蹄,不一会儿便来到了城门口。 因为鬼子和伪军只对进城的人查的严,而对出城的则懒得搭理,所以,我们无惊也没险地顺利过了鬼门关,一路向远处奔去。 其时,太阳已挂中天,大约快晌午了吧。 路上行人稀少,偶有挑担推车或讨饭的,见我们的马车驶来,也都远远地避到了路边。 我们驶出约三十多里地,那车夫坐在车辕上回头冲车里的三麻子问道:“老板,还走吗,再往前走,要加钱了。” 三麻子呵呵笑道:“伙计,今天你遇上我们爷仨,算是交了好运了,走,前面付家店下。” “啊?”那车夫一愣,咧嘴道,“那,那还有五六十里呢。。。。。。” “切,”三麻子一撇嘴,沉声道,“一块大洋够不,不够再加!” 车夫一听大喜,忙点头:“好好,够了,够了,嘿嘿。” 车子继续沿着乡道往前奔。 我透过前面的车帘,隐约看见迎面走来一个人,是个女人。 那女人头戴蓝色围巾,着一身破旧黑袄裤,胳膊上挎着个篮子,急急向这走来。 咦?这身影咋这么熟悉呢? 我不由皱了下眉头,再细瞅,但因围巾遮住面容,看不见其真面目,不过,其下巴却是露在外面的。 这,到底是谁?走路姿势咋这么眼熟呢? 就在我满脑子打着问号,车和人擦肩而过的一刹那,我脑袋轰地一炸:玲花? 第一百三十一章寻找玲花(1) 在马车和那女人擦身而过的一刹那,我一下子惊呆了。 这……这不是玲花吗? 虽然看不到她的面容,可那身段,那走路的姿势,不是她,还会是谁? 我差点脱口喊出,忙一把扒开车蓬子的侧帘,伸头再望。 肩膀突然被一只手硬拽了回来。 “你看啥?”一枝梅瞪眼喝问道。 “我,我……”我看着她那恶狠狠的眼神,不敢吭声了。 一枝梅疑惑地看着我:“刚才过去的那个女人,你认识吗?” 我忙摇头:“不,不认识。” “那你看啥?” 我娘,这土匪婆子,能不能不再逼我呀。 我火了,就是一堆灰,也能被这土匪逼出火星来呀。 “我随便看看,咋的了,你能管得着吗?”我硬气地道,心里暗暗发了狠,以后,绝不能再怕她,老子跟你啥都没干,可以说是毫无瓜葛,你管我?算老几呀,哼! “呀呵,你还大胆了呀。” 死土匪婆子伸手就揪我的耳朵,我猛然一把推开她:“滚!” 一枝梅大约从没见我发这么大的火,惊愕之下,稍一愣证,“啪”的一巴掌扇在了我的脸上。 我脑袋轰地一炸,眼前窜出一片火星。 今天就是今天了! 我嗷的一声,扑身跟她扭打在了一起。 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扭打,不但把那车夫吓坏了,而且三麻子也火了,他忙抱着脑袋挤到一边,大声呵斥道:“住手,给我住手!” 我闻声,也不敢再闹了,也忙抱头罢战,而一枝梅却不依不饶,她哪儿吃过这样的亏?又抡起巴掌猛扇了我脑袋几下,见我真屁了,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了手。 “你们这是干啥,在这闹腾,马惊了咋办?年轻轻的真没个数,”三麻子愤愤地骂道。 “他看女人。”一枝梅声音里有些委屈,像个孩子,“我不让他看,他还不听。” 我也犟道:“看女人咋了,满大街都是女人,不看的那是瞎子。” 话刚落,我的脑袋又挨了她一巴掌。 你娘,跟这女人在一块,即使不傻,也的被她打傻了。 我气丢丢地不吭声了。 三麻子见此,也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而跟车夫闲聊起来,可能是想缓和刚才尴尬紧张的气氛吧。 看着他那嘻哈的丑陋嘴脸,我的怒气不由转到了他的身上。 这杂种做的孽,让老子替他顶着,啥玩意呀。世界上有我这么窝囊的吗。 而且,在以后可预见的日子里,我还会继续受到这俩狗男女的侮辱、打击和排挤,想想都会头皮发麻。 不行,绝不能再和他们在一起了,要赶紧逃离开他们的束缚,去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我脑子里又闪出了路上那个女人的身影,愈发认定那就是我朝思梦想的玲花,她衣服破旧,还挎着个破了边的篮子……她,会不会是沿路讨着饭,千里迢迢地来济南府寻找我吧,这很有可能,她说过,我到哪,她就到哪…… 我不敢想了,心里酸的要死,屈辱悲痛的泪水,顺着脸颊咕咕地流了下来。 我不敢哭出声,就那么用手捂着脸,悲苦的思念和着泪水一口一口地咽进了肚子里…… 傍晚的时候,我们终于到了三麻子说的付家店。 这不是个镇子,而是一个有几百户的大村子,沿街有好几家店铺。 三麻子付了车钱,下了车,领着我和一枝梅来到一家不大的旅店里,要了两个房间,进去看了看。 一枝梅一间,我和他一间,里面很简陋,就一铺土炕,炕底下一个火炉,再没其他家具。 我们在隔壁的羊肉馆吃了饭,便回到旅店,洗洗脚就躺下了。 因为颠簸一天,三麻子昨晚又跟那汉奸婆娘折腾了半宿,早累乏了,倒头没几分钟,就呼呼大睡起来。 我虽然也困的要死,但却不敢闭眼,因为一闭眼,就会到天亮,还会继续受一枝梅和三麻子的欺负。 我想跑,尽快逃离他们的魔掌。 如果说以前只有这种想法而不逃离,是因为不知道要去啥地方的话。那今晚不同了,那个貌似玲花的女人的出现,鼓起了我极大的野心和冲动。 去找着玲花,带她返回潍县,挖出我们藏在奶 头山树林里,和坟地里的财宝,远走高飞,寻个山高皇帝远的偏僻山沟,安安稳稳、恩恩爱爱过一辈子。 退一万步说,如果那女人不是玲花的话,那我再去找荷花,带她去淘金享福。总之,绝不能再跟着三麻子这个恶魔和一枝梅这个土匪婆子遭罪了,弄不好小命都不保呢。 我越想心里越激动,黑暗中,我听见三麻子的呼噜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甜,估摸着差不多有十点多钟了。 便悄悄地下了炕,蹑手蹑脚地摸到门口,轻轻拉开门闩。 如果此时三麻子突然醒来,我也想好了对策,就说去茅厕。 不过还好,麻子依旧呼噜连天。 我轻轻拉开门,提心吊胆地迈出了门槛,随手又慢慢地把门带好,来到旅店前厅。 掌柜的趴在柜台上没睡实落,听见脚步声,忙抬头,见是我,懒洋洋地问道:“干啥?” 我小声道:“屋里闷的慌,出去跺跺脚。” 掌柜的怪异地望了我一眼,没再吭声。 我出了门,在门口左右看看,街上漆黑一片,遂沿街急急向西面奔去,出了村子,我便加快了速度,一溜小跑,直冲漆黑空旷的原野窜去。 这一气,就跑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累的浑身湿透,气喘如牛,才放慢了脚步,腿脚软软地,身子摇晃着继续往前溜达。 我不敢停下来歇息,怕天亮后被那两个恶魔追上,那这一切美好梦想都完了。 天黑,景物也模糊,好在路能辨的清,只要一直顺着走下去,就能到达白天我和玲花擦肩而过的地方,然后,在其周边几里或十几里的村庄里仔细寻找,再不行就直接进济南府,反正人就在那些地方,寻她个十天半月,不愁找不到。 她能不畏艰难,千里迢迢来济南府寻我,我就不能吃这点苦吗,只要能找到她,就是吃再多的苦也值。 这种精神动力驱使着我跌跌撞撞,深一脚浅一脚低走了大半夜,翻过一道土岭,转头望望四周,虽然依旧夜色沉沉,但凭记忆和感觉,这地方应该是白天我和玲花相遇的那段路了。 咋办?继续往前走?还是以这地方为中心,在周边的村里寻找? 我考虑了一阵,加上又累又困,最后决定先在这儿扎营吧,等天亮后去周围的村子打听。 打定主意后,就要找个地方眯会了,可这儿是平原,一马平川,也没个树林,草窝子啥的容身呀。 朦胧中,我眯眼瞅见不远处的田地里有几个凸起的影子,那儿可能是秸秆垛吧,白天的时候从这儿路过,隐约望见过。 其实沿路田地里都有这种秸秆垛。 我便越过路沟,朝一处就近的草垛走去。 因为天冷,白天也化了雪,地上结了一层冰,地也硬邦邦的,踏在上面格外有声响。 走着走着,我突然觉得头皮一阵阵发炸,而且,越靠近那几个草垛,头皮越炸的厉害。 我知道这是第六感觉起作用了,前面黑乎乎的草垛里定有狼兽啥的藏在那儿。 咋办?转身跑?但经验告诉我,在这黑咕隆咚的夜里,一马平川的原野里,你再能跑,跑得过狼兽吗?它们只要一发现你破了胆,就会奋起直追,那样,你就被动了,心理也会瞬间崩溃。 奶奶的,不就是条狼吗,老子经历过的事多了,能从死人堆里滚过来,能背着‘活死人’跑,还怕天黑路滑,飞禽走兽吗? 今儿个就在这歇定了! 我心里为自己鼓着气,紧瞅着前面几个黑乎乎的草垛,蹲身往地上摸索,抓了几个冰疙瘩,有这玩意在手,来多少狼,老子也能让它有来无回,瞬间死翘翘。 高兴的话还要吃顿狼肉呢,哼! 别瞧不起狼肉,它可是一宝。小孩生水痘,吃了它的肉,就能痊愈。这是民间秘方,包括上次提到的怎么捉狐仙(黄鼠狼),百分百包真。 我心里发着恨,把几个冰疙瘩揣在兜里,两只手一手紧握一个,跺着脚就往草垛走去。 然而,草垛里啥反应没有,我的头皮还是紧着一炸一炸的。 赶紧把这些东西(一个?)撵走吧。 我扬起胳膊,“嗖”地扔出了一个冰疙瘩,只听“哗啦”一声响,我急三火四地又从兜里摸出一个,准备对付突然窜出来的饿狼的攻击。 然而,奇怪的事发生了,草垛里竟没半点声响传出。 你娘,我就不信了! 我接连又朝其他几个草垛扔出了冰块,除了投掷物传来的“卡啦”声外,都没任何反应。 这,难道是我第六感觉太敏感了?吊毛没有,头皮还发炸,脑残吧?靠! 我自己把自己吓了一顿,又白忙活一阵,心里总算平静了。 便来到一草垛旁,伸手扒拉开一条缝,迎头钻了进去。 咦?不对呀,这……这儿咋就有个现成的窝?难道有人或狼兽曾在这儿呆过? 不管它,睡觉! 我调过身子,面朝外,一屁股坐了下去,仰靠在草上就闭上了眼。 突然,一个声音问道:“你是谁?” 我猛地一楞,我靠,这里面还有人? 我忙睁开眼,寻着刚才发声的地方望去,虽然是在夜里,草窝子里也伸手不见五指,但怪异的是,刚刚还黑咕隆咚地啥也看不见,眨眼就通明一片。 我心里一下子毛了,目及之处,一个小孩坐在草壁下,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我说的不眨眼,是因为他没眼珠,只有两个空洞,而且,而且眉毛以上半个额头全没了,脸腮,嘴巴,也应该是被耗子啥的啃光了肉,露出了白森森的骨头。显然是个死人。 死人……死人也能说话? 我脑袋轰地一炸,险些晕死过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寻找玲花(2) 那具近似骷髅的脑袋空洞洞地看着我,没了嘴唇,只露着牙龈的嘴巴一张一合。 “你是哪儿的,叫啥名字?”骷髅继续问道,声音非常怪异,好像是从骨头里发出的。 他残破的衣服里瘪瘪的,其身体可能已瘦干成了木乃伊,或早被老鼠啥的啃光了,只剩了一副骨头架吧。 因为袄袖子里露出的手,也跟干柴似的,皮也都没了,只剩下骨头,跟蟹子爪似的弯曲着。 这小孩,很可能是窝在这儿冻饿而死,后被老鼠啥的啃了,骨髓里就有了动物的因子。 我知道,我碰上鬼魅了。 我脑袋一片空白,但不敢再看他,更不敢跟他对话,老一辈人说过,任何时候都不能跟鬼对话,否则,人与鬼的气息就会在无形中被打通,那自己也就成鬼了(鬼附体,比诈尸更可怕)。 怎么办?赶紧跑吧。 我壮着胆子,一声不吭地起身就要往外钻。 那小孩紧问道:“你要干啥?坐下!” 若给一般的人,这时候不是一屁股坐下,就是惊叫着撒丫子窜,或哭求着饶命,而这,也正好激起鬼魅的活力。 哭求?鬼是冷血怪物,没丝毫感情的。跑?你能跑的过鬼魅吗?坐下?那正好中了它的计。 我既不回应,也不听从,更不敢撒丫子,而是装作没听见似的,手脚僵硬地钻出了草垛。 只听见里面还在叫:“你坐下,我跟你说个事……” 我紧张的要死,脑袋发沉,手脚也僵硬,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了,呼吸也困难了,老是感觉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堵着。胸腔急剧起伏着,拼命喘气。 但我不敢就这么跑,必须毁掉它的肉身,否则,霉运就会跟随你一生。 我哆嗦着从兜里摸出火柴,因为太紧张,也太颤栗,连划几根都瞬间灭掉。 草窝里那个男孩听到了划火柴的声音,破口大骂起来:“你特么想死是不是,赶紧扔掉,再不走,老子出去掐死你……” 我脑子里立马闪现出它那螃蟹似的爪子,更紧张的要死。 一把从火柴盒里抓出七八根,“哧啦”一下划着了,忙用双手捧罩着往草垛上凑,不料,不知哪儿来的一阵阴风,一下子又把火种扑灭。 我娘,我头都要炸开了,眼前一片鬼魅的身影,耳朵嗡嗡直响。 里面的小孩仍在大骂,且声音更高亢凄厉:“我*你八辈祖宗,我让你断子绝孙,永世不得好……” 我知道,我若不出声,它是动不了的。 我强忍着巨大的恐惧和压力,从草垛上抽出一把干草,又抓出一把火柴,抖索着划燃,终于引着了草,慢慢凑到草垛上,看着微弱的火苗一明一灭的在草上闪烁,心里紧张的连气都喘不动了。 好在,那火苗一窜一窜的,渐渐蔓延开来,火借风势,骤然“轰”地一声,成了一团火球。 随着大火噼里啪啦的燃烧,草垛里传出了凄厉瘆人的惨叫和哭嚎声,那声音,惊天地泣鬼神。 我无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虽然面对着炙热的大火,但身子抖得却像风中的稻草…… 我病了,浑身上下每个关节都痛的要死,就那么躺在冰天雪地里,躺在火堆旁,迷迷糊糊地一直到了天色大亮。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模糊地望见路上有人影在走动,却没人注意到我。 我竭力想发出声音,呼喊他们,但费了半天劲,只在喉咙里咕噜出几声,别说远处的路人,就是我自己,也听不清在说啥。 我知道,我若这么一直躺下去,肯定会死掉,我想起了玲花,还有荷花。 我不想就这么死掉,我还年轻,还有很长的岁月要过,和玲花,或者荷花,还有……我播下的‘龙种’。 我想看看他(她)长的随谁,不论随我还是随“大花瓶”,都应该很健壮,很漂亮。 我就那么躺着,脑子一会迷糊,一会清醒,我隐隐看到了玲花头戴蓝围巾,穿着破袄裤,挎着篮子从路上走来。 又发现荷花一直在哭,在一个很大的房子里,守着一具尸体在哭。 那尸体是我吗?还是她的儿子狗蛋? 噢,我也叫狗蛋,如果,她同时失去两个叫狗蛋的男人,心理能承受的了吗? 我哭了,出不了声,只有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汩汩地流到耳边,渗进头发里。 一阵轰鸣声传来,震得地面都颤抖了。 我艰难地转过头去,模模糊糊地望见两辆卡车在路上驶过,那肯定是鬼子的车,他们要去干啥?是抓我们吗? 我又想起了三麻子他们,他们若一觉醒来发现我不见了,会不会着急,疯狂地寻找我? 或者急匆匆地继续逃离? 这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个谜。也没心思再去想了。 我不想死,要继续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可能拥有玲花和荷花,也还能知道三麻子最后的结局到底报了没报了仇。 这个世界诱惑力太大了,它驱使着我拼尽最后一点气力,一点点地爬到了路边,然后一头扎在雪地里,失去了知觉…… 等我一觉醒来,第一眼看到的是一位慈祥的老者。 老者见我醒了,忙惊喜地喊来正在灶间忙活的老伴,两人高兴的不得了。 老者说,他推着车,载着老伴去走亲戚,见我趴在路边,刚开始吓了一跳,以为是死了,本想急急走过去,但老伴非要他停下瞅瞅。 他只好放下车,走到我身边,伸手探了探鼻息,还有气,只是额头烫的要命,知道我是发烧了。 夫妻俩便把我拖拉到车上,老伴在车架另一边扶着我,也沉着车,把我推回到家里,找来乡村郎中抓了药,而我,醒来的那一刻,已是第二天中午了。 我这辈子,遇到的好人无数,但救我命的,老者夫妻是第一个。我终生感激他们,刚解放的时候,我去找过他们,但夫妻已在几年前过世了,我哭了一场,倾其所有,给了他们的儿子八块大洋…… 唉,不说这个了。 我在老者家调养了两天后,就又继续去寻找玲花,周边的七八个村子,都跑遍了,没有任何她的音讯。 没办法,我准备去济南城里找,但在路上,无意中听到几个进城的乡民闲聊,说一个警察局长和他老婆被人杀了,鬼子在四处抓人呢。 我做贼心虚,就不敢去了,只好躲在进出城门必经之路的一片树林子里呆了一天一宿,终没能发现玲花的身影。 最后失望之下,又去了宋家庄,想带荷花一起私奔。 进了村,来到她家门口,见院门紧锁,村人说,两口子前两天就被几个警察开着车带走了。 显然,是因为他们的儿子的事。 我不敢在这儿呆下去了,急急出了村子,望望空旷的四野,心里突然迷茫起来。 我不知道现在该去哪儿,没家,没了玲花和荷花,也就没了投奔的动力和目标了。 我心里渐渐恐惧起来,又想起了以前讨饭的日子,还有玲花的笑脸,荷花的温柔…… 我哭了,在空旷的原野上漫无边际地走着,泪水顺着脸颊汩汩地流了下来,任凭冰冷的寒风打在脸上,却再感觉不到以往刺骨的痛疼。 玲花,也许还在济南府的大街小巷里苦苦寻找我,她纤弱孤单的身影,还会伴着日月轮转,在瑟瑟寒风中苦苦寻觅。 荷花,也许还在日本人的审讯室里受着酷刑,只是不知,她若知道了是我出卖了她的儿子,会不会痛恨我?因为,若没有我,她的儿子肯定不会死,虽然是个败家子,但总归是她的儿子呀。 还有三麻子,一枝梅…… 我不敢再想了,猛然抹了把脸,仰头冲着灰暗的天空连吼了几嗓子,像一只孤独的狼,绝望之下,忽然产生出了某种冲动。 我要活着,好好的活着,独自去闯出另一条不可预知的路,因为我才十八岁,还有很长的岁月要过。 我在旷野上走了好一段路,心理也渐渐坚定下来。 那么,接下来,我要哪儿,去干啥呢? 回潍县?不行,我听宋小宝说过,整个山东地界,全都被日本人占领了,我即使回到那儿,也没好日子过,更不敢去挖出财宝带在身上,何况,那儿也没了任何亲近的人了。 去德县找“大花瓶”?,无异于送死,他们正满天下通缉我们呢。 去追随三麻子?那种受束缚,受打击的日子,我是真的够了,另外,他们要去重庆,而宋小宝说过,长江一带,日军和国军正在调集兵马,准备决一死战,去西南的路线早已被中日双方层层封锁死了,南下的路,步步维艰。 东、南、北是不敢去了,只有往西? 宋小宝还说过,西北方,山西一带还没被日军占领,因为那儿地贫人稀,日军无暇顾及。 唉,有文化就是好,天下局势都能知道。 我心思一顿,决定往西北去,逃离鬼子的控制区,或许那样我就不会再受到他们的通缉追杀。 主意拿定后,摸摸兜里,空空如也,出远门总不能沿路乞讨着去吧,再说现在长大了,诺高的汉子再去讨饭,会被人骂死。 我想起了三麻子的“生死之交”阿云。去她那儿,看看能不能给点盘缠,另外,三麻子跟黄富贵一家的恩怨之谜,也是我颇为好奇的。 或许,临走,能从她那儿解开这个谜团,因为,我特么稀里糊涂地落到这个地步,也不知为啥呀。 死麻子光说报仇,到底报的哪门子仇?他吊毛没损失一根,把我这个局外人却害的‘妻’离子散,无家可归。 不弄明白,我死也不甘呀。 第一百三十三章汉奸三麻子(1) 我准备逃离鬼子的通缉追捕,去大西北。 山东和山西应该是搭界吧,就像东村和西村一样,不过路途要长一些罢了。 抱着这个想法,我来到了我们前几天来过的小王庄,找到了三麻子的“生死之交”阿云。 我的突然出现,令阿云惊喜异常,连问大事办完了吗,胡哥在哪儿? 因为三麻子说过,办完了大事,就带她远走高飞。 我不敢说真话,就吭哧着说,我和三爷走散了,现在不知他去了哪儿。 阿云一听,表情瞬间僵硬起来,泪水也夺眶而出,不过,并没有哭出声,只是那么呆呆地,任凭泪水在脸颊上流淌。 我安慰她,说三爷是坐着马车走的,我因跟个地痞打了架,一刀把他捅死了,就没敢跟他一块走,自己跑到了这儿。 阿云吃惊地看着我,好久才舒了口气,说我不该冲动。 气氛缓和下来后,我说了准备逃亡的事,她想了想,说行。 接着去厨房给我切了盘熟驴肉,我吃饱喝足。 想起了三麻子和黄家的恩怨,就试探着问她。 阿云眨眨眼,看着我,道:“胡哥没跟你说?” 我说他只跟我提起过跟黄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没说怎么结下的,更没说遭了怎样的罪。 阿云哦了一声,低头若有所思低道:“那个黄富贵,也会催诈尸的……” 我猛地一楞,惊讶地望着她:“那,两人斗过法?” 阿云苦笑了下,叹道:“不说这个了,既然胡哥不愿提起,我也不能瞎说。” 这女人,真是跟三麻子一样,嘴紧呀。 她见我有些愣怔,遂笑了笑,把话锋转到了我出远门的事上。叮嘱了我几个注意事项,然后又去了后屋,手里拿着个布包回来,坐到了对桌前。 我正疑惑着,她就把布包推给了我:“郭子,这是一个金元宝,还有我攒下的二十来块大洋,你拿着,路上别屈着自己……” 我晕,她……真是女中豪杰呀。 我忙摇头推辞:“不,不,姐,我只要两块大洋就行了,这元宝是俺三爷给你的,我不要。” 我说着,把布包硬往回推。 阿云一瞪眼:“你嫌弃姐,还是咋的,姐也没别的,你带着路上好用呀,路远着呢。” 我坚决地道:“姐,我带这个不方便,走不多远就会被土匪啥的劫去,就是,就是住旅店,也会被人算计的。” 我这一说,阿云似乎也突然想到了这是个问题,蹙了下眉,道:“那你今天别走了,等明天再走,行吗?” 我不知她想干啥,想想反正也没个紧日子,就应了。 她把我安排到后屋一间小屋里,说今天你就呆这儿,哪里也别去。 说完就出屋锁上门,忙活去了。 我躺在小屋的土炕上睡了一天,不知啥时,我听见一阵门响,睁开眼,屋里一片漆黑,这应该是晚上了。 门开,阿云手里端着一盏煤油灯进来了,另一只胳膊上还搭着一块蓝布。 我忙坐起来,叫了声姐。 她应了声,把灯放在炕沿上,那块蓝布也放到炕上,抽身又出去了。 我瞅瞅那布匹,不知她想干啥,难道…… 正迷糊着,她又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驴肉汤和一摞火烧走了进来,热情地道:“来,先吃饭吧。” 我见只有一双碗筷,刚要问,阿云道:“我刚才在前屋吃了,你自己吃吧。” 我便埋头吃了起来,而她却拿着剪子,用一把木尺比量着忙活着裁起衣服来。 等我吃完饭,她也裁好了,把盘子端出去,又进来,开始缝起了衣服。 我不知道她给谁做的,也不便问,就仰躺在被褥上,默默地看着她忙活。 昏暗的灯光下,她低着头,一针一针地在布片上反复穿梭着,乌黑发亮的头发遮住了她的额头,高耸的鼻梁,白里透红的脸庞,尖尖的下巴,白皙的脖颈…… 我忽然有了一种冲动,仿佛她不是别个,而是自己的家人,我又想起了玲花,如果她在,那该多好啊,因为,这种氛围,这种温馨的环境,才是一个真正的家。而我,不就是想要一个爱我和我爱的女人一个这样的家吗。 我不敢打破这种做梦都想要的暖暖的意境,痴痴地看着她,眼睛莫名地湿润了。 “郭子,来,穿穿这个试试。”阿云抻着缝好的衣服,冲我道。 我一愣:“我的?” “要不还有谁的,你要出院门了,姐给你做件新衣服,多缝了几个小暗兜,一个暗兜里装一块大洋缝起来,这样不管干啥,就听不到动静了,也不显眼。”阿云淡淡地说着,把衣服递了过来。 我心里猛地一热,泪水夺眶而出,忙抹了把脸,接过衣服,站起来穿上。 阿云眯眼瞅着,点了点头,说还差不多。 接着又让我脱下来,从自己的裤兜里拿出一把大洋,挨个缝进了褂子里的小暗兜里,我数着,一共十个。 忙完这些,她又出去拿进来一双黑布千层鞋,用剪子把鞋底铰开条缝,一只鞋里塞进六块大洋。说六六大顺。 最后,把剩下的两块大洋揣进我兜里,并叮嘱,路上节约着花,也别饿着,花一个,从暗兜取一个,这样,能过很长日子的。若实在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就回来找姐,姐弟俩忙着这个小店,饿不着。 我只有点头的份了,突然也意识到,我之所以喜欢比我年龄大的女人,潜意识里不就是却少母爱吗? 第二天,我告别了阿云,带着她给我连夜烙的火烧,和一大块熟驴肉,踏上了不知归宿的路途。 我心里暗暗发誓,等有一天我不再被通缉了,一定回来看看恩人,继续寻找玲花和荷花。 一路上,我风餐露宿,不敢走大道,也不敢在大的城镇里住宿,因为,那儿多有日本人和汉奸盘查。 我的良民证也不敢带在身上,“马猴子”的假名也随着证件被撕碎,随风消失了。 我一直往西北,每天往太阳落山的地方赶,一路上,我看到过无数惨死的尸体,有饿死在路旁的乞丐,有被掉在树上,破了肚子的男人,也有被扒光衣服扔在水沟里的女人,还有没了脑袋的婴儿。 这些,多是被日本人或汉奸杀死的。 我连续走了一个多月,期间在路上被官军抓去为他们挖了两天战壕,还硬塞给我支破枪,要我打鬼子,幸亏瞅机会逃掉,要不就完了。 一个多月下来,感觉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路人的说话声也跟山东人不大一样了,问了,才知道是河南跟跟山西搭界了。 我这才明白,原来山东和山西中间还隔着一个河南呀。 宋小宝说过,山西没有鬼子,我就认定了这句话,又埋头走了两天,翻过一座很高的大山,见了乡民,再问,终于算是进了山西地界了。 我在高兴的同时,也感觉到了身体的极度疲惫,浑身也脏的不成样子,但因为没了鬼子,我就想到镇子上吃顿饱饭、洗洗澡。 可问了路人,才知道最近的镇子离这儿也有三十多里,而其时,太阳已挂中天,我的肚子也饿的咕咕叫了。 便想寻个最近的村子,要点饭吃,当然给他们钱。 但奇怪的是,沿路几个村子,都有土围子圈着(三四米高的土墙把村子围起来,类似于城墙,但没城墙高大结实)。 村口还有背着土枪或扎枪(红缨枪)把守的乡民。 我试着过去问了,想进村讨点饭吃,却都被他们拒绝,不许进去。 没办法,我只好忍着饥饿,继续往前走。 又艰难地翻过一座山梁,远远望见前面有一个很大的村庄,便又硬着头皮,走了几里路,来到这个村口,这儿同样有土围子,也有持枪把守的乡民。 我发现村口的土墙上还有两门土炮,隐约觉得这村子比别的村庄势力要大很多。 其时,我已累饿的连腿都拖不动了,若这个村子再不让进,把守村口的乡勇不发发善心给口吃的话,估计不用走几里就会倒在路边成为一具饿殍。 为了活命,我硬着头皮,拖着如灌了铅的腿,一步一歪地还没走到村口,几个乡民就警惕起来,纷纷把背在肩上的枪持在手里,齐刷刷地对准了我。 你娘,不就是个要饭的吗,用的着这么如临大敌了? 此时,我也不惧了,反正过去也是死,走开也是死,不如豁出命去碰碰运气,或许还能吃口剩饭,毕竟都是普通老百姓,再说我兜里还有几个大洋呢,不信就换不到一顿饱饭。 我这么想着,还距他们十几米,有个看似领头的乡民就吆喝开了:“站住,干啥的?” 我忙举起手,可怜巴巴,有气无力地道:“大哥,俺讨饭的,实在走不动了,可怜可怜俺,给口吃的吧……” 几个乡民一听,面面相觑,对头嘀咕几句,那头领喊道:“过来!” 咦?有戏,我娘,天下还是好人多呀。 我忙应着,举着手就摇晃着向前走去。 “你哪儿的?”一持扎枪的,四十多岁的乡民问道。 我忙道:“俺山东的,大哥行行好,给……” 不料,话刚到这,几个乡民不约而同地持枪对准了我:“站住,不许动!” 我靠,这,这是咋回事?难道我哪句话说错了吗?可我啥也没说呀,就山东的,这,山西跟山东不会是有啥世仇吧?可我从没听人说过这事呀。 “大哥,行行好……”我绝望的要哭了,看来他们是要拒之我村外了。 “特娘的山东就没个好人,光些骗子……”那头领骂道。 另一乡民紧接道:“不光骗,还耍流氓,那天栓娃媳妇去山上放驴,就被操着一口山东口音的瘸腿老头子给忽悠了,不但白日了她,毛驴也被骗走了……” “就是,就是,山东人没一个好东西,见一个打一个……” 啥,啥?山东的一个瘸腿老头,忽悠了一个小媳妇,心甘情愿的让他日了,还骗走了她的毛驴?有这么傻的女人吗?有那么精明的骗子吗? 精特么胡扯,若他们说的是真的,那死老头子也绝对是大神级的人物了,跟三麻子那杂种有的一拼,这不可能。 因为在我心目中,这世界上没有比三麻子精明的了。 而三麻子早去了千里之外的重庆了,这又突然在山西冒出一个山东瘸腿老头,难道瘸腿的老头都很精明? 这也有可能,因为没了条腿,那养分都上脑子里去了,不精明才怪。 第一百三十四章汉奸三麻子(2) 那几个把守村口的乡民说的话,把我惊的一愣一愣的。 也不知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呀。 在山坡上放驴被骗走,这有可能,但被一过路的瘸腿老头骗走了驴,又骗奸,打死俺也不信,除非那女人是个傻子。 我刚要质疑,又听一乡民叹道:“唉,没想到栓娃媳妇那么精明,那么俊的一个人,竟被一个死瘸腿老头子糟蹋了,真他娘的,这还有天理吗……” 听口气,他颇有些吃醋和不平。也许这人也想着那啥媳妇呢。 我绝望了,看来,想进村是没门了,他们不打死我就是天大的面子了。 我极度失望之下,本就疲惫饥饿的身子也抗不住了,双腿一软,咕咚一屁股砸在了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因为没气力,哭的也没劲,悲催交加,竟一头歪在地上,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被人抬着在跑,不知他们是要把我扔沟里喂狼,还是扔湾里喂王八。 但此时,我已气若游丝,他们管把我扔哪儿,我也没力气反抗了,认命吧。 不知啥时,我的嘴巴里被灌入了一口水,我娘,扔湾里了? 我心猛地一沉,忙睁开眼,竟见一老太太在我头顶说话。 咦,这是咋回事? 再细看,却发现我在一间黑屋子里,而那老太太正在端着一碗苞米粥喂我。 见我醒来,老太太大喜,忙转头喊来几个人,众人皆伸头好奇地望着我,叽叽喳喳的也不知说的啥。 原来,这个村子叫大堡村。 我晕倒后,那几个站岗的乡民处于同情,把我抬到了村里一个叫张保庆的大户人家里,喊来佣人,也就是那个老太太,端来一碗苞米粥喂我喝了。 而挤过来看的是几个长工。 我醒来的消息,立马被一个叫山梁子的长工报告了主人张保庆。 张保庆便过来探问我的情况,我如实跟他说了老家住址和名字,来这地也没啥亲戚朋友可投奔,就是想避开鬼子的追捕。 他见我年轻,块头大,是把干活的好劳力,就说你若没别的地方奔,就在这休养两天,给我家扛活吧。 我一听,自然求之不得,便谢了。 连吃两顿饱饭,我有了力气,精神头也上来了。 我发现,他家不但院子大,房子多,而且还养着兵。虽然这些兵都是本村的乡民,武器也只有土枪和扎枪,但觉悟都很高,村口那几个乡民就是他家的长工兼兵。 当然,这些兵不单是他家养的,而是全村每户人家都凑钱或纳粮,只不过他出大头而已。 这叫村民自治联防,防的是土匪和从战场上逃散下来的散兵游勇。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鬼子也早打过来了,县城里就驻扎着一个鬼子小队,指挥着几百名伪军汉奸,配合日军行动。 我也从长工山梁子那儿听说,那个骗驴又骗色的瘸腿老头,被乡民们追出老远,眼看越来越近,一乡民迫不及待,朝他打了一火枪,这不打还好,一枪出去,上百颗铁沙子呼啸着嵌进了驴屁股和那色老头的后背上,毛驴大惊,惨叫着撒丫子一溜烟地窜远了,那死老头子也由此捡了条命。 但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那老头逃进县城后,不知咋的,竟当上了县长李红林的师爷,正鼓动鬼子伪军,准备来屠村报仇呢。 所以,附近各村口才把的这么严,就怕混进奸细来。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被大堡村的人救了一命,咱的给人家卖命呀。 我毛遂自荐,跟东家张保庆说,我当过兵,也杀过很多鬼子(其实是三麻子杀的),既然你们救了我,我无以报答,就跟伙计们把守村口,日夜巡逻吧。 刚开始,张宝庆他们还担心我是鬼子派来的奸细,不大放心,过了几天,见我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庄稼人,便不大再监视我了。 我来后的第七天吧,傍晚的时候,忽然有人来给张保庆密送了一条消息:陵川县城里的日伪军要来扫荡。 张保庆得知消息后,立马派人通知了各户,村民顾不得吃饭,男女老少几百口子人就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了他家院门口,男人多拿着铁橛或尖叉,女的有的扛着棍子,有的举着菜刀,熙熙攘攘地挤了半条街。 通明的火把下,人人脸色凝重,紧张地望着站在院门口石阶上的村长张保庆,听他训话。 张保庆四十多岁,人高马大,声音也洪亮,他腰别盒子枪,大手朝空中一挥,说道:“老少爷们们,据我们在县城里的伙计探知,鬼子和二鬼子将在明天一早,来咱们这地方扫荡……” 这个关系到全村老少生死存亡的消息一公布,村民们哄地炸开了,虽然他们也猜测到有大事发生,但还是禁不住骚动起来。 有人喊:“打死那些畜生,来一个,老子收拾一个!” “对,老子早就盼着那些矬子来,一刀一个杀个痛快……”另一汉子道。 这些人多是村子里的光棍或活跃人物,能趁着在这么大的场合喊两嗓子,壮壮威风,目的是吸引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还有寡妇,不定她们引羡慕他们是条顶天立地的真汉子,而成就了姻缘呢。 美女爱英雄,千古哲理! 张保庆见大伙群情激愤,斗志昂扬的,也动了感情,又大声说道:“我建议,今天晚上,老人孩子和女人,有友的奔友,有亲的投亲,先躲开这次战火,另外,村里的男人,十五至五十五岁的,全部留在村子里,一个都不准跑,有在外面做活的,连夜通知他们赶回来,私自溜号者,按照村规民约,开除村籍,房子充公,永世不得返回。” 他这一番话,把那些本想装病的人吓住了,也不敢溜号了。 紧接着,张保庆指示我和山梁子等十几个人,把住村口,督促着扶老携幼的女人出了村,投亲奔友去了。 其实,也没多少人愿意跑,因为鬼子扫荡是一个区域的大面积扫,周边十里八村的,一个都脱不过,与其跑到别的村里,还不如守在自家好呢。起码大堡村人多势众,能抵挡住鬼子。 所以,村里大多数妇女留了下来,齐涌到张保庆家里,帮着烧火做饭,犒劳准备上土围子作战的爷们。 一时间,屋里屋外,院里院外,灯火通明,人声熙攘,好不热闹。 张保庆也豁出去了,因为全村数他家有钱又有地,家产多,若鬼子进来,他损失就惨了,所以,吆喝人从他家地窖里抬出了七八个木箱子,放到院子中间,打开一看,我娘,全是清一色的手榴弹,还有一挺捷克轻机枪。 这是他压箱底的宝贝了,乡民们惊叹之余,勇气更加高涨。拥挤着要拿家伙。被张保庆阻止,说都抬到土围子上去,挨个分。 我没别的本领,打枪不准,就紧着跟张保庆说,我臂力大,投弹投的准,多给我些手榴弹。 其他人听到了,纷纷嚷着也要多给,张保庆只好组织几批人,在大街上举着火把,选拔投弹手。 最后,选出了五个投的最远,也较准的人,每人给了十颗手榴弹,而我因是第一名,又曾经上过战场,还当过炮兵。就特批了十五颗手雷,并当了村口两门土炮的炮长,指挥着四名操作手。 张保庆一遍安排下来,数了数,直接上土围子的战斗兵总共一百四十五人,而在下面准备搬运木头石块的,多是些老弱病残,有四十多人,还有村里的老郎中组织的十多个妇女,算是战场医疗队,准备随时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 队伍分工明确后,已是晚上后半夜了。 饭菜也做好了,菜是猪肉炖白菜粉条,白馍馍,而且能吃多少吃多少,开着乐。 这样的生活,乡民们甚至过年都难得吃上一顿,不用吆喝,就各自端着碗盆,呼啦啦围了上去。 院子桌上摆着的两大盆子菜,和两箩筐白馍,瞬间就没了。 张保庆一声吆喝,有人赶紧又从灶房里端出两盆菜和几箩筐白馍。 吃饱喝足后,在头领张保庆的带领下,一百多人就扛枪举叉,揣着手榴弹,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村口,上了土围子,各组吆喝着各组的人,把守住了各自的墙段,只等天明后,跟鬼子决一死战。 我不得不佩服这些山西乡民,个个都很彪悍,不怕死,义气,是他们共同的特点。 长话短说,没多大一会,东方天色发白了,周边的景物也能看清了。 我站在村门的土屋子上,转头朝四下观望,见这土围子其实并不结实,一旦鬼子用大炮轰,没几下就会倒塌。 也就是说,要想凭借这个来跟鬼子伪军干,还没开打,就败局已定。 鬼子真若进了村,那可是鸡犬不留的,我也必呜呼哀哉。 可我不想死呀,咋办? 我思斟再三,就给张保庆出了个主意,说咱不能全在土围子上,要有纵深,挑一些勇敢又有心计的汉子,埋伏在村子里面,万一鬼子突进来,就凭借地利地形优势,精准猎杀。 张保庆一听,心思心思也是个门,便选了十几个汉子,两人一组,拿着刀枪,带着手榴弹,返回了村子里埋伏起来。 不知不觉,已日上三竿,远处也隐隐传来了隆隆的枪炮声。 鬼子出动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汉奸三麻子(3) 我是做梦都没想到,山西这边也有鬼子,若知道的话,还用的着千里迢迢地跑这儿来了? 唉,看来中国这地,都被小鬼子占了。 没办法,既然哪儿都有鬼子,我也就认命吧,能打就打,打不了就跑。 也就是从这时起,我又动了回乡的念头,那儿管咋还有个念想啊。 远处鬼子的枪炮声一响,土围子上的乡民便纷纷吆喝起来:“来了,来了,小鬼子来了……” “都别瞎跑,一切听东家的……” 听着乡民的惊喊声,张保庆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转头问我:“郭子,你们面对面跟鬼子拼过吗?” 我一愣,晕,我哪儿有那个胆子呀,跟小鬼子在战场上只较量过一次,毛都还没见一根,就先把自家的小钢炮轰了。 但我不能说这些呀,便点头道:“是,东家,小鬼子拼刺刀厉害,也不怕死……” “那他们怕啥?”因为周边有其他乡民,张保庆不想让我吓着他们。 我想了想,道:“怕手榴弹,只要把他们炸懵了,就东窜西奔的乱套了。” 张保庆点了点头,若有所思的道:“那好,大炮我来指挥,你挑几个扔的远,扔的准的人,组成一个‘炮弹’组,好好瞅着,哪儿鬼子多,就赶紧往哪儿砸。” 咦,这法子好,起码不用在土围子上伸头跟鬼子面对面的瞄准被爆头。 我忙应了,绕着土围子上叫了一圈,找来了那几个昨晚选出的投弹手。 张保庆又从别的汉子那儿抽了几十颗手雷,给了我们“炮弹组”。 这样,我们就有了一百多颗手榴弹。 奶奶的,这一百多颗手雷,就是一颗炸死一个鬼子,也能把他们灭光。 我心里暗暗发着恨,眼瞅着西面隐隐爆起的烟雾和枪炮声,对组员们道:“大伙注意,咱们先别急着扔弹,等鬼子冲锋的时候,离墙近了再打,别慌,一切听我的口令,记住了吗?” 四个投弹手齐应:“记住了!” 话刚落,忽听有人喊道:“来了,来了,鬼子来了……” 众人闻声,齐刷刷地望向了东面,只见几里外的一个村子腾起了冲天烟火,一队伪军持枪向这儿奔跑着。 “坏了,坏了,小堡村被攻破了……”有人惊喊着。 “俺舅是那个村呀,我草他个娘……”一小伙子顿脚哭道。 张保庆眯眼严厉道:“都别咋呼了,各就各位,准备战斗!” 随着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散开,伏身躲在墙垛下,抱着火枪,瞄向了愈来愈近的鬼子伪军。 我趴在墙垛下,眯眼瞅着那些扑来的敌人,发现队伍里没几个戴钢盔的鬼子,而多数是伪军,人数总共有四五十个,这点人,若没大炮助威,是很难打开我们这个村的。 我心里不由稍松了口气。 这时,鬼子们距离村口只有不到百米了,队伍停下,皆半蹲在地上,举枪齐刷刷地瞄向了我们。 一个头戴礼帽的汉奸,手里舞着盒子枪,向前几步,冲我们喊道:“乡亲们,别误会,大日本皇军是来慰问大家的,只要你们打开村门,迎接皇军进去,我们保证秋毫无犯,不抢粮,不防火,更不抓女人……” 张保庆冷哼了一声,并不回应他的屁话。 那汉奸见我们没反应,立马现了原形,骂道:“别特么敬酒不吃吃罚酒,大日本皇军绝不是好惹的,你们再不开门的话,老子们攻进去,杀你个鸡犬不留!” 墙垛子后面一青年不服了,大声骂道:“你个死汉奸,有种的来吧,老子砍下你的狗头当尿壶!” “就是,打死那个杂种……”乡民们也纷纷骂开了。 那汉奸一看不动真家伙是没门了,便转身奔到后面的一个鬼子曹长面前,说了几句什么,那曹长随即一举手枪,吼了一声。 俩鬼子忙支起掷弹筒,冲着这边就咚咚打了两发榴弹,榴弹呼啸着落尽了土围子里面,只听“轰隆隆……”两声巨响,我只觉得脚下一颤,冲天的碎石土屑夹杂着烟雾,哗哗地落了我们一身。 “东家,打吧!”一乡民喊道。 “别急!” 张保庆的话刚落,鬼子的机枪,步枪开火了,密集的子弹呼啸着飞了过来,激的土围子上一片费屑,我们的头顶上也嗖嗖直响。 “隐蔽好,别抬头……”张保庆背靠着墙垛子,挥着手枪,大声朝乡民们喊着。 爆炸在村子里,在土围子里外墙下,接二连三的炸起,子弹也跟刮风似的呜呜呜直窜。 我心里狂跳着,躲在墙垛后,一动不敢动,手里的手榴弹也握的更紧,身边篮筐里的手雷也不敢放手,只等鬼子的火力一停,就回身砸狗日的。 鬼子的火力打了好一会,有几发榴弹落在土围子上,几个村民惊吼着摔下了墙。坚实的村门也被轰开,但门楼没塌。 “兔子给给!” 鬼子火力刚停,日军曹长就向蜷缩在地上的伪军们发出了冲锋的命令。 那汉奸头目也挥舞着盒子枪喊道:“勇猛无敌的皇协军兄弟们,皇军考验咱们的时候到了,冲进村子,皇军大大的有赏,抓着大姑娘小媳妇随便日啊……” 随着这极具诱惑力的喊声,几十个伪军抱着枪,佝偻着身子,纷纷吆喝着向村门冲来。 墙上的爷们们火了,只见张保庆猛地一个转身:“打!” 话刚落,十几条火枪几乎同时发出了怒吼,十几条火龙轰轰地窜向了迎面而来的人群。机枪也响了。 火光闪处,七八个个伪军惨吼着仰面摔了出去。 其他伪军一看不好,咣咣扑倒一片,纷纷举枪缩头,跟土围子上的人对射了起来。 一时间,无数赤红的枪弹呼啸着在双方的头顶,周边嗖嗖乱窜,不时有人惨叫着倒下。 在火力方面,我们明显压制不过那些全副武装的日伪军,他们渐渐占了上风后,鬼子曹长又是一声“兔子给给”。 几十个伪军又弓腰缩脖地举枪向前涌来。 我见他们距土围子还有七八十米了,忙冲伏在那儿的张保庆喊道:“东家,火炮,打!” 张保庆转头冲早已等的猴急的几个土炮手猛一声吼:“打!” 火芯子旋即被引燃,阳光下,引芯“哧哧”地闪着火星,钻进了炮膛,只听“轰、轰……”两声天崩地裂的巨响,两团硕大的火球呼啸着飞向了几十米外的鬼子群。 鬼子们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两团大火球裹挟着飞了出去。 火球掠过之处,伪军们死的死,伤的伤,横七竖八地倒在那儿,哭喊声一片。 鬼子曹长和那汉奸头目一看昏了,这他娘的还没攻进那个破土围子,就死伤了十几个兄弟。 咋办?趁着土炮还没装好弹药,赶紧再冲击吧,堂堂的大日本皇军领导下的下勇猛无敌的皇协军同志们就不信拔不掉这颗钉子。 不过,这次鬼子学乖了,一半人举枪火力掩护,一半人嗷嚎着持枪朝村口猛冲过来。 几个乡民伸头举枪刚要打,几发子弹呼啸而至,准确地击中了他们的脑袋,两个汉子惨吼着摔下了围墙,旋即被在下面的“医疗抢救队”的妇女们抬走。 我正愣证着,张保庆转头吼道:“郭子,手雷打呀!” 我娘,我还忘了这事呢,光顾着心惊胆战地看热闹了。 忙冲几个投弹手吼:“快打,快打,别伸头,往人群里砸!” 话刚落,四五颗手榴弹喷着白烟,旋转着砸进了蜂拥而来的伪军群里,又是一连串爆响,火光闪处,几个伪军惊吼着窜上了半空,紧接着又咣咣地砸回到了地上。 后面掩护的鬼子一看不好,集中火力就向我们这儿扫来,密集的子弹飞蝗似的在我们头顶上嗡嗡乱窜。 我忙喊:“别伸头,赶紧散开,看我的……” 那些掩护的鬼子伪军,距离我们约有八九十米,这个距离,也只有我能勉强够的到。 可我也不敢在土围子上站起来呀,否则被一枪爆头是分分钟的事。 我连滚带爬地窜到土围子下,列好架势,扯掉一颗手雷拉弦,估摸着鬼子的大体位置,抡起胳膊,狠力扔了出去。 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外面惨嚎声一片。 土围子上的乡民惊喜地连喊:“好好,再打,快打!” 我又忙不迭地连扔出两颗,紧接着传来的是地动山摇的炸声,和鬼哭狼嚎的咒骂声。 乡民们在我的战果鼓舞下,纷纷从土围子上跳下来,帮着我扭手榴弹盖,我扔出一颗,他们旋即又递给我一颗,这样连扔了五六颗后,张保庆在上面喊道:“好了,好了,鬼子跑了!” 我一听大喜,忙和几个汉子跑上土围子,伸头一看,可不是咋的,鬼子扔下二十多具尸体,跑了。 不过,他们没跑远,而是撤到我们的火力打不倒的几百米外,停下来,又摆开了阵势,可能是在等待大部队增援吧。 这对我们来说可不是好事。 我忙跟张保庆说了,他也意识到了危险的来临,皱眉叹道:“那也没办法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看来,他们是真要跟村子同存亡了。 我可不想死。到时看看吧,不好就赶紧从别的方向跳出土围子逃跑。 趁着鬼子在远处等待援军的工夫,几个乡民匍匐着出了村门,把死鬼子扔下的枪支弹药,悉数捡了回来。 十几只钢枪在手,加上原有的那挺捷克机枪,火力大大增强。 乡民们纷纷表示决不让鬼子前进一步,就是用身子挡,也要把他们挡在村口外。 张保庆看着破衣烂衫,烟熏火燎的众汉子们,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重点表扬了我这个外乡人的勇敢和精明。 医疗抢救队的十几个妇女的眼光,齐刷刷地盯向了我,我从来都是被骂的主,哪得到过这样的荣誉,忙说是东家指挥有方,云云。 一四十多岁的妇女见我很腼腆,就嘻笑道:“小伙子,你多大了,等着打完这一仗,赶走鬼子,我给你说个婆娘,嘻嘻……” “对呀,你看好村里哪个姑娘,俺给你说媒。”另一妇女紧跟道。 张保庆也乐了,指着一个高个子姑娘,道:“这不是有现成的吗,我看枣花就不错。” 众人一听,哈哈大笑。纷纷揶揄着我快点头,而那叫枣花的姑娘则羞的直往人后里钻。 我脸一热,忙假装擦汗,却无意中发现几个小年轻的眼神怪怪的,可能是不甘心被我这个外乡人出了风头,抢了他们的村花吧。 众人说笑一阵,就散开,重又各就各位。 我被几个投弹手簇拥着上土围子的时候,无意间回了下头,猛然发现有个人在偷看我,我猛地一愣,是枣花。 我娘,看来她是当真了,也是,张保庆在村里说话从来说一不二,他指定的事,村民都得听,也愿意听。 而枣花见我回过头来,四目相碰,电光石火,她身子猛地一抖,忙不迭地转身跟着其他妇女奔向了村里。 上了土围子,张保庆又重新部署了兵力,重点就是村口,我们之所以没把村门堵死,就是为了引诱鬼子往这儿冲锋,要不他们架着梯子满周边往上爬,就麻烦了。 但令我们没想到的是,鬼子的增援部队拖着大炮来了。 我眯眼远远瞅见,这次来增援的部队足有一百多人,两门大炮,还有重机枪。 更令我震惊的是,还有两个骑着马,一个是鬼子军官,另一个人则是中国人,头戴礼帽,身穿酱紫色绸布褂裤。 那鬼子军官好猜,应该就是驻陵川县的那个最大的官——鬼子小队长。而那个汉奸,难道是县长? 我心里嘀咕着,罩手仔细望去,脑袋轰地一炸,身子一下子僵住了:我娘,他,他咋那么像三麻子呀…… 第一百三十六章汉奸三麻子(4) 鬼子队伍里那个熟悉的身影令我大吃一惊,难道他是三麻子? 不可能,他早和一枝梅去了千里之外的重庆了,这会死活还不知道呢,怎么可能来山西? 一样身材甚至模样差不多的人多了去了,绝不可能是他。 我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时,众人也纷纷嚷了起来,他们显然是被如此多的日伪军惊着了。 有的说咱快撤回村里吧,在自家屋子或胡同里狙击鬼子,更安全,更有利。 有的说还是往北山上跑吧,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不,鬼子大炮一轰,墙塌了,谁也阻挡不住他们进来。 张保庆听了,似乎也有些动摇了,转头看向我,因为我曾当过兵,也杀过鬼子。所以觉得我应该有些经验。 其实我有屁经验,撒丫子逃还是有一套的。 我也本想赶紧逃跑,可心里对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老是鼓鼓颠颠的,既怀疑那是三麻子,又怀疑不是,总想搞明白了。 如果不是,我就赶紧撒丫子逃回山东,若是,也许看在师徒的份上,我还能救了这一村人。 远处,日伪军们在汇合后,开始了兵力部署。 两门大炮就地架起,上百名日伪军也排成一字队形,端着枪,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我眯眼紧瞅着那个骑在马上的汉奸,见他并不上前,而是站在原地,举着望远镜朝这边观望。 我转头冲张保庆和几个乡民问道:“你们看见那个骑马戴礼帽的汉奸了吗?他是啥人?” 一乡民脱口而出:“还有谁,日伪县长李红林呗,别人能捞着骑马?” 另一乡民忙否定:“不是他,李红林是个大胖子,跟头猪似的,这个人比猴子强不了多少,绝对不是。” “那是谁?”我转头四问。 众人皆茫然。 这时,鬼子的大炮开火了,第一发炮弹呼啸着飞过我们的头顶,落在村里,腾起一片烟雾。 紧接着,有妇女狂喊着跑来,说二牛家的房子着火了。 土围子上的众人大乱,纷纷吆喝着要进村救火。 都这时候了,张保庆哪敢自乱阵脚?忙挥着手枪,冲众人吼道:“别动,谁也不准下土围子,鬼子要进攻了……” 话没落,又有两发炮弹飞来,一发落在了村里的街上,炸起一团碎石乱土,而另一发则准确地砸在了村门的楼子上。 只见火光一闪,“轰……”的一声巨响。 我只觉脚下一颤,一股气浪呼啸而至,差点把我掀了下去。几乎于此同时,有两个村民惊吼着窜上了半空,又随着冲天的碎石烂瓦,咣咣地砸到了地上,引起一片惊呼。 门楼塌了,鬼子的机枪也响了,密集的子弹似流星般轰轰地窜了过来,又有人惊叫着摔下了墙,医疗抢救队的妇女们哭喊着奋不顾身的跑到墙下救人。 有女人抱着尸体大哭。 墙上的一个乡民惊魂未定地连嚷:“完了,完了,栓娃死了……” “啥,啥,栓娃咋死了呀……”几个汉子同时叫了起来。 我猜测里面肯定有光棍,栓娃一死,他媳妇就是个寡妇了,竞争肯定会很激烈。 “闭嘴!”张保庆火了,临阵哭嚎是大忌,动摇军心呀,“赶紧给我打!” 话落,我们的十几支钢枪也朝远处的日伪军开了火,但在连续死伤几个人后,没人敢再伸头瞄准,只把枪支在垛子上,埋头往外瞎打。 鬼子连续发射了十几发炮弹后,趁着村里火光四起,哭喊声一片的时候,发起了今天以来最大最猛的一次进攻。 上百名日伪军举着枪,在两挺重机枪的掩护下,嘶吼着朝村口冲来。 乡民们哪见过这阵势?一看黄压压的一大群鬼子扑来,有人吓得掉头就往土围子下跳,但旋即被身边的人拽住。 有人则向张保庆连喊:“东家,鬼子太多了,咱怕是守不住呀……” 张保庆火了:“守不住也得守,先把这拨轰走了,谁特么敢后退一步,老子就打死他!” 这时候,想跑也来不及了,只有齐心协力打退这次进攻,再寻机会撤退。这应该也是张保庆的目的。 大批鬼子们(主要是伪军,有几个鬼子跟在后面督战),嘶吼着奔到距离村口约七八十米的时候,张保庆甩手就是一枪:“打——” 话没落,我们的十几条枪就轰轰地开了火。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伪军应声摔了出去,其他伪军忙咣咣扑倒一片,举枪缩脖地朝着土围子乱打一气。 双方不时有人中弹,传出一阵阵惨嚎声。 我和几个投弹手,不敢在土围子上嘚瑟,皆下了墙,在上面人的指挥下,狠劲往外扔手榴弹。 一时间,枪声,炮声,榴弹爆炸声,像开了锅似的滚成一片。 鬼子的火力虽猛,但因村口是一片开阔地,他们近不了前呀,在伪军们连续冲锋两次后,抛下二十多具尸体,又撤回了原点。密谋着更大的进攻。 趁着这机会,张保庆果断地下了命令,让山梁子赶紧组织人从西面翻出土围子,往北山上跑。 北山同样有他们熟悉的地形和狙击藏身点。 而土围子上,只留下二十多个年轻力壮的汉子,来狙击掩护。当然,瞅机会也会撤。 我也理所当然地留下了。 人少,更胆怯了,我伏在墙垛子后,眯眼紧瞅着远处的鬼子,心里忐忑的同时,脑子里又划出了个大大的问号。 鬼子群中,那个戴着礼帽,穿着酱紫色衣服的家伙,始终没有下马,而是在伸手朝这面指指点点。 难道他就是乡民们说的,是县长李红林的师爷?那姓李的咋不来,让师爷跟鬼子一块来了? 我正疑惑着,突见十几个伪军持枪弓腰地向村口跑来。 “鬼子来了!” 一乡民大声喊了起来。 我们刚要抱枪射击,鬼子的重机枪也响了,密集的子弹似串串银链,从土围子这头扫到那头,压得我们抬不起头来。 又有一个人被爆头,摔下了墙。 张保庆大喊:“注意隐蔽,等鬼子近了,用大炮轰,手雷炸!” “哎,不对呀,东家,鬼子咋只有十多个人来呢,这不像是冲锋呀。”一乡民疑惑地道。 另一乡民忙道:“这应该是鬼子的敢死队,当炮灰的……” 就在人们争论的时候,只见那十几个伪军,奔到距村口一百来米的地方,一人拖着一个死尸,转身就往回跑。 他们这是要抢回同伴的尸体吗? 可战斗没结束,按常理不应该急着弄,难道他们要撤退了?但看那架势,半点没有走人的意思。 这他娘的怪了。 我眯眼皱眉,紧瞅着那些伪军,心里的疑团也越来越大。 就在这时,我发现那个戴礼帽的汉奸终于在两个伪军的搀扶下,下了马。 紧接着,那家伙又被人搀扶着走到拖过去的那几具尸体前,蹲身查看着。 你娘,这是在搞啥鬼,我心里嘀咕着,不知咋的,竟有些莫名地紧张起来。难道这个师爷也会摧尸? 若那样,我们想跑也跑不了,可,这个人到底是谁呀? 山东瘸腿老头,特么瘸子都会摧诈吗? 只见那家伙在查看了尸体后,又站了起来,朝为军们一挥手,一群伪军抬着尸体朝不远处的一片灌木丛走去。 “东家,他们这是要埋了吗?”一村民瞅着那些东西,忍不住问同样茫然的张保庆。 “埋个屁,今天埋了,老子今晚就把他们扒出来扔了喂狗。”另一村民骂道。 我隐约见那礼帽男被人搀扶着跟进了灌木丛,而后,所有人都出来了,而那家伙却蹲在灌木后不见了。 直到这时,我才忽然明白过来,催诈,那狗日的肯定是在催诈死尸。 这,这咋办?一旦那些诈尸冲过来,无人能阻挡住它们,枪打炮轰都不管用,除非直接把他们的身子炸碎了,否则,更恐怖的一幕肯定会把人的精神意志瞬间摧毁。 我忙冲张保庆道:“东家,坏了,鬼子可能要用诈尸攻咱了。” “诈尸?”张保庆一愣,“他们哪儿来的诈尸?” “催诈,把刚死的人,用特殊手法再把他催活,”我急急地解释道,“你们有见过诈尸的吗?” 有一个汉子道:“我在我姥爷村里见过,一个老头晚上诈了,十几个汉子用棍叉堵着都打不死他,最后点上火把他烧了,我娘,半个村的人都吓跑了……” 他这一嚷,把本就胆战心惊地乡民们吓懵了,纷纷嚷着快跑吧。晚了死的会更惨,活人不怕,活死人才牛逼,到时诈尸真若来了,我们这二十多个都不一定能打倒一个呢。 张保庆见众人都破了胆,也慌了,转头冲他们喊道:“快,赶紧的,都往北山上跑,别让鬼子发现!” 这一声令下,二十多个汉子跟下水的鸭子似的,争先恐后地往墙下跳,拖着枪撒丫子就没了影。 我挎着一篮子手榴弹,紧跟在张宝庆后面,急急下了围墙,沿街向西面奔去。 这时,鬼子的大炮又响了,这是进攻的前奏。 炮弹落在街边的屋顶上,窜起冲天的烟火,我们在铺天盖地的碎木飞石中来回躲避着,翻出西围墙,沿小路向北山跑去。 第一百三十七章汉奸三麻子(5) 北山其实不算个山,只是一个陡峭的土岭,林木茂密,怪石嶙峋,虽然不高,但险峻。 且岭连着岭,蜿蜒几十里,直插西北面的一座高山。 我们几十个人刚呼哧着跑上北山坡,回头再看下面的村子,已是烟火四起,滚滚浓烟遮住了半个天空。 完了,这大堡村非被鬼子夷为平地不可。 我听见山顶树林里传来女人的哭喊声,她们显然在心痛自己的房子。 没等我们跑上山顶,就有几个汉子奔下来接应,我挎着的筐篮也被山梁子拽了过去。 其时,山上已站满了男女老少,其他村子的人也有,挨挨挤挤足有二三百人。 有几个妇女在人群里喊着自家男人的名字,有应的,自然就引起一片哄笑调侃声,没人应,妇女就会哭喊着找人,找不到就证明是死了。 等我跟着张保庆最后上了山顶后,人群也乱了套,女人的哭喊声震耳欲聋。 几个汉子和妇女紧着几人一组,围着几个丧夫的女人安慰劝解。 我呼哧着奔上山顶,顾不得看人,而是先查看地势,见这儿地势陡峭,且西北面有纵深,不过中间有个凹下去的马鞍形山梁,若鬼子从那儿截断我们的退路,四面攻打,不用多长时间,这二三百口子就会成为一堆烂尸。 我忙跟张保庆说了,张保庆也知道这地方守不住,仰头看看西面的山岭,大声喊道:“大伙都听好了,赶紧往西面的大崮上撤,别急,有枪的男人全部留下掩护!” 他这一嗓子喊出,人群哄的一声,拖老携幼,叫爹喊娘地一窝蜂地向西岭涌去。 剩下的有三十多个汉子,每人手里都持有一支枪。而我们投弹组五个人,却只剩下了三个,另外一个叫“土墩子”,和叫“大鼻子”的汉子却没了影。 他俩没死呀,五人投弹组,皆吊毛没伤着一根,他俩咋没了呢? 一问,才知道是跟着那些老少妇孺往西岭跑了。临阵溜号,搁谁都会窜火。 张保庆冲山梁子道:“赶紧带人去把那俩小子抓回来,娘的,有老婆有孩子的都还留这儿呢,两个穷光棍子竟跑了……” 山梁子领着几个汉子就朝西山奔去。 有人说道:“我看着土墩子和大鼻子架着栓娃媳妇跑的。” “不是架,是背着她,栓娃媳妇哭晕了,不能走路,土墩子和大鼻子挣着要背她,两人还差点打起来呢。”另一乡民说道。 张保庆猛一挥手:“都别喳喳了,鬼子上来,咱特么一个都跑不了。赶紧的,二牛,你领着他们几个去东边林子里看着鬼子的动静,罗锅子,你眼神好使,领两个人去北面林子边上瞅着,别他娘的被小鬼子包抄了咱。剩下的跟我和郭子,守在这儿,防着鬼子直接从村里窜上来。” 几个人领命而去。 我知道,这儿只能是暂时的防守,等那些老少妇孺都爬上西岭后,我们会紧跟着撤。 而此时,下面远处的大堡村已成了一片火海,不时有爆炸声响起,腾起片片烟雾。 张保庆蹲在一石头后,看的眼珠子都红了,要知道,村里数他家的产业大,这一下子都把房子炸没了,损失大小可想而知。 我也能猜测到,他家屋内院里的地下,还肯定埋藏着金银财宝,一旦被鬼子挖走,那就更完了。哭都没地方哭去。 “郭子,咱的想个法子赶紧把那些杂种从村里撵出去,要不整个就完了。”张保庆咬牙道。 我晕,这跑还来不及呢,哪敢再下山去打鬼子? 我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啥。 “有了!”张保庆突然一拍大腿,“你赶紧带着几个兄弟,从山北面绕下去,放一阵枪,扔几颗手榴弹,把鬼子从村子里引开。” 我心猛地一紧:“我……” 张保庆猛地一瞪眼,我忙道:“我带着谁去?” 就在这时,只听身后一阵喊:“来了,来了,都回来了。” 我们转头望去,只见山梁子和几个汉子带着溜号的“土墩子”和“大鼻子”呼哧着奔了过来。 张保庆嗷地一声,跳起来飞身奔到俩人面前,一脚一个踹倒在地。 “他娘的,你们这俩畜生还有脸回来吗?”他大骂着,挥拳又要打。 土墩子和大鼻子连忙捂头大叫:“东家,误会呀,你不是说有枪的留在这,没枪的去西山吗,我们都没枪呀……” 显然这俩伙计在被带回来的路上就想好了托词。看来脑瓜不笨。要不也不会背着新晋的小寡妇跑 张保庆没话说了,气的一跺脚:“去你娘的,快点,跟着郭子下山把鬼子引出村子!” 两人一听,同时猛地一愣,张嘴瞪眼的傻了,可既然犯了错误,也不敢再违抗了,只好从地上爬起来,跟两个汉子各要了一条枪,跟着我转身就要往北走。 突听一汉子大叫:“鬼子来了,鬼子上来了……” 我猛地一回头,惊见山下面,有三个穿着黄衣服,戴着大檐帽的伪军,既没扛枪,又没扛炮,就那么扎撒着胳膊,急急向山上冲来。 而他们的后面,几十个鬼子则全副武装地持着枪,远远地跟了上来。 我脑袋轰地一炸,诈尸?! 忙转头看向其他人,见他们个个目瞪口呆,不明白前面的那三个伪军为啥会空着手往山上窜。 “东家,他们会不会是投奔咱来的?” “对呀,要不后面那些鬼子跟着撵啥?” “不一定,弄不好前面那三个是棒槌,抢了啥宝贝被鬼子发现了,才往山上跑……” 汉子们议论着,皆满脑袋迷糊。 可我不敢说出真相呀,万一一嗓子再把他们吓窜了,那后果会更操蛋。 我忙附在张保庆耳朵上说出了真相。 张宝庆一愣,惊讶地张大了嘴,转头看着我,问道:“那咋办?” 我咬牙道:“你别担心,先用机枪朝着他们猛扫,再看我的。” “好!”张保庆转身冲那机枪手喊道,“狗子,把机枪给我!” 众人望着我俩,一脸茫然,不知我们要怎么打。 那个叫狗子的汉子忙抱着机枪,弯腰溜了过来。 这时,那三个伪军诈尸已窜到半山腰了,而距离山顶,也不到一里路了。 但因山道抖俏,垂直距离只有不过百米。 我拧开几颗手榴弹盖子,摆在身前,从石头后探出头去仔细观察了下山根下蠕动的鬼子群,和那三个愈来愈近的诈尸,猛喊一声:“打!” 话刚落,十几条枪同时开了火,赤红的子弹呼啸着飞向了下面那三个伪军,那三个东西被密集的枪弹打的浑身乱颤,速度不由慢了下来,但仍艰难地往上奔。 我身边有人发出了惊恐的吼叫声:“他,他,他们咋不死呀……” “东家,这是咋回事呀?”有人哭喊着,精神竟有些崩溃了。 我不敢迟疑,一把扯掉榴弹的拉弦,瞄准一个诈尸,“嗖”地扔了下去。 手雷喷着白烟,在空中旋转着,准确地落到了一个诈尸跟前,只见火光一闪,“轰”的一声爆响,硝烟起处,那诈尸腾空飞起,在空中分裂成几块,又随着乱石落回了地上。 “好!”众人齐发一声喊,精神头猛增,连嚷快打。 报销了一个诈尸后,另外俩诈尸毫不畏惧,不挡不躲,闷着头直往山顶窜来,但因被密集的枪弹冲击着,速度并不快。 我又一气连扔出两颗手榴弹,把其中一个直接炸成两截,而另一个的脑袋被弹片削去了半拉,直着身子仍往上猛奔。 众人又一次齐齐发出了惊呼声。 “东家,那三个杂种咋不怕子弹呀?” “是啊,都把他们的身子打成蜂窝眼了,竟还能跑……” “脑袋都没了呢,咋不死?难道是鬼吗?” 汉子们在惊喜之余,也纷纷提出了疑惑。 而就在这时,鬼子的大炮也开火了,机枪和步枪、榴弹,似飞蝗似的轰轰地向山顶铺天盖地的飞来。 我身后的树木霹雳咔嚓被拦腰炸断,强劲的爆炸波令我几次蹲起身又被几次冲倒,碎石飞土从头顶上哗哗地往下砸。 有人受伤,发出了凄厉的嚎声。 眼看那顶着半个脑袋的诈尸离我们只有不到五十米了,我顾不得再躲避,飞身一个手雷冲着他就砸了过去。正中他的胯裆,只见他一个趔趄,还没迈开腿,“轰”的一声,火光闪处,几块残肢断臂飞舞着窜上了半空。 阵地上又发出了一阵叫好声。 而与此同时,山下的大批鬼子也簇拥着向山上爬来。 张保庆大吼一声:“快,往西山上撤!” 一群人抬着死伤的几个乡民,拔腿就往西山跑去。 我时刻不离张保庆左右,边跑边频频朝山下望,惊见那个头戴礼帽的家伙又出现在了鬼子的身后,正站在那儿跟鬼子官朝山顶指指点点地。 我心猛地一紧:难道那杂种还要继续催诈尸体,进行攻击? 若那样,我们就真的完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汉奸三麻子(6) 山东的瘸腿老头,诈尸。而且还能把放驴的小媳妇忽悠的财色两空。 这些事单挑一样,也许还能糊弄过去,毕竟山东不只一个瘸子老头,也不只一个人会催诈和忽悠,但若全部串在一起来分析,我脑子里怎么也抹不掉三麻子那个杂种的身影。 跑到西山后,我再一次要众人确认那个戴礼帽的汉奸是谁,但还是没人敢确定。 最一致的线索就是那个戴礼帽的汉奸,应该就是县长李红林的师爷。 张保庆皱着眉,疑惑地低声问我:“你认识那个师爷?” 我忙摇头说不认识。 因为刚刚被诈尸攻击,汉子们惊魂未定,也都没心思琢磨那个汉奸到底是个啥人物,先保命要紧。 我们查看了四周的地势,见南北两面悬崖陡峭,从山底到山顶足有几十米高,且垂直度近乎九十度,单凭鬼子的四肢是爬不上来的。 西面蜿蜒着更高的山脉,鬼子也没门,只有东面,也就是我们刚逃过来的那条路径,山顶跟马鞍形的山谷落差有十几米,垂直度也近八十。 我估摸着,若在这儿支一挺机枪,就是再多的鬼子也攀不上来。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另外,山顶密林里还有不少巨大的石头,这些石头底下能藏不少人,可以躲避鬼子炮弹的轰炸。 我们跟着张保庆绕四周查看了一圈后,又让老少妇孺分成几人十几人的小组,安排到了认为比较安全的地方。 看看一切妥当,张保庆才带着我们返回东面悬崖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山谷对面我们刚才呆的那个土岭,一切尽收眼底。众人的信心也大增。 纷纷咬牙握拳地发誓充好汉,说来多少鬼子就灭他多少,等等。 张保庆让山梁子等几个汉子在悬崖边的巨石缝里架好机枪,布置好狙击队形,便领着我来到一处比较偏僻的灌木后,说出了自己的心事:即使鬼子攻不上来,但若在这连围三天,山顶上的人也都得饿死。 他这一说,我也猛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那,咱该咋办?”我望着张保庆那张隐忧的脸色,忐忑地问道。 他叹了口气:“我心思,最好的办法还是要寻个机会把鬼子引开,要不咱就完了。” 下山引开他们?可万一被他们追屁股上甩不掉,那也完了,再说即使引开一会,乡民们也不敢下山呀,否则鬼子再来个深夜包抄,还是的完蛋。 我把这个担心说了出来,张保庆不吭声了,紧皱着眉头陷入了沉思。 这时,我又想起了那个戴礼帽的汉奸,若他真的是三麻子,我若能见到他,也许还有希望,若不是,那我赶紧逃回山东吧。 要探其身份真伪,只有两个办法。 一是混进山下的鬼子队伍里,近距离跟他接触。问题是,这大白天的,想混入鬼子队伍里,门都没有,甚至连边还没靠近就得被一枪爆头。 退一万步说,即使混进去了,那汉奸若不是三麻子,我还是白忙活,想当逃兵也会被鬼子的督战队打死。 第二种办法是,混进县城,打听那汉奸的身份,或直接在县城街道边,蹲守着他们回城,一睹其真面目。因为,我坚信,即使鬼子围山,也只能是派几个班的伪军在这,其他人,尤其是鬼子小队长等,是不会在这荒山野岭里过夜的,尤其围困对象是一群老百姓,对他们自身安全没多大威胁。属于可剿灭和不剿灭的对象。 我想到这儿,抬头对张保庆道:“东家,要不我下山去寻个人吧,也许他能救了我们。” 张保庆闻声,眼睛一亮:“谁?” 我抖了下脸皮,道:“我有个亲戚在陵川县城里做买卖,不知能不能找到他,据说他跟那县长李红林很熟……” 我说到这儿,见张保庆的眼神又暗淡下来,他应该对这事不抱希望,一个做生意的能让鬼子撤兵?门都没有,再说即使用钱疏通一圈,把事办完,也得好几天呀,到那时,山上的人也早就饿死了。 张保庆低头又想了半天,也没再想出个好办法,只好又道:“郭子,哥相信你,就按你的办法办吧,不过要尽量快一些,山上几百口子老少都等着回家呀,唉……” 我点了点头,说一定尽全力去办。 最后,张保庆为了拉拢我死心塌地的办事,说若我能及时办成,他就给我在村里盖五间大瓦房,再划给我五亩地,并保媒说个我中意的媳妇,总之一句话:安心踏实地在大堡村生儿育女,过一辈子吧。 这个条件若对其他人,尤其是光棍来说,那可是天大的诱惑,而我虽然也有些心动,但因还想返回山东,心里还挂念着玲花和荷花,就勉强地点了头,说行。 他见我对此似乎并不激动,以为我不大相信,就起身朝远处的树林里喊了几句“娟子”。 娟子是他的老婆,四十多岁,人很贤淑也很漂亮。 她应声奔了过来,看看我,又看看她丈夫,问道:“啥事?” 张保庆认真地道:“你去把枣花和她娘都叫过来,我有话说。” 娟子应了一声,转身一溜小跑消失在了密林中。 难道他现在就要做媒,让枣花跟我定亲?我娘,这可不行,万一那汉奸不是三麻子,鬼子退不了,我这不是丢大了吗? 忙起身对张保庆道:“东家,我……这事还不一定成不成呢,万一……” 张保庆哈哈一笑,道:“郭子,放心,只要咱们都活着,你那事即使办不成,叔也会给你盖屋讨媳妇,咱们能现在还没死,也多亏了你啊。” 他说着,眼圈竟有些红润了。 这时,娟子领着枣花和一个老太太,跌跌撞撞地奔了过来。 张保庆冲那老太太道:“嫂子,我要给你家枣花保个媒,你同意不同意?” 有村里德高望重的大财主保媒,老太太哪敢说不字? 忙咧嘴道:“哎呀,东家,那感情好。嘿嘿……” 他俩说话的工夫,我发现枣花的脸红了,偷偷看了我一眼,躲到了她娘身后。 这姑娘约有十八九岁,高挑个,乌黑的大辫子,脸蛋白里透红,眉眼不笑自喜,丰润的嘴唇,肉肉的下巴,白皙的脖颈,因穿着碎花棉袄,胸前被撑的满满的,一看就让人遐想无边。 我心里不由抽了一下,脸也热了,忙低头扯衣角。 只听张保庆又道:“就是这个小伙子,山东的,没爹没娘,人很实在,也有头脑,你们若看好了,等日子安顿下来,我就出钱给你们盖几间瓦房,再给你们几亩地,外加一头牛,让这俩孩子给你这个老太太养老送终……” 我娘,这么优厚的待遇,对一个穷困的乡民来说,无异于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天大的好事。 那老太太眯眼看着我,不由咧嘴笑了,忙连连点头:“好好,那感情好,谢谢东家的大恩大德。” 娟子嘻嘻一笑,转头冲躲在娘身后的枣花,问道:“枣花呢,你看这小伙子咋样?有模样有模样,身高体壮的,保证是一把干庄户活的好手。” “关键是人实在,还有头脑,而且有文化,”张保庆说着转头问我,“郭子,上过杨洋学堂没?” 我晕,别说洋学堂,就是私塾也没去过呀,更别说认字了,我一直为不认字而发愁呢。 我忙红着脸摇了摇头,吭哧着刚要说实话,只听张保庆笑道:“别谦虚,上过私塾也是个文化人!” “对对,文化人好,起码能认得钱上的字,”枣花娘附和着连连点头,“俺那死老头子,借了人家五毛钱,年底的时候,拿着两块去还,人家也不说破,就收下了,唉,不认字吃老了亏了。” “就是呀,嫂子,”张保庆叹了一声,又问我,“郭子,你看枣花咋样?看中的话,等我和你婶子选个日子,咱把这亲事先订下来,若看不好,叔我再另给你找。” 他这番话,让枣花娘紧张起来,看着我,连声道:“俺家枣花能干,手也巧,地里家里的活都是把好手,还痛人,很多媒婆上门提亲,俺都没答应呢,枣花,让你哥看看,俺可不是夸……” 老太太说着,转身把枣花拽到了身前。枣花脸红到了脖子,低头用手扭着辫子梢,一声不敢吭。 那个年代,这种面对面的相亲形式,可说是大大超前了。 我能说啥呢,在几个人的目光注视下,红着脸,点头吭哧道:“中!” 话刚落,几个人哈哈笑了起来。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娟子和枣花娘俩又回到了树林里。 这时,一个汉子跑过来跟张保庆报告,说鬼子上来了。 我们闻听,忙向东面的悬崖奔去。 刚出了林子,就望见东岭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鬼子。 我心猛地一沉,虽然隔着一条山谷,但因为直线距离只有一二百米,岭上的人的身影多能隐约看清。 我奔到悬崖边的一块巨石后,透过灌木缝隙,眯眼向对面望去,全力搜寻着那个戴礼帽的汉奸的身影。 但令我失望的是,搜寻了半天,始终没发现他。 张保庆伏在我身边,小声问道:“郭子,看来鬼子一时半会还不打算攻山,再说这地形明摆着,他们也攻不上来,你看下一步咋办?” 很明显,他是要我行动了。 我仔细叮嘱了他对付诈尸的方法,因为这陡峭的山坡,除了诈尸能毫无顾忌地飞窜上来外,凭人的能力,加上枪弹、石块的打击,是根本上不来的。 张保庆说你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于是,我带上他给我的几块大洋,由山梁子领路,直奔西山而去,准备从偏僻的悬崖峭壁上滑下去,进城找‘亲戚’,尽快让鬼子撤兵…… 第一百三十九章汉奸三麻子(7) 山梁子带着我从隐蔽在树林里的乡民那儿收集了几十个包袱,说好一会再还回来。 我俩便抱着两抱花色包袱就往西山走。 这时,枣花娘从一块大石头后急急奔了过来,问我们要去哪儿? 山梁子不知我跟枣花的事呀,就调侃道:“婶子,我们要去网鸟呢,咋了,你想跟着去?呵呵。” 枣花娘白他一眼,看着我,眯眼笑道:“郭子,快去快回,别让婶子老挂念。” 看来她真是上心了。 我忙点头:“嗯,回去吧,婶子。” 说完,我俩急急向西山窜去,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枪炮声,鬼子开始攻打山头了。 我和山梁子在高低不平的山岭上,磕磕绊绊地一气跑了三四里,在一个叫“鹰嘴崖”的地方停了下来。 这地方崖壁虽抖俏,但相比其他地方要矮一些,跟山脚的垂直距离只有三十多米。 我们呼哧着坐到一块大石板上,边用包袱结着绳子,边说起了话。 山梁子二十出头,人长得不高,但很爱说话,他问我下山干啥,我不能说实话,就说东家让我去找个人。 他哦了一声,又眯眼看着我,道:“兄弟,我看着枣花他娘对你挺关心的,是不是在土围子下面那会,东家说的话让老太太上了心了?” 我咧了下嘴,没吭声。 山梁子又羡慕地道:“枣花可是俺们村里数一数二的俊妮子,人老实,也能干,从不多说话,俺村有好几个后生都想象着她呢,你若能讨上这么个媳妇,那真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 我笑了笑,说别瞎说,根本就没有的事,东家也是在开玩笑呢,别当真。 两人说话的工夫,几十米长的‘绳子’结好了。 山梁子又从头把结节挨个捋拽了一遍,见没啥问题,就起身带着我来到鹰嘴崖边上,探头往下瞅了瞅,我见下面山谷里灌木杂草丛生,这儿应该很久没人来了。 山梁子回身把绳子系在崖边的一棵松树上,对我道:“兄弟,小心着点,你大约啥时回来?” 我心里没个底呀,就说不一定,你别等我,过会回去吧。 说完两人点了下头,我紧了紧裤腰带,抓着绳子慢慢往崖下滑去。 等到了山底,我仰头望着山顶,见山梁子在崖边上抱着一颗松树在往下望。我心里一热,用力晃了晃绳子,山梁子便冲我摆了摆手,下了树,往上拉绳子。 其时,太阳已挂中天,应该是晌午了。 我沿着山谷往西走了一段路,爬上了山梁,瞭望着东北面,见依然是山峦起伏,好似没有尽头。 张保庆说过,陵川县城在我们的东北面,朝着这个方向,我就甩开胳膊,撒丫子朝那儿奔去,也不管有没有路,只要方向不错,走个四五十里,估摸着太阳偏西的时候就差不多能到了县城附近。 我连续翻过几道山梁,奔波了约三十多里后,等又翻上一道最高的山梁后,只见远处平原上,出现了一座不大的城镇,四周皆有城墙围着。 那应该就是县城吧。 我精神大振,一路跌跌撞撞地跑下山,沿着一条乡道,又往前走了约十几里,遇见路人就打听,一直到了县城大门外,才停下了脚步。 我远远望见城门楼子上飘着一面膏药旗,上面还站着两个端着刺刀的鬼子兵,便不敢再往前走了。 这时我才突然懊悔起来,没有良民证真是寸步难行呀。可又不知山东的良民证在山西地界上管不管用。 心思一阵,觉得还是不过去冒险的好,毕竟城门口那些个日伪不是吃干饭的,我也没三麻子那样的本事。 只好转身走到路边远处的一片灌木丛里,蹲身观察着过往的路人。心想,若有鬼子队伍进城,那保证就是去大堡村扫荡的,这里面肯定就有那个戴礼帽的汉奸。 只要在这儿观察辨认就可。 也是巧,我到达县城附近的时候,太阳已偏西,而蹲在灌木丛里没多长时间,太阳快靠西山尖的时候,便发现西南面的乡道上走来一群穿黄衣服的人,在阳光照射下,他们头顶上的刺刀闪出一片耀眼的光芒。 鬼子回来了! 我心里猛地一振,只是不知道是全部撤回来了,还是留一部分人马仍在那困守。 不过我估计鬼子不会就那么善罢甘休。 望着那支队伍越来越近,我的神经也渐渐绷紧,心想那汉奸最好是我又恨又头痛的三麻子,要不,这事真就办砸了。 即使山顶上那些年轻力壮的能从鹰嘴崖滑下来逃命,可那些老弱病残咋办?再说也不敢再回村里种地过日子呀。 我心里嘀咕着,眼睛就杀了底,阳光正好也是顺茬,望起来也比较清晰。 我看见那支鬼子队伍约有五六十个人,最前面是两个骑马的,应该是鬼子小队长和那个汉奸,但因他们离这儿还有二三里地,我也辨认不清,只能看个轮廓。 俩骑马的后面是十几个头戴钢盔的鬼子兵,他们后面是稀稀拉拉的一群伪军。 说他们希拉,是因为有伤兵被人架着,也有用担架抬着的。 我仔细数了数,不算那两个骑马的玩意,鬼子兵是十五个,能走路的伪军有三十九人,加上五六个伤员,总数应该在七十人左右。 也就是说,他们肯定还有一部分人留在大堡村那儿。 鬼子的队伍渐渐近了,除了身影更加清晰,模样也隐约能看清了,我伏在灌木后,伸头眯眼,全神贯注着走在最前面那两个骑马的家伙,当然最重点是那个头戴礼帽的杂种。 我见他俩并排走着,礼帽汉奸身形瘦削,脸庞因被帽檐遮了大半,始终没法辨认其真实面目。 我又后悔起不该在这儿隐蔽了,这片灌木林距离乡道有一二百米,若头上不戴礼帽或草帽,肯定能辨认出来,可。。。。。。 我急了,眼看他们渐渐走到了我的正面,我还是没能辨认出来,脑子一闪,抓起一块石头,随手往南面扔去。 石头砸在十几米外的一棵树干上,发出了一阵“卡啦”的响声。 那礼帽男子似乎很警觉,闻声转头,就在这一刹那,我终于看清了其庐山真面目——三麻子! 我心里一阵狂喜。 而这时,鬼子们也都听到了动静,齐刷刷地转头朝我这边望来。 我娘,我吓得一哆嗦,埋头扎在了地上。 只听一个鬼子喊了句啥,紧接着就传来了“咕咚、咕咚。。。。。。”的脚步声。 坏了,坏了,鬼子过来了。 这他娘的咋办?我忙转头回望,见身后是一片麦田,麦子刚刚泛青,别说个人,就是连只兔子也遮不住。 跑是绝对跑不了了,站起来投降?更不敢,万一刚起身就被一枪爆头,那连句话都没工夫说。 还是赶紧喊吧,这样也许还能暂时保住命,起码不会被子弹立马打中。 我把身子紧缩在地上,脑袋偏着贴着地,嘶声大喊:“三爷,三爷,我是郭子呀,快救命啊。。。。。。” 没想到,这一嗓子喊出,旋即招来了几声枪响,子弹贴着我的头皮“嗖嗖”地飞了过去,击在后面的灌木枝条上,发出了霹雳咔嚓的树枝断裂声。 我更昏了,不管不顾地用尽全力大喊:“三--爷!三--爷!我--是--郭--子--呀。。。。。。” 为了让三麻子能听清,我尽力把字拖的长一点,重一点。 最后这句刚喊出,忽听远处一声大叫:“别打,别打!抓活的!” 我靠,是三麻子的声音,这狗日的不救我,还要让鬼子把我活捉?他啥意思?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呜哩哇啦的鸟语。 鬼子们不放枪了,而是举着刺刀,呈扇面形一步步围了过来。 我只好苦逼的高举着双手,伸出灌木,又大喊:“三爷,三爷,我是郭子呀,快救命啊!” “你他娘的咋呼个啥,快站起来!”三麻子骑在马上,大骂了一声。 我硬着头皮,高举着双手,慢慢从灌木丛后站了起来。 “三爷。。。。。。”我脑袋刚冒出灌木丛,又冲远处的三麻子喊了一声,且嗓音里带着哭腔。这不是装的,是当时心理的真实写照。 在我与三麻子的眼光相碰的一刹那,我心又猛抽了一下。 这他娘的,远隔千里之外,我们这对师徒,又在这儿相遇了。心里那滋味,真是五味杂陈,说不上是喜还是酸。 我呜呜地哭着,举着双手被鬼子押到了三麻子马前。 三麻子怪异地低头看着我,大骂道:“你特娘的咧咧个啥,老子还没死!” 他骂着,又转头冲那鬼子小队长呜啦了几句什么。 那小队长乜斜着眼望了我一下,冲几个鬼子一挥手。 我便被他们押着,向前面的城门口走去。 唉,人啊,这智商立马就能分高低,我和三麻子同样落魄地来到这陌生的地方,人家骑着高头大马,还跟鬼子官有说有笑的,这待遇,羡慕嫉妒恨呀。 而我,则成了他的囚犯,过会死活还不知道呢。 还有,不知一枝梅那土匪娘们在城里不,若她也在,我可真就倒了八辈子霉了。。。。。。 第一百四十章汉奸三麻子(8) 没想到,我从山东跑过河南又到了山西,几千里地出来,终也没能跑出三麻子的手心。 不知是我傻,还是三麻子太精明,要不他咋跟到这儿来了呢。 我想不明白。 我被鬼子押着进了陵川县城,来到日军宪兵队大院门口,三麻子被两个伪军搀扶着下了马,抱拳跟那鬼子官告了别,又坐上了一辆黄包车,冲我喊道:“小子,跟三爷后面跑步!” 说完,那车夫便拉着车,沿街向东面窜去。 我因一天没吃饭,昨晚又没睡觉,是又累又饿,还特么困。 咦?不对呀,我们师徒相别一个多月,又在几千里外的陵川县相遇,他身为县长的师爷,起码应该也让我坐个黄包车吧,难道这老家伙还记恨着我当初的不辞而别?这有可能。 我想到这儿,心里也没了脾气,再说还有重大事要求他呢,便撒丫子跟在那辆黄包车后面跑了起来。 跟着一气窜过两条街,来到了大街北侧的第一条胡同里,那黄包车才终于停下,放下三麻子,转头又跑了。 我有些奇怪,三麻子咋不给他车费钱? 三麻子站在胡同口眯眼看着我,我也没啥话说呀,就问:“三爷,你咋没给他钱呀?” 三麻子一撇嘴:“老子在这地盘上坐车还花钱?包车,县政府报销。” 我靠,这么牛呀! 我忙上前搀扶着他,来到胡同里第一个院门口,三麻子伸手按了下门框上的电铃,不一会儿,我听见院里传来一阵女人的脚步声。 心里不由紧张起来,可别是一枝梅也在吧,那一见面,非挨她顿揍不可。 我下意识地抬手摸了下耳朵,竟感觉一阵隐隐的痛。 院门哗啦一下从里面打开,我见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多岁,很有点姿色的女人站在门里。心里不由稍松了口气。 “老爷您回来了?”那女人堆着笑脸问道。 她腰上系着围裙,应该是三麻子的女佣吧。我心里暗暗思斟,这女人也真会找雇主,给三麻子这个老色鬼当女佣,不是自己找日吗,唉!当然,也许她自己也愿意呢,谁知道。 而三麻子并不应,只是点了点头,我搀扶着他来到院子里,见这院子不大,但很干净,东面有一间厢房,可能是放杂物柴草的吧。 四间正屋,都是玻璃窗,屋门是木头的。 三麻子在院子中间停下,转头冲那跟上来的女佣道:“玲玲,去烧锅热水,我先洗个澡,还有这小子,尼玛灰头土脸跟个要饭的似的,也不知你小子是咋混的,唉……” 我靠,还没进屋就先贬我一顿,死麻子,你狗日的不就是个汉奸吗,有啥可得瑟的,呸! 我心里暗暗骂了一句,但话又说回来,我若做汉奸,最多就是个扛枪当炮灰的主,跟他压根就不是一个档次的。智商决定身份。 玲玲应了一声,就急着进屋烧水去了。 我扶着三麻子也随后进了屋,迎面是一个客厅,墙壁上挂着一副关公画,画下面是一张八仙桌。 三麻子伸手拉亮了点灯,过去坐了上首,我跟着坐在了他的对面。因为两人一个多月没见面了,总感觉有些陌生,尤其他混到这个地步,无形中就给人一种需仰视的感觉。 “玲玲,泡茶!” 三麻子一声喊,那个女佣忙从灶间里跑出来,给我们泡了茶,倒了水,又奔回灶间去了。 “三爷……” 我刚叫了句,三麻子面无表情地把手掌朝我一挡:“我现在不是你三爷,你先说说当初为啥一声不吭地要离开我。” 我早想好了理由,遂委屈道:“都是那个土匪娘们,若不是她,我能跑吗?” 三麻子稍蹙了下眉:“她也没把你咋的呀,你怕她干啥?” “还不都是你惹得祸?”我似乎一下子来了灵感,“让我替你背黑锅,我,我啥也没看着,还……” 我说到这儿,咧嘴刚要哭,三麻子动心了,忙摆手道:“好好,别咧咧了,那我再问你,你为啥跑山西来了?” 这我更有理由了,闷声道:“还不都是你?我帮你杀了那么多……” 话刚到这,三麻子又忙摆手使眼色的止住了我后面的话。 “这么说,你是怕通缉,才跑这儿的?可也不能跑这么远啊。”三麻子又问道。 我回头望了眼灶间,低声道:“我当初听那个宋小宝说山西这儿还没有……所以就跑这儿了,谁知道,这儿也有啊。” 三麻子听我说完了,心里也没了气,反而有些怜悯起我来,毕竟我曾跟着他出生入死,遭过那么多罪,为此还被鬼子通缉。 三麻子低头沉吟一会,叹了口气,也说了他为什么来这儿的原因。 原来,我半夜从旅店里偷跑后,第二天早上他才发觉,忙和一枝梅跑遍了付家店村的每条胡同和住家,都没寻着。 一枝梅一气之下,丢下他,独自寻我去了。临走的时候说,若这次寻着我,先打断我的狗腿,再骟了我,让我死不成也活不成,更没女人会理…… 我听着,后背不由一阵阵发凉。这幸亏她没和三麻子一块,要不立马成太监了。 三麻子见我脸色发冷,知道我害怕了,遂呵呵笑道:“没事,她不会,也想不到你能来这地方的。” 接着,他又说起了他来这儿的过程和目的。 他和一枝梅分散后,就雇了辆马车,沿大道一直向西南,准备杀往重庆,找黄福贵一家报仇雪恨。 可接连租了几次车,还没走到徐州,就听说那儿要打大仗,老百姓躲还来不及呢,谁敢去那儿送死? 又听说长江一线,国军和日军都是层层设防,尤其跑重庆方向的路线,不管是陆路还是水路,盘查的都非常严,要想过日、中两条封锁线,门都没有。 他思虑再三,觉得自己万一还没到重庆就先死了,太不值,也太便宜了黄福贵那窝王八蛋。 所以,又调转头,返回济南,坐上火车到了郑州,准备走河南——山西——陕西一线,然后直插重庆。 因为他也听说西北这儿地广人希,鬼子也还没来,中日双方对这儿也没太多封锁。 谁知,火车到了郑州后,再不往西跑了。他只好雇佣了一辆驴车,沿大道往西赶路。 不料,倒霉的事接连而来,先是雇佣的驴车和车夫,被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炮弹炸死了,接着他身上带的钱财和食物又被逃荒的人抢去了。 最后没办法,只好又忽悠了个棒槌,用独轮车推着他走了几天几夜,他给那棒槌的报酬就是趁着他在路边睡觉的时候,用石头砸烂了他的脑袋。 当然,对此,三麻子也有自己的理由:他推着我走了那么远的路,我若不给他钱,他肯定会打死我,所以为了保命,我还是先打死他吧,唉,没办法。 三麻子说到这儿,长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慢慢呷着。但脸上却没半点愧疚之色。 我弄明白了他来这儿的原因,可重点事他还没说呢,比如忽悠栓娃媳妇的那段,还有他是怎么当上陵川县长李红林的师爷的。 三麻子见我望着他,脸上仍有疑惑,知道我在猜疑。 又放下茶杯,对我道:“郭子,凭你三爷我的能力,你以为混到这个地位奇怪吗?好好跟三爷学着吧,我可真心把你当亲儿子待呀……” 他说着,轻摇了了下头。 既然他不愿说,我也就不想再追问他忽悠栓娃媳妇的事,也不想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师爷的了。 现在最主要的是怎么能让他放过大堡村的那几百口子老少。 我想到这儿,看看他的脸色,试探着刚要开口,女佣玲玲突然从灶间里出来了。 “老爷,洗澡水烧好了,您是吃了饭再洗澡,还是现在就洗?” 咦,咋没我啥事? 三麻子摇了摇头:“先吃饭吧,吃了饭慢慢泡澡。” “那好,老爷,我这就把菜端上来,您和这位……要喝酒吗?”玲玲这人很会察言观色,看人下菜碟,我灰头土脸的穿成这个破烂样,她估摸着三麻子没把我当啥客。能管饭就不错了。 不料,三麻子抬头看了她一眼,严肃地道:“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儿子,你应该叫少爷,明白吗?” 玲玲一愣,眼里有些惊讶之色,忙眯眼笑道:“噢,原来是少爷啊,您看看老爷,您咋不早说呀,嘻嘻,那好,爷俩相聚,当然的好好喝一壶了……” 她说完,冲我点了下头,转身又去了灶间。 我心里暗暗发狠,这种狗眼看人低的女人,死麻子你应该狠狠*她,娘的。 不一会儿,玲玲端着四个菜肴,又抱来一坛子老酒,给我们烫了,回灶间忙活去了。 趁着这工夫,我大着胆子冲三麻子问道:“三爷,你们今天去大堡村那地方扫荡了?” 三麻子一楞,奇怪地看着我:“你咋知道的?” 我如实说了大堡村的乡民救过我的命。 三麻子哦了一声,没再吭声,拿起筷子先吃了口菜,又仰脖灌了碗热乎乎的老酒,脸色越来越阴沉。他可能想起了骑驴被枪轰的事。 “三爷,看在他们救我的份上……” 我刚说到这儿,三麻子突然把酒碗往桌子上一顿:“谁他娘的看我的面子呀,小子,你知道吗?老子差点被那些疯子打死,你看看……” 他说着,一把撸起衣服,背对着我:“我脊梁上还有十几颗铁砂子没取出来呢,特娘的……” “三爷!”我忙打断他的话,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咬牙直问道:“他们为啥打你?我……你说明白了,我去给你报仇!” 我估摸着,我这话一出,三麻子会尴尬地呜噜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第一百四十一章我是小汉奸(1) 不料,三麻子把嘴一撇,道:“为啥?不就是日了个小娘们嘛,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想到那些乡巴佬竟对我下了死手,若不是老子的毛驴跑的快……” “那毛驴呢?”我对三麻子阔不知耻的嘴脸感到气愤,还‘老子’的毛驴呢,不就是忽悠了人家栓娃媳妇的吗。 “突出重围后,英勇就义了!”三麻子没好气地扔下这句话,又端起碗来要喝酒。 我不敢再让他喝,担心醉了没法说话。便忙起身用手捂住了他的酒碗:“三爷,咱爷俩九死一生地好不容易见了面,先少喝点,啦个呱,行不?” 三麻子看看我,脸色缓和了许多,又叹了声。 我不敢让他继续发泄呀,要不越说越气堵,就更不好办了。 “三爷,我打个不恰当的比如,你别生气啊,”我看着他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 “说!”三麻子朝我一瞪眼,“你小子今天是来给那帮乡巴佬当说客的吧?” 我心里一沉,急了,只好硬着头皮道:“就是,咋的吧,我救了你好几次命,难道你连这点面子都不给?你媳妇若是被人睡了,再把你家唯一的一头毛驴骑走,你看见不也会下死手吗?他们打了你一枪,救了我一命,你说,哪个合算?咱爷俩若在一起,眼看子弹飞来了,打中了我就死,打着你就伤,你会不会替我挡这颗子弹?你说实话!” “好,”三麻子紧接道,“反过来,你小子会不会替我挡?” 我娘,死麻子,你狗日的反应挺快的呀,说实话,此前的几次危机时刻,我为了保命,都抢先把他出卖。 可这时候,我不能说实话呀,遂点头:“我为啥不能,我只要死不了,哪怕断腿断胳膊,就是成了脑残,也得先救你不死!” 我这话是半真半假,三麻子也不会相信的,但他没再反驳,而是抿了几下嘴,道出了现在大堡村的状况:全村的房子都烧光了,又留下两个班的伪军,和四个日军,把守在那个土岭上,目的就是要把西山上的乡民困死饿死。 而这,如张保庆推测的一样。 我急了,刚要开口,三麻子问道:“你说,是谁救了你的命,我列个清单,派人去把他喊下来。这就是给你面子。至于其他人,你别再多嘴。” 我懵了,既然三麻子说出这话,就意味着他决定了,我再想求饶,门都没有。 只能激他了,我看着他,鄙夷地道:“三爷,帮着日本人杀咱中国人,有意思吗?” “错!”三麻子把手一摆,“是日本人帮着我杀仇人!” 我靠,这杂种还真有理了。 我知道是辩不过他的,最后咬了咬牙,应承了他的条件,但又多了个心眼,说我昨天刚被他们救了,还不知道救我的几个人叫啥名字,能不能让我回去,上山辨认一下,然后带出来? 三麻子看着我,微微一笑:“行,明天吧。” 我这点心思,他是完全能看出来的,但他没说破。 我俩又继续喝酒吃饭。 饭后,他被那个女佣玲玲搀扶着进了卫生间,泡澡去了,等他泡完,我再泡。 不过我发现,那个女佣进去后一直没出来,可能早跟麻子有勾当了。 第二天,三麻子让我在家等着,他出门坐车去了县政府,又去了日军宪兵队。 大约上午快十点的时候,带着一个纸箱子回来了。 刚进门,就让我脱下身上穿的破衣,换上了纸箱子里带回的一身绛紫色绸布衣裤,还有一双千层布鞋。 我晕,衬衣是白的,外衣是酱紫色的,裤子也是,再把头发梳的油光发亮,再斜挎上一把盒子枪,这不标准的电影里的汉奸形象吗,当然,那时我没见过啥电影,但这样的打扮当时很时兴,有钱人才能穿的起。 我穿上这身新衣服,把个女佣玲玲眼热的直夸高端大气上档次,标准的帅哥一枚。 但因为我对她第一印象不好,也不愿理她。 接着,三麻子又把一个信封递给我,说到时把这个直接给在土岭上驻守的日军曹长犬养太郎就可。 信封虽然是开着的,但我也不认字呀,也不知道三麻子鼓捣的啥,就应了。 出门后,在一名伪军班长的引领下,我俩骑着马出了城,一路向大堡村方向驰去。 天晌午的时候,我们策马到达了大堡村,直接从坍塌的村口里驰进,沿街是满目残垣断壁,触目惊心。 我心里暗叫,这村子算是毁了,只是,不知道今天我能救出多少人来。 我们骑马到了村西头,见这儿的土围子已被炸出了个大豁口,便纵马跃了出去,又往前跑了一小段路,山道越来越陡,只好下了马,把它们拴在路旁的树上,两人急急往山上奔去。 还没到半山腰,我就远远望见岭顶上有几个鬼子伪军举枪对准了我们。 心下不由大骇,忙躲到了那伪军班长身后,他大喊:“太君,太君,别打,我们是皇协军,我是皇协军班长刘石头呀……” 我见上面的人收起了枪,这才跟着刘石头呼哧着爬上了岭顶。 岭顶上,有十几个伪军分散蹲守在树林里,皆持枪对着西山,一簇灌木丛后还架着一挺重机枪,几个鬼子见我们上来,纷纷围了过来,因为他们知道,只有两个人来,肯定是送信下达命令的。 刘石头把我带着的那封信要过去给了那个鬼子曹长犬养太郎。 这小子个头不高,但很粗壮,他接过信,打开看了几眼,又抬头疑惑地打量着我。 刘石头忙介绍道:“太君,胡师爷的儿子,大大的好,土谷太君,大大的欣赏,嘿嘿。” 刘石头说的土谷太君,应该就是日军驻陵川县城里那个最大的官——日军小队长吧。 犬养太郎眯眼又看了那封信,随后,转头冲一个鬼子兵呜哩哇啦说了句什么。 我以为他要放我上西山,不料,那鬼子兵又转身冲那群伪军喊道:“全部的,撤回城里!开路!” 啥,啥?鬼子不困守西山了?我以为我听错了,张嘴瞪眼地有些懵。 直到伪军们嘻嘻哈哈地扛着枪往山下走去,才终于明白过来,原来这封信是让他们撤军的。 我娘,三麻子你狗日的太帅了!向你致敬! 看着鬼子们走远,我忙对刘石头道:“刘班长,你,你先走吧,我上去找个人去。” 刘石头疑惑地望着我:“啥?这村里你还有熟人?” 他说着转头瞥了眼山坡下的鬼子,小声道:“别介,这会上去可别被日本人误会了,赶紧走,等有空再来也不迟。” 他这话说的也对,我也不敢坚持了,就站在一块大石头上,朝西山那边连挥了几下手,跟着刘石头就下了山。 回到城里的当天晚上,三麻子带着我去县城里最大的酒馆“三阳楼”赴宴。 在座的有日军小队长土谷丸、陵川县伪县长李红林,还有几个本地的商人。 三麻子一一跟他们介绍了我,口口声声地叫我儿子,我心里虽抵触这名号,但脸上却始终挂着笑,有礼有貌地应付完了这顿酒席。 返回家里后,已是晚上近半夜了。 我们洗了澡,三麻子让女佣玲玲独自去另一个房间睡了,而让我和他一个床。 关好房门,脱了衣服上了床,爷俩各盖了一条被褥,灭了灯。 黑暗中,三麻子叹了口气,低声道:“郭子,跟三爷在这享受几天吧,等机会咱再继续往西去。” 我一愣,他还想去重庆? “三爷,咱……” 我话刚出口,三麻子道:“我知道,西边是阎老西和土八路的地盘,咱若从那儿过,总的带点见面礼呀,要不,凭咱爷俩现在这身份,怕是过不了关。” 给阎老西和土八路带礼物?啥礼物?难道还要很多金银财宝?这有可能。 我想到这儿,禁不住问道:“三爷,那咱要带多少金银财宝?” 三麻子冷哼一声:“你傻呀,有金银财宝咱给他们?毛!” “那,那咱给他们啥?良民证吗?”因为在我的印象里,良民证应该到哪儿都好使,而我们,起码是我,现在还没那证件呢。 三麻子又哼了一声,但没正面回答,而只说了句:“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睡觉!” 说完,翻身背对着我,没过一会,呼噜声就响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我是小汉奸(2) 三麻子让我当了小汉奸,以后的日子就过的滋润了,可以用“牛逼闪闪放光彩”来形容我的志得意满。 第二天,我骑着马,挎着盒子枪,来到了大堡村,刚到村口,就被在那儿拾掇村门楼的山梁子和土墩子及大鼻子三人围住了。 连说幸亏是我让鬼子撤走了,要不全村几百口子老少非在山上饿死不可。 原来,他们昨天在西山上看到我了,鬼子撤走后,村长张保庆就带着村民返回了村里,组织人连夜修建被鬼子烧毁的房屋。 现在他们还在村里忙呢。而山梁子三人在村口的任务,一是站岗,二是抽空修造被毁坏的门楼。 那为啥让土墩子和大鼻子两个人在一块呢,这是两人一致要求的,都担心对方瞅机会钻空子去巴结栓娃媳妇,所以为公平竞争,就谁也都别在村里干活,跟着山梁子出来吧。 看来,张保庆也是很烦这两个光棍子的得瑟劲。 我问明了张保庆也在村里,便牵着马准备往里走。 这时,土墩子忍不住了,忙上前道:“大兄弟,我知道东家在给谁家修屋,来,我牵马领着你去找。” “我我我……去!”大鼻子一看急了,结结巴巴地也忙奔上来,挣着要带我进村。 山梁子火了,喊道:“你俩都不准离开,他娘的,东家在给栓娃媳妇家修房子,你当我不知道?滚回来!” 两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最后齐声道:“对,谁去是个王八蛋,走!” 两人扯着手,生怕跑了似的,又回到门楼边,开始跟着山梁子拾掇起来。 这俩伙计挺有意思,只是不知道谁能最终巴结到栓娃媳妇。 不过估计应该都没戏,即使一个巴结上了,另一个也非把他们搅和黄了不可,要不是睡不着觉的。 我干脆把马拴到了村口一颗木桩子上,徒步进了村。 见村子里几百口子男女老少都在废墟上弯腰撅腚的忙活,我的到来,令乡民们感谢不尽,连嚷多亏了你呀小伙子,要不…… 我咧嘴笑着,频频跟他们打招呼,有几个十一二岁的孩子领着我,在栓娃媳妇家见到了张保庆。 他正在院子里指挥着几个汉子往屋顶上扣瓦呢,而栓娃媳妇和两个妇女在忙着和泥。 栓娃媳妇长得确实漂亮,身段好,奶也大,细腰肢,大 屁股,这样的美人,村里的光棍不眼热才怪了。 我的突然出现,令他们大喜,忙停下手里的活,纷纷围上来虚寒问保暖。 彼此寒暄一阵,众人又忙了起来。 张保庆把我拉到门口,看看我穿的衣服和腰上别的盒子枪,诧异地小声问道:“郭子,你……” 我忙解释,说这是我那个做买卖的亲戚为了迷惑鬼子,就假装让我当了伪军特务,这样办事方便,咱自己知道就行了。 张保庆听了,连连点头,说这样更好,城里有个人,关键时刻能透个信,求之不得。 我想起了鬼子来扫荡前他得到的那条消息,忍不住问道:“东家,那天给你来送消息的,不是也在城里吗?” 张保庆警觉地看了我一眼,道:“那是外边的人,一般鬼子要行动的话,他们都会提前得到消息,然后来各村下通知防备。” 外边的人是啥人?张保庆不愿说,我也就不再问,但心里隐约觉得,他有不少秘密,也是不太信任我。 毕竟我一个外地人,才来这儿没几天,还不知可靠不可靠呢。 张保庆把我领到他家里,我见其房屋也被烧毁,诺大的院子里也是狼藉一片。 他老婆娟子正和两个孩子在拾掇。 张保庆说,这次修缮,先要把在战斗中死去的或受伤的人家的屋子修好,让其家属心安,接下来会组织人力,挨着一家一家的修。 怪不得村人都很敬畏他呢,威信就是这么一点点积累的。 我从兜里摸出前天他给的十块大洋,道:“东家,这钱没花,给你,修房子要用呢。” 张保庆忙摆手,说用不着。 两人推来推去,他见我执意要还,就只好手下,又对我道:“走,去枣花家看看吧。” 便领着我穿过两条胡同,来到了枣花家。 她家只有两间茅草屋,院墙顶上防贼的荆棘也被火烤的黑糊糊的。 此时,枣花正在屋顶上用茅草铺垫呢,而她娘则抱着一捆草准备爬梯子递上去。 “嫂子,你看谁来了!呵呵……” 刚进院门,张保庆就叫了起来,娘俩几乎同时转过头来,惊异地望向我们,也许我今天的穿戴太光鲜,老太太一眼没认出我来,而枣花在屋顶上见是我,忙抬手拢遮在脸上的秀发,抿嘴直笑。 “婶,我是郭子呀。”我跨进门槛,冲愣在那儿的枣花娘叫道。 “啊?”我这么一喊,她似乎也认出了我,眼睛一亮,“吆,是,是郭子呀,来来,快坐下。” 老太太说着,扔掉怀里的草捆,转身紧着去找凳子。 这时候,哪能坐的下呀,赶紧表现吧。 我忙道:“婶子,不用,我干会。” 说着,脱下身上的褂子,只穿一件白衬衣,挽了挽袖子,仰头冲屋顶上的枣花道:“大妹子,你下来,我磕碰着,我上去!” 枣花娘俩哪肯让?连说不用。 我不管不顾,几步爬上梯子,偏腿就上了房。 那个年代的农村房子都很矮小,从地面到屋檐也就两米左右高,我一米八几的个头,一伸手就能抓到屋檐。 我上了屋顶,张保庆也闲不住了,就和枣花娘在下面往上递茅草。 我紧挨着枣花,每拿过来一把茅草,我俩就紧着码平捆紧,我的手自然就有意无意地会碰触到她的,她的手虽然粗糙,但很肉实,软软的。 每碰一次,她都会忙躲开,脸也红的像块布,喘气也有些急。 这三弄两弄,我趁着下面两人说话的工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枣花猛地一愣,挣了一下没挣开,忙下意识地看向下面的两人,恰巧张保庆的眼被草屑迷了,老太太就扒着他的眼睛用嘴吹。 枣花也就任凭我握住她的手,肆意揉了起来。 “别,别……”枣花在嗓子里低声求我。 她长这么大,也许从没近距离接触过一个男人,更没被人攥过手,羞得额头上都出汗了。 这时,下面的两人忙活完了。我也忙松开了枣花的手,假装在铺草。 张保庆抬头问道:“郭子,上面还缺多少?快铺完了吧?” 我道:“还差一捆就好了,东家。” 张保庆立马纠正道:“以后别叫东家,叫我叔就行。” 他说笑着,转身向院门外走去,大约是出去抱草吧,而枣花娘抬头笑望了我们一眼,也跟了出去。 她应该是出去跟张保庆探问我的情况去了,我的穿戴鸟枪换炮,没人不惊诧好奇,尤其我还是她未来的女婿,不摸清底细,是不会放心的。 而这,正好给了我们机会。 我又一把抓住了枣花的手,另一只手就往她袖子里摸索,她的皮肤光滑又白嫩。 枣花急了,忙哼哧着连声低叫:“别,别,让俺娘看见就坏了……” “我是你男人,看见怕啥。”我喘气声也粗了起来,得寸进尺地伸手刚隔着衣服触到她的胸脯,枣花一惊,猛一后仰,不料屁股落到了檩条外,身子一沉,惊叫着险些落下去,我忙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而门外的张保庆和枣花娘听到叫声,忙奔了进来,连问:“咋了,咋了?” 我答道:“没事,叔、婶,枣花没踩住檩条,差点掉下去。” 唉,这就是处女和熟妇的差距呀,若是玲花或荷花,早黏在一块了,还用的着这么惊险和尴尬了? 我们把房顶修好后,又下来帮着把屋里屋外打扫干净了,也到了好好吃中午饭的时候了。 张保庆要我们去他家吃,而枣花娘哪儿舍得我这个女婿,忙说不用了,家里的罐子里还有几个鸡蛋,郭子在这儿就行了。 张保庆自然也乐意顺水推舟,就叮嘱了几句,要我吃了饭再去他那儿坐坐。 临走的时候,他从兜里掏出那十块大洋,塞给了枣花娘,说这是我给的。 枣花娘怕是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哪敢要? 两人推了半天,她才接着,双手紧紧捧着那些钱,脸皮直颤,也不知说啥好了。 接着,枣花娘就在院子里支起锅做饭,我和枣花在屋里抹炕面,趁着这机会,我又贼心大起,抱着她亲了一口,被她扭捏着挣开了,没经验自然也不会配合,感觉不咸不淡的。 简单吃了点饭,我要走了,枣花娘俩把我送到门口,老太太找了个理由回屋了,我以为枣花会跟我一块去张保庆家,但恰好街上有两个妇女扛着铁锹迎面走来,她就站在门口那儿不动了。 我便有些生气,扭头大步向前走去,走了老远,要拐弯的时候,我不经意地回头瞥了眼,见她仍依在自家院门框上,朝这边痴痴地望着。 我心里一热,抬手跟她挥了挥,她忙跟着也挥了下手,转头跑进了门。 第一百四十三章我是小汉奸(3) 我从大堡村回来后,已是下午三四点钟了。 三麻子不在家,女佣玲玲说宪兵队派车来把他接去了。 我便在客厅的椅子上闷坐。想想我跟枣花的事应该成不了,主要是三麻子不知在这要呆几天,若只呆个十天八日的,咱也不能害了人家黄花大闺女呀。所以这感情不能太当真,否则会两败俱伤。 但这一个多月没碰女人了,不免有些想,可刚来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也没个女人勾搭呀。 正在郁闷的时候,玲玲拿着拖把从灶间里走了出来。 哎?这娘们听口音应该是本地人,再说她跟三麻子也有一腿,相信她对男女那些事也习以为常,何不让她找个闺蜜啥的,先热乎几天? 我想到这儿,便眯眼看着她弯腰拖地,鼓了几次劲,终于开了口:“姐,你……” 玲玲闻声转头,看着我,疑惑地问道:“啥事,少爷。” “你,你没熟人吗?”我虽然经历过不少女人,但跟她还不太熟,脸皮还是有点抹不开。 “啥样的熟人?”她眨眼问道。 我心一横,道:“就是,就是女人……” 她一愣,忽然明白了我的意思,抿嘴一笑,下意识地往外瞥了眼,道:“你爹能同意吗,嘻嘻……” 我粗声道:“他不是我爹。” “啥?那你们是?” “师徒关系,”我听她好似怕三麻子,便又道,“他还抢过我的女人呢,没事,这些事,他不管。” “噢……”玲玲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问道,“有是有,不过,就看你想找啥样的了,是找媳妇,还是只临时相好的?” 找媳妇的话,也用不着问你了。就道:“就是找个相好的。” “是吗?”玲玲好奇地看着我,“那要花不少钱呢,起码要给人家扯几尺绸缎,还要买胭脂口红啥的,再说领着出去,还的吃饭……” 她啰里啰嗦地列出一大串费用,我也不太识数呀,就干脆道:“我知道,你说吧,全部费用大约多少,但我不是找暗娼,是找正经的女人。” 她可别弄个暗娼来涮我。 玲玲皱着眉在心里算了算,道:“起码十多块大洋呢,若日子长,这个数恐怕还不行。” 我说不长,最多十天半个月的。 玲玲说那行,又皱眉数算起她认识的闺蜜来,一会说西家的王太太,一会说东家刘妹子,但每说出一个名字,又都摇头说不行,人家不是丈夫看的紧,就是被谁包养了。 你娘,这个世界难道也跟你我这么乱?绝不可能,她应该是在故意出难题,让我给她小费。 老油条一个。 我可不上那个当,就那么假装不急不慢地听着。 最后,她叹了一声:“唉,这数着不少,可人家都没的空呀。” 我问:“那咋办?” 玲玲紧看着我,低声道:“要不,姐咋样?” 啥,啥?原来她要肥水不流外人田呀。 我一愣:“这……” “没事的,你师傅经常不在家,再说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的,你若愿意,我包你舒服。” 她说着故意抬手揉了揉鼓囔囔的胸脯。 “那,你跟他是啥关系?”我盯着她搔首弄姿的样子,有些动心了。 玲玲道:“没啥关系,就是花钱雇我来给他当佣人,包吃包住,一月五块大洋。” 五块大洋,那时能买一头大牛,相当于现在一万多块钱呢,一个三十多岁的保姆,这个价很可观。 我心里立马起了邪念,反正这个女人也不是啥好鸟,三麻子更是个畜生,老子就混蛋一次吧。 便起身,道:“那我先看看你……” 玲玲忙转身望了眼门外,问道:“现在吗?” “嗯!”我喘气声有些粗了起来,脸热的难受。 “那好,看了可别说不中。”她说完,放下拖把,朝我道,“走,去里屋。” 我跟着她进了里屋,两人旋即抱着啃了起来,我一手抓着她的屁股,一手就从衣襟下伸了进去,我娘,还挺大呀。 我忍不住了,呼哧着一把把她抱到床上,急三火四地就脱她的衣服。 她喘息着连问:“咋样,满意吗,你可别说话不算数……” 这时,她说啥我都会答应了,闷哧着道:“嗯,好,我……” “你别急,我自己脱,别把扣子扯下来,让你师傅看出毛跷来,”她推开我,低头解着纽扣,问道,“你今年多大了,以前跟女人做过吗?” 我顺口道:“十八了,还没呢。” “胡扯,谁信呀,看你这熟练样,就不是第一次。”她说着,解开了衣襟下面的最后一颗扣子。 双手把衣服一展,血红的肚兜立马呈现在了我的面前,浑圆雪白的肩膀,还有高高耸起的胸脯…… 我脑袋轰地一炸,附身把她压到在了床上。 她连声低叫:“等等,等等,裤子还没脱呢,你帮我把裤带解开。” “嗯……”我忙把手移向她的腹部,急急解她的红腰带,她则就那么仰躺着,雪白绵软的肚腹一起一伏,双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脑袋。 好了,裤带解开了,我把住她的裤腰,刚要往下撸,就在这时,客厅的电铃突然响了起来。 我们同时猛地一哆嗦。 “他回来了。”玲玲嗖地起身坐起来,忙不迭地穿衣服。 日啊,三麻子呀,三麻子,你狗日的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时候回来,是成心的吗? 可这紧急关头,我也不敢说啥呀,忙又帮她系裤腰带。 门铃又响,她嘴里喊着:“来了,来了……” 边扣着扣子,边急出了屋,从客厅里抄起那个拖把,跑了出去。 我则又回到客厅里,坐在椅子上端着碗假装喝水。 这时,只听外面一阵门响,紧接着传来玲玲的说话声:“老爷您回来了。” 三麻子道:“少爷回来了吗?” “刚回来没多时,正在客厅里喝水呢。”玲玲道,她的声音不紧不慌,毫无异常。 我稍松了口气,只见三麻子被玲玲搀扶着,进了门。 “三爷!”我端着茶碗站了起来。 三麻子怪异地瞥了我一眼,道:“回来了?” “嗯,刚回来。”我小心地应道。 其时,天色已傍晚,玲玲去灶间忙活做饭去了。 三麻子拉亮了电灯,坐到椅子上,并不看我,问道:“他们都回村了吗?” 我说是,他又道:“你明天再去,跟他们说说,日本人要他们把武器都交上来,否则,会派兵屠了大堡村。” 啥,啥?我有些懵了,这事不是摆平了吗,咋又…… “为啥?”我紧问道。 三麻子冷哼一声:“你以为日本人那么好糊弄吗,也就是我出面摆,要不那些乡巴佬能活着从山上走下来吗。” 也是,我不吭声,在心里盘算着张保庆他们会不会屈服。 三麻子又道:“还有,你去跟他们说,该给皇军交公粮了交公粮,只有这样,他们才能活下去。” 我娘,忙活一顿,还是要归顺鬼子呀。 吃了饭,三麻子让玲玲伺候着泡完了澡,回到卧室,见我坐在床沿上在洗脚,就道:“今晚你去那屋睡吧,老子要好好歇歇,这两天特么感觉真累。” 你不累才怪了,白天出去扫荡,晚上又跟那个小娘们日捣,还要算计别人…… 我心里嘀咕着,他一屁股坐到了床沿上:“快点。” 你娘,等不及了是吧,我估计那女佣玲玲也在外面等着呢,便用抹布草草擦了脚,端着木盆出了屋,准备去院子里倒水。 刚出门,见玲玲站在晒衣绳下往上搭刚洗的毛巾。 我不无醋意地低声道:“快点吧,他在屋里等着你呢。” 玲玲转身猛拧了下我的胳膊:“闭嘴。” 我往阴沟里倒完水,提着木盆回身,见她已进了屋,遂暗声骂道:“一对狗男女。” 回到屋里,我见三麻子的卧室门开着,也不理,转身进了另一间屋,掩上门,上床铺下被褥,脱了衣服钻进了被窝,伸手刚要拉灭电灯开关。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推开,玲玲进来了。 我一愣,诧异地问道:“你不在那睡,上这儿干啥?” 她捂嘴偷笑,伸手指了指三麻子那卧室。 我不知啥意思,但怕麻子起疑,就把声音提高了:“我爹要你来找啥?” 玲玲冲我脸一沉:“没。” “那你来干啥?”我继续高声斥问道,目的就是要让三麻子听见,来证明我是个正派人。 话刚落,忽听三麻子在那间开口了:“小子,你别特么装正经了,你以为老子看不出来吗,今晚就让她陪你睡吧……” 啥,啥?我心猛地一紧:“三爷……” “闭嘴!”三麻子在那间高声骂道,“你是个啥东西,我不清楚吗,别跟我装正经,光明正大的睡吧,老子困了。” 我靠,三麻子呀,三麻子,你个杂种真是看透了我呀,我在后背发凉的同时,心里也不由一阵暗喜,不等玲玲脱光衣服,就起身一把抱着她滚到了床上…… 第一百四十四章摧诈伪县长(1) 三麻子把女佣玲玲撵到我屋里睡,他显然是看出了我俩的勾当。 这家伙算是把我心底每一点心思都看穿、摸透了。可以说,我在他面前完全没有半点隐私可言,玻璃人一个。 一晚上跟玲玲折腾了好几次,她算是够够的了,说再做就真要瘫在床上下不了地了。 当然这是矫情,大呼小叫的时候还连喊好棒呢,我也不知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第二天,我又硬着头皮去了大堡村,跟张保庆说了鬼子的条件。 张保庆想了想,说这要先开个会,征求下村民们的意见。 我就在那儿等消息,说实话,凭他们那几杆枪,根本没法跟鬼子斗,又不能打游击,真要硬抗下去,这村子早晚的毁掉。 可若归顺鬼子,他们又有些不甘心,我说咱表面归顺,心里可以抗拒呀。 最后,张保庆答应了,把自家的那挺机枪,和缴获的伪军的步枪,以及挑了几条不能用的火枪,算是缴械了。 而私隐下了七八条火枪,几十枚手榴弹还有一些子弹。 我把上缴的武器用驴车载了,和张保庆两人亲自进城,给了鬼子。 日军小队长和伪县长李红林也给张保庆发了个委任状,委任他为大堡村村长,誓死效忠大日本天皇。 这事,表面上就算平息了。 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后,三麻子从外面回到家,冲着我就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 我也不知啥事呀,以为我跟女佣日捣,他又吃醋了呢,就说是你让我跟她的。 三麻子一听这个,更火了,把那女佣玲玲叫来,甩给她五块大洋,立马扫地出了门。 我娘,这杂种是疯了吗? 我坐在客厅的椅子上,看着他叉腰日爹咒祖宗的,吓得一声不敢吭了。 女佣玲玲挎着包袱摔门而走后,三麻子的火气才渐渐平息了下来,坐到椅子上,冲我道:“泡茶!” 我忙去端水给他泡了茶。说实话,死麻子真发起火来,我从内心是畏惧的。 只是,他这一股火,发的太邪气,不就是睡了他的保姆加情妇吗,而且是他自己‘强迫’我们做的,难道又懊恼反悔了?可这事已经做了,反悔有个屁用。 “小子,你知道我为啥骂你吗?”三麻子瞪着眼,咬牙盯着我。 我一愣,惊悸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不是因为那个女……” 三麻子鄙夷地一撇嘴:“你这小子呀,特么死到临头了,还净想着女人那些破事,三爷啥时为女人跟你争风吃醋了?” “那,那是啥事?”既然不是因为女佣,我就不知是为啥了,这几天,我也没做出格的事呀。 三麻子叹了口气,道:“鬼子在秘密调查咱了……” 啥,啥?我脑袋轰地一炸,一下子懵了。 鬼子调查我们?为啥?难道他们知道了我跟大堡村的乡民一起抗击了他们?还是…… 三麻子见我一脸茫然,就说出了原由。 原来,这都是我惹下的祸。 他们本来是要对大堡村赶尽杀绝的,但三麻子突然出面求情,要求放过那些暴民,说他们也是迫不得已而自卫。 因为日军小队长土谷丸对三麻子绝对的信任,就勉强同意了。 但后来,土谷越琢磨越不对,就怀疑他跟太行山脉的晋绥军或八路军有勾当,为了弄清楚我和三麻子的身份,就开始了秘密审查。 只是,要跨省彻底查出我们的身份,还需一段时间。 而这个秘密,是三麻子从县政府一个管档案的科长那儿得知的,说日本人来调取了全县伪政人员的档案,虽然没单独调取他的,但三麻子是啥人呀,鬼子玩的这点小把戏他还能猜不到? 我娘,我一听昏了,这若真把我们的底细查出来,那立马就狗头落地了,不,是先绑在柱子上练刺刀,直到把肠子心肝都刺破剖出,再拖出去喂野狗。鬼子这手段,我虽没亲眼见过,但听说过,狠、辣、歹毒,无所不用其极。 “那,那咱咋办?”我昏了,“要不咱快跑吧,三爷,趁着他们……” 我说着,恨不得立马撒丫子。要知道,分分钟鬼子都会破门抓人啊。 “跑?你能跑的了吗?”三麻子严厉道,“就是跑出去,那边的阎老西和土八路能饶了咱吗,特么老子可是他们眼中的铁杆汉奸呀。” 三麻子用手猛地拍了下桌子,额头上的青筋暴跳。 这他娘的完了,鬼子调查我们,八路军那儿也正准备除掉我们,这,这不陷入天罗地网了吗? 我不知该咋办了,只感觉身子似有千斤重,一点点在往下陷,几乎要把身下的椅子坐塌,心里慌的也不知是啥滋味了,四肢毫无半点气力,整个人感觉一会儿是空的,一会儿又觉得沉重的抬不起胳膊来。 难道真要完蛋了? 不,我还想活着呀,还要去找玲花、荷花…… 我想哭,可怎么也哭不出来,想跳起来要去跟他们拼命,可腿软的跟面条似的,一动也动不了。 “要想活命,只有来个鱼死网破了,”三麻子皱着眉头,半天吐出了这一句话。 我忙问道:“三,三爷,咋个鱼死网破?” 三麻子眯眼盯着我,一字一句地道:“杀死他们,带着他们的身份证件,去闯西边的关卡!” 啥意思?我脑子里极力琢磨着他说的话,但因恐惧太过,脑子成了一团浆糊,眨巴了半天眼,也没弄懂他的意思。 “这事,本来我还想慢慢等机会,但现在没时间了,”三麻子道,“所以,我们要尽快行动,出手越早越好。” 我也不知他要干啥呀,既然他要做,我只能一个劲地瞎点头:“嗯,三爷,我听你的,只要能活着,你要我干啥,我就干啥。” 到这时候了,保命是第一要务,即使保不住命,也得尽量留个全尸呀,我可不愿死后再被野狗啃了。 其时,已是下午太阳偏西的时候了。 我俩就这么呆坐在客厅的椅子上(主要是我发呆,三麻子应该在思考问题),沉默了半天,三麻子声音略带疲惫地道:“现在,你去车行租辆黄包车,先拉回来。” 我一愣:车?要那干啥?难道今晚我们就逃跑?可三麻子的“鱼死网破”又是啥意思?去硬闯关? 我虽然有一肚子的疑惑想弄明白,可这时也不敢再多嘴呀,祸是我惹下的,还连累了他,只有当磨屋的驴,听喊声了。 “然后,你再就去‘三阳楼’酒馆要几个好菜,让他们做好送来,我要在家请李红林喝酒。”三麻子皱着眉,边思考,边继续说道,“然后,你去李红林家,用迷药把他老婆迷住,然后……” 这么多“然后”,我听的一愣一愣的,他要干啥,难道要灭了他们一家?可李红林虽然是个县长,但只是个傀儡呀,他死了,对我们半点作用不起。 我努力眨着眼,连连点头:“是,三爷。” 三麻子见我有些冒傻气,又细细重复了一遍。又问记住了没有。 直到这时,我也不明白他到底要干啥呀,但他叮嘱我要做的,我总算是记住了。 “好,你先去把车租回来,再去‘三阳楼’办完事,回来等我,我这就去宪兵队。” 他说完,忽地站了起来,我吃惊地发现,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歹毒的光亮。 这种眼神,只有他要杀人的时候才会出现。 我心猛地一紧,急急出了门。 我一路小跑来到车行,租了辆黄包车,先送回家里。 又去了“三阳楼”酒馆,掌柜的认识我,忙要泡茶,我不应,就站在大堂里跟他说了几个菜品名,他赶紧记下了,说一会儿做好就让伙计送到府上。 我从酒馆出来后,立即返回家里,先把院子和客厅打扫了一遍,又烧了开水,盛在暖瓶里,见三麻子还没回来,就坐到椅子上,心里忐忑地琢磨着三麻子到底要干啥。 但想来想去,也没琢磨出个头绪来,只隐约明白,他要杀人,到底要杀谁,杀几个,不知道。 这时,天色逐渐暗了下来。 客厅里的电铃突然响起,我下意识地猛哆嗦了一下,忙起身跑出去,开门一看,是“三阳楼”的伙计来送菜肴了,额外还带了一瓶白酒,伙计说是陈掌柜的特意送给胡师爷尝尝的。 我把提盒拿回屋里,刚要打开瞅瞅,只听电铃又响。 因为心里有鬼,每次有响动,我心都要猛抽几下。 又忙出去开了院门,这次县长李红林来了。 只见他俩勾肩搭背的,说说笑笑的,跟亲兄弟似的,进了屋,三麻子让李红林坐了上座,他则对桌坐下。 我又紧着端水泡茶,然后上菜,倒酒,忙活完这些,天色已经黑了。 又开了电灯,三麻子和李红林就称兄道弟的喝了起来。我站在一边小心伺候着。 李红林虽然又高又胖,酒量也很大,但今晚不知啥原因,只喝了一杯,就有些迷糊了,嚷着醉了醉了,然后趴在桌上发出了鼾声。 三麻子朝我丢了个眼色,我忙搀着他来到院子里。 他从贴身的万能布包里摸出一个小纸团,附在我耳边小声道:“快去,看门的警察若问,你就说李县长让你带点东西给太太……” 他说着,把纸团塞到了我手里,重重地拍了下我的肩膀:“记住,办妥了,就赶紧出来,直到看见土谷丸进去,你就赶紧回来。” 我应一声,转身出了门,撒丫子向几条胡同外的李红林家窜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催诈伪县长(2) 我不知道三麻子给我的纸团里包的是啥药,但可以肯定那绝不是能治疗县长李红林太太的胃痛药。 李红林的老婆我只在酒宴上见过一次,很年轻也很瘦,但皮肤白。 三麻子曾告诉我,那鬼子小队长一直窥觑着他老婆,这在酒宴中的一些小细节上就能看出来,但因我没注意,所以也不敢确定真假。 我一路急走,穿过两条胡同,又过了一条街,来到了李红林家所在的胡同口。这儿我虽没来过,但和三麻子坐着黑色轿车来送过他,所以大体知道了他家住哪儿。 他家院门口有两个警察值夜班,这跟德县那个县长王大拿的待遇相同。 我在胡同口伸头一望,见其院门口没车,昏暗的灯光下,只有两个警察在对头抽着烟聊天,便整了整衣服,大步向那儿走去。 俩警察听到动静,忙转头望过来,我们彼此都不认识,他们也就警觉起来。 “站住,干啥的?”一警察端枪指住了我。 我心里虽怕,但因有身份,表面上就硬气的多:“来给太太送药。” 我说着,把手里捏着的纸团冲他们晃了晃,继续往前走。 这时,俩警察都把枪口对准了我:“站住,再走就打死你个小子!” “打我?”我佯怒道,“李县长在我家喝酒,他忘了给太太药了,让我送回来,咋了,你们特么知道我是谁吗?” 我这一嗓子,把俩个东西震住了,能请动李县长去喝酒的人,肯定不是商贾就是朋友,而又见我穿的很体面,就不敢放肆了。 “你,你是哪个?”一警察疑惑地问道。 我道:“胡师爷是我爹,咋的了,还要让我爹来证明吗?” 俩警察一听,面面相觑,他们是知道三麻子的,但因对我太陌生,也真不敢马虎呀,为了谨慎起见,那俩东西就让我先站那儿别动,一个家伙用枪指着我,嘴上说着好话,另一个警察就跑进了屋去。 不一会儿,李红林的太太出来了。 “太太,就是这个后生……” 一警察伸手朝我一指,不等那女人辨认,我忙叫道:“婶,我是胡师爷的儿子,那天咱‘三阳楼’吃过饭。” 李太太望望我,恍然大悟,忙笑道:“噢,是胡少爷呀,你……咋来了?” “我李伯伯从药店里给你弄了付西药,他忘了,正好在我家跟我爹他们喝酒,忽然想起来了,就让我赶紧送回来……” 我把自己编排的和三麻子教导的话,哏不打地说了出来。 李太太一听大喜,忙道:“是吗,好好,那快进来吧。” 俩警察见我的身份被确认,也忙颠颠地冲我堆着笑脸,解释刚才的不敬。 我跟着李太太进了屋,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了,彼此寒暄几句,我便把纸团递给了她,说李伯伯说这西药很管用,吃了它,胃痛病立马就好。 李太太认了真,便倒了一碗白水,打开纸团一看,是一撮白面,问我:“你伯伯没说是把它和在水里喝下去,还是先把面子放口里用水送下去?” 我一愣,也不知咋吃呀,这事三麻子也没告诉我,只说让我当面催着她吃下去,想想怕药效太大,万一塞嘴里她感觉不对再吐出来,那就完了。 忙道:“我伯伯说是用温水和了,喝下去就行。” 李太太听了,又拿来一个小汤匙,把药面投进碗里,轻轻搅拌了几下,端起来喝了下去。 我紧张地看着她喝下,心里咚咚直跳,不知接下来的结果会咋样。手心都攥出汗了。 李太太喝下药后,见我还没走的意思,也不好撵呀,就坐下来和我慢慢闲聊。 刚说了几句,我惊讶地发现她原本白皙的脸庞突然红了起来,而且说话也有些迟顿了。 我娘,她会不会马上暴死?可这不是我们的目的呀,三麻子没说吃了这药后会不会死,只说要我别过分,至于过分是啥意思,我就不明白了。 我心里慌了,惊悸地忙小声叫道:“婶,你咋了?” 她突然冲我怪异地一笑,抬手揉了揉高高的胸脯,浪声笑道:“嘻嘻,没,就是,就是感觉太热……” 我心里一惊,猜想这药可能是烈性春药一类的东西加迷幻药吧,便道:“那,那我扶你去里屋吧。” “嗯……”李太太蹙了下眉,又朝我抛了个眉眼。 我忙起身,刚到她跟前,就被她一把搂住,往嘴上很亲了一口。 我哪敢浑水摸鱼,连抱带拖地把她弄进卧室,放倒床上。 这女人有些火窜了,连声呻吟着:“快点,快点,我忍不住了。” 身子扭动着,双手就撕开了身上的衣服。几次想起身抓我的胳膊,却起不来。 难道她走路也走不动了?三麻子,狠毒也! 我边应着说去掩门,边急急出了屋,来到院门口,俩警察见了,忙点头哈腰地问少爷回去呀? 我说太太吃了药要睡会,你们别打扰。就心急火燎地慢步出了胡同,刚拐过墙角,就撒丫子猛窜,忽然又想起三麻子叮嘱过的,要看着土谷丸来,我才能离开。 我娘,我怎么知道那小鬼子来不来?若今晚不来,那计划不就彻底完蛋了吗? 我心里矛盾着,就出了胡同,避到一处暗影里,紧张地等候着奇迹的出现。 心里盘算着,若等一两个小时,那土谷丸还没出现的话,就赶紧跑吧,跑得越远越好,当然还要跟三麻子一块跑,反正租好了黄包车,凭三麻子的师爷身份,把守城门的鬼子兵会让我们出城的。 只是,不知道三麻子把那个李红林咋样了,若我们逃走的话,肯定也得先把他杀死。要不他老婆那一关就过不了。 我苦逼心焦地正在暗处发急,突见不远处的街道上射来一束亮光,心猛地一紧,紧接着传来了汽车的轰鸣声。 来了? 我忙把身子往墙根移了移,屏住呼吸,眯眼望去,只见汽车在前面的街道与胡同口交接的地方停下。车门开处,一个粗短的身影从车里下来了。 借着车的灯光,我发现那就是我急盼的鬼子小队长土谷丸。 我娘,这杂种终于来了,三麻子真是妙算如神呀。 汽车走了,土谷丸脚穿皮靴,也“咯噔、咯噔……”来到李红林家的那条胡同口,前后看看,转身大步走了进去。 我暗叫一声好,转身从另一个胡同窜了。 在日军占领期间,汉奸们的老婆绝大多数都被鬼子官睡了,这是急隐秘又令他们羞耻的事。据我听说,山东胶州的一群汉奸的老婆,凡是稍有点姿色的,都统统被鬼子日了,而且还是群 奸,事后,是那些被日的汉奸婆子说漏嘴,才被人知晓的。也难怪,汉奸在鬼子眼里就是条怕死的狗,日了他们的女人,他们也不敢声张,只有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等我呼哧着返回家,用钥匙急急开了院门,进屋的第一眼,看见的是一具尸体直挺挺地躺在客厅的地上,而三麻子却端坐在椅子上慢慢呷着茶水。 这也太诡异了吧,我猛地一愣,也立马明白了他要干啥了。 “三爷……”我呼哧着不敢看地上那个死尸李红林,直眼望着三麻子。 “都妥了吗?”三麻子淡淡地问道。 我连点头:“嗯,那娘们吃了你的药,上床要和我做,我就跑了,在胡同口等了会,又看见那个鬼子小队长去了他家……” “他自己去的吗?”三麻子问道。 我又点了下头:“嗯,汽车送的,他自己下来进去了。” “好!”三麻子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顿,“行动!” 于是,我在他的指挥下,把已经被摧‘活’的李红林奋力抱到了院子里的黄包车上,又把三麻子搀扶着挤了上去。而后,从院子地面上撬了两块半头砖放到车上。 打开院门,把车拉出去,又关好。接着,我拉着车就出了胡同,直奔李红林家而去。 没多大工夫,我们便来到了李红林家所在的胡同口,脚步也慢了下来。 三麻子要我把车子放下,低声道:“你先进去,把那两个看门的放倒后,快回来。”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那两块半头砖,一手握着,另一只手就随意晃着,大步进了胡同。 见那俩警察正趴在院门上往里偷窥呢,看来,土谷丸跟那个李太太在屋里日捣上了。 我的出现,他们并没发觉,在距离他们十多米的时候,我轻轻咳嗽了一声。 两人听到动静,同时猛转过头来,见是我,忙满脸堆笑着直嘿嘿。 “你们在干啥?”我假装诧异地问着,空着的那只手也别到了背后,抓过了一块砖头。 “没,没干啥,嘿嘿,少爷,您……”两人心虚地看着我。 “那是啥?” 我眼睛朝胡同伸出一瞪,两人忙回头望去。 说时迟,那时快,我两手同时抡起,猛一用力,两块砖头“嗖”地直飞了过去,准确地击中了他俩的头颅,只听“咔、咔”两声闷响,两人连哼都没来的及哼,就扑在了地上。 我转身跑回胡同口,还没开口,就听三麻子叫道:“把车拉他门口去。” 我忙拉起车,拐进了胡同,疾步来到院门口,刚放下。 三麻子又道:“开门去!” 我抬步去跑上台阶就去摇门圈,用力一推,门竟从里面关上了。 我脑袋轰地一炸,完了,完了,这他娘的咋办? 三麻子见此,眉头一蹙,低声摧道:“快,拨开门闩。” “用,用啥拨?”因为太紧张,我转眼四望,这没工具,咋拔呀。 “刺刀。”三麻子低声急道。 我这才猛然醒悟过来,忙从一警察肩上卸下枪上的刺刀,抖索着插进门缝里,急急拨起了门闩。 第一百四十六章一路惊悚(1) 我用刺刀急急把门闩拨开,刚要推门,忽听三麻子咳嗽了一声,猛回头,他朝我直招手。 我忙奔回到车旁,他低声道:“钻车底下。” 他要催诈了。 我瞥了眼车里,见胖大大的李红林仰坐在车后背上,脸上的草纸在一起一伏。 心下一颤,忙伏身钻到了黄包车下。 就在这时,忽听三麻子用非常怪异地声音道:“天惶惶,地惶惶,重来人间走一趟,昔日雄风今犹在,看我起身把名扬……老李,起来吧!” 三麻子猛地拍了一下,只听“咕咚”一声响,我趴在车下,惊见一双粗壮的大脚从车上跳下来,闷吼一声,撒丫子嗖嗖地向院门口窜去,大门“咣”地被撞开,李红林的身影随即消失在了门外。 我忙从车下爬了出来,见三麻子端坐在车上,眯眼盯着院门口。这时,屋里隐隐传来凄厉的叫喊声,诈尸得手了! “三爷,咱,咱快跑吧。”我惊悸地道。 既然把伪县长和屋里的鬼子小队长都杀了,我们也完成任务了,还能呆在这儿等死? “跑啥跑,还没弄完呢,你把那俩狗拖进院子里去。”三麻子说着下了车。 我只好又跑到门口,伸头往屋里看了看,屋门虽然大开着,但里面已没了动静。便把那两个死警察拖进了门里,刚抬头,见三麻子已站在门口。 “走,扶我进去。”三麻子说着,随手关上了院门。 我搀着三麻子进了屋,见客厅里摆置的一切如初,半点打斗的痕迹也没有,而当我心惊胆战地往卧室里一伸头,惊见一双溜圆的狼眼死钉钉跟我碰了个对光。 我脑袋轰地一炸,险些晕倒,幸亏三麻子在身旁,要不我真会惊叫起来的。 三麻子抬步走了进去,我也心悸地紧跟在他身后,这才看清了里面的情况。 床上,李太太光着身子四仰八叉地躺在那儿,瞪着双眼盯着顶棚,已经死了。 而土谷丸也是光着身子,被李红林逼到床头,摁在墙上掐死了,也就是土谷的那双死狼眼把我吓了一跳。 诈尸李红林呢,背对着门口,头拱在土谷的胸口上,双手还死死卡在土谷的脖子上。 这种场面,给人第一判断是,土谷丸闯进县长李红林家,打死了看门的两个警察,进屋强 奸了 李太太,被突然回来的李红林一怒之下掐死。 那么李红林是怎么死的呢,应该是心脏有问题,猝死。 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给鬼子的判断,至于鬼子会怎么调查破案,就不知道了,三麻子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清楚。 不过,陵川县一下子死了两个军政一把手,肯定会引起轰动。 三麻子弯腰从床上拿起土谷丸的衣服,从其上衣兜摸出了一个小本子,然后朝我一挥手:“走,出城去!” 我搀扶着他出了门,上车拉起他就奔出了胡同。 其时,已是晚上快九点了,而城门也是九点关闭。 我一路猛窜,没过多大工夫,就来到了西城门,远远望见几个伪军正要关门,三麻子忙大叫:“慢点,等会……” 几个日伪闻声转头,昏暗中也认不出是谁呀,见一辆黄包车奔至,忙举枪喊住了。 “干啥的?”一伪军伸头往这望着。 三麻子骂道:“瞎眼吗,老子天天和土谷太君骑马进出,闪开!” 他这一嗓子,把几个伪军震住了,因为能在这时候喊他们慢点关门,肯定不是一般的身份,否则是找揍。 两个鬼子听不懂呀,见三麻子这么嚣张,火了。 骂了一声:“八个牙驴!” 持枪冲了过来。 我心猛地一沉,暗叫不好,可这时也跑不了了,咋办? 就在我惊愣之时,一鬼子扑过来伸手刚要揪三麻子,三麻子猛然说出了一串呜哩哇啦的鸟语。 俩鬼子一听,先是一愣,旋即又连连“哈伊”,头点的跟鸡啄米似的,退到了一边。 “开路!”三麻子冲我喊了一声。 我忙拉着车就往前走,而城门口的几个伪军见鬼子都成孙子了,又忙不迭地把刚掩了一半的城门拉开,我加快脚步跑了出去。 我不知道三麻子对鬼子说的啥,但绝对佩服他的机智应变能力。 出了城后,路有些颠簸了,又是晚上,影影绰绰的,也不敢跑快呀,可又怕鬼子突然追来,心里就这么矛盾着,没走多大一会,浑身就被汗水湿透了。 “郭子,不用急,”三麻子大约听到我的牛喘声,安慰道,“我估计鬼子一时半会是追不来的,等他们怀疑到咱们,早特么黄花菜都凉了。” 话是这么说,可心里总归是虚,就这么紧走一会,慢跑一阵,不知不觉,就听见附近的村子传来了鸡叫声。 天应该快亮了。我也累屁了,浑身被汗水湿透了几次,腿脚也绵软的直打飘,每走一步,尤其是遇上小土坎,那真是要用尽吃奶的力气才能勉强把车轱辘拉过去。 而三麻子呢,我隐隐听到他竟打起了鼾声。 难道这就是智商的差距?老子苦逼悲催地拉着车跑了大半夜,累个半死,而你这家伙却仰躺在车上,悠哉悠哉地做起了春秋大梦。 唉,这世道,老实人就是吃亏呀。 好不容易上了一道岭,我是真喘不动气了,便回头道:“三爷,咱歇歇吧?” 我说的咱,其实就是我自己,他不在内,一直在歇着呢。 三麻子还在梦中,自然没回应。 我赌气地把车把往地上一扔,车身猛然前倾,三麻子惊叫着一头扎到了我脚下。 我没料到能这样,忙伸手拽他。 “你他娘的咋的了,睡着了吗?”三麻子惊魂未定,骂咧咧地站了起来,“没头没脑的,就特么毛躁。” 我道:“三爷,咱歇歇吧,我腿都站不稳了。” “歇?”三麻子转头四望,黑蒙蒙一片,“歇个屁,这深更半夜,荒山野岭的,有啥好歇的,快走!” 他骂着,又爬上了车。 “我真走不动了呀!”我极度委屈地又道。 三麻子火了:“走不动也得走,下了这个岭,找个有人烟的地方再歇息。” “为啥?咱是逃犯呀,没人的地不是更好吗?”我犟道。 三麻子稍一顿,语气突然平和了许多:“你是故意在气我是吧?” 我一听,不敢吭声了。因为他暴怒之后若用这种口气再说我,那接下来我会更悲催。 我只好弯腰抓起车把,继续向前走去,还好,接下来是一段下坡路,走起来比较轻松。 我一路小跑下了坡,又往前走了没一会儿,天色就发白了。 我这才隐隐发现,这周边除了荒山就是野岭,小路也弯弯曲曲,而且,前面还有更陡,更长的山路要爬。 我心里不由泄了气,这跑了一夜,平路都走不动了,还要爬山路?还有,还有附近特么就望不见个村子,而三麻子说要见了村子才能停下歇息。 我想到这儿,头皮又麻了,但又不能停步,只有咬牙往前走一步算一步了。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我们也来到了一座山下,抬头望望那蜿蜒到顶的山路,我恨恨地道:“三爷,我真走不动了,我。。。。。。喘口气。” 说着,就放下了车把。 三麻子似乎也起了怜悯之心,坐在车上一声不吭。 我边用袖子擦着脸上的汗水,边一手解着褂子纽扣,想脱光彻底凉爽一阵。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一阵“嘚嘚”的马蹄声隐隐地从后面传来。 我心猛地一紧,忙转头望去,白雾缥缈中,惊见后面小道上出现了一簇模糊的身影,急急往这赶来。 我脑袋轰地一炸:“三爷……” 三麻子嘴一撇:“咋呼啥!” “马,鬼子骑马来追咱了呀。”我吓得声音都变了调,眼睛撒目着周边草丛,想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可鬼子不是傻瓜,这车,还有三麻子,一时半会也跑不开呀。 这他娘的坏了。 就在我六神无主,惊恐万分之时,三麻子忽然低骂了一句:“是头毛驴,哪来的马?扯淡!” 啥,啥?毛驴?这么说,追来的不是鬼子了,因为鬼子再怎么的,也不会落魄到骑着头毛驴来抓人啊。 我心里不由又放松下来。继续眯眼细瞅,后面的身影渐近,这回看清了,还真是头毛驴,只见一个人骑在驴背上,一个人牵着驴缰绳往这急走,看样子是有急事,要不不会天不亮就出门。 三麻子也回头眯了几眼,压低声音冲我道:“郭子,把这两人弄死,夺下这头毛驴!” 啥,啥? 我一听,懵了。 “还愣着干啥,”三麻子低声催道,“赶紧找石头。” 我不敢耽搁,忙蹲身从地上划拉了两块鹅蛋大的卵石,紧紧握在手里,因为心虚,也不敢站起来呀,就那么蹲在车前,听着驴蹄声愈来愈近。 我的心也紧跟着咕咚起来。这无缘无故的要弄死两条人命,除了没人性的歹徒,隔谁也下不去手呀。 可死麻子既然已经下了命令,我也不敢违抗,只有闭眼拼一把吧,大不了再在阎王薄上记下一笔罪孽。 这时,我听见三麻子开口了,不是对我说,而是转头冲后面走来的人喊。 “老哥,这么早要去哪儿呀?” 只听一个苍老的声音答道:“二十里铺他舅爷老了(死了),我们要去奔丧呀……” 说着话,后面爷俩就走了过来,三麻子又跟他们闲聊了两句,两人就从我们车边走到了前面。 眼看他们走出十几步了,三麻子猛咳嗽了一声,发出了打击的命令。 第一百四十七章一路惊悚(2) 三麻子咳嗽了一声,我心下一紧,倏地跳起来,一石头就飞向了前面骑在驴上的那个老者,几乎与此同时,第二块石头也呼啸着直冲牵驴的青年而去。 准确地击中了两人的脑袋,只听“咔、咔”两声,先是老者惊吼着一头从驴背上栽了下去,紧接着那青年也咕咚一下扑在了地上。 瞬间两命呜呼。 我甩着罪恶的双臂,急急窜过去,一把抓住那驴缰绳,奋力把驴拉了回来。 “三爷……”我沉着胆子,冲三麻子叫了一声,意思是让他赶紧骑上驴撒丫子。 而三麻子瞅了瞅前面的那两具尸体,道:“把那俩人先拖进西边的树林里,别让走路的发现毛跷。” 这也对,要不俩死尸一旦被路人发现,弄出麻烦来可不大好。 我把驴缰绳递到他手上,大着胆子走过去,先把老头抱起,越过路沟,送到了十几米外的一片树林里。 这片树林不大,但林木很密,灌木丛也多,两人的尸体藏进这儿,估计三天两日的不会被人找到。 说实话,我对平白无故地连杀两人,内心是非常愧疚的,但在三麻子身边,也是身不由己的。 我把老者平放进一处茂密的杂草丛里,转身出了树林,刚越过路沟,下意识地前后望了望,突然发现后面远处的小路上扬起一股土尘。 我心猛地一紧,忙打眼细瞅,我娘,这,这不是一群骑马的吗? 鬼子! 我脑子里闪出这个词,嗷地一声就蹿到了三麻子身边:“三,三爷,鬼子,鬼子来了……” 三麻子闻声回头,忽然脸色大变,忙叫道:“快,快把驴牵进树林里去,还有,还有那个死尸。” 他说着,从黄包车上一步抄下来,瘸着腿急急向路沟走去。 我昏了,急跑几步把那年轻的死尸单手抓住夹在怀里,窜回来又拽着驴绳用力朝树林里奔去。 因为有路沟,我也走不快呀,而三麻子更不行,干脆蹲身滚进沟底,又爬上了对面的沟沿,深一脚浅一脚地朝树林奔去。 我们刚进了树林,再转头一看,一群骑马的鬼子离这儿已没多远了,还好,他们应该还没发现我们。 我心里稍松了口气,一眼又望见了路上的那辆黄包车。 脑袋轰地一炸,坏了,坏了,鬼子看见它,肯定会下马搜索,可这时也来不及去拉车了呀。 咋办? 我急了,忙对三麻子道:“三爷,车……” 说着伸手朝路上的那辆车指去。 三麻子也刚缓过气来,顺声瞥了眼,又转头见那群骑马的鬼子距离这儿不到一里路了,只好仰天长叹,祈求老天爷保佑,让鬼子瞎眼看不见了。 可,这可能吗?掩耳盗铃罢了。 三麻子一屁股砸在地上,探手从腰里拽下那个万能布包,从里面抓出几颗豆子和那个盛着银针的小铁盒,一把塞到我手里。 “赶紧串起来,”说着,又从包里拿出几张黄草纸,双手合十,揉搓起来。 我知道他又要摧诈尸体了。 可,眼看鬼子已到了近前,我们也来不及了呀。 我手抖索着,边用银针捻着朱砂豆,边紧张地盯着那群骑马的鬼子驰近,嘴里不停地小声报着:“他们是四个人,四匹马,快了,还有不到一百米了,鬼子把肩上的枪摘下来了……” 我刚说到这儿,突觉指头肚一阵刺痛,心理本来就紧张的要命,嗷地一下又把刚串好的朱砂豆甩到草丛里不见了。 这他娘的更昏了,忙又趴下急找。 三麻子这时反而镇定了,也许他内心急,但不敢摧我吧,否则我会更迷糊。 “郭子,别急,慢慢弄,他们一时半会过不来的,接着穿。” 说话间,路上的鬼子已到了近前,他们发现了那辆黄包车,四下瞅瞅,一个鬼子喊了一句,四人同时下了马,持枪又四下观察了一会,而后,眼睛齐齐盯向了我们藏身的这片树林。 我*啊,我脑袋都大了,更不敢出声了,好在,这时两颗朱砂豆已串好,转头见三麻子展着双手,在两具死尸的眉心上慢慢划动。 “@#$%%^&&^……” 路上,一个鬼子把手一挥,我以为他们要直接冲过来,那样,我们就彻底呜呼了。 幸运的是,四个家伙并没这么莽撞,而是持着枪,弯腰下到路沟里,一步步小心翼翼地爬到沟沿上,伸出枪,在那儿不动了。 “出来的有!”一个鬼子伸出头来,冲树林里喊了一声。 我忙把头扁着扎进了草丛里,转眼见三麻子盘腿坐在那儿,双手又在俩死尸的胸口上来回慢揉。 你娘,能不能快点呀,我急的心都快蹦出来了。 四个鬼子见没回应,又起身从沟里爬了上来,弯腰持枪,一步步向这边走来。 眼看距我们不到十来米了,连他们喘气的声音都能听到了,若再催不起诈尸,那我们被一枪爆头或活捉,是眨眼的事。 我几乎要绝望了。 就在这时,忽听三麻子猛吼一声:“起!” 双手同时拍向了地上的两具尸体。 我猛地一愣:朱砂豆! 朱砂豆还没插眉心呀,还有草纸…… 但那俩死尸已经忽地跳了起来。 “轰”地一声巨响,一颗子弹噗地射进了那青年的胸膛,那青年身子一震,和那老者同时发出了一声闷吼,嗖嗖地向林子外窜去。 几个鬼子见人出来了,又见他们空甩着双手,遂嚎叫着举着刺刀迎面扑了上来。 “八格!” 一鬼子瞪眼呲牙,猛地一刺刀就捅进了那年轻诈尸的胸膛,两力相撞,风声乍起,只听“噗哧”一下,刺刀穿过胸膛,从后背穿了出来。 “呀呀……”那鬼子狂吼着持枪拼力往前推,因为他发现被刺的对手还在向前用力。 几乎与此同时,另外三个鬼子也把刺刀扎进了那老者的躯体里。 他们本以为这俩支那人死翘翘了。 但令人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那年轻诈尸被刺刀扎了个透心凉,在跟那鬼子的身体愈来愈近之时,突然抡起胳膊,一巴掌抽向了鬼子拱着的头颅,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一片血污“噗”地喷起一尺多高,那鬼子连哼没哼,就一头摔在地上死了过去。 而那老者被三把刺刀穿身,竟还逼着那三个呲牙咧嘴地鬼子不停地蹬蹬地往后退,老者的双臂在他们面前猛划拉,但因有枪杆的距离隔着,始终够不到鬼子的脑袋。 但我知道,用不了几分钟,鬼子的气力就会顶不住老者的冲击,死翘翘是肯定了。 只不过,掐死一个,还有俩鬼子,若被他们跑了,我们后面还会有麻烦。 就在我张手在身边划拉石块,以防不测之时,那个年轻诈尸又发威了。 只见他胸膛上晃动着一支一米多长的步枪,大步流星地向那三个鬼子扑去。 鬼子们听到动静,猛转头,惊见一个瞪着血红的狼眼,肚子上插着一把刺刀的大个子青年飞身扑来,惊骇之下,武士道精神瞬间崩溃,嗷地一声,撒了枪托,转身就往路上窜去。 别说人,就是条狼,也跑不过诈尸呀,一个鬼子刚窜出几步,就被那年轻诈尸从身后一把卡住脖子,“嘎”地一下没了气。 而另一个鬼子飞身跳进沟里,急三火四地往路上猛爬,那老诈尸当仁不让,一个蹿跳扑到他身上,两人旋即滚到了沟底,一声惨叫之后,就没了动静。 我和三麻子在树林的灌木后看傻了,等我们发现最后一个鬼子连滚带爬地窜上了路,才猛然醒悟过来。 三麻子急吼:“打,快打!” 我抓着一块石头从地上跳起来,几步窜出林子,这时,那鬼子已奔到一匹马前,飞身窜了上去,忙着调转马头准备逃跑。 我一石头掷了过去,因为那家伙在运动中,石头没打中他的脑袋,而是击在了他的肩膀上,他一个歪身,差点从马背上栽下来,当我再要打时,那鬼子已驰马一溜烟地窜远了。 这他娘的坏了,那家伙跑回去肯定要带兵前来追杀我们。 “三爷,咱快跑吧。”我急慌地道。 “走!” 三麻子倏地站起,我一手牵着那头驴,一手搀扶着他,急急下了路沟,我又爬上路沿,奋力把那头驴拽了上去,而三麻子也三肢并用,呼哧着爬了上来。 我顾不得喘口气,奔到那辆黄包车前,双手举起,急走几步,把它扔进了沟底一处深草丛里。 其时,路上的那三匹马,早跑没影了。 我四下望望见没大的破绽,就扶着三麻子上了驴,急急往前走去。 我们不知道这四个骑马的鬼子是偶然路过,还是特意来追杀我们的,也顾不得细琢磨了,逃命要紧。 但万没想到的时,我牵着驴还没跑出几十步,只听头顶“嗖”地掠过一股风声,紧接着,后面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猛回头,我一下子愣住了,远处的小路上,密密麻麻地一群黄影在往这疾速蠕动。 “三爷,鬼子!”我大叫一声,忙抱头蹲身,生怕再有子弹飞来。 而三麻子也察觉到了刚才从我们身边飞过的是一颗子弹。 显然,鬼子发现了我们,并开了枪,这回,我们扎翅也难逃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一路惊悚(3) “三爷,咱咋办呀?”我急得快哭了。 跑?往哪儿跑?你有子弹跑的快吗? 躲?躲哪儿去?鬼子已经望见我们了,你就是钻到耗子窟窿里,他们那么多人也会把你找出来。 再用诈尸对付他们?诈尸对付少量的对手行,可面对蜂拥而来的几十个鬼子,它最多也只能打倒一两个,吐出胸口那口气,就是个废物了。 三麻子见此,似乎也没办法了,果断地一挥手:“走,再回那个树林子里去!” 我晕,去那儿等死吗? 我虽然质疑他的决定,但也没别的出路,只好拽着驴绳又急返回了原地,把三麻子从驴背上直接抱下来,拽着驴就下了沟底,自己先爬上去,再把驴拉上了沟沿。 这来回一折腾,四五分钟过去了。 好在,后面来的那队鬼子是徒步,虽然一路小跑,但总比四条腿的马跑的慢多了。 进了树林后,三麻子接过驴缰绳,要我把那三个鬼子的尸体拖回来。 显然,他又要用诈尸对付鬼子了,可,总共只有三具尸体,根本就对付不了那么些人啊。 这时候,我也顾不得质疑他了,先走一步算一步,实在不行,我能跑能跳的,或许还有机会窜了,三麻子就不行了,不过正好,他给我抵挡一阵,也算是对的起我了。 我奔到林子外第一个死鬼子身边,见他被诈尸一巴掌把脑袋都打烂了,半边脸瘪了进去,口鼻上还往外渗着血,一只血糊糊的眼珠子挂在了耳朵上,心下一颤,暗叹这的多大的力气才能一巴掌扇成这样啊。 我心悸地拖着他两条腿扔进了树林。 三麻子一看,骂道:“要这个干啥,脑袋都打烂了,天眼也瞎了,废物一个。” 我娘,仨鬼子尸体,首先废了一个,还有俩,这要跟那群鬼子开战,更没本钱了。 我又急着去拖外面的那俩鬼子尸体,但剩下的那俩尸体,虽然脑袋没烂,但因其与诈尸纠缠在一起,根本没法把他们分开,我试了几次都不管用,情急之下,最后干脆连鬼子带诈尸一块拖回了树林。 三麻子望着交叠在一起,瞪眼咧嘴的死尸,连声道:“分开,赶紧把他们分开。” “分不开呀,三爷,死把把的,门都没有呀……”我看着这些狰狞的死尸,急辩道。 三麻子火了,冲我猛一瞪眼:“把诈尸的胳膊打断,扯开不就行了?” 我娘,我头皮一麻,但也没其他办法,只好把扎在两具诈尸身体里的几条枪拔出来,抡起枪托闭眼咬牙地“咔嚓、咔嚓”打断了他们的手臂,好歹撕把着分开了。只不过,俩鬼子的脖子上还紧紧卡着诈尸青筋暴突的手臂,因为诈尸才死了没多会,手臂断茬处白骨森森,黑血淋漓,每瞅一眼都不由心惊肉跳。 三麻子开始忙了起来,我紧着给他串银针,揉草纸。 忙完这些,三麻子也把俩死鬼子催‘活了’。 这时,小路上的鬼子群也清晰起来,我发现,有二十多个日伪,且大多数是伪军,中间只有两个鬼子。 他们应该是在路上跟那个骑马逃跑的鬼子相遇,得知了这里的情况,才这么急三火四,直扑目标的。 那个骑马的鬼子咋没跟着来呢,很可能他的肩胛骨被我打碎,被紧急送回驻地抢救去了。 看着那些日伪弯腰弓身地愈来愈近,离这儿差不多只有一百来米了,我把几颗从鬼子身上搜来的手雷堆好,准备拼死一搏。 三麻子又突然道:“驴,快用枪托把驴放倒!” 啥,啥?我一愣,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他要摧诈毛驴。 这倒是个好点子,因为仅凭俩死鬼子,是根本不管用的。 看来,三麻子也是孤注一掷了。 我忙抄起一支三八大盖,倒握着枪管,走到毛驴身边,猛然一枪托朝其脑袋砸下,那驴“咕咚”一头扎在了地上,连蹬了几下腿,死了。 三麻子这回不是坐着,而是跪起来了,欠身用手掌在驴头上啪啪猛拍着。 趁这工夫,我又回头望去,见鬼子群离这儿只有七八十米了,而这,也是在我臂力所能打击的界限。 我摸起一颗手雷,拧开盖子,把手指扣进了拉环。缩头眯眼紧顶着那些鬼子的举动。 忽听鬼子群里一声喊:“他们藏在树林子里,快,快,赶紧分散把林子包围起来。” 我心猛地一紧,他们要分散开进攻?这,这诈尸、诈驴的能管用吗?不会单挑一个卡死或踢死就废了吧? 我急眼了,忙冲三麻子低声道:“三爷,我打吧?趁着他们还聚在一堆……” “别,”三麻子粗声道,“一打,他们也会立马开火,我特么这个姿势,不是送死吗?” 我恍然大悟,他跪在那儿,随便从外面射来一排子枪弹就能把他打烂。 那咋办?也不敢让他们四面八方地靠近了呀,那样,顾得了这个,顾不了那个,枪子可不是吃素的。 “你,”三麻子跪在那儿用银针插进驴脑门上轻轻捻着,头也不回地道,“先放出去一个。” 放诈尸? 我娘,我一愣,我可从没做过这事呀,见他没有商量的余地,遂咬牙爬到一鬼子的身边,见盖在脸上的那张草纸在微微起伏,便心一横,刚抬手要拍他的胸口,忽听“轰”的一声响。 一颗子弹飞进树林,霹雳咔嚓接连击断了几根枝条。 我身子猛一哆嗦,手就落在了那鬼子胸口上,那鬼子身体一颤,我脑袋轰地一炸,下意识地跳起来要撕掉它脸上的草纸,竟又发现它没起来。 又是“轰”的一枪,子弹贴着我的头顶击在了前面的一颗树干上,溅起一片木屑。 我嗷地一屁股又砸回到地上,惊出一身冷汗。 “里面的人给我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出来投降,否则,老子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不远处的路沟里,我发现十几个日伪拥拥挤挤地排了一排枪口,齐齐对准了这儿,而另有十几个伪军则弯腰缩脖地持着枪向两边溜去。 “快点!”三麻子似乎也急了。 关键时刻,我也顾不得怕了,忙转头抬手,冲着那死尸的胸口猛拍了一掌,那死尸忽地跳了起来,我借势一把抹掉了盖在他脸上的草纸和银针。 几乎在同时,我和三麻子也扑倒在地。 那诈尸忽然闷吼一声,拔腿就向林子外冲去。 “打,打,快打……” 路沟里的伪军一见有人从树林里冲出来,忙大喊起来。 话没落,一排赤红的枪弹闪耀着金色的光芒,“轰轰”地窜向那诈尸。 诈尸的身子被密集的枪弹打的浑身乱颤,血肉横飞,稍一迟钝,又拔腿向路沟里的日伪扑去。 而这时,日伪们也看清了他们齐射的人物竟是一个穿着皇军衣服的人,一下子懵了。 “别打,别打,是,是皇军……” “不是,不是,是他们假扮的……” “就是,就是,你看还是罗圈腿,皇军就这样……” 日伪们乱套了,眼看着那诈尸风一样的飞扑过去,他们既不敢打,也不敢跑,就在犹疑之时,那诈尸奔到路沟边,飞身跳了下去。 “哄”的一声,路沟里像炸了锅似的,人头乱窜,连哭带叫。 “太君,太君,我们是来救你的呀……” “快快,把他的手掰开……” 就在日伪们哭喊着乱成一团之时,三麻子又让我摧诈了第二个鬼子。 那鬼子又急急冲出了林子,迎着路沟里那群伪军扑去。 日伪们似乎也意识到了鬼子绝不是他们自己人,而是“装扮”的,遂枪炮齐鸣。喊杀声大作。 那诈尸眨眼就被打成了蜂窝眼,但仍迎着密集的枪弹勇往直前。 路沟里又响起一阵惊喊声,他们显然是被这恐怖的一幕吓坏了。 我热血冲头,抓起一颗手雷,扯掉拉弦,往树干上一磕,飞身跳起,“嗖”地掷了出去。 手雷喷着白烟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准确地落进了人头拥挤的沟里。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火光闪处,无数残肢断臂横空飞舞。 “郭子,西边,西边进来了!” 三麻子不知啥时,已坐在了地上,累的呼呼直喘,而那头死驴,仍一动不动。 我娘,没催起来? 这时我也顾不得了,抓起一颗手雷,坐在地上就朝二三十米外的两个隐现的身影扔了过去。 手雷砸在一颗树干上,又弹到地上,“轰”地一声响,一个日伪惨吼着就飞上了半空。 另一个日伪则窝在灌木丛里嗷嗷直叫,声之凄厉,惊天动地。 显然,他已被炸残。 路沟里的鬼子经过一阵慌乱伤亡后,又重新组织起来,趴在那儿举枪埋头地朝树林里猛射。 一时间,林子里子弹乱窜,枝叶横飞。 逼得我和三麻子趴在地上抬不起头来。 这种局势再持续下去,对我们显然不利,早晚的暴死。 第一百四十九章一路惊悚(4) “三爷,咱咋办?”我紧趴在地上,扁着脑袋问身后的三麻子。 三麻子道:“得想法子扔几颗手雷,把他们的火力压下去!” 我靠,这么密集的枪弹在头顶呼啸着,我怎么能直起身子来?一枪爆头是眨眼的事。 “不敢起来呀!”我喊道,把皮球又踢给了他,“要不你掩护,我扔吧!” 三麻子一听火了,说奶奶的你都抬不起头来,让我这个瘸腿老头子站起来送死?亏你小子想的出。 我自觉理亏,也不敢吭声了。 忽听外面一声喊:“兄弟们,林子里的土八路被打死了,快冲啊!” 话刚落,七八个伪军持枪从沟里爬上来就弯腰撅腚地朝这边冲来。 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 我忙一把扯掉手雷拉弦,往树干上一磕,倏地跳起,飞身扔了出去,旋即又扑倒在地。 只听“轰”的一声炸响,几个伪军斜刺里就被抛了出去,咣咣地砸在地上,惨嚎声一片。 “郭子,打驴!”三麻子一声吼。 我忙抄起枪管,转身朝着躺在地上的驴的胸口很砸了下去,那驴四肢猛地一抖,忽地站了起来,几乎与此同时,三麻子也扑上去,伸手一把把罩在驴脑门上的草纸和银针撕了下来。 那毛驴借势“嗖”的一蹄子踹向了他,三麻子早有防备,一个侧地翻滚躲开了。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要知道,平常挨驴一蹄子,一般人都会被踢的懵圈,要不人们咋会形容脑残的人是“被驴踢了”呢。 而诈驴的劲头更不敢想象,想想诈尸一巴掌抽在鬼子脸上的那结果,就可以知道诈驴是啥样了。 那诈驴仰天长啸一声,奋起四蹄,嗖嗖地向林子外窜去。 这时,外面的鬼子刚好缓过劲来,一见有头毛驴又从林子里冲出来,懵逼之下,火气陡增:奶奶个嘴的,这一会人,一会驴的,还没完了呢。 “打!” 一伪军头目急喊一声,冲着那驴就开了一枪,其他鬼子伪军也忙集中火力,朝着飞奔而来的毛驴开了火。 接下来,惊人的一幕出现了,只见那诈驴迎着密集的火链,毫不畏惧,枪弹打在它庞大的躯体上似打在了棉花团上,没有任何迟疑停顿,轰轰地飞奔过去,一头顶在了那伪军头目胸口上,那家伙惊吼着腾空飞出了十几米,“咔嚓”落到了一颗树杈上,就那么挂在那儿不动了。 其他伪军一看昏了,惊叫着四处乱窜。 那诈驴似当年冲入敌阵的赵子龙,在鬼子群里横冲直撞,勇猛无敌,两条腿哪能跑过四条腿呀,伪军们接二连三地惨嚎着被英雄的毛驴踏在了蹄子下,呜呼哀哉。 没多大工夫,正面的日伪就被拾掇了个干净,诈驴消灭光对手后,又突然转头向林子里扑来。 我脑袋轰地一炸:“三爷……” “炸,炸,快炸……” 三麻子还没喊完,突见一个鬼子端着刺刀从沟里窜了上来,冲着奔来的毛驴,“呀呀……”地迎了上去。 这鬼子是被吓疯了吗?不是! 是武士道精神促使他挺身而出的,你可以想象到他的暴怒,这他娘的一群荷枪实弹,勇猛无敌的大日本皇军和皇协军,竟被一头不知名的毛驴给灭了,若传出去,还不得被人耻笑死? 是可忍孰不可忍啊,我英勇无敌的大日本皇军何曾受过这般屈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奶奶个嘴的就拼了吧! 杀死一头驴,老子就会名垂青史,靖国神社里也必将有我的一席之地! 那鬼子狂吼着,举着刺刀跟冲来的诈驴就战在了一起。 说是战,其实还没战,那刺刀也刚戳到驴腿上,就被毛驴一头顶翻,那鬼子嚎叫着跌在了地上,仰头冲驴哇哇大叫,可能是骂它吧。 没想到这驴也是个二杆子性格,你还敢骂我?好! 它突然奋起四蹄,凌空踏向了鬼子的身体,只听“噗哧、咔嚓”一阵乱踩,小鬼子立马成了一滩肉泥。 我在看的心境肉跳的同时,也准备好了手雷,只见那驴踩烂了鬼子后,又猛然抬头,瞪着一双赤红的大眼,唰地射向了这边。 我猛地一哆嗦,没等三麻子喊出声,就把手雷飞身掷了过去,正好落在驴的前面,一声爆响过后,那驴盯着半个脑袋,又嗖嗖地向林子里扑来。 我娘呀,我忙又扯掉另一颗手雷的拉弦。 “炸它的腿……” 三麻子话没落,手雷就喷着白烟飞向了诈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硝烟起处,那驴前腿被炸飞,一头栽在地上,连着直蹦,似乎还要站起来。 我哪敢迟疑,又是一颗手雷砸去,这次,它的半个身子也没了。 诈驴彻底成了一堆烂肉。 “三爷……”我惊魂未定地转头冲三麻子叫了一句,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真是五味杂陈。 三麻子并不答话,而是从地上抄起一条枪,回头冲不远处的灌木丛后喊道:“出来吧,不出来老子就不客气了!” 我正疑惑着,惊见那簇灌木轻轻摇晃了几下,紧接着四只手臂慢慢伸了出来。 咦?这是咋回事? “八路爷,我们不是坏人,饶命啊……” 两个伪军战战兢兢地从灌木后站起来,举着双手闭着眼,连叫。 我这才明白他们是包抄进来的,忙也抄了一支枪,对准了他们。 “过来!”三麻子喊道,“老子不杀你们,特么要杀你们也活不到现在。” “是是,八路爷……” 他们把我俩当成八路了。 也难怪,若不是军人,谁能这么跟鬼子硬拼?且能以一当十地干净利索地灭了他们。 俩伪军点头哈腰地说着好话,来到了我们面前,三麻子朝我一摆头:“把他们身上的手雷弹药扔了,银洋别拿,留着他们以后自己花。” 俩伪军一听真死不了了,忙不迭地连声道:“谢谢,谢谢八路爷,我们自己弄。” 两人说着,就把身上的子弹带和几颗手雷摘下来,扔到了地上。 紧接着又翻兜,意思是他们绝不会隐藏,也没几个钱,只有一个小个子伪军兜里有几张纸币,他抖索着要给三麻子,被三麻子呵斥了一声:“八路军不要钱!” 那小子忙又感谢,把钱揣进了兜里。 那接下来咋办?毛驴没了,就让这俩伪军当驴,背着三麻子吧。 我则端着一支三八大盖,腰里揣着几颗手雷,跟在他们身后监督着上了路,一行四人继续前行,当然是紧走。 事后想想,这次遭遇真是后怕。 若当初我们不把那骑驴的爷俩打死,随后而来的鬼子骑兵就会干脆利索地把我们杀死在山路上。 若没那头毛驴,我们也早完了,还有隐蔽在灌木丛后的这俩伪军,若他们是鬼子兵,我们也早死翘翘了。 谢天谢地,看来老天爷还不想让我们死,还要让我们在这世间继续作下去。 这回,我就轻松多了,持枪督促着两个伪军,背着三麻子爬上山梁,累了就让他俩轮换会,等一方缓过劲来再替另一方。 这样,赶路的速度不但比我拉着黄包车快,还比骑着毛驴要快。 我们一气又走了二三十里地,地势渐渐平缓起来,周边的村庄也多了起来。 俩伪军的体力逐渐下降,最后接过三麻子没走几十步就牛喘的不行,但在我刺刀的监督下,好歹不敢倒下罢了。 其时,天已过了晌午,也正是初春,四野一片葱绿,有乡民在地里耕作,也有讨饭的老弱在乡道岔路口边坐着低头捉衣服上的虱子。 三麻子趴在一伪军背上,转头冲我道:“小子,去前面那个村子里问问,有没驴车、马车啥的,咱花高价买他们的,顺便弄点吃的回来。” 我一听,看看那俩伪军,有些犹疑,担心他俩趁机跑了。 三麻子撇嘴道:“甭担心,这俩小兄弟实在着呢,他们也出了力,老子不会亏待他们的。” 三麻子说着,伸手往兜里摸钱,一阵悦耳的丁零当啷声响起,那俩伪军精神顿时大振,连声道:“就是,就是,我们绝不会跑路,一定把八路爷伺候好,嘿嘿……” 三麻子从伪军背上下来,从兜里摸出一把大洋,足有十几块,递给我,顺手接过我的枪,又抓过一颗手雷,坐到了路边,而那俩伪军则被赶到距他几米外的地方瘫坐下来,喘气如牛,连连擦汗。 我一路小跑,进了村,见人就问,可在村里转了一圈,因正是农耕时节,没人愿意卖驴车。 没办法,我只好用一块大洋从一家富户那儿买了几个白馍,用衣襟兜着就急急返回了原地。 三麻子他们见没牵来驴车,皆有些失望,但也顾不得了,先填饱肚皮再说吧。 我们四人一人俩白馍,狼吞虎咽的还没啃完,远远望见后面乡道上驰来一辆马车。 三麻子一蹙眉,道:“有了!” 我一愣,咋了,他要买这马车? 正疑惑着,三麻子拄着长枪站起来,冲那俩伪军道:“你俩起来,把那辆马车截下!” 我恍然大悟,我娘,这是要劫车呀! 第一百五十章一路惊悚(5) 三麻子要两个伪军截下后面来的那辆马车。 俩伪军一时面面相觑,不知该咋办了。 三麻子呵斥道:“你俩现在不是俘虏,是牛逼闪闪的皇协军,拿出你们以前那种二混子的嘴脸,看特么谁敢不下车!” 俩伪军一听大喜,忙把头上的大盖帽一歪,晃着膀子就站到了路中间,冲那辆驰来的马车举手大吼:“停下,停下,妈的,老子要搜查……” 我则端着枪对准了车夫,心里却忐忑不定。因为不知车里坐的是啥人物,万一碰上个大官,不听哼哼,又免不了一场恶战。 而在这人烟密集的平原上弄出动静,那就麻烦了。 车上的人见有人持枪要截车搜查,忙勒马停住,车夫从车辕上跳下来,冲我们一咧嘴:“老总好,我们都是良民呀,嘿嘿……” 我一听这话,大松了口气,俩伪军也咋呼着上了前。 “下来,下来,老子要搜查土八路……” “老总,我们都是良民呀,没,没八路……” 那车夫刚点头哈腰的说出这句,就被一伪军一脚踹了个趔趄:“你特么啰嗦个啥,我看你小子就是八路!” 车夫一听昏了,忙喊冤枉,身子也不由连连后退,一副胆小怕事的可怜样。 这时,车篷子里的人待不住了,边叫着老总,边掀开了车帘,是个戴着瓜皮帽,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一看那穿戴,就是个乡间土财主。 不等那财主再啰嗦,一伪军上去就把他扯了下来:“下来,车里藏着啥,老子要检查!” 伪军说着,抬腿上了车辕。 那土财主忙大叫:“老总,老总,啥也没,我和我老婆要去串亲戚……” 话没落,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就被那伪军弓身一把就从车里拽了出来,那女人惊叫着扑到了财主怀里。 这应该是那财主的小老婆吧。 那伪军钻进车里要装模作样地搜查,被三麻子一口呵住。 “别动他们的东西,”三麻子转头冲那财主道,“老子奉皇军的命令,要去前面送一封急信,临时征用你的车,放心,用不了半个时辰,我们回来再还给你。。。。。。” 那财主一听,慌了,忙咧嘴道:“啊?老总,使不得呀,我们……” 话刚到这,被另一伪军一脚踹了个趔趄:“你特么想死是不是,我看你就是个土八路!” “把他抓起来,”三麻子吼道,“送宪兵队去,交给皇军审查!” 这一嗓子,把财主夫妻吓懵了,送宪兵队?那等于进阎王殿呀,有几个中国人进去能活着出来的? 两人咕咚咕咚扑在地上,捣头如蒜,连叫饶命,马车随便用,他们绝对是大日本的最忠实的良民。 那财主喊着,伸手就往兜里摸索,要拿出良民证来让我们检查。 我们自然没兴趣,三麻子朝我一摆头,我搀扶着他就上了车,俩伪军也坐到了车辕上,鞭子一扬,马车就“嘚嘚”地向前奔跑起来。 因为不用背三麻子了,又刚吃了饭,俩伪军心情大好,一路上有说有笑。 大个子伪军说他家穷的揭不开锅,没办法才去当了二鬼子,为的是混饱肚皮。小个子伪军说家人刚给他定了门亲,但女方家要彩礼多,他只好也当了二鬼子,想挣几个钱回家娶媳妇。 三麻子安慰了他们几句,又朗声道:“小伙子,缺钱吗,等咱们快到地界的时候,三爷我每人给你们十块大洋,你们回家好好过日子去吧,只要别祸害人就行。” 俩伪军一听更恣了,连声感谢“八路爷”,又说再走二十多里地,翻过一道山梁,就是鬼子的哨所了,过了哨所,就是阎锡山的地盘了。 三麻子哈哈大笑,说那好,翻过前面那山梁,就放你们回家,大洋一块不少,绝对包真。 俩伪军感动的不知说啥好,只一个劲地赶马急奔。 不一会儿,我们就赶出了十多里地,来到了一道山梁下。 三麻子喊了声:“停下!” 俩伪军忙回头,问:“八路爷,咋的了?” “我去路边撒泡尿,娘的,憋死我了。” 我忙搀扶着他下了车,走到路边,三麻子又道:“不行,我要大解,大天白日的在这儿光着屁股算咋回事,下沟里。” 晕,这家伙还挺文明呢。 我只好把他搀扶下沟底。三麻子解开裤带蹲下,抬头冲我低声道:“上车后,你把那俩小子弄死……” 啥,啥?我一听傻了,瞪眼张嘴地刚要问。 他忙示意我别吭声,严厉道:“你别管,照我说的做就行,明白?” 我只好点了点头。 上车后,那俩伪军依旧一边一个坐在车辕上说笑着,马车开始爬坡了。 三麻子回头望了望后面,见路上没人影,便朝我使了个眼色。 我会意,从腰里摸出两颗手雷,攥在手里,蹲身一点点往前移动。 一个伪军似乎感觉到了动静,转头问道:“咋了,哥?” 我心猛地一紧,忙道:“没,车篷里太憋人,挪挪透透气。” “噢,好。”俩伪军也把屁股往前移了移,腾出点地方给我。 因为心里虚,我攥着两颗手雷别在身后,迟迟不敢动手。三麻子在后面用手戳了下我的脊背。 看来他急了,我心下一沉,猛地举起胳膊,握着两颗手雷,“咕咚”一下同时砸向了两个伪军的脑袋。 俩伪军做梦都不会想到我们会突然下毒手,毫无防备,惊叫一声,仰面跌在了我怀里。我就势把他俩拖进车篷里,呼哧着问三麻子:“三爷,咋办,把他俩扔路沟里吧?” 三麻子道:“你别管,我来处理,你赶车就行。” 我便钻出篷子,坐到车辕上,拿起鞭子,打马继续前行。 车子慢悠悠地爬上了山梁,我远远望见前面几里远的山梁的路边有一座哨楼,这应该是鬼子的封锁线了吧。 转头冲车里道:“三爷,前面有哨楼,是不是鬼子的?” 三麻子半天才答道:“应该到了鬼子和阎老西的分界线了。” “那,咱能过去吗?”我忐忑地问道。 三麻子道:“试试吧,谁知道呢。” 我靠,这不拿着命瞎闹吗,还试试,鬼子跟你玩吗? 可既然三麻子已经定下要闯关了,应该有他的办法吧,这家伙不是个冒失的人。 我赶着马车翻过山梁,前面鬼子的哨所也越来越近了。 我又禁不住问车里的三麻子:“三爷,快到鬼子的哨楼了。” 三麻子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知道了,你啰嗦个啥,继续走!” 我靠,我讨了个没趣,便硬着头皮继续前行。 两座山梁之间有一段约三四里的平坦的乡道。不一会儿,我们的马车就到了鬼子哨楼下的山底了。 而几个鬼子也早发现了我们,有个鬼子举着望远镜在观察我们。还有一个鬼子趴在路边用麻袋垒成的掩体里抱着机枪对准了这边。 我娘,这想逃跑也来不及了。 我在惊恐之下,又忍不住道:“三爷,鬼子望见咱们了。” 三麻子猛然怒吼一声:“我眼睛不瞎,直着上!” 今天就是今天了! 我挨了几次狗屁疵,心里也火了,把鞭子一扬,打马就往山梁上奔去。 刚爬到半山腰,上面的鬼子喊了起来,并站在路中间连连摆手,示意停下,要我们上去。 这时,三麻子主动开口了,冲我低声道:“准备好手雷,下车趴下。” 啥,啥?他要硬闯?可能吗,上面有六七个纯种鬼子呢,人家机枪都上膛对准我们了,稍有动静就会扫射过来。 可三麻子发话了,我也不敢问为啥呀,就勒住马缰,偏腿下了车,就地趴了下去,而双手各握一颗手雷,摸索着拧开了盖,把拉环用手小指勾住。 就在这时,上面的鬼子又大吼了几声,我知道,这次我们若再没反应,枪弹就会轰轰地扫过来了。 而鬼子们的话还没落,我突然听到车篷里传出“啪啪”两声闷响,惊见两个伪军呼啸着掠过马背,嗖嗖地向山顶冲去。 上面的鬼子懵了,八个牙驴的这是搞的啥名堂,两个皇协军赤手空拳的要过来干啥。 遂呜哩哇啦地冲两人大吼,要他们停住,可俩伪军诈尸哪听这一套,昂头挺胸,继续飞奔向前。 鬼子们火了,猛吼一声,五六条枪同时朝着俩诈尸开了火。 密集的枪弹挟着赤红的光芒,“轰轰”地窜进了俩诈尸的身体里,俩尸体被打的浑身乱颤,血肉横飞,但仍毫不停步,继续勇往直前。 就在鬼子们把全部注意力和火力对准了诈尸的时候,三麻子忙低吼一声:“手雷,打!” 我闻声跳起,扯掉拉弦,把手雷往车把上一磕,嗖地掷向了上面的那个鬼子掩体,只听“轰隆”一声巨响,火光闪处,一挺机枪和一颗脑袋翻滚着窜上了半空。 几乎与此同时,俩诈尸也飞奔到了山梁顶,几个鬼子嚎叫着举着刺刀就齐齐扎向了他俩。 第一百五十一章相术大师三麻子(1) 哨楼外剩下的几个鬼子举着刺刀,齐齐捅进了俩诈尸的身体里,更有两把刺刀洞穿其胸腹,从后背穿了出来。 可见鬼子们是拼了死力。 而那俩诈尸毫不退缩,顶着刺刀猛力向前,逼得鬼子们连连后退。 “手雷,快炸!” 三麻子又是低吼一声,我飞身跳起,把另一颗手雷也掷了出去。 手雷喷着白烟,在空中旋转着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准确地落进诈尸和鬼子堆里。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硝烟起处,几条残肢断臂横空乱舞。 “冲过去!”三麻子大吼一声。 我飞身跳上了车辕,“啪”的一掌拍向了马屁股,那马嘶鸣一声,奋起四蹄,咴咴叫着就向山顶窜去,一个鬼子头破血流地闻声刚从地上抬起头来,被奔马一蹄子就踢中了脑袋,还没顾得哼出声,后蹄和车轮又接连从他身上咕咚着碾过。 冲过鬼子哨卡,紧接着是一段很长的下坡路,骏马风驰电掣地一路狂奔,没多大工夫,就窜出了四五里路。 而这地带是鬼子和晋绥军的缓冲区,没有任何挡碍,跑了一会,眼看快要到了晋绥军的地盘哨卡了。 三麻子命令道:“好了,慢点走!” 我便信马由缰松了一口气,逃过了鬼子的追杀,再往前走就是中国人控制的地盘了,以后应该没啥大事了。 我们把车上的那支三八大盖和我腰里的手雷都随手扔进了路沟。 官军要的是钱,鬼子要的是命。两者比较,还是官军好,当然没钱最多挨他们顿揍,小意思。 “郭子,到了阎老西的地盘上,若他们盘问你,你会说啥?”听口气,三麻子的心情也轻闲了不少。 我答道:“就说咱是逃荒要饭的呗。” 三麻子骂道:“要饭的能穿的这么体面吗,扯淡,一看你就是汉奸。” 我一愣,道:“那就直说咱杀了很多鬼子,汉奸能杀鬼子吗?” 三麻子突然叹了口气:“那你们都杀了那些鬼子?” 咦,这就预演上了? 我得意地道:“陵川县长李红林,鬼子小队长土谷丸,不信?你们可以去探探情况,老子不但不是汉奸,而且还是民族英雄呢……” “呵呵,”三麻子干笑了一声,“那你这棒槌就死定了!” 他最后仨字是咬着牙根吐出来的。 我*,死麻子咋人话不说呢,这杀鬼子还有错?他们想杀还没那个本事呢。 我恼怒地道:“咋的了,他们若怀疑我是汉奸,我说杀过鬼子,这有错吗?明摆着的事实,谁不服也去杀个给我看看。” “郭子,”三麻子的口气突然认真来,“你知道晋绥军里多是啥人吗?特么他们做梦都想多杀鬼子立大功,好得到阎老西的赏识,但他们有贼心没这个贼胆,你个臭要饭的杀了日伪高官,这不是扇了他们的耳光吗,与其鬼子是被你杀的,还特么不如是我杀的呢,明白?” 三麻子这一番话,我是越听越糊涂,这绕来绕去啥意思? 我道:“你是说,他们要把咱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对,不但会揽到他们自己身上,还要把咱们灭口,这样就保险了,明白了吧。”三麻子正色道。 那特么要饭不行,当英雄不敢,那我们到底是啥人物?做买卖的?兜里也没几个钱呀,出门做买卖没带钱,谁信呀。弄不好还要用酷刑逼供。 三麻子见我不吭声了,又道:“郭子,咱爷俩在阎老西的地盘上的身份就是算命先生,知道了吗?” 咦?这身份应该还差不多,起码跟这身穿戴相符。死麻子,你狗日的饶了一圈,直接跟我说不就行了?弄得老子阴一阵阳一阵的,折腾。 我忍不住问道:“三爷,你,真会给人看面相?” 我又想起了他忽悠那个张财主的事,可别再给人忽悠错了挨揍。 三麻子骂道:“你小子,三爷整天看书,能白看了吗?” 切,你那是看的啥狗屁书呀,满眼我只看到那破书上有个女人屁股。 “天命人相,一张脸就能洞穿其一生的荣辱富贵,”三麻子道,“老祖宗……” “三爷,”我打断他的话,问道,“那你看看我这辈子能不能享上大福?” 我好奇心上来了,也想起了我给“大花瓶”播下的龙种。 “你?”三麻子道,“以后自己学会了,给自己看吧,老子可没那个闲心。” 我靠,死麻子这是没那个本事,才这么推辞的,我心里明白了个大概。但愿他别再给人忽悠大了,否则小命难保。 我们一路说着闲话,渐渐来到了前面的山梁脚下,山顶上,十几个身穿灰蓝色衣服的晋绥军正持枪好奇地望着这边呢。 “三爷……” “上!”三麻子不等我说出话来,就干脆地下了指令。 我打马就往山梁顶上奔去。 刚到半山腰,上面一个当兵的就举着铁喇叭吆喝起来:“干啥的?停下,停下,再不停我们要开枪了!” 三麻子忙道:“郭子,扶我下车!” 看来他也怕这些当兵的呀。 我扶着他下了马车,把车帘子卷上去,好让上面的看清车里再没啥东西,拉着缰绳就往上走。 那铁喇叭又响了起来:“丢下马车,你们空手你上来,老子要检查!” 我靠,他们这是担心马车炸弹呀,真把我们当恐怖分子了? 我只好丢了缰绳,搀扶着三麻子,一瘸一拐地来到了岭顶的晋绥军哨卡。 “干啥的?”距他们还有十多步,一个看似军官的人就举着手枪,冲我们问道。 而其他十几个当兵的也早把枪口对准了我们。 “老总,我们是穿街走巷,打卦算命的先生呀,”三麻子大声道,“鬼子那儿太野蛮,我们在那儿呆不了,所以才来这儿。” “呀呵,”那军官一听乐了,“咋的,忽悠不了日本人,来忽悠我们了?妈的,给我搜!” 那军官一挥手,两个当兵的忙把枪背在肩上,几步窜过来,大声呵斥道:“举起手来,老实点!” 我和三麻子乖乖地举起了双手,任凭那两个兵在我们身上从上到下的摸索了一遍。 但除了从三麻子身上搜出了一块多零钱,和那个万能布包,再吊毛没捞到一根。 我心里不由纳闷起来,咦?不对呀,三麻子兜里不是有几十块大洋吗,咋只剩下一块多零钱了?难道他知道当兵的要搜刮,把大洋藏马车上了? 我正疑惑着,那军官见没从我们身上捞到啥东西,又命令那俩当兵的去后面的车上搜。他则拿着麻子的那布包查看起来。 可他们忙活了一顿,还是没发现有值钱的物件,更别说大洋了。 难道三麻子也把兜里的大洋随手扔在半路上了? 我正捉摸着,三麻子又开口了:“老总,我们真是算卦的呀,我个瘸子,不能打不能跳的,就指着这张嘴皮子混口饭吃。” 那军官眯眼瞅瞅我们,看我俩真没啥可疑的,更榨不出油水,遂把脸一沉:“你们那马车是怎么来的?特么连饭都吃不上了,还能有马车?” 我心里猛地一紧,刚要转头看三麻子,突听他道:“不,不是,老总,这车是那边一个财主送我们的,就是看我没了条腿,可怜,才送给我们的。” 我一听,也忙点头:“是,是,就是。” “是个屁!”那军官牛眼一瞪,“特么他是菩萨呀,还送你们辆马车,没把家产和小老婆送你们吗?” 对呀,我忽然意识到,三麻子说漏嘴了,无缘无故的,谁特么脑袋短路,送你辆宝马呀。做梦! 三麻子忙道:“老总,您听我说,是这么回事,我给他家看了风水,又给他算了卦,相了面,因为说的都非常对,他很感动,所以才送了我们马车。” 那军官眉头皱了下,眯眼盯着三麻子,用颇为鄙夷的口吻道:“这么说,你会相面是吗?” “会点,混口饭吃而已,嘿嘿……”三麻子咧嘴点头道。 我一听,心里不由紧张起来,那家伙不会是想让麻子给他算卦相面吧?这万一一句话说错了,我们就完了。 果然,那军官咬牙点了点头:“那好,老子今天就让你给我算上一卦,对了,就放你们走,错了,特么就把你两个妖言惑众的骗子抓起来,投进大牢去!” 完了,完了。这他娘的,死麻子忽悠一顿,绳子竟套在了自己脖子上了,咋办? 可这时候,不应也不行了呀。 三麻子道:“好,老总,不过……” 他说着转眼看了看周边那些当兵的,欲言又止。 显然,在这荒山野岭上,众目睽睽之下,张嘴吧嗒、吧嗒的愣给人算命,也不是那回事呀,尤其对方还是这儿最高的行政长官,太丢份。 那军官也看出了三麻子的顾虑,遂把头一摆:“那好吧,走,去屋里说话去!” 说完,带着我俩就向路边的哨楼子里走去,两个当兵的持枪押着我俩,一块进了屋。 屋子有三间,最靠外的是站岗放哨的,中间是个办公室兼那军官的卧室,还有一大间是当兵的宿舍,大通铺。 军官把我们带进他的办公室,往桌前的椅子上一坐,手指了指对面的那张床,让三麻子和我坐了,门口两个当兵的依旧持枪监视着我们。 “说吧,你看看我这面相,以后,不,过去曾遭遇过什么?特么说错半句,老子立马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当尿壶!” 我靠,这不是成心刁难我们吗?谁知道你以前是干啥的,土匪?混混?还是给地主扛活的?或是地主少爷出身? 这个,蒙个大概也许还行,因为三麻子有这个本事,而且算卦相面说的话也绝不干太死,都是模棱两可的语言,以便对方质疑可随时把话圆过来。 可他曾干过啥伤天害理或助人为乐的事,谁知道呀? 三麻子,今天就看你的了,你狗日的不是会忽悠吗,你能忽悠过去这一关,老子就真心佩服你! 但,这可能吗,除非他是神仙!可,我知道三麻子不是神仙,只是个无恶不作,谎话连篇的二混子而已。 第一百五十二章相术大师三麻子(2) 那军官要三麻子给他算卦,而且要准确说出他曾遭遇过的大事,说错半句就立马拿下。 这不是故意刁难吗? 三麻子没办法了,抬眼盯着那军官,问道:“请问,您贵庚?几月几日,几时几刻出生的?” 那军官一瞪眼:“你不是半仙吗?这点你都不知道?自己算!” 我靠,这杂种,真的是不说人话了。可我们没怨没仇的,他为啥这么刁难我们? 我不明白。 三麻子呵呵一笑,道:“那就不算了,看你面相吧,请把军帽摘下来!” “好!”那军官很痛快地抬手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放到了桌子上,用戏虐的眼神看着三麻子。 这小子约莫三十岁左右,长脸,浓眉,鹰钩鼻,下巴有些尖,整体上看,还算英俊,但眉宇间总给人感觉带着一股杀气(威风?)。 三麻子眯眼盯着他端详了一会,慢声道:“老总,咱还是不算了吧,你干脆把我们爷俩投进大牢里去吧。” 说着就要起身。 那军官一楞,“啪”的一拍桌子:“坐下!” 三麻子腿一颤,又坐到了床沿上,但脸不改色心不跳,迎面对着那军官犀利的眼神,不躲不闪。 “说,为啥不给我算了?”那军官道,“不会是怕算错了,脑袋保不住吧?” 三麻子道:“老总,您多虑了,我胡半仙这个名字可不是白给的,我行走江湖几十年,给成千上万的布衣、富豪、达官贵人相过面,算过卦,不说一个没错,但少之又少……” “那你特娘的快给我算呀!”军官不想听三麻子吹嘘,语气也骂咧咧的有些上火了。 三麻子见他这么欺人,似乎也火了,大声道:“你真想听吗?” “说!”那军官忽地站起来,随手从腰里掏出了盒子枪。 “三天之内,不,今明两天,你们这哨卡若能保的住,我再给你算吧,否则,你们都死光了,我给你算了也是白算!” 三麻子这一句,不但把我惊呆了,连那不可一世的军官也说愣了,瞪眼张嘴地盯着三麻子,猛一咬牙:“你特么这是在吓唬我们呀,把这俩汉奸给我绑起来,拖出去毙了!” 门口俩士兵应声扑上来,死死把我和三麻子摁在了地上。 这他娘的完了,死麻子呀,死麻子,你狗日的不能说点好听的吗?咋这么不说人话呀,这咋办? 到这时候了,我们也没法反抗了,更逃不了了。 我索性眼一闭,任他们折腾吧,反正也是要死的人了,挣扎也是徒劳的。 但令我奇怪的是,惹下大祸的三麻子也不吭声,更不大呼冤枉啥的词语。就那么老老实实地被捆了起来。 难道他也吓蒙了?还是知道今天难逃一死,索性不做无谓的挣扎了? 那军官也感觉奇怪呀,这刚才还巴巴的铁嘴,咋一听要被拉出去枪毙,连屁都不放了? 他忍不住问道:“老头,你还有啥话要说,不说的话,就给我拖出去毙了,扔山沟里喂狼去!” “是!”俩士兵齐应一声,弯腰就要拖我们。 三麻子忽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凄厉而又瘆人,惊的我头皮一阵发麻。 “你们这些东西呀,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死到临头了,还不醒悟,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们啊,唉,可惜我胡半仙叱咤江湖几十年,竟落到这个地步,老祖,弟子给您丢脸了!” 三麻子突然咕咚一头磕在了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这一下,把屋里所有人都惊愣了,这他娘的忽然又哭又笑的,难道被吓出神经病来了?还是真如他说的,这哨卡里的人都会暴死? 那军官的脸色急剧变化着,待俩士兵把我俩拽起来,刚要往外走,他突然一摆手,道:“慢着!” 他改变主意了?我心头猛地一颤。 我们同时站住。 三麻子眯眼仰头,面无表情地虚望着屋顶,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态。 “长官……”一士兵看着那军官,不知他要干啥。 军官挥挥手,竟让他们出去了,且带上了屋门。 我见此,心里不由一阵惊喜,难道他真不想杀我们了? “坐!” 那军官伸手指了下床沿,我和三麻子又坐了过去。 军官转头望了望外面,低声对泥胎一样的三麻子问道:“你说,我们这个哨所里的人,在两天之内都会死?是不是鬼子要攻打这儿?” 三麻子仍旧面无表情地道:“我不知道这个,但我从一上岭顶,就发现你们这些人个个脸带阴色,浑身笼罩着一团黑雾。 那军官眉头一蹙:“这你就扯淡了,我跟你说,别跟我神神叨叨的瞎忽悠,老子不信那一套,你挑干巴脆的实话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再敢忽悠,立马拉出去!” 三麻子叹了口气,道:“兄弟,我从没忽悠过什么人,我对你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你们看不到罢了。” “那,若真会发生不测,我们该咋办?”军官似乎也有点相信他的话了。 三麻子不答,而是低头望了眼捆在自己身上的绳子。 军官会意,忙起身把他的绳索解开,又坐回到了椅子上,而我的却不给解。可能是见我年轻力壮的,怕对他发动突然袭击吧。 三麻子活动了下胳膊,转头望了眼窗户,低声道:“这样吧,你们这些兄弟,我是保不住,最多只能保你自己……” 那军官刚要开口问,三麻子一摆手:“别急,你听我说完,你若半信半疑的话,可以按照我的说法试试,今晚,不,现在就先回去避避,离这儿越远越好,若两天后,你的兄弟还像现在这样活蹦乱跳的话,你就直接杀了我们,我绝无怨言。” 三麻子说完,盯着他,不再废话。 那军官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突然笑道:“躲?去哪儿躲?我老家太原的,我敢跑那么远吗?老子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都呆了好几个月了,连女人是啥样都不记得了,呵呵。” 三麻子摇头道:“兄弟,你说谎真不打哏呀,你不缺女人,而且昨晚还跟你相好的做过那事……” 那军官一愣,惊讶地看着他,不说话了。 咦?难道三麻子真会看?要不那小子咋不反驳了? “如果我说错了,你可立马把我们拉出去毙了!”三麻子最后这口气颇为自负。 那军官脸皮抖了下,撇嘴道:“那好!” 我脑袋轰地一炸,完了,三麻子还真忽悠错了呀,忙转头看向他,见其仍无动于衷,麻子,你听到那小子说的这俩字了吗? 我可不想死呀,麻子忽悠错的,凭啥让我跟着他陪死啊,我年轻力壮的,实在不行,我可以在这儿当兵,反正腿脚也利索,到时一看不好,赶紧撒丫子就是了,兴许还能保住命。 “长官……” 我刚要求饶,那军官又道:“今天我就信你一次!” 啥,啥?我又一下子懵了,这他娘的是故意戏弄我们还是咋的,几个字就不能一下子说出来?害的我差点又原形毕露。 “但是,”那军官又道,“老子可丑化说在前头,只两天,若我们啥事都没发生……” “直接砍头!”不等那军官说完,三麻子就把他的话抢了过来。 “痛快!”那军官赞了一声,转头冲外面喊道,“小李子,进来把这俩人押出去,老子要去大本营。” 两个士兵应声进屋,又把三麻子捆了起来,跟着那军官出了屋。 那家伙冲路上执勤的一个班排长样的汉子布置了下任务,无非是说自己要把我们带回大本营,交给长官继续审问,要他们好好在这儿看着,不得出漏子等等。 那汉子连连应承。 于是,我们坐上马车,有坐在车辕上的两个勤务兵赶着马,急急下了山梁,一路向西奔去。 车子走了约七八里地,我远远望见前面的山脚下有一座兵营,高高的旗杆上挂着一面蓝心红边的旗,迎风猎猎。 难道这小子真要把我们押进军营里看管起来?可三麻子说的是让他先躲躲呀,不会是躲在兵营里吧? 突然,那军官冲赶车的士兵道:“绕开这路,去张家铺子。” “是,长官!”那个叫小李子的士兵,打马拐上了前面的岔道,向北奔去。 又走了大约十多里地,我望见前面出现了一个村廓,这应该就是军官说的张家铺子吧? 果然,马车沿路进了村,走到大街忠心,又拐进了另一条街,没走几步,在一个院门前停下了。 “长官,到了。”小李子冲车篷里说了一声,两个士兵跳下了车。 我和三麻子被押着,进了这家的院门。 这家的院子不大,有间东厢房,正屋是三间,也是那个年代农村常见的茅草房。 难道这是军官的家?他不是说家在太原吗?可看他们那实在劲,就是到了自己的家啊。 我正疑惑着,从屋里出来一个女人,约三十多岁的样子,胖胖的,头发梳的流光油滑,挽着簪,脸上还擦着粉底,模样一般,穿一身枣红色裤褂,胸前被两个大奶撑的鼓囊囊的,走路一颠一颠的,似兜着两个大皮球。 “来了!”那女人笑嘻嘻地冲军官道。 军官并不答,而是转头冲小李子道:“去张秃子家拿条羊腿,一挂下货,今晚咱喝羊肉汤!” 小李子应了一声,一溜烟的窜出了门。 第一百五十三章相术大师三麻子(3) 小李子颠颠地买羊肉去了。 那女人这才发现我和三麻子被绑着,诧异地看看我俩,对军官道:“老陈,他们这是……” 直到这时,我才知道那军官姓陈,那就叫陈吧。 老陈哦了一声,道:“两个大忽悠,我把他们带回来,想过两天看看他们说的对不,不对的话就弄死喂狗,妈的,忽悠害死人啊。” 看来,这姓陈的以前曾被算卦相面的骗过,而且骗的还不轻。 三麻子一听他说这话,火了,质问道:“兄弟,你今儿个说明白了,我咋忽悠你了?我这是在救你的命,你明白吗?而你不但不心存感激,反而还把我们当犯人对待,你……” “啥?”那女人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我发现她的嘴很大,能一口塞进去个苹果。 女人望望三麻子,又看看老陈,不解地问道:“老陈,你出啥事了?他怎么……” 老陈烦躁地一挥手:“不说这个了,进屋说。” 他说完,大步向屋里走去,走到门口,又忽然回头冲那个勤务兵道:“把他俩的绳子解开,让他们进来吧。” 那士兵应声解开了我们身上的绳索,三麻子活动了下手臂,道:“郭子,扶三爷进屋喝茶!” 我晕,给点阳光就灿烂,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 我扶着他,在那女人好奇疑惑的关注下,进了屋,见老陈已盘腿坐在了炕头上了。 三麻子也不客气,抬腿坐到了炕沿上,冲随后进来的那女人道:“大妹子,你和我这兄弟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呀,般配!嘿嘿……” 他眼里露出了**之色。 这就拍上马屁了?我心里不由一阵鄙夷。 那女人一听,嘴咧的更大了,欣喜地问道:“是吗大哥,你咋看出来的?我们有夫妻相吗?嘻嘻。” 有个狗屁相,男的瘦长脸,大鼻子,女的大圆脸,塌鼻梁,这让个瞎子摸摸也不对呀。 三麻子呵呵笑道:“那当然,要不我这兄弟咋会千里迢迢的遇上了你呢。” 三麻子这就把杆子竖起来了,等着那女人爬。 不料,老陈脸一沉,冲那女人道:“别听他瞎咧咧,算卦的还有句实话吗?扯淡。” 那女人一听不乐意了,冲老陈道:“咋没实话,这大哥说的对,我就信,等你有空回家,赶紧把那黄脸婆休了,要不别再踏进这个门。” 这俩人原来不是两口子,是相好的呀,晕。 女人的这句话把老陈也惹火了,他冲三麻子怒道:“你是半仙是吧?好,我问你个事,我爹今年六十岁了,身体棒棒的,你说他能再活多少年?” “你爹?”那女人一愣,刚要开口,被老陈挥手打断,“闭嘴!” 女人似乎也领悟了老陈的用意,不敢说话了,而是直直看向了三麻子,听他怎么说。 我晕,你爹还在几百里之外呢,他能活几年,谁知道呀。 我紧张地盯着三麻子,不知他会怎么忽悠,显然,他也肯定不知道。 屋里的气氛紧张起来,几个人的眼光齐齐盯住了麻子,只等他一句话,而这句话关系到我俩的性命。 麻子,你想咋说? 而三麻子并不看他俩,耷拉着眼皮,皱了会眉头,道:“老陈,你想让我说实话吗?” “废话,别磨叽,快说!”老陈催促道,“三月初六我爹生日,他还托人捎信让我回去给他老人家祝寿!” 三麻子突然一抬眼皮,惊讶地看着他:“你爹让你回家给他过生日?” “对,我正愁着不知拿啥礼物呢。”老陈道。 “呵呵,”三麻子嘴角一撇,“还能拿啥,多买点祭品,烧些纸钱就是孝敬了。” “啊?” 我转眼看见那女的吃惊地瞪大了眼。脑袋轰地一炸,我娘,坏了,坏了,死麻子呀,死麻子,你,你…… “放你娘的屁!”老陈怒吼一声,“你说我爹快老了(死了)?,你,你……” 他瞪眼握拳,气的刚要扑过去揍三麻子,我忙张胳膊拦住:“老总,老总,我师父他脑子……” 三麻子这时也火了,冲我吼道:“滚一边去,不管你的事,打吧,你有种现在就打死老子,别特么仗着自己是个啥官,来欺负我个老头子!” 三麻子昂头挺胸地坐在那儿,两眼紧瞪着老陈,一副大义凛然的神态。 我懵了,这三麻子死到临头了,咋不会又发神经了吧? “告诉你,小子!”三麻子冲老陈继续道,“你爹早特么死了,你还这么吹胡子瞪眼的说没,你这么消费他,你对得起你爹吗?” 我心里一咕咚,这是咋回事?难道…… 忙转眼看向老陈,见他突然又没了脾气,只沉脸闷声道:“那你说,我爹是怎么死的?死了几年了?” 我晕,他爹果真死了呀,可三麻子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真会算? 三麻子冷哼一声:“你考我是吧,三爷我没闲心跟你扯这个,只告诉你,你爹原来身体是棒棒的,但被骗子把他忽悠死的。” 话落,我们皆惊得瞪眼张嘴,说不出话了。 而那女的和老陈面面相觑,眼里皆露出了惊讶之色。 “还有你,大妹子,”三麻子脸色一缓,对那女人道,“你心脏不太好,以后注意饮食,尤其少吃大鱼大肉类的东西。” 三麻子这一句,又把两人惊了一下,那女的看着他,嘴唇哆嗦的一时不知说啥好了。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长官,嫂子,羊腿和羊杂弄回来了……” 那女人闻声,忙冲三麻子道:“大哥,快拖鞋上炕,一会咱喝羊肉汤。” 她说完,转身急急奔了出去。 老陈也忽然一拍大腿:“他奶奶的,老哥,不管你是不是忽悠,今晚兄弟我先请你喝上壶,咱好好唠唠。” 他说完,又转头冲窗外喊道:“红鼻子,赶紧烧水泡茶!” 外面那个勤务兵应了一声,忙活去了。 直到这时,我一直紧揪着的心才落了下来,怪异地看着三麻子,顿觉他真有仙风道骨之貌,虽然顶着个瘦头,也尖嘴猴腮的有些丑陋,但他的能耐,我算是服了! 那么,三麻子是怎么知道老陈的父亲早死了呢,后来他透露了实情:察言观色。 我们在岭顶跟老陈初见面的时候,三麻子就发现他对算卦相面的人非常厌恶,可以用极度仇恨来概括他的心里,那时,三麻子就感觉这里面有问题,要不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就要把我们这两个普通百姓送大牢甚至要枪毙。 显然,他在这方面吃过大亏,但亏的啥,麻子还不知道。 后来来到这女人家,老陈无意中说了“忽悠害死人”以及他提到他老爹,三麻子心里这才有了底,原来是他爹的缘故呀。 那么,老陈的爹是怎么被算卦相面的忽悠死的呢?这就怪他太愚昧了。后来据那女人说,噢,忘了,她叫小娥,小娥说,老陈老家的山上有个八仙洞,当年八仙之一的吕洞宾就是在洞里的一块石板上坐着升华成神仙的。 老陈的爹也想当神仙,可去坐了很多回,就是成不了仙,正苦闷着呢,恰好村里来了个算卦相面的半仙,经半仙的指点,老陈的爹这次终于成仙了。 既然老爹成了神仙,那老陈咋不乐意呢,这主要是那个半仙指点的路子不对,他要老陈爹在洞里的石板上不吃不喝连坐九天,九九归一,必能成仙。 结果,老陈的爹还没等到九天,七天半就追随吕洞宾去了。 所以,老陈就特狠江湖骗子,发誓见一个灭一个,我和三麻子就撞到他枪口上了。 幸亏麻子‘相术’高超,幸免于难。 这谜底解开,那麻子说他俩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不是拍马屁,而是暗指他们那方面‘旗鼓相当’。 男人(专指头黄种人)的鼻子粗大且挺,命根子就大,女人嘴大,下面就阔,“吊大鼻子尖,嘴大阴门宽”。这是三麻子跟我说的。以后我也经过验证,他说的虽然不全对,但十有八九正确。而那些误认为高大健壮的男人,命根必然大的,这是胡扯。身高跟命根是不能划成正比的。 还有,三麻子说小娥心脏不好,是因为他发现她的耳垂上又一道细微的皱纹,所以断定出她的身体有毛病,这个,我不知是根据什么说的。后来我跟一个老中医求证过,他认可了三麻子的说法。 好了,接下来,谜底会一个个解开,暂不啰嗦。 晚上,老陈和小娥、三麻子还有我,四个人坐在热炕头上围着桌子胡吃海喝起来,只等验证下一个谜底:哨卡里的人都身带一团黑雾,会不会如三麻子说的,两天内都没命了呢? 下章再说! 第一百五十四章相术大师三麻子(4) 沾了三麻子会忽悠的光,我饱餐了一顿羊肉汤。 而三麻子和军官老陈都喝的有些醉意了,坐在炕头上天空海阔地东拉西扯。 小娥呢,因为对三麻子充满神秘感,就眯眼咧嘴地坐那儿傻傻地听他讲外面世界的故事。 我知道三麻子所谓的‘故事’十有八九是杜撰的,别说外人,就连我,也很难从他嘴里掏出句实话来。 “那年,我还小,也就十七八岁,去关东原始森林里挖宝(人参),三走两走谜了路,也不知到那地方了,反正周边全是几抱粗的大树,抬头望望,比山都高,”三麻子倚坐在炕头上,手扶着那条假腿,赤木瞎眼的又吹开了,“走了整整一天,也没出了那片大山,直到快傍晚的时候,我突然发现了一个白胡子老头。 那老头也发现了我,见我没恶意,就过来问:小伙子,你来这儿干啥?我说挖宝呀,大爷你这个年纪了,咋也来山里寻宝?那老头摇摇头,问我:那长城修起来了吗?我一愣,就奇怪了,说这长城早在秦始皇年代就修好了,他咋问这个?老头似乎不太信,又问我秦始皇死了没?我娘,死了两千多年了,他咋问这个……” “那,老头是不是个傻子?”老陈眨眼问道。 小娥忙纠正道:“不是,肯定是个神仙变成老头的。” 三麻子呵呵一笑:“都不对,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秦朝修长城那年,为逃避出夫,才逃进大山里的,我娘,活了两千多岁呀。” 老陈听到这儿又不服了,把嘴一撇:“精瞎扯,哪有活两千多岁的,那不比神仙还神仙呀,我不信!” “我信!”小娥反驳道,“大哥还能骗咱?哼!” 她气丢丢地白了老陈一眼。 三麻子忙摆手:“别拌嘴,听我说完。”他端起碗喝了口水,又继续道,“我跟那老头说,现在是光绪年了,您不知道?老头眨眨眼,问光绪是秦始皇的那个儿子?或孙子?我一听,真傻了,以为他是神仙呢。 后来才得知,老头之所以能活两千多年,就是在老林子里渴了喝露水,饿了吃人参,几百年、上千年的人参他经常吃,再后来,我俩混熟了,他带我到了一个暗不透风的老林子里,从一颗几千年的老树上挖了一颗手臂粗的人参给了我,我想让老头跟我一块出山,他说已呆在老林里习惯了,最后,我自己走了两天,才出来……” 这个故事,三麻子从没跟我说过,他还不知听谁忽悠的,又拿来忽悠老陈和小娥了。 当然,他的目的是为了拉近老陈,尤其是小娥的好感,一旦老陈要杀了我俩,相信小娥会阻止的。 不知不觉,已快半夜了吧,我和三麻子昨晚一夜没睡,都困的不行了。 老陈就让那个叫红鼻子的勤务兵带着我俩来到东厢房,在土炕上睡,他则带着小李子出门骑着马,去路上查看动静去了。 小娥自己在正屋睡。 因为又累又困,我刚躺下就睡死过去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可能是没一会吧,我忽然被一阵“咕咚、咕咚”的踹门声惊醒,还有人在喊:“开门,开门,快开门……” 我娘,我心猛地一紧:老陈回来了? 忙睁眼从炕上爬起来往外一看,窗户外黑咕隆咚地,显然还是在半夜。 这时,那个叫红鼻子的勤务兵也醒了,忙应着摸黑下了炕,急急去开门。 “三爷,三爷……”我急三火四地猛推还在睡梦中的三麻子,“陈老总回来了!” 我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或者啥也没发生?反正觉得老陈出去没一会就又突然返回,还砸门,不是啥好苗头。 三麻子被我突然惊醒,不由大怒,猛吼一声:“你特么喊个鬼呀,滚一边去!” 说完,翻了个身,我以为他要起来,没想到他竟又呼噜起来,但显然这不是真呼噜,应该是装的吧。难道他也怕了? 这工夫,红鼻子已摸索着跑出去开了院门。 只听老陈在外面叫道:“算卦的那胡哥呢,赶紧把他叫起来,去北屋,我们商量个事?” 咦?难道哨卡真出事了?可估摸这时间,他俩也到不了几十里外的那个卡上呀。 红鼻子忙奔了进来,摸黑又连喊带拽地把三麻子推醒。 黑暗中,三麻子迷迷糊糊地问道:“到底咋的了,我特么睡的正香呢,这深更半夜,惊惊炸炸的,扰死个人,点上灯,我先穿上鞋。” 我晕,火燎眉毛了,你还要喘口气呀? 红鼻子急道:“穿啥鞋呀,我背着你!” 说完硬拽着三麻子往背上一甩,咕咚咕咚就奔了出去。我也紧跟而出。 这时,北屋的窗户也有了亮光,我跟在红鼻子后面进了屋,老陈闻声迎了出来,几个人托着三麻子放到了炕头上。 昏暗的灯光下,小娥也是睡眼惺忪的样子,头发也有些乱,刚套上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扣,两个大奶在薄薄的红肚兜里忽闪着乱跳。 “到底咋的了,这深更半夜的……”三麻子似乎对他们打扰了他的美梦颇有些不快。 “哥!”老陈站在炕下,突然一抱拳,“兄弟我,我,若不是你……我……” 他说到这儿,咕咚跪在了地上,朝着三麻子就磕了一个响头:“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呀!” 老陈激动的声音都哽咽了。 我忙把他拉了起来。 三麻子叹道:“兄弟,你别这样,这都是天意,谁让咱哥俩有缘份的呢,坐,快坐下,慢慢唠。” 这瞬间,他竟成了这家的主人了,老陈反而像个刚来的客人。晕! 老陈忙坐到炕沿上,说出了他们出门看到的景象。 原来,他骑着马和小李子出了门,刚出村走了没几里地,就隐隐听见东南边传来枪炮声,他心里猛地一震,赶紧策马驰去,可距离大本营还有不到三里地的时候,忽见营地内爆起了火光,紧接着枪炮声大作,密集的枪弹似流星般在暗夜的天空里来回乱窜。 他大骇之下,突然意识到是鬼子来了,便赶紧打马窜了回来,准备逃跑。 “逃跑?”三麻子一蹙眉. “是啊,哥,鬼子眼看就要打到这儿了,咱再不跑,就完了。”老陈急道。 坐在炕上的小娥一听也吓坏了,连忙要下炕拾掇值钱的东西带上。 三麻子一伸手拦住她:“都别慌,我先算算。” 我靠,都啥时候了,你还要装逼呀? 老陈急道:“哥,来不及了呀,实在要算,咱路上算行不?赶紧逃命吧。” 三麻子忽然把眼一瞪:“逃命?逃啥命?” “那,那咱在这等死?”老陈苦着脸道,“你们是老百姓,鬼子兴许不会杀了你们,可,可我是个当兵的呀,抓着就完蛋了。” 三麻子把嘴一撇:“谁说你要完蛋了?兄弟,你立功发达的时候到了!千载难逢的机会呀,赶紧的,你带上你的俩勤务兵,骑着我的马,去跟鬼子血拼到底!” “我娘……”老陈惊得差点一头栽倒炕下。 三麻子见他这样,紧接着分析了局势,说鬼子半夜来打,肯定只是偷袭,绝不会是大规模的进攻,来骚扰一阵便会撤兵。而你把守的那个哨卡是彻底完蛋了,人也肯定都死光了,这山西多是阎老西的地盘,你能躲哪儿去? 所以,赶紧尾随在鬼子后面回去,然后再跟前来追杀的队伍汇合,就说你骑的战马是缴获了鬼子的。 这样,你不但没罪,反而还成了民族英雄,不飞黄腾达都难。 哎?经三麻子这么一分析,我们都开了窍,也对呀,这不就是因祸得福吗? 老陈听了,也觉得是个好机会,只是还担心鬼子是不是真的只是袭扰一下就走了,万一是真打,那他骑马上阵不是自动找死吗? 三麻子果断地道:“我说他们能撤,就必须的撤,这是天象,赶紧的去立功受奖吧!” 经三麻子这么一忽悠,老陈也豁上了,咬了咬牙,带着两个勤务兵就匆匆出了门,杀敌立功去了。 而小娥也跟着跑到了院门外,目送情郎‘卫家乡’。 他们都出去了,我趁着这工夫,悄悄问三麻子:“三爷,你说他真能……” 三麻子冷哼一声:“不假,但老子看他面相,活不了多大年纪的,必暴死无疑!” 啥,啥?我一愣:“他,你,你咋看出来的?” 第一百五十五章相术大师三麻子(5) 三麻子并不看我,而是自然自语地道:“郭子,你记着,凡是浓眉小眼鹰钩鼻的人,多不得善终,即使不暴死,也会在某一领域瞬间崩溃,而且都会很突然,此前没任何征兆……” 我娘,这,那军官老陈不就是这种面相吗? 我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不敢吭声了。 三麻子又继续说道:“还有,男女的耳垂不管在年轻时多薄多小,若在中年后若越来越大,那必能长寿,人们长说的耳垂大有福,指的就是这个。” 他说到这儿,我想起了那些庙里的罗汉和菩萨,他们个个耳垂丰厚长大。 “男人胖大,但眼小鼻小耳朵小,五官不协调的话,多不可交,这种人是非常自私的。”三麻子说着,抬手抠了下鼻子。 我突然问道:“那尖嘴猴腮的人呢?” 麻子就是尖嘴猴腮的面相,看他怎么说,嘿嘿。 三麻子乜了我一眼:“趋利忘义的多……” 我赞!麻子竟毫不留情地把耳光扇向了自己。看来他不是忽悠。 “当然,这还要综合起来看,”三麻子紧接道,“有些人有这个面相,是因为生活不好,吃不饱穿不暖的,有几个是富态态的?难道他们都是那种人吗?所以,麻衣相术不要死记硬背,要灵活运用,观望一个人的面相,必须从生理、心理、年龄和他所处的生活环境结合起来分析。” 这个我信,但麻子不缺衣食,又长这个面相,就是“趋利忘义”的一类了。 “人在出生和幼年的时候,脸上几乎都没啥太大的特征,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逐渐分明,”三麻子眯眼继续道,“痣子长在脸上什么地方,哪个年龄段长,这都很重要,少年得痣往往只辉煌一时,中年得痣才能一生富贵,但这要看痣子长在脸上的哪个位置,比如……” 话刚到这,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我忙转头,小娥已一步闯了进来。 “大哥,外面还有隆隆的炮声,老陈不会出事吗?”小娥担心地道。 三麻子微微一笑:“妹子,你还不摸老陈的脾性吗,他不是傻子的。” 小娥道:“不过我心咋老咕咚着跳呢,总感觉要出事。” 三麻子顺眼看了下她那高耸的胸脯,淡然道:“你心脏不好,女人又胆小,自然害怕了,不过……” 三麻子说到这儿,突然打住了。 小娥一愣,眨眼问道:“不过啥了,哥?” 三麻子稍一蹙眉:“这心脏不好,心慌心悸,是可以缓解或治愈的,我曾给好几位病人治愈过,当然那都是男人。” 我晕,三麻子又要忽悠了。 小娥一听,好奇心上来了,忙接道:“哥,男人和女人的病不一样吗?” 三麻子道:“一样,不过,男女不是授受不亲嘛,唉,很多女人就是抱着这种封建心理,延误了病情,最后……” 三麻子叹着气,摇了摇头。 我终于明白,麻子是在下钩钓小娥这条大肥鱼。可,他那玩意能顶用吗,他说过小娥嘴大的。没那金刚钻,敢揽这瓷器活? 小娥急了,命要紧还是“授受不亲”要紧,她自然知道,忙道:“哥,你真是,我是你亲妹子,你是我亲哥,哥给妹子治病,哪有那么多瞎叨叨,你说咋治,我完全配合你,只要能治好了我这病,哥你就是我的菩萨呀。” 三麻子见‘推辞’不过了,最后一咬牙道:“那好,我治这病,不用吃药,不需扎针,只按捏穴位,三五次绝对痊愈!” “真事咋的?” 小娥一听大喜,忙偏腿脱鞋上炕,就坐到了麻子跟前,两人三说两说,在麻子的指导下,小娥就乖乖地脱了外衣,只着一件大红肚兜,躺在了他的面前,似一堆雪白的面团,要任凭麻子按捏了。 这女人也是够单纯的,或开放? 三麻子眯眼盯着面前的这个尤物,要动手按捏了。 忽然,他抬头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该怎么做,就道:“我去外面看看,陈哥他们回来了没。” 说完,转身出了门,随手带上,就来到了街上。 其时,天色已微明,满眼景物都是影影绰绰,模糊不清的。 不过,已没了隐隐的炮声。 反正麻子他们还要‘按捏’很长时间,我索性沿着大街出了村,爬上了村口一颗大树,伸头往十多里外的军营基地眺望。 那儿有光影,但没火光,更没枪炮声,难道鬼子真的撤了?还是军营里的士兵全跑光了或被俘虏了? 我站在树头上观察了好一会,也没发现啥异常,便又抱着树干出溜下来。 心想,只要我们这儿没危险就好,管他啥老陈老新的死活,跟咱没关系。 这时,天色逐渐亮了,不过天空阴沉沉的,似乎要下雨。 我出来也有半个多小时了吧,三麻子应该也‘按捏’完了。就顺着原路往回走,刚进了村,街边一家的院门“咯吱”开了,一个年轻媳妇挎着篮子从门里闪出来,和我打了个照面,急急往村外走去。 这媳妇穿一身红袄裤,脸蛋白里透红,身段也很好。应该是刚成亲不久吧。 不过,我好像在哪儿见过她,不由回头又多望了几眼,也没想起啥来。 便又继续往回走,脑子里始终在琢磨,她的面容,乌黑的秀发,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红红的小嘴,咦?那鼻子挺惹眼的,高挺切垂直,且略显长,这种…… 我晕,我这才猛然醒悟,不是见过她,是中了三麻子的毒了,面相的毒。 我自嘲地笑了下,回到了小娥家,推开院门,见屋顶的烟囱上在冒着黑烟。 小娥应该在灶房里忙着做饭了吧,进了屋,见三麻子倚坐在炕头的被褥上闭目养神。 这家伙,白睡了个胖娘们,还又享受起来了,不服不行。 小娥大约听到了动静,手里拿着烧火棍过来问道:“兄弟,你看见我家你哥了没?” 我摇头说没,军营里啥动静都没有。 小娥哦了一声,又失望地回了灶间。 小娥出去,三麻子睁开了眼,道:“今儿个要下大雨,咱哪儿也别去了,吃了饭就在炕上睡个安稳觉吧。” 天气变化,三麻子的断腿比天气预报还灵,他说要变天,那百分百会变。 我应了声,脱鞋上了炕,看看三麻子,又想起了那个小媳妇,确实俊,就是鼻子跟个男人似的,便问道:“三爷,你说男人大鼻子是那儿大,女人长个大鼻子哪儿大?” 三麻子抬了下眼皮:“克夫!” 我靠!我张了张嘴,不再吭声了。 三麻子问道:“你在哪儿见过这样的女人?” 我道:“就是刚才在街上,村口那儿,小媳妇很俊的,身段也非常好,就是鼻子有点惹眼。” 三麻子哦了一声。这时,小娥又进来了,说饭做好了,就等老陈他们回来一块吃了。 三麻子咽了口唾沫,突然叹了一声,道:“妹子,别等了,他是不能回来了。” “为啥?”小娥一愣,“你不是说他没事吗?这……” 她显然是震怒了,好好的个人,被三麻子怂恿着去送死,谁不火呀,跟他拼命也应该。 三麻子瞪眼道:“死不了,他要升官了,若当个团长、旅长啥的,他还能瞧的起你吗?甩还甩不掉呢,哪会回来找你?” “啥,啥?”小娥一听傻了,目瞪口呆地望着三麻子,一时不知咋说了,脸蛋煞白。 我娘,她本就心脏不好,这一刺 激,万一倒下,麻子就是在作孽呀,这女人心眼不错。 我忙安慰道:“嫂子,没事,别听我三爷瞎说,陈哥一定会回来的。” 这时,小娥也缓过劲来了,咬牙说他敢不要她,就去跟他拼命。 我赶紧拥护,说跟她一块去。目的就是别让她突然发病,害了这么个好人。 不料,三麻子撇嘴道:“你们去跟他拼命?能拼的过他吗,连近前都靠不了就得被乱枪打死。” 我靠,死麻子呀,你白日了人家,难道连一句安慰话都不会说吗?真是畜生呀。 小娥一听,绝望了,一头趴在炕上,呜呜大哭起来。 我火了,冲小娥道:“嫂子,别听我三爷瞎咧咧,他人话没一句,我敢保证,陈哥他一定能回来。” 说完,我朝着三麻子狠狠地瞪了一眼。 三麻子却鄙夷地冷哼一声,道:“回来个屁!” 我*,这杂种是疯了吗,你先前哄着人家要‘按捏’的时候,咋不这样说呢,真是…… 我握了下拳头,砸他的心思都有了。 不过,三麻子发泄了心中的恶念后,又开始安慰小娥,说没事,姓陈的敢不回来,老子就弄死他。天下男人有的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呢。 经这么一劝,小娥的情绪也平静了许多,但这早饭是没心情吃了。 她一个人躲进灶房里偷着抽泣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我和三麻子,我对他的恶语还耿耿于怀,转头刚要质问,三麻子却白了我一眼,低声道:“你傻呀?” 我一愣:“咋了?你……” “那小子这么折腾咱,咱特么就装孙过去了?”三麻子道,“不弄死他,老子心里这坎就过不去!” 我靠,麻子,你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啊。 他决定的事,我是翻不过来的,但要弄死那个姓陈的,要耽误好几天时间,而且还不一定胜算。 我说出了理由和难度。 三麻子则胸有成竹地说,弄死他很简单,今天就能办完,而且,赶路也不用骑驴骑马了,直接乘汽车就可过了山西地界。那样,离重庆就不远了。 我问三麻子怎么弄法?这连人都找不到,只嘴皮子说说,画个大饼就成了? 三麻子诡异地一笑,道:“你不是在街上看到了一个漂亮的小媳妇吗,你小子也眼馋了吧?别急,三爷包你睡了她!” 啥,啥?我脸一红:麻子能有这个本事?不过那媳妇确实不错。 我不吭声了。心里却痒痒的难受,不知麻子会用怎样的手法,既灭了那姓陈的,又让我睡上那小媳妇。 第一百五十六章催尸杀人(1) 三麻子要弄死军官老陈,还要帮我勾搭上那个漂亮小媳妇。 而且还要趁着这下雨天不能赶路的时候。 我暗暗琢磨了下,觉得不太靠谱。 一是老陈没了踪影,想找到他都难,更甭说弄死他了。二是那个漂亮小媳妇,这连人家叫啥,家里有啥人都不知道,还想勾搭她?门都没有。 三麻子见我半信半疑,便把小娥从灶房里叫过来,问她这村里有个刚成亲不久的新媳妇吗? 小娥不知他问这个干啥,眨眨眼说有啊,有两个呢,咋的了? 三麻子又问有个新媳妇的鼻子挺高挺大的吗? 小娥又想了想说有个,是村东头‘大炮仗’家,他儿子骨碌蛋的媳妇鼻子大,咋的了? 三麻子道出了实话,说郭子看着那家不太吉祥,回来告诉了我,你先去‘大炮仗’家问问,他们若信我,我就去瞅瞅给他们破解一下,不信就算了,等以后家破人亡的时候想信也晚了。 小娥一听三麻子要好心救人,自然响应,颠颠地去了‘大炮仗’家,把胡半仙的能耐吹嘘了一遍,并以身说法,让他们不得不惊叹村里真来了个救星。 于是,‘大炮仗’的老婆和儿媳跟着小娥回来,拜见了大仙三麻子,婆媳俩架着他就去了家里。 三麻子临走的时候吩咐我和小娥今天去兵营或哨卡找到老陈,问他个实落话,然后咱们再定他的生死。 看着三麻子被两个女人架走,我和小娥也忙拿着雨具出了门,急急向十几里外的军营奔去。 其时,雨也从淅淅沥沥渐渐顺城溜了,我披着个蓑衣,头戴苇篱,和打着雨伞的小娥在雨中艰难跋涉。 一路上,小娥反复问我,老陈会不会变心,我也不知道呀,就安慰她不会的,他之所以还没回来,很可能如三麻子所说的,立了大功在授奖呢,或者去各兵营巡回演讲也有可能。 这么一说,小娥的心情好了许多,我们在风雨里赶了近两个小时,终于来到了兵营门口。 见这儿站岗的比平时多了不少,有的在冒雨垒工事,有的在填埋路上的弹孔。 小娥上前问陈如清连长在吗? 当兵的不知道呀,有个营长啥的军官听士兵报告了这事,忙在一群打伞的下属的簇拥下过来见小娥。 那营长问小娥是陈如清的啥人? 小娥说是他的婆娘。 于是,营长发一声喊,一群士兵簇拥着我们进了兵营,被安排到了一间办公室里。 那营长(副的)说,小陈同志这回厉害了,在前沿哨所全军覆灭的情况下,他只身一人跟日军血拼,不但打死了三四个鬼子,还缴获了一匹战马,现在正在团部里跟团长等人做汇报呢,据说团里也为出了这么个英雄人物而大感骄傲,准备把材料整理好,火速送往师部和军部。 我一听,暗暗佩服三麻子的神机妙算,这跟他的推算几乎分毫不差。 我们在营部办公室里等了约半个多小时,房门突然被推开,老陈满脸灰尘地闯了进来。 我们忙站了起来,小娥轻轻地叫了声:“老陈!” 老陈显然没料到我们会来找他,先是一愣,看看我又看看小娥,继而脸色一沉,大声训斥道:“谁让你们来的,不知我们正在忙着准备反攻日本侵略者吗?回去,赶紧回去!” 那营长一见这架势,忙劝了两句,抽身出屋带上了门。 屋里只剩我们三人了。 老陈回头望了眼,握拳瞪眼咧嘴地冲小娥晃了晃,埋怨道:“你们来干啥呀,真是……” 小娥见他这样,也火了,说一直挂念着你,怕有个好歹,这冒雨走了十几里路来看你,你不但不感激,还埋怨上了呢。 在小娥说话期间,老陈一个劲地摆手示意她小声点,并要我们赶紧回去,等他办完了事,就立马回家。 我知道他是怕暴露了自己“逃兵”的身份,便也劝着小娥走。 可女人就是女人,她一肚子气没发出反而还被相好的呵斥了一顿,倔劲上来了,说咱不当这个英雄,只当个连长就行。 两人三说两说,又扯到了老陈的勤务兵小李子和红鼻子身上。 小娥问他们两人去哪儿了? 老陈说牺牲了。说完,还抹了下眼睛,叹了口气。 我们被老陈催促着出了军营,在冒雨回家的路上。 我越心思越不对,老陈和小李子、红鼻子三人半夜从家里走的时候,鬼子应该是在往回撤了,他们只是尾随,咋两人都突然死了,而老陈却吊毛没伤着一根呢? 难道三人真跟鬼子交火了?可看老陈那怕死的怂样,绝不会那么傻。 那俩人是怎么死的呢?难道…… 我心里猛地一紧,难道俩勤务兵是被老陈打死的?这恍然一听很荒唐,但仔细分析起来,也极有可能。 只有灭了口,才能使他的谎话成为真话,也才能戴着“英雄”的称号高枕无扰,否则,万一日后被人说漏了嘴,那就完蛋了。 我想到这儿,转眼看了下身边正在举着伞艰难跋涉的小娥,心里突然冒出了一股不祥的预兆,那老陈会不会也把小娥灭了呢?若真这样的话,那还有我和三麻子,因为我们这几个人都知道老陈的‘底细’。 这他娘的坏了,死麻子呀,你为了塑造个‘民族英雄’,反把我们都塑造进去了,你能想到这一步吗?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我虽然想到了面临的危险,可也不敢跟小娥说呀,说了她也不一定能信。 咋办?还是赶紧回去跟三麻子说吧,我也不想睡那个大鼻子小媳妇了,逃命要紧。 我和小娥冒雨赶了十几里路,回到家里,见院门开着,听到屋里有人在说话,便跺了跺脚上的泥水,进了屋。 炕上,三麻子正盘腿坐在那儿在和一个小伙子及大鼻子小媳妇闲聊呢。 那小伙子应该就是小媳妇的新婚丈夫。 见我们回来,夫妻俩忙从炕沿上出溜下来,让我们坐,双方正客气着,只听三麻子道:“骨碌蛋贤侄,你和你媳妇先回家,你把你爹要本家谱拿过来,我再给你们查查。” 那小伙子应了,和媳妇戴着苇篱出了门,小娥忙着去送他们。 趁着这工夫,我把小李子和红鼻子死的事告诉了三麻子。 三麻子嘴一撇,低声道:“我早看到这一步了,要不咱怎么能杀死他?你别声张,等小娥回来我跟她说。” 啥?三麻子料到那个老陈会杀人灭口?我娘,神人呀。 我头皮不由一阵发麻,这家伙,看人都看到骨子里去了。 小娥把骨碌蛋夫妻送走回来,三麻子先是假装问了老陈的情况,而后看着小娥,道:“妹子,你知道小李子和红鼻子是怎么死的吗?” 小娥自然说是被鬼子打死的呀,老陈说的。 三麻子皱眉叹了口气,忽然道:“错,他俩是被老陈杀死的!” 小娥一听,惊的险些从炕沿上一头栽下来,连说不可能,哪会这么狠心呀。 于是,三麻子先从老陈为何要杀死俩勤务兵的目的分析起,然后又连问带推测地分析了老陈对小娥和我的态度,最后下了结论:老陈回来之时,就是我们被灭口之时,绝没任何侥幸! 小娥先是辩解,接着是沉默,最后竟恐惧起来,连问那咋办?要不咱赶紧逃命去吧。 三麻子转头看了看外面,道:“这雨天,咱一没马,二没车的,往哪儿逃,用不了跑出多远,就有可能被他追上射杀了。” 逃跑不能,那只能在这等死? 不!三麻子自由办法。 他吩咐小娥去灶间做饭,说老陈极有可能会在短时间内赶回来,灭了我们。若他回来,有我们爷俩对付,外面不论发生什么事,只要不喊她出来,就别出来。 这时候了,小娥也是怕的要死,对三麻子的话言听计从,乖乖地去了灶间,关上门躲起来了。 不一会儿,我听到院门响,紧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猛地一楞,以为老陈杀回来了。 而三麻子转头瞥了眼窗户,低声对我道:“是那个骨碌蛋,你准备一下,看我眼色,一下闷倒他!” 啥,啥?我脑袋轰地一炸,一下子傻了。 就在这时,骨碌蛋叫着:“大叔,我找着家谱了……” 从门外闯了进来。 我忙努力把惊恐的脸色恢复到了原样,冲着进屋的骨碌蛋咧了咧嘴。 在他跟三麻子对头坐着,翻看家谱的时候,悄悄地溜了出去,到院子里捡了块鹅蛋大小的石头,握在手里,别在身后,又回到了屋里。 “大叔,我们祖上那个坟茔埋得地方不对?”骨碌蛋背对着我,看着三麻子手里的家谱,认真地问道。 三麻子道:“你爷爷和你奶奶的,你们选错坟地了,唉……” “啥?”骨碌蛋一听,惊讶地道,“我们家上三代都埋在一块地里呀,咋……” 三麻子手一指那家谱:“你看这儿,你爷爷叫啥名字。” 骨碌蛋忙低头查看。 而三麻子则抬眼冲我挤了一下,我心猛地一紧,知道要动手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催尸杀人(2) 三麻子发出了动手的暗号,我举起手中的石块,朝着骨碌蛋低垂的脑袋猛地砸了下去。 骨碌蛋连哼没哼,就一头栽在三麻子的腿上昏死过去。 “三爷……”我惊悸地看了骨碌蛋,不知怎么处理。 三麻子并不答话,起身把骨碌蛋翻转过来,面朝上,准备催诈。 就在这时,突听院门一声响,我脑袋轰地一炸,一下子傻了。 “大仙,看的咋样了?”院子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叫声。 三麻子忙挥手,让我把尸体送到灶间去藏起来。 我急三火四地抱起骨碌蛋就向灶间冲去,万没料到的是灶房门竟被小娥从里面关上了。 我娘,脚步声已到了屋门口,叫她开门显然是来不及了,而若被外面人进来看到,我们就完了。 情急之下,我一脚把房门踹开,扑身闯了进去。小娥在屋里发出了一声惊叫。 “咋了,咋了?”外面的人听到动静,一步闯进了屋。 “大兄弟,你咋来了呢?”三麻子在那屋高声叫道。 那人闻声也顾不得往灶房里看了,忙转身去了那屋。 我惊出一身冷汗,忙用脚把灶房门掩上,见小娥躲在灶台后,捂嘴瞪眼地盯着我怀里的尸体,脸都白了,身子一个劲多哆嗦着。 显然她吓懵了。我忙把尸体放倒门后,过去用后背堵住了小娥,怕她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 这时,只听那男人问道:“大仙,我家那骨碌蛋呢,他不是来这儿了吗?” 听这话,他应该就是骨碌蛋的爹,“大炮仗”。 三麻子道:“是啊,刚才又走了,说是去找个啥人来让我给算算。” “噢,那,大仙,你给我家看的咋样了,这家谱……”那男人继续跟三麻子唠着。 我不知该出去还是不该出去,就在这时,只听见三麻子咳嗽了一声。 我猛地一愣,因为从以往的经验来听,他这不是真咳嗽,而是在向我发出暗号。 难道要我再过去把“大炮仗”也杀了? 我娘,这…… 就在我犹疑之时,忽听三麻子道:“大兄弟,你看看你们这家谱,你爹这叫啥名字……” 一样的口气,必杀令!我心下一横,握拳慢慢向灶房门口走去,不料衣角被小娥拽住。 她是怕我走掉,屋里只剩她守着具尸体更害怕了。 “咋了?”只听那男人疑惑地道,“我爹叫赵大山呀,死了有年头了,这名字还有啥讲究吗?” 三麻子道:“当然有讲究了,名字跟墓地的地势有讲究……” 三麻子说到这儿,有猛然咳嗽了两声。 必须动手了。 我转头冲小娥蹙了下眉,把她的手硬掰开,开门走了出去。 “三爷!”我叫了一声,进了卧室。 “大炮仗”闻声转头,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奇怪地问道,“这是?” “大炮仗”块头很大,虽然五十多了,但看似还很壮实。 “噢,我徒弟,郭子。”三麻子道,“小娥做好饭了吗?” 我点了下头:“嗯,做好了。” “大炮仗”便又转头去瞅三麻子手里那本家谱。三麻子趁机狠狠冲我蹙了下鼻子,他是急了。 我心下一横,抡拳朝着他的脑袋“咚”地砸了下去。 “大炮仗”啊的一声惊叫,转头还没反应过来,三麻子借势双手猛地摁住了他的脑袋:“快打!” 一拳没把他打昏,我慌了,忙飞身扑上,抡拳劈头盖脸地朝着他的脑袋猛打。 他闷吼着把身子鼓了几鼓,终于一软,瘫在了炕上。 三麻子又忙用双手卡住他的喉咙,用力“嘎”的一下,才使他彻底死去。 为了杀一个人,这又搭上两条命,心里不怕那是假的,当然也顾不得有罪恶感了。 在三麻子的吩咐下,我又把骨碌蛋的尸体抱到了炕上,让他也俩并排着仰面躺着,三麻子便跪在两具尸体中间,开始忙活起来。 小娥吓得呆在灶间里一直不敢出来,我也心慌的要命,扎撒着手不知该干啥好了。 “草纸!”三麻子头也不回地把腿边的布包扔到了炕沿上。 他是要我帮着把草纸揉成丝网状。还有把银针穿进朱砂豆里。 而就在我刚拿起布包的一刹那,忽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汽车的轰鸣声,我手猛一哆嗦,布包又掉落在炕上。 老陈回来了。 三麻子也是一愣,转头冲我道:“快,去拖住他们,别进来!” 这危机时刻,我也顾不得害怕了,忙转身冲出了屋,随手带好门,又向院外奔去。 刚出了院门,见一辆军用吉普已驶到了院门口。 我娘,这时候我也不能掩上院门了,只好硬着头皮快步走到车前,打眼一看,车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老车,一个是开车的司机。 “陈,陈哥?”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惊慌,咧嘴叫道。 车门打开,老陈从车上下来,冲我点了下头:“胡哥在家吗?” 我一眼瞥见了他腰带上别着的盒子枪,心里抽了一下,忙用身子挡着他的去路,点头道:“在,可能还在茅厕里,他拉肚子呢。” “噢,那你嫂子呢?”老陈说着硬走过来,我下意识地倒退了一步。 “她?她去大炮仗家了。”我随口绉了个话。 老陈一皱眉:“大炮仗?谁叫大炮仗?” “就是,就是村东头大街北侧,第三个院门,”我手指着东面,“要不我领你去找她吧。” 我拽着他的胳膊就要往东走。 老陈一犹疑,道:“不用了,咱先回家再说。” 他挣开我的胳膊,就往院门口走。 我急了,忙窜到他跟前张胳膊拦住:“陈哥,你……立大功了吗?能当多大的官?嘿嘿。” 老陈一听,警惕地看了我一眼:“走,进屋说去。” 这家伙杀心应该更坚定了。 我哪敢让他走?又忙拦住,问道:“陈哥,那哨卡里的兄弟都死了吗?一个没剩?” 老陈火了,一瞪眼:“回屋说,行吧,在这不方便!” 他说完,反抓着我的手就往门口拽,我极力挣脱。 说实话,他的力气是没我大的,真要较劲,他拽不过我,但我怕他会不管不顾地独自进去,就又反抓着他的手腕往后拖:“陈哥,别介呀,你家我嫂子还在大炮仗家呀,走,咱一块去……” 我的极力阻拦,让老陈产生了疑惑,怪异地看了我一眼,猛地一把甩开我的手,大步向门口走去。 我刚要再去阻拦,却发现院门不知啥时被掩上了。 咦?风刮的?可这雨天也没风呀,虽然大雨停了,但毛毛细雨也是直直的条线。 老陈走到门口,一推门,里面竟关着。 我这时才突然明白,很可能是小娥关上了门。 老陈的疑惑更大了,抬脚踹着门,大叫:“开门,开门!” 但里面没人应声。 我知道再这样持续下去,他会一脚踹断门闩冲进去的。 忙道:“陈哥,陈哥别急,这谁特娘的把门关上了,我翻墙去开。” 我说着,跑到院墙边,把住墙头翻了进去。 可我不敢直接开呀,便急急冲进屋里,见三麻子坐在俩尸体中间,似乎刚催好,气还没喘匀。 “三爷……”我急叫道。 三麻子问道:“来了几个?” “俩,老陈、还有个司机。”我呼哧道。 “别管他们,去灶间躲着去吧,他会自己进来的。” 三麻子一声命令,我顿松口气,急急奔到了灶间,反手用棍子顶住了房门。转头见小娥蹲在灶台后望着我直抖:“进,进来了没?” “没,快了,别怕!”我过去用背挡住了她,又顺手从灶台上抄起一把菜刀攥在手里,透过窗户向外察看。 这时,老陈在外面可能意识到被骗了,遂“咣、咣”地用力踹门,但我发现院门不但闩着,而且还用棍顶死了。 这小娥还真心细呢。 我心里咕咚跳着,眼见院门响了一阵没动静了,心下大疑,难道老陈走了?还是…… 突然,我的腿一阵紧,不用回头,也知道被小娥抱住了。 “进,进来了没?”小娥抖索着颤声问道,脸也贴了上来。 我突然冒出了一股莫名的冲动,探手抚着腰间的长发,低声道:“站起来……” 小娥不知咋回事呀,抱着我的腿就慢慢站了起来,紧贴着我的肩膀惊悸地向窗外望去。 我顺手一把揽住她,低头堵住了她柔软丰厚的嘴唇。 小娥一愣,稍一扭捏,也张开胳膊搂住了我的脖子。 我用力亲着她,眼睛却始终紧盯着窗外。 我吃惊地发现,院墙顶上露出了一个脑袋,但不是熟悉的老陈,应该是那个开车的司机。 司机趴在墙头上朝这儿望了望,转头说了句什么,又偏腿慢慢出溜下来,手举着盒子枪,背紧贴在墙上,紧张地观察着。 而老陈的脑袋也从墙顶上冒了出来。 我的心狂跳着,感觉小娥的手从我衣襟下探了进去,在摸 索我的胸肌,气息也急促起来。 显然,她有了感觉了,而我虽然有贼心,身子却没贼力呀。但也把手从其领口上插了进去。 好大好软的一个面团呀…… 第一百五十八章小娥之死(1) 就在老陈从墙顶冒出头来的一刹那,我猛然想起屋门还关着。 脑袋轰地一炸,坏了,若诈尸出不去,我和三麻子及小娥必遭殃。 可这时候了也不敢去开呀,外面有枪顶着呢,他们只要听到一点动静,就会毫不犹豫地开枪,而且,普通人家的屋门多很薄,子弹穿进来,我必死无疑。 这他娘的咋办?我急了,忙把手从小娥的衣服里抽出来,转身搬开顶棍,几步抄到了卧室。 “三爷,门,屋门还关着,”我低声惊恐地说道。 三麻子坐在俩尸体中间,朝我一瞪眼,显然他也疏忽了这事。 “去,打开,快点!”他压低声音催道。 我没办法了,只好硬着头皮溜到屋门边,战战兢兢地抓住门闩,轻轻抽动,因为太紧张,门闩在脱离门扣的瞬间,“呱嗒”发出了一声响。 紧接着“轰”的一枪,一颗子弹飞来,穿透门板,射在了屋子的北枪上,激起一团土尘。 我娘,我惊得差点栽倒,可门还没开呀,这咋办? 我是不敢迎身去敞了,脑子突然一转,几步回到灶间,握着那根顶门棍,出来避在墙边,捣住门扣,猛力往外一拨,屋门哗啦一下开了。 几乎与此同时,两颗子弹也呼啸着飞了进来。 我转身跑进了灶间,急三火四地又把房门顶死,握着菜刀伸头朝院子里看去。 只见老陈和那个司机手里各持一支短枪,屁股顶在院墙上,伸头缩脖地紧盯着大开的屋门。 也正是他们的犹疑,才给了我们一个补救疏忽的机会,否则,休矣。 “屋里的都给老子听着,你们私闯民宅,打家劫舍,赶快出来投降,老子饶你们不死,否则,等我们进去,那就不客气了!”老陈举着枪,冲我们喊道。 那个司机也咋呼上了:“对,都快出来,我们不杀你们,否则全特么突突了你们这些杂种……” 老陈,够狠呀,罪名都给我们定好了,幸亏老子跟着三麻子混了这些日子,脑瓜也精明了,当然,主要还是三麻子拍板,要不我们也早死翘翘了。 而我身后的小娥一听老陈他们这么一喊,竟有些动心了,附在我耳朵上道:“兄弟,咱们是不是都误会了?他们不像要杀人灭口的样呀。” 唉,女人就是好忽悠,我不敢说话,只朝她摇了摇头,一把攥住了她的手,紧贴在了胸前。 小娥也顺势拦腰把我抱住,两个软绵绵的大奶顶在我的脊梁上,使我不由一阵心猿意马。 可这生死关头,我是万万不敢分心的,只有把脊背用力往后靠,来享受这惬意的感觉。 院子里两个人吆喝了几句,见屋内没反应,老陈朝那司机一挥手:“你进去,我掩护,快点!” 他们不想在这耽搁太多时间。 那司机一听,下意识地咧了咧嘴,硬着头皮,弓身弯腰,举着枪一步步朝屋门口走来。 老陈则双手举枪,来回扫描着窗户和门口,随时都会对突然出现的目标扣动扳机。 三麻子,该动手了呀,你咋还没动静?难道又睡着了? 就在我心急火燎地暗暗着急之时,忽听那屋“啪”的一声响,紧接着咕咚一下,咚咚的脚步声震得地面乱颤。 诈尸启动了! 我心里猛地一振,忙又往院子里看去,只见那司机刚弯腰撅腚地走到院子中间,骨碌蛋嗖地从屋子里窜了出去,直冲司机扑去。 那司机“啊”的一声惊叫,旋即枪声大作,几发子弹闪耀着赤红的光芒,“噗、噗”地射进了骨碌蛋的胸口和脑袋上,顿时血光四溅。 骨碌蛋身子稍一迟钝,一个蹿跳飞身抓住了那司机,两人旋即扭打在了一起。 “救我,快救我呀……” 随着司机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响起,老陈慌了,忙转身向院门口冲去,他要开门逃跑。 然而,他能跑的过诈尸吗? 这小子刚窜到门口,还没等撤掉顶门棍,骨碌蛋的父亲“大炮仗”勇士就呼啸着窜了出去,飞身抱住了老陈,眨眼之间就把他摁倒了地上,只听“嘎”的一声,老陈就喉骨破碎,瞪眼张嘴地呜呼哀哉了。 “郭子,走!” 三麻子在那屋一声喊,我刚要拔腿出去,却被小娥一把拽住,问道:“你,你们要去哪儿?” “赶紧跑啊,这儿死了这么多人,不跑等死呀。”我道。 “那,那你们带上我,一块跑。”小娥用乞求的眼光看着我。 这个应该有,若只留她在家,估计那些当兵的不杀死她也得被酷刑折磨死。 我点了下头:“好,我跟我三爷说说。” 我俩就进了卧室。 不等我开口,小娥就说要跟着一块走,要不就死定了。 三麻子皱了皱眉,道:“好,不过,大妹子,路上会很苦的呀,你还有毛病,万一……” 小娥随口道:“你不是给我治好了吗?” 那口气理直气壮。 三麻子脸皮一抖,也不能说啥了,这忽悠着睡了人家,也没法改口了呀。 于是,我们三人就急急出了院门,锁好,在街上众乡邻的好奇和惊讶中,上了门口那辆吉普,轰的一声向村外窜去。 我们沿着乡道,一路向西北驶去。 路上,三麻子边开车,边给我和小娥分析了接下来可能遇到的危机,一是老陈他们死的事,估计不用一两个时辰,兵营里就会知道。 他们要么是派兵沿路直追,要么是电话汇报上级,在三晋大地各个关卡撒下天罗地网,追杀我们。 要知道,我们可是杀了‘民族英雄’呀,这个罪,我们三人够死几百回的了。 所以,趁着这一两个时辰的空白期,要加紧赶路,能跑多远跑多远。 我和小娥坐在后排座上,听着三麻子的警告,心里愈发虚的狠,手不知不觉就攥在了一起,身子也紧紧依偎着,脑袋不时前后左右地透过车窗察看外面的动静。 路不平,也刚下过雨,泥泞的狠。再加上三麻子的驾车技术一般般,所以我们越焦急,越觉得速度太慢。 我不停地催促,三麻子被摧火了,骂道:“闭嘴,你小子以为这是坐火车呀,再怎么的,也比骑马骑驴快。” 急归急,火归火,但好歹没误下车,这样跑了一个多小时,也赶了一百多里地。 前面的露面逐渐干爽起来,可能这儿没下雨吧。 三麻子加快了车速,看着路边景物和路上的行人在我们车边一闪而逝,三麻子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说等找个小镇休息下,估计用不了两天,就能逃离山西,进入陕西地界,那边应该安全些。 这话没落下几分钟,车子突然“嘎噔、嘎噔”顿了几下,竟停下了。 我一惊,忙问咋的了? 三麻子气急败坏地骂道:“没油了!” 我娘,这,这咋办? 三麻子道:“走,赶紧下车!” 我开门跳下来,把三麻子搀扶下来,转头望望前后路,除了几个推车挑担的乡民在匆匆赶路,再没其他可幻想的交通工具。附近更没村庄。 我们也不敢在这傻等呀,我索性背起三麻子,小娥挎着包袱,继续向前赶去。 这样爬上前面的山岭,回头望望路上的那车,已走出了四五里路。 也不知是心理作怪,还是享受了几天,身子懒散了,总觉得三麻子比以前重了许多。 我也不敢问呀,怕挨他的骂,就这么硬着头皮咬着牙,冒着汗,又下了山岭,远远望见前面山沟里有一个不大的村子。 三麻子这时又叫了起来,说他要去路边方便,我要搀扶,他不让。甩开我的手,一瘸一拐地进了一簇灌木后,解开裤腰带便蹲了下去。 我和小娥就坐在路边地上歇息。 其时,已是中午时分吧,天色有些阴,也没太阳,好在不太热,周边景物也是满眼葱绿。 不一会儿,三麻子从灌木后走出来,冲我道:“郭子,去前面那个村里问问,有没驴车马车啥的,咱租、买都行。” 我一愣,下意识地摸摸口袋,空空如也,没钱拿啥买呀。而且,我也知道三麻子唯一的几个零钱也被那个军官老陈搜去了。 三麻子见我有些发懵,遂伸手从兜里摸了摸,抓出了一把大洋,看着我,却不说话。 我靠,这,这,他哪儿来的这么多钱?难道是偷了小娥的?可一般人也没这么多呀,更别说“大炮仗”父子了。 忙转头看小娥,见她也是一脸茫然,眼里还透出了一丝惊讶。显然她也从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不敢迟疑,也不问钱是从哪儿来的,抓过他手里的大洋,颠颠地向远处的村子窜去。 这村子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进村问了,只有一户人家有驴有车,但不卖。 我好说歹说,那汉子才答应送我们一程,租金是两块大洋。 这,够狠的,两块大洋能买到一头驴了。 可又没办法,只好应了,先给了他一块大洋做定金,那汉子随手又给了他老婆,赶着驴车就出了村,栽着我们三人,一路向西奔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小娥之死(2) 那汉子赶着驴车,载着我们三人,沿乡道一气走了三个多时辰,看看天色已傍晚,便转头冲三麻子问道:“老哥,天不早了,前面有个小镇,咱去那儿填吧填吧肚子,喘口气?” 这正合我意,不等三麻子开口,我便道:“行,我肚子早叫唤了。” “我也是。”小娥紧接道。 三麻子乜了我俩一眼,问那汉子:“那镇子叫啥名字?有军队驻扎没?” 汉子道:“叫火龙沟镇,应该有吧,去年我去镇子上卖草席,看见不少背枪的大兵。” 我闻听,心里一沉,看向了三麻子。 三麻子道:“那绕过镇子吧,唉,如今这些兵呀,比土匪强不了多少,出门在外,还是小心点为好。” 那汉子听了,也比较认同。 于是,车子走了段路,拐到了一岔路上,继续前行。 天色越来越暗,没多大一会,便黑严了。 我因又饥又困,便抱着腿弯,埋头打起盹来,小娥也累了,就靠在我的身上,在车子的颠簸下,发出了细细的鼾声。 老一辈人说,驴有夜眼,就是前腿内侧那处黑色的疤痕,晚上全靠它认路。 而三麻子呢,始终坐在车的一角,伸头望着黑黝黝的夜色,偶尔跟那赶车的汉子搭上两句。 也不知过了多久,又赶了多少路,忽听三麻子叫道:“好了,到了!” 我迷蒙中猛一抬头,见车子左侧有一抹光亮,以为天明了,忙揉眼再瞅,晕,原来是一家旅店。 而我们停车的这地方,应该是一个偏僻的小镇,街道不长,也很破,沿街七零八落地排着几家店铺,都早已关门,只有这家旅店的门口还挂着一盏马灯。 我不知这是哪儿,就糊里糊涂地拉着小娥下了车,又把三麻子抱下来,进了旅店的门,跟在打盹的掌柜的交涉了几句,便跟着他进了后屋。 而那汉子则牵着驴从一侧的大门里进来,把驴拴在了后院的一个柱子上,忙着抱草,提水喂驴。 我们跟着掌柜的提着马灯来到后院,顺着檐廊来到尽北头的房门前,他推开门。 借着灯光,我这才发现这房间很小,只有一个床铺,只能睡俩人。 而我们是四个人呀。 三麻子问道:“还有吗?” 那掌柜的道:“那边还有一间,不过也不大,另外大通铺有几个床位,你们也不要呀。” 三麻子转头冲我道:“郭子,你和小娥跟掌柜的去那边看看,我和赶车的兄弟就住这儿了。” 啥?我先是一愣,继而又是一阵惊喜,让我和小娥一间?他,他怎么舍得呀。 麻子,好人啊!嘿嘿。 掌柜的说道:“那好,你们跟我来。” 我忙和小娥跟着他沿檐廊拐了个弯,来到了一间门前,开门,见房子确实不大,也是一张床铺,且没窗户,屋子四壁也是烟熏火燎的。 这也算客房?跟那些打更的屋子差不多。不过,好歹有个住处,我也满足了,况且还有小娥陪伴呢。 我们进了屋,掌柜的点着了墙壁上的煤油灯,叮嘱了几句,就出门走了。 其实,他和那赶车的汉子都不知我们仨是啥关系,也许以为我和小娥是夫妻呢。 屋里只剩下了我和小娥两人,我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心情既激动又有些忐忑。 我去院子里提了一桶水,进来把门关上,要洗澡洗脚。 我让小娥先洗,可一个屋子,没遮没挡的,她个女人自然不肯。 反正我也是个老油条了,虽然年龄不大,但经历过不少女人。 便在昏暗的灯光下,脱掉衣服,端着木盆来到墙角,背对着坐在床沿上的小娥,不管不顾地洗起澡来。 光影下,我的身子影在墙上,高大、结实而又富有菱角。 不用回头,我也知道小娥会在偷看我。 草草洗了身子后,我捂着胯裆一转身,恰好与正在偷看的小娥碰了个对光。 她猛地一哆嗦,忙抬手捂眼,道:“羞死了,还不快穿上衣服。” 我嘿嘿笑着,走过去套上裤头,又开门把木盆里的水泼了,换上新的。 对小娥道:“轮到你了,快洗吧。” 小娥忙摇头:“我不洗,羞煞个人。” 她应该是真不好意思的。 我只好道:“没事,我把头转过去,不看。” 她问:“真的吗,可别骗我。” “骗人是小狗,嘿嘿。”我说着,伸手摸了她的胸脯一下。 小娥忙嬉笑着躲开,要我上床,用被褥蒙住头。 我照她的话,老实地做了。 不过,那被褥有些霉味,直呛鼻子。 我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小娥应该在脱衣服吧,我不敢在这时偷看,怕耽误时间。 就忍住,没一会儿,听见了水响,便把脑袋偷偷露了出来,一下子僵住了。 昏暗的灯光下,南墙根下,小娥正背对着我,在弯腰撩水。 浑厚的后背,雪白滚圆的屁股,玉柱似的大腿,令我不由一阵冲动,连连暗叹老天对女人的塑造真是太完美了。 我身子颤栗着,贪婪地望着,脑子却一片空白……想起了玲花、荷花、心里不由一阵酸楚,若面前这个女人是她俩,那该多好呀。 小娥洗完身子,在转头的一刹那,我忙用被子蒙住头。 她却扑哧一笑,娇嗔地道:“不用装了,你当我不知道呀,哼!” 我晕,阴谋被揭穿,我索性把被子掀掉,直眼看向了她。 灯光下…… 我张嘴瞪眼看傻了,喉咙也干渴的要命,身体自然有了反应。 “把水泼了吧。” 小娥这时反而不那么羞涩了,而是大大方方地命令着我,走到床边,抬腿上了床,掀开被子钻了进来。 这时候,我哪还有心思下去泼水? 忙一把搂住她,就“吱吱”地亲上了。 当然手也不会闲着。 小娥毕竟也是过来人,稍经这么一折腾,便也上了火。 我俩就翻来覆去地滚在了一起…… 说实话,小娥似乎从没经历过我这么壮实的男人。不知她原配是个啥人,但老陈瘦削,麻子也不咋的,而且年纪也老了,乍第一次跟我,自然是惊喜激动不已。 两个回合滚下来,她便浑身战栗,气喘吁吁,瘫在床上软软的似一团白面。 而我在休息了一会后,精神头又上来了,附在她的身边,三逗两弄,把她的劲也逗上来了。 于是我们再做,这次,持续的时间更长,她的叫声也更大,在这暗夜中,我不知三麻子他们会听到不。 当我大汗淋淋,气喘吁吁地罢战之时,突见她两眼一翻,竟晕死过去。 这种情况,应该是女人在极度兴奋后的正常反应吧,荷花有过,“大花瓶”也有过。 我拥着她沉沉睡去。 睡梦中,我看见了玲花,她穿着一身红衣,背对着我在走。 我大叫着追上去,扳过她的肩一看,竟是小娥。 我猛地一楞,被外面的一阵驴叫声惊醒,忙抬头向门口望去,见门缝里已透进了光亮。 天明了。 我慵懒地伸着双臂打了个哈欠,转头看向小娥,见她还在安静地睡着。 便轻轻推了她一下,小声道:“懒虫,起来吧。” 小娥不动,我又推了她一下,还是没反应。 难道太累,睡沉了? 我心下一闪,坏坏地用手轻轻挠她的胳肢窝,等着她娇嗔的反击。 但,当我的手探进她的腋窝,逗了几下后,见她还没反应,心里不由一沉,忙又探她的鼻息。 脑袋随即轰地一炸,险些晕死过去。 小娥,小娥死了。 我娘呀,我昏了,也不敢喊叫呀,忙急三火四地从床上跳下去,披了件衣服,赤着脚开了门,跑到了三麻子房间。 恰好那赶车的汉子去喂驴去了,只有三麻子坐在床上穿衣服。 “三爷……”我一步闯进屋,浑身颤栗着,抖动着嘴巴,紧张的说不出话了。 三麻子一见我这身打扮,又见我连白的像张纸,马上意识到了什么,忙问道:“咋的了,快说。” “小,小娥她……” 三麻子咚地一拳砸在床上,怒眼骂道:“你特娘的就不能悠着点呀,她有心脏病你不知道吗?” “你,你不是说给她治好了吗?”我连急带吓的,快哭了,身子更是哆嗦不成块了。 “唉,”三麻子脸皮抖了一下,道,“既然这样了,别声张,赶紧回去给她穿上衣服,把她抱到车上去,咱也别吃饭了,等走远找个地方埋了吧,你娘的,贪色害死人啊。” 我不敢迟疑,回到房间后,跪在床前朝小娥磕了三个头,祈求她饶恕我的贪婪,而后又把她的衣服穿上,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心里一阵阵绞痛,昨晚还有说有笑又叫的,这眨眼…… 当我们走到一荒山坡,埋葬了小娥后,我哭了,哭的伤心欲绝,痛心、愧疚,也怜悯,不知,这辈子会不会再能来这儿给她坟头上填一把土,烧一张纸。 车子走出好远,我回头望去,那座新坟头孤零零地立在山坡上,好似小娥站在那儿眺望着我们。 唉,我这辈子做的孽太多了,就是下十八层地狱也不冤。 车子又走了一天,来到了一道山梁下,那赶车的汉子停下,说前面就是八路军活动的地盘了,他也要返回了。 三麻子多给了他两块大洋,那汉子激动之下,又赶着车把我们送到了山岭顶上,才告别。 我放眼望去,见这儿也是满目山峦,层叠不穷。 我们在路边一块石板上歇息了会,啃了一个窝头,又继续赶路。 当然是我背着他。 下了山梁,来到了前面一个村口,三麻子还想租车或买车。 但我见街上有人或扛着枪,或背着大刀在行走,便有些胆怯,不敢独自进村。 就硬背着三麻子要一块进去。 刚走到村口一棵大树下,忽然从树上跳下三四个持着红缨枪的小屁孩,拦住了我们的去路。 三麻子猛然举臂大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人民团结起来!” 我娘,我猛地一楞,三,三麻子这是疯了吗?咋突然吼出了这些话? 第一百六十章民族英雄三麻子 三麻子这突然的一嗓子,不但把我吓了一跳,连那几个举着红缨枪的小屁孩也吓得一懵。 “你,你喊啥子?”一个十一二岁,看似小头目的小屁孩问道。 三麻子这回吐字慢了,但还是举着右臂,高声道:“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人民团结起来!” 那几个小屁孩终于听明白了,也都乐了,问我们是哪儿的? 三麻子随手一指东面,说就是那个村的。 但小孩也是不好糊弄的,伸手就要路条。 我不知道路条是啥东西呀,后来才明白,跟良民证差不多。 我们当然没那东西,小屁孩们也就不客气地押着我们进了村,来到了村子一个队部里,门口挂着个木牌,我因不认字,也不知道写的啥。 屋子里正有几个汉子坐在炕上开会,那小孩头目报告说他们抓到了两个疑似汉奸。 于是,汉子们临时中断会议,开始审问起我们来。 这时候,三麻子不敢顺嘴胡扯了,就说我们是山东的,要去重庆投奔亲戚。 一个挎着盒子枪的中年男子瞅着我们,突然问道:“谁能证明你们说的是真话?口音可以学,但你们绫罗绸缎地穿着,也不像逃荒要饭的难民呀。” 话刚落,另一汉子接口道:“对,你们这身衣服哪儿来的?还有,看你们红光满面的,应该也没受着屈,说,谁派你们来的!不说实话,老子就毙了你俩杂种!” “对,一看就不是俩好人,肯定是汉奸!” “干脆拉出去毙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吆喝着,过来就要动手。 我吓昏了,连嚷冤枉。 而三麻子却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一愣,刚要问话,三麻子突然用手一拍衣服兜,大声说道:“你们知道我这兜里揣的啥吗?” “啥?”一汉子问道。 另一汉子则惊叫一声:“不好,有炸弹!” 这一喊不要紧,只听哄的一声,我还没明白是咋回事,就被人一脚踩着脑袋掠过,旋即身后“咕咚”一声,紧接着惨嚎连连,惊回头,见一汉子抱着脑袋在地上连连打滚。 原来他因太慌张,从炕上跳起来踩着我的脑袋要往外窜,不料门太矮,一头撞在了墙壁上。 等我再回过头来,又见三麻子已被几个人死死摁在了地上,连连大叫。 我娘,这下乱套了。 三麻子呀,三麻子,你狗日的兜里有大洋直接拿出来就是了,还装啥逼呀,这回吃苦头了吧,唉! 我心里正埋怨着,忽觉屁股一震,咕咚一头磕在了炕沿上,眼前顿时金星一片。 忙抱头大叫:“咋了,咋了,我没炸弹呀……” 冤枉好人,天理不容! 我俩被几个汉子擒着胳膊提了起来。 那个挎盒子枪的汉子伸手从三麻子兜里摸出一个小本子,低头瞅了眼,厉声问道:“这是什么?” 三麻子冷哼一声:“不认字吗?自己看!” 我晕,都这时候了,还充好汉呀,以前的三麻子可不是这样。我不知他为啥突然这么有骨气,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神态。 那头领拿着小本子眯眼仔细看了看,突然一愣,并睁大了眼:“日本军官证?” “啊?”擒着我俩的几个汉子一听,以为我俩是日本特务,刚要再打,突听三麻子吼道:“对,陵川县日军小队长土谷丸是我们杀得,伪县长李红林也是我们杀的,咋了?不信,不信你们去查证,别看老子瘸了一条腿,但也是铁骨铮铮,顶天立地的一条好汉,炎黄子孙的种,绝不做亡国奴!” 他这一嗓子,把屋内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们又惊愣了。 我娘,这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从汉奸到日本特务,再到杀倭英雄,不是哥们脑子不够用,是这转化太快,俺们窝在这山沟里,没见过大世面呀。 民族英雄三麻子立马被民兵小分队跟神似的供奉起来。 小队长,也就是那个腰挎盒子枪的汉子,立即跟八路军取得了联系。 当夜,我们便坐着马车被护送到了八路军一二九师三八六旅的一个团部里,几位长官在听了三麻子声泪俱下,抑扬顿挫,眉飞色舞的苦难遭遇和杀敌过程后,最后一致决定,要把他的英雄事迹在向上级汇报,要把他的光辉形象宣传到全国,让全民族团结起来,共同抗击日寇。 三麻子却非常谦虚地说自己只是做了一个中国人该做的事,以后有机会还会抛头颅洒热血的跟鬼子死磕。这英雄人物的事,就免了吧,人怕出名猪怕壮嘛,这腿脚利索的还经常被鬼子抓住练刺刀呢,我瘸着条腿就更不行了。 其实,三麻子之所以这么说,是怕被家乡的人挖出来他的斑斑劣迹,那样,不但“英雄”形象没了,反而还会被搞得灰头土脸下不了台。 八路军干部见他死活不愿当这英雄,也考虑到了其出名后就不宜再在敌人心脏里活动。 就同意了他的请求,在团部住了两天后,由几个骑兵把我们一路护送到了西安,再乘坐汽车,杀往了重庆。 那么,三麻子为啥要在八路军防区里亮出杀敌证据和其‘英雄’事迹呢。 这点,他在陵川县杀土谷丸和李红林的时候就想到了,八路军不贪财,天下人都知道,而我们这俩标准的汉奸若想从他们的防区顺利过关,必须拿出点事迹来证明,这也是三麻子杀土谷丸和李红林的重要原因,“投名状”! 还有,三麻子是怎么算出鬼子要袭击哨卡和晋绥军兵营的? 这个很简单,我们炸了日军的哨卡,鬼子肯定会报复,只要不是傻子,都会想到。 老陈他们想不到是因为他们不知道我们炸鬼子哨卡的事。 另外,三麻子又怎么会突然从兜里掏出那么多钱要我去租驴车的呢,这得益于他那条假腿。 原来,他那条假腿是空心的,里面不但藏了几十块大洋,还有两个小金元宝、玉坠等。这都是他在陵川县当师爷的时候,从富商那儿受贿来的。 麻子,高人啊! 简单截说。我们到了重庆后,暂住在一家破旧的小旅馆里,开始探寻起了黄富贵一家的踪迹。 抗战时的重庆,鱼龙混杂,物价奇高,全国的大小富豪,名流商贾,达官贵人都聚集到这山城里,要想在这茫茫人海里寻找个仇家,无异是从大海里捞针。 况且我们只是个小百姓,没身份没地位的,谁搭理你啊。 更悲催的是,三麻子不能出面,全靠我去富人区里打听,这效率可想而知。 这样,在重庆住了一个多月,我受过军警特务的盘查,也被小流氓敲诈过,更被人当贼毒打过。 人不但受了许多苦,这钱也花的差不多了。 大约农历四月底的某一天吧,三麻子翻翻兜里,又把那条假腿摘下来重又探摸了一遍,总共还有三块多钱,不但住宿费付不起了,就连肚皮也填不了几天了。 可,还没探听到黄富贵一家的音讯。 咋办?总不能流落街头讨饭吧。 最后,三麻子决定冒险筹钱,并列出了筹钱的办法,一是去郊外盗墓,二是到富人区去盗窃或行骗。 这第一种方法,事实证明是无用武之地的。 因为重庆郊外虽然有些古墓,可早被人家盗了,也引起了政府的关注。我们若再跟着去趟这浑水,无异是主动往枪口上撞。 那去富人区盗窃呢,这个风险更大,有钱的都被军警特务保护起来了,住宅周边岗哨林立,别说去人府上偷盗,就是想靠近都没门。 这两种筹钱的路被堵死,那只有最后一条路了:行骗! 当然,这行骗不是说真的给人耍宝,而是算卦相面。 但这必须三麻子抛头露面,风险自然增大,再说,忽悠平常小老百姓几个小钱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忽悠军警特务那更是找灾。 达官贵人呢,这个可以有! 而且他们经常活动的地点是茶楼或比较高档的酒馆。 三麻子就让我把最后的三块大洋去绸布店里做了一身新衣服,买了顶绛紫色瓜皮帽,还有一副墨镜,再加上已一个多月没刮胡子。 这样一捯饬,乍看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气质呢。 这天,我们来到了一个茶楼喝茶,其时,我们身上全部的钱也只够一壶茶钱了。若今天逮不到个棒槌,那就露宿街头讨饭吧。 俗话说的好,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在茶楼上坐了没一会,竟碰上了一个济南口音的老者。 那老者身穿绸布大褂,瓜皮帽上镶着的那块绿色玉石就够上百块大洋了。 三麻子哪能放过这次机会? 等那老者坐下没二分钟,三麻子就以老乡的身份跟他攀谈上了。 三麻子先是自我介绍了一番,说老家是潍县的,有房有地有妻妾,但鬼子来了,家没了,老婆死了,自己因宁死不愿当汉奸,被惨无人性的鬼子砍掉了一条腿。所以,他便带着我(侄子),千辛万苦的来到了中央政府所在地重庆,投奔光明。 三麻子嘴皮子利索,语气该抑的时候抑,该扬的时候绝对扬,说道悲惨处,竟还掉了几滴泪。 把个老者说的心里也是酸酸的,再者还是老乡,那感情就上来了。 不但领着我们去酒馆吃了顿饱饭,还给了我们几块大洋,更重要的是,从他嘴里,我们终于得知了仇家黄富贵的下落。 第一百六十一章重返济南府 这老者姓张,在这儿是山东同乡会的副会长,山东淄博人士。 据他说,早在一个多月以前,黄富贵就失踪了,后来得知,他们全家十几口子,都先后返回了济南,当了汉奸。 那么,他当初为啥拖家带口地跑来重庆,现在又回老家呢。 这要从整个国内局势来说。 黄富贵的大儿子叫黄金彪,原是军阀、山东省主席韩复渠手下的一个副旅长。 去年鬼子杀到济南,韩复渠一枪没放就跑了,黄金彪也跟着跑了。后来,老韩被蒋介石暗杀,其队伍也被收编。黄金彪不但官降两级,而且在人家的手下也抑郁不得志。 所以就萌生了另寻出路的念头,加上二弟黄金贵在济南府跟着日本人当了警察局副局长,日子过的不错,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但其老子黄富贵因怕担上汉奸的罪名,始终犹豫不决,再者,天下局势也不太明朗,这万一刚投靠了日本,再垮了台,那哭都没地哭去。 也正是在心理反复拉锯的时候,黄富贵的女婿,商人陈冠希先生,因挂念他在济南府的产业,在事前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竟偷偷返回济南,投靠了日本人,当上了济南工商会的会长。 老爷子黄富贵一看小辈们与时俱进,都混好了,我也不能抱着死脑筋跟自己较劲呀。 于是,便和大儿子黄金彪一块,拖老携少的也悄悄回到了济南。 至于现在他们在那儿混的咋样,还不知道。 等老者一番话说完,我和三麻子都懵了。 这他娘的千里迢迢,九死一生的好不容易来到重庆准备报仇,却万没想到仇家又回到了老巢。 这不是成心捉弄我们吗? 回到我们租住的小旅馆后,三麻子咬牙决定,重返济南府,杀掉黄福贵那家王八。 而我心里却是喜忧参半,喜的是,回到山东,就又有机会寻找玲花和荷花了。忧的是,在鬼子眼皮底下,不知啥时小命就没了,还有那个土匪娘们一枝梅,这万一再碰上,胯间的玩意很可能就被喂了狗,那活着还有啥意思? 当然,若能得知“大花瓶”有了我的龙种,也没算枉活一世。毕竟后继有人,让龙种继续发扬光大老子未竟的事业吧。 第二天,我和三麻子就离开了重庆,继续沿来路往回返。 这次也算比较顺利,先是租了辆毛驴车,到达了陕西边界,又得到了当地八路军的接济和关照,一路进入山西,沿大同一线,穿越山西省,来到河南,辗转回到山东,前后总共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来到了济南府外围的长清县。 故地重游,我是百感交集。 我们在长青县的一个小镇子上安顿下来后,三麻子又派我去小王庄找阿云,目的是想从她那儿弄点资金,先在这扎下根再说。 我一听,心里暗喜,因为小王庄和荷花所在的宋家庄相距不到六七里地,顺便去打探下荷花的消息,何乐而不为。 第二天一大早,我便戴着草帽,挎着个破篮子,扛着个粪叉子上了路,装作拾粪的,沿路直奔几十里外的小王庄而去。 其时正是仲夏时节,路边的庄家都长起来了,路上行人也不多。 不到一个时辰,我便大汗淋漓地来到了小王庄村口。 放眼望去,见阿云那个店铺的招牌还在,便把帽檐往眉骨上压了压,挑着粪筐子就沿街走去。 不料,来到阿云店铺前,却发现她的店门上着锁,就问了临近的店铺伙计。 伙计乜眼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爱搭不理地道:“回娘家了,咋的,你来找她干啥?” “我,我来问问她,俺家有头驴,她要不要。”我随口绉道。 “驴?”那伙计一听,小眼立马亮了起来,“你家住哪儿?那驴多大?” 我怕他较真再跟上我,就说驴很瘦,好几天不吃食了。 伙计失望地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你想卖多少钱?” 看来他还不死心。 我道:“起码三块大洋吧,少了这个数不卖。” 话刚落,那伙计猛一扬手:“滚,滚!你奶奶的,还三块大洋,你小子想钱想疯了吧?呸!” 那小子朝我吐了口唾沫,转身气丢丢地回了屋。 我讨了个无趣,心思阿云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便出了村,沿路来到宋家庄。 在村口,我问了一个放羊的老头,那老头看看我,疑惑地道:“你找宋郎中?” “是啊,他不在家吗?”我见老头眼神有些诧异,不知道荷花家发生了啥事,心里不由紧张起来。 老头突然叹了口气,道:“他瘫了。” 啥?我猛地一楞,瞪眼张嘴地半天没说出话来。难道他是被日本人打瘫的?这也有可能,因为他儿子宋小宝虽然在那场‘捉奸’事故中死了,可也是嫌疑对象之一呀。 老者见我一头雾水,遂告诉了我真相。 原来,黄金宝夫妻出事后,警察就把宋郎中和荷花带到了济南府,经过审讯,两人啥也不知,但在知道不争气的儿子狗蛋也死了后,宋郎中又气又痛,气血攻心,竟突发脑溢血,半身瘫痪了。 荷花呢,也为此得了场大病,好歹没出啥问题,现在整日守在丈夫身边,端屎端尿地伺候着。 因为宋郎中人废了,也不能出诊给人看病了,家里就靠他们以前积攒下的银两过活,不过天长日久,坐吃山空,日子也紧巴的够呛。 听说荷花前几天还出去讨过饭,在村里都不好意思见人了。 老头的话,句句直戳我的心脏,这一切,都是因我造成的呀。 我怀着一种赎罪的心情,扔了粪筐,急急向荷花家奔去。 我不知道她会对我怎样,但即使杀了我,我也没任何怨言。死麻子,为了你个杂种,老子害了多少人啊。 我来到荷花家门前,望着周边陌生而又熟悉的环境,心里五味杂陈,艰难地抬起手,敲了敲院门。心里早没了忐忑,而是充满了内疚。 屋内没任何反应。 我不忍心再敲门,就硬着头皮拧开门圈,推门而入。 院子里,没了往日的清洁和摆设,给人一种萧条冷清的感觉。 我不愿叫出声,只是默默地走到屋门口,轻轻推开门,屋内黑洞洞的,灶台上摆着一只空碗,上面聚着几只苍蝇,木厨具也没了。可能是无奈之下卖掉了吧。 这是那个勤劳善良的荷花的家吗? 我心里一阵发酸,低低地叫了声:“婶子……” 只听里屋“咣啷”一声,可能是凳子倒了。 紧接着,门帘掀起,一个头发凌乱,面颊瘦削又苍白的女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荷花呀! 这是那个风韵犹存,美丽善良,干净整洁,令我朝思暮想的荷花吗? 虽然在村口的时候我已有了心理准备,但第一眼看到她,还是猛吃了一惊。鼻子一酸,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 荷花也认出了我,先是一愣,紧接着转身要往里屋跑,我轻叫一声:“婶子……” 一步抄过去,紧紧拽住了她的胳膊。 “你……”荷花脑袋往一边别着,只把一束枯黄的头发对着我,硬硬地道,“你走吧……” “不!”我一把抱住她,把她的头紧紧拥在了我的怀里,心里悲催的要死。 荷花挣了一挣,突然伏在我的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她原本浑圆的双肩,如今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身子在不停地抖动,双手紧紧抓着我的胸襟,拧啊拧啊,似一个无助的孩子,令我心里愈发难受。 我们在外屋的举动,被里屋炕上的宋郎中听到了,他嗓子闷闷地咕噜了几声。 荷花身子一颤,忙推开我,抹了把眼泪,转身进屋:“狗蛋他爹,你看谁来了?” 荷花虽然在极力抑制情绪,但声音还是有些发颤。 我进了屋,见宋郎中躺在炕上,身上盖着条薄薄的,补了几个补丁的毯子,正歪着嘴看向门口。 我红着脸叫了声:“哥……” 宋郎中见是我,显然很激动,但嘴里说不出话,只是在喉咙里咕噜,脑袋艰难地想抬起来,但却只稍微动了下,眼睛睁得老大,嘴角也流出了口水。 荷花忙上去用毛巾给他擦了,道:“郭子兄弟来看咱了,你知道就行了,别动弹。” 荷花把我让到炕沿上坐了,又要烧水,我哪能依她,忙说不渴,一会就走。 她也只好跟我对面坐了,看着她那一身碎花蓝褂裤补了又补,我心里特不是滋味,但守着宋郎中,我也不能多说话呀,就跟她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安慰了几句。 跟宋郎中告了别,起身往外走,荷花跟着出来送。 走到屋门口,我突然回身一把抱住了她,下颚紧紧顶在她的头上,轻轻摩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荷花也紧紧抱着我,只是低声抽泣。 我从兜里摸出唯一的一块大洋,硬塞给了她,说你放心,我不走了,过几天就给你来送钱,一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荷花一听又哭了,连说不要,她能凑合着过下去。 我们依偎了一会,也不方便说太多,就匆匆跟她告别。 荷花问我要去哪儿? 我说进城,要她别挂着,一定会再回来的。 出了门,我疾步向村口走去,走出老远,回头望望,见荷花瘦削的身影仍倚在门框上,痴痴地望着我…… 第一百六十二章坟墓里的诈尸(1) 在路上,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尽快筹到钱,接济陷入贫困的荷花。 她是个好女人,我一定要对得起她。 这时,我也改变了主意,不再去找阿云了,她一个女人,能攒下几个钱呢,三麻子也是无奈之举。 返回住处后,三麻子坐在床上,见我脸色不大对,知道没弄到钱,便叹了口气,问道:“阿云没在吧?” 我点了点头,坐到床沿上,烦躁地道:“三爷,咱这样也不行啊,得想办法弄到大钱。” 三麻子惨然一笑,道:“其实,咱不应该去找阿云,你刚走,我就后悔了,一个女人不容易的。” 三麻子的话,又让我的心抽了一下,我也真的没想到,在荷花陷入绝境的时候,我们也在为没钱发愁,要不。。。。。。唉。 我想了想,道:“三爷,你不是会算卦相面吗,咱的赶紧想个办法搞些钱呀,要不这仇怎么报?没钱,连济南城都进不去。” 三麻子咬了咬嘴唇:“算卦相面那得碰运气,硬弄也可,但我不想在这济南城附近搞出大动静来,免得被黄家那些杂种察觉了。” “那咋办?去外地吗?”我紧问道,可若去外地,来回至少的七八十来天,而且还不一定能碰上大户。而荷花却急等着米下锅呀,再拖下去,她又的去讨饭。想想都心焦。 三麻子眯眼想了会,对我道:“这样吧,你去周边的山上或树林子里摸摸底,看看有没坟茔,要大的,相对豪华的,旧的新的都行。” 盗墓?我看着三麻子,眼睛一亮。 三麻子捏了捏手指,咬牙道:“没办法了,先做一次下三滥的事吧,咱特么总不能饿死、穷死呀,大仇不报,老子死不瞑目!” 于是,当天下午,我就拖着疲惫的脚步,望山而去。 济南周边的山头多是矮小的,而这,也是坟墓聚集的好地方。 我走了十几里地,来到了一座土山下,见山脚林木密集,又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山尖,恰好正斜对着这儿,这应该是一处风水宝地。 我们这儿,坟茔要遥对山头的,据说这样墓主的后代才能出人头地。 我到林子里转了一圈,见里面只有六七座坟茔,而且墓碑上都是一个姓,这应该是某个大户人家的祖地吧。 这种族墓,外姓人家是绝进不来的。 几座坟墓有老有新,而且都维护的很好,高端大气上档次,一看就是有钱人。 其中一座坟茔还是新的,坟上的花圈和坟头上的黄草纸都还没烂。 其时,天色已傍晚,树林里有些发暗了,黑黝黝的灌木丛里不时发出不知名的动物的“咕噜、咕噜”和“吱吱”的叫声,风也跟着凑热闹,吹得林子里草木涌动,沙沙作响,黑暗中似有无数不明鬼怪隐藏其中。 我虽然经历过无数这样的环境,胆子也大,但心里还是有些虚,便出了林子,回头望了望地点,急急向十几里外的租住地奔去。 回到家里,天早已黑严,应该是晚上九点多了吧。 三麻子半依在床头上正就着煤油灯光翻看那本缺了边的破黄书呢,见我回来,他并没吭声,而是用探寻的眼光瞅着我。 我抹了把汗,坐下来跟他细细说了观察到的情况。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道:“这种坟茔,大多很坚固,咱先吃饭,然后你去找根铁钎子,等十点多就上路” 原来他早已做好了饭在等着我。 不过,饭是苞米糊糊和窝头,咸菜是几个辣椒。 我知道,就是这种生活我们也维持不了几天了。 吃了饭后,我去街上溜达了一圈,在一家杂货店里花一毛五分钱买了个擀面杖粗细,一米来长的铁棍。但没尖。 不过这个好说,回来用锤子砸扁即可,反正也不是凿石头开山。 回来后,三麻子看了看,说行。就又把房东借了个锤子,说是做个板凳。在屋子里咕咚着把棍头砸扁了。 而后,和三麻子就悄悄地上了路,摸黑直奔十几里外的那片墓地而去。 说实话,盗墓这行最是险招,不怕死人,而是怕活人。 通常祖坟周边,夜里都会有其家族的后代轮流值夜,以防盗墓贼的破坏,还有的大户人家会直接雇佣一些知根知底的穷人,祖辈守在祖坟边,划出块地,供他们耕作果腹。这叫“坟农”。 但我们要盗的这家,我没发现有坟农。 出了村,我便背起三麻子,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地一气赶出七八里。 三麻子见我喘气如牛,汗水也湿透了衣服,便低声道:“郭子,甭这么急,一晚上的工夫呢。” 我嘴上答应着,心里却暗道,我急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荷花呢,老子恨不得明天一早就揣着满兜的银洋去送给她。 一路再无话。当我们来到距那座山脚还有几百米的时候,三麻子突然把手往我的脑袋上一摁,低声道:“快,停下。” 我不知是啥事呀,以为他要方便呢,就道:“等等,咱到了地儿再说。” “有人。”三麻子又低声说了句。 我闻声,忙抬头向四周望去,可四野皆漆黑一片,哪儿来的人?这家伙人老眼花了吧? 可不等我再问,三麻子急三火四地从我背上往下出溜。 “林子里,有火光。” 他附在我耳边又低声说了句。 我忙伸头眯眼的往前面黑乎乎的林子里瞅去,惊见密林中有一团时隐时现的光亮。 “那,那不是鬼火吗?”我问道。 以前走夜路,我们经常能看到。 三麻子火了,伸手拧了下我的耳朵:“别出声!” 我只好把他放下来,一手攥着铁钎子,一手扶着他,继续伸头眯眼的往林子里观察。 这越看越感觉不对。 鬼火都是一明一灭,而且不长久的。而远处林子里那簇火光,却始终在亮着,不移不闪,好似一个火把。 我心里猛地一紧:难道有盗墓贼提前下手了? “三爷……”我转头低声问三麻子,“他们是干啥的?” 我说出这话,又突然意识到自己太脑残了,谁知道他们在林子里干啥?除了盗墓贼,还有可能是是捕鸟狩猎的。 三麻子拽着我来到路边一灌木后,低声道:“你偷偷过去看看,他们到底在干啥,若是盗墓的,你就把他们赶跑……” “咋赶?”我一听,心里怯了起来,都是同行,人家能怕我? 三麻子低声恨道:“你个棒槌,你没见过小偷吗,直接扔几块石头,大声喊几句,保证他们窜的比兔子还快。” 我迟疑地点了下头,又担心道:“那,他们若是捕鸟或打兔子的呢?” 这个有可能,而且,他们做的不是怕人的事,我若吆喝,他们反会埋怨你吓跑了猎物,再纠缠下去,这墓就盗不成了。 三麻子这回不答话了,稍沉吟了下,道:“走,我跟你一块,你娘,离了我,你是狗屁事都办不了。” 我心里一阵暗喜,有他在,我就不用担心了。 我又背起他上了路,蹑手蹑脚地继续往前走去,因为知道前面有危险了,所以,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就这样又前进了一段路,离那片树林越来越近了,林子里的火光也越来越清晰。 细细瞅去,应该是一堆篝火,而不是火把。 这让我突然想起了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值夜守坟的。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我顿时没了气力,腿一软,差点一屁股坐地上。 “三爷……”我绝望地小声道。 三麻子可能也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一把捂住我的嘴。 我俩便急找了个坑隐蔽起来。 三麻子低声道:“你别出声,听我说,林子里那几个人是守坟的,通常是两三个人,而且会有枪或大刀,但我们也到了绝路了,今晚必须弄到东西,所以,必须先除掉那几个人……” 我一听懵了,一人对付好几个,而且他们还…… 不等我质疑,三麻子又道:“别担心,他们这些人通常会聚在一堆,不会起来到处走动的,只要你出手快,先冲有枪的打,而且对方在明处,也好打。” 这番话又把我的信心提了起来。 我点头小声道:“那……我过去?” 三麻子道:“嗯,别害怕,别弄出声,瞄准就狠打,几块石头就能让他们哑声的,你有这个本事!” 麻子,你狗日的不给总统当师爷,不做政治工作太屈才了。 我暗暗点了下头,放下铁钎子,从地上摸了几块石头,揣兜里两个,一手握一个,借着夜色,猫腰向前面的树林溜去。 说实话,不怕那是假的,这万一被对方听到动静,跑都跑不了,一枪就能把你送阎王殿里去。 打伤呢,那会更惨,拖回村里公审羞辱后再乱棍打死。 那情景,想想头皮都麻。 我胆战心惊地悄悄摸到了林子边上,距离那堆篝火只有五十多米了,便躲在一个树后眯眼观察。 那堆火在几座坟墓前边,边上一圈坐着三个人,都是年轻的小伙子,其中有一个人的腿上还放着一条土枪,另外两个,一个身边摆着一个长长的二股钢叉,一个是扎枪(红缨枪)。 他们在嘻嘻哈哈地说啥,我听不清。 而这个距离,也是我臂力能达到的,只是,石块飞过去能不能打死,就不敢保证了。 为了一击致命,我咬着牙,慢慢又往前移动了几棵树空,用眼睛丈量着距他们约有三十多米了,才伏在一簇灌木后,又观察等待起来。 我很清楚,第一击必须先把那腿上有枪的人击倒,否则,我眨眼就会处于被动。 我心里暗暗估摸算计着,手里的石块也握的更紧,因为太紧张,身子竟有些微微颤栗起来。 我暗暗看准那个有枪的青年,刚要直身跳起,突然,一个人惊叫着从火堆旁跳了起来,紧接着其他俩人也连滚带爬地往一边窜去。 我脑袋轰地一炸,一下子傻了,我以为他们是发现了我,忙蹲身埋头,心里暗暗叫苦,完了完了,今晚不但事办不成了,连命也很可能要丢。 这咋办?跑?你跑得过子弹吗?打?他们三个人呀,一分散开,就没那么容易对付了。 就在我惊慌失措,不知是要打还是要跑的当口,忽听一人大叫:“他娘的,条臭长虫(蛇)吓我一跳。” 另一人叫道:“幸亏我手脚快,一脚把它头跺碎了,哥,烤长虫肉吃……”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我不由稍松了口气,透过灌木枝叶,见他们三个又说笑着用钢叉挑着那条蛇,往火堆上送。 我猛一咬牙,飞身跳起来,一石头就朝那有枪的青年掷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坟墓里的诈尸(2) 鹅蛋大的,带着棱角的石块,在黑暗中挟着一股疾风,“呜”地直奔坟前那带枪的青年而去。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青年嗷的一声,仰面跌了出去。 另外俩人正举叉烤着蛇肉呢,听到动静忙抬头,我左手里的那块石头也飞了过去,准确地击中了另一个人的脑袋,那伙计“咕咚”一下扑进火堆里,竟再没动弹一下。 眨眼之间放倒俩,剩下的那一个慌了,他也不知是咋回事呀,只知道被人袭击了。 忙惊叫着撒丫子就往林子外窜,我哪敢给他机会?又是一石头飞过去,那伙计惊叫着一个前扑,一头撞在了前面的树干上,死了。 我不敢马虎,忙又紧握着块石头,猫腰溜过去查看了一遍,见三人都没了气息,才急急返回三麻子藏身的地方,心悸地叫道:“三爷,妥了。” “几个?”黑暗中,三麻子问道。 “三个!”我在说这话的时候,竟没有丝毫负罪感,反而有些解脱。 三麻子拄着铁钎子忽地站了起来,激动地道:“走!” 我背着他,快步进了林子,忽然闻到一股焦糊的味道,皱眉一望,竟是趴在火堆里那人,心下不由一颤,忙放下三麻子,跑过去把他的尸体拖到了一边。 看着一溜三具尸体躺在那儿,我心里暗暗祷告:兄弟,对不起了。这年头人命如草芥呀,有人想活,那必须有人的死。我可不想死,理解吧。 三麻子拄着铁棍走过来,打量了几个坟墓一遍,道:“郭子,咱爷们特么今晚要发个财了。” 我不明白他啥意思,刚要问,他又道:“这几个墓里,哪一个都值些银子。” “那,咱先挖哪个?”我望着面前几座高大的坟墓,激动地颤声道。 有了钱,荷花就能过上好日子了,三麻子也能报了仇了。 三麻子抬手指了指左边那个最大的坟墓,道:“先开这座吧,双棺墓,年岁长,里面的东西也老,值钱!” 这话,说的好像我们在守着一座金矿。 我咬了咬牙,拿过他手里的铁钎子,借着火光,先把供台石板和墓碑起出,移到了一边,接着就弯腰撅腚地忙活开了。 没多大一会儿,墓门就露了出来,我发现,这墓门竟是一块大石板,而不是青砖砌的。幸亏带了跟铁钎子,要不还真要费番工夫。 我不知怎么打开,三麻子便上前仔细瞅了瞅,道:“这种墓门,两边是嵌在墙里的你把周边开大一些,从砖墙开头,捣开一边,门就自然松动了。” 我应一声,刚要动手,三麻子又叮嘱道:“注意,在捣通墙壁的时候,别把脑袋和身子直接对着窟窿,小心暗器和毒气。” 他这一说,我有些心虚了,就小心翼翼地上前,用铁钎子的扁尖一点一点地抠着砖缝。 那砖缝是白灰嵌的,很结实。直到这时,我才后悔没再带把铁锤。 我持着钎子鼓捣了一会,终于抠下了一块砖,借着这个窟窿,又再接再厉,直戳‘龙门’,最后,窟窿通透,还好,令我们担心的暗器和毒气没射出来。 “三爷!”我转头叫了声,又猛地一楞,三麻子不知啥时竟没影了。 我心里毛了,蹲身四下瞅瞅,隐隐发现不远处的一棵树后蹲着一个人影。 我忙溜过去,三麻子听见动静,转头问道:“咋了,开了吗?” 我点了下头,望望黑漆漆的夜幕,疑惑地问道:“你在这儿干啥?” “望风。”三麻子说着站了起来,“这工夫过半夜了,不会再有人来了。” 我扶着他又回到墓前,在他的指点下,石板门终于被打开。 我从火堆里捡起一根火把,跟在三麻子的身后,弓腰缩头地进入了墓穴。 一股刺鼻的霉味扑面而来,呛的我忙用手捂住鼻子。 恍惚的火光中,墓穴里,一口结实的红漆棺材占了空间的大半,一盏长明灯嵌在棺材头的墓壁里早已熄灭,上方还挂着一面铜镜。其他再没发现有啥东西。 三麻子抬起铁钎子,对准棺材盖子的缝隙,插进去用力往上一撬,只听“咯吱”一声,盖子开了一条宽缝,铜钉竟还鲜亮如新。 这墓有近百年了吧,棺材还这么结实,充分说明墓主家的殷实状况。 我不由激动起来。 随着三麻子或高大或矮小的身影在墓壁上不停地抖动,棺材盖子也一点点被撬起,移开,我把火把也凑了过去,伸头一看,我娘,里面竟躺着一具骷髅。 这虽然在我的预料之中,但那头骨上的清朝官帽还是令我心里一紧。 三麻子把铁钎子随手递给了我,又挽了挽袖子,探身去抓那顶头骨上的官帽,只听“哗啦”一下,头骨滚到了一边,底下闪出了一团耀眼的光亮。 金砖!我激动地差点喊出声来,腿也哆嗦起来。 三麻子扔掉官帽,伸手在头骨周边划拉了一会,摸出两块金光闪闪的金砖,每个足有二三十两。也就是说,几十万到手了。 我刚要伸手接,他却一下揣进了自己兜里。 你娘,贪婪的死麻子! 他又划拉掉骷髅身上的青蓝色衣服,说是衣服,其实就是一件碎片,手到之处,都成了灰。 身躯里自然没啥东西,空空的骨头架子而已。 不过,在骷髅身子两边,三麻子又摸出了两只小金元宝,一个有二十两左右,最后又在其脚底下摸到了两个碧绿的玉狮子。 这叫顶金踏玉。有钱人就是讲究。 搜索完毕,三麻子抬起胳膊擦了把汗。转头对我道:“隔壁还有老太太的墓,你把这壁子打开。” 他说着指了指墙壁中间的一个四方洞口。 我点了下头,让他退到墓门口,把棺材移到了一边,又举起铁钎子咕咚起来,这隔壁墙是单砖,又有方洞,所以没用几下,就打开了一个二尺见方的窟窿。 我以为三麻子还要进去,不料,他却命令道:“你拱那边去,打开棺材。” 啥,啥?我一愣,刚要推脱,可看他不容质疑的脸色,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了。 拿着铁钎子闭眼拱进了隔壁墓穴里,摸索着棺材,小声道:“三爷,火把再近一些,我看不清。” 其实我是要他离我更近,这样还能壮些胆。 三麻子举着火把,身子在隔壁,火把就伸到了我这边。 我先借着亮光看了看墓穴周边的空间,见还是空当当的,啥也没有,那些纸孩、纸花的早烂没了。 便持着钎子,瞅准棺材缝,插进去,用力一撬,随着一声刺耳的“咯吱”声,棺材盖子开了。 我刚要伸手去掰开还连接的铜钉,三麻子急声道:“小心,别划着手,这些东西都有尸毒的。” 吓得我跟蝎子蜇了似的,忙抽回手,用钎子撅着盖子移开。 火光下,棺材里还是一具骷髅,不过头骨上没帽子,而是一顶凤冠,几颗发红发绿的宝石格外惹眼。 这个,应该不太值钱,我轻手捏起来,扔到了棺材外面,又探身扒拉开那具头骷髅,在下面摸索了一阵,只找到了两块银砖。 这个能值几十块大洋吧。 因为先前有三麻子的金砖和玉狮子对比着,我对老太太这棺材里的物件有些失望。 接着,又从其胸前肋骨上找到一块碧绿的玉牌,上面刻着一对龙凤,最后,在老太太的脚骨下,摸到了两块金砖,跟三麻子那两块一样大。 我二话不说,直接揣兜里了。 大墓被劫掠一空,我和三麻子弓身从墓洞里钻出来,在逐渐暗淡的篝火边喘了几口气。 三麻子仰头瞅了瞅幽深的夜色,道:“时候不早了,咱赶紧再打开个,完事走人!” 我转头望了眼几座坟墓,问道:“弄哪个?” 三麻子心里似乎早有数,抬手一指那座新坟,道:“打开这个吧,看看这家的后代比他们祖宗过得殷实不?” 这口气,好像不是来挖宝,而是来检验这个家族的兴衰史的。 我点了下头,持着铁钎子走到新坟前,上下左右打量了眼,见还没墓碑,只有一座供台石。 遂弯腰撅腚地又把坟前的石板起开,移到了一边。 这新坟因刚下葬没几天,土质还没被岁月踏实,所以挖起来就容易的多。 没一会儿,墓门就露出了一角,借着明灭暗淡的火光仔细瞅瞅,心里不由一阵暗喜,墓门不是石板的,而是青砖砌成的。 “三爷,出来了。”我兴奋的低声叫道。 三麻子举着火把凑上前查看了下,道:“继续挖,开的大一点,进出方便。” 我应了一声,把铁钎子往身边的土里一插,徒手扒了起来。 不一会,封土被挖开,露出了青森森的墓门。 我在三麻子的指点下,又用铁钎子对着砖缝一点点抠了起来。 只是令我奇怪的,我每捣一下砖墙,就听见一种“咕咚”声。 难道是墓穴里的回声?若那样,这墓穴里的空间肯定很大,相应的,里面埋藏的财物也会更多。 我心里不由又激动起来,持着铁钎子用力猛捣墓门,空洞的回音在夜幕中“咚咚”作响,既令人振奋,又有些许的恐惧…… 第一百六十四章坟墓里的诈尸(3) 我听着这怪异的回声,心里有些毛了,转头冲三麻子问道:“三爷,啥动静?” 三麻子眨眨眼,催促道:“还能有啥动静,赶紧的吧,再磨叽天就明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用铁钎子用力捣墓门。 三捣两捣,只听哗啦一声,墓门上的青砖被捣进去了一块,我刚要大喜,忽听墓里“咕咚”一声响,紧接着发出了一声狮子般的闷吼。 我身子猛地一哆嗦,还没明白过来是咋回事,只见那墓门轰的一声朝我扑来。 我惊叫着急窜到一边,猛回头,令人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 随着那青砖墓墙轰然倒塌,一个头戴礼帽,身穿青衣大褂的身影呼啸着从坟墓里窜了出来,飞身扑向了正面的三麻子。 三麻子惊吼一声,转身就跑,可拖着条假腿你能跑多远? 刚迈出一步,就抢身扑倒在地,那身影也一个飞窜扑上去,一把抓住了他那条假腿,下口就啃。 三麻子连叫:“救我,快打他脑袋,打,打……” 在凄厉而又恐怖的喊叫声中,我吃惊地发现,三麻子那条假腿被那怪物用力扯掉,紧接着伸手就去抓他的腰部。 我娘呀,我脑袋轰地一炸,猛然惊醒,不顾一切地举着铁棍窜上去。 朝着那怪物的脑袋“咣”地砸去,只听“噗哧”一下,那脑袋像一个烂西瓜般被打了个粉碎,不明液体四下喷溅,一股奇臭的怪味直钻鼻孔。 “打,打,打断它的胳膊……” 随着三麻子撕心裂肺地哭喊,火光中,我发现无头怪物的双臂已扯住了三麻子的衣襟。 我忙抡起铁棍,朝着它的胳膊“咣咣”猛砸。 只听“咔嚓、咔嚓”几声骨头碎裂的脆响,那怪物的双臂僵持在三麻子的衣襟上不动了。 我刚要去拉扯三麻子,忽见那怪物又猛地跳起来,一脚踏向了三麻子的右腿。 这一脚踏中的话,三麻子将会彻底瘫痪,那条好腿也会眨眼变成一滩肉泥。 就在我惊愣之时,三麻子一个翻滚躲开了怪物的踩踏,怪物的大脚“咚”地跺进地里有十几公分。 我哪敢迟疑,抡起铁棍又朝着它的双腿猛抽过去,只听“咔嚓”一声,那怪物的身子猛颤了下。身子一趔趄,似乎要倒下。 忽然又跟三麻子似的,带着那条假腿,蹦着高朝我冲来。 我心猛地一紧,矮身一棍扫去,那怪物躲闪不及,挺立的那条腿也被懒腰打断。 怪物一个趔趄,轰然倒下。 我也因极度恐惧颤栗,一屁股砸在了地上,浑身哆嗦的像一片纸。 三麻子死里逃生,瘫在那儿半天没回过味来,就那么瞪眼张嘴地虚望着那具怪物,呼呼直喘。 我不明白这尸体咋又会突然诈起来。因为这新坟起码有六七天了,人也死了至少七八天了。 也许它在棺材里死而复活,然后因饥饿和空气耗尽又死去? 然后呢,可能有老鼠或蛇一类的动物惊动了他,使其死而复‘活’? 或者是被我们盗墓的声音惊‘醒’?更或者是冥冥之中,他在阴间听到或看到他的子孙为守他的墓,而被我们打死,它出来报仇了? 这几种可能都有,谁知道呢,怪事多着呢,想想都头皮发麻。 我和三麻子在惊悚了几分钟后,又逐渐缓过劲来。 遂搀扶着他,绕过那诈尸,举着火把进了墓穴。 墓穴里东西很多,但都是些纸扎一类的,早被那诈尸撕烂了。只剩下几根竹架歪在墙边。 棺材盖子也早碎了,露着白森森的断茬,可见诈尸的力气之大。 棺材里面呢,周圈放了一些大洋,三麻子划拉起来数了数,有九十九块,另外还有一个翡翠鼻烟壶。再无任何东西了。 我们失望地从墓穴里出来,又蹲身在诈尸的身上摸索了一遍,还好,搜到两只小金元宝,每个约有十两左右,其实这种小金器,本地人不叫元宝,叫金锞子。 想想为了这点东西,我们,尤其是三麻子差点搭上一条命,真不值。 好在,第一个墓里弄到了不少东西,总共算下来,也有几千块大洋,赶上个中等财主了。 我们把墓地现场打扫了一遍,看看没留下太大的痕迹了,我便背着三麻子往回返。 其时,夜色深沉,但能听到远处的村子里的鸡叫声了,也就是说天快亮了。 在半路上,我把那条铁棍扔进了一个水塘,作案工具找不到,估计他们很难在短期内破案。 回到住处后,天色已微明,我们关起门来,把那些金砖、元宝、玉器等用两件破衣服包了。 三麻子又从兜里掏出九十九块大洋,给了我五块,其余的塞鞋底、兜里和假腿里了。 我靠,我一看红眼了,这五块还是要我去租驴车和房子的,能剩几个?更不用说接济荷花了。 我火刺刺地道:“三爷,你,这也太少了吧,我还要办大事呢,再给我十块行不?” 三麻子一瞪眼:“你干啥大事?” 这一句,把我堵住了,我也不敢跟他说要接济那个荷花呀。咋办,我吭哧道:“你甭管,反正的再给我点,弄了那么多,你还要我当穷孩子呀。” 我说出这句话,似乎让三麻子动了恻隐之心,也许他想到了我们在重庆的艰难,便叹了口气,又从兜里摸出两块钱,给了我,并叮嘱别露富,否则大祸临头。 我当然知道这时候要捂紧口袋了,便道:“您放心,我不傻,唉……” 我捻了捻手里的两块大洋,虽然不满意,但也觉得三麻子不会再给了,便起身出屋,租车去另外一个叫马山的镇子上租房。 因为我们原先这地离盗墓地点较近,怕墓主后代排查到,所以要急着先搬家。 马山镇离我们的租住地有四十多里,我跟车夫砍了价,来回花了三毛钱。但租房子的事,车夫是不知道的,我只说去办事,进了镇子也只让他在镇口等。 当天下午回来,我们在跟房东结房钱的时候,三麻子还为几分钱差点跟房东吵起来。 我知道他是故意在表演装穷。 我们挎着包袱,背着一条薄薄的破毯子从房东家出来,我背着他出了村,沿路向马山镇方向走去。 我们之所以不再租车,还是担心有人知道我们的行踪,而这样一老一少穿的跟叫花子似的,一看就是逃荒要饭的主。 我们徒步赶到马山镇,天色已经黑了。 马山镇不大,也是一条街,且是土路,沿街有几家店铺。这应该是那个年代北方小镇的特点吧。 我背着三麻子沿街道走了段路,拐进一个胡同里,来到了我们新租的家。 这家是个小四合院,正房三间,东厢房一间,院子也不大。一月才八毛钱的房租。 这种地点,也是三麻子特意叮嘱过我的。房东早跑路了,是他的一个亲戚,也是邻居,叫王三毛的人租给我们的。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三麻子便带着我去镇上的裁缝铺做了两件像样的衣服,买了鞋子。 然后又到一家酒馆吃了顿肉,三麻子也喝了两碗酒,有些醉了。 我便架着他回到住处,放在了床上,眨眼工夫,他就打起了呼噜。 看来这家伙也是高兴了,有了钱,报仇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而我摸摸口袋里剩下的几块钱,想想荷花的窘境,便大着胆子从他床下的破鞋底里又抠出了四块大洋,用手折了折鞋底,里面应该还有五六块,遂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撕开破鞋底,把大洋尽数掏出。 这样,我就有十多块钱了,荷花应该能过一段好日子。 当然,等有机会,我还要再把三麻子藏起来的金砖、元宝啥的去当铺或金店换成大洋,继续援助荷花。 只要我不死,她这辈子我管定了。 其时,已是中午十一二点了。我揣着十几块大洋出了门,锁上,然后拔腿向荷花家所在的宋家庄奔去。 我不知她村离这儿多远,只估摸着大体方向,也不管有路没路,一路猛蹿。 跑一会,碰见路人就问问,当然我不是问宋家庄,而是探听小王庄的方向。因为小王庄的驴肉火烧在方圆几十里内都是很有名的。 这样跑了约一个多时辰,终于问到了一个明白人,说小王庄离这儿还有二十多里呢,西北方向,一直走下去,望见济南城就知道怎么走了。 我谢了,又撒丫子一路狂奔,翻过一座山梁,便远远望见济南城了,而小王庄在城北门那块儿,距这儿还有约十多里地呢。 不过对我来说,这不算远,年轻,有力气,再说还惦记着荷花。 我又奔了近半个小时,远远绕过城墙,终于来到了宋家庄村口。 其时,太阳已偏西,我整个人也像被水浇透了似的,浑身衣裤没一点干的。新买的鞋子也被脚趾头磨出了个洞,大脚丫子也露出来了。 我脱下衣服拧干了汗水,又把鞋子上的泥土拍打干净了,遂迈着轻快的步子,进了村,向荷花家走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当一次爷们吧 当我满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荷花家门前时,却发现她家门上挂着锁。 这,她去哪儿了? 我心里不由一阵失落,转头茫然地望了望周边,见一个老太太坐在自家门口的树底下乘凉,便走过问道:“奶奶,那,宋郎中家咋锁着门呢,他媳妇去哪儿了?” 老太太诧异地看着我,反问道:“你是哪个村的?来找郎中看病?” 我顺口说是小王庄的,老娘的病又犯了,来抓付药。 老太太听了,便啰嗦起来,也听不清她说的啥,归结起来一句话:宋郎中成植物人了,他媳妇荷花外出讨饭去了。 要饭?我一愣,不对呀,我前两天不是刚给过她一块大洋吗?咋花完了? 我带着满脑子的疑惑,在她家附近焦急地等待。因为老太太说,荷花每天给郎中喂了饭后再出去要饭,中午一般不回来,但下午傍黑一准回家伺候丈夫。 太阳逐渐暗淡下来,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我不便在她家门口久等,便出了村,来到一个十字路口,四下眺望。 想想她一个女人,挎着篮子,拿着打狗棍走街串巷的,心里愈发酸楚,也想起了我以前的讨饭生涯,当时小,到人家门前还不太觉得自卑,除非被人骂出来或赶出来,但那滋味,真的五味杂陈。何况她还是爱面子的女人呢。 太阳渐渐靠近了西山尖,远处,有牛童迎着落日的余晖,吹起了悠扬的笛声,田野小道边,戴着苇篱,扛着锄头的老农也走出地垄,在拾掇农具准备回家了。 远远的,我望见通往济南府的乡道上走来一个人,那人戴着个破草帽,胳膊上挎着一个篮子,瘦小赢弱的身影在夕阳下走的很快,也很急。 我眼睛一亮:荷花? 荷花好像也望见了我的身影,先是一愣,停在那儿不动了。 自卑?还是羞愧? 我忙奔过去,远远地叫一声:“嫂子……” 荷花没有应,只是那么呆呆地立在那儿,在夕阳下,在微风中,她的瘦小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我们相对站立,彼此凝望着,破旧的草帽下,她的脸颊是那么的瘦削苍白,篮筐里,几块干巴巴的有些发黑的窝头,令我不由鼻子一酸,泪水夺眶而出。 “嫂子。”我又轻叫了一声,她紧抿着嘴唇,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但仍没出声。 我突然上前一把夺过她的篮子,狠劲摔了出去。 她先是一愣,继而惊叫着扑身要去捡回,被我一把拽住。 “嫂子,咱,以后别出去要饭了,我,我有钱!”我说着,从兜里掏出一把大洋,就往她的手里塞。 荷花吓得一哆嗦,忙抽手,跟烫着了似的:“你……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不偷不抢,我自己挣得。”我硬掰开她的手,把大洋塞给了她,硬硬地道,“以后别出去讨饭了,咱有钱。包你过上好日子!” 我的口气坚定而又果决。 她抬头望着我,嘴唇抖了几下,突然一下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我懵了,也忙蹲下劝她,说了一大堆安慰话,她的情绪才渐渐平息下来。 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想想三麻子还被锁在家里,怕是早怒火万丈了。 便又叮嘱了荷花几句,说过几天我还会来看她,就准备往回赶。 朦胧的夜色中,荷花突然冲我叫了一句:“郭子……” 我心下一颤,忙跑回来,紧紧抱住了她,她的身子可以用“瘦骨嶙峋”来形容,中年丧子,男人倒下,家贫如洗,这种打击,对一个女人来说,用语言是难以形容的。 荷花偎在我的胸前,敞开了心扉,说我给她的那一块大洋,我刚走她就去还了邻居了,因为家道败落,不论村人还是亲戚,都避之如虎。 另外,为了给丈夫治病,她把房子也抵押了出去,借到了二十块大洋,条件是,等丈夫过世后,债主就把房子收去。也就是说,宋郎中死了,她也就无家可归了。 我听了,心酸愧疚的要死。 三麻子,为了你这个杂种,老子干下了多少丧尽天良的事呀。 和荷花分别后,我一路火刺刺地往家赶,暗暗发誓,我们造下的罪孽,一定要让死麻子还上,不还就弄死这个杂种,带上盗来的财宝,跟荷花远走高飞。 半夜时分,我赶回了住处,开了院门,见屋内没有灯光,以为三麻子还在睡,便毫无避讳地进了屋,划着火柴刚点亮灯,躺在床上的三麻子忽然开口了。 “你去哪儿了?”声音阴沉而又愤怒。 我冷哼一声,转身冲他道:“去看人家了!” “看人家?”三麻子疑惑地眨了下眼,“谁?” “宋郎中,”我理直气壮,且有些愤愤地道,“他儿子被你杀死了,宋郎中也瘫了,连话都说不出,她媳妇荷花都出去要饭了……” 我说到这儿,悲泣一声,说不下去了,抬手用袖子擦眼泪。 我以为三麻子听到这消息会惊愕或内疚,起码叹息几声,表示点歉意。 不料,他稍感错愕后,眼里旋即射出了怪异的眼神,冷冷看着我,道:“你行啊,小子。” 我知道他这不是好话,心里一沉,质问道:“咋的了,咱们造下的孽,难道不应该去看看吗?” 三麻子表情突然平静地点了点头:“可以,多亏你有这个善心了。不过,你明天再去,别空手回来,要带点东西回来。” 咦?死麻子咋突然良心发现了,还支持我去?难道他要我从郎中那儿抓副啥药? 我眨着眼看着他,疑惑地问道:“带啥东西?她家现在啥也没有了,宋郎中也不能给人看病,也拿不了药。你想买啥药的话,咱去……” “不是药,”三麻子打断我的话,淡淡地道,“是人头。” 话刚落,我脑袋轰地一炸,一下子僵住了,瞪眼张嘴地望着他,半天没反应过来。 “那个王八局长的案子应该还悬着吧,宋家庄的保长和狗腿子们也一直会盯着你那相好的家吧,”三麻子皱眉慢慢地分析道,“即使这些不提,那老木匠莫名的失踪,也是村里解不开的一个谜吧,而唯一的嫌疑人就是特么我这个瘸子和你这个棒槌!”三麻子声音越来越高,咬牙切齿地盯着我,眼都红了,“你特么死到临头了,还以为自己是个菩萨?明天,不,今晚你就去把那两口给我灭了,要不,死的是咱们俩!” 我看着三麻子的嘴一张一合,在震惊之后,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这个杂种,只要他活着,别人就不能活。 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呢?跟他心平气和或者说是哀莫大于心死地谈谈吧,今晚,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我慢慢盘腿坐到了地上,抬头望着床上的三麻子,道:“三爷,我跟着你前前后后也有两三年了,吃过苦,也遭过罪,这些,我认了。你也猜出我和郎中媳妇荷花有一腿,这个,我不否认。但你要让我去杀了她们,我实话跟你说,做不到!” 三麻子似不认识我似的,惊异地看着我,半天没说一句话。 我继续道:“如果你想去杀了他们,对不起,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是吗?”三麻子两眼紧盯着我,露出了瘆人的凶光,“这么说,你想跟我一块死是吧?” 我惨然一笑:“有可能。” “好!”三麻子咬牙点了点头,“那老子明天就出去另寻人选,奶奶的,我就不信有钱就没人卖命。你,滚吧!” 三麻子手一挥,咕咚一下躺在了床上。 我冷哼一声:“祝你成功!” 起身甩袖子大步向门外走去。 我要赶紧领着荷花,背上宋郎中逃命去,返回潍县,从奶 头山或那片坟地里挖出埋藏的宝贝,远走高飞。 以后,再也不会受这个魔鬼的束缚了。 然而,我虽然这么想,身心也感觉似乎有些解脱,但内心某种情感还是关不住闸,泪奔突然,极力忍住声,捂着嘴向院门口快步走去。 “回来!”三麻子在屋里大吼了一句。 我一愣,向前踉跄了几步,还是停住了。 “你***,你个小崽子没爹没娘又没窝的,出去讨饭吗?”三麻子继续骂着。 三爷,你小看我了。老子已不是当年的那个害怕吃“童子鸡”的年龄了。 我在他的咒骂声中,迟疑地又回到了屋内。站在门口,泪眼婆娑地低着头,一句不吭。等着他的‘判决’。 “明天,你带上两块金砖,去小王庄给阿云。”三麻子恨恨地道,“让她断断续续地接济那个荷花。” 啥?我闻听,眼睛猛地一亮,看着三麻子,泪水又忽地湿了眼眶,猛点头:“嗯。” “你呢,就别再去见她了,”三麻子叹了口气,“娘的,老子这是在给自己埋雷呀,不定哪天就炸了……” 三麻子终没舍得让我离开他。 事后想想,三麻子说的也对。 而他之所以跟阿云近在咫尺却不去见他,也是担心怕给双方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三麻子,你不当特工太屈才了。 第二天,我去小王庄找到了阿云,把两块金砖给了她,要她换成大洋,隔三差五地给荷花送点。 当然,南北两庄的,女人之见接触是非常正常的,没人会怀疑。 把荷花那边安顿好后,我们就开始准备进城寻仇了。 但,万没想到的是,这次报仇之路竟差点踏上了不归路。 第一百六十六章诈狗出击(1) 为了进城寻黄富贵一家复仇,也为了我们自身的安全。三麻子又花一块大洋,从假证贩子那儿做了两张良民证。 不过这次他不叫“马天宇”了,我也不叫“马猴子”了。 而是又换了姓氏,他叫“冯克四”,我叫“冯小六”。 这名字看似普通,但却隐含杀机。冯--逢也,克--克星也,四--死! 意思就是说,跟黄福贵相逢,必杀死他。 我的名字呢,冯小六,六六大顺的意思。 碰到黄福贵,杀死他,又溜之大吉。 麻子,你为了报仇,真是费尽心思了。 名字改了,良民证上的照片也跟我们以前的大不一样。 三麻子蓄起的胡子有三寸多长,而且还有少半是白的,这跟他以前的模样是大变,即使熟人见了,也不一定能认出来。 我呢,经过这几个月的千里跋涉,也从一个比较稚嫩的小鲜肉变成了硬汉子,因为比以前瘦了许多,脸颊也有了棱角。跟在德县那时的照片有了很大差距。 经过几天的战前准备,我和三麻子一前一后潜入了济南城。 我是扛着扁担徒步通过城门的,三麻子则是坐着驴车。 进入城里后,我俩在一个叫趵突泉公园的地方汇合,然后又坐面包车来到了经一路附近,先找了个旅馆住下。 这地方不但距伪市政府近,而且也比较繁华,三教九流的人也多。 三麻子在这种环境里是如鱼得水,没几天,就探听到了黄富贵一家的下落,也摸清了他家族的底细。 据多人的综合消息,黄富贵从重庆回到济南后,经过他女婿陈冠希的引荐,他担任了济南市政府参议,他儿子黄金彪则成了济南警备区副司令。 因怕被当地反日人士暗杀,他们一家都住进了警备区大院里。 这大院,戒备森严,岗哨林立,黄富贵出行也都很谨慎警惕,且有全副武装的警察车接车送。 黄金彪更牛,身为省城警备区的二把手,那排场,跟现在的市长、县长差不多。前呼后应,牛逼闪闪,外人想靠近他,门都没有。 不过,他的女婿,济南府工商会会长陈冠希的戒备相比要弱一些,出头露面的机会也多了多。 另外,我们又得知,黄金彪的俩双胞胎儿子都被他安插进了皇协军里,大儿子,二十六岁的黄长文在潍县县城担任皇协军团长。 同样年龄的二儿子黄长武被派到德县任皇协军副团长。 看来,这一家子是铁了心要跟着日本人混了。 经过仔细分析研究斟酌,三麻子决定先从黄的女婿陈冠希那儿下手。然后挥师潍县,再杀往德县,把黄富贵的外围子孙干掉。 再然后…… 三麻子说出了他的定点清除计划,我听的一愣一愣的,后背也一阵阵发凉。 这可能吗,黄福贵的三个儿子虽然已经除掉了俩,但那是在什么环境和时间段呀,不说是侥幸,但也有很多偶然和巧合在里面,而接下来的杀人名单里,除了那个陈冠希,其他人连接近他们的机会都没有,更甭说杀死他们了。 但我看着三麻子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也不敢反驳他。 这家伙,这辈子就为黄福贵一家活着了。 不过,我心里也有些喜悦,若真能杀了陈冠希,我们逃到潍县和德县,那也是寻找失散的零花和探听“大花瓶”龙种的一次绝佳机会。 第一个暗杀目标确定,可问题又来了,我们都不认识陈冠希呀,咋办? 当然,这个难不倒三麻子,名字有了,职务对上号,还愁找不到他? 第二天,三麻子带我又去了茶楼,经过跟人‘闲聊’,得知当天晚上,济南工商界在当时泉城最有名的大饭店“大富豪酒店”有一个募捐宴会,门票、包括宴席费用,每人五十块大洋。这个数,一般人是出不起的。 而这个消息,令我和三麻子激动万分,因为我们估计,做为会长的陈冠希肯定会参加,到时先认个脸熟,下手的时候就不会搞错。 从茶楼回来后,三麻子又带我去了成衣店,花了十块大洋重新把我俩包装了一番。 他的行头是大背头,长胡子,乳白色绸布大褂加黑布鞋,外加镶银的文明棍一根。一看就是个德高望重的绅士。 我呢,一身浅灰色西服,暗红色领带白衬衣,三接头皮鞋,头发也被发油涂抹的黝黑发亮。 爷俩这身装扮,在那个年代绝对称得上是“富豪级”的爷了。 另外,三麻子还再三叮嘱我,若有人问起我们是做啥的,就说做黄金生意,在附近的县城有多家店铺,并准备在这儿开几家分店。 我谨记在心。 最后,三麻子又特意给了我三十块大洋,说这是零花钱,小费,别到时候别被人看出外表光鲜,实则吊毛没有。 下午我们在旅馆里忐忑激动地等到傍晚,三麻子从兜里掏出怀表看了看,道:“六点一刻了,郭子,走,吃饭去!” 两人便出了门,乘坐两辆黄包车,沿街向“大富豪酒店”奔去。 这大富豪酒店距我们所下榻的旅馆只隔着两条街,不一会儿,车子就到了酒店门前。 这酒店是四层楼,大门口还摆着几篮子鲜花,一楼顶楣上拉着一条大红幅,可能是特意给今晚的宴会造声势吧。 酒店门前人不太多,出出进进的多是些穿着红色制服的青年或警服的人。 也就是说,宴会还早着呢。 这时候若进去,他们会盘查的很严。 所以,下了车,三麻子便持着文明棍,带着我进了对过的一家茶楼,上了二楼靠街的房间。 要了一壶茶和两小碟点心,慢慢呷着,等待夜幕的降临。 茶楼伙计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瘦男子,这种人在这种地方混,是非常会察言观色的。 伙计见我们穿戴不俗,便殷勤有加,问要不要唱小曲的? 这个时候,我们哪有心思听那些,三麻子摆手道:“不要,等会去对过吃酒去。” 伙计一听,脸上露出仰慕之色,点头道:“好好,你们一进门,小的就看出不是一般人物,嘿嘿,老爷,少爷,那您先慢慢品着,我下去了。” 伙计刚转身要走,被三麻子叫住,随手扔给了他一块光洋。 伙计一下子懵了,我娘,这,这小费也太牛逼了吧。 就在伙计激动地脸皮直抖,嘴咧的像要哭似的时候,三麻子淡淡地道:“我们从郊县初来乍到,想在城里开几家金饰分店,你对这地儿熟悉,有好地角,打听着给我们透个信,放心,我是不会亏待你的。” 伙计一听,自是满口应承,说放心,保证寻个好地角,让您老满意。并自报姓名:张有富。 又问到时怎么联系?三麻子说还早呢,等我们回去忙完了些事项,会来找他的。 张有富千恩万谢地下去了。 我奇怪地看着三麻子,低声问道:“三爷,你……” “放长线!”三麻子撇了下嘴,“现在用不着他,到时不定就用上了,这种人对咱有用的。” 我稀里糊涂地点了下头,也就不再问,但心里琢磨着,这应该又是一个诈尸鬼。 晚上七点半左右,天色黑严,街上的路灯亮了起来,酒店门前的车辆和各色人等也多了起来。 三麻子便带着我,在伙计张有富点头哈腰的恭送下,出了茶楼,持着文明棍,向街对过的大酒店走去。 随着人流,我们进了酒店大门,门右侧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是一个赠门票的木箱子。三个穿红制服的服务员和一个大个子警察立在后面。 说是赠,其实就是卖。 三麻子从兜里拿出一张银票给了他们,一服务员检验后,递给了我们两张大红请柬。 像我们这种不出名的‘商界’小人物,举办方是不会事先赠门票送请柬的,要想进去看个热闹,攀结大人物,混个脸熟,就得过了花钱买票这一关。 我们拿着两张请柬,走到酒店里门,给了站在门口两边迎接的服务员,这才正式进入了宴会大厅。 其时,大厅里喧闹异常,十几张桌子占了空间的一大半。正面是一个会台,台子上也摆了两桌。服务员正忙着上菜。 那应该是本城大亨们的雅座吧。 我和三麻子穿过人群,来到大厅最后一排的中间位置的桌子旁,见有一对穿着体面的老男靓女已坐在了那儿,这应该是不入流的土豪带着相好的来开眼界吧。 我们彼此点了下头,也坐下。并不答话,而是转头看向会台,装着看商贾富豪们的穿梭联络,实则在紧张地观察着酒店大门陆续到来的各色人物。 因为,我们不认识那个陈冠希,所以就不敢马虎,这也是来这儿的唯一目的。 过了一会,桌子上的菜肴和酒水上满了。 我刚抄起筷子要大块朵颐,忽听人群里一声,忙又转头朝门口望去,见整个大厅里的人都从桌子旁站了起来。 我和三麻子也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眼光盯向了门口。 随着几个红制服的引领,一个身高瘦削,非常有风度的中年男子被人簇拥着走了进来。 那男子有三十六七岁,油光黑亮的大背头,一副金丝眼镜,一身白色西服。 他左胳膊挽着一位烫着卷发,身穿浅蓝色旗袍的女人,微笑着,频频抬手跟众人打着招呼,上了会台。 这就是传说中的陈冠希?那,那个女人会不会是…… 就在这时,我们一个桌的那老头低声对女伴介绍道:“来了,穿白西装戴眼镜的那个就是陈会长,我们见过面,那个女的就是他太太,叫黄小青,她娘家人很厉害的……” 老头得意地说着,那靓女眼里也露出了羡慕的光。 第一百六十七章诈狗出击(2) 会台上,随着陈冠希举起酒杯,向台下大小富豪们致意的时候,我突然听见身边一阵异响,乜眼看去,见那老头的手从后面插进了女郎的旗袍里在摸索,而那女郎似乎没心里防备,身子一动,把桌子上的就被碰倒了,红色的汁液顺着桌沿流到了地毯上。 显然,老头是太过于兴奋了。 三麻子呢,坐在那儿,手端着酒杯,眯眼盯着会台上的陈冠希夫妻,嘴角竟隐隐露出了笑容。 我知道,那笑容里是隐含着极度阴狠毒辣的意味的。 陈冠希在会台上遥敬了众人一杯酒后,下面开始互相招呼着吃起菜肴来。 我们桌上的那对老头靓女也拿起了筷子。 那女人在低身的一刹那,高耸的胸脯竟又差点触到酒杯,忙下意识地抬起身子。恰好与我的目光相碰。 我心里猛地一颤,我娘,这眼光太特么媚了,竟激的我脸皮唰的一热,刚想避开,却又勇敢地迎了上去。 那靓女也是脸色一红,莞尔一笑,火辣辣的眼光也不避了。 难道这就叫王八瞅绿豆,对上眼了?有戏! 其时,我早把来这儿的目的抛到九霄云外了,那是三麻子的事,而能在这种场合泡上个靓妞,也是个福气。 我心里咚咚跳着,原本想大块朵颐,但这时也装起了文明人,筷子只挑点青菜吃,而对满桌子的大鱼大肉却不肖一顾,虽然心里馋的要死,口水也只能往在肚子里流了。 我暗暗琢磨着,那女人大约二十六七岁,皮肤很白,妆画的也恰到好处,不知她是干啥的。专业钓富豪?还是偶然被那个土憋老头忽悠到手的? 反正不会是老头的小妾,要不他也不会在这儿对靓女下手。 我刚叼了几点青菜吃了,忽听场子又热闹起来,抬眼看去,是陈冠希携着夫人黄小青,举着酒杯下来敬酒了。 这时,那老头又兴奋起来,连说陈会长认识他,他要过去叙旧,又拽着那女郎的手一一块过去。 女郎不同意,老头就自己端着酒杯,穿过人群挤了上去。 趁这机会,我和那女郎开始眉目传情的频频放电了。而三麻子则见怪不怪,端着酒杯仍乐呵呵的转头望向那堆熙攘的人头。 我和那女郎只这么傻笑也不行啊,这一散席,感情就白浪费了,还是抓紧搞点实质的吧。 我想到这儿,把椅子往女郎那边挪了挪,脸上保持着微笑,轻声问道:“小姐,怎么不多吃一点?” 屁话,我为啥不多吃,她就为啥。都在装逼而已。 女郎微微一笑:“太油腻,吃不下。” “也是,”我装作认同地点了下头,沉吟道,“有时间的话,我能请你去喝杯茶吗?” 我说这话的时候,纯粹是在顺嘴溜皮子,不是真心,当然也不抱任何奢望。 不料,那女人稍一沉吟,道:“明天吧,今晚……” 我赞!她竟当真了,这幸福来的太快,我的赶紧抓住,否则一闪身就没了。 我忙道:“好的小姐,明天晚上,雅轩茶楼如何?那儿环境很安静的。” 女郎看了我一眼,抿嘴点了下头,突然把身子往外靠去。 我以为自己身上有啥味让她不适了,刚转头想闻闻,不经意间却发现那老头端着空杯子咧嘴往这边走。 这才知道那女郎为啥突然远离我了。 我也忙把椅子往三麻子那边悄悄移了移,低头吃起菜来。 陈冠希敬完了酒,又开始演讲了,无非就是为了大东亚共荣,我们要献出爱心,捐助出银子,为城防,为民生多做贡献。 话讲完,他首先让随从从所带的皮包里拿出了一张银票,说是两千大洋,给众人展示了后,放进了台上的募捐箱里。 在他的鼓动示范下,在座的富豪们纷纷起身,开始排队掏银子。 我和三麻子自然稳坐泰山,无动于衷,而同桌的老头又坐不住了,为了在女郎面前表现出爱心,就从兜里摸索出一张银票,说是二百大洋,要过去捐助。 我巴不得他离开呢,不料那女郎一把夺过银票,娇嗔地道:“那好,捐给我了,嘻嘻。” 她说着,冲老头使了个媚眼。 老头不尴不尬地笑了笑,也不好意思再要回去,就顺手拍了拍女郎的肩膀,叫了声小宝贝。 磕碜的我牙都酸了,当然也带有嫉妒的成分。 宴会结束已是晚上十点多了。 陈冠希携着夫人离去,众人也开始陆续的撤了。 我和那女郎彼此点了下头,怕她忘了明晚的约会,就假装在整理领带的时候,把食指弯成了钩,意思是不见不散。 那女郎却只是微微一笑,没回应。 我晕,难道她是在逢场作戏忽悠我? 就在我失望地看着她被老头挽着胳膊,起身离开桌旁的一刹那,她的另一只手在后背很刻意地也弯了一个钩。 我心里一振,这才明白,她是怕被老头发觉,而特意避开他做的。 我盯着那女郎肥硕紧绷的屁股一扭一扭地消失在人群里,暗暗吞了口口水,急盼明晚的到来。 回到我们下榻的旅馆后,洗了澡,三麻子仰躺在床上,眯眼看着我,眼里露出了讥讽的目光。 我知道这家伙是把我和女郎的那点勾当早看破了。 但他不说破,我也装聋作哑。 躺倒床上,三麻子忽然道:“明晚你真要去吗?” 我脸一热,道:“反正晚上也没事,不去要咋的?” 三麻子叹了口气,仰天道:“小子,你还是太年轻了,但我告诉你,在没除掉陈冠希之前,你哪儿都不能去。” 啥,啥?我一下子愣住了,瞪眼张嘴地看着他,刚要反驳。三麻子又道:“那个女人只为钱的,你难道以为她看中的是你的人吗,靠,你穿件破衣服,装出一副穷酸样,看她吊你不吊你。” 他这话使我想起了那老头的银票,心里一下子凉了。 三麻子继续道:“女人有的是,以后有工夫,老子带着你开着乐,现在是非常时期,一定不能惹出是非来,明白吗?” 看着三麻子极其严肃的表情,我无话可说了。 第二天,我和三麻子又在茶楼和酒馆混了一天,探听到了陈冠希的办公地点。 原来,他做的生意很杂,但主业是金融,也就是钱庄,名号是“鑫满楼”,全城有四五家分店,总部设在经五路。 若没有应酬,他每天会准时到公司去办公。 我和三麻子怀着激动地心情回到旅店后,三麻子给我下达了第二天的任务,就是明天一早去陈冠希的总部附近查看地形及观察他的出行路线,还有汽车号牌、随行人员情况等。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坐着黄包车来到了经五路上的“鑫满楼钱庄”总部附近。 原以为总部会很豪华高大,其实是一个三层楼,古香古色的门店。 门店一侧是一个大铁门,因为上着锁,也看不到院子里有啥。 我在那个路段上来回逛了一趟,钱庄门面终于开始营业了,但那大铁门仍然锁着。 我也不敢一直在那地方傻等呀,就进了旁边一家饭馆,吃了饭,出门看看太阳已快挂中天了。那铁门还没开,更没任何人进出。 我懊丧地回到了旅店,见三麻子正仰躺在床上翻看那本破黄书。 不等我开口,三麻子突然抬眼笑道:“没瞄着人影吧?” 我一愣:“你咋知道的?” “今天是周日,他不会去总部的。” 我靠,三麻子呀,三麻子,你狗日的咋不早说呀,害的老子白跑了一趟。 我气吼吼地一屁股坐到了床沿上,刚要发牢骚,三麻子解释说,他也疏忽了,是旅馆伙计进来收拾卫生,无意间说起的。但那时我已早走了。 不过,我也没白跑一趟,起码知道了“总部”附近的情况和布局。 那么,明天还接着去吗? 三麻子道:“去,不过,这次咱俩一块去,别特么夜长梦多,瞄着影直接下手!” “咋下?”我忐忑地问道。 三麻子眯眼沉吟了会,一字一句地道:“你不是会打狗吗,今下午去弄条流浪狗来,再租辆轿车。” 轿车?那玩意可是高档奢侈品,车行能租吗? 我刚提出这个问题,三麻子眼一瞪:“你傻呀,去路口,直接拦下辆出租车,或到大酒店那儿,跟司机联系好了,给他订金,花高价租一天。” “那,那你敢保证明天那个姓陈的会去总部吗?”我反问道。 三麻子冷哼一声:“明天见不着,后天再去,特么车辆有的是,重新再租就是了。” 看来,他是下了决心要尽快动手了。 下午,我提着一个大皮箱,带着三麻子用药泡好的馒头,到街上转了一圈,在一条胡同里麻翻了一条流浪狗,装进皮箱里,送回旅馆。 又去一家大酒店附近,约好了一辆车,给了司机一块大洋,说好剩下的三块,第二天用完车后给。 司机高兴地答应了,以为捞到了大财。 但我知道,我们在见到陈冠希之时,也是这司机的暴死之时。 第一百六十八章诈狗出击(3) 那么,三麻子为啥要用诈狗而不是人的尸体去袭击陈冠希呢。 这是考虑到,人的诈尸只能攻击一个目标,而陈冠希出行都是有随从助理和司机的,甚至还可能有保镖。 人尸显然是对付不了那么多目标的。而狗是畜生一类,跟牛马驴一样,可以同时攻击多个目标而不会突然再‘死去’,除非用火力把它的尸体炸碎,否则,它是不会停下来的。 这也是三麻子的师父再三叮嘱过他不要摧诈动物的重要原因。 第二天一早,我们吃了饭,三麻子跟我秘密叮嘱了几句,我们便提着盛狗的大皮箱,坐上租来的轿车,往“鑫满楼”钱庄驰去。 其时,还不到八点,那陈冠希应该还没出门吧。 车子没一会儿就驶到了经五路,三麻子让司机减慢速度,跟他攀谈起来,说自己要在这条路上开家金店,让他帮着参谋下在哪个位置好。 司机是个热心肠,再说也是雇着他,没事就聊呗,这样,车子慢慢开到了“鑫满楼”附近,在距那个门店大约二十多米的地方,三麻子让司机停下,让他和我下车沿路往前查看合适的店铺。 我知道他是借故支开司机,准备在车上催诈狗了。 我和那司机沿街东转西望地向前走了段路,因担心三麻子那边有事,便不敢走远,不时回头遥望一眼停在路边的那辆车和路上的车辆,生怕漏过。 司机也担心我们是骗子,把他的车开走,所以也是频频转头望。 夏日的济南,早上还好,一出太阳就热了起来,没风,街边柳树上的知了叫的人心烦。 我们走出不到百米后,都不想继续再往前了,便又回身慢腾腾地往回走。 我问司机几点了,他从怀里掏出表看了眼,说八点半多了。 这个点,陈冠希没外出的话,应该快来了吧。 就在我俩闲庭信步的当口,迎面奔来一辆黄包车,车上坐着一个戴着墨镜,烫着披肩卷发,身穿藕荷色旗袍的女人。 咦?我猛地一楞,这,这不就是那晚在慈善宴会上同桌的那位女郎吗? 我晕,早碰不上,晚碰不上,偏偏这时候遇上了,可我也不敢跟她打招呼呀。 忙低头想错过,不料,那女郎也看见了我,忙叫一声:“哥!” 让车夫停了下来。 这时,我也不能再装傻了,便微笑着看着她手提着个红皮包,款款走过来。 “你好!”我冲她一点头,手就伸了过去。 那女郎摘下墨镜,和我握了下手。 “哥,你们在这儿干啥?”女郎说着又看了眼那司机。 司机是个场面人,忙道:“少爷准备在这条街上开家金店,让我拉着过来看看具体位置。” 那女郎一听,眉毛旋即一扬:“是吗?那好呀,等你开了店,我来给你当店员如何,哈哈……” 她笑的胸脯乱颤,一口整齐的白牙格外养眼。 那司机是个明白人,一看她这么说,就故意向前走去,腾出空来让我俩聊。 我怕他坏了车子里三麻子的大事,忙叫道:“别急,等我一会。” 司机闻声,回头看了看,从兜里摸出烟来,靠在路边树上点着,慢慢抽着。 女郎有些不满地白了我一眼,一嘟嘴,娇嗔地道:“怎么,怕我吃了你呀,嘻嘻。” 我咧嘴道:“不是,巴不得你吃了我呢,嘿嘿。” 我说着,眼光就落到了她高耸的胸脯上。 女郎也是调情的高手,她故意装作不经意地伸手抻了下腰部的旗袍钮扣,两个大奶便随着她腰肢的扭动而微微颤动。 我暗暗吞了口口水。 “那晚你怎么没去?”女郎低声道,声音有些怨恨,“害的我等了半晚上。” “我?”我心里一沉,吭哧道,“我爹那晚带着我去给我干爹祝寿了,所以……” “你干爹?”女郎问道,“你干爹是谁?” 她对这个显然很感兴趣。 “就是……”既然是忽悠,那干脆往大里吹吧,反正这几天老子就得跑路,就随口道,“朱贵山市长。” 她一听,惊愕地长大了嘴巴,眼里露出了极其仰慕的神色:“朱市长是你干爹?” “是呀,咋的了?”我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西装,随手整了下领带,底气也足了起来,热辣辣地盯着她粉红丰厚的嘴唇,道,“今晚有空吗,我请你吃饭。” “真的吗,好呀,你可别再骗我,呵呵,”她眯眼笑望着我,抛了个媚眼,“去哪个地方?” 这女人,真的是既奔放又火辣呀。 我心里不由一阵暗喜,随口道:“大富豪,怎样?” “行,今晚听你安排了,嘻嘻,来,拉钩!” 女郎说着,伸出了白嫩的小手,我忙一把握住,轻轻揉捏着,四目相望,蠢蠢欲动,那甜情蜜意劲,若不是在路上,非抱住她亲热一番不可。 唉,可惜这真不是时候。 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汽车喇叭响,我转头望去,一辆黑色轿车从西面缓缓驶来。 陈冠希?我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松开了女郎的嫩手。 “我,你先忙把,晚上见!”我说着,转身匆匆向前面的出租车走去。 生命比艳遇更重要。 女郎在我身后叫道:“再见!” 我头也不回地摆摆手,刚跟前面的司机汇合,那辆黑色轿车已经擦过我的身边,向“鑫满楼”钱庄驶去,而且,一侧尾灯也亮了起来。 我娘,这不就是要停在或拐进钱庄的吗? 我忙问司机:“这辆车是不是陈会长的?” 司机闻声望向那车,道:“285,是呀,怎么了,你认识他吗?” 我一听是陈冠希的车,也顾不得理司机了,忙大步向前赶去。心里砰砰跳的要死,脑袋被血撞得有些发晕,决定敌我命运的时刻,就在瞬间的事,半点马虎不得。 那辆轿车驶到钱庄小楼的一侧大铁门口,停了下来,紧接着一个青年推门从车上下来,抬步就往钱庄门面前走去。 我大叫一声:“陈会长!” 那青年闻声转头,警惕地看向了我。 “陈会长来了吗,我爹有事想找会长洽谈一下。”我按照事先三麻子叮嘱的话,说着,继续向那辆车走去,但步子明显慢了下来,双手也举着,生怕他们把我当刺客而一枪爆头。 死麻子,你狗日的这是在拿我的命赌呀。 那青年听我这么说,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车里。 我发现车子里有个人侧身朝这望了眼,接着门又被推开。一个男子从车上下来了,但不是陈冠希。 “你干啥的?”那人有三十多岁,也戴着眼镜。 他话刚落,忽见不远处嗖地窜来一条黑影。 我脑袋轰地一炸,诈狗出击了!忙咕咚一头趴在了地上。 那俩家伙猛地一楞,转眼见一条黑狗挟着一股风声似闪电般向车子扑来,那青年大吼一声,扒枪冲着黑狗就是“叭”的一枪。 赤红的枪弹似流星般“噗”地射进了黑狗的脑袋,那狗被击的一个前空翻滚。 当他们都以为黑狗死翘翘了的一刹那,不料,狗又一个蹿跳几乎横飞着就扑到了车前。 车边的那眼镜男身子猛一哆嗦,惊吼着就往钱庄店门窜去。 这时,如果坐在车里的人不动,那黑狗很可能会去追击那俩人,但恰恰里面的人动了。 他惊慌之下,想把车门带上,而就是他这一非常正常的自救反应,吸引了已扑倒车边的诈狗。 那狗借势一个蹿跳就冲进了车子里,里面紧接着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凄厉声。 外面的那俩人昏了,大喊着不顾一切地向车子扑来。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我从地上爬起来,蹽着高就往不远处的出租车冲去,而司机在蒙圈之下,见我行动,也恍然醒悟过来,紧跟着窜了过来。 我们跳上车,三麻子叫一声:“快,别让疯狗撵上!” 这一喊,司机更慌了,连发动两次车都没启动。 而我也惊慌地转头朝钱庄那边望去,只见车外俩人嘶喊着拼力往外拽那条狗,不料,黑狗突然松开爪子,被俩人一下子拽了出来,也都跌在地上。 不等俩人爬起,黑狗一个转身,一口扎向了那青年的脖子,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车子终于发动了。 司机一脚油门下去,车子利箭般“轰”地窜了出去,差点一头撞在路边的树上。 “别急,稳一点!”三麻子安慰道。 车子沿着大街窜出几百米后,我回头看不到事发现场了,才长舒了口气,道:“好了,没事了。” 司机一听,也从刚才的急慌中回过味来,惊悸地问道:“哪儿来的一条疯狗,我娘,吓死我了。” 因为我在跟车外的人对话时,他也把注意力集中到了那儿,所以并没发现黑狗是从啥地方突然冒出来的。 三麻子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呀,我在车上正迷糊着呢,猛然被惊醒……” 麻子愤愤地道。 “那,我看那几个人都得受伤,弄不好有生命危险,那黑狗太吓人了。”司机心有余悸地说着。 我心里暗暗发笑,只要被诈尸挠破点皮,就没得救了,还想活着?门都没有! 司机又问道:“老爷,咱现在去哪儿?回旅馆吗?” 三麻子眯眼盯着前面的路口和行人,道:“出城吧,我还得回长清拿点材料呢。” 我一愣,出城?这不是接着要逃跑吗?那,那女郎又泡汤了? “三爷,这儿还……”我想说那陈冠希还不知死没死呢,急着跑啥?当然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留在这儿一晚,好好跟那个女郎热乎热乎。 第一百六十九章一路惊魂 三麻子把眉头一皱:“先回长清拿些材料,头着吃中午饭赶回来!” 这口气,是不容再拒绝的。 我见此,也不敢再争下去了。 唉,漂亮丰满奔放热辣的陌生女郎呀,‘哥’这辈子不知还会不会再遇见你。 车子穿过几条街,走了约十几分钟,来到了南城门。 这时候,我们是不太担心的,一是“诈狗”事件还没发酵,二是良民证上的名字和照片都跟通缉告示上的大不一样。 唯有就是三麻子的腿,这个真做不了假。 不过,出城相对松一些,车子被拦下,两个伪军背着枪走到驾驶室旁,把司机要了证件,又伸头瞅了瞅我和三麻子,见我俩笑容可掬地朝他咧嘴点头,便面无表情地挥挥手,放行了。 出了城,三麻子的心情好了起来,望着路两边的景物一闪而逝,他竟哼起了流氓小曲《十八摸》,歌词我能记住两句:摸呀摸,一摸摸到了心口窝,两个白馍软和和(huo),妹子,妹子你亲煞个人啊,哥哥今晚…… 三麻子的这身打扮,那么长的胡子,从他嘴里哼出这种小调,真没人相信。 当然,我知道他是啥玩意,可司机不清楚呀,也不敢吭声,紧着驾车沿路向前奔。 车子走了约半个小时,来到了一座山梁下,三麻子突然叫道:“等会,我下去撒泡尿去。” 司机忙踩下了刹车。 三麻子推开车门,又转头冲我道:“你特么倒老实,我走路不方便不知道吗,赶紧扶我下去!” 司机一听,忙要下车扶他,被三麻子摆手拒绝。 我挨了顿狗屁呲,悻悻地下了车,过来扶着他,一瘸一拐地走到路边,三麻子忽又抬头望了眼山梁,道:“特娘的,爷是文明人,别让人看见笑话,走,扶我下沟里去。” 我一愣,不知三麻子又要搞啥鬼,难道想把司机再弄死? 可,诈狗事件,那司机完全不知情呀,即使被鬼子抓去审讯,也吐不出啥东西来。 我心里疑惑着,扶着三麻子下到了沟底,果然,三麻子向我下达了必杀令。 我连忙质疑,而他却把脸一沉,盯着我,咬牙低声道:“别特么啰嗦,要你杀就杀,皮箱隔层里有细绳子,看我的眼色行事,一定要利索,明白吗?” 我无奈地点了下头。 上车后,司机加大油门,车子轰轰地窜上了山梁,放眼望去,前面一马平川,几十里内没啥障碍。 趁着下坡的时候,三麻子跟司机闲聊起来,问他家里都有啥人,这行当好干不。 说实话,那个年代能开上出租车的,起码是中产阶级,家里条件肯定不错,三麻子这是故意分散他的注意力。 司机说他家里有俩孩子,都在上高小,老婆在家操持家务。还有个老娘,六十多了,不过身体还算硬朗。 说着话,车子已下了山坡,来到了平路上。 三麻子用手轻轻戳了我一下,眼睛却望着前面道路。 我心里嘎噔一下,知道要下手了,便弯腰伸手从半开的皮箱夹层了摸到了一根细绳子,双手慢慢捋着,心里咕咚、咕咚跳的难受。 毕竟要杀的这个人我们相处的不错,他也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他若没了,那个家就塌了。 “哎?前面,你看那是啥东西?”三麻子见我准备好了,突然伸头冲着司机道,“那儿,对对,就是路边草垛那儿……” 司机不知道咋回事呀,手把着方向盘,瞪眼张嘴地顺着三麻子说的地方望去。 三麻子用腿猛拐了我一下,我身子一哆嗦,忽然起身扬手把绳子套在了前面司机的脖子上。 那司机猛地一楞,刚要回头,我已毫不犹豫地勒紧了绳子,用力往后拉。 那司机死到临头,还下意识地踩了脚刹车,随着车子一顿,他也“嘎”的一声,仰头把眼翻了上去。 我娘,这真是造孽呀。 我一屁股砸到了座位上,呼呼直喘,惊悸而又有负罪感。 我从一个胆小怕事的善良少年,变成了杀人恶魔,这都是源于三麻子这个魔鬼。 所以,十几岁的小孩子跟谁在一起玩很关键,一步错,那这辈子就完了。 当然,我和“阎王婆”那事,是青春期的本能,跟他没关系。 杀死司机后,我们打开后备箱,把他塞了进去。 三麻子开着车,沿乡道一路向前驰去。 这车应该是昨天早加满了油,司机是准备跑一天路的。 我们连走了一个多时辰,大约跑出了一百多里路,前面又出现了山岭,远远望去,白白的小道在高低起伏的山峦上蜿蜒盘旋,似一条长龙,插入了目力所及的远处。 其时,已近中午,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扑来的风也是热乎乎的。我看见三麻子的脸红的像块布,汗珠子顺着脸颊留到了长长胡须里。 这家伙,热的不轻。当然,我也用袖子频频地擦着脸上的汗水。 “给爷擦擦汗!”三麻子双手握着方向盘,不悦地对我道。 其实,他是可以腾出只手来自己擦的,可能是见我只自己忙活,而对他没‘孝心’吧。 我瞥他一眼,道:“没东西用啥擦?” “你自己怎么擦的?”三麻子火了。 我晕,用我的衣服给你擦汗?我不吭声了,但还是慢腾腾地脱下西服,用衣里子胡乱给他抹了一把。 没想到,我白出了力了,三麻子顺口骂道:“老子发现你这小子越来越不着调了,长了本事了是吧?告诉你,还早着呢,要想成才,起码还得跟我学上十年……” 狗屁,你狗日的就是块才了?歪才!老子再跟你这样混下去,不在阳间被凌迟处死,进了阎王殿也得被打入十八层地狱,让小鬼用磨盘磨成浆糊。我心里暗暗嘟囔着。 “吃的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以为你是地主少爷呀。”三麻子继续教训着我。 我委屈地道:“我不想当人上人,只想过安稳日子。” 三麻子眉头一抖,不吭声了。 或许他知道是自己连累了我,心里有了些愧疚吧。 过了好一会,他才叹道:“郭子,爷知道你跟着我吃苦了,你放心,等杀了黄福贵那窝王八蛋,三爷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买座大宅子,娶几房妻妾,再置下几十亩好地……” 他正为我憧憬着,我忽然发现前面路沟里爬上来两个穿着黄军服的人。 “鬼子!”我一声惊喊,忙不迭地往下缩身子。 三麻子也是一愣,见那俩鬼子一手举着长枪,一手在空中挥舞着。意思是要我们停下。 他们显然是要搭个顺风车,或直接杀人劫车? 我娘,这咋办? 我转头望向了三麻子。 三麻子盯着前面,咬牙道:“你别动,我来!” 我紧张地望着前面的那俩鬼子,不知道三麻子要干啥。 车子离他们越来越近,车速也越来越慢。 “#$%^&*……”三麻子说着鸟语,伸头冲他们招了招手。 俩鬼子见此,便对望一眼,持着枪嘻嘻哈哈地朝车子奔来,我看见他们的衣服上有大片的暗红色的血。 这应该是在某个地方杀了人了吧,或奸杀?要不俩鬼子单独出来干啥? 奶奶的!我暗暗地骂了一句。 三麻子呜哩哇啦冲他们打着招呼,人、车的距离也慢慢接近,突见他脸色猛地一变,腿部一抖,车子“轰”地窜了出去,闪电般地撞向了前面的俩鬼子。 而鬼子万没想到这一着,猝不及防,只听“咚”的一声巨响,紧接着一个身影腾空飞了起来,“咔”地砸在了挡风玻璃上,又旋即被甩到了车后,我忙回头望去,见那鬼子惊吼着从空中落下来,一头扎在了坚硬的路面上,溅起一片血雾。 而另一鬼子则惊叫着拔腿就跑,他也是被三麻子这一突然的举动搞懵了,竟顺着路,扎撒着双臂,划着罗圈腿顺道跑。 “压死他!”我热血冲头,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 车子轰轰地追了上去,只听“咣”的一声,那鬼子迎面扑了出去,车身旋即剧烈颠簸了两下,向前绝尘而去。 等我再次回头望去的时候,远远见后面路上只趴着两个黄影,似两条黄狗似的,一动不动。 “妈的,敢拦爷的车,找死!”三麻子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口气相当霸道又痛快。 我连赞了他几句,可挡风玻璃被撞花了一大块,我在副驾驶上的视野就有障碍了,只有缩着身子低着头才能看清前面。 车子拐上了山道,速度慢了下来。我们开出济南城有二三百里了吧。 我们停了车,下来休息了一会,看看天色,太阳已偏西,快近傍晚了。 三麻子站起来活动了下胳膊,对我道:“走,争取今晚赶到潍县境内。 我俩又上了车,轰轰地向山上爬去。 车子刚越过一道弯,突见前面山道上有几个鬼子持枪站在路边,路中间还架着根栏杆。 我脑袋轰地一炸,懵了。 “三爷……” 我悲催地叫了一声,脑子一片空白。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掉头?来不及了,而且山路狭窄,一时半会也调不过来呀,一边是陡峭的山壁,一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这,这他娘的咋办呀,若被鬼子拦下,必死无疑。 三麻子眉头一皱:“小心坐好了!” 他又要闯关了!这次不是面对两个毫无防备的鬼子,而是四五个端着长枪,如临大敌的鬼子,且路中间还架着栏杆。 硬闯关,凶多吉少。但若不闯,也是闭死无疑。 眼看着车子放慢速度,离鬼子的关卡越来越近,鬼子们也举起了手中的小旗子。 我绝望地闭上了眼。 只听三麻子低吼一声:“今天就是今天了!” 我只觉身子猛然一震,“轰”的一声巨响,随着三麻子发出的怒吼,和车外鬼子的惊叫声,我突然感觉身子轻飘飘的,像是在天上飞。 猛睁眼,一下子呆住了,这,这不就是空中飞车吗?只是,只是车子在斜刺着往下,往深不见底的悬崖下飞。 不等我叫出声,便一头撞在车顶上,失去了知觉去…… 第一百七十章尼姑庵(1) 我做了个梦,梦见我和三麻子都被带进了阎王殿,一群小鬼擒着我们来到一盘巨大的,血淋淋的石磨前。 三麻子首先被抬上去,脚被插进磨眼里,石磨便开始了隆隆地转动,随着三麻子的身子一点点矮下去,磨盘周边的石槽缝里就哗哗地流下了赤红的肉酱血水…… 奇怪的是,三麻子虽然痛的汗珠子直冒,眉头紧蹙,但始终一声没空,直到他的脑袋消失在了磨眼里。 我看见石缝磨出的血浆里夹杂了他一缕缕花白的胡子,心里一沉寒颤。 奇怪的是,三麻子的一只眼珠子却囫囵着从石磨缝里滚了出来,直直地瞪着我。 我猛地一愣,刚要退步,只听一声喊,几个赤着身子的小鬼嗖地把我扔到了磨盘上,抓着我的双脚就往血糊糊、黑洞洞的磨眼里塞。 我嗷的一声惊吼,睁开了眼。 咦?这是啥地方? 我眨眨眼,望见黑黝黝的天空上有一片星星,周边还有不知名的昆虫的鸣叫声。 我疑惑地蹙了下眉,这,这是阎王殿吗?不对呀,咋像人家的夏夜呢? 只是,这夏夜不是在屋里,而好像是在荒山野坡里,因为我头顶上还有几棵黑乎乎的小树。 这是咋回事呢?我使劲揉了揉眼,猛然想起了三麻子开车闯关的事,这才意识到,我们可能是在峡谷里。 忙抬起头,眼前一阵眩晕,脑袋也开始剧烈地痛疼起来,用手一摸脸,黏糊糊的,应该是血吧。 腿脚呢,我怕腿脚折了就完了。 忙用手摸摸,发现两只胳膊都能动,再抬腿,也会活动,这才稍松了口气。 突然又想起了三麻子,脑袋轰地一炸,他,他去哪儿了? 我艰难地坐了起来,发现谷底不远处有一堆黑乎乎的东西,但可以确定那不是石头或灌木,而是……汽车! 我禁不住叫了一声:“三爷。” 漆黑的空间里没有回应,我心里骤然冒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他死了? 这,很有可能。抬头望望山壁,黑乎乎的不见顶。这么高的悬崖开车栽下来,我能活着就是个奇迹了,三麻子恐怕真进了阎王殿了。 我不由恐惧起来,艰难地站起,踉跄着走到那汽车残骸前,嘴里叫着“三爷”,弯腰伸头地往里查看,又伸手在车厢里摸了摸,只摸到了一个变了形的方向盘,而没触到任何柔软或僵硬的躯体。 三麻子呢?我抚了下胀痛的脑袋,又轻喊着沿周边寻了起来。 难道他自己醒来,撇下我独自走了? 不可能,三麻子虽然心黑,但对我不会这么做。 我心里嘀咕着,继续磕磕绊绊地在周边草丛里摸索着寻找,忽然又想起了裤兜里还装着盒火柴,虽然我不抽烟,但为了预防万一,跟三麻子学的。 我从兜里掏出火柴,蹲身划了一根,借着微弱的亮光急急搜寻,一片地方没有,就再换个地,再划根火柴四处瞅瞅。 当我挪了第三个地方,划到第四根火柴的时候,亮光一闪,我猛然看到几米外的草丛里有一颗血糊糊的脑袋。 心头猛地一紧,扔了火柴棍就爬了过去:“三爷,三爷……” 我急叫着,抱住他连连摇晃。 三麻子半点没反应,真挂了? 我嘴一咧,扑在他身上呜呜大哭起来。 三麻子虽然可恶、可恨,但毕竟我们在一起一年多了,要说没感情那是假的。 我哭喊着,摇晃着他,心里酸的要死。 三爷,大仇还没报呀,你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你连自己都对不起呀,还有,你说过等报了仇给我买房买地娶媳妇的。房子要大的,地要肥的,媳妇我只要玲花和荷花,可……如今,你不但啥也没干成,还要我给你处理后事,这个情,你下辈子还吧。 我放下他,起身摸索着从汽车残骸里找到了块铁片,摸到一块平坦有土的地方,跪身挖了起来,只是,每用一次力,头就一阵痛,头破了多大个窟窿我不知道,也不敢摸,我怕用大了力,把脑子鼓出来。只好又坐在地上挖。 若十多分钟后,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就挖好了。我也浑身被汗水湿透了,仰身躺在草地上歇息了会,又爬到三麻子身边,想把他抱起来放到土坑里埋了。 可我试了几次,终没力气能抱起他,唉,我能磕磕绊绊地站起来也就不错了,哪还有力气再抱起个人来? 我又一屁股坐在地上,喘了几口气,想把他拖进坑里去,埋了,再在坟前磕几个头,也算是给他送终了。 我心里这么想着,伸手抓着了他的一条腿,咦?咋硬邦邦的?这才恍然想起那是条假腿。又放下,抓住那条真腿,刚一拽,忽听“啊”的一声叫。 我脑袋轰地一炸,咕咚一屁股又砸在了地上。 这,这是三麻子发出的声音吗? 我心里恐惧又疑惑着,小声喊道:“三爷,三爷……” 三麻子没有应答。 我娘,难道我脑袋出幻觉了?还是耳朵出毛病了?刚才是确确实实地有人“啊”了一声呀,峡谷里只我和他,若那声音不是他发出的,难道是个鬼? 我想到这儿,头皮不由一阵发麻。 不管咋的,要确认一下啊。 我大着胆子爬到他身边,用手试了试他的鼻子,没感觉有气息。又摸索到他的手腕,探指一压,咦?这还有脉博呀,虽然很慢很弱,但脉博跳动就说明他还没彻底挂了。 我大喜,转头看看那土坑,暗暗后悔自己太鲁莽,也太没经验,真是白费了力气,起码暂时用不上了。 既然三麻子还活着,那么,接下来就要设法把他背出山谷,去乡村寻找郎中了,这样也许还有一丝希望,否则呆在这荒无人烟的荒山野谷里,只有等死。 三麻子没死的信息给了我精神的力量,我把他扶起来,贴在背上,把着他的双腿奋力站了起来,沿着谷底一步步向前走去。 我不知道前面能不能出去,也许会越走越深,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更是未知数。 但心里清楚,只有走,或往前或往后,我们才有生的可能。 这股力量支撑着我,在茫茫黑夜中奋力向前,向前! 我不知走出去了多远,只感觉身子越来越重,喘气也越来越急,汗珠子似雨点似的不停地往下掉。 渐渐地天色有些发灰了,我艰难地抬起头看了看周边,还是除了山就是草木。到处影影绰绰的,似一片永远也走不出的蛮荒之地。 歇歇吧,这一路走下来,虽然我已歇了不下十几次,停步的间隙也越来越短,但体力还是有减无增,脑袋涨的也越来越大,像罩着个磨盘,压的我几乎要抬不起来。 当我又一次放下要起来的时候,却绝望地发现,我再也背不动沉重如山的三麻子了。 我哭了,哭我的无能,哭我的无助。 哭完,还得要继续往前走呀。 背不动他,那就把白衬衣撕成条,把他捆在脊梁上吧,总之,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四肢还能动,就不能扔下他,因为他还‘活着’呀。 我把三麻子捆在背上后,腾出双手抓着身边的一棵树干,又艰难地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继续沿着山谷往前移动。 其时,天色已经亮了,但太阳还没出来,天空灰蒙蒙一片。 当我来到一处断崖绝壁,转而四肢并用,爬上侧面一个缓坡的时候,放眼望去,终于发现了群山之中,不远处的山坡上竟隐隐有一座房子。 心里不由一阵惊喜,那儿应该有人家吧。 我拄着根树枝子磕磕绊绊地下到了沟里,望望那座房子,又四肢并用,一点点往上爬去。 当我耗尽全身最后一点气力爬到那座房子前,抬头一看,竟发现这是座寺庙,不,准确地说是个尼姑庵。 而且,院墙高深,大门紧闭。 我驮着三麻子沿石阶一点点爬到院门前,艰难地抬起头,拼尽全身的力气喊了一句:“有人吗?” 说是喊,也许只在喉咙里咕噜着,或者连咕噜都没有,就一头栽在地上,昏了过去…… 当我又一次醒过来,睁眼看到的是一片黑黑的屋顶,木梁上还挂着几串长长的红辣椒。 这是哪儿?噢,尼姑庵? 我想起了此前晕过去的景象,便转头望去,看见的是一个窗户,阳光从窗棂之间射进来,落在了我的身上。 不,准确地说是被子上,显然,我是被人搭救了。 我心里一热,又转头望向另一侧,发现这屋子不大,也空荡荡的,门后还有两把扫帚。 我活了,那三麻子呢,他去哪儿了? 我刚抬起头来,眼前忽然感觉天旋地转,又险些晕了过去。 就在这时,我听见房门“咯吱”一声响,应该是有人进来了。 我下意识地叫了句:“三爷……” 没有任何应答,而且脚步声也很轻,我感觉到一个人慢慢地走到了我的床前,却并不作声。 我睁开眼,朦胧地望去,只见一个头戴僧帽,身穿灰色僧衣的人端着一个碗,站在床边默默地看着我。 这人,柳叶眉,挺鼻梁,白白的脸蛋,红红的嘴唇,圆润的下巴,眼睛水灵灵的。 咦?咋这么面熟呢,我好像在那儿见过,她是谁呢? 我极力皱眉想着,但脑袋太迷糊,竟没了影像。 “你醒了。”这个女人轻轻地叫了一声。 我娘!我脑袋轰地一炸,一下子惊呆了。 因为,这声音太熟悉了,肯定在哪儿见过她,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熟悉。 可,可我从没跟尼姑交往过呀…… 第一百七十一章尼姑庵(2) 我紧盯着面前这个尼姑,脑袋晕乎乎的,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是谁了。 发现那尼姑眼里渐渐露出了失望的神色,继而,有了水雾。 她哭了?为啥要哭呢,噢,她是佛门中人,有着大慈大悲的菩萨情怀。 我不愿见女人哭,只好闭上了眼睛,却感觉整个屋子都在转,眩晕的我几次差点呕吐出来。 那尼姑惊叫一声,忙用一只手揉我的胸膛。 “圆慧,怎么了?”门外传来又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苍老。应该是个老尼姑吧。 “他……刚醒来,又晕过去了。”这个叫圆慧的尼姑说道。 老尼姑走过来,可能看了看我,说道:“他脑袋伤的很重,不过能醒来,证明好多了,会不会留下后遗症,那只能看他的造化了。好了,你忙去吧,我喂他喝点汤。” 那年轻尼姑应了一声,又担心地问道:“师父,他能失去记忆吗?” 老尼姑道:“菩萨保佑,看他的造化吧。” 造化?我年轻轻的害了那么多人,菩萨绝不会保佑我的。 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只觉一个热乎乎的汤匙送到了我嘴边,我下意识地张开了嘴,一股热流顺着喉咙流进了胸脯,感觉暖暖的,非常舒服。 “圆慧……”老尼姑不满地叫了一声。 我这才明白过来,那年轻尼姑还没出去。 紧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远去,房门被“咯吱”掩上了。 老尼姑喂完了米汤出去了,我又沉沉谁去。 一觉醒来,睁开眼,屋里恍惚惚的,竟有了灯光,而窗外漆黑一片。 这应该是晚上了。 不过这次,我感觉脑袋清醒了许多,眼睛看景物也更清亮了。 只是,屋内没人。 我试着用胳膊支着床铺,慢慢坐了起来,感觉额头木木的,用手一摸,原来是用布包着的。 这时,我又想起了三麻子,不知他在哪儿,难道真死了?要不怎么没和我一个屋子呢? 若那样,还不如当时就埋了呢,这差点连我的命都搭上。 我急着想解开这个谜,便硬撑着慢慢下了床,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条短裤,我的衣服呢?我转头望望床上,见已叠的整整齐齐地放在床脚。显然是洗了晒干后又拿进来的。 心里不由一阵发暖,女人啊,就是心细,也善良。 我伸手拿过衣服,却只有一条裤子,又想起衬衣已被我撕成布条捆三麻子了。那鞋子呢,地上没有,可能是在来的路上早拖拉丢了吧。 因为这儿是佛门禁地,我一个陌生男人赤着上身也不能出去乱走呀,想了想,就把床上的那条单棉被裹在身上,赤着脚往屋外走去。 虽然仍感觉身子轻飘飘的,但好歹能站住了,也能走路,这就够了,先解开三麻子的下落要紧。 我出了门,外面一片漆黑,但借着屋内透出的灯光,能看到屋外是一个院子,我住的是偏房,正房有五六间,一个门开着,里面也有灯光。 我赤着脚轻轻走到门口,往里一望,见屋子很大,迎面坐着一个慈眉善目的菩萨泥塑。 而菩萨像下,两边盘腿坐着三个尼姑,正在闭眼诵经。 左边,是一个老尼姑,看模样应该有六十多岁了吧。 右边两个尼姑中,一个约五十岁左右,胖胖的,另一个有三十多岁,不胖不瘦,且…… 我刚看到这儿,脑袋轰地一炸,险些晕倒,忙一把抓住门框,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玲花……”我颤声叫了一句。 因为,她戴着僧帽,又是侧着身子,灯光也昏暗,我还不敢十分确定就是我朝思梦想的玲花。 那年轻尼姑随着我的叫声,身子猛然颤抖了一下,转过了头。 就是她! “玲花!”我哭喊着不顾一切地向她冲了过去。 两个老尼姑一下子慌了,忙站起来张胳膊拦住了我。 “你要干啥?不要大声喧哗,这儿是佛门净地……” “出去,快出去……” 两个老尼姑颇为愤怒地驱赶着我往外走,我见玲花低头坐在那儿双手合十,一动不动,知道再执拗下去不会有好果子吃,弄不好很可能被赶出庵,那就惨了。 只好转身出了屋,回到偏房里,暗暗后悔自己不该太冲动。若先不吭声,回来等玲花自己一个人来的时候,再诉说衷肠,那就不会打扰她们了,唉,还是年轻太冲动。 不过,既然找到了玲花,我心里也踏实了,咬牙发誓,不管怎样,这次一定不会再分开。 我心里既激动又忐忑,脑袋也不觉得痛了,在床上也躺不住了,频频溜到门口往正房那边偷望。 只是,原本敞着的大门被关上了,可能是怕我再进去骚扰吧。 还有,不知玲花会不会遭受俩老尼姑的斥责。 对她们来说,这真是引狼入室呀。 我又想起了三麻子,心里估摸着,我这边只有一间偏房,三麻子若还喘气的话,应该在那几间正屋里。 可三个尼姑,起码占两间,一间诵经的大厅,还有一间厨房,还有堆柴草或储藏粮食的房间。 这一算下来,三麻子也没地儿住呀。难道他真死了? 不过又想想,他死了的话,对我来说是个福音,因为从此以后再也不用心惊胆战地提着脑袋跟他去祸害人了。 那样,我带着玲花就去把以前藏下的财宝挖出来,远走高飞,找个偏僻的地方恩恩爱爱,滋滋润润地过一辈子。 我心里就这么矛盾着,激动着,忐忑着,焦急地等待着正房里的灯光快熄灭,那样,玲花她们诵经时间就结束了。 我也会见到她,也自然就解开了三麻子的生死之迷。 正屋大厅里的灯光终于熄灭了,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我忙回到床上躺下,但没敢闭眼,怕一睁眼玲花又没了。 门外轻轻的脚步声传来,我激动地转身望去,突然又一下子僵住了。 进来的不是玲花,而是那个胖胖的中年尼姑。 这尼姑沉着脸,粗声问道:“小施主,你感觉身体好了吗?” 我刚要点头,忽又摇了摇头,呲牙咧嘴地道:“没,头痛,晕晕的,还恶心。” 奶奶的,差点犯浑,我若说好了,她会立马把我赶出庵去,那再想进来就难了。而玲花也肯定出不去。 “哦,”胖尼姑蹙了下眉,眼里明显露出了失望的神色。 “我,我三爷呢?”我装作痛苦地轻问了一声,心里忽然紧张起来,不知她会给出怎样的答案。 “是你背着的那个老者吗?”胖尼姑问道,“他呀,在另一间屋里,不过还没醒过来,脚踝也骨折了。” 我晕,怪不得我动他的脚,他叫了一声呢,原来剩下的那条腿也玩完了,这以后…… 不过没死就好,我心里长舒了口气,又问道:“那,他死不了吧?” 胖尼姑不置可否地抖了下脸皮:“但愿菩萨保佑吧,阿门!” 她说着,双手合十身子微微欠了一下,又对我道:“小施主,早点休息吧,明天也许会好起来的。” 说完,转身刚要往外走,我脑子一闪,叫道:“师傅,我,我饿了,肚子老咕噜。” 我知道,跳水做饭这些粗活,肯定是玲花干,我要吃饭,也许她会趁机过来。 不料,胖尼姑怪异地看了我一眼,冷冷地问道:“你,跟她是什么关系?” “谁?”我一愣,以为问的是三麻子,遂道,“我三爷啊。” 胖尼姑:“我说的是圆慧。” 圆慧?圆慧就是玲花呀,我一眨眼:“她?她是我姐呀。” 也许,她们逼问玲花了,但玲花应该不会说出我俩的真实关系,差十多岁呢。 对,在这儿,我跟玲花暂以姐弟相称,这样她们的警惕性会差一点,我俩相处的时间也会多一些。 “噢……”胖尼姑似乎信了,面无表情地道,“对不起小施主,晚上我们是不开斋的,等明天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带上门。 我听见一声锁响,晕,把门给锁上了,她们这是担心我再和玲花接触呀。 这他娘的,我没办法了,总不能破门闯出去吧,那样就太不像话了,毕竟,是她们救了我,还有三麻子。要不这时候早成孤魂野鬼了。 我无奈地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全是玲花的身影。 唉,没想到近在咫尺,却犹隔天涯啊。 不过,玲花已在身边,终归还能见到的。 只是不知她怎么当了尼姑的,还有这一年来的遭遇。 我就这么想啊想啊,一直想到了脑袋又痛疼麻木,才迷迷糊糊地睡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尼姑庵(3) 第二天醒来,我发觉自己的脑袋有些木,可能是昨晚没睡好吧。 抬眼看窗外,阳光透过窗棂射进来,柔和而又温馨。不知名的小鸟在墙外的树林里叫成一片,各种音调都有,有些烦。 我慢慢坐起来,发现床角多了一片灰蓝色布片,拿过来一看,是一件无袖的汗衫,布是旧的,但针线是新的,床边的凳子上放着一碗稀饭和两个窝头,还有一碟咸菜。地上放着一盆清水。而且,床下还摆着一双新布鞋,一看就是刚做的。 玲花?难道她一夜没睡?我心里一热,泪水又模糊了双眼。 我穿好衣服,匆匆吃了饭,开门出了屋,急步向正屋大厅走去,然而,大厅里除了那尊菩萨像,空荡荡的再无一个人影。 玲花呢?我转眼四望,见院子已打扫的干干净净,从院门口到厨房间撒着一道水痕。 她应该挑水去了吧。 我忙跑进厨房,屋里还是没人,转身又向院外奔去。 出了院门,顺着时有时无的水迹,拐入了一片小树林,发现一条小道直通林子深处。 我沿着小道冲出林子,忽见一个头戴僧帽,身穿僧衣的人正蹲在溪边用木瓢一下一下地往身边的木桶里舀水。 那赢弱的背影,不就是我朝思暮想的玲花吗? 我鼻子一酸,轻轻叫了一声:“玲花……” 几步奔了过去。 我以为玲花会回身转头,或惊喜地站起来扑到我怀里。 可,她没这么做,只是在我喊出她的名字的一刹那,舀水的动作停了一下,又继续低头做着。 “玲花!”我奔到她身后,蹲身从后面抱住了她,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 我感觉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但仍然一声不吭,也没回头,只是停止了手中的动作,淡淡地道:“都过去了,请你……这样不好……” 啥,啥?她要放弃这段感情,一辈子呆在这深山幽谷里孤寂终老? “不!”我哭喊一声,抱着她起身站了起来,急急往树林子里走去。 她显然是吓坏了,在我怀里连连挣扎:“你,你……请不要……我,求你放开我好吗?” 她奋力挣扎着,哭了。 我心里猛地一沉,完了,难道她真的皈依佛门,不食人间烟火了吗? 不,不会的,她心里一定还有我,要不我身上这汗衫,这鞋子…… 我一阵百感交集,低头硬亲住了她红润的嘴唇。 她徒劳地挣扎了几下,渐渐地,渐渐地放弃了,只那么闭着眼,眼角咕咕地溜出了两行泪水。 玲花呀,我心里一酸,抱着她慢慢坐到了草地上,但嘴还是紧贴在她的粉唇上,她闭着眼一动不动,既不配合,也不挣扎了。 好久,我抬头长出了口气,又把脸颊贴到她的腮上,紧紧拥着,哽咽着诉说了我为什么突然离开她,以及这一年来的思念和寻找。 当然,我是绝对不敢提和荷花及“大花瓶”她们的事的。 而是极力把我塑造成一个有血有肉,敢爱敢恨,忠贞不移的男子汉。 玲花闭着眼,流着泪,在我怀里听着,听着,身子慢慢地主动贴了上来,双手搂着我的脖子,头拱在我胸口上,突然呜呜大哭了起来。身子随着哭声,急剧颤抖着,像个委屈的孩子。 我也紧紧抱着她,心里却发出了莫名的火焰,三麻子呀,三麻子,你这个杂种畜生,为了一己之私,生生把我俩拆开了,你算个人吗,畜生不如,老子以后绝不会再听你摆布了。 我要玲花,要过安稳的日子! 我轻轻抚慰着她的脸蛋,嘴里说着一些安慰的话,使她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 也知道了她这一年来的悲惨遭遇。 原来,那晚我俩在那个女人家里分别后,她就老实地蹲在院墙下等啊等,当听到村子里枪声大作,喊杀四起的时候,她心里唯一挂念的是我,最后,等一切声响都平息下来后,还没我的身影出现。 她急了,敞开院门跑了出去,却见一群乡民举叉舞棍地向她家那方向呼喊着冲去。 她以为我们出事了,就跟着村民往家跑,但还没到院门口,就发现了一堆死人。 她懵了,哭喊着扑上去翻找我的尸体,却没踪迹。 后来,她想起了我曾对她说的话,认为我们去了济南了,就挎着个包袱,独自上了路,风餐露宿地往济南奔,目的就是要找到我。 后来,她身上的钱花完了,就一路乞讨着,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终于来到了济南府,但那儿因日军即将打来,整个城区和郊区乱成一片。 盗抢成风,杀人强 奸遍地都有,她因是个披头散发又邋遢的乞丐,没人对她动心思,侥幸躲过了这场灾难。 在城里寻了我几天,见这儿能跑的人都跑了,渐渐成了一座空城,心思我们也不会傻留在城里了。 就在鬼子到来的前夜,她跑出了城,又流落到了附近的乡村,继续打听我的音讯。 秋天过去,冬天来了,这期间,她又几次反回城里寻找我,又一次还差点被几个日本兵在街上练了刺刀。幸亏有条狗从胡同里窜出来,把那几个鬼子兵引走了。 流落异乡的滋味是可想而知的,后来,她想想,我们既然不在济南,应该又回潍县了吧,就抱着这一丝幻想,又千里迢迢地一路要着饭往回返。 因为当初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只穿着单衣。而冬天来临,她又没钱买,就那么冻着,脚和手都冻破了皮,最后,在一个初雪的冬夜,她昏倒在了一家院门前。 救她的是一对老夫妻,但他们也穷的家徒四壁,连自己都吃不上饭,哪能养活她? 老夫妻俩就劝她找个勤快的男人嫁了吧,他们村里就有几个不错的光棍,人老实,也能干,吃饱饭是没问题。 还有一家土财主,也想再纳个妾,她连想没想就拒绝了。 最后,在那对老夫妻的指点下,她来到了深山的这个叫“十梅庵”的地方,削发当了尼姑,从此一心向佛。 她说,她以为我早把她忘了,也不会再相信任何男人了,长夜孤灯,心如止水,是她来到“十梅庵”的真实写照。 但昨天早上,当她开了庵门,准备跳水,却发现了昏倒在门口的我和三麻子。 当时因我们都满脸血糊糊的,没认出来。 后来,她师傅用布片蘸着水在清理我们伤口的时候,她认出了我,震惊不已。 但心里暗暗发誓,不会再和我有男女之爱了,最多以姐弟相待吧。 可昨晚我冲进大厅里的哭喊,使她心如刀绞,也终于知道,是骗不过自己这份深埋在心里的感情的。她想,冥冥之中,我们又能在这儿相逢,应该也是天意吧。 我被赶出大厅后,她们诵完经,老尼姑把她叫进屋里,问了原因,她也说我们是姐弟。老尼姑叹了口气,再没吭声。 她一晚上没睡,估摸着我的身架和脚的大小,连夜给我做了汗衫和一双鞋子,那鞋底是多层布的,可能不顶磨。 她说完了这些,我已哭成了泪人,跟玲花相比,我特么连畜生不如啊。 什么一个人一辈子,永远不碰别的女人,你若相信男人的嘴,还不如相信世上有真鬼呢。 这话,过去、现在还通用。当然,也有极个别,极个别的男人会真的在诱惑面前不动心,只深爱着一个女人。其他多数人是“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你没出轨,那是因为身边没那个环境。 当然,我属于没环境而自己创造环境的人渣。 我们互诉了衷肠后,怕老尼姑起疑心,便起身,我去溪边挑起水桶,玲花跟在后面,沿着树林幽径向回走去。 果不然,刚走到林子边,那个胖尼姑就出现了,她应该是见玲花这么长时间没回去而预测到了什么。 我心头一紧,忙叫一声:“师傅!” 那胖尼姑沉着脸,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低眉顺眼的玲花,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我早想好了托词,顺口道:“我来帮着我姐挑水呀,我头不痛了,又在这儿遇见我多年不见的姐姐,能不帮吗?” 胖尼姑并没认同,而是把眼光又看向了玲花:“圆慧……” “师父,”玲花双手合十,“我就这么一个弟弟,失散多年……”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我知道她在庵里熏染这大半年,能说出这种假话,心里该多么的痛苦和纠结。 胖尼姑释然了,轻轻叹了口气:“佛祖会保佑你们的,回去吧。” 她说完,闪到了一边,我挑着水,和玲花急急向庵里走去。 庵里的厨房不大,但水缸不小,能盛下四五担水。 我把水倒进缸里后,又去挑了一担,这才满了。 接下来,我向慈眉善目的老尼姑提出我要看看我三爷。 她便引领着我,向尽西头的一间房子走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我和玲花 老尼姑领着我来到西屋门口,轻轻推开门,进了屋里。 屋内有些昏暗,空间也不大。 床上,三麻子躺在那儿,额头上缠满了白布,一只脚伸在被子外面,脚踝处缠着布条,还用两块板子捆着,而那一条假腿则放在了他身边。 我知道那假腿里藏着不少金银财宝。这个,老尼姑也应该发现了吧。 “三爷……”我轻轻地叫了一声,走到他的床前。 见他虽然苍老,但面色红润了许多。 随着我的呼唤,三麻子慢慢睁开了眼,直直地望着我,嘴唇颤动了几下,却没发出声音。 老尼姑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托佛,对我道:“我已给他服了药,但一时半会他还恢复不过来,只能慢慢养了。” 她说完,又轻轻叹了口气。 慢慢养,这正符合我的心里,因为我可以和玲花多在这安静的地方尽情地享受一段美好时光了。 然后呢,我们会带着三麻子去挖出埋藏的财宝,过安稳富足的日子。 因为三麻子唯一的那条好腿也折了,没我的帮助,他是寸步难行了,只要我咬住牙根不听他摆布,他也无能力再去报仇。呵呵。 我和老尼姑出来后,见玲花和胖尼姑挎着篮子、扛着镢头刚出了院门。 我诧异地问老尼姑她们要去干啥? 老尼姑说去地里掰苞米。 原来,这尼姑庵外面有几块地,总算起来大约有三四亩。她们就指着这些地过活。春种秋收,跟山外的农民没有两样,有的只是晚上回来独守孤灯,心颂佛祖。 我忙表示要去帮着收庄稼。 老尼姑犹疑了下,双手合十,道:“谢谢小施主,不过……” 我知道她要说啥子男女有别或其他狗屁措辞,忙道:“师太,我是个孩子呀,一个是我姐,一个是我上辈,你们……” 老尼姑脸皮抖了下,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那好吧,小施主,注意别累着,你伤还没好呢。” 我应了一声,就向外面窜去。 能跟玲花在一起,干啥我都愿意。 我出了寺门,远远望见玲花和那胖尼姑正顺着小路往山坡地里走去,我追了上去。 两人大感诧异。尤其那胖尼姑,眼神非常愤怒。 我忙说了是师太答应我来帮着我姐收割庄稼的。 胖尼姑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 我跟着她们来到地里,先用镰刀把苞米秸秆割倒,她俩人跟在后面从秸秆上往下掰苞米。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这话绝对是有科学根据的,当然,在这儿只我和玲花,不包括那个胖尼姑。 没一会,我就把这块不大的地里的苞米秸秆全部放倒,紧接着回来用扁担把两个装满苞米棒子的篮筐挑了起来,大步向庵里走去。 半上午干下来,胖尼姑乐了,说比她们以前干一天的活还多。 我见玲花在她身后抿嘴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上午大约十点左右,太阳老高了,晒得人也热辣辣的直冒汗。 这时,从山谷里冒出了几个人影,我一愣,忙跟她俩说了。 两人起身顺眼望去,细瞅了一会,胖尼姑道:“噢,是香客。” 她说完,转头看了我一眼,道:“我要回去招待施主们,你们先在这儿干着。若我不回来,等天晌了,你们就回去吃饭。” 我娘,竟有这等美事?太好了。 我激动的差点跳起来,忙点头:“好的师傅,我和我姐把下面那块地里的苞米秸秆割倒,差不多就晌天了。” 胖尼姑点了下头,看看那几个香客走近,便拍拍身上的草屑,快步向那边的小路走去。 而那几个香客是女的,总共四个人,俩丫头,俩中老年妇女,这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家眷吧。 看样子她们经常来,远远望见胖尼姑上了山道,一个妇女就扬手跟她打招呼。 我和玲花对望一眼,提着篮筐向下面的地里走去。 这块地不大,能有二分吧,换算成平方米,差不多一百多平。 我先把地边几棵苞米割倒,偷眼望着胖尼姑和几个香客说说笑笑的进了寺门,便神神秘秘地对蹲在地上掰苞米的玲花道:“她们进去了。” 玲花回头望了眼,道:“快割吧,师父要我们上午干完这块呢,还要把棒子挑回去。” 我晕,她咋当了几天尼姑,就成了圣人了。这若在以前,早扑上来抱着我亲开了。 我哪能听她的?小步过来,拽着她的胳膊就往苞米秸秆里拖,玲花犹豫了一下,便顺从地跟着我钻了进去。 我抱着她低头就亲,玲花忐忑地道:“我师傅不会突然出来吧?” 我道:“出来也是下午了,她还要忙着伺候那些人呢。” 说着,手就扯她的衣服,玲花忙推开,说别弄破了,我自己来。 瞬间,她又恢复到了以前的野 性。 这才是我的玲花呀。 她的皮肤还是那么白…… 激 情过后,我用手抚摸着她的身子,轻叹了口气,说从今以后咱再也不要分开了。 并提出等三麻子伤好的差不多了,就带她一块走。 “真的吗?”她一听,兴奋地坐了起来。 我点了点头:“真的,我发誓,这辈子咱永不再分离,一直到老。” 玲花看着我,抿了下嘴唇,眼里竟有了泪花,伤感地说我比你大十多岁呢,我老了的时候,你还年轻。 我说男人易老,再过三十年,四十年,我们就都一样了,甚至我比你走的更早。 她听了,埋头趴在我胸膛上亲了一口,又抬腿跨在了我的身上,坏坏地道:“那好,小公马,我要骑你一辈子,只要到时你不嫌我老就行,嘻嘻。” 说着,抬起屁股就压了下去,我嗷的一声…… 惊天动地的叫声,令我们陷入了疯狂之中,她的野 性,她的温柔,她的善解人意,使我体会到了和她在一起的幸福满足感。 我们又相偎了一会,看看太阳已挂在了中天,忙起来匆匆穿上衣服,我抄起镰刀,霹雳咔嚓地一气把整块地的苞米秸秆放倒,转头见玲花在大汗淋漓地撅着屁股急三火四地掰着包谷,心里暗暗感叹,这若是我们家的地,我俩在这儿,该多好呀。 掰完了苞米棒子,我挑着满满两大筐苞米棒子,和玲花回到寺庙里。 一进门,迎面见大厅里老尼姑还在和那几个妇女讲经。而灶房屋顶的烟囱上也在冒着烟。 显然,胖尼姑还在忙活。 心里不由暗暗后悔回来早了,要不和玲花再在地里温存会多好。 我们把包谷倒在院子地上,我摊晒着,玲花洗洗手就去灶间帮胖尼姑忙活去了。 抬头看着她的屁股在肥大的裤子里一扭一扭,我心里美滋滋的。 真是个好女人啊。 中午吃了饭,我去三麻子房间看了看,他还那样,便回到自己的屋,躺在床上睡了会。 说是一会,一觉醒来,抬头看看窗外,太阳已偏西了。 我晕,我忙从床上跳下来,奔到门外,见老尼姑坐着个板凳在院子里扒棒子上的玉米皮。 而玲花和胖尼姑应该早下地了。 可怜的玲花,昨晚一夜没睡,今上午又……她身体能吃消了吗? 我心里一阵伤感。 走到老尼姑身边,叫了声“师太”。 老尼姑闻声转过头来,问睡醒了吗,我点了下头。问我姐和师傅呢? 老尼姑说早早下地去了。 我说声我也去,就急步出了院门,匆匆赶到了地里,和玲花她们干了起来。 晚上,玲花给我端来一盆温热的清水,说快洗洗早点睡吧。 我问你呢,她说还要到大厅里去陪着师太、师父诵经。 我暗暗感叹一声,搂着她轻轻拍了下肩膀,说以后,我不会让你这么累的。 玲花咬着嘴唇,点了下头。 第二天,因为地里的包谷都收上来了,其他花生和红薯啥的还没成熟。 我们便都坐在院子里扒苞米皮。 有两位老尼姑在场,我和玲花就不敢放肆了,但一举一动,每一个眼神都透着慢慢的幸福。 以后的几天里,跳水、打扫院子的活,我都包了。有时去地里捆秸秆或刨苞米根,胖尼姑也不跟着了,只我和玲花去。 而这也是我们巴不得的机会。 这样甜蜜又忐忑的日子过了半个多月,因为我和玲花装的好,俩老尼姑竟没看出破绽。 而在这期间,三麻子的病情和伤情都有了很大的好转,能说话了,但还不敢下地。 他问了我们栽下悬崖后的经过,对我很赞赏,对老尼姑她们也很是感激,从他那条假腿里摸出一个金锞子,送给老尼姑,人家自然不要。 但三麻子说这是香火钱,老尼姑才收下了。 接下来,我们暗暗打算着要离开这地方了,而这也是决定我和玲花未来命运的一场决定。 第一百七十四章又遇一枝梅(1) 那是一个夜晚,正是玲花和两个老尼姑在大厅里诵经的时间。 我在三麻子屋里,在昏暗的灯光下,他提出要离开“十梅庵”,我提出要带玲花一块走。 他怪异地看着我,半天才问道:“为啥?” 我说我喜欢她,这辈子不会再分开。 三麻子嘲讽地笑着摇了摇头。显然他不赞成。 我急了,红着脸道:“不管你同意不同意,反正我要带她一块走,你若想报仇,你自己去,若不想报仇,我俩就养你的老,就这样!” 说完,闷喘着,等三麻子的决定。 “好!”三麻子竟出乎意料地赞同了,他轻轻拍了拍手,“小子,是个男人,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更希望你们恩恩爱爱过一辈子。” “真的吗?”我惊喜地望着三麻子,心里激动的差点跳起来。 我娘,我原本以为他会竭力阻止,没想到却这么痛快就答应了我的条件。麻子,好人啊。 我兴奋地问道:“那咱们啥时走?咱俩可以光明正大地离开,但玲花要偷偷地,这得提前和她约好时间、地点,在哪儿汇合……” 我数算着,跟三麻子和盘托出了计划。 三麻子欣赏地点了点头:“郭子,三爷我坚决支持你们,不过……”他话锋一转,“咱们出去后,到哪儿落脚呢?” 我顺口道:“找个偏僻的地方,买几间屋,再买些地,跟你说的那样。” 三麻子不笑了,皱眉望着我:“哪儿是偏僻的地方?” “咱找呀,中国这么大,我就不信找不到个没人的地方。”我理直气壮地憧憬着,“到时,你只呆在家里,我和玲花下地干活,保证饿不着呢。” 三麻子听了我的话,又笑了,不过这次是苦笑,他长叹了口气,摇摇头:“唉,小子,你特么太天真了,是,中国大着呢,可鬼子和汉奸也多着呢,咱们能去的地方,难道他们就去不了吗?” 我娘,这话把我堵的张口结舌,眨着眼,半天没回答上来。 紧接着,三麻子口气凌厉地给我分析起了天下大势:自去年七七事变后,日军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大半个中国,东北、华北及长江流域全部沦陷,可以说,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鬼子或汉奸。别说在山东这块儿找不到一席安稳之地,就是东北深山老林里,几百上千年无人去的地方,也早被鬼子汉奸梳理了个遍。 又从远说到近,从大说到小,说你以为十梅庵这地方鬼子就来不了了?告诉你,那是鬼子刚在这儿站住脚,还没铺开,到时一铺开,别说尼姑庵,就是深山旮旯里的一间小草屋,他们也会去戳几刺刀,点把火。 又说我们在重庆时,他听人说,南方某深山里一对母子一辈子没迈出过大山一步,而鬼子竟神神叨叨地进来了,母子俩忙热情地招待,但下场是,鬼子割下了儿子的那玩意,塞进了老母亲的嘴里…… 三麻子说的是唾沫星子四溅,我听的头皮发麻。 最后,他总结道:“所以,小子,诺大个中国,真特么就没咱爷们的安身之地啊。” 我晕,三麻子说的也太悬乎了吧,那我和玲花就不能在一起了? 不对,山外那么多人家,鬼子也没全杀光呀。这家伙是故意在吓唬我。准确地说是在忽悠我,目的就是不让我带玲花。 麻子,你狗日的心是何其毒呀!老子绝不能再上当。 三麻子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又道:“小子,实话跟你说了吧,你以为咱们在济南城用‘疯狗’杀死了黄福贵的女婿,就真的天衣无缝了?别人可以认为那是疯狗的撕咬,但绝对是骗不过那个姓黄的……” 我一愣:“他,能看出来?” 三麻子并不答,而是继续说道:“我今天再告诉你个秘密,在山东地界上,我所知道的,目前只有两个人会摧诈尸体,一个是我,另一个就是那姓黄的,而他女婿陈冠希被诈狗袭击,他第一时间就会猜到是我出手了。” “那,那他只怀疑你,跟我也没啥关系呀。” 既然这样,我特么干脆就跟三麻子分道扬镳,反正他们抓的是他,而不是我。 我想到这儿,不由暗暗发喜,这正是个好借口呀,嘿嘿。 不料,三麻子却冷哼一声,道:“别想美事了,小子,你以为那些警察和日军特高科是吃干饭的吗?大天白日之下,他们遭袭的附近都出现过什么人,什么车,钱庄里的伙计看不见吗?查车,人死了,但还有旅馆呢,只要他们在全城一拉网,你我还能隐形吗?还有去年的德县通缉,这特娘的扎翅难逃呀……” 我听到这儿,又傻了,狗日的三麻子呀,这么说,我早已被他绑在了同一条破船上了,想单独苟且偷生的美梦也彻底破灭了。 那么,我真的就不能跟玲花在一起了吗? 不,一定能在一起! 这是三麻子给我的定心针,他给我出了个主意:先把玲花留在这儿,等我们出山慢慢寻找安全之地,找到后,再回来接她。否则,现在带着她东窜西跑,不定就碰到了鬼子的枪口上了呢,从济南来这儿的路上就是个例子。若那样的话,你能对得起玲花吗,人家可是无辜的呀。 他这么一说,我原本坚定的心又动摇了。 仔细想想,也是这么回事,若真不顾一切把她带出山外,遭遇不幸,那真是后悔一辈子呀。还是按照三麻子给出的主意稳妥些。 反正这回知道了玲花在哪,到时在外面落了脚,再回来接她更安全。 我被三麻子说服后,第二天又找机会跟玲花说了我的想法。 她先是一愣,继而大哭,说死也要跟我一块出去。 我知道她一时拐不过这个弯来,就苦口婆心地一一列出了我面临的困局和出山后的风险,以及我们以后的打算。 最后,玲花也勉强同意了,说那早点来。 她的工作做通后,我又担心起万一如三麻子说的鬼子来这儿,玲花她们岂不遭殃? 三麻子就跟老尼姑说了山外的局势,要她们提前做好准备。 老尼姑先谢了,又说这儿几十年前就有了暗室,目的就是躲避战乱的,请我们放心。 这样,又过了半个多月,三麻子敢拄着拐杖下地了,我也帮玲花她们收完了庄稼。 其时,已是深秋季节,漫山遍野的草木有些苍黄了,天上的大雁一群群地往南迁徙。 我们也该走了。 在老尼姑的安排下,我和玲花去山外的农家买了一头驴,也趁着这最后的机会在野外疯狂了一番。 农历九月初,我们便告别玲花她们,踏上了未知的征途。 当我们走出老远,下到山谷里,我回头望着渐渐隐在了群山丛林中的十梅庵,还能望见玲花那羸弱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山门前,朝这儿眺望着,眺望着…… 她的身影和大山丛林交融在一起,似一幅美丽风景油画,苍凉而又淡雅…… 第一百七十五章又遇一枝梅(2) 从尼姑庵出发后,我们星夜往潍县地界赶路。 饿了,就在路边啃个玲花特意给我们做的烙饼,困了,就在山沟或树林里睡一会。 这样,不到两天的工夫,我们终于来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奶 头山。 这儿既是我们的藏宝地,又是我们的伤心地。 当初我和三麻子就是在这山区被国军冲散抓了壮丁的。 一年来,我们九死一生,又回到了原地。不感慨是假的。 我牵着毛驴驮着三麻子,走在熟悉的山谷里,频频抬头寻找那片藏宝的树林。 一年多来的战乱,不知那片树林还在不,若被炮火轰平,或树木被人砍光,仰或是被人发现挖走,那我们当初真是白忙活了。 其时,已是中午时分,太阳高高地挂在中天,阳光虽然很毒,但已没夏天那么闷热了。 阵阵爽风从山谷深处吹来,既惬意又舒适。 三麻子骑在驴背上又哼起了小曲,不过这次不是《十八摸》了,而是《小寡妇上坟》,这曲调悲戚戚的,听的人心里怪不舒服的。 忽然,我的眼光落在前面那处山坡上不动了,那儿,松林依旧青葱,植被还是那么茂密。那,不就是我们藏宝的地方吗? 我忙冲三麻子喊道:“三爷,那儿,那儿,你看见没?” 三麻子疑惑地望了一眼,转头问道:“咋的了?” 你娘,你连藏宝的事都忘了?难道真摔脑残了? 我道:“咱藏宝的树林子呀,你忘了?” “噢……”三麻子似乎才突然想起来,转头四下看了看,道,“咱上去瞅瞅,正好也歇息会。” 我高兴地应了一声,牵着驴急往前走了段路,来到那片树林下,又拽着驴爬上了半山腰的那片林子里。 这儿,没见有翻动过的痕迹,里面杂草灌木也很深。 我暗暗松了口气,把三麻子从驴背上搀扶下来,坐到一块树下的石板上,拴好了驴,就开始凭着记忆在林子里四处寻觅起来。 当然我是不能把财宝挖出的,看看那地方,只要没被动过就可。 这样,我找了一圈,确定了四五个地下的藏宝点,又返回到了麻子身边,偷笑道:“三爷,还在,嘿嘿。” 三麻子嘴一撇:“小子,放心吧,这荒山野岭,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没人会来……” 话刚到这儿,忽听远处传来了“啪啪……”几声枪响。 我猛地一愣,吓昏了,这,这他娘的咋又来了大兵了?去年我们也是在离这儿不远的地方被国军抓了壮丁的,难道今天又要玩完? 不可能,上次是我们在山谷里,迎面跟他们撞上的,逃不及,而现在我们是藏在山坡树林里,只要他们不上山来,就发现不了我们。 我想到这儿,稍出了口气,转头看看三麻子,他却背依着树干,正闭眼打盹呢。 我急了,忙推了他一下,道:“三爷,下面打枪了,可能是大兵来了。” 三麻子眼不睁地道:“听见了,咋呼个啥,他们走他们的,咱歇息咱的,神眼能看到咱?大惊小怪地,没点出息。” 我晕,这家伙还真练到了大神的境界了呢。 我讨了个没趣,只好悻悻地转过身,往山下瞅。 但怕真有人阴差阳错地爬上来,就弯腰溜到林子边,趴在一簇灌木丛后,透过枝叶缝隙,眯眼向下面山谷观望着。 没多大一会,我隐隐望见从西面山谷里影影绰绰地走来一队人马。 队形稀稀拉拉的,约有十多个人,皆清一色的黄军装,中间还有几顶钢盔,在阳光照射下闪闪发光。 这应该是鬼子的队伍,而且从头盔的数量来看,正宗的小鬼子其实只有三四个,其他都是二逼伪军,另外还有几个穿杂色服装的,应该是汉奸吧。 渐渐地,他们走到了我们所在的正下方,山谷跟树林的垂直距离也不过一百多米,他们的身影也清晰起来。 我心里暗暗地数着人头,最前面的是两个戴大盖帽的伪军,长枪背在肩上,大摇大摆地开路。 他俩身后是三个穿杂色衣服的人,两边还有几个端着刺刀的伪军护卫着,待遇还挺高…… 咦?我猛地一愣,不对呀,他们咋好像倒背着手被绑着?而且,而且还有个长头发的女人? 我心里嘀咕着,就全神贯注起那三个被绑着的人来,不知他们是啥人物,咋会被鬼子抓了。 这一细瞅不要紧,我脑袋又轰地一炸,那,那个女人咋那么像一枝梅呢? 我懵了,忙又再瞅。 突然,那女人仰头朝这儿看了一眼,我心一抽,终于确定了,她——就是我做梦都不想见到的土匪婆娘一枝梅! “三爷……”我连滚带爬地窜到三麻子身边,急叫道,“鬼子,鬼子抓到了一枝梅……” 我话刚落,三麻子猛地睁开了眼,惊讶地望着我:“啥?一枝梅?” 这时,他也不困了,腿好像也不瘸了,一个翻滚扑倒了林子边上,透过草丛向下面山谷里望去。 我也紧跟着溜了过去,伏在他身边,伸手指点着,小声道:“那个,对,俩伪军后面的那个,穿着蓝布衣服……” 三麻子眯眼瞅着,并没吭声,但我听见他喘气声粗了起来。 “三爷,咱咋办?”我忐忑地问道。 说实话,我怕一枝梅,也有些恨,但她毕竟跟我们并肩作战过,也救过我们的命,我不想让她死,更不愿见她落在鬼子手里被残酷折磨而死。 三麻子稍一沉吟,转头道:“快,把驴放倒,别弄出大动静来。” 啥?他又要摧诈驴去袭击下面的鬼子?可,可诈驴一旦开始攻击,那不管是谁,全部一扫光呀,一枝梅也就活不成了。 “死在驴蹄下,也比被鬼子带回去奸杀剖腹练刺刀强,快点!”三麻子看出了我的心思,严厉命令道。 你娘,今天就是今天了! 我抄起一块盘子大小的石头,奔到拴在树下的那头毛驴前,扬手朝着它的脑袋狠劲砸了下去。 毛驴咕咚一头栽在地上不动了。 三麻子连翻几个滚过来,一边让我解开拴着的绳子,一边从腰里摸索出那个万能布包扔给我,他则跪在地上,伸手朝着驴的脑门“啪啪”拍了起来。 我急三火四地从布包里掏出几张黄草纸,刚要揉搓,三麻子道:“不用那个了,银针穿朱砂豆就行。” 我又忙扔了草纸,抖索着捏着银针穿豆子。 三麻子双手在驴脑门上连拍了几十下,又把掌心贴到上面来回揉着,自言自语地道:“热了,这家伙的天眼发热了……” 我顾不得听他啰嗦,穿好两个朱砂豆,问道:“三爷,豆子串好了,我还干啥?” “你?”三麻子忽然一指驴嘴,“赶紧的,把它的嘴掰开,用力大声哈气,不,你先去找根棍子预备着,再对驴哈气。” 晕,这家伙似乎也急昏了。 我忙起身奔到一个茶杯粗细的小树边,双手奋力把它折断,去掉枝桠,扛着奔了回来。 又在三麻子的指点下,双手用力掰开驴嘴巴,闭眼低下头去,奋力朝着其嘴里大声“哈”了几口,旋即又把它的嘴巴合上。 做完这个,三麻子一屁股坐到驴身子上,双手并用,捏着两根银针,在驴的脑门上轻轻捻着。 “动了,它的身子颤动了……” 三麻子说着,又继续捻,我趁着这工夫又奔到林子边山谷里观望。 下面的情况令我不由大喜,因为,山谷里那些个鬼子已经停下来,好似在休息。虽然离我们远,但能清晰地望见他们的身影。 “三爷,鬼子在下面歇息。”我奔回来,兴奋地道。 三麻子并没理我,而是又捏着银针在驴脑门上捻了几下,翻身从其身上下来,喘着粗气道:“好了,准备!” “准备啥?”我一愣。 “抄棍子准备打驴呀!”三麻子有些火窜了。 晕,我满脑子光想着下面的那些鬼子和一枝梅了,竟忘了这一催诈的重要程序。 忙转身抄起那根树干,举手对准了驴的心脏部位。 三麻子则单腿跪在驴头边,眯眼朗声道:“天惶惶,地惶惶,今世你被人奴役死,来生你辉煌来登基……” 我靠,这驴下辈子还能来这世上当皇帝? 我顾不得多想,就在三麻子大吼一声:“起!”的一刹那,我抡棍“咣”地砸中了它的心脏部位,那驴猛地一哆嗦,忽地跳了起来。 几乎于此同时,三麻子飞身一把抹去了它脑门上的银针,扑地抱头。我也闪电般扑倒了地上,跟他做了同样的动作。 只听那驴仰天狂啸一声,“咕咚、咕咚……”蹽着蹄子就窜出了树林。 危险解除,我忙起身奔到林子边,蹲在灌木后观战。 只见那头曾经极其温顺的毛驴,此时似一头狂暴的猛兽,一路呼啸着就向山谷里那群鬼子窜去。 鬼子们正仰坐在路边晒太阳呢,忽听山坡上传来动静,忙转头回望,见一头毛驴向他们奔来,不由大喜,纷纷吆喝着持枪迎上了前。 有两个棒槌为了抓到这从天而降的毛驴,干脆扔了枪,赤手张胳膊地向山上跑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扯大旗作虎皮(1) 诈驴从天而降,可把山谷里的鬼子伪军乐坏了。 十几个人全部出动,咋呼着就去堵截朝他们冲来的毛驴。 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谁不想开开荤? 因为小鬼子那玩意小呀,据说吃了驴鞭就能跟驴那么长,比啥药都厉害。 一个鬼子急眼了,生怕被别人抢了先,张着胳膊,撇着罗圈腿,呜哩哇啦地就冲了上来,在跟毛驴几近相撞的一刹那,他一个空翻竟跳上了驴背。 我娘,看来这个矬子从小练过,艺高人胆大,怪不得他敢这么牛逼。 其他鬼子伪军一见,连声喊好,纷纷跑上去要牵驴。 不料,那驴也突然一个前空翻,咣地一脊背就把那矬子压在了地上,瞬间成了一滩肉饼。 可怜的小鬼子吆,你做梦都不会想到那驴之所以也会空翻,是跟你现学的呀,只是初练乍翻,技艺不精湛,所以没跟你那样转个三百六十度,而只是转了一百八十度就贴地了。 要怪,就怪你那驴徒弟太笨拙吧。 会空翻的鬼子呜呼哀哉,其他鬼子火了,忙转身抄起枪,冲着那诈驴就“啪啪……”猛打。 赤红的枪弹似串串流星,“噗、噗”地射进了驴身上,溅起片片血雾。 那驴毫不畏惧,“嗷”的一声大叫,扬起四蹄,迎头就向鬼子群冲去。 有俩正宗小鬼子大怒,狂吼着“八个牙驴”举着刺刀就冲了上去,“哧哧”地扎进了诈驴的脖子里。 那驴猛一甩头,俩鬼子惊吼着就横空飞了出去,“咣咣”地砸在了路边的石头上,瘫了。 剩下的七八个伪军一看昏了,这特娘的哪儿是驴呀,分明天兵天将下凡了啊。稍一愣证,嗷的一声,撒丫子向前窜去。 两条腿哪有四条腿快呀,只见那诈驴嗖嗖追上,先是一头撞翻跑在最后面的一个伪军,紧接着一蹄子就踏在了他的胸口上。 旋即继续向前飞窜,在一气踩死三四个伪军后,其他几个猛然醒悟过来,忙发一声喊,兵分两路,朝着两边的山坡就窜开了。 危机关头,能逃一个是一个吧。 那诈驴也急了,转身抢先追上了对面的山坡,稀里哗啦顶死了两个,剩下一个一看不好,转身又往下跑,却一头撞在树上,不等其倒下,那诈驴飞奔过去,一头把他顶回到了树干上。 看到诈驴收拾完了对面山坡上的伪军,我这才忽然发现往我们山坡上逃奔的两个伪军已距离林子不远了,忙从地上划拉起两块石头,刚想跳起来掷出去,忽听三麻子叫道:“快,快,赶紧上树!” 我猛然醒悟,对呀,一旦诈驴追上来,我俩也得成了它的殉葬品了。 忙转身抱起三麻子,奔到一棵大树下,我先出溜着三两下爬到最低的那根枝桠上,探身拽着三麻子的手把他提了上去,紧接着又往上爬去。 此时,两个伪军已呼哧着蹿到了林子边。 三麻子抱在树干上大吼一声:“打死他!” 俩伪军早已成了惊弓之鸟,忽听有声音要打死他们,同时猛地一愣,一个伪军心理素质没过关,身子一哆嗦,站立不稳,竟仰身稀里哗啦滚下了山坡,恰好跟飞窜上来的诈驴撞在了一条线上。 那诈驴半点不客气的“噗嗤”踩中了他的脑袋,接着一蹄子又把他蹬了下去。 剩下最后一个伪军更昏了,稍一愣证,不顾林子里的危险,迎头窜了进来。 那诈驴也紧跟而上。 三麻子忽然又喊道:“快,快,往上跑,一直跑,那头驴追上来了!” 伪军一听有人在给他指路,也顾不得多想,穿过林子,闷头向上直窜。 殊不知,林子尽头是一个垂直的断壁悬崖,那伪军稀里糊涂地就飞身跳了下去。 紧跟而来的诈驴也毫不犹豫地飞身窜了出去。 完了,一人一驴,就这么成了肉饼了。 我娘,三麻子呀,三麻子,你这家伙,关键时刻,脑子还一点不迷糊,赞! 要知道,若那伪军不跳悬崖,而是在林子里被驴弄死的话,那接下来就会攻击我们了。 这树虽粗,但驴的力气也是无穷的,况且它还刚学会了空翻,虽然还没练到家,但一个蹿跳飞起来,连人带树枝砸断是没任何悬念的。 阿弥托佛,三麻子,临危不乱,大将风度也! 诈驴和鬼子们都玩完了,我们才想起这次催诈的目的就是一枝梅。 刚才光顾着看人驴大战和自己的安危了,没发现一枝梅她们怎样了。 我从树上出溜下来,又把三麻子接下来,抱着他就向山谷下走去。 说实话,如果一枝梅还活着,我自己是不敢单独见她的,有三麻子我才不怕。 我抱着他踉踉跄跄,磕磕绊绊地还没下到谷底,就远远发现山谷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后冒出了两个人头。 我心咕咚一沉,一枝梅! 我没敢叫她,而是硬着头皮继续往下走。 一枝梅和两个男人也看见了我们,忙喊着奔来,不过她们身上已没了绳子,可能是趁人鬼大战的时候,在石头上磨断了吧。 “大叔!”一枝梅兴奋地呼喊着奔到我们跟前,在我跟她四目相碰的时候,她的眼色还有些犀利。 我心里一颤,忙把眼光移向别处。 她黑了,不过人更利索了。 三麻子在我怀里则朗声道:“大妹子,咋样,没吓着吧,哈哈……” 一枝梅接道:“刚才那驴没被枪打死,我就猜测是高人来了,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那么胆小,呵呵。” 他俩说笑着,来到谷底平地上,我把三麻子放下。 他看看那两个二十多岁的汉子,刚要问,一枝梅忙介绍起来,说她左边的汉子叫大根,右边的汉子叫铁柱,都是她的兄弟。 这么说,这个土匪娘们又干上老本行了?还有,这半年多来,她是怎么混过来的? 这些问题她都顾不得解释,说先赶紧撤吧,这儿闹出这么大动静,弄不好会惊动了别处的鬼子。 于是,一枝梅和那两个汉子急三火四地收拾了鬼子伪军们的枪支弹药,又扒了几个人的衣服,戴上他们的钢盔,领着我们急急向大山深处走去。 我们沿着山谷走了一小段路,又翻过了两座山头,终于到达了她们所栖息的地方——一个大山洞里。 我发现这洞很大,也很深,但洞口却小,只能容两个人并肩进出。 洞的一角堆着一些锅碗瓢盆,还有一堆明灭的篝火。 烟气顺着洞顶上的一个窟窿冒了出去。 这就是“土匪窝”? 我疑惑着,跟三麻子在洞里一处草铺上坐下来。 一枝梅也接着给我们简单叙说了她这半年多来的经历。 原来,她跟三麻子告别后,就在济南府城内外四处寻我的踪影,但找了七八天没我的音讯,加上鬼子盘查的厉害,她在城里的一个小饭馆里杀死了一个对她有企图的鬼子后,就逃回了潍县。 先是回到黑风口,见哪儿已杂草丛生,狼藉一片。她在曾经的聚义大厅遗址大哭了一顿,想起曾和兄弟们出生入死,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快意恩仇的岁月,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遂决定再拉起杆子,落草为寇,不过,这次她定的目标是专打地主恶霸和鬼子汉奸,普通百姓和那些比较仁义的大户一概不动。 这颇有些替天行道的意味。 她的功夫和豪爽侠义的性格,很快召集了十几个汉子,也干了几手漂亮的买卖。 但因缺乏枪支弹药,又都是暂时聚集起来的乌合之众,在遭遇鬼子伪军时,一触即溃。 人越打越少,还有几个乡民因怕死,偷偷开了小差。 今天她率领剩下的四个乡民准备去十几里外的一个村子绑票的,没想到半路碰上了扫荡的鬼子,短兵相接,一阵乱打,两个兄弟没了,鬼子伪军也死了好几个,最后他们三人被生擒。 幸亏遇上我们,要不就完了。 三麻子听完,也简单介绍了我们的遭遇和经理,最后感慨地道:“大妹子,以后有大哥我在,咱们合起火来跟那些杂种干到底!” 一枝梅正盼着这句话呢,忙连连点头说行,并要三麻子当大头领,三麻子坚决拒绝,说我给你当军师。 这个职务正符合他的特点,一枝梅同意了。 那么,三麻子为啥要舍命救一枝梅呢,其实他也是为了自己。 我们都知道,潍县这地盘上,除了鬼子,最大的势力就是黄富贵的孙子,皇协军团长黄长文了,单凭我和三麻子的本事,是根本斗不过他的,更别说万军从中取其首级了。 只有寻找一股力量,先搞乱他们,然后再寻机会弄死那个孙子。 这应该是眼下最恰当,最有希望的复仇捷径。 因为,我和三麻子的头像或许早贴在了潍县城门楼边了呢。 另外,黄富贵的智商和能力,绝不比三麻子差。我估摸着他俩很可能是同门师兄弟,要不咋在山东地界上,只这俩人会催诈尸体呢,而且彼此都把对方摸得很透。 这若不曾经同甘共苦过,是不会结下这样的深仇大恨的,例如战国时的孙滨和庞涓。 我们要弄死黄孙,估计黄福贵不会不提前警觉。 三麻子和一枝梅坐在洞里的草铺上,推心置腹地谈了半天,最后一致认为,要尽快拉起一支队伍,跟鬼子们大干一场,尽早除掉那个汉奸孙子和县政府那帮王八,因为他们也曾参与指挥了围剿黑风寨的战役。 接下来,就进入实质问题了。 现在枪有了,虽然还只十几条,但以后还会更多。钱也有了(三麻子说他去筹钱,我估计他是要把藏在树林子里的财宝挖出一部分来),缺的就是人。 不过,这两样东西齐了,还会缺人吗?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人,因为对鬼子汉奸有深仇大恨的乡民多着呢。 拉杆子的事情谋划好后,三麻子又提出了一个竖旗的重要问题。 因为土匪这名号,几千年来早臭大街了,在老百姓心目中,土匪就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没啥号召力。 那打啥旗号呢? 三麻子说起了我们曾在陕西地界上遇到的土八路,说那儿全民皆兵,斗志昂扬,连七八岁的小屁孩都扛着红缨枪,牛逼闪闪的嚷着要打鬼子抓汉奸。可见土八路的政策已深入人心。 他刚说完,一枝梅眼睛一亮,说咱山东地界上也有啊,在沂蒙山区,听说领头的是一个从少林寺里跑出来的和尚,他们的名号叫啥八路军纵队,那和尚就是纵队的大头领,不过人家不叫头领,称呼司令。据说很能打,鬼子汉奸听着“八路军”这名字就头痛。 三麻子一听大喜,说那咱也叫八路军,你当司令,我当军师。 就这么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这“八路军”的大旗就扯起来了。 一枝梅是八路军司令,三麻子是八路军师爷(后来听说八路军叫政委,就改成胡政委了)。 一枝梅和三麻子,一个司令,一个师爷。 剩下我和大根、铁柱呢,干脆都是副司令。 我知道,在接下来一段很长的时间里,我将被一枝梅完全掌控着了。 只是不知道她还会不会逼我跟她睡觉。 又心思,现在我们是‘八路军’了,她应该不会再欺负我了吧。 唉,谁知道呢。 第一百七十七章扯大旗作虎皮(2) ‘八路军’纵队成立了。 可光有司令、师爷和副司令,没有兵呀。 这个,三麻子早想好了。他让大根和铁柱各自回村招兵买马。 待遇是:愿意参加‘八路军’的中青年,不论男女,每人每月发一块大洋,且管吃管住管穿衣。 啥,啥?有这样的好事? 给地主扛活,出的是牛马力,吃的是猪狗饭,累死累活,一年也不过只有三两块钱。 而当了八路军,混一年就能挣到三四头牛呀,换算成现在,就是好几辆轿车的薪水,而且还不用干活,只拿条枪跟在人群后面咋呼咋呼就行。 这可真是天大的美差呀,比出国留洋都牛逼。 所以,大根和铁柱回到各自的村里一宣传,天还没黑,就呼啦啦就领来了四五十个人,有男有女,都是脸黑体壮的苦力人。 而且还说很多人还没来得及通知,等明天再回去招呼。 这可把一枝梅和三麻子乐坏了,便让全部人员在山洞里站成两排,男人一排,女人一排。 数了数,男的是三十六个,女的是十一个,且有好几对是夫妻。 这都是奔着挣大钱来的,多一个人多挣一份银子嘛。这么简单的算盘,只要不是傻子,谁都会算。 三麻子先选了五个看起来比较年轻漂亮的女人,当伙夫,美其名曰“炊事班” 这是他在国军那儿知道的编制。 至于哪个当炊事班的班长,先干几天看看表现再宣布。 而所谓的表现,就是一切行动听“师爷”的吩咐。 我估计这死瘸子是想选妃子了。 其他六个女人被编为“女子警卫班”,负责司令一枝梅和胡师爷的日常安全。 三十二个男人呢,皆暂不任命官衔,由我和大根、铁柱三个副司令率领。 枪有了,人有了,钱呢?还得吃饭呀。咋办? 我本以为三麻子会让我去那片树林子里挖出些财宝来,但没想到他却把手一指:“郭副司令,你和刘副司令(大根),雷副司令(铁柱),带领几位战士,把那家罪恶滔天的汉奸土豪去灭了。财产充公!” 我娘,这不就是土匪吗,打着八路的旗号,行土匪之实。三麻子,你这家伙是狗改不了吃屎呀。 当然,胡师爷说的是打汉奸恶霸,其财产充公,而不是私分。冠冕堂皇,名正言顺。 那么,三麻子说的“那家汉奸恶霸”是谁呢,其实他也不太清楚。 只是听一枝梅和大根、铁柱说山外有家姓蒋的财主,跟潍县城里的鬼子有勾搭,所以,接着这个名义去锄奸,顺便抄了其财产,何乐而不为呢。 晚上吃了饭后,我们三个副司令,带了八个兵,持枪就上了路。 按说,第一次作战行动,司令一枝梅或师爷三麻子是要亲自指挥的。 可三麻子说抓个汉奸用的着司令亲自出面了?你们去就行,快去快回,别耽误了回来睡觉。 他的意思我懂,是啊,打家劫舍,分分钟的事,跳进院子,杀了人抢了钱赶紧撤。土匪都轻车熟路的事,难道我们‘八路军’就干不了? 然而,当我们趁着夜色,赶了二十多里路,来到蒋家村的时候,却远远望见村中有一个小炮楼,上面还站着两个持枪的家丁。 大根说那炮楼就是汉奸恶霸蒋大宽的家。 我脑袋一下子大了,原以为是个高墙大院,跳进去就能拿人,却没想到人家有这么牛逼的设施和防备。 我们趴在村外的一个路沟里,盯着那高高的炮楼,商量了一阵,都觉得很难打。因为咱们人生地不熟,又在低处,而人家在跑楼上,站的高,看的远,不等我们靠近,就会被发现,那样,一排子枪弹打下来,我们就玩完了。 死人是其次,重要的是给‘八路军’丢了名誉。若是八路连土匪都不如,谁还会跟着你混呀。 这找大哥还要找个牛逼闪闪放光彩的呢,焉尔吧唧的二混子谁瞧得起? 可既然来了,也不能就这么屁不响的再回去呀,我们三个副司令嘀咕半天,决定由我和大根先去村里摸摸情况。 而雷铁柱副司令和其他‘八路军’战士守在村外压阵。 我腰里别着两颗手雷,大根提着条长枪,进入村子后,沿胡同一路溜到了距离蒋汉奸家还有四五十米远的地方,蹲在一墙根后仔细观察起来。 我发现,那个所谓的炮楼,其实是一个用木头扎起来的四方架子,上面也没探照灯,只是一盏马灯。 两个家丁在上面边抽着烟,边打着哈欠。 而蒋家大院门口呢,虽然也挂着一盏马灯,却没人。 大根说,蒋汉奸家里养着七八个家丁,夜里轮流值班,家大业大,在当地是有名的恶霸地主,日本人来了,他又抱上了鬼子的大腿,跟潍县城里皇协军团长黄长文很铁。 而且,据说,蒋汉奸的小老婆跟黄长文还有一腿。 我晕,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们咋不跟胡师爷说呢? 大根说他也没问呀。况且这都是小道消息,是不是真的还不一定呢,谎报军情是要杀头的。咱兄弟私下里说说,权当笑话听而已。 我听了他的话,心里盘算一阵,觉得今晚这仗还是不打为妙。一是没必要为了弄点财宝而冒生命危险,二是即使豁出命去打了,也不一定能拿的下来。 人家高墙大院的,还有七八个会耍枪弄棒的家丁,且都藏在暗处,即使我们冲进去,这黑咕隆咚地,万一有人在墙角旮旯里放黑枪或扔个手榴弹,那死都不知咋死的。 不打了,但也不能就这么走人呀。 我和大根又嘀咕一阵,决定先炸了他们的炮楼,再趁机吆喝几嗓子,接着打道回府。 决定下来后,我从腰里摸出一个手雷,眼盯着‘炮楼’上的两个家丁,一把扯掉拉弦,往墙上一磕,倏地跳起来,狠劲扔了出去。 夜色中,手雷喷着绚丽的烟火,在空中旋转着就飞向了远处的‘炮楼’。 两个家丁突然望见有个东西喷着火焰朝他们飞来,忙叫:“啥玩意,这是啥玩意……” 话没落,只听一声惊叫,紧接着“轰”的一声巨响,火光起处,两个家丁惨吼着窜上了半空。 我和大根忙齐声喊道:“你们听好了,我们是八路军纵队的,八路专打汉奸恶霸,赶快出来投降......” 两人连喊了三遍,不等院子里的家丁反应过来,我俩就转身撒丫子朝村外跑去。 刚跑到村口,就听见村子里传来了“啪啪……”的枪声。 铁柱等人见我们吊毛没伤一根的回来,忙从沟里跑出来,连问咋样了。 我得意地道:“一炸弹炸死两个小汉奸!” “是,今晚咱先警告他们一下,明晚再来端了他们的窝!”大根紧接道。 众人一听,齐喊声好,高高兴兴地就摸黑又往‘根据地’赶去。 这次虽然白忙活一顿,但我也得到了一个重要情报,那就是大根说的黄长文和蒋汉奸小老婆的事,不知这情报能糊弄过三麻子不。 我们一行十多个棒槌,在崇山峻岭中走了近一个时辰,终于回到了我们的‘根据地’。 其时,已是半夜了,但三麻子和一枝梅等人还没睡,在盼一眼望一眼的等我们带回财宝呢。 见我们兴高采烈地空手回来,众人不由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是咋回事。 三麻子和一枝梅见此,脸色也都刷地沉了下来。 “咋回事?”通明的火把下,三麻子盯着我,严厉地问道。 我恨恨的一跺脚,说道:“三爷,你们是不知道呀,那个蒋汉奸,家里有炮楼,还有十几个家丁,十几条枪,不等我们靠近,就轰轰打了起来,我,我奋不顾身,一手雷就把他们的炮楼轰塌了。” “是呀,”大根也紧接道,“一下炸死两个小汉奸,其他人就不敢出来了,只在院墙上往外打枪,我们也靠不了前呀,他们防备太严了,所以就撤回来了……” 我俩这么一说,三麻子和一枝梅对望一眼,不吭声了。 我趁机又道:“三爷,我们虽然没打掉那窝汉奸,但得到了一个重要情报!” 众人闻听,同时一愣,三麻子疑惑地看向了我:“啥情报?” 我忙凑到他耳边,说了黄孙跟蒋汉奸小老婆的事。 三麻子一听,眼睛唰地亮了:“真的?” “绝对没问题!”我赌咒发誓地道。 这下,三麻子不但不再怪罪我们了,反而激动地高声宣布:今晚参加打汉奸的人,每人奖励一块现大洋,且立即兑现! 说完,从兜里丁零当啷地抓出一把耀眼的光洋,由一枝梅挨个喊着名字,分了起来。 这下子,洞里的全体‘八路军’战士都眼红了。 出去跟着跑一趟,毛没少一根,竟还得了一块大洋,我娘,这活好,下次我们也要去! 士气鼓舞起来了。三麻子也连夜谋划了再次攻打蒋汉奸的计划。 只是没想到,我那颗手雷,也把蒋汉奸炸醒了,既然是‘土八路’来了,那正好,老子立功的机会也就到了。他们也连夜做好了守株待兔的计划。 只等我们去送死…… 第一百七十八章扯大旗作虎皮(3) 三麻子打算的很精明,既然蒋汉奸的小老婆跟黄孙子有一腿,那复仇计划就省事多了。 去蒋家村把蒋的小老婆绑到山上来,让黄长文亲自带人拿钱来赎,到时再一网打尽,即使打不尽,只要把姓黄的弄死就行。 当然,一群连枪都不知怎么用的乌合之众,要想跟鬼子汉奸硬拼,只能是鸡蛋碰石头。 所以,三麻子必须用奇兵——诈尸,来对付,否则要想取胜,门都没有。 不过,令三麻子最担心的是,不知黄孙子跟蒋妾的感情到底怎样,若只是互相玩玩,那黄孙子肯定不会出面,最多派些喽啰来平了这事,那我们报仇的计划还要继续费周折。 第二天,我们吃了早饭,三麻子在洞口外开始点兵了。 这次,他要亲自指挥,而一枝梅也也亲自上阵,因为她的枪法好,百发百中,能鼓舞起士气来。 三麻子站在洞外的一块石板上,拄着拐杖,我和一枝梅分列两边,看着两排男女战士们或持枪,或持棍,或举着菜刀、擀面杖一类的武器,立正站在那儿,个个面色严肃,斗志昂扬。 三麻子咳嗽一声,发话了:“兄弟姐妹们,现在我们是八路军了,所以要拿出八路军的气势,一切行动听指挥,不能随随便便……” 三麻子说到这儿,突然手一指一个二十多岁的汉子:“大狗剩!” 大狗剩身高体壮,见三麻子喊他,忙把嘴一咧:“咋了?” 三麻子脸色刷地一沉,转头冲大根和铁柱问道:“这人是谁带来的?” 铁柱忙举手:“是我,他是我表哥,还有我表嫂也来了。” 我看见女排队里有一个眉清目秀,很漂亮的女人朝三麻子羞涩的笑了笑。 她应该就是大狗剩的媳妇吧,我记得好像是在‘炊事班’里做饭。 三麻子哦了一声,冲大狗剩道:“我问你,昨晚你咋跟你媳妇单独跑洞旮旯里睡觉了?” 大狗剩一愣,他媳妇的脸色也刷地红了,忙低下了头,用手扯着衣角。 “她是我媳妇呀,”大狗剩不解地道,“我们在家里也是一个炕睡呀,她说我不搂着她,睡不着……” 话刚到这,人群哄的一声笑炸了锅。 大狗剩媳妇又气又羞,捂着脸扭头跑回了洞里。 三麻子严肃道:“笑啥笑,都给我严肃点!” 众人忙又捂嘴禁声,但仍有女人忍不住发出“吃吃”的声音。 “我们现在是八路军战士了,一切以打鬼子、除汉奸为重,”三麻子扫描着人群,“你们还以为是在家过小日子呀,从今以后,不许再男女混居,只有在打了胜仗后,两口子才能在一块说说话,平时都要以同志相称,知道了吗?” 他这命令,没人,也不好意思提出异议,都低低地应了声:“知道了。” 不过几个光棍答应的最痛快,声音也嘹亮,因为他们不管啥时都没女人可聊。如今那些有老婆的都跟他们一样了,心里也平衡了。或者说是幸灾乐祸? 接着,三麻子布置了这次的战斗任务,女人除一枝梅外,全部留在家把守‘根据地’,男人全部出动。 命令下达完毕,三麻子又让几个汉子去山坡上砍了几棵小树,做成了一副滑竿,由大狗剩和另一个壮实的汉子抬着他,悠哉悠哉地和一枝梅率领我们杀往了几十里外的蒋家村。 其时,已是日上三杆,我们一行三十多人背着枪,扛着棍的沿山谷一路前行。 三麻子仰躺在滑竿的椅子上,给大伙不停地坐着思想政治工作,说国难当头,面对鬼子汉奸惨无人道的烧杀抢掠,连七八岁的,光着屁股的小孩都上阵杀敌了,咱们这些五大三粗的汉子还想做亡国奴吗?就是驴屎蛋子也会发发热啊。 这时候,又是在空无人烟的山谷里,没人会做孬种,纷纷赌咒发誓,一定要跟着师爷和司令多杀敌人,做个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也要跟鬼子同归于尽的好汉。 一群人就这么咋咋呼呼地走了十多里路,来到了山口,我们远远望见前面山道上一瘸一拐地走来一个人影,看那打扮,是一个老乞丐。 在老乞丐与我们相距十几米的时候,他似乎才看清或听见有队伍来了,忙连滚带爬地往路边躲,想让我们先走。 不料,三麻子突然把手一举,喊道:“停下!” 众人不知是咋回事呀,纷纷转头四望。 三麻子道:“把那老者叫过来,我问他个事!” 我晕,一个又聋又瞎的瘸腿乞丐,他能知道啥呀。 但三麻子的命令就是圣旨,我和大根奔过去,架着那老头的胳膊就往这儿拖。 老头吓坏了,连连惊喊:“兵爷,兵爷,我是个讨饭的糟老头子呀,饶命啊……” 老头嚷着就被我俩架到了三麻子的滑竿前,刚一松手,他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捣头如蒜:“兵爷,兵爷饶命啊,我是个要饭的呀,我......” “老哥!”三麻子坐在滑竿椅子上,冲老头大声道,“我们知道你也是个受苦人,唉,这都是鬼子汉奸把咱们逼得,这样吧,我给你一块大洋,你就跟着我们去享福吧,也不用干活,就是看个门,打个更啥的,放心,饭管饱。” 他这一说,老头先是一愣,刚要拒绝,三麻子随手把一块大洋丁零当啷地扔到了他面前。 老头吓得忙往后挪:“兵爷,兵爷,使不得呀,我,我不要钱,您老只要给我口饭吃就行,要我干啥我就干啥……” 老头不敢要钱,也不敢拒绝三麻子的好意。 我满脑子疑惑,三麻子这是搞的啥名堂,去打仗还要带个又瘸又老的乞丐,难道他觉得跟老头是同病相怜,突发善心,要带他一同享福? 这也有可能,谁知道三麻子心里咋想的呀。 三麻子见老头同意了,便让一个汉子背上他,继续出发。 出了山口,我们加紧向蒋家村进发,因为三麻子提醒我们是八路军的队伍,一定要在老百姓面前打起精神头来,所以人人都昂首阔步,对沿路的乡民,尤其是大姑娘小媳妇,皆目不斜视,面色庄严。 乡民们不知我们是一群啥人物呀,见个个穿的破衣烂衫,却又扛枪持棍的,土匪不像土匪,官军不像官军的,以为是去打土豪吃大户的灾民,就好奇而又远远地跟在后面,想等着我们闯进大户家里,他们也好跟着捡个漏,好歹顺个锅碗瓢盆的,回来也能跟村人吹个牛皮。 这样,当我们来到距蒋家村还有二里多远的时候,后面跟着看热闹的男女老少也成了规模,浩浩荡荡的,足有几百人。 前面,拐个弯就就是蒋家村了,而拐弯的路边是一片树林。 三麻子低声命令我们:“兄弟们,我发一声喊,你们就竭力大喊‘吃大户啦’,赶紧往林子里跑,注意,别让后面的人看到咱进了林子,明白吗?” 我们也不知他到底要搞啥鬼呀,皆稀里糊涂地应了。 三麻子前后望了望,突然大喊:“吃大户啦!” 众人也忙扯着嗓子齐声吼:“吃大户啦!吃大户啦……” 便喊着,便咕咚咕咚地拐了个弯,直接窜进了林子里,纷纷隐蔽起来。 后面的乡民听见我们嚷着吃大户,又撒丫子向村里窜去。一下子急了,也忙跟着喊:“吃大户啦,吃大户拉……” 拖老携幼,争先恐后地向这儿跑来,人群中有几十个身强力壮的汉子,也是贪财心切,扎撒开胳膊,跟百米赛跑似的,嗖嗖地沿路冲来,拐弯没发现我们,以为都进了村了,便毫不迟疑地直往村口窜去。 眼看他们就要冲进村子,忽听前面一声嘶吼,紧接着,令人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村口路边的墙后,磨盘后,大树后,甚至路沟里,一排排赤红的枪弹轰轰地向人群飞了过来,乡民们猝不及防,纷纷惨嚎着摔在了地上。 后面紧跟而来的乡民稍一愣证,嗷的一声,转身撒丫子又往回窜去。 一时间,老少妇孺鬼哭狼嚎,连滚带爬地逃命,不时有人中弹扑倒在地,声之凄厉,惊天动地。 树林子里的所有人都被惊懵了,我娘,原来蒋汉奸早有防备呀,这他娘的咋办? 冲?等于找死!跑? 几个胆小的汉子边瞄着蹲在树后的三麻子和一枝梅,要蠢蠢欲动撒丫子了。 就在这时,忽听村口又是一声喊,从路沟里,土墙后,骤然跳出来几十个身穿黄军装和杂色衣服的人,持枪向逃窜的乡民追来。 眼看他们越来越近,距这儿不到百米了。 三麻子突然一声嘶吼:“打!” 话刚落,一枝梅抬手就是一枪,冲在最前面的一个伪军应声一头跄在了地上。 紧接着,我们的十几条枪也开火了,汉子们虽然打得没准头,但面对蜂拥而至的伪军群,随便搂一下,也能瞎猫碰到个死耗子,打不着脑袋打胳膊,反正飞出去的子弹就朝那地方窜,就是啥也打不着,这“轰轰”的响声也能吓唬吓唬那些东西…… 第一百七十九章扯大旗作虎皮(4) 十几条枪一齐开火,密集的枪弹呼啸着嗖嗖地穿进了迎面冲来的鬼子群。 他们猝不及防,惊叫着咣咣摔倒一片,扔下四五具尸体,连滚带爬地又逃回了原地,双方互射着僵持起来。 密集的枪弹似流星般在林内林外嗖嗖乱窜,不时有子弹击在树干上,爆起一片木屑。 霹雳咔嚓的枝条断裂声也令人心惊肉跳。 “郭子,跟我来!”枪声大作中,三麻子冲我喊道。 我忙借着林木猫腰溜到他身边,不等开口,他一指那老乞丐:“背上他,躲后面去,尊老爱幼,中华美德!” 我晕,都这时候了还装逼呀。 那老头刚要推辞,我弯腰抱住他,急急奔到了林后的边缘。 三麻子也连滚带爬地跟了上来。 “三爷……”我不知道他是想让我背着老者跑呢,还是要再给他几个钱要他自己逃命。 不料,我话刚落,三麻子突然一扬手,啪的一下打在了老者的后脑勺上,老者闷哼一声,一头趴在地上不动了。 我脑袋轰地一炸,这才看清三麻子手里不知啥时已握了一块尖石。 这,这……我瞪眼张嘴地懵了。 三麻子低声严厉道:“上前面,听我口令,快点!” 直到这时,我才突然明白过来,三麻子这是要用老乞丐的尸体发动攻击呀。这也太残忍了吧,好好的一个人…… “他活着也是遭罪,落咱们手上也算做点贡献!”三麻子说着,跪身一手轻揉着尸体的胸口,一手从腰间扯下了那个万能布包。 我只好转身又溜到前面,躲在一棵树后,紧张地观察着前面路沟里的敌人的情况。 说实话,对方虽然人数跟我们差不多,但训练有素,火力也猛,而且还有一条机枪。 而我们虽也有十几条枪,汉子们也勉强会用,可没准头呀,除了一枝梅,其他人基本就是紧趴在地上埋头瞎打。 而且,而且,我们的子弹也不多呀,几分钟下来,有好几个汉子的枪膛里没子弹了,身上虽然有子弹盒,却不知怎么装,缩在那儿连嚷:“司令,师爷,没子弹了……” 这阵前的喊声,不但使本已怕死的汉子萌生了逃跑的意念,也振奋了前面沟里的敌人。 眼见林子里的枪声渐渐稀疏,忽听鬼子那儿大喊:“兄弟们,土八路没子弹了,给我抓活的!” “冲啊……”一群伪军大喊着从沟里、土墙后涌出来,弯腰撅腚地持枪向林子冲来。 我们这边的‘八路军’战士们一看昏了,惊叫一声,起身刚要撒丫子,一枝梅猛然大吼:“趴下!” 她手起枪响,啪啪两声,冲在前面的两个伪军惊吼着咣咣地摔了出去。 其他伪军一见,忙又逃回了原地。 阵脚被压住,一枝梅也火了,冲着‘战士们’连叫带骂,说特么你们像个男人吗,都给我听好了,没姑奶奶和胡师爷的命令,谁也不许撤,胆敢私自逃跑,发现一个撂倒一个。 土匪就是土匪,她的脾性上来了。 我心里不由一沉,不知战事过后,她腾出空来会怎么对付我。 “郭副司令!”一枝梅转头冲我大喊。 “到!”我躲在一棵树后,头皮一麻,学着当兵的时候的样子,高应了一声。 “你怎么还不施展出你的飞石绝技?” 我?我忙喊:“司令,林木太多,不敢扔啊,万一打在树上又弹回来,就坏了。” 一枝梅听我这么一说,也突然明白过来。 可,光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个事呀,早晚会被鬼子一下划拉了。 一枝梅又喊道:“师爷呢,师爷在哪儿?” 话刚落,忽听后面三麻子一声喊:“卧倒!” 我吓得一哆嗦,也忙抱头连嚷:“趴下、趴下,快爬下,别抬头……” 战士们本来就趴着,不用喊也没人敢起身。 而一枝梅呢,似乎也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个前扑趴了下去。 紧接着,只听我们身后传来一声闷吼,呼啸的弹雨中,“咕咚、咕咚”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在我的头顶掠过一阵风声,疾驰而去。 诈尸启动了! 我忙抬头看去,惊见那老乞丐扎撒着胳膊,腿也不瘸了,蹽着蹦地冲出林子,向前面躲在沟里的伪军们冲去。 我*!还有这么不怕死的? “打打,快打……” 在长官的嘶吼声中,几个伪军齐齐跳起,举枪冲着老乞丐就啪啪猛打,更有一个机枪手站起来,抱着机枪,咬牙瞪眼地就朝着老头搂下了扳机。 一串串赤红的枪弹似一条条光芒耀眼的银链,轰轰地穿进了老乞丐干瘪瘦小的躯体里。 顿时血光飞溅,杀声一片。 那老乞丐被打的浑身乱颤,前仰后合,眼看摇摇欲倒,却忽然又迎着银链猛冲了上去。 我娘呀,伪军们一看昏了,这,这老头到底是人还是鬼呀,咋打不死他? 就在他们瞪眼张嘴,一片懵逼的时候,老头已蹦着高扑到了近前。 这种现象的震慑力是空前的,精神崩溃也是在一瞬间。 不知是谁惊喊了一声,首先从沟里跳出来撒丫子向村子里跑去,其他伪军也呼啦啦紧跟而逃。 那老头几个蹿跳扑上去,抓住了跑在最后面的一个伪军的大腿,那伪军咕咚一下摔倒在地,连连嘶吼,声之凄厉,惊天动地。 这更把那些逃窜的伪军们吓坏了,头也不回地一溜烟窜没影了。 战场形势骤然逆转,众人大喜。 一枝梅跳起来刚要催促追击,忽听三麻子在后面喊道:“慢着!” 他一瘸一拐地走过来,喘着粗气冲众人道:“同志们,你们都看到了吧,危机关头,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乞丐都能奋不顾身,奋勇杀敌,你们不感到羞愧吗?好了,现在我命令,赶紧去把汉奸们丢下的枪弹捡起来,继续向村子里进攻,今天不把那姓蒋的狗汉奸和那群二鬼子消灭,我们誓不罢兵!” 因为有了老乞丐的表率作用,众人的勇气和血性也被鼓动起来了,纷纷怒吼着要血战到底,在一枝梅的率领下,冲出了林子,跑到敌人的阵地上捡起了他们丢下的枪支弹药,一窝蜂地又向村里冲去。 我背着三麻子紧跟在后面,呼哧着猛跑。 然而,我们进入村子后,尤其在接近蒋汉奸家的时候,从炮楼上射来的一串子弹又把我们这群乌合之众顶了回来。纷纷惊叫着躲在一处断墙后,拥挤着不知该咋办了。 我伏在墙后面,眯眼瞅去,见我们距离蒋家那炮楼足有百米左右,跑楼上几个伪军躲在一块厚实的木板后面,透过射击孔,不停地往这儿打枪。 同时,我发现其屋顶上,院墙上,甚至院门楼上都有人在活动,显然,他们要居高临下狙击我们。 如果我们一意孤行,继续冲锋或就这么僵持下去的话,等他们的援军来了,一个都跑不了。 咋办? 一枝梅在连续三枪,打掉了屋顶上的两个伪军后,对方也学乖了,就地趴下,缩头举枪,等我们进攻。 这他娘的麻烦了。 众人不约而同地把眼光望向了师爷三麻子。 “大哥,咋办?”一枝梅急切地问道。 三麻子淡然道:“别急,同志们,别说这个破草窝,就是潍县县城咱也能打下来。这样吧,你们先在这儿趴着别动,郭副司令和大狗剩同志背着我去村口研究一下情况,一会就回来,千万要稳住!” 他这么一说,众人松了口气,纷纷表示一定不会莽撞,一切听司令和师爷的命令。 大狗剩背着三麻子,我紧跟在后面,猫腰向村口跑去。 边跑,我心里边嘀咕,难道三麻子又要回去摧诈那几个死掉的伪军? 这个,真有可能,要不三麻子不会那么说。我想到这儿,心里踏实起来。看来以后打鬼子,就直接启用诈尸,不用活人卖命了。 这办法好! 我这么想着,跟着三麻子来到了村口,大狗剩把他放在村口的大树底下。 我吃惊地发现,距离大树几米外的路中间,那老乞丐和那伪军缠在一起,都死了。 老乞丐的脑袋紧贴在那伪军的大腿上,瘦骨嶙峋的双手似枯烂的树根,深深地插进了伪军的肚皮里。 而那伪军则仰面扭曲着身子,瞪眼张嘴,脸上露着惊恐而又极度痛苦的表情。 我心里一颤,忙把眼光移开。 三麻子抬手往路上的死人堆里指了指,道:“赶紧的,把那几个乡民的尸体拖过来,排成行。 大狗剩不知道他要干啥呀,眨眨眼,问道:“胡师爷,要那些死尸干啥?” 三麻子一瞪眼:“要你们拖就赶紧拖,啰嗦个啥!” 大狗剩讨了个没趣,颠颠地跟着我跑到那些死尸跟前,一个个拖了回来,摆在了树底下。 我数了数,能被摧诈的尸体有五个。 这些,攻破蒋家大院应该没问题了。 然而,三麻子似乎还嫌不够,又对大狗剩道:“你再去拖来几个二鬼子,注意,先把他们的上衣扒光在拖回来。” 大狗剩应了一声,急急往前面奔去。 三麻子朝我招了下手,我附身问道:“三爷……” 三麻子低声道:“找块石头,等那小子过来,趁他不注意,给我拍死他!” 啥?我一下子愣住了…… 第一百八十章扯大旗作虎皮(5) “听见没!”三麻子见我发愣,低声严厉地道。 你娘,这杂种是不是看上大狗剩他媳妇了,要杀死他,独霸?要不咋会害死自己人? 我脸皮一抖,为难地:“三爷……” 话刚到这,忽听大狗剩在那边喊道:“胡师爷,要几个死尸?都拖过去吗?” 三麻子一咧嘴:“是,先把他们的衣服扒光。” 口气非常温和,比对我客气多了。 “赶紧找石头去,”三麻子目光毒辣地盯着我,“看我的眼色行事!” 三麻子下了最后的通牒。 看来,非动手不可了。 我极不情愿地转身去找石头,这时,大狗剩也拖着一具伪军的尸体走了过来。 我弯腰抓起一块鹅蛋大小的石块,乜眼望见他呼哧着走近,心里竟有些慌乱了,咕咚咕咚跳的难受。 三麻子呀,三麻子,你这个杂种,为一己之私,不惜残害战友,你还算是个人吗?我这也是助纣为虐呀。 大狗剩把那具尸体拖到三麻子面前,刚要回身再去拖其它的,三麻子突然道:“好了,你先把这个摆平,把他的裤腰带解开。” “解那个干啥?”大狗剩不解地问道。 三麻子烦躁地:“要你解,你就解,问这么多干啥。” 大狗剩便弯腰低头,背对着我开始扯那死尸的裤腰带。 三麻子抬头朝我瞪了一眼。 就在这时,突听村里传来了一阵“啪啪……”的枪声。 我心下一沉,扬手“啪”的一下,打在了大狗剩的后脑勺上,他惊叫一声,咕咚一下扑在了面前的那死尸上,腿脚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我手攥着那块石头,望着刚才还有说有笑的大狗剩,心里噗噗乱跳,胳膊也抖索起来。 三麻子把胳膊一挥:“把他脱开摆平,赶紧的。” 已经到这地步了,只能硬着头皮听他摆布了。 我拖开大狗剩的尸体,三麻子又把那个万能布包扔给我,两人开始了摧诈尸体的前期程序。 在他连续摧‘活’了三具尸体后,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叹了口气,又冲我道:“郭子,三爷体格不行了,以后,这活就得你来干了。” 你娘,身体不行还要霸占人家的媳妇,这不是作死吗? 我闷声道:“我不干!” 三麻子冷哼一声:“这由不得你了,你不干,到时我不逼你,也有人会逼着你干的。” 他说完,又开始对剩下的几具尸体摧诈了。 有人会逼着我干这事?谁?我一头雾水地望着三麻子,半天没想明白。 三麻子头也不抬地道:“把穿好的银针和草纸放到我脚下,赶紧回去,注意,让他们一律趴地上别动。” 要开始攻击了,我忙向村里跑去,跑到半道上却又突然忘了问他总共要摧诈几个,想回去问,怕遇上诈尸,只好稀里糊涂地跑回了一枝梅她们隐蔽的地方。 见他们都蹲身缩脖的伏在矮墙后,不时冲天瞎打一枪,以壮胆,而远处蒋家跑楼上也跟打盹似的,半天打一下。 双方都是一个目的,不让对方靠近,我们等的是三麻子的‘研究’的秘密成果,而对方等的是援军。 表面上看,我们是死定了,所以,对方虽然势力大,但却并不急,目的就是要拖死我们。 我的突然出现,令墙后的汉子们大喜,纷纷问研究的咋样了,胡师爷和大狗剩呢? 我因心虚,不敢睁眼看他们,低声道:“在后面,快快,师爷让我们赶紧趴地上,别出声,别抬头……” 一枝梅顿时领悟了我们‘研究’的啥,也忙命令:“赶紧的,都趴好了,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抬头出声。” 众人一听,这活好,只要不冒死进攻就行,忙呼啦啦卧下一片,抱头闭眼的摊了一地。 炮楼上的伪军见不着我们的人影,有些毛了,这他娘的是咋回事?土八路跑了?还是要迂回进攻了? 他们心里没底呀,见不着人,那就先咋呼着打一阵吧。 于是,炮楼、屋顶及院墙上的伪军和家丁们,大声嘶吼着:“在那儿,在那儿,打,快打……” 随着此起彼伏的吆喝声,机枪、步枪甚至火枪都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密集的枪弹越过土枪,在我们头顶上嗖嗖乱窜,激起的土尘铺头盖腚落了我们一身。 面对这么猛的火力,我们更不敢动弹了。 就在这时,忽听街上传来一阵“咕咚、咕咚”的脚步声,那脚步势大力沉,我感觉大地都在颤动。 诈尸出击了! 我心里不由热血沸腾起来,虽然不敢抬头看,但能想象的到那诈尸的飞窜姿势和昂头挺胸的豪迈气概。 果不其然,蒋家炮楼上传来一片喊打声:“土八路,打,打,快打……” 霎时间,几十条枪同时开火,无数串火链齐齐扑向了骤然出现的‘八路’,这种状况下,那诈尸肯定是被打的血肉横飞,浑身乱颤。 但其毫不停顿,勇往直前的气势,也肯定会令炮楼上的伪军们更加疯狂。 就在枪炮声跟冰雹似的响成一片之时,我听见身边大街上又传来了沉重而又急促的脚步声。 第二具诈尸出动了! 紧接着,第三具诈尸也冲来过去,第四具、第五具、第六具…… 我心里默默地数着,等第六具诈尸过后,我趴在地上稍稍偏头向后望去,见空荡荡的街道上再没了人影。估摸着应该只这六个了。 我长舒了口气,忙趴到墙头上,频频前后望着。 向前望是观人尸大战,向后望是担心再突然窜出个诈尸来。 不过,担心的没来,大战却是惊心动魄的上演了。 我远远望见,几个诈尸在蒋家高大的院墙下,不停地往上蹿跳攀爬着,而一个诈尸则用力在撞击蒋家的院门。 跑楼上、屋顶上的伪军和家丁们早已乱成了一锅粥,惊叫哭喊声一片,枪弹也在院墙周边哧哧乱窜。 他们不明白这些土八路为啥就打不死。 我心里也急啊,诈尸攻不进去,我们也不敢冲锋,这该咋办? 时间越长,危险越大,一旦鬼子援军到来,我们就会彻底玩完。 突然,一颗手雷从跑楼上喷着白烟砸到了墙下。 我心猛地一紧,坏了,若把这些诈尸都炸碎,我们的计划也就瞬间成了泡影。 只见那手雷在地上转着圈喷了一会烟,“轰”的一声爆响,硝烟起处,一个诈尸腾空而起,飞身扑到了跑楼上,旋即喊叫声一片。 紧接着,从上面噼里啪啦跳下去四五个人,当然还有那具诈尸。 我知道,人从七八米高的上面跳落到地上,不死即残,无一幸免。 伪军们的这一折腾,也令我脑子一闪,来了灵感,忙冲仍旧趴在地上的战士们叫道:“快,手雷,多给我几颗!” 本来我腰里还别着三四颗,但怕诈尸返身再攻击我,为防万一,我不得不多要一些。 话刚落,众人忙叫:“我有、我有……” 瞬间塞到我怀里四五颗。 一枝梅不解地问道:“你要干啥?” “跑近点,把那些人助摧上去!”我说着,用衣襟兜着手雷,弯腰向前面溜去。 一枝梅低叫一声:“我和你一块!” 我晕,这可不是好苗头,我没吭声,沿着街边墙根,急急奔到距离蒋家大院还有四五十米的那段土墙后,蹲身扯掉一颗手雷拉弦,探头狠劲扔了出去。 那手雷屁股喷着白烟,在空中划了一个漂亮的狐仙,准确地落在一个正在攀墙的诈尸屁股下,只听“轰”的一声响,尘土飞起,那诈尸也接着这个巨大的冲击波,飞身跳上了院墙,不顾一切地向屋顶上的伪军们扑去。 屋顶上的四五个伪军一见打不死的“土八路”又上来了,吓得嗷的一声,争先恐后地咕咚着往院子里跳,那诈尸也紧跟着飞身跳了下去。 院子里霎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地惊吼声。 这时候了,伪军和家丁们早已没了斗志,我在接连抛出三个手雷,炸碎一个尸体,摧飞进院子里两个后,又见院门口那具诈尸也攀上了院墙并跳了进去,趁着里面鬼哭狼嚎之时,转头冲一枝梅道:“快,赶紧要他们冲锋!” 一枝梅几步窜到大街上,举着枪,冲着后面伏在断墙头上,看的目瞪口呆的汉子们大声吼道:“快,冲!快……” 她喊着,持枪率先向蒋家大院门口冲去。 汉子们一见司令冲进去了,也纷纷嘶吼着举枪舞棍地冲了过来。 我指挥着他们冲进了院子,拔腿刚要跟上,忽听身后大叫:“郭子,郭子……” 我猛回头,见三麻子拄着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急急往这走来。 我晕,都打晕了,连主角都忘了。 我应声奔过去:“三爷……” 三麻子把棍子一扔,张手道:“快!” 又把我当驴了。 我背起他,咕咚咕咚地向蒋家大院跑去。 刚踏入院门口的一刹那,我一下子惊呆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打土豪 蒋家大院里,狼藉一片。 对着院门的地上,一个诈尸趴在地上,两只手一手掐着一个伪军的喉管,都已死翘翘了。 诈尸因面部朝下,我们看不到他的真容,而那俩伪军则仰面朝上,凸眼张嘴,表情极其惊恐狰狞。可见临死时的心理状态已瞬间崩溃了。 再往院子中间看去,四五个伪军横七竖八地躺在那儿,身下皆污血斑斑,这些应该是从炮楼和屋顶上跳下来,直接摔死的。 还有两个人直挺挺地站在西厢房的墙下,一个面朝里,一个面朝外,朝里的那个穿着一身黑布衣裤,显然是个诈尸。 而朝外的那个是个伪军,那伙计被诈尸双手卡住喉咙顶在了墙上,两只眼珠子都鼓了出来,紫黑的舌头也吐出了半截,狰狞而又惊悚。 没死的几个伪军抱头蹲在墙角,被几个汉子围着用棍子猛砸,凄厉的惨叫声震得人耳膜都嗡嗡乱响。 其他人则都冲进了屋子里,翻箱倒柜,咕咚、哗啦的声响不绝于耳。 我背着三麻子来到院子中间,他出溜一下滑倒了地上,冲屋子里大叫:“林司令,林司令,你们都给我出来!” 话落,一枝梅持枪从屋子里奔了出来,警惕地望了眼院门口,问道:“咋了,师爷?” 紧接着,一群汉子抱着绸缎被褥啥的纷纷挤了出来。 三麻子打眼一瞅,沉脸问道:“那姓蒋的汉奸呢,还有他老婆孩子。” 这一问,众人皆面面相觑,纷纷摇头说没看见。 三麻子火了,大声吼道:“把那些破东西扔了,赶紧找人!” 他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抓到蒋汉奸的那个小老婆。 汉子们一听,忙把怀里的东西扔了,持枪举棍地满院子里寻了起来。 这是白费劲,因为那个年代的大户人家,为躲避匪患战乱,大多都会在自家宅子下面挖一个地窖,平时存东西,有事就下去躲起来。 三麻子自是谙熟这种勾当,在他的吆喝指挥下,不一会儿,我们便在正屋的储藏间里,找到了一个洞口,大根和铁柱持枪朝洞里“啪啪”放了两抢,里面传出了一阵老婆孩子的哭喊声。 紧接着,在众汉子的咋呼下,一个四十多岁,肥头大耳,身穿绛紫色绸布衣裤的中年男子和四个女人及五六个或半大或幼小的孩子就被从洞里拖了出来,押到院子里站成了一排。 十几个汉子持枪对准了他们,另外,三麻子又让大根带着一个汉子爬上了炮楼,以防鬼子援军突袭。 我和一枝梅分站在三麻子两边,看着墙根下的这群男女老少,数了数,一共是十二个人。 那个四十多岁的胖大男子,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蒋汉奸吧,从他开始数,第二个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绫罗绸缎的,也很富态,这应该是他的大老婆吧。 第三和第四个也是女的,皆三十多岁的样子,都有些姿色,应该是他的二婆子和三婆子吧。 第五个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烫着卷发,穿着绿色旗袍,脚蹬高跟皮鞋的年轻女人,在这些人中,她应该是鹤立鸡群了,白皙的瓜子脸,柳眉杏眼,高耸的胸脯,纤细的腰肢,宽大的胯部,具备了一个美女的几乎所有条件。 再往后数,有两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小子,一个很胖,一个很瘦,但穿的都很阔气,还有几个小孩子。 这些应该都是蒋汉奸的儿女了。 三麻子抬手一指蒋汉奸:“把他拖出来!” 话刚落,铁柱和一个汉子抢身就把蒋汉奸拖出来摁在了地上,女人孩子们发出一片惊叫哭喊声。 三麻子眉头一皱:“把那几个小汉奸拖回地窖里去!” 在一阵哭喊声中,几个汉子拖着那几个孩子就进了屋。 院子里只剩下姓蒋的和他的四个妻妾了。 蒋汉奸可能平时横行霸道惯了,也有些骨气,他被铁柱和另一个汉子摁着,挣扎着抬起头来,冲三麻子道:“好汉,你我无冤无仇,何必这样对我们呢,要钱要物就直说,请别吓着我的孩子!” 三麻子嘴一撇:“特么你的孩子是孩子,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吗?你打死多少穷人家的崽子,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说!” 三麻子这一通大骂,把一枝梅的火气顶了起来,她上前飞起一脚踢在了蒋汉奸的脸上,那家伙嗷的一声惨吼,血水哗哗地从鼻子里流了出来。 “师爷,别跟这恶霸汉奸叨叨了,直接捅死他算了!”一枝梅气呼呼地说道。 三麻子一摆手:“不,只要他说出家里藏匿的不义之财,咱就饶他一命,我们八路军的政策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不杀俘虏!” 这些新鲜词语,都是我们在陕西的时候,他从八路军团长那儿学来的。 姓蒋的一听不杀他,急了,忙把家里藏的金银财宝的几个地方说了出来。 几个汉子拿着铁锹镐头一阵忙活,从地下挖出了一罐子大洋和七八个大金元宝,还有几包大烟土。 这些东西,折合成现在的人民币,若三四百万,够牛的了吧。 当然,这都是浮财,对姓蒋的来说,皮毛而已,他有几百亩地呢。 不过,姓蒋的也太天真了,因为他遇到的对手是天下第一狠人三麻子,这就注定他要生不如死了。 三麻子承诺不杀死他,但不代表不虐他,在他的指令下,首先有一个汉子持棍打断了他的双腿,而且都是朝膝盖部位打的,从此想再站起来都难。 蒋汉奸刚开始还惨嚎几声,最后在双臂被打断,一只眼珠子被挖出来后,就彻底昏死过去。 三麻子还不解恨,又让人把他的鼻子用刀子削掉。 这样,他就彻底成了个废物了,虽然还会喘气,但也仅仅只是喘气,比行尸走肉强不了哪儿去。 弄残了蒋汉奸后,他的四个老婆早已吓傻了,捂脸蹲在地上索索发抖,一声都不敢吭了。 三麻子让几个汉子把他的前三个老婆拖回地窖里去,剩下的那个小妾,却不动她,只让她起身站着。 接下来,三麻子附在我耳边低声道:“你抱捆草,撒上煤油,扔进地窖里去,把盖子封死,别让她们跑出来!” 我靠,我猛地一愣,这,这是要赶尽杀绝呀。可她们除了女人就是孩子,都是无辜的啊。 我刚要反对,三麻子一瞪眼:“快点!” 我不敢再顶,只好去西厢房里抱出一捆柴草,带着俩汉子进了屋,却发现先前几个进来的汉子没了踪影。 咦,这是咋回事,难道他们也下了地窖了? 一汉子蹲在地窖口,伸头朝里喊了两句,回应的是里面一群孩子的哭叫声。 就在这时,忽听里屋传来一阵哼哧哼哧的憋闷声,跑进去一看,晕了。 只见三个汉子赤着屁股,把那三个女人摁在土炕上,正在拼力肉搏。 而那三个女人一声不吭,就那么张着雪白的大腿,袒露着胸,闭眼任他们折腾。 也许,她们认为被糟蹋后,汉子们就不会杀她们了吧。 我腾地火了,吼道:“这是干啥,起来,快起来,赶紧把她们拖地窖里去。” 汉子们正忙活着,可能还没过瘾,忙回头道:“等会,等会,快了......” 时间不等人啊,万一鬼子援军到来,命都没了,还想“等会”? 我过去猛地踹了一汉子的屁股一脚:“司令在外面火了!” 三个汉子这才忙不迭地提裤子,接着把那三个女人抱到洞口边,抓着胳膊,小心翼翼地放了下去。 你娘,还日出感情来了,恋恋不舍的。 这时,跟我进来的一个汉子从东屋拿来一盏煤油灯,把煤油撒到了那捆柴草上。 先前的几个汉子一愣:“你们......” 我二话不说,用火柴点着柴草,扔进了地窖里,在下面人刚发出惊喊声之时,另一个汉子旋即把一块大木板盖了上去,紧接着又搬起一块大石头压住。 我们回到院子里,又开始紧张地打扫起了战场。 先是伪军们丢弃的枪支弹药,接着是蒋汉奸家的绸缎细软,还有伪军们身上的衣服、裤腰带、绑腿、甚至鞋子也被扒了下来,堆在院子里,几乎成了垛。 三麻子赶紧又命令几个汉子,去村里看着比较富裕的人家里,没收了三头毛驴和一头黄牛,把院子里的财物全部捆到了牲畜们背上,然后带着那个小妾,坐上滑竿,急急向‘根据地’奔去。 一行人赶了十几里,直到进入山区,才有人突然发现大狗剩同志不见了。 众人也都忽然想起来,纷纷查问。我心里不由紧张起来。更不敢正眼看他们。 三麻子仰坐在滑竿上,叹了口气,道:“大狗剩同志英勇牺牲了。” “牺牲了?我们一直没看见他的尸体呀......”大根眨眼疑惑地问道。 我这才猛然想起来,可能在墙外被我的手雷炸碎的那个诈尸就是大狗剩吧。唉,一点作用没起,白祸害了那个人。我心虚地瞥了眼一枝梅,见她眉头紧蹙,似乎也在想。 三麻子转头冲我问道:“郭副司令,大狗剩同志是怎么牺牲的,你们应该知道吧?” 我心下一颤,哼哧道:“是,是被鬼子的手雷炸死的,身子都炸碎了......” “你听听,你们都听到了吗?”三麻子突然严肃起来,“大狗剩同志是一位勇敢坚强的八路军战士,看到乡亲们被鬼子打死,我们的进攻又受阻,便决定要带领其他几个乡亲去跟鬼子死拼,最后......” 三麻子动了感情,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我忽然心头一热,举臂高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人民团结起来!” 众人先是一愣,继而举臂齐呼:“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人民团结起来......” 声之高亢,震得整个山谷都轰轰回响...... 第一百八十二章诈牛阵(1) 打完土豪汉奸,我们也发了财。 返回‘根据地’后,在洞口外,男女‘战士们’又站成两排,先向英勇牺牲的大狗剩同志低头默哀三分钟。 这期间,大狗剩媳妇已哭的晕厥过去,被俩妇女架到洞里继续劝说安慰着。 默哀毕,三麻子下令两个妇女擒着蒋汉奸的那个小妾来到前面,首先声色俱厉地列出了她的三大罪状:一:不该嫁给恶霸汉奸;二:不该勾搭城里的汉奸;三:不该帮着汉奸欺压百姓。 他话还没说完,妇女和汉子们的仇恨情绪就都被鼓动起来,众口一词地要杀了她。 那小妾吓得面如土灰,魂魄出窍,直接晕死过去。 三麻子力排众异,说暂时先留着她,看她表现,若继续死不改悔,就交给广大战士们处理。 接着,他又声情并茂地发表了一通演说,主要是表扬大狗剩同志的勇敢精神,鼓励同志们要以大狗剩为榜样,团结一致,争取更大的胜利。 三麻子演讲完,一枝梅也简单说了几句,接下来是论功行赏。 全体人员,包括留守的妇女,没人奖励一块现大洋,另外,额外奖励给大狗剩烈士的媳妇,范冰冰同志五块大洋,以表彰她培养了一个英雄丈夫。 还有,缴获来的绫罗绸缎全部放在三麻子住的那个洞里,以备随时奖赏在工作中表现好的女战士。 其他那些伪军的衣服,都分发给了汉子们,至于缴获来的枪支弹药,除拿出一部分用作训练打靶外,其余的暂时都放在军火洞里,准备战时急用。 那些金银财宝呢,由司令一枝梅保管,主要是给战士们发薪水和采购食品啥的。 三麻子之所以把这么巨额的财宝放在一枝梅那儿,主要有两种考虑。 一是:他在这荒山野岭里,出行也不方便,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并无太大的诱惑。 二是:他也担心那些‘革命战士们’起歹心,万一三两个合起伙来,半夜五更地弄死他,带着钱跑了,哭都来不及哭。而一枝梅武功高强,没人敢打她的主意。 当然,他也卖了个人情,毕竟一枝梅是司令,‘八路军’一把手,她掌控财政是必须的。 分完了蒋汉奸的浮财,已是傍晚时分,三麻子又让几个汉子杀了一头驴,煮了,几十个人大吃了一顿,而后去‘宿舍’休息去了。当然是男人一个宿舍,女人一个宿舍。 那个汉奸小妾呢,被押回女宿舍里,由众妇女看管。 另外,由大根和铁柱负责安排人员在洞口外轮流执勤。 众人走后,三麻子叫着一枝梅,我们三人来到他的宿舍里(他和一枝梅都是单独一间)。 坐在草铺上,商量起了接下来的情况。 我们都很明白,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潍县城里的鬼子和伪军肯定要报复围剿。 黄孙子也是没想到,他本来是想守株待兔,灭了我们这几个‘土八路’,不料,我们却反而灭了他一个排,又绑架了他的情妇,他不疯才怪了。 而这也是三麻子最希望的结果。 既然鬼子铁定要报复,那我们必须研究出个对付的招法。 只是,鬼子还不知道我们的巢穴在哪儿,这满山遍野的寻找,最多也是一群喽啰,黄孙子是不会亲自来瞎转悠的,除非他们知道了我们的老巢,但这还不知要多少日子。 所以,三麻子提出:让我和一枝梅扮成兄妹,进城...... 我靠,没等他说完,我就昏了,这,这不是拿我们当棒槌耍吗? 黄孙子可是个团长呀,他的出行绝对是非常牛逼的,万军丛中即使能把他一枪毙命,我们也根本就逃不脱。 这是要把我们当人弹,一次性报销呀。 要去你狗日的自己去,反正老子不上这个当,也没那个能力单独跟黄孙对决。 三麻子见我不听命令,一下子火了,瞪眼道:“你知道我要说啥,就这么急吼吼地撂挑子,从这点看你就不是个能担大任的主!” 我犟道:“你能担起大任你自己去呀,把我们填进去,亏你想的出来!” 我如此强烈反对,还有一个不可言说的隐情,我和一枝梅这个土匪娘们单独外出,若万一她趁着没人的时候强迫我和她睡觉,那这辈子就更没自由身了。 我可不想也不敢图一时痛快而搭进去下半辈子的幸福。玲花还在尼姑庵里等着我呢。 一枝梅此时的脾气反而少有的平静了,她劝道:“郭子,大叔还没说完呢,你别急着顶嘴。” 这下我更来气了,三麻子使计把她睡了,她反而还把他当好人了,起码在她的心目中,三麻子的形象比我高大,啥玩意呀,好坏不分的土匪婆娘。 但我气归气,也不敢硬犟了,只闷头喘粗气,反正我是绝不会进城暗杀黄孙子的,除非他和我一块去,要死都死,这也是我最低的底线。 我这么一闹,三麻子也不理我了,转头对一枝梅道:“你去把那个汉奸婆子带到这儿来,我有话要问她!” 一枝梅二话不说,起身出了门。 她刚走,三麻子突然跪身一巴掌抽在了我的脸上:“你特么真棒槌呀!” 我被打的眼冒金星,一下子愣了,瞪眼张嘴地望着他怒火中烧的黑脸,半天没回过味来。 “你以为老子是让你去送死吗?”三麻子瞪着赤红的狼眼,恶狠狠地看着我。 我一愣:“那你要我们去干啥?” 我疑惑地问道。 三麻子转头瞥了眼门口:“老子是要你去送封信,咱特么忽悠着这个女人帮咱,人家没说啥,你小子反而跟我杠起来了,你说你到底抱着啥目的。” 送信?送啥信?难道是要给黄孙子约战? 我晕,真要送信的话,我自己是绝对没那个胆量独自去的,而三麻子又出行不便,其他人更是棒槌,只有一枝梅艺高人胆大,她陪我一块去是最佳人选。 看来我误会了三麻子的用意了。只是,我实在担心那个土匪婆娘对我动粗呀。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我们转头望去,一枝梅拽着那个汉奸小妾走了进来。 那女人披头散发,旗袍也被撕破了好几个地方,脸上因化妆后又哭泣,更是灰花的弄得不成样子。 唯有高耸的胸脯还能使人眼前一亮。 “老爷......”那小妾一进门,便冲着三麻子怯生生地叫了一句。 因为她知道,能决定她命运的是面前这个又老又瘸又丑陋的人。 “坐下吧。”三麻子看了她一眼,“以后不许称呼老爷,那是汉奸恶霸的代号,我们这儿叫首长。” 那小妾忙又叫了声:“首长好!” 也许她不知道首长是个啥称呼,但既然三麻子这么说,她也就稀里糊涂地这么叫了。关键时候,能贴糊上就赶紧贴,生死就是眨眼工夫,也是这老头的一句话。把他哄恣了,也许还能饶她一命。 三麻子摆摆手,让她坐了,一枝梅也坐了下来。 接着,三麻子问了她跟皇协军团长黄长文的关系。 那小妾见瞒不过,也就如实说了。 原来,黄长文来潍县一上任,本地商贾富户就赶紧去他府上拜见,目的就是想傍上这个有权有兵的又有背景的新贵。 而蒋汉奸(大名蒋有余)为了巴结上黄孙子,不但带了许多黄货,还送了他一只明代万历年间的玉狮子。 黄孙子大喜,照单全收,第二天便带着几个随从去回访蒋有余,这一来二去,黄孙和蓉儿就王八瞅绿豆对上眼了。 蒋有余也就睁一眼闭一眼地随他们折腾。 至于感情,有!但没爱到死去活来的地步。 最后,小妾蓉儿哭诉道:“我不愿跟他好,可他逼我......” 这显然是撒谎,为了脱罪而已。 三麻子道:“好了,不管你当初乐不乐意,我们也不怪你了,这样吧,你给那王八蛋写封信......” “写信?”蓉儿一楞,忙摇头,“不,不老爷,首长,我绝不再跟汉奸......” 这时,一枝梅也明白过来三麻子要干啥了,猛踢了蓉儿一脚:“要你写就写,磨叽个啥!” 蓉儿不敢吭声了,只是低着头轻轻抽泣。 三麻子道:“我说,你写就是了,也不是要你真和他来往。” 他转身从洞壁下扯出一块白色绸缎,撕了一块,又让我去厨洞间端来一碗早已准备好的驴血,叫蓉儿用手指蘸着,写下了血书。 大意如下:亲爱的郎君,我被八路绑架到了某某山的一个山洞里,请尽快来救我,日夜思念你的蓉儿。 信写好了,三麻子似乎也累了,他连打了几个哈欠,突然苦着脸道:“唉呀,今天我的阳气几乎消耗殆尽了,连走路都直不起腰来,怕是要生病。这病一发作,起码要昏迷个十天八日的。” 我靠,他若病了,那谁能对付了黄孙子? 一枝梅也是一惊,忙道:“那,大叔,那,那咋办?你有药吗?赶紧吃药,你若那样,我们就......” 三麻子叹道:“吃药不管用啊,我这病主要是阴虚,就跟上次咱攻打警察所一样......” 说到这儿,我忽然明白过来,死麻子这是绕着圈的要找女人啊。 一枝梅自然也醒悟过来,可,找女人,找谁呀,那些个妇女都是有丈夫的,人家肯定不干,大狗剩媳妇范冰冰刚死了男人,更不会跟他做,这...... 突然,她把眼光看向了一直低头坐在那儿的汉奸小妾蓉儿,遂迟疑地问三麻子:“大叔,你看她......” 三麻子等的就是这句话呀,但他不想猴急,而是难为情地咧了咧嘴:“她,汉奸的女人......” 这时候了,还管啥汉奸不汉奸,能赶紧治好了你的‘病’就行。 于是,我和一枝梅劝说着他,勉强留下了蓉儿。 我俩急急出了门。 没想到,刚出来,就在我转身要往大宿舍里走的时候,一枝梅突然低低地叫了一声:“站住!” 我心猛地一沉:坏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诈牛阵(2) “我,我困了......”我说着就要拔腿走。 一枝梅一步抄上来,拧着我的耳朵,咬着牙根道:“去我屋,我问你个事。” 我娘,半夜三更的,我哪敢去她屋呀。 忙呲牙咧嘴地道:“别,别,有啥事在这儿说就行,我困得睁不动眼了。” 她哪儿肯听,抬腿踹了我一脚,拽着我的耳朵就来到了她的屋子,把门一关,一把就把我搡到了草铺上。 “你说,你到底想咋的?”洞壁火把下,一枝梅双手卡着腰,紧盯着我,一步步靠了过来。 我连摆手:“我是真困了呀,我三爷不是说明天还要咱去城里送信吗,这都快半夜了。” 她嘴一撇:“别跟我耍滑头,我问你,你是不是想赖账!” 她说的账,我自然明白是什么,但那不是我的‘账’呀,可又不敢说,只好忙摇头:“没呀,我可没说要赖。” 她冷哼一声:“量你也不敢,哼!” 说完,一屁股坐到了我身边,伸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头皮不由一阵发麻。 “小子,姑奶奶这辈子从没被人欺负过,就是我那死鬼,当初也是我愿意的,你明白吗?” 这时候,不明白也得明白呀。我胡乱点了下头:“嗯。” “所以,你敢占了我的便宜又想赖掉的话,哼哼!”她咬着牙根哼了一声,又顺手推了我一下,“脱了衣服!” 我虽然早预料到会这样,但听到这句话,脑袋还是轰地一炸:“我......” “你啥你,咱俩早是两口子了,你还想赖账吗?” 她又伸手要打我,我吓得忙一歪身子。 “再敢装孙,姑奶奶把你那臭玩意一刀割下来,”一枝梅骂咧咧地,“当初咋那么畜生,现在又想装怂了,告诉你,这辈子你甭想逃出我的手掌心,哼!快点!” 这回,不脱也不行了,我心里没有半点欲望,有的只是颤栗和绝望,我知道,今晚一旦过去,她会把我看管的更严,肯定比打骂教训孩子还严厉。 我先把腰里别着的两颗手雷放一边,又慢腾腾地解着衣扣,余光中,见她却不动,而是乜着眼在监督着我的一举一动。 说实话,这种事,我最抗拒的是强迫,我从没强迫过别人,也反感别人强迫我,因为那样真的无趣。 在她的监视下,我脱了上衣,露出了一身硬梆梆的腱子肉,只听她轻笑一声:“还杠好看的嘛,嘻嘻。” 我脸一红,闭眼解裤腰带,心里酸的要死,唉,玲花,这回恐怕再也见不着你了,即使见了,我也不敢再认你了,否则,这个土匪娘们非杀了你不可。 我苦逼地解了腰带,闭眼抬身刚要往下撸,忽听“啪”的一声爆响,我吓得猛一哆嗦,差点一头栽倒地上。 而一枝梅也被外面这突然的枪响惊得一愣。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男女混杂的惊吼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我忙把提着裤子,跟着她向门外窜去。 通明的洞内大厅里,男女宿舍门皆大开,人们面露惊恐迷茫之色,边问着咋了,咋了,边慌慌张张地往洞口窜去。 “镇静,镇静!”一枝梅大喊着,持枪向洞口跑去。 我刚要跟上,下意识地一摸腰部,却发现忘带手雷了,忙又转身跑回一枝梅屋里,抓起那两颗手雷,又转身跑了出来。 这时,外面洞口处传来一阵大骂声,好像是一枝梅在发火。 我跟着人群涌过去一看,见一个汉子拄着枪,苦逼地在辩解:“司,司令,我真不是故意的呀,我,我和二赖子在这打着盹,忽然听到外面有动静,睁眼一看,有个黑影往咱洞口窜来,我忙朝着他打了一枪,没,没想到是条野狗,哀嚎着窜下面去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呀,你娘,吓我一跳,不过,兄弟,真的感谢你,让我躲过了一劫。 一枝梅气急败坏地踹了他一脚,又把大根和铁柱叫过来,严厉地训斥了他们一阵。 众人见没事,也就又回去睡觉去了。 我趁此机会,也溜到了大宿舍里,跟众兄弟们睡在了一起。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一枝梅被人叫进了三麻子屋里,他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把那封信给了一枝梅,要我俩今天务必把信送到黄孙子手上。 并出了个主意,先进城逮着个伪军,要他把信传递到黄孙那儿,速去速回。 我和一枝梅应了,草草吃了点饭,便上了路。 其时,太阳刚冒出山尖,群山也似湿漉漉的,植物上一片绒白,昨晚应该是下霜了。 我和一枝梅并肩而走,也不说话,不过偷看她那脸色,有些阴沉,应该还在为昨晚我的溜号而不爽吧。 出了山,已是日上三杆了,路上也能望见人影了。 一枝梅突然转头冲我道:“小子,今晚你必须去我那儿,否则,我就把你那臭东西割下来喂狗,省的你再去祸害人。” 我晕,这不着天,不着地的,怎么突然又冒出来这句话?她还对昨晚爽约耿耿于怀呀。 我不吭声,只面无表情地跟着走。 “听到了没?”她又问了一句,口气有些发恨。 我咕噜一句:“嗯,听见了。” 她又道:“等到了县城附近,咱把枪和手雷找个地方藏起来,进了城后,你别乱跑,一切看我的......” 她眯眼分析着,我下意识地摸了下腰间的手雷。 这趟行动,危险应该不大,只要在某个角落,神不知鬼不觉地抓到一个棒槌,要他把信传递给黄孙子就行。 不过,唯一担心的是,我们前脚刚走,那伪军万一再吆喝起来,那就坏了,最好是把他的腿打折一条,再用布条啥的捆住他的胳膊,堵住嘴,扔到旮旯里。这样也许还能有时间跑出城外。 我心里边这么琢磨着,边急急往县城方向赶去。 几里路走下来,行动方案也基本成熟了,只是不知道到时会不会突发意外。 我们沿小道穿过一片树林,刚上了前面的一道河坝,突然望见迎面走来七八个伪军。 我娘!我心猛地一紧,下意识地叫了声:“鬼子!” 而迎面的伪军也发现了我们,但以为是乡民吧,并没格外警惕。 一枝梅低声道:“正好,省腿了,让他们把信带回去。” 啥,啥?让他们?怎么给他们? “走,回林子里去!” 一枝梅说着,转身急急向后面的树林奔去,我也忙紧跟。 那几个伪军一见我们转身跑,以为是怕他们了,便大喊着:“站住,站住,再跑老子就开枪啦......” 咕咚咕咚地往前追来。 我和一枝梅窜进林子里,寻了个灌木丛隐蔽起来,她持枪,我攥着手雷,紧张地观察着外面伪军们的动向。 说实话,这些个伪军,大多是本地乡民,为了混口饱饭吃,才穿上那身黄狗皮的,平时欺压百姓行,真上了战场,都比兔子窜的还快,所以通常被人们称为“炮灰”,就是消耗对方弹药的活死人。 当然,也有极少数是铁杆汉奸,打起仗来不比日本兵差,这样的,基本都是些认错了祖宗的畜生。 几个伪军持枪奔到了林子边,见没了人影,便东张西望起来。 一枝梅用胳膊拐我一下,我一把撤掉手雷拉弦,往地上磕了一下,突然跳起,飞身扔了出去。 一伪军恰好往这察望,猛然发现空中飞来一颗喷着白烟的铁疙瘩,马上意识到是手雷,吓得一哆嗦,嗷的一声就跄在了地上。 其他伪军还没明白过来是啥事,手雷就准确地落到了他们中间,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火光闪处,几条残肢断臂腾空窜上了半空。 几乎于此同时,一枝梅的枪也响了,她连打了两枪,大声吼道:“都给我老实点,缴枪不杀!” 没死的伪军一听这话,忙哭喊着乖乖地举枪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们奔过去一看,炸死了三个,还有一个脑袋受伤了,双手捂着脸,血浆还在不停地往下淌。 一枝梅也不想再啰嗦,只简单明了的说,我们是八路军,要明天跟日本人和那个汉奸团长黄长文决一死战。 接着,把那封用白绸缎写的信,给了伪军,要他们必须亲手交给黄孙子。 然后,收缴了伪军们的枪支弹药,一路向山里‘根据地’奔去。 这趟任务完成的出乎意料的顺利,就看明天跟鬼子和黄孙子的对决了。 我知道,凭我们的实力,跟本不是鬼子伪军的个,三麻子肯定要用诈尸来对付。 可,仅凭诈尸,也抓不到那个在万军后方坐镇的黄孙子呀。 别特娘的白忙活一阵,到时黄孙毫发无损,我们却被搭进去,那就完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诈牛阵(3) 我们兴冲冲地返回‘根据地’,想给三麻子一个惊喜。 不料,等闯进他屋里,却发现大狗剩媳妇,范冰冰也在。 三麻子正坐在她旁边,用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在说着什么。 我和一枝梅的突然闯入,令两人同时一愣,范冰冰下意识地把身子往一边挪了挪。 三麻子则抬头冲我们道:“我正在给冰冰同志做思想工作,鼓励她振作起来,咱们要化悲痛为力量,为她丈夫报仇,跟鬼子血拼到底......” 范冰冰听到这儿,又不由自主地抽泣起来。 一枝梅安慰了她几句,把我们半路遇到伪军和传信的事也说了。 三麻子听后,点了点头,说好,那就赶紧让战士们准备一下,你把他们都拉到山坡上,先练枪法,只今天多半天的时间,一定要让每个人都知道怎么打枪,怎么安装弹匣,以及三点一线的规律。 我呢,三麻子让我抱着机枪去山顶练习,但不能开枪,因为只有不到一箱子机枪子弹,留着打鬼子。 他吩咐完后,一枝梅应了一声,对范冰冰道:“走,妹子,去练枪去,给你男人报仇!” 范冰冰刚要起身,三麻子突然阻止道:“冰冰同志暂时不能去,我还有好多思想没给她做呢,唉,培养一个真正的八路军战士,不容易啊,你们先出去练着,等会我和冰冰同志一块出去指导。” 我晕,三麻子呀,三麻子,泡女人也要这么冠冕堂皇啊。爷佩服你,呸! 他既然这么说,那还是培养人才重要,反正鬼子来了有男人顶着,女人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 一枝梅带着我出了门,命令全体战士去洞外集合,那个小妾蓉儿也被俩妇女押着出了洞。 一枝梅简单跟大伙说了几句,便带着队伍上了山顶,嘻嘻哈哈地练起了枪法。 直到天都晌午了,三麻子和范冰冰还没出来,我估摸着够那杂种受的,白日黑夜的连轴转,还说自己身体不行了呢,活该! 当然,其他人,包括一枝梅都不知道三麻子到底是个啥东西,也都把他当师爷和长辈尊敬着呢。 下午吃了饭,一枝梅又把队伍拉上山训练去了。 我在山上抱着机枪瞄了会准头,因忐忑着晚上的事,就瞅空偷偷地溜回了洞里,准备硬着头皮向三麻子求救。 我进三麻子房间的时候,范冰冰不在,只有他躺在铺上盖着被褥呼呼大睡。显然,连御俩女,他是累瘫了。 我掩上门,走到草铺前坐下来,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叫道:“三爷......” 三麻子鼾声未停。 我又加了点劲,猛摇晃了他几下:“三爷!” 话刚落,三麻子忽地坐了起来,其反应之快,吓了我一跳。 而他一见是我,火了,骂道:“进来干啥,没看见老子在睡觉吗?” 这时,我也只能装孙了,怕跟他顶起来,晚上的事他肯定不会管。 我挠挠头,脸上露出一种苦状,咧嘴道:“三爷,有个事你的帮我呀,我,真是......” 我说着,抹了把脸,声音也有些发闷。 他奇怪地看着我,问道:“咋了?” “那,那个土匪婆娘逼着我今晚去她房间......”我苦逼地道。 三麻子一听,低骂了声,道:“这不是好事吗,去就是了。” 你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我有满肚子委屈,可这时候也不能说呀,就狠狠地道:“我不去!你,当初,祸是你惹下的,现在她追着我不放,我心理遭老罪了,你的给我想个办法,起码先躲过今晚。” 我把自己的意思说了出来。 三麻子听了,稍一沉吟,叹道:“唉,其实吧,三爷我就是年龄大了,要不我收了她,做事上肯定比你强。” “那你赶紧收了她呀,不收她,你跟她把那事说明白也行,我也好重新做人,这弄的我人不人鬼不鬼的,想想都得窝囊死。”我牢骚道。 “我倒是想收她,可老目卡哧眼的,她能跟我吗,我特么若跟她说了当初是我,她不立马崩死我才怪,亏你小子想的出......”三麻子说着说着,竟有些上火了。 我靠,你还有理了,把自己的形象培养的牛逼闪闪高高大大的,却转身一脚把我踹进泥里,有这样的长辈吗? 我也火了,梗着头道:“我不管,你害了我,你就的帮我。” “你瞅瞅你这个熊样,让个女人吓成这个态气,好了,我知道了,你出去吧,我要睡觉。”他说完,又躺下拉被褥蒙住了头。 既然他答应了,那就一定能办。 傍晚训练完毕,众人回到了洞里,三麻子把一枝梅、我、大根和铁柱叫到了他屋里,面色非常严肃地分析了即将到来的情势,并做了严密的部署。 今晚,我们几个头领要轮流带人值班,我和大根一班,一枝梅和铁柱一班,我们是上半夜,她俩是下半夜。 就这么的,很巧妙地把我和一枝梅的时间错开了。 一枝梅也不能说啥呀,大敌当前,必须抛开儿女之情,她是很明白的。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大早,为了迎击可能到来的鬼子伪军,三麻子和一枝梅在洞前的空地上,对全体‘八路军战士’发出了战前动员令。 大意就是大敌当前,我们必须以一当十,拿出不怕牺牲的大无畏精神,为大狗剩同志报仇,跟鬼子血战到底。 话是这么说,众人一听鬼子真要来了,无不噤若寒蝉,面面相觑,知道这次不是闹玩了,而是真刀真枪的要跟鬼子血拼。 这他娘的完了,除了我们几个司令和副司令,其他人都是抱着来混日子发大财的,这若财还没发,先把小命搭上,岂不被乡人耻笑死? 可这时候,也没人敢提出回家呀。不管咋的,先硬着头皮呆这儿吧,到时看情况,能跑就赶紧跑,反正不能当棒槌。 动员完毕,众人举臂喊了几声热血沸腾的口号,接着就开始排兵布阵。 首先是司令一枝梅,因她是神枪手,就要她和大根及另一个汉子,带着汉奸小妾蓉儿,去前面山口观察动静,狙击敌人。 其实就是要蓉儿辨认出伪军团长黄孙子,而后一枪爆了他的头。 这也是此次战役中,三麻子心目中的重中之重。 其次,就是有铁柱带领十个战士,潜伏到山脚,若鬼子到来,就先跟他们接上火,放倒几个,鼓舞下士气。 其余人员,全部进洞里,架好枪支,严阵以待,跟鬼子来个决一死战。 部署完后,一枝梅和铁柱等领命而去。其他人也都回到洞里,往洞口处搬运枪支弹药。 说实话,只我们这些人,鬼子不用花太多时间,用大炮轰几下,一个冲锋就能攻进来。 这点,没真正上过战场的这些乡民是不知道的,虽然也担心害怕,但鬼子没出现,脑子里还没这种概念的。 趁着众人在吆吆喝喝的忙活,三麻子让我搀扶着来到山洞最里面的一个耳洞里,看着里面两头驴和一头黄牛在不紧不慢地低头吃草,他闭眼默念了几句,仰头叹道:“但愿老天爷保佑我,杀死那个黄孙,我胡大海一定给您还原烧香!” 我知道,我们之所以敢给鬼子下战书,硬碰硬,三麻子靠的就是这几头牲畜。 只是,摧诈这些玩意,弄不好反而会害死自己,这就得靠我这个神投手了。 我们从牛洞里出来,又到洞口查看了下,见不算宽大的洞口,架了一挺机枪,还有四五支步枪,子弹和手榴弹也堆在一边。 这若一炮弹砸来,一锅端是毫无悬念的。 三麻子微微苦笑了下,让我撤去几条步枪,只留一挺机枪在洞口,弹药啥的也都往洞内挪了十几米。 其实就是这样,也只是做个样子。 洞里忙活完了,众人就忐忑不安地倚坐在两边的洞壁上,悄悄议论着鬼子今天会不会真的来。 当然,没人希望鬼子来,能混一天是一天呗。 我和三麻子坐在洞外的一块石板上,一声不吭地等待着,我见他脸色有些沉重,也有些焦躁,心里肯定是在波澜起伏地思考互博着。 有人闲不住,就跑到洞外山顶上朝远处眺望。 日上三竿的时候,忽听前面山口的方向传来几声“啪啪......”的枪响。 众人忽地站了起来,连嚷:“鬼子来了,鬼子来了......” 三麻子眉毛一扬,脸皮急抖了几下,抬眼看着远处,长长舒了口气,对我道:“郭子,走,回洞里去。” 我搀扶着他进了洞,吆喝着面色惊慌的男女战士们别乱动,然后又来到里面的牛洞里,他伸手摸了摸一头体格较瘦小的毛驴,转头看了我一眼:“先把这个拉到大厅里,放倒!” 我应一声,解下拴在石头上的驴缰绳,轻轻呵护着把它拉到了宽大的洞内大厅里,从地上捡起一根碗口粗细的棍子,朝着它的脑门狠劲砸了下去。 那毛驴连哼没哼,就咕咚一下栽在了地上。 洞口处的众人闻声先是一愣,继而纷纷奔过来,连问咋的了,咋的了? 有人问是不是还要吃驴肉,三麻子牙根一咬,道:“老子要借天兵天将,来跟鬼子决一死战!” 我娘,众人一下子懵了,瞪眼张嘴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喊道:“司令她们跑回来了,快,快出去迎接!” 众人又哄的一声向洞口奔去。 三麻子皱了皱眉,道:“走,扶我去看看。” 我搀着他出了洞口,远远望见一枝梅等人从山谷里急急往这儿窜。 难道她们把那个黄孙子打死了? 就在我和三麻子面面相觑,急不可耐之时,她们已奔到了半山腰,连在山脚下准备跟鬼子接火的铁柱他们也跟着呼啦啦跑了上来。 三麻子脸色猛地一沉,低低地叫了声:“坏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诈牛阵(4) 三麻子这句话虽然声音很小,但令我脑袋轰地一炸,却又不知出了啥问题。 这时,一枝梅等人已呼哧着从下面跑了上来。 几个汉子连声喊:“鬼子来了,鬼子来了......” 这个,我们都知道。 三麻子眯眼看向奔过来的一枝梅,眼神极为复杂。 “师爷......”一枝梅叫了一声,猛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急说了她们见到的情况。 原来,她们四人奉命到了前面山口,在半山腰的一片树林里潜伏下来,准备等鬼子来时,单挑伪军团长黄长文的狗头。 对这个,一枝梅是绝对有信心的,只要鬼子从山谷里过,只要姓黄的随队,那一切就ok! 他们潜伏下来没多久,就望见鬼子们浩浩荡荡地进了山区,就在她们万分激动的时候,却没料到,鬼子突然改变了战术,派两股日伪军先上了山顶,一路观察搜索,而后大部队才进入山谷。 显然,他们是担心土八路的伏击。 而鬼子的这一举措,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一枝梅等人也暴露在了山顶鬼子的枪口下。 双方短兵相接,乒啪打了起来,一枝梅在连续放倒了几个鬼子后,带领大根他们就往回窜,但山谷里的鬼子们却并不追,依然按着他们的行军节奏往这儿移动。 这,还是担心我们的伏击。他们要全面铺开,稳步推进。 因为,我们既然下了战书,肯定会搞猫腻,出奇招,他们是不会上当的。 土八路嘛,狡猾大大的。 一枝梅说完,三麻子的脸色更加严峻起来,他冲着一枝梅身后的那个汉奸小妾蓉儿问道:“那个姓黄的崽子在不在队伍里?” 蓉儿茫然地摇了摇头:“离的太远,我也望不到呀,刚要仔细瞅,山顶上就有了动静......” “那,”三麻子又看向一枝梅,“鬼子大概有多少人?” 一枝梅眯眼想了想,道:“大约有二三百吧,队伍拉的很长,不过伪军多,戴头盔的鬼子能有二三十个。” “还有两三个骑马的。”大根补充道。 三麻子眼睛眯着,轻轻地点了下头,又对众人道:“同志们,今天这仗会很艰苦,咱们要有心理准备,不要慌张,有我和林司令在,就是在艰苦,我们也一定能挺过去!” 一枝梅紧接道:“胡师爷说的对,只要大伙沉住气,猛冲狠打,小鬼子肯定会屁股尿流地哭爹喊娘......” 这话刚落,人群发出一阵哄笑声。 有汉子叫道:“他奶奶的,老子的手早痒痒了,今天正好拿那些杂种练练,不信就弄不死他十个八个的!” “就是,我早等不及了,这下正好,打就是了,谁怕谁呀!”另一汉子拍着胸脯,咬牙切齿地嚷道。 这俩人应该都还没媳妇,所以要趁着在这种场合里表现一下。美女爱英雄嘛,这大狗剩媳妇刚守寡,不定下一个人选就是自己呢。 还有那个汉奸小妾蓉儿,虽说名声不好听,但人长得俊,能娶到她也是自己修来的福气。 就在众人齐声发狠的时候,忽听有人惊叫一声:“鬼子!” 我们顺眼望去,只见对面山顶上密密麻麻地冒出了一排人头,跟蝗虫似的,从山顶往下移动,而且,横排长度足有几百米。 我心猛地一沉,一下子呆住了。 与此同时,人群也发出了一阵惊呼。 眼看着那些黄色身影如波浪似的源源不断地从山顶一波接一波的冒出来,半个山坡都成了黄色的海洋。 “三爷......”我惊悸地叫了一声。 三麻子眯眼瞅着对面山坡,咬牙道:“全部回洞里去,呆在宿舍里听我的命令!” 啥,啥?兵临山下,不准备迎敌,也不准逃跑,反而要呆在宿舍里,这不是等死吗? 人们疑惑地看着面色严肃的三麻子,都以为听错了,或他说错了。 三麻子见众人还在犹疑,又重复了一遍,一枝梅忍不住问道:“师爷,你想咋办?” 三麻子眯眼道:“今天,老子要借用天兵天将来灭了那些杂种!” 一枝梅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点了下头,催促着众人回了洞里。 见身边没有外人,她又疑惑地小声问道:“大叔,咱这儿也没个死人呀,你怎么弄?” 她只知道三麻子会摧诈人尸,却不知道连动物尸体也会摧,更没见过动物诈尸后的恐怖场面。 三麻子并不答,而是手一挥,让我和一枝梅把他搀扶进了洞里,来到洞内大厅,一枝梅发现了地上的那头死驴,忽然明白了什么,眼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郭子,把它拖到洞口去!”三麻子发出了指令。 我抓起驴的两条后腿,奋力拖到了洞口边,顺眼向外望去,见大部鬼子已聚集到了山谷里,但还有少部分鬼子仍在对面山坡上往下移动。 不由担心起来。也对三麻子摧诈这几头牲畜的效果产生了疑虑。那可是几百个全副武装的鬼子呀,若用炮弹或手雷把进攻的诈尸摧毁,我们也就会彻底完蛋。 三麻子被一枝梅搀扶着过来,又冲我道:“你去里面,再把那头驴放倒!” 我应了一声,来到洞深处,把那头毛驴牵到大厅里,又抄起木棍把它放倒在地。 奋力拖到了洞口,见三麻子正跪在那儿用手拍打着驴脑门。 见我过来,也不说话,随手把身边的那个万能布包扔给了我。 我忙从里面掏出草纸和银针、朱砂,忙活起来。 一枝梅从没见过摧诈尸体的程序,一声不吭地紧看着。 这时,山谷里的鬼子们已集合完毕,准备攻击了。 只见山下突然窜起几团硝烟,紧接着,“咚咚......”几声炮响。 几发炮弹呼啸着飞了上来,落在了洞顶和洞外,“轰、轰......”剧烈的爆响把山洞震的乱颤,洞壁上的石屑尘土簌簌地落了下来。 “大妹子,你能不能先放倒他们几个?”三麻子头也不抬地问一枝梅。 一枝梅瞅着山下的鬼子,摇了摇头:“距离太远,也看不清身影,够呛。” 三麻子再没吭声,继续不紧不慢地用手在驴头上来回拍打揉搓。 这活,需要工夫,快也快不的,其实他心里更急,额头上也冒出了汗珠子。 隆隆的炮声和震耳欲聋的炸声此起彼伏,洞内充满了浓浓的尘雾,呛得三麻子直咳嗽。 一枝梅捂着鼻子,跑进洞里,拿着一块白绸布返回来,从后面罩住了三麻子的嘴巴。 鬼子炮火打击后,便开始了试探性进攻。 只见几十个伪军抱着枪,弯腰撅腚地慢慢向山坡爬来。 而此时,三麻子已把银针捻进了驴脑门上,转头冲我道:“郭子,通气!” 通气就是跟驴嘴对嘴地哈气,把它的气息打通。 我二话不说,跪下身子,双手掰开驴嘴巴,憋足气,猛力哈了一声,旋即闭紧了它的嘴巴。 只见那驴身子猛地一颤,又不动了。但鼻孔里有了微微的气息。 “大叔,鬼子爬到山坡了,这会能够到他们了!”一枝梅持着一支三八大盖,跃跃欲试。 三麻子转头瞥了眼外面,道:“好,你先狙击着,远了用步枪,近了用机枪,我们再把那头驴摧起来。” 一枝梅应了一声,一步抄到洞口的耳壁后,举枪冲着几百米外的鬼子群,连瞄没瞄,“啪”的就是一枪,我望见鬼子群里一个身影仰面跌了下去。 紧接着她有连开两枪,鬼子们一阵惊慌,旋即纷纷扑倒在地,举枪缩头地冲着洞口“啪啪......”打了起来,密集的子弹或射在洞外的石壁上,或“哧哧”窜进洞里,击在洞顶壁上,擦起团团火星,溅的尘土飞扬。 三麻子又开始了对第二头毛驴的摧诈。 我因已把草纸和银针弄好,见一枝梅打的激烈,也忙奔过去,伏身抱着机枪,瞄准鬼子群,手指一搂扳机,一串赤红的枪弹呼啸着飞向了山坡...... 第一百八十六章诈牛阵(5) 山坡下的伪军们早有准备,紧趴在石坎后一动不动,赤红的枪弹贴着他们的头顶嗖嗖地飞了过去。 而几乎与此同时,日军的炮弹也轰轰地飞了过来,砸在洞顶上,惊天动地的炸声震得整个山洞都摇晃起来。 呆在洞内宿舍里的男女们慌了,纷纷惊喊着从屋子里涌了出来,旋即被三麻子呵斥了回去。 巨大的爆炸声震得洞壁上的碎石尘土哗哗直往下落,整个山洞几乎要垮塌。 我也慌了,这他娘的万一塌下来,什么诈驴诈人的,都的完蛋。 而更苦逼的是,在排山倒海的轰炸声中,鬼子也发起了总功,几百个日伪军狂吼着向山上冲来,几挺重机枪也喷出了耀眼的火光,密集的子弹似一串串银链,嗖嗖地直冲洞口而来。 我被压得头都抬不起来,只听耳旁哧哧乱响,洞顶洞壁上被流弹击的跟放爆竹似的,火星四溅,石屑劲飞。 一时间,洞里被尘雾弥漫的竟看不清人形了,大厅洞壁上的火把也只是一团昏黄的光圈。 “三爷,赶紧的吧!”我颤声大吼着催促还在忙活的三麻子。 “上来了没?”三麻子问道。 你娘,我哪儿敢抬头看呀,而一枝梅避在耳墙后,大声应道:“还没有,离这还有二三百米。” “那不急!”三麻子说道。 啥,啥,还不急?再不急鬼子就窜进来屁啦咔嚓砍脑袋了呀。 这土匪娘们,你就不能紧着少说点距离吗。唉,真是一根筋呀。 我心里正埋怨着,突听“噗”的一声,还没明白过来是啥,只觉身子猛地一颤,“轰”的一声天崩地裂的炸响,我惊吼着腾空飞起,几乎于此同时,一团炽热的火光也轰地窜进了洞里,巨大的冲击波把我掀出了四五米,咣地一屁股砸在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上,翻身又滚了下去。 “卧倒!!!” 随着三麻子歇斯底里的狂吼,我惊见那软绵绵的物件腾地跳了起来,忽又闷吼一声,整个空间发出滚雷般的回声之际,那物件狂啸着凌空飞了出去。 驴诈了! 我心头猛地一振,抬眼见那毛驴迎着密集的枪弹,奋起四蹄,几个飞跃出了洞口,直冲山坡下的鬼子群扑去。 “好!”我心里暗暗大吼一声,咬牙瞪眼握拳,激动的身子乱颤。 你奶奶的,这下看我们驴大英雄的,不弄死你们这些杂种,还不知灶王爷有三只眼呢。 我心里发着狠,见那毛驴在密集的枪弹中呼啸着直向前冲去。 一个鬼子突然从地上跳起来,迎面扑向了那毛驴,被它一头撞翻,旋即踏着他的脑袋飞窜过去。 这下鬼子们昏了,纷纷惊叫着四处乱窜。 我本以为那诈驴会乘胜追击,搅乱整个战局,不料,它毫不停歇,更不拐弯,而是一溜烟似的蹿下山谷,在鬼子们慌作一团的时候,迎头窜上对面的山坡,眨眼就到了山顶,旋即消失在了视野中。 咦?我脑子轰地一炸,这才突然想起,那,那驴头上扎着的银针朱砂没弄下来呀,天眼迷糊着没开,就是头瞎驴,瞎驴是看不清事物的,只会一条线窜下去,至于最后是啥结果,我不知道,也不敢想象。 这他娘的完了,我惊恐地哭喊着:“三爷,那驴跑了呀......” “都特么是你一屁股把它砸诈了!”三麻子在我后面不远处,既痛心又无奈。 这时,山坡上的鬼子们又狂吼着向山顶冲来。 他们不知道那毛驴为啥打不死,但短暂的惊魂过后,使他们信心倍增,洞里的毛驴都惊疯了,人就更不用说了。 哥哥兄弟,东亚共荣们,拼力冲锋吧,大洋大大的,加官进爵大大的,前途无量呀! 鬼子们疯了,疯狂呐喊着,不顾一切地向洞口冲来。 我看着那铺天盖地的黄色海洋,整个人都懵了,一股发自心底的洪荒恐惧霎时笼罩了我的身心。 完了,完了,玲花,荷花,鼓捣一顿,老子最终还是死在了三麻子这个杂种手里了。 这会哭都来不及哭了呀。 而一枝梅也疯了,抱起机枪,冲着蜂拥而来的人群,狂吼着:“来吧,来吧,姑奶奶跟你们拼了......” 赤红的枪弹呼啸着呈散链形窜进了鬼子群。 鬼子们惊吼着咣咣摔倒一片,旋即缩头举枪又轰轰地对射起来。 “郭子,打驴!” 三麻子猛然大吼了一声。 我身子一哆嗦,也被一枝梅的血性鼓动起来,嗷的一声跳起来,抄起那根木棍,冲着第二头驴的心脏部位猛地砸了下去。 那驴浑身一颤,忽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卧倒——” 随着三麻子的吼声,我和一枝梅咚地趴在了地上,而在那诈驴站起的一刹那,三麻子也飞身抹掉了它脑门上的银针和草纸。 只听一阵滚雷般的闷吼声响起,那诈驴奋起四蹄,挟着一股疾风,呼啸着向洞外窜去。 但愿这次别再一根筋窜到底了呀,要不我们就真的玩完了。 我紧揪着心,咬牙切齿却又浑身颤栗着,死死盯着那头诈驴飞窜出了洞口,向百米开外的黄压压的鬼子群扑去。 “八个牙驴,死啦死啦的......” “打,打,快打......” 日伪们惊喊着,无数支枪口对准了呼啸而来的毛驴,无数串赤红的银链噗噗地穿进了毛驴的身体,血雾飞溅中,那毛驴几个蹿跳扑进了鬼子群里,一头撞翻一个,接着一蹄子又敲中了一个伪军的脑袋,惊天动地的惨嚎声把所有鬼子惊懵了,瞪眼张嘴地一时不知该咋办了。 万军丛中,方显英雄本色! 诈驴在鬼子群里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头撞腿蹄,打滚碾压,瞬间把黄色海洋冲出了一大片山体本色,不,还夹杂着黄点红斑。 眼看着那驴疯狂地连续撞死踢伤了十几个日伪后,其他人才猛然从呆愣中醒悟过来,在一鬼子的怒吼下,他们旋即排成一道人墙,举着明晃晃的刺刀,嚎叫着向正在撒欢酣战的毛驴冲去。 那诈驴正在忙活,忽听身后发出一片吼声,身体猛然一个空中旋摆,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圈子,闷吼一声,瞪着鸡蛋大的赤红的驴眼,迎头向刀墙人浪冲去。 “杀......” 鬼子们咬牙瞪眼,面目狰狞地大吼着,举着刺刀勇敢撞了上去。 只听“噗噗”一阵刺刀穿肉见骨的声响,鲜红的驴血“哧哧”地喷了出来,在耀眼的阳光下分外血腥恐怖。 那毛驴被十几条刺刀扎在身体里,硬顶着稍一停顿,忽然长啸一声,腾空窜起,一个翻滚砸向了鬼子群。 鬼子们猝不及防,更躲避不及,瞬间被砸倒了一片,惨嚎声惊天地泣鬼神。 而那毛驴愈战愈勇,身上栽着十几支长枪,跟豪猪似的,在鬼子群里撒开了野,十八般武艺也用到了极致。 头撞,腿踢,驴打滚,几下子就把人墙冲了个稀里哗啦,死伤一片,哀号连天。 这会,鬼子们才终于明白过来,这驴已经不是驴了,而是阎王爷的驴头太子或天兵天将,专门来抓他们下地狱的。 精神的力量是无穷的,也是穷无的。 君不见当年日军一个大队五百人就敢攻击中条山上的国军一个整编师一万多人的阵地,且杀了个十之八九,血流成河。 也不见一个苏联士兵手持一支苏式冲锋枪,撵的四百多个日本关东军漫山遍野的乱窜。只因为他们见识过苏式冲锋枪的厉害,一听到那声音就精神崩溃,魂飞魄散。 现在,他们也如同听到见到了那苏式冲锋枪的威力,先是头脑灵光,反应快的少数人撒丫子往下窜,半秒不到,整个山坡上的黄色海洋突然崩溃,海啸般地扑向了山谷。 那英雄的毛驴,身扎着十几条长枪,似一头牧羊的猎犬,不,准确地说是一头冲进羊群的饿狼,呼啸着闯入了绵羊堆里,展开了疯狂的大屠杀。 “打,打!”我似一头发*的野兽,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握拳瞪眼,冲着那诈驴连连嘶吼。 而这时,我微弱的声音也抵不过山谷里那上百的鬼子群的惊吼声。 只见那诈驴似一把利刀,一头雄狮,甚或一道无形的巨浪,在山谷里,在人群里纵横肆虐,冲到哪儿,哪儿就像被飓风袭击的麦浪,一片片倒下、翻滚。 紧接着又似被冲散的羊群,漫山遍野地猛窜开来。 我们三人在洞口看的是热血封腾,大呼小叫。 “大叔,咱赶紧组织人员冲锋吧!”一枝梅抱着机枪,激动地冲三麻子道。 三麻子一眯眼:“不急,等他们......” “那,那姓黄的汉奸......” 一枝梅刚说到这儿,我也忽然想起,对呀,我们此战的目的,不就是仇敌黄福贵的孙子黄长文吗,他若跑了,那岂不白忙活一场? “一头诈驴,应该击不退他们的斗志的,虽然......” 三麻子话没落,忽听“轰隆......”一阵硝烟从山谷里窜起,惊见那头诈驴腾空飞上了半空,旋即被撕裂成无数碎片...... 完了! 我脑袋轰地一炸,一屁股砸到了地上。 第一百八十七章诈牛阵(6) 在情势危急之下,山谷里的日军引爆了炸药箱,和诈驴一起窜上天又四分五裂地进了阎王殿。 我们万没料到会突然发生这种局面,一下子傻了。 诈驴被炸碎,也就意味着日方的危险解除,继而会重新集中兵力来攻打我们,而这,也是三麻子最担心的,更是我和一枝梅没料到的。 “三爷......”我坐在地上,绝望地喊了一声,身子沉重的几乎再也无力站起来了。 一枝梅也把目光看向了三麻子。 这时候,谁心里都没了底,只能渴望三麻子拿主意了。 而他心里似乎也有了些波动,眯眼盯着下面山谷里渐渐归拢的黄色海洋,咬牙道:“郭子,把那头黄牛牵过来,放倒它!” 黄牛?咦,我还把它了呢,心里一阵大喜,可又一想,驴都被炸碎了,万一这头牛再被炸了,那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 三麻子,你可千万别偷鸡不成蚀把米,连黄孙子的影都没见着,反把我们自己搭进去,那真是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啊。 我心里暗暗祈祷着,来到了牛洞里,看着面前这头高大结实的黄牛,暗暗叹了口气,解开缰绳,把它牵了出来。 “三爷!”我冲三麻子叫了一声,这时候了,来不得半点马虎了。 三麻子盯着那头黄牛,咬牙默默地点了下头,冲一枝梅道:“大妹子,你好好牵住它,别一棍子打不死让它跑了。” 这可是实话。 一枝梅应了一声,大步走过来,从我手里接过了缰绳,双手紧攥,也列开了架势。 其实,牛若真要跑,没人能拦得住它的。 我从地上抄起那根棍子,小心翼翼地靠近黄牛,又看了眼三麻子,见他没吭声,便心下一沉,举起木棍,对准扭头,猛力砸了下去。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棍断,牛没倒。 我娘!我脑袋轰地一炸,还没反应过来,只听那黄牛“呣——”的一声闷吼,迎头向洞口窜去。 一枝梅惊吼着被缰绳带出了三四米,紧接着一个飞跃跳上了牛背,死力硬拉缰绳。 那黄牛的头颅被高高拉起,眼睛看不见,在狂奔中一下撞在了洞口边的耳洞壁上,只听“咕咚”一声势大力沉的巨响,一枝梅惊叫着被甩了下来,黄牛庞大的身躯也轰然倒地,险些砸中一枝梅的小腿。 这一连串诡异的景象只在瞬间发生、完成,我站在那儿,惊出了一身冷汗,瞪眼张嘴地竟没有半点反应。 而三麻子虽然连声喊叫,却腿残身疲,也没气丝毫作用。 幸亏艺高人胆大的一枝梅,否则,我们将毫无悬念地被鬼子堵死在洞里。 我娘,这,这棍子断的太诡异,也可能是我太过用力,越担心出问题,越出。 “你愣那儿干啥,赶紧的把那东西拖回来!”惊悸之余,三麻子火刺刺地冲我骂道。 我抹了把冷汗,也终于回过神来,心有余悸地走到那黄牛身边一看,又傻了,这家伙足有一两千斤重,想凭我和一枝梅拖起它?门都没有! 我皱了下眉,转头道:“三爷,我们......” “你死人呀!”三麻子骂着,又转头冲里面的男女宿舍喊道,“都特么给我赶紧出来,快点!” 话刚落,从宿舍里呼啦啦涌出了一群汉子。 他们早在屋里听到了动静,只是没三麻子和一枝梅的命令,不敢擅自出来。 于是,我们几十个人,用缴获的绑腿带拴住牛的两条后退,齐声哈号的把那头黄牛拖到了宽大的地方。 三麻子一挥手,众人又乖乖地溜回了宿舍。 这时,山谷里的鬼子群已重新聚拢起来,但还没进攻的意思,炮火也没发射。他们显然是惊魂未定,又百思不得其解,应该是在研究我们的奇异招法。 趁着这工夫,我和三麻子又开始了摧诈黄牛的准备。 一枝梅则一声不吭,好奇地紧盯着我们的每一个动作和步骤。 难道她也想学这个?不过,三麻子应该不会把咒语教给她的。 我边用手轻轻揉搓着草纸,边看着三麻子用手轻轻拍打牛的脑门。不过,他似乎显得力不从心,喘气也急促起来。 一枝梅忍不住道:“大叔,要不我替你拍打着,你歇会,在一边教着我。” 三麻子连头都没抬,道:“妹子,你以为只这么做就行了?这是个力气活,内里外力相加持,咒语也不能错一个字,不是谁都能做的,唉......” 听他的口气,不是不想让一枝梅做,而是需要很长时间的锤炼,才能成为一个诈尸客。 我把草纸银针弄好了,放在了三麻子脚下,又跑到洞口向下面的山谷里张望。 见鬼子还没动静,心里不由疑惑起来,难道他们被诈驴吓怕了,要退兵? 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一闪,旋即被否定。 堂堂的大日本皇军是不会被一头毛驴吓退的,肯定还在研究商量啥招数来对付有可能再窜下去的诈驴啥的。 而破解它们的唯一有效方法,就是用火药把它炸碎,这个,鬼子们应该也想到了吧。 我心里忽然莫名的紧张起来,若诈牛再被他们弄碎,我们...... 我想到这儿,又溜回了三麻子身边,见他仍在吃力的用双掌在牛脑门上来回摩擦发力,张了张口,没敢打断他的动作。 就在这时,忽听一阵急促的风声刮来,我猛一回头,只听“轰轰......”一阵天崩地裂的炸响,震得洞壁上的碎石尘土哗哗地往下落。 鬼子又开始炮火攻击了,一旦炮火停止,就会大面积的冲锋。 我下意识地用双手堵着耳朵,冲三麻子道:“三爷,咱......万一......” 我不敢说出我的疑虑,怕他灰心,也怕一枝梅心里的希望破灭。 可三麻子是啥人啊,他厉声道:“瞎咧咧啥子,滚一边去!” 显然,他也不想听到我后面的话,这说明他也早考虑到了,只是,不摧诈牛,我们再无任何可以跟鬼子对决的底牌,只有孤注一掷了。 但愿老天爷再继续保佑我们。 我又顶着浑身尘土,忐忑地奔回洞口,见一枝梅正持着一支三八大盖站在耳墙后,眯眼关注着山谷里的动静。 此时,洞外已被炮火炸翻了天,一个接一个的炸包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漫天飞扬。 一枝梅紧皱着眉头,说道:“今天这仗很悬乎。”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你怕死吗?”她并不看我。 我为难地一咧嘴:“你,你不怕吗?” 她冷哼一声:“怕有啥用,不过......”她语速稍一停顿,“没和你入洞房,死了也觉得冤枉。” 我娘,她还惦记着这事呀,我下意识地往后移了移身子,想离他远一点。 不料,她却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道:“我就不明白,你当初那么大胆,过后怎么又胆小如鼠了。” “我......”我特么不是我呀,可,不是我作得,我又不敢说,这种悲催苦逼的事,咋叫我摊上呀,归根结底都是三麻子那畜生。 “你啥你,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一枝梅严厉地问道,旋即又发出了疑问,“你不喜欢,当初为啥还......” 姑奶奶呀,我脸皮一抖,道:“我......” “说!”她忽地一转头,犀利的目光刺得我浑身一哆嗦。 “喜......欢。”我说这俩字的时候,心理也几乎要崩溃了,可若不说,那很可能会被她一枪爆头。 唉,能拖一时算一时,能活一天算一天吧,只是可怜了我的小心脏呀,看见她就哆嗦,也不知这零件会啥时哆嗦掉。 “哼!”一枝梅冷哼一声,鄙夷地看着我,“量你也不敢胡说,好了,这儿没你的事了,去帮大叔忙活去吧!” 我晕,三麻子在她心目中已成了个根深蒂固的好人了,真是忠奸不分的糊涂女人。 我不敢迟疑,瞥了眼山谷,见黄压压的鬼子群已开始移动起来。 他们准备要进攻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诈牛阵(7) 其时,已近晌午,秋日晴朗的阳光下,山谷里的鬼子群已开始蠢蠢欲动。 他们应该是有了破解诈尸的办法,所以不再猛冲,也不再集群,而是呈零星的散状,弯腰撅腚地慢慢往山坡上爬。 这种进攻队形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避免诈尸的杀伤力。 我奔到三麻子身边,跟他说了,三麻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哧着,道:“别管他们。” 口气竟很淡然。 他又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汗,道:“我忙活完了,你给牛打气吧。” 我应了一声,看看紧闭的牛嘴巴,伸手就掰。 三麻子又道:“牛和驴不一样,要用尽全力,气要长一些,要不很难摧起来。” 我点了下头,用力掰开牛嘴,憋足气力,把脑袋拱在里面,猛然连吼了几下,旋即闭紧牛嘴。转头看三麻子,见他紧皱着眉头,用手在牛的胸口部位慢慢摸索着,忽然,他眉头一展,冲我道:“活了!” 我稍舒了口气,想想漫山遍野的鬼子正在往这儿移动,又高兴不起来。 死神正在慢慢逼近,不知我们今天能否躲过这一劫。 三麻子又转头冲在洞口边的一枝梅喊道:“大妹子,外面啥情况了?” 一枝梅道:“鬼子都分散开了,还在山脚慢慢移动。” “噢,那暂不管他们,你过来下,”三麻子道。 一枝梅应声提着枪就溜了过来:“啥事,大叔?” 三麻子抿了抿嘴唇,道:“等这牛一窜出去,你赶紧带着那个蓉儿,还有大根他们,全体出动,去外面山口那片树林里埋伏下来,第一目标就是那个姓黄的,瞄着他的影就往死里打!” 一枝梅咬牙点了点头,问道:“就是等他们溃逃出山的时候吗?” 三麻子:“对!” 我一愣,晕,那万一他们都去山口了,而那牛再被鬼子炸碎,继续往这儿进攻呢,我俩岂不死的更彻底? 我把这担心说了出来。 “对呀!”一枝梅一听也担心起来,“要不那样吧大叔,我只带那个汉奸婆子去,单挑姓黄的狗头,其他人留在洞里,人多力量大。” 三麻子忙摇头,决绝地道:“不,妹子,你们全部过去,这儿只留我和这小子狙击就行,你们人越多,就越有把握,请不要担心我俩,大不了老子跟他们同归于尽!” 他说着,又冲我一瞪眼:“大兵压境,亏你想的出来,我平时怎么教育你了,大丈夫活在人世间,必须顶天立地,大义凛然,视死如归......” 我靠!这,这家伙不会被驴踢坏了脑子了吧,咋突然这么牛逼了? 我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了。 于是,计划就这么定了。 一枝梅敬慕地看着三麻子,双手一抱拳:“大叔,保重!” 说完又鄙夷地瞥了我一眼。 你娘,麻子呀,麻子,为了在人面前树立你高大光辉的形象,老拿我来对比,真特么不厚道呀。 好!你敢死,老子还能不敢埋?,闭眼豁出去陪你就是了,别再被面前这个土匪婆娘瞧不起。 我心里暗暗发了狠,起身大步来到洞口,见鬼子们已爬上了山坡,距离洞口还有几百米了。 “三爷,鬼子快上来了!”我粗声吼道,心里竟有了股莫名的英雄气概。 “好!”只听三麻子高声道,“大妹子,你赶紧去宿舍里通知战士们,带好武器,准备战斗!” 一枝梅高应一声,刚要行动,三麻子突然又道:“先在屋里准备好,等诈牛出击后,听我命令,你们再出来!” “大叔......”一枝梅声音里竟有些激动起来。 三麻子猛一挥手:“快,听话!” 一枝梅又应了声,转身奔向了宿舍。 我也趁势急步奔到了三麻子身边:“三爷,开始吗?” 三麻子起身瞅了瞅外面,牙一咬:“郭子,打!” 话落,我抄起另一根碗口粗的,结实的棍子,冲三麻子道:“闪开!” 其实不用说,他也已蹲在牛头边了。 我举起木棍,瞅准牛的胸口部位,使出洪荒之力,“咚”的一下砸了下去。旋即扑地卧倒。 那牛浑身猛地一颤,忽地站了起来,几乎与此同时,三麻子也飞身抹掉了它脑门上的银针和草纸。 黄牛闷吼一声,挟着洞内的隆隆回音,拔腿咕咚咕咚地向洞外奔去,沉重的踏地声,震得我身下乱颤。 我娘,这家伙若不被鬼子炸碎的话,那真就是一辆重型坦克呀!不,比坦克还灵敏,还具冲击力。 我忙抬头观望,见那黄牛奔出洞外,奋起四蹄,迎头向山坡上的鬼子们冲去。 鬼子们早已领教过诈驴的厉害,又见一头大牛冲出来,嗷的一声,四散奔逃,那诈牛转身狂追,一头把一个大个子伪军顶出了十几米,“啪”地摔死在了一块石头上,又“噗哧、噗哧”接连踩死了几个小个子伪军,继续穷追猛撵。 这时,山谷里的鬼子们也开火了,炮弹挟着赤红耀眼的光芒,嗖嗖地向山坡飞来,在牛的身边接连炸响,腾起的尘土碎石铺天盖地。 但因牛是在疾速运动中,炮弹也没个准,想一下打在它身上,几乎是痴心妄想。 而这疯狂的狂轰乱炸,也把山坡上的伪军们吓昏了,在连炸数人后,其他伪军才突然明白过来,小日本这是拿他们当牛呀,炮灰的不干,还要留着脑袋吃饭呢。 于是发一声喊,大批伪军惊吼着撒丫子向山谷里逃去。 那诈牛旋即调整战略,迎头又向山谷里冲去。 “大妹子,行动!”三麻子高喊一声。 一枝梅带着几十个男女,持枪呼啦啦从宿舍里冲了出来,不等开口,三麻子又猛地一挥手,众人跟着一枝梅就咕咚咕咚地窜出了洞口,沿着山顶,急急向远处奔去。 洞里,只剩下了我和三麻子。 我抱着机枪趴在洞口上,紧张地观察着山谷里的人、牛局势。横下一条心要跟鬼子们血拼到底了。 忽然,三麻子猛地咳嗽了几声,道:“郭子,走!” 我一愣,走?去哪儿?难道要进到洞深处藏起来?可这山洞就这么大,你就是藏进耗子洞里也会被人搜出来呀。 我诧异地转头望着三麻子,有些迷糊。 三麻子火了,瞪眼道:“你愣着干啥,赶紧的,去把放在那土匪娘们房间里的财宝带上,赶紧逃命!” 啥,啥?逃命?不是要拼命吗? 三麻子的转变太突然,我竟一时转不过弯来了:“你,你不是说......” “你个棒槌,我忽悠她的,你当了真了?真是不可教的榆木脑袋,快点,再多带些绸缎布匹!”三麻子催促道。 我娘,这是要搜刮殆尽,卷铺盖土遁呀,唉,一枝梅呀,一枝梅,你好坏不分,被人忽悠着当了炮灰,却还心怀感激。 既然能活,我当然不愿死,忙应了一声,跑进一枝梅房间里,抱起那个木箱子,又奔到三麻子屋里,划拉了几匹绸布,把木箱包了,捆在背上,返回洞口,一手抄起机枪,一手架着三麻子就急急出了洞。 此时,那诈牛还在山谷里横冲直撞,鬼子们也在拼命狙击,手雷频频炸响,火光闪处,那牛竟一次次死里逃生,从烟雾尘土中窜出来,继续肆意杀戮着。 “三爷,咱往哪儿跑?”我惊悸地转头看着山顶,急问道。 “顺着这个斜坡上去,”三麻子手一指,“那后面就是悬崖。” 显然,不知啥时,他早已观察好逃跑的路线了。麻子,真是高人呀! 我搀着他,磕磕绊绊地爬上了山顶,见山后果然是一个几十丈深的悬崖峭壁。 “快点,把布匹抖下去,拴在那棵树上。”三麻子指挥道。 原来布匹是要用来逃命的。 我急急摘下肩上的绸缎,抓住一头,顺手往下一抛,绸布似瀑布般嗖嗖地落到了谷底,又奔了几步,把绸缎一头绑在了悬崖边的一棵暖瓶粗细的松树上。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山谷里传来了一阵天崩地裂的爆炸声,震得我脚下都乱颤。 惊回头,发现山谷里蹿起了一团浓密的烟雾,而那头诈牛,再也没从烟雾里窜出来。 完了,完了。 我心里一沉,绝望地冲三麻子道:“三爷,牛没了,你,赶紧下去,我在后面掩护。” 而三麻子却坐在一块石板上,眯眼瞅着山谷里的动静,头也不回地道:“不急,先瞅瞅他们的动静再说。” 啥,啥?还不急? 牛没了,鬼子再毫无顾忌了,一蹿火冲上来,我们逃都没时间逃了。 我火了,急道:“三爷......” “闭嘴!”三麻子猛然转过头来,犀利地瞪了我一眼。 我不敢再吭声了,心里也发了恨,奶奶的,都啥时候,还在装逼!老子不等你了,到时要跑,我先出溜下去再说,反正我身上有财宝了,你若死了,我正好回尼姑庵里找玲花去! 我心里这么想着,就悄悄地蹲在那棵拴着绸布匹的松树旁,密切注视着山谷里的动静,准备随时开溜。 然而,令我意外的是,鬼子们在炸死那头黄牛后,虽然又重新聚拢起来,可迟迟再没有进攻的意思,反而沿着山谷缓缓向东面移动。 咦?这是咋回事,难道鬼子们不打了? 我困惑地眨着眼,一头雾水。 三麻子冲着山谷得意而又嘲讽地道:“兔崽子们,知道爷的厉害了吧,呵呵,有本事特么再上啊,呸!” 他重重地吐了口浓痰。 我恍然醒悟过来。 原来鬼子们在经过连续几次折腾后,真怕了,不敢再冲锋,担心洞口里再窜出啥东西来,那就彻底崩溃了。 而三麻子呢,似乎已猜测到了鬼子们的心理,所以才做了两手准备。不论鬼子是继续攻击还是撤退,我们都不会死。 眼看着大批鬼子渐渐移动出了山谷,我激动地嗷的一声跳了起来。 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枪响,旋即枪炮声大作。 我猛然想起了一枝梅他们,这应该是接上火了。 只是不知道那个姓黄的家伙被没被一枪爆头,还有,也担心那么多男女的安危,心也紧跟着揪了起来...... 第一百八十九章千米之外挑狗头() 三麻子听到远处山口那边传来的枪声后,遂冲我叫道:“郭子,把那匹绸缎拉上来,走,跟爷回山洞里去!” 我一愣,这,这又不跑?可万一一枝梅她们败了,鬼子跟着撵回来咋办?到时想跑都跑不了了呀。 我迟疑地道:“三爷,咱……” “别担心,小鬼子现在即使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再追回来了。” “那,一枝梅她们能逃回来吗,万一鬼子把她们包了饺子……” 除了一枝梅,其他人几乎都是白玩,连枪都不太会打,能顶的了鬼子的攻击? 三麻子把嘴一撇:“鬼子在山谷里,她们在山坡上,一枝梅即使不怕死,那些乡民也不会陪着她送命,再说,鬼子都屁了,哪还有胆量和心思抄她们的后路,快点,别磨叽,等她们回来,咱面子上就不好看了。” 三麻子分析的头头是道,不知他猜测的对不,不过从以往的经验来看,他的预料几乎没错过。这次但愿也能对吧。 我奔到悬崖边松树旁,把拴好得绸缎解下来,又捋着挽好,转眼四下望望,漫山还没一个人影,就搀扶着三麻子又返回了山洞里。 三麻子又让我把那一小木箱子财宝放回了一枝梅那儿,而后,我们来到洞口外,坐在一块石板上,等待一枝梅她们回来。 过了没多大一会,我远远望见山谷里有一群人影匆匆地往这儿跑。 心猛地一紧,又忙罩眼细瞅,影影绰绰地发现是一群穿着黄色衣服的人,而且手里都持着枪。 我大骇,忙叫道:“三爷,三爷,鬼子,鬼子来了?” “啥?”三麻子听我这么一喊,也是吃了一惊,忽地站了起来,眯眼朝山谷那边望去。 我伸着胳膊,指点着给他看,他上了年纪,眼神不行,自然没我看的清楚,又问:“来了多少人?” “有,有三四十个吧,哎?后面又窜出来两个人……”我边眺望着,边惊叫道,“三爷,咱,咱快跑吧!” 我急了,这若被鬼子堵在洞里,那死的就太冤了。 我刚想转身跑洞里去拿布匹,却被三麻子一把拽住:“干啥?” 你娘,鬼子眨眼就上来了,你说我要干啥,逃命呀! “三爷!”我急道,“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三麻子一瞪眼:“混蛋,你再给我好好瞅瞅,那是鬼子吗,他们几百个人都吓跑了,哪个棒槌还敢再来!仔细看看!” 我只好又瞅了一眼,还是黄衣服持枪的身影,不是鬼子还能是啥。老子年轻轻的,眼不花,更不瞎。 “黄军装,还拿着枪,我能看错吗?”我有点泄气了,因为此时,想逃也来不及了,或许用机枪加手雷还能把他们打退。当然,这要首先隐蔽起来,选个有利地形。 不料,三麻子又突然问道:“我问你,一枝梅她们出去的时候,穿着啥衣服?” 他这一问,我才猛然想起来,她们出洞的时候,好像都穿着伪军的服装,忙又仔细再瞅,见那群身影都是伪军的衣服。 这,有点玄乎了,若真的是伪军,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再杀回来,除非后面有鬼子拿枪顶着,可,后面也没啥人呀。 难道真是一枝梅她们回来了? 不管咋的,先回洞里把机枪抱怀里还壮胆些。 我不再跟三麻子磨叽,抽身回洞里把几颗手雷插进裤腰带里,又抱起那挺歪把子机枪,返回了三麻子身边。 这时,人群已奔到了我们斜下方,身影也能看清了,而且,而且还有长头发的人,那显然是女的,也就是说,果真是一枝梅她们呀。 麻子,你咋就这么神呢,虽然老目卡哧眼的看不清,但脑门清。 我大松了口气,刚要把机枪放下,三麻子突然又道:“抱住!” “咋了?”我奇怪地看着他。 这自己人来了,还抱着机枪干啥?难道麻子要灭了她们?不太可能吧,不过谁知道呢,三麻子的古怪想法多着呢。 我只好又抱紧机枪,下意识地对准了从山谷里冲上来的众人。 “师爷!”人群中,大根冲三麻子喊了一声,呼哧着奔了上来。 三麻子笑而不答,一枝梅也从后面冲了上来。 “大叔……” 不等她再说下去,三麻子突然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抱头做眩晕状。 这下可把众人吓坏了,连忙围上来,七嘴八舌地叫着大叔、师爷、大哥的,急问咋的了。 三麻子一拍脑袋:“哎呀,担心死我了,这见你们迟迟没回来,我和郭副司令正要去增援,你看,他手雷机枪都带好了……” 我晕,麻子,装逼也不带这么装的呀。 众人一听,感动的连连道谢。 三麻子抬眼看向一枝梅:“妹子,没伤着吧?” 一枝梅点了点头,突然怒眼转向了众人,厉声喝问道:“那第一枪是谁打的?” 我一愣,咋的了? 一个叫四狗子的汉子忙举手:“报告司令,是我打的,我……” 话刚到这,一枝梅穿过人群,一把揪住那个叫四狗子的汉子,啪地抽了一耳光,接着一脚又把他踹在了地上。 四狗子懵了,连嚷:“咋的了,咋的了,我打鬼子还不让吗?” 这不叫还好,一叫屈,一枝梅又连踹了他两脚:“你奶奶的,说不让你们冒失,一切听我口令,你竟坏了我们的大事……” 原来,那个四狗子是个光棍,为了在女人们面前表现表现,望见山谷里的鬼子身影,就抢先打了一枪,双方旋即接上了火,由此也彻底打乱了我们单挑黄长文的计划。 三麻子听了,紧蹙着眉头,突然问道:“那个蓉儿呢?” 这时,众人才发现人群里已没了那个汉奸小妾的身影。 有人嚷着要回去找,有人说看见她溜下了山谷,还有人说是可能被鬼子乱枪打死了。 三麻子听着,脸色渐渐严峻起来,牙一咬,冲我和一枝梅、大根及铁柱道:“你们赶紧回去找找,死活都要给我把她拖回来!” 没了蓉儿,我们就人不准那个黄长文是啥模样,以后行动起来会更迷糊。 于是,一枝梅带着我们疾速沿原路爬山越谷地来到了山口那片林子里,反复寻了一遍,别说人,连个耗子都没找着,只好又垂头丧气地返回了山洞,跟三麻子回报了。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让大伙去山坡和山谷里打扫了战场,又捡回了几十条长枪和无数发子弹及手雷。还从死鬼子身上扒了十几套黄军服等。 三麻子面对满脸喜悦的众人,发表了一通激情澎湃的演说。 大意是:这次战役,我们以零伤亡,杀死了鬼子几十人,且让他们闻风丧胆,屁滚尿流地窜了。 这说明什么呢,说明领导有方,天兵天将也来帮忙,所以,只要跟着林司令和师爷我。我们将无往不胜,过几天就去打潍县县城,而后济南府,最后占领整个中国,那样,大家就都是开过名将了,福荫子孙,万世荣华。 我娘,这么牛逼? 乡民们激动的都快哭了,这一辈子土里刨食,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还被人瞧不起,现在跟着林司令、胡师爷,眨眼就能一步登天,想想都哆嗦。 皆发自内心的坚决拥护,说师爷和司令要我们干啥就干啥,纵使雷打屁股头拱地,也绝死不辞。 紧接着,三麻子又发布了人事任命,提拔大狗剩烈士的媳妇范冰冰同志担任炊事班班长,并协助司令林赛花管理军政,薪水加倍。 这个提议,没人敢说不字,不服的你也去当回烈士看看。 范冰冰自然感激万分,精神头也起来了,会议开完,转头就吆喝着做饭,这太阳都偏西了,大伙的肚子都叫唤起来,不吃饭哪行。 趁着众人在洞外嘻嘻哈哈忙着做饭、练枪的空间,三麻子把我和一枝梅、大根及铁柱叫进了他的房间,秘密研究起了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这方案很简单也很诡异,那就是要单挑伪军团长黄长文的狗头。 至于怎么个挑法,三麻子分析了对方状况,说那个汉奸小妾蓉儿肯定是投靠了她的情夫黄孙子,我们的人员数量和作战情况也会被黄孙探知。 众人一听,面面相觑,脸上皆露出了惊讶惊悚之色。 三麻子嘴一撇,又道:“大家别担心,姓黄的和鬼子们虽然摸清了我们的实力,但今晚他们肯定是不敢贸然行动的,而且,黄孙子很可能会带着汉奸小老婆去济南府向那个老王八蛋求救,破解我们的天兵天将……” “那,咱们咋办?”一枝梅紧问道。 三麻子叹道:“我倒是希望那个老王八来,不过,那样风险太大,所以,为了万无一失,咱们要抢先把那个黄孙子干掉!” “咋干?”我们几个人几乎同声问出了这句话。 三麻子眼一眯:“我估计,他们今晚回总结梳理这次失败的原因,明天,不,一大早,那姓黄的就会奔赴济南府,去向那个老白毛求救,所以,我们要在潍济公路上抢先截住灭了他!” 作战计划定下来后,我们吃了饭,看看天色已傍晚,三麻子当众宣布了今晚有重大任务,所以正副司令全部随他行动,而这里暂由范冰冰同志管理,任何人不得私自出洞。 众人自然是坚决响应,重大任务都不让我们上战场,这日子过的真是滋润。 布置完毕后,我们几个人连夜抹黑向几十里外的潍济公路奔去。 当然,三麻子行动不便,享受特殊待遇,坐到滑竿上,让两个壮实的汉子抬着,悠哉悠哉地消失在了墨黑的夜色中…… 第一百九十章千米之外挑狗头(2) 潍县和济南相距几百里,而潍济公路是当时唯一连接两地的大道。 我们要赶在黄长文的车辆出发前,在公路边某个地方埋伏下来,痛下杀手! 夜色如墨,冷风嗖嗖。 我们一行七个人,在群山中匆匆穿行,出了大山,又走了大约两个时辰,在下半夜的时候,终于到达了公路边,然后顺着大道又向前走了约三四里路,寻到了一道山梁。 我和大根爬上去查看了地形,见这儿虽然不险峻,但山上树林灌木茂密,又紧挨着公路,是个比较理想的隐蔽和打击的地方。 我们向三麻子汇报了,他果断地一挥手:“好,那就在这地方安营扎寨!” 几个人簇拥着三麻子的滑竿上了土山,在靠近下面公路边的一处林子里停了下来。 安顿下来后,三麻子又临时开了个会议,部署了两个截击方案。 一:若黄长文只带一辆车去济南的话,那我们就等他们的车爬上山梁后,直接近距离齐开火,直到把他打烂为止。 二:若有三四辆军车护送,那就让过护卫车,先单挑中间的一辆或两辆打,然后再轰击其他车辆。 当然,到时一切要听他的指令和一枝梅的枪响后,我们再出手。 三麻子部署完了计划后,大根又迟疑地问道:“师爷,那,那万一那个黄汉奸不来呢,咱再咋办?” 对呀,我们几个也都有这种疑惑的想法呢,因为谁都不知道下一步鬼子会搞什么动作。或许再去攻打山洞,或派出小股精干力量去偷袭,那样的话,我们岂不白忙活了?而且一旦他们那么做,‘根据地’必失守,几十个战士也将毫无悬念的死翘翘了。 三麻子听了,沉吟一会,用自负的口吻道:“三爷我纵横江湖四十年,啥样的人,啥样的事我没经历过?难道他黄孙子的算盘能拔到我的预测之外去?都别瞎叨叨了,留两个人值班,其他人赶紧眯会,等天亮准备战斗!” 话说的果敢而又踏实。 我们无话说了,虽然还心存疑虑,但也只能暂时别在肚子里,等明天看结果。 因为连夜赶了六七十里路,也都累屁了,刚躺倒草丛里,就呼噜过去了。 不知啥时,突然被人推醒,迷蒙地睁开眼,天色刚刚发白。 你娘,这时候叫我们起来干啥,我刚要发火,突听远处一阵隆隆的汽车轰鸣声传来,不由打了个激愣,忙起身转头,只见西南面有几束灯光忽明忽灭地在往这移动。 “快点!”三麻子声音里夹杂着些许激动,可能是又一次被他猜对了的缘故吧,“赶紧隐蔽好,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枪!” 我们几个忙沿着林边灌木丛一字排开,抱着枪,死死盯住了那几束越来越近的灯光。 这时,天色也逐渐明了起来,我这才看清,公路跟我们隐蔽的灌木丛的距离非常近,也非常垂直,高度大约有七八米的样子。 在这么近的距离上,随便朝着下面打一枪就能打中目标。心里不由暗暗舒了口气。 又转头向公路的前后望了望,见蜿蜒的大道上一个人影都没,只有西南方向那几束渐暗的汽车灯光。 我眯眼瞅去,乳白色的淡雾中,隐隐有三个车影子,也就是说,来的是三辆车。 这若真是黄长文的车队,那三麻子可真是比诸葛亮还厉害呀。 我转头冲身后侧的三麻子问道:“三爷,来了三辆车,咱先打哪一辆?” 三麻子沉声道:“别急,等他们过来看看。” 我便又伏在那儿,伸头眯眼地观望起来。 车队越来越近,因为天已大亮,车灯也关闭了。 我发现,打头的是一辆军用三轮车,中间是一辆黑色轿车,最后是一辆罩着军用篷布的大卡车。 不用说,若里面真有黄长文的话,肯定是在中间那辆轿车上,或许,那个汉奸小妾蓉儿也会在车上呢。 我这么想着,心里又激动起来,因为我知道,我们打死这个黄孙子后,接着就会北上德县,去杀掉第二个黄孙,到那时,就能知道“大花瓶”及我播下的龙种的结果如何了。 当然,这也有相当大的危险性,因为德县日伪军政商界的很多人物都认识我们,这就给我们带来了无处隐身的困境。 不过,既然三麻子要去,我想他肯定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我心里这么想着,眼睛却紧紧瞄着那几辆车。 眼看车队快到山坡下了,忽听三麻子开口了:“都给我看好了,放过第一辆三轮,集中火力打击中间那个黑轿车,听明白了吗?” 我们齐齐低应了一声。 三麻子又道:“听我口令,林司令瞄准轿车司机的位置先一枪把他打掉,然后齐开火,郭子,充分发挥出你的特长,多扔几颗手雷,炸烂那个王八!” 他最后这句,几乎是咬着牙根说出的。可见心头之恨的程度。 我默默地从腰里摸出了六颗手雷,摆放在了身前,抓起一颗,左手扣住了拉环。 那三辆车彼此相距二三十米,开始隆隆地爬坡了。 我看见,开道的三轮车上有三个伪军,车斗子上还架着一挺机枪。 第二辆车因有玻璃挡着,隐隐能看到开车的司机,副驾驶上也坐着人,后排就不知是谁了,应该就是伪军团长黄长文和那个汉奸小妾蓉儿了吧。 第三辆车上,一个司机,旁边还有一个人,看样子年龄不大,应该是个押车的小军官吧,后面车篷里自然是全副武装的伪军了。 这气势,还不小呢。 我暗暗咬了下牙,握紧了手雷。 这时,开道的那辆三轮轰轰地爬了上来,就在我们下面的眼皮底下,我们都下意识地埋下了头。 听着那三轮轰轰地过去了,又悄悄抬头,见那辆轿车也上来了。 三麻子突然一声大吼:“打!” 话没落,一枝梅“啪”的一枪就射了出去,一道赤红的光芒呼啸着飞向了轿车,只听“咔”的一声,玻璃碎处,里面的那司机仰头跌在了靠椅上,车子也旋即“吱”的一声停了下来。 几乎与此同时,我们也齐齐开了火,密集的子弹眨眼就把那辆轿车打成了蜂窝眼。 我的第一颗手雷也喷着白烟飞了出去,准确地砸中了车子前挡玻璃,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火光起处,无数碎铁烂片腾空乱舞。 这一波打击,别说轿车里的人,就连车轮子都被炸飞了。 我在扔出第二颗手雷后,鬼子的反击开始了。 只见刚过去的那辆三轮上跳下两个伪军,就势趴在地上,抱着机枪就朝我们轰轰地扫射起来。 密集的枪弹贴着我们的头顶哧哧地乱窜,灌木枝叶也霹雳咔嚓地响个不停。 “你奶奶的!” 一枝梅怒吼一声,举枪就是一下子,只见那机枪手猛地仰头翻在了地上,剩下的俩伪军一看不好,顾不得开车,撒丫子就窜向了路边的沟里,眨眼没了影子。 我又忙转头,见在半坡上的那辆大卡车早已停下来,正有七八个伪军依托车体,举枪跟我们对射呢。 “郭子,快打!”三麻子大吼道。 我奋不顾身地又扔出了一颗手雷,正好砸中车头又滚落在了车底下。 “轰”的一声巨响,巨大的火团似一个庞大的蘑菇云,翻卷着就冲上了天。 这应该是把车子的油箱也引爆了吧。烟火腾空,公路被扎成了一个大窟窿,伪军?不好意思,一个没剩,都七零八碎地进了阎王殿。 “冲下去!”三麻子又是一声吼。 我们几个起身持枪就绕道向公路冲去。 突然,大根惊叫了一声:“那边,那边,有个人跑了……” 我们同时一愣,抬眼望去,见一个身穿军装的人正在田野里拼命往前面的一片树林窜去。 这,难道是个当官的? 三麻子大吼道:“追追追,打,快打……” 但那人已相距我们有近二里地了,想追上门都没有,打?这么远的距离谁能打着他? 就在这时,忽听一枝梅低吼一声:“我来!” 她举起三八大盖,两眼一眯,“啪”的一声枪响,子弹飞出去,竟没了影了。 再看那奔跑的身影,忽然一个踉跄,一头扑在了地上。 我娘!他,他是不是真中了枪了?或者是脚下被东西绊倒了? 我们还没反应过来,三麻子又连连大叫:“快快,追追,赶紧追,去把他的脑袋割下来……” 话没落,我们几个人已撒丫子窜了出去。 下山越野,一气奔到那伪军前,见他仍一动不动地趴在那儿,后脑勺上有个血窟窿。这显然就是被一枝梅打死了。 我们忙把他翻过身来,发现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面皮白净,眉清目秀的小伙子。看那身衣服,应该是个当官的。 我们翻了他的衣兜,掏出一个小本本和一块怀表,一枝梅看了看那小本本,她也不认识字呀,其他大根、铁柱啥的更是睁眼瞎。 一枝梅收起那两件东西,从脚踝处抽出一把匕首,咬牙割下了那家伙的脑袋,带着我们向三麻子所在的山梁奔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夜奔德县 一枝梅提着那伪军官的头颅奔上山梁,在三麻子面前一晃:“大叔,你看这是不是那个黄孙子?” 三麻子也不认得呀,眯眼瞅了瞅,问道:“他身上没啥物品吗,比如证件啥的。” 一枝梅忙说有有,从兜里摸出了那个小本子和一块怀表,递了过去。 三麻子拿过本子,打开一看,眼睛顿时亮了,激动地念道:“黄长文,大日本皇协军上校团长!” 我娘,这不就是那个黄孙子吗。好! 我们几个兴奋地叫了起来。 其时,太阳已冲出雾霾,照亮了大地。我们不敢久留,就匆匆下了山梁,来到公路上,在经过被炸的车辆旁时,看见路边有一只女人的高跟皮鞋。 显然,那个汉奸小妾蓉儿当时也在车里,一块被炸死了。 我猜测,黄长文当时也没在中间那辆轿车里,否则早被打烂或炸烂了。他应该是在后面那辆卡车上,才有机会让喽啰们顶住,掩护他逃跑。 可惜这小子千小心万算计,终究也没算计过三麻子。 刺杀任务圆满完成,我们又赶了几十里路回到了‘根据地’。 山洞口的男女们早等急了,远远望见我们,就欢天喜地奔下了山谷,抢着问战果怎样? 三麻子自然吹嘘了一番,众人连连叫好,簇拥着我们上了山,在洞口外的空地上围成了一团。 我发现大狗剩的媳妇范冰冰看他的眼神里有些崇拜迷离,这婆娘应该是对他真动心了。唉,若她知道了真相,不知会不会把三麻子杀了。 人群熙攘一阵后,三麻子示意大伙安静,首先把司令一枝梅的枪法夸赞了一番,而后又宣布给参加此次战斗的每个人奖励两块大洋。 这下众人更激动了,纷纷嚷着若再有打仗的机会,一定要带他们去,保证勇猛拼杀,誓死不辞。 回到洞里后,我们几个司令和副司令及炊事班长、兼司令助理范冰冰都被叫到了三麻子屋里,召开了一个小范围的会议。 大意是:为了更好更快地攻打潍县县城及济南府,必须去沂蒙山联系另一股势力强大的八路军,联合起来发展壮大。 这需要派人去八路军总部联络,一枝梅听了,抢先道:“大叔,我去吧,我腿脚利索,让郭副司令和我一块,你们曾在陕西见过八路军,熟悉他们的规章制度。” 我娘,我心里一沉,连忙摇头:“不,我……” 一枝梅朝我一瞪眼:“你啥你,我是司令,你敢不听命令吗?” 这话说的冠冕堂皇,我张口结舌地无语了。只好用求救的眼神望向三麻子。 他微微摇了下头,道:“林司令,我看还是我去方便些。” 一枝梅刚要反驳,三麻子紧道:“那个八路军的头领不是从少林寺里跑出来的大和尚吗?他叫啥名字?” 一枝梅想了想,道:“好像叫啥……哎,对了,好像姓许,许世友?” “许世友啊……”三麻子突然哈哈笑了起来。 把我们笑愣了,瞪眼张嘴地看着,不知他啥意思。 “许世友,”三麻子抿了下嘴,道,“他是我师弟!” 我靠,我一听又迷糊了,这……三麻子年轻时当过和尚?我咋没听他说过妮。 我正迷糊着,他又认真地说道:“我八岁进少林寺当了和尚,专学武术,在寺里呆了十几年,也认识那个许世友,说实话,当时他的武功还是我手把手地教的呢,唉,我若不是没了条腿,凭我这身少林功夫,那厉害了……” 几个人一听,立马又肃然起敬。 我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呀,眨巴着眼刚要问,三麻子又道:“所以,我去那儿最合适,师兄见师弟,他不给我磕个头都说不过去,咱把条件一提,他必须答应,要人派人,要炮拖炮,高兴了咱把他们的几千人马全部拉这儿,妹子你当司令,他当副司令,当然,你们几个也是副司令......” 三麻子这番话,把我们听的一愣一愣的,这特娘的太好了,眨眼就能变成集团军的大官了,说不激动是假的。 既然三麻子跟那个和尚司令有这层关系,一枝梅也没法说啥了。 这事定下来后,三麻子又交代了新的任务,说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鬼子很可能会来报复,为了安全起见,队伍必须撤离这山洞,去其他更隐蔽的地方暂时躲起来,等待他和八路军大部队的归来。 最后,三麻子说道:“大家放心,我和郭副司令最多有个十天八日的就能回来,到时咱几千人马,加上天兵天将,不用半个时辰就能打下县城,那时,咱啥都有了!” 三麻子说到这儿,稍一顿,看了眼范冰冰,又道:“另外,因冰冰同志政治觉悟提高很快,我综合考虑,为了咱们队伍的壮大发展,我提议她当副司令,到时统领个千儿八百人的队伍没问题,你们看行不行?” 话既然说到这份上了,哪个还能不同意? 一枝梅、大根和铁柱忙连声赞成。 范冰冰感动的脸都红了,说谢谢师爷和大家的提拔,我一定要好好干,叫我做啥就做啥。 “你们听听!”三麻子一伸大拇指,“真是满门忠烈呀,大狗剩同志英勇牺牲,冰冰同志又接过革命的钢枪,这,比当年的杨门女将穆桂英都厉害呀,我,我……” 三麻子说到这儿,竟激动地哽咽了。 众人忙安慰,范冰冰也哭了,说今生今世跟定师爷了,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会议开的激情澎湃又暖人心,更给了我们天大的信心。 开完会后,三麻子要一枝梅带着我们全部上山继续练兵,他要跟冰冰同志谈谈心,做做政治工作,再提高一下她的觉悟和勇敢精神,以备日后担当大任。 别人不明白,我心里清楚他要干啥呀,就跟着一枝梅,吆喝着所有男女战士去外面集合练枪法。 三麻子就趁着这工夫,跟范冰冰同志又日捣上了。 我们在山顶上热火朝天的练到太阳快落山了才会到洞里,点亮火把,男女战士们嘻嘻哈哈地在一起帮着做好了饭,吃完。 三麻子要开始行动了,他跟同志们依依惜别,并发誓要尽快回来,让大家等他的好消息。 范冰冰哭的是稀里哗啦的,别人一看她哭了,以为是同志战友的阶级感情呢,也都哭鼻子抹泪的,扶着他坐上滑竿,由两个壮实的汉子抬着,把我们送下山谷。 在三麻子的一再劝说下,众人才停下了脚步,眼巴巴地望着我们沿山谷一路走远。 我心里也被感动,眼泪婆娑地特不是滋味。但愿我们会尽快带着三麻子的师弟尽快回来,跟战友们重聚。 其时,天色已黑严了,我们一行四个人翻山越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近一个时辰,出了山区,在三麻子的指挥下,又继续往西北方向赶去。 走了一段路,抬滑竿的一个汉子疑惑地问道:“师爷,沂蒙山我记得是在西南呀,咱咋往西北走呀?” 他这一说,我也忽然明白过来,对呀,这,三麻子是不是指错了方向了,黑咕隆咚地有可能。 刚要跟着问,只听三麻子道:“你们懂个啥,我还不知道沂蒙山区在哪儿,这不是觉得你们抬着我累嘛,咱去公路上截辆汽车或马车,转头一溜烟就去了。” 原来是这样呀,麻子,真是贼精。 那汉子一听,忙感谢了。 我们继续赶路。快天亮的时候,我们来到了公路边的一个村庄后,在一树林边停了下来。 走了一夜,那俩汉子都累屁了,放下滑竿就瘫在地上呼呼直喘,身上的裤褂也都被汗水浸湿了,一把能拧出水来。 三麻子四下瞅了瞅灰蒙蒙的四野,跟我们道:“走,咱先去林子里歇息会,等太阳出来了,再去弄辆车来。” 于是,俩汉子抬着滑竿,我搀扶着三麻子,进到了林深处,在一片空地上歇了下来。 没一会,俩汉子就躺在地上发出了鼾声。 我也盹的难受,刚眯眼要睡会,三麻子轻轻推了我一下,我睁眼看去,见他手里不知啥时竟握着两块石头。 “咋了?”我疑惑地问道。 三麻子一蹙眉,示意我不要出声,抬手指了指那两个酣睡的汉子,把石头塞到了我怀里。 我,我娘,这是要我打死他俩呀。 我猛地一惊,瞪眼张嘴地半天没回过弯来。 人家俩人翻山越谷地累死累活抬了你狗日的一夜,咋又要突然把人家砸死? 这,这…… 三麻子见我犹疑,猛一瞪眼,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我没办法了,既然他下了命令,这想不通也得执行。 只好握着石头,艰难地站起来,轻步走到俩汉子身边,眼一闭,双手同时猛地一落,只听“咔嚓、咔嚓”两下骨裂声,两人的脑门同时喷出了鲜红的血雾…… 第一百九十二章夜半驴附体 三麻子,为了勾搭上范冰冰,让我打死了她丈夫大狗剩同志。但跟范冰冰也只睡了两次就抛弃了。 为了不让抬着他的两位朴实的汉子知道我们的去向,又让我打死了他俩。 一老一少两个人渣,我和三麻子都占了。 在打死了俩汉子后,我也才终于知道,三麻子压根就不是要去找啥八路军,也从没在少林寺当过和尚,更不是许世友的啥师兄。 忽悠一枝梅她们,是为了逃离‘根据地’,而我竟然也信了,为此还被他骂了一顿棒槌。 那么,接下来我们就要自寻交通工具了。 把俩汉子的尸体拖进深草丛里后,三麻子给了我10块大洋,让我去前面的那个村子买驴马车或租。 我进村转了一圈,用六块大洋买了一辆驴车。 这个季节,正是农闲的时候,驴马牛啥的也都闲下来,与其养它们一冬天,不如直接卖了还能省些饲料,这样还能多赚些钱,大不了来年再买头好驴。 我把驴车赶到村后的林子边,载上三麻子,上了公路,嘚嘚地往德县方向奔去。 其时,已日上三杆,路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 我因无缘无故打死了那俩汉子,心里一直纠结着,也就无精打采。 而三麻子却坐在车斗里,沿路欣赏着风景,先是哼哼了几句流氓歌曲《十八摸》,而后高声道:“郭子,知道我跟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干过啥吗?” 这应该是因为又灭了他的仇敌黄福贵的一个子孙而得意忘形吧。 我故意气他,遂冷声道:“当和尚呗。” “靠,”三麻子低骂了一声,“老子跟你这么大的时候,在东北挖金矿,勾搭上了一个白俄娘们……” 这杂种,又忽悠开了。 “他奶奶的,咱那时候年龄小,不懂呀,也不知道过日子,在那九死一生地干了三年,结果把所有挣得金子,全填到那白俄女人的*里了,唉,现在想想都觉得傻帽,呵呵……”三麻子自嘲地道。 他这话也许是真的,为了磕碜他,我假装认真地道:“那她没给你生个龙种?” 三麻子撇嘴道:“生个屁,白俄娘们的繁殖能力太差,很难怀上的。” 我讥讽道:“那是你那玩意不行。” 三麻子干笑了一声,可能觉得不对味,骂道:“小子,你特么别得瑟,这次咱去德县,不光要灭了那个二孙子,还要灭了那个‘大花瓶’!” 啥?我一愣,这‘大花瓶’不定怀着我的龙种呢,不,都快一年了,若真有龙种的话,也应该生下来了,我可不想让我孩子没了娘,这关系到他和我的大好前途呢。 但这事也不能现在说呀,三麻子一直嫉妒着这事呢,再说万一‘大花瓶’没怀上,她死不死就跟我没关系了。唉,到时候看看情况再说吧。 话不投机,也就没别的聊的了,三麻子也知道他太歹毒,引起了我的不满和抵触,又‘教育’了我几句,什么人不为己天地诛,无毒不丈夫了等等大道理。 见我一直不吭声,也就没兴趣再唠叨,就盘腿坐在那儿,晒着暖暖的太阳迷糊起来。 我赶着驴车沿路一气走了几十里,看看太阳已挂中天,也感到饿了,就转头问道:“三爷,天晌了,咱去哪儿吃饭?” 三麻子闻声揉了揉迷蒙的双眼,朝前望了望,道:“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吃个屁,一直走,等遇到个小镇子啥的再吃。” 我只好继续打驴前行。 走了大约近半个时辰,我们远远望见了前面有个小镇子,于是加紧打驴前行,不一会儿就沿街进了镇,却吃惊地发现这儿有鬼子伪军在背着枪溜达。 这可不是个好苗头,我们也不敢在这儿呆呀,就赶紧打着驴,匆匆穿过镇子,继续往前赶。 也不知赶了多少路,太阳渐渐偏了西,深秋的天短,眼看着再过不了多会天就黑了,而我们却进入了群山绵延之中。 这他娘的,难道今晚要在山里过夜?可不管在哪儿过,总的填饱肚皮呀。 我心里毛了,又转头问还在那低头打盹的三麻子:“三爷,前面全是山,咱去哪儿过夜?我肚子早咕噜着叫了。” 三麻子好似没听见,依旧低着头迷糊。 我又猛喊了一句:“三爷!” 三麻子闻声,猛然抬起头来,四下望了望,冲我问道:“咋了,咋咋呼呼的。” 我没好气地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哦了一声,淡然地道:“走到哪儿算哪儿,一天不吃饭也饿不死,小小人的,哪那么多毛病!” 我晕,这家伙,一天一宿没出力,看来还不太饿,那好,你能忍,老子也不犟了,到时他饿屁了自然会想办法找吃的。 我们在群山之中沿着九曲十八弯的小道又走了约半个时辰,天色黑严了。而抬头望望,前面还是高不见顶的大山。 看来,今晚要在这大山里过夜了。 我沉声道:“三爷,咱继续走,还是就地歇了?毛驴也喘粗气了。” 三麻子听了,稍一沉吟,无奈地道:“那在这寻个平坦的,有林子的地方歇下吧。” 我应一声,下了车,眯眼四下瞅瞅,见前面不远的山路拐弯处黑乎乎的,那儿应该是树林,就牵着驴,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过去,见这儿真有一片林子,只是地势不平坦,林子依山而下,直到几十米下的山谷。 这地方,驴车也没地放呀。 我跟三麻子说了,他粗声骂道:“卸了车,把驴牵下去不就行了?” 我只好把驴车尽量牵到尽靠林边的几簇灌木丛里,把三麻子搀扶下车,卸了驴,又把车往茂密的灌木后拉了拉,估摸着路上行人不太注意的话,看不见它,才牵着驴下到了半山坡,摸索着栓到一颗小槐树上,又上来把三麻子背下去,寻了个较为平坦的地方歇下来。 在没有人烟的深山里露宿,虽然冷风凄凄,怪兽乱叫,但我们早已习惯了,见怪不怪。 不过,三麻子叮嘱我,多准备几块石头和木棍,山里恶狼多,别让它们吃了驴,那样就麻烦了。 我也明白,没了驴,我肯定会代替驴的角色,就摸索着在周边捡了十几块石头,又折了一根碗口粗的枝条,返回三麻子身边,两人就依偎着躺倒草地上,望着墨一样幽深的夜色,听着远处不时传来的狼的嚎叫声,渐渐迷糊起来。 迷迷糊糊中,我隐隐听到了一阵“咕咚、咕咚”的声音,刚开始以为是做梦,后来忽听“咔嚓”一声树木断裂的声音,我才猛然惊醒,转头望去,黑暗中,惊悚地发现不远处的那头毛驴在跟拴着它的那棵树来回折腾。 难道有狼来了?我头皮不由一阵发麻,忙推三麻子:“三爷,三爷,狼,狼来了……” 三麻子闻听,忽地坐了起来,眯眼瞅去,见那驴还在跟那树搏斗,似乎不跟它彻底决裂,誓不罢休的样子。 “坏了……” 三麻子低低地叫了一声,令我浑身一哆嗦。 “你在那折腾个啥?”三麻子大喊一声,倏地站了起来。 他的话显然是对那毛驴说的。 我晕,它能听懂人话吗,还是赶紧瞅瞅周边有没有狼要紧。 我握着两块石头,眯眼四瞅,就在这时,忽听一个低闷的声音呼哧着道:“师爷,我只想问你,我们抬着你翻山越岭地走了一夜,你们为啥要害了我们的命?” 啥?我脑袋轰地一炸,一下子傻了,这,这声音显然是从那毛驴嘴里发出的,可驴不会说人话呀,那,那肯定是那俩冤死的汉子其中的一个,附了驴体了。 我娘呀,我想到这儿,突然感觉整个身子都在急速地往外炸,脑袋木的一片空白,眼好像也看不见了。 “噢,你别误会,冤有头债有主,我们是奉了你们的头领林司令的指示,你若不服,就找她去论理吧……” 三麻子说着,暗暗戳了我一下,我不知道他啥意思呀,忙躲到了他的身后。 那毛驴人不人,驴不驴地大叫了一声,骂道:“放屁,老子不管谁下的命令,只知道是你们杀死了我们,今天这个仇一定要报!” 它刚说完,猛然扬起四蹄,闷吼着就朝我们扑来。 我嗷的一声,咕咚一头扑在了地上,几乎与此同时,三麻子也扑倒了。 但那驴并没冲过来,而是还在折腾,我又忙抬眼看去,见栓它的那棵小树被两颗松树别住了,它正在那继续折腾着想摆脱束缚呢。 “郭子,打,快打!”三麻子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我哪敢迟疑,飞身把手中的一块石头拼力扔了过去,只听“咚”的一声响,可能是击中了驴的肚子,它大骂:“你两个畜生,老子绝不放过你们……” 话没落,它突然一个蹿跳,竟摆脱了两棵树的束缚,拖着那棵小树就向我们冲来。 我嗷的一声,又一石头飞了过去,这次是运足了全身力气,我们距离又近,力道迅猛,只听“啪”一声脆响,正中那驴的面门,那驴猛一停顿,忽地一下又挟着一股疾风,飞身扑了过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狼嚎鬼叫 惊见那鬼驴嘶鸣着朝我们飞来,我一个翻滚,躲过了它的踩踏,却忽听一声惊吼。三麻子中招了。 这时候,我泥菩萨过河,哪儿还顾得去救他呀,只是连滚几滚,想离那鬼驴尽量远一些,忽觉身下一咯,顺手一划拉,竟是原先准备好的那根木棍,我一把抓住,闭眼就朝那发狂的鬼驴打去,只听“咔嚓”一声响,那鬼驴惨叫一声,又飞身向我扑来。 我脑袋轰地一炸,不敢后撤,怕被它一蹄子踏死,只好迎头往它后面钻去,两两相错,那驴扑了个空,刚要调转身来,我又狠劲一棍扫了过去,又听见“咔嚓”一声响。 那鬼驴又是惨吼一声,身体突然一个前扑,栽倒了地上,庞大的身躯没刹住车,接着一头扎了下去,翻滚着滑下了山坡。 我估计,是我第一棍打断了它的前腿,第二棍扫断了它的后退,它身体支撑不稳,才跌下去的吧。 而三麻子呢,鬼驴的一脚踏中了他那条假腿,侥幸躲过了一劫。若不是我及时出手,他就死定了。 这特娘的,一天没吃饭,半夜又来了这一处,我俩都屁了,也不敢在这深山里继续呆了,万一再有群狼闻风围上来,我们也没力气跟它们拼了。 只好从地上爬起来,想赶快离开这鬼地方。 只是,三麻子假腿里藏的那些大洋和两个小金元宝,我们在地上摸索了一顿,找了了几十块银元,金稞子也只寻到了一只,想想这也能混些日子,就揣进兜里,他拄着跟木棍,在我的搀扶下,摸黑继续赶路。 我们走了约一个时辰,回头望望,感觉也没走出多少路,这主要是三麻子只有一条腿的缘故。 可我累饿交加,也没力气背他呀,只好走一段歇一阵,好不容易翻过一座山梁,下到谷底,抬头望望前面黑黝黝的山顶,心理又败了,只好停下来,坐在地上歇息。 这时候,三麻子也早就没啥精神头了,低头坐在那儿一个劲地直擦汗,说这都快入冬了,咋还这么热。 其实不是天热,是这家伙累屁了。 一天一宿加大半夜没睡了,我感觉脑袋直迷糊,埋头坐在地上,脑袋晕晕的,困的实在不行了,就对三麻子道:“三爷,咱在这儿眯一会吧,再怎么走,今晚也走不出这大山呀。” 三麻子没吭声,只是叹了口气。也算是默认吧。 我便毫无顾忌地仰身躺在地上睡了起来。 也就是刚闭眼几秒钟吧,突然感觉到脑袋一炸一炸的,心里不由暗暗嘀咕,难道要感冒了? 这有可能,深秋季节,一会冷一会热的。 我正懊丧着呢,忽听路边灌木丛里传来一阵哗啦哗啦的响声,那响声凌乱而又诡异,我以为是被风刮得,也实在是懒的睁眼,就没理会。 突然,三麻子大声怪异地叫道:“老人家,都来了?” 我脑袋轰地一炸,倏地坐了起来,惊悚地看着三麻子,这,这家伙在吆喝啥,难道他也被鬼附体了? 我想到这儿,头皮一阵阵发紧,颤声问道:“三爷,你,你……” “你们的家族不小呀,老人家!”三麻子并不理我,而是转头望着四周,继续诡异地说道,“可惜我们也没带啥礼物呀,唉,真不好意思……” 我一听更昏了,忙顺着他的眼光向路边亡妻,这一望完了,因为,因为草丛里有几十个鸡蛋大的幽绿的灯泡在那儿注视着我们。 狼! 我脑子一闪,差点昏死过去。 我娘呀,完了,完了,这,这…… 我吓得浑身哆嗦,一股发自内心的巨大的恐惧感压得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紧紧抓着三麻子,恨不得一头钻进地里去,躲过这场灭顶地撕咬杀戮。 那群饿狼并不出声,而是在继续慢慢聚拢,左边,右边,甚至前后路上都有了幽绿恐怖的‘灯泡’。那灯泡在暗夜中闪烁游移,时明时暗地调整着角度。 它们这是在寻找最佳的攻击角度,以便抢先分到一杯羹,否则,晚了就只剩下我们的骨头了,甚至连骨头都抢不到,只能看着同伴大块朵颐我们的肉了。 只是,我不知道三麻子为啥还这么镇定,也许,他也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分钟了,想趁着这最后的时间,再施展一下他的忽悠术,可,他脑子也是吓糊涂了。 因为我们面对的不是人,而是一群不通人话的饿狼呀,你就是有通天的忽悠术,这些畜生也听不懂。 果然,草丛里有一只狼仰天发出了一阵瘆人的嚎叫声,这叫声,在群山中滚滚回响,不,不是回响,而是远处的狼的回应。 也就是说,它在呼喊其他饿狼来聚餐。 “哈哈……”三麻子忽然发出了一阵极为怪异的大笑声,手摁着我的肩膀倏地站了起来。 他要跑?我心下一沉,也忙下意识地想站起,不料,连鼓两次身子,竟没站起来,主要是腿太软了,支撑不起来。 还有,我感觉三麻子的手在摁着我,这也是我站不起来的原因之一。 “三爷……”我绝望地低低地叫了一声,咧嘴呜呜哭了起来。 没想到我们东窜西调,牛逼闪闪,现在要落在了这群饿狼口里,这,虽然太窝囊,但应该也是报应吧。 唉,我的玲花、荷花,还有,还有我的没见过面的龙种,永别了呀…… “天惶惶,地惶惶,我是山中百兽王,那个种类敢欺我,立马送它们见阎王……”三麻子又叫了起来。 你娘,对狼念咒,你这不等于放屁吗,还见阎王呢,咱爷俩眨眼就要真见了呀。 三麻子念完咒语,奇迹也并没出现,周边的幽绿‘灯泡’却愈发明亮,我知道,它们这是准备进攻了。 我头炸的难受,浑身哆嗦的要死,这种死前的心理折磨是极度恐怖惊悚的,与其继续这样折磨下去,不如被它们扑上来一口咬断脖子,来的更干脆,更人道些。 麻子,放弃你最后的忽悠吧,再努力也是白费了,还是闭眼默默地等死吧。 我绝望地头靠在三麻子那条独腿上,心如死灰,巨大的恐惧感已把我死死罩住,没了任何力气,甚至连喘气都困难了。 就在这时,三麻子又发出了一阵诡异的吼声,瘆的我又一阵眩晕。 因为那声音既不像狮子或老虎,也不像任何动物的叫声,而是沉闷悠长,好似,好似……我浑身猛地一哆嗦,这,这不就是死人家出殡的时候,大长喇叭里发出的那种极其凄厉而又震撼刺耳的哀鸣声吗? 完了,最后的绝唱了,他之所以发出这种哀鸣,就是在为我们自己发丧呀。看来,三麻子临死也要让自己死的体面些,没人给出殡,就自己给自己先出殡了…… 三麻子那种诡异瘆人的哀鸣声连续不断地从喉咙里发出,我感觉他的腿,他的身体像风中的秸秆,也在不停地抖动、颤栗。 他,也是恐惧到了极点了。 我悲苦地闭着眼,心如死灰地默默地等待着群狼撕咬的哪一刻。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十秒,群狼撕咬的惨烈局面并没发生,三麻子的诡异哀鸣声也渐渐弱了下来,断断续续,最后彻底哑了声。也就是说,他的殡出完了,轮到下葬了。 然而,怪异的是,群狼并没立刻扑上来,周边也没了刚才那些呜噜呜噜的气息声。 咦,这是咋回事? 我奇怪地悄悄睁开眼,偷瞄向路边草丛,竟,竟然发现,那些瘆人的,幽绿的‘灯泡’不见了。 忙大着胆子转头望四周,皆黑漆漆一片。 狼,狼呢? “郭子,这回睡吧。”三麻子说着,无力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 我娘,这,狼退了? 我惊讶的半天没反应过来,以为这是在做梦,或者是进了阎王殿了? “人们出殡发丧的时候,为啥要用大长喇叭发出高亢刺耳的哀鸣?”三麻子自言自语地道,“一是为追祭死者,但更重要的是,驱赶野外野兽,使它们听见这种声音就簌簌发抖,不敢近前,这跟新坟打火是一样的道理……” 看来,多掌握一门歪理邪说,关键时刻还真能保命呀。 三麻子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慢慢仰身躺了下去,没几秒钟,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我晕,这家伙还有心睡觉?真是没心没肺呀。 而经此一劫,我是彻底没了睡衣,起身在周边划拉了一堆石块,放在身前,坐在那儿,瞪着眼一直熬到夜幕渐渐褪去。 天亮了,虽然乳白色的雾霾还没散去,但我已等不及了,赶紧离开这鬼地方,找个有人烟的村庄或镇子,大吃大睡一天,那才是人的正常生活呀。 我用手奋力拉起还在沉睡中的三麻子,也不管背的被不动了,仍在肩上,沿着蜿蜒的山道,一路向前,向前…… 第一百九十四章野狼獾(1) 我背着三麻子艰难地翻过了两座山梁,终于在一个山坳里发现了有几户人家的时候,天色已近晌午了。 我浑身上下早被汗水湿透,胸腔也跟风箱似的,呼呼猛喘,肚皮贴在脊梁上,累饿的几乎站不稳了,脑袋也晕的打旋。 我知道,体力已严重透支,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突然一头栽下,永远也起不来了。 “停!” 三麻子趴在我背上猛然一声叫,惊得我浑身一哆嗦,咕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把他压在了身下。 他惊叫着一把把我推翻,刚要骂,见我脸红的像块布,汗都凝糊了,知道我体力透支已到了极点,这才叹了一声,道:“郭子,歇歇吧,唉,你跟着三爷遭老鼻子罪了,这些,三爷我心里都记着呢……” 也许他说的是心里话,但我不奢望他对我感激,只要别动不动把我往沟里踹就好。 我仰躺在地上呼哧着喘息了一会,感觉有点力气了,便挣扎着坐起来,看看不远处的那几户人家,问道:“三爷,我过去看看吧,讨几个窝头、菜团子啥的填填肚子,再,再在人家屋外睡一宿,咋样?” 三麻子点了下头:“行,不过不是讨,咱买他们的,这几户应该有打猎的,买他点野味啥的吃了,身子也有劲。” 我应了一声,艰难地站起来,刚要迈步,三麻子又叮嘱道:“注意,别露富,把大洋分几个兜揣着,买饭的时候只能让他们知道你只有一块大洋。” 我应了,拖着沉重的步子,摇摇晃晃地向前面走去。 一步步近了,发现这几户人家的房屋相距的很远,沿一条小溪蜿蜒着排出去,直到大山的拐角,也不知拐角后还有没有人家。 我来到就近的一家农户前,发现石头垒的院墙很高,可能是防山里野兽啥的袭扰吧。 院门却很破,且紧闭着,但门闩没上锁,也就是说,房子的主人在家里。 我过去伸头透过门缝往里瞅了几眼,见屋门紧闭,窗户周边的墙上用木橛子钉了几张兽皮,看来是个猎户。 我稍一迟疑,便抬手拍了拍院门,叫道:“有人在家吗?” 连喊三声,屋里竟啥动静没有。 我有些毛了,遂又用力拍了几下,竭尽全力扯声大叫:“有人在家吗……” 这回,屋里有了动静,屋门开处,有女人问道:“谁呀?” 我忙喊道:“大姐,俺要饭的,给口吃的吧。” 这时,门里才伸出一个头罩白帽子的人来,我心猛地一紧,我娘,她咋这打扮?难道家里死人了? 想到这儿,心里暗叫晦气,可,既然已经来了,又实在没力气再寻别的人家了,只好硬着头皮站在那儿,等着那穿着孝服的女人出来施舍点剩饭。 不一会儿,竟出来个老太太,手里端着一个泥盘,拄着一根拐杖,颤巍巍地往院门口走来。 咦,不对呀,刚才那女声应该不是老太太发出来的,再说老太太也应该有六七十岁了,不应该给谁戴孝。 显然,她家里还有别的人。 我忙轻推开门,叫了声大娘,抬腿进门槛接过她手里的泥盘,见盘里只有两个菜团子,不由有些失望。 这点饭,不够我吃个半饱的,况且还有三麻子呢。 唉,先填填肚皮再说吧,有了力气再去别的家讨点。 我抓起俩菜团子,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没几口,就送进了肚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抬头见老太太正慈祥地看着我,心下一颤,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 “孩子,你家哪儿的?我看你也不像要饭的呀。”老太太问道。 我脸一热,只好吭哧道:“是,我走路饿了,所以……” “噢,是这样啊,”老太太眯眼仰望着我,道:“要不,你进屋喝口水吧,看你这样子也没吃饱,我让大妮子再给你炖个山鸡汤……” 啥,啥?山鸡?我娘,她这一说,我口水忽地一下涌满了口,差点流出来,忙又“咕咚”咽了回去。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呀,吃饱了饭,还可以再睡会。 我忙谢了,说村外还有我三爷。 老太太说是吗,那就把他领来,一块吃饭吧,出门在外,都不容易的。 我屁颠屁颠地返回我们的休息地,兴奋地跟三麻子说了,他也大喜,忙站起来让我搀扶着向那老太太家走去。 那老太太一直在院门口等着呢,三麻子远远望见她,朗声叫道:“老人家,好人呀,我在这儿先谢谢您了。” 说完,在我的搀扶下,紧蹦着腿来到了老太太面前,又抱拳鞠了一躬。 老太太哪儿经历过这么大的礼数?咧着没了牙的嘴,把我们让进了屋。 一推开屋门,我们猛然愣住了。 只见迎面是一口白森森的薄皮大棺材,两个披麻戴孝的女人正跪在棺材旁烧纸,见我们进来,忙轻嘤一声低下了头。 我虽然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愣了一下,而三麻子却半点不知,乍看到这一幕,也是一愣,稍一迟疑,突然咕咚跪下,朝那棺材梆梆磕了三个头,我见他这样,也只好跟着跪下磕了。 棺材前的两个女人陪着回了礼,老太太就把我们让到了东屋。 这屋里只有一铺火炕,北墙下放着一个凳子,墙角有一个大泥罐子,其他再无啥东西。 我和三麻子把老太太扶到了炕上,便在炕沿上坐了下来。 老太太冲外面叫道:“大妮子,你从西屋盐罐子里拿出两只山鸡,炖上,再烧壶水,让二妮子在那守着就行。” 听这话,那棺材躺着的应该是老太太的老伴,而那俩年轻的女人应该是她的俩女儿吧。 外屋一个女人应了一声,就去忙活开了。 三麻子眨眨眼,低声道:“老人家,真不好意思,我们……唉。” 老太太并没回应,只是悲苦地摇头叹了口气:“人啊,早晚都的这样,我家老头,也七十五了,算是高寿了吧,走了也应该,只是……” 她说到这儿,突然止住了,只是连连摇头。 这种心情我们当然理解,三麻子忙安慰了她几句,又问道:“老人家,你,心里应该还有啥不便说的心事,能否告诉我,我会帮你们的。” 老太太闻声,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我们也无能,遂又叹了口气,道:“你俩,吃了饭走吧,这事,你们是帮不上的,我也不愿给你们添麻烦……” 显然,她是真有心事。 三麻子道:“即使帮不上,您说说也无妨呀,说出来心里不定还痛快些呢。” 经三麻子这么一劝,老太太终于开了口。 原来,他们这几乎人家,祖辈是给山外一个叫武扒皮的财主看山的,虽然可以在山里打猎,但每年必须交给他一定数目的钱财。 前些年,她老头还年轻,身子骨也硬朗,每年交了租税,一家人还能过得下去,但近两年,老头身子骨不行了,两个女儿也接不了班,平时只能上山采点蘑菇,伺弄个庄稼啥的,打猎挣钱的事就全靠老头,债就越欠越多,那个武扒皮就不满意了,放出话来,说今年年关再还不上债,就把她俩女儿卖到窑子里去。 一家人没办法,昨天,老头上山打猎,不小心掉下山沟。她娘仨苦寻半夜才找到他,但人已经死了。 我们听了,既气愤又痛惜。 三麻子问道:“老人家,你们欠那财主多少钱?” 老太太道:“俺妮子他爹说是八块大洋,但人家说连利息是十八块,具体俺也不清楚呀,人家嘴大,说多少咱就得给多少,抗不过他们的。” 十八块大洋?我晕,这在普通乡民眼里确实是一笔巨额债务,但自从我跟了三麻子后,虽然有时穷的连饭都吃不上,可说发财也是天文数字的。况且,我们现在兜里就有。 这事,我们肯定能帮上。 这时,老太太的大女儿已炖好了山鸡,水也烧好了。 端上来,我们爷俩就狼吞虎咽地吃饱喝足。 三麻子打了个饱嗝,顺手一抹嘴,冲老太太道:“婶子,这事你就甭管了,一切由我们爷俩来办!” 话落,老太太吃惊地看着我们,那眼神,显然是极不相信的。 三麻子呵呵一笑,转头冲我道:“郭子,把兜里的钱掏出来!” 我忙把几个兜里的十几块大洋掏出来,放到了老太太面前,就在她惊愣的时候,三麻子又从自己兜里摸出一把大洋,哗啦扔到了炕上,高声道:“婶子,妹子们,这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花没落,老太太的俩女儿也闻声惊讶地挤到了门口。 不等她们娘仨开口,三麻子又从兜里拍出了那个金光灿灿的金稞子:“够不够?不够我还有五十两的金元宝……” 他说着,又往怀里摸索。这显然是在装逼。 我娘,娘仨一下子呆了,这不碰上财神爷了吗,连嚷够了,够了。 不让三麻子再往外掏。 三麻子装腔作势地又吹嘘了几句,转头望望窗外,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这是内急了。 老太太看了俩女儿一眼,俩人忙低头回到了外屋。 我扶着三麻子从屋里出来,来到西墙边的茅厕里,三麻子突然低声问道:“郭子,你看这俩妮子咋样?” 我一愣:“咋了?” 这杂种不会又起了坏心眼吧?不行,人家好心救了我们,可不能再让他祸害人家。 三麻子又道:“咱先在这儿休整两天,趁着这工夫,三爷替你做主,你就把这俩妮子收了吧……” 第一百九十五章野狼獾(2) 三麻子的话令我猛地一愣:“啥?” “三爷替你做主,娶了那俩姑娘!”三麻子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我晕,人家可是亲姐妹呀,这,这......让我一下娶了她们?这不荒唐吗,况且玲花还在那等着我,还有荷花...... 这事,我绝不能同意。 我坚决地摇了摇头:“别开玩笑,哪有这么干的?” 三麻子见我不依,遂一瞪眼:“三爷这是为你好,我知道你小子心里还想着那个尼姑,但那不是过日子的主,你若把这家的俩妮子收了,等以后咱们报完仇,这里还是个落脚点,或许是养老之地呢......” “那你收了不就行了吗?别打我的主意。”我讥讽道。 三麻子一听火了,低声骂了一句,道:“这事就这么定了,等会我就跟老太太说,我看你小子就是个棒槌!” 他气哼哼地一把推开我,蹦着腿就向屋里奔去。 他既然已决定的事,是改变不了的,我也只好低着头跟进了屋。 三麻子上了炕,先是叹了几声,接着问老太太:“婶子,我看你们这事,用再多的钱也解决不了。” 老太太一愣,惊讶地看着他:“咋了?” “我问您,那个武扒皮经常来这儿打猎吗?他家养了几个狗腿子?”三麻子严肃地问道,“他有几房妻妾了?” 老太太皱了皱眉,思索着说道:“他每年秋天都会带着人进山打猎,这些天还来过几次呢,他娶了三房老婆,有五六个家丁,还养着两条猎狗,挺凶的......” “昨天来过没?”三麻子眉头一蹙,紧问道。 老太太慢慢摇了下头:“没有,不过前几天来过。” “怪不得呢,”三麻子好似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声,而后坚定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 啥意思?我疑惑地望着他,有些蒙圈,而老太太更是一脸迷糊。 忙问:“咋的了,大兄弟?” 三麻子叹了口气,抬手一指外屋的那口棺材,道:“婶子,你们大祸临头了,还蒙在鼓里?我大叔不是自己摔下山谷的,而是被那个武扒皮推下去的!” 他这一句话,把我们全惊愣了,不但我和老太太瞪眼张嘴,连在外屋守灵的俩妮子也惊讶地转过头来,吃惊地望着三麻子,眼里露着惊恐而疑惑的神色。 三麻子见此,便口若悬河地指出了其中的阴谋:其实,那个武扒皮早暗中看中了你家俩妮子,所以就故意逼老头的债,昨天老人上山打猎,武扒皮就派人暗里跟踪,瞅准机会把他推下山谷。老人死了,这个债你们就更还不清了,俩妮子就自然落入了他的魔掌,带回去先奸后卖,早晚搞得你们家破人亡。 另外,我给你们的钱也就打水漂了,因为欠他多少,只凭武扒皮一张嘴,所以,就是推个金山银山给他,他也绝对会说还不够,目的就是人! 三麻子这么一分析,可把老太太娘仨吓坏了,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俩妮子突然哇的一声,在棺材前抱头痛哭,老太太也是老泪纵横,哆嗦不成块了。 而我虽然估摸着他这是忽悠,可想想还真有可能。 这他娘的咋办? 三麻子把她娘仨叫到跟前,先是安慰了一阵,而后叹了口气,冲老太太道:“婶子,我问您,您愿意看着自己的俩亲生闺女被那个武扒皮送进窑子里去吗?我告诉您,那里面可比阎王殿黑百倍呀,啥样的人都有,而且鬼子也经常去,看中一个就拖出来,让一群矬子折腾,折腾完了再用刺刀挑破肚子,还要把衣服扒光挂在城门楼子上晒干,那情景我可见过,唉,真是......” 三麻子痛心地摇了摇头,说不下去了。 他这一番话,又把娘仨骇的魂飞魄散,俩妮子要死要活的痛不欲生。老太太就求着麻子给她们想个办法,只要俩妮子不被那个武扒皮弄去,要她们做啥都行。 三麻子见忽悠见效,就啪的一拍胸脯,道:“婶子,妹子们,你们别担心,只要有我和我侄子在这儿,谁都不敢来欺负你们!” 娘仨一听,稍一安心,又露出了怀疑的目光,说那个武扒皮有好几个家丁呢,他自己也会武功,很厉害的,你俩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三麻子哈哈大笑,冲我一摆头:“郭子,出去用石头打个鸟来,让婶子妹子们见识见识!” 我应了一声,转身向屋外走去,老太太忙趴到窗户上向外望,俩妮子就跟到屋门口看我的本事。 我从地上捡了块鸡蛋大小的石头,仰头望望四周,却没发现有鸟。 正撒目着,忽见三麻子蹦着腿出来了,冲我道:“没鸟是吧,去,到山坡上打个兔子啥的也行,主要是让婶子妹子们亲眼见见咱的绝技,她们还有信心。” 他说着,连蹦几下跳到了我跟前,借着让我蹲身捡石头的时候,低声道:“你先带出去个,日了......” 啥?我脑袋轰地一炸,刚要问,三麻子猛推了我一把:“好,快去吧!” 他接着转头冲屋门口那俩妮子道:“你俩一块去看看他的本事,还是留下一个守灵?” 那个大妮子忙道:“我去,让我妹妹先在家守着。” “好,也不远,就在门口河对岸就行。”三麻子道。 于是,我领着大妮子出了门。 说实话,大妮子人长得不算漂亮,但很壮实,虽然穿着肥大的白衣裤,胸前仍能看出丰满的丘陵。 我们过了门前的小溪,远远就听见山脚下的林子里传来阵阵鸟叫声。这个差事对我来说太简单了,不过,另一个更重要的差事却有些为难。 三麻子要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这个陌生的大妮子办了,难度是非常大的。 我虽然经历过不少女人,但那是人家乐意也是自愿的。而大妮子显然是个从没接触过男人的黄花闺女,思想肯定也很封建。要想短时间内把她搞定,一个字:悬! 可既然三麻子发了话,再难我也得试试呀,实在不行就不勉强了。 我边走边琢磨着,步子就慢了下来。 “咱进林子里打吗?”大妮子在我身后七八米远的地方停住,有些迟疑地问道。 我挠了挠头,道:“林子里鸟多,咱多打几只,今晚也能够吃的。” 她哦了一声,迟疑地跟着我来到林子边,再不往里走了。不知是怕我还是怕林子里的阴暗。 这可不是好苗头,我转头道:“进来吧,别怕,有我呢,咱打几只赶紧回去。” 大妮子稍一犹疑,见我一脸正色,只好走了过来,但距我还是有两三步的距离。 我脑子一闪,干脆不管她了,大步进到林子里,在一处灌木丛后站住,突然叫道:“哎,这儿有一个鸟窝,还有几个小鸟呢。” 有个狗屁,故意诱她过来罢了。 大妮子在外面一听,忙好奇地问道:“真的?在哪儿?” 她说着,就匆匆奔了过来,靠近了我的身边,我手一指灌木丛:“你看,在草里,刚出壳的小鸟......” 她应声就伸头弯腰的扒开枝条察看,硕大的臀部激的我心下一颤,手就轻轻搭上了她的脊背,假装道:“在那儿......” 大妮子忽然一闪身躲开了我,脸红的像块布,诧异地白了我一眼:“你......” 我娘!我心下一沉:完了,这女人可是真的不上套呀。 我心里虽然极度尴尬失望,但脸上不能露出来呀,就假装突然一愣:“有鸟!” 转身仰头朝不远处的几棵树冠望去。 也是凑巧,一棵树的枝条上还真有两只不知名的大鸟在那交颈呢喃。 我二话不说,瞅准其中一只,扬手奋力把石头飞了出去。 只听“啪”的一声,枝叶晃处,一只鸟扑棱着飞了,另一只则直直地掉了下来。 “哇!”大妮子在我身后发出了一声惊叹。 我奔到那颗树下,从草丛里捡起那只大鸟,颠了颠,足有半斤多重。 大妮子也欣喜地跑过来,我得意地递给了她:“咋样,我们不是吹吧?” 她信服地点了下头:“嗯,比俺爹的火枪还有准头呢,嘻嘻......” 我见她开了心,忙趁机道:“那咱再多打几只!” 不料,她却忙摇头:“行了,俺娘她们还在家等着呢,我看到你的本事就明白了。” 晕,她竟还不上套。 我也不能强求呀,就只好顺了她的意,和她向林子外走去。 当然,我贼心不会死的,走着走着,我看见前面草丛里有根枯树枝,又突然叫道:“小心,长虫!” 大妮子吓得一个趔趄,我趁势一把揽住了她:“别怕,别怕,有我!” 口气果敢而又坚决。 她先是一愣,脸色又唰的红了,身子挣了挣,没挣开我的胳膊。 “妹子......”我昏了,热血冲头,另一只胳膊也抱住了她,“我,我喜欢你......” 她哪经过这阵势呀,连挣扎着道:“别,别......” 她越挣扎,我抱的越近,嘴也贴上去,猛地堵住了她的嘴。 她身子猛一哆嗦,惊叫着奋力推开了我,抽身就往外跑,因为太慌张,一下被一根树枝绊倒了。 我虽然极度失望,但也忙上去把她拉了起来,连问:“咋的了,咋的了,伤着没?” 她下意识地推开了我,道:“没,没伤着。” 头也不回地往林子外走去。 这他娘的,弄得不尴不尬地,她若回去跟老太太说了,岂不窝囊死? 我硬着头皮跟上去,心下一横,抬手搭在了她的肩上:“小心点,别再绊倒。” 我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跳的要死,声音也颤抖着,更不敢看她。 如果这次再不成功,回去我就背着三麻子赶紧走。奶奶的,他整天瞎忽悠人家,而且连我这个鸟大体壮的“三好青年”也忽悠进去了,真是倒霉。 不料,奇迹出现了,这次,大妮子并没甩掉我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而是放慢脚步,和我肩并肩地慢慢出了林子...... 第一百九十六章野狼獾(3) 大妮子态度的悄然转变,令我欣喜若狂。 不过,这只能说明她对我有了点意思,要想立马跟她睡觉,是绝对不可能的。 我俩牵着手来到小溪边,我踩着溪中的石头几步过去,又转头伸手的要接她,她摆了摆手,也几步跨了过来,我故意惊叫一声:“小心!” 借势一下抱住了她,鼓囔囔的大奶触的我心里一颤。 “有人……”她低叫了一声,趁我转头回望时,抽身跑向了院门。 我暗叫上当,只好咧嘴跟上,她跑到院门口,在一只脚踏入门槛的一刹那,回头看了我一眼,那神色既羞涩又忐忑。 她是真的心动了。但我知道,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 回到屋里后,大妮子把那只鸟让老太太和三麻子看了看,说是我用石头打下来的。 这下三麻子又牛逼了。 “你们看看,我说的没错吧?”三麻子手指着那鸟的头,“一石头击中脑袋,比神枪手都厉害,这若是个人脑袋,那我侄子打他左眼,绝不会动着右眼的!” 娘仨验证了我的本事,无不赞叹。大妮子听着她娘对我的夸赞,羞得低下了头,不时偷瞄我一眼,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接下来,就是研究怎么对付那个将要灭她们门的武扒皮了。 说是研究,其实就凭三麻子一张嘴,他说啥就是啥,娘仨啥也不懂,只要能保住了命就行。 那么,三麻子想怎么‘保住’她们娘仨的命呢,首先提出要俩妮子尽快嫁人。 我靠,人家的爹刚死还没下葬,闺女就嫁人?这是人说的话吗? 老太太一听,脸就沉了下来,俩妮子也转身去了外屋,对着那口棺材就呜呜大哭。 三麻子见此,转头冲我道:“郭子,走,既然她们不听,咱也救不了了!” 他说完,抬腿就往炕下出溜。 这一嗓子把娘仨又吓懵了,稍一愣怔,嗷的一声扑上来就阻住了他,哭喊着不让他走。 三麻子没辙了,其实他压根就不想走,吓唬一下而已。 但,既然不让走,就必须听他的话。 娘仨又沉默了。 我心里暗暗发恨,麻子呀,人家刚死了老头,你就这么折腾人家?有意思吗? 可我不敢驳他呀,只好闭眼听他掰活。 三麻子叹了口气,冲老太太道:“老人家,我这是为你们好,其实你们死不死,管我爷俩啥事呢,不就是看着你们心底善良,孤苦伶仃的可怜人吗,唉,也怪我这脾气,走南闯北,行侠仗义的,打了很多不平事,要不……” 他说到这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太太这时似乎也想开了,迟疑地问道:“那,大兄弟,你说......主要是俺那老头刚走呀,再说,给俩妮子找婆家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找着的,这……” 三麻子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正色道:“这样吧老人家,我给你们出个主意!” “好。”老太太一听,忙把身子往前移了移。 外屋的俩妮子也下意识地转过头来。我和大妮子对望一眼,她忙低下了头。 “是这样,”三麻子边琢磨着,边慢慢地说道,“你家妮子她爹呢,那个武扒皮只知道他摔下山谷了,应该还不知道他已过世了吧?” 老太太眨了下眼:“应该不知道,咋了?” “那就好,”三麻子又点了下头,“既然他们还不知道,咱就干脆先来个瞒天过海,今晚就给老人家下葬……” 话刚到这,老太太一惊:“啥?” 三麻子一摆手:“你听我说,下葬后,就赶紧让俩妮子嫁人,只要嫁了人,那姓武的就没辙了,然后,咱再慢慢跟他交涉……” 三麻子的一番话,把老太太说开了窍,她不再反驳,而是犹疑地问道:“下葬好办,可……” 她说着转头看了看俩妮子。 三麻子自然明白她的意思,轻咳了声,道:“老人家,你看我家犬子怎样?身高体壮,武功高强,而且也还没成亲。人也挺老实勤快的,您若不嫌弃的话......” 他话还没说完,老太太就眯眼看向了我,脸上也有了些许暖意。 我脸一热,忙低下了头,直觉俩妮子也在偷偷打量着我。 三麻子又道:“唉,这孩子命苦呀,自小没了爹娘,跟着我到处流浪,能吃苦,心眼也好。” 我被三麻子‘表扬’的心里咕咚咕咚乱跳,脸也热的发烫了。 “那,也行!”老太太稍一沉吟,道,“那和俺家大妮子成个亲正好。” 我心里一热,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眼站在炕下的大妮子,见她躲在妹妹身后,低着头一声不吭。显然她也早中意了。 三麻子又呵呵一笑,道:“老人家,你这话不妥。” “咋了?”老太太一愣,大妮子也诧异地抬起了头。 她们以为三麻子不同意,或我们看中了二妮子呢。 “您听我说,”三麻子又开始忽悠起来,“大妮子二妮子都是咱的孩子,你舍得让她们分开,离开这个家吗?再说,当下兵荒马乱的,外面也不安宁,您只给大妮子定了亲,这万一二妮子一时不好找,还不得落入那个武扒皮的手里?您不知道呀,那些小鬼子可歹毒了,简直不是人,比畜生还畜生的......” “那,那咋办?”老太太一听,又没了主意。 “我看干脆这样吧,”三麻子正色道,“让我这犬子留在这儿给您老当养老女婿,这个家一下子又撑起来了,大妮子二妮子也不用骨肉分离了,你们一家四口恩恩爱爱,不,也许明年就五口或六口人了,后年就一大家子了,您也就立马享受到天伦之乐了。” 三麻子的话很明显,就是让大妮子二妮子嫁给我自己。 老太太娘仨也终于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等她们开口,三麻子又紧道:“老人家您别见怪,这事多了去了,俺村姐妹俩同嫁一个男人的有好几家,别的村也有,小日子都过的杠杠的,而且因是亲姐妹,也不会出现妯娌间的生分,多好呀,这困扰你们面前的难题也就一下子解决了,更不用担心孩子被卖到窑子里去了......” 三麻子这么一说,娘仨面面相觑,一时又没了主意,不过很明显,老太太似乎不恼,而是转头看着俩妮子。 俩妮子这时能说啥呢,那年代的儿女婚姻,就是爹娘一句话的事。 三麻子又趁热打铁:“我看俩妮子都同意,这事就这么定下来吧,宜早不宜迟呀,等会咱吃了晚饭,就让我这小子把他岳父的棺椁扛到山上好好下了葬,在坟前磕几个头,老人家知道女儿有了这么个好女婿,在九泉之下也安心了。” 就这么着,娘仨就稀里糊涂地入了三麻子设好的套。 晚饭后,我和两个妮子跪在棺材前哭了几声,磕了几个响头,又烧了几张草纸,便开始行动了。 我扛起那口棺材,俩妮子架着三麻子带着铁锹镐头,趁着夜色来到了先前那片林子里。 三麻子被俩妮子架着在林子里转圈察看了下地理,指准一个空地,道:“就这儿吧,依山傍水,后代子孙定能飞黄腾达!” 我们三个就开始弯腰撅腚地挖起坑来,为了表现一下,这苦力活基本让我自己包了,三麻子在一边也不停地敲边鼓:“郭子,你身高体壮力气大,以后苦活累活,别让你俩媳妇干,只让她们在家做饭,伺候老人就行,听明白了吗?唉,这个家没个男人就是不行啊。” 坑刨好,下了葬,我和俩妮子又跪在坟前磕了头,哭了一会,就急急回了家。 接下来,三麻子又发话了,说宜早不宜迟,夜长梦多,现在老人已经下葬了,为了冲冲霉运,今晚干脆让犬子跟俩妮子圆了房吧。仪式啥的等老头出了五七再办,先生米煮成熟饭,看武扒皮能咋的。明天我们爷俩就依咱亲家的名义去跟那个武扒皮交涉,他们知道俩孩子成了亲,也会丧气认了的。 这时候了,娘仨也只能听三麻子摆布了。 于是,我们洗了澡,她俩换上了身干净衣服,就去了西屋,算是临时圆了房。 洞房里的情景?那真是不好玩,煤油灯一灭,黑咕隆咚地,俺一边一个,转身搂大妮子,二妮子在我身后就掐我,想跟二妮子亲热,大妮子又抱着我不放,这种事,亲姊妹都吃醋,这一夜弄得真是尴尬…… 就这么的折腾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我们吃了饭,三麻子又揣上给老太太的那些大洋和金锞子,告别了娘仨,向三十多里外的武家村奔去。 三麻子已在娘仨面前夸下海口,说凭我们爷俩的能耐,欠债的事一定能摆平,他们若实在不讲理的话,就灭了狗日的。 总之一句话:嫂子,俩侄媳妇,你们尽管在家听好吧,我们会把事尽快处理好,然后回来,一家人和和美美,恩恩爱爱的过日子! 第一百九十七章野狼獾(4) 武家村坐落在一处半平原半丘陵上。村子不大,有三四十户人家,且全部是武扒皮的佃户。 我背着三麻子走了近两个时辰,眼看太阳挂到了中天,我们才到达村口。 我早累屁了,加上昨晚跟俩妮子折腾了大半宿,身子也虚,此时汗流浃背,胸腔喘的跟风箱似的。 那么,三麻子到底为啥要来管这事呢,主要是为了以后有个安身地。 因为这片山区不但大,且人烟稀少,方圆百里内没几户人家,加上老太太她们所在的山坳也极为偏僻,有利于安身养命。 当然,这要跟东家武扒皮的关系搞好,否则他一句话就能把我们赶走。 “郭子,到了武扒皮家,你要有个礼数,别让人笑话咱土老帽不懂规矩。”三麻子趴在我背上叮嘱道。 “那,见了他是作揖还是磕头?”我虽然累得要死,但为了俩准媳妇的安宁,还是愿意屈尊的。 三麻子呵呵一笑:“这个倒不用,嘴甜些就行。” 我应了,背着他进了村,就远远看到了一处深宅大院,院门口还有一个家丁在遛狗玩。 那应该就是武扒皮的家吧。 我们也不用查问,直接就过去了。 三麻子在我背上冲着那遛狗的家丁高喊道“大哥,遛狗呀,请问武老爷在家吗?” 大哥是对地主家丁的尊称,所有佃户或普通百姓都这么称呼他们。 那家丁抬头看了我们一眼,见我们穿戴不咋样吧,遂沉脸道:“你们干啥的?” “我们?”三麻子道,“我们是来给武老爷交租子的呀。” 那家丁蹙了下眉头:“你们是哪儿的,我咋没见过呢?” 三麻子忙说了我们的地址,又说我们是老杨头(俩妮子的爹)的亲家和女婿,麻烦他跟老爷报一下。 那家丁白了我们一眼,牵着狗进了院门。 不一会儿,家丁出来了,说老爷让你们进去。 我搀扶着三麻子就跟着家丁进了院门。 这宅院很大,正屋有十几间,且一色青砖瓦,两边是东西厢房,院门处还有两间耳房。即使这样,院子也还很宽大。 家丁把我们领进西边一间正屋里,一进门,我见一个四十多岁,身高体大,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坐在迎面的八仙桌旁,桌另一边还有个戴着瓜皮帽的瘦小老头。 不等三麻子开口,我就冲着那瘦老头一哈腰:“武老爷好!” 瘦老头吓得一哆嗦,连摆手:“这,这是武老爷呀,你叫错了。” 我晕,我这才恍然明白过来,那大汉是坐在上首的,而瘦老头在下首,主仆之分我都忘了。 我忙又冲武扒皮哈了下腰:“武老爷好!” 武扒皮厌恶地冷哼了声,算是作答。 三麻子则双手抱拳,冲武扒皮一鞠躬,朗声道:“小人拜见武老爷!” 我见此,也忙弓了下腰。 武扒皮眯眼打量着我们,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们是来还债的吗?” 三麻子道:“是的武老爷,我亲家老杨头说......” “慢着!”武扒皮一摆手,“你亲家?老杨头啥时成了你的亲家了?我咋没听说呢?” 他的口气有些怒意,佃户家的儿女大事,都要事先向东家汇报的,以示尊敬,这老杨头不声不响的就把事办了,武扒皮不恼才怪。 三麻子忙解释说我们跟老杨头原本就是远亲,这事也没声张,想等孩子成亲的时候再向老爷汇报。 武扒皮鄙夷地撇了下嘴,不再搭理我们,而是转头冲那瘦老头道:“你给老杨头算算,他家还欠了咱多少钱,既然这俩东西来还账,说明还有个仨瓜俩枣的。” 语气明显带着侮辱,我偷眼看三麻子,见他始终堆着笑,并没半点尴尬。 这家伙,现在的心态咋这么好呢,怪! 原来那瘦老头是帐房先生。 老头眯眼冲我们道:“老杨头咋没来呢?” 三麻子忙说他身体有些不舒服,走不动路,托我们来给东家结账。 从对话里,我也终于明白,老杨头掉进山谷里摔死的事,绝不是武扒皮他们干的,而是三麻子为了促成我和俩妮子的亲事,而忽悠她们的。 帐房先生哦了一声,低头在桌子上翻着账本,扒拉起算盘来。边打着算盘,边念道:“前年五月十五,杨老实借钱五毛,八月十三,借钱六毛,腊月初八,借了整一块大洋,年底欠着山租五块七毛三分五,去年三月……” 我只看见那账房先生手扒拉着算盘珠子,嘴一张一合,说出的账目自己也算不出来呀,只有瞎听,心里估摸着我们带的钱够不够,不够该咋办,当然这要三麻子出主意了,或去劫道或去盗墓,总之,其他是没钱的来路。想忽悠这个满脸横肉的武扒皮,那是找死。 帐房先生念完了,把算盘一举,冲我们道:“一共欠账二十六块五毛八分五厘,武老爷大仁大义,那五厘就给你们免了,实交二十六块五毛八就行了。” 我一听,心里终于大松了口气,因为我们兜里应该有这个数,不,还要远远超出,只那个金稞子就值好几百块大洋呢。 帐房先生说出这个数,只见三麻子脸皮一抖,躬腰道:“那好,老爷,先生。” 他说完,就从兜里往外摸索,先是一个一个的,最后掏出一把大洋来,双手捧着,上前蹦了一步,递到了帐房先生的手里。 帐房先生顺势放在桌子上,低头单个点了起来。 数了数,总共是二十七块钱,而且每块大洋都吹着放在耳边听了,保真。 这显然出乎主仆二人的预料,他们没想到我们这俩叫花子式的人物竟有这么多钱。 就在帐房先生忙着找零的时候,武扒皮眯眼看着我们,发话了:“你们回去跟老杨头说,要他在十天之内给我送两张狼皮来,天冷了,铺炕头上暖和。” 啥,啥?我娘,说的这么轻巧?那可是狼呀,而且还要两张,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要知道,山里狼虽然多,但若惹了它们,可就闯下大祸了,平时躲还来不及呢。 我转头看向三麻子,以为他会推脱,不料,这家伙脸上始终堆着笑,恭敬地答道:“是,老爷,我回去就跟我亲家说!” 武扒皮乜着我们,不再吭声。 帐房先生找了我们零钱,挥挥手要我们走了。 我背着三麻子出了村,心里又鼓颠起来,这他娘的,狼可是不好惹的。 我记得小时候我们村里一个半大小子上山捡柴火,在一个坟洞里发现了一个狼窝,还有一只刚出生不久的小狼崽,出于好玩,就把它抱回了家,不料,当天晚上我们村就被狼群整个围起来了。 吓得村民鬼哭狼嚎,忙逮着那小子,举着火把把狼送到村口。 还有个人打死一只狼,扒了皮晒到屋顶上,那家人当晚就被十几条狼屠戮了。据说狼会闻味,老远就能闻到同类的气味。 我们若去打狼扒皮,这不是找灾吗? 我把这话跟三麻子说了,三麻子哼了一声,骂道:“你小子,才明白过来呀,那姓武的土财主明显是在难为咱。” 我一愣:“那,那咋办?” “咋办?”三麻子咬牙道,“灭了那家王八蛋!” 我娘,我惊得腿一软,差点一屁股砸在地上。 三麻子抱着我的脖子连叫:“小心点,屁大的事都把你吓成这样,有出息没!” 我急道:“不是我怕,是,是……人家那么厉害,家大业大人也多,咱能拼过他们吗?别到头来,把咱给灭了呀。” “他不要咱好过,咱特么能让他好过吗?”三麻子道,“你放心,老子有办法,到时一切听我指挥就行,唉,弄个安稳窝,特么没想到……” 三麻子叹了口气,不再吭声。 长话短说,我们返回山坳的老太太家后,三麻子先把还债的事说了,娘仨大喜,连连感谢。 不过,三麻子紧接着又把打狼的事说出来,娘仨一下子愣住了,瞪眼张嘴地面面相觑,半天没说出话来。 三麻子见她们抓了瞎,便安慰道:“嫂子,侄媳妇们,你们蹦担心,我说过的,一切事有我们爷俩替你们扛着,当然,我年纪大了,行动不便,但我侄子厉害!” 他这一句,把我说的心花怒放,在娘仨面前也牛逼闪闪起来,俩妮子看着我,眼神既娇羞又充满爱意。这滋味,一个字:爽! 可我万没料到,三麻子吹捧我,只是为了下一步计划。 干啥?要我半夜去坟地里徒手抓狼,而且,还要钻进坟洞里去眯着抓,因为坟洞就是狼窝。 我娘,我惊得差点跳起来,脸色也唰地白了,好在守着热切期盼的娘仨没失态。 我心里那个恨呀,三麻子呀,三麻子,你狗日的这是故意要我去送死,你好收了那俩妮子,用心何其毒呀。 可心里苦逼归苦逼,守着准丈母娘和俩准媳妇,牛逼既然已被他吹出去了,我也不好意思拒绝呀。 只好硬着头皮,在三麻子的催促下,出了门。 三麻子密告我,就是埋你老丈人那片林子里的东半块,有座枯坟,昨晚我们埋老头的时候,他发现那枯坟是一个狼窝,不过当时狼不在家,我们侥幸躲过一劫。所以今晚你就直捣黄龙,把那狼抓住弄死。 那样,对付武扒皮的事就好办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野狼獾(5) 三麻子为了对付武扒皮,以解心头之恨,也为了以后有个安稳窝,把我推上了决死之路。 我俩准媳妇大妮子和二妮子见我要半夜五更地去坟地里抓狼,都担着个心呀,在送我出门的时候,连连叮嘱我千万要小心,实在抓不到就赶紧回来,咱再想别的办法。 大妮子说着说着还抽泣起来,二妮子一见姐姐这样,也跟着呜呜了几声,像出殡似的。 我心里愈发恐惧。 而三麻子则站在院子里骂道:“都别咧咧了,我这侄子,不但力气大,胆子也大,别说抓条狼,就是只老虎,他一拳都能打死!” 你娘,把我吹成武松了。但这时候你就是把我吹成孙悟空,老子也不欢喜了。 唉,只有硬着头皮豁出去一搏吧!月黑风高杀人夜,该死该活吊朝上了! 跟她们告别后,我手持着一根棍子,跨过小溪,穿过了几片灌木林,来到了树林边。 望着面前黑黝黝的林子,听着远处怪兽的嘶鸣声,我刚鼓起来的勇气一下子又屁了。 这他娘的,可既然来了,也不能再回去呀。 只好用棍子在前面来回扫打着不明之物,壮着胆子进了树林。依着昨天白天的记忆,一路唬吼着来到林子的东半段,蹲身眯眼瞅了瞅,发现不远处的灌木丛边还真有一座枯坟,便硬着头皮弯腰撅腚地移过去看了,见这座枯坟不大,朝南向露着一个大洞。 这显然就是三麻子说的那个枯坟狼窝。 我怕狼在里面,便一手持棍,一手抓起一块石头投了进去,只听“咚”的一声闷响,里面再没任何动静。狼应该出去了。 那接下来咋办呢? 在外面守着等狼回来?这不行,因为三麻子说过,那狼眼可比人的眼睛犀利多了,你看不见它,它老远就会发现你,要不它们咋会是晚上出去猎食呢。 而且一旦被它发现,马上会喊来同伴,那我就死定了。 所以,要想出其不意地逮住狼,只有钻进它的窝里,乘它不备或突然懵逼的时候下手,才有可能成功。 我也不知道死麻子从哪儿听来的这么多歪理邪说。 但既然他这么说,应该也有一定的道理。为了保命,为了抓住狼,我闭眼摸索着爬进了枯坟。 一股刺鼻的恶臭味呛得我差点呕吐出来,忙捂住嘴巴,蹲在坟洞里眯眼细瞅,没一会,眼光渐渐适用过来,模模糊糊地也能把洞子看个大概了。 这座枯坟外面看着不大,但里面起码有两米多长,七八十公分宽,高约一米半,弓形顶子。 地上有一块糟烂的棺材板子,上面还有些干草啥的,我用手摸索了下,竟抓到几块碎骨头。 这显然是狼叼回来的野兔山鸡杀吃剩的。 坟茔里虽然气味难闻,也黑咕隆咚,但因比较封闭,相对来说比外面安全些,我也就不太那么怕了。 接下来,就是呆在里面等待恶狼归来。但这也有讲究。 三麻子告诉我,必须装死不出动静,独狼才能敢直接进窝,否则它会掉头逃跑或嚎叫同伴的。 没办法,我只好仰身躺在棺材板上,一手紧紧抓住棍子,一手紧握着一块青砖,紧张地等着狼的归来。 说实话,在这种环境,这种状态下,不但心里跳的难受,脑袋也砰砰地发涨,不知今晚能不能活过去,而一旦死翘翘了,这个世界就跟我没任何关系了。 可怜我的玲花,没了我,你很可能要在那深山古刹里守着青灯到老了,还有可怜的荷花,不知你现在过的咋样了,还有,还有那不确定的‘龙种’,你亲爹我死了,那你真就成了汉奸王大拿的亲儿子了。 我思绪万千,一会悲叹自己命苦,一会又发现其实自己还蛮幸福的,有好几个女人在想着我,盼着我,而且,除了那个远在天边的‘龙种’,还有近在咫尺的大妮子二妮子,不知昨晚给她们种上了没,如果我还能活着回去,一定还要加把劲,努力和她们造人。 我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加上这几天欠觉,体力又乏,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突然,一个声音隐隐地传来,我不敢确定那声音是从哪儿传出的,但肯定不是坟洞外,而是坟洞里面,墙体里?还是地底下?仰或是墓顶上? 我不清楚,只感觉那声音嗡嗡响,时粗时细,瘆的我头皮一阵阵发麻,身子也整个僵住了。 那声音渐渐清晰起来,好似是一个男人的头颅贴在墓顶壁上,瞪眼俯视着我,而我身子动不了,虽然恐惧的要死,却也只能瞪着眼张着嘴惊恐地望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听那人说道:“一百多年了,我终于闻到了个活人味……” 我娘,我脑袋轰地一炸,他,他要干啥?要吃了我,还是…… “既然你来了,那就是天意,缘分,”那男人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啥秘密?我脑子里这么问着,嘴却说不出来。 “那年,我是白莲教副舵主,我们被清兵打败,逃进这深山里,在一个叫瞎子洞的地方,埋藏了很多财宝……”那人不紧不慢地说着,身子飘飘忽忽地就往我身上落下来,我大骇,嗷的一声惊叫,猛然醒来,四周一片漆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做的一个梦。 我娘,吓死我了,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突然又是一愣,这,这……我怎么能看到外面了? 我以为出了坟洞了,爬着刚要站起来,只听“咕咚”一声,我的脑袋顶在了墓顶壁上,痛的我一咧嘴,又突然发现自己还在洞里,外面的景物也看不见了。 这,这是咋回事?我懵了,难道开了天眼了?还是视力能穿透物体了? 我心里慌慌的,再也不敢闭眼了,只躺在那儿,忐忑地等着野狼归来。 不过,我渐渐感觉到,我的体内有一股气在涌动,四肢也似乎愈加粗壮起来。这可能是心理在作怪吧。 不知过了多久,我隐隐听见外面传来了一阵“沙沙”的声音,心里不由一颤,以为狼回来了,忙闭眼屏住呼吸,却又吃惊地发现,外面在下雨,细密的雨点打在灌木枝条上,晶莹透亮。 我又是一愣,难道真开天眼了? 忙下意识地睁开眼,外面的景色又没了,四周还是黑咕隆咚的青砖墓壁。 这回,我确信,我真特娘的有了天眼了,心里不由激动起来,身子也微微颤抖不止。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又传来一阵唰唰的声音,我猛地一愣,因为这声音明显不是雨条打在林木上的那种均匀声,也不是风声,而是…… 我忙闭上眼,外面的景物又渐渐清晰起来。 透过雨雾林木,我看见一只野狗般大小的动物颠颠地往这座枯坟跑来。 但那不是狗,也不是狼,而是……獾,不对,准确地说是狼獾,比狼稍小,但身子比狼粗壮,皮毛也厚。 这种野兽平常人是很难见到的,其凶猛程度也比狼厉害的多。 我躺在棺材板上,抬头看见它渐渐走近,两只鸡蛋大的眼珠子泛着淡黄色的光,心里紧张的不行,紧闭双眼,呼吸也尽量压制。 狼獾来到坟洞口,往里一探头,可能是发现了有异物或闻到了陌生气味。 它猛地愣了下,身子旋即缩了回去。 我以为它要逃走,心里咕咚一下,差点跳起来,但我知道,此时此刻它若真想逃走,我绝对是追不上的,即使追上,也说不定会被它反扑过来咬死。 咋办?就在我暗暗着急的时候,通过天眼,发现它在洞口周边转了一圈,可能是雨越下越大吧,它只好又试探着慢慢向洞里探来。 我紧紧屏住呼吸,乜眼看着它把身子一点点探进来,鼻子不停地嗅着。 心里紧张的要死,腿脚似乎也抽起了筋。但还是一动不动,就那么直挺挺地躺着。 狼獾可能发现没有危险,就把身子整个钻了进来,用鼻子嗅着,围着我转了一圈,抬腿就要撒尿。 这也是它们的一个重要习惯,在哪儿撒尿,就说明这地儿是我的了,其他狼是不能随便来占领的。 而它撒在我身上,那就是把我当成了它的战利品,要吞噬我了。 就在那狼獾翘着腿朝我身上哗哗撒尿的一刹那,我热血冲头,嗷的一声一把抓住了它翘着的那条腿,迎头向洞口窜去。 那狼獾始料不及,被我这突然的举动吓懵了,还没反应过来,我就一步窜出了坟洞。 直到这时,它才明白是遇到袭击了,忙弓身抬头要咬我,可我哪儿敢给它半点机会? 双手抓住它的腿,拼力往地上摔去。 只听咣的一下,狼獾“嗷”的一声惨叫,身子忽地勾了起来。 我脑袋轰地一炸,忙不迭地又把它摔了下去,一下、两下…… 连摔了七八下,那家伙才不动也不叫了。 我娘,好险啊,我不敢在这耽搁,拖着它就急急出了林子,冒雨向家里奔去…… 第一百九十九章野狼獾(6) 夜黑风高雨点密,我手提着那只野狼獾,却感觉极为轻松。 这东西体重一般在五六十斤,可我感觉它最多只有十几斤,心里怪怪的。 而在跨那条已涨了水的小溪时,以往都是踩着溪中露出的石块奔个三四步才能到对岸,现在竟一步抄了过去。 这,难道是那个白莲教副舵主附了我的体? 我不敢确定,头皮也一阵发麻,若真那样,不知是福还是祸了。 回到家后,俩妮子听到院门响,忙从屋里跑了出来,连问咋样了。见我手里提着一只毛茸茸的东西,吓得她们一阵惊叫。 我呵呵笑着进了屋,见三麻子和老太太正盘腿坐在炕上,咧嘴眯眼地望着门口。 “三爷!”我朗声叫道,把手里的野狼獾往上一提,“弄了一只!” 口气颇为自豪,先前对三麻子的怨恨也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三麻子一见大喜,连夸了几声,老太太和俩妮子更是惊诧惊喜万分,真把我当了无所不能的大神了。 我绘声绘色地讲述了逮野狼獾的过程,但没敢说做梦的事。惊得她们连声赞叹。 接着,俩妮子一个往锅里添水,一个烧火,很快烧开了一锅热水。 我美美地洗了澡,就和她俩进了西屋,关上门享受起了齐人之福。 这一夜真是酣畅淋漓,风生水起,把俩妮子激动地是嗷嗷直叫,几个回合下来,就都瘫在了炕上……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云也散了。但风又大了。 一场秋雨一场寒。 我们‘一家人’坐在炕上吃了饭,三麻子又安排起了任务:让我背着他,提着那只狼獾去武扒皮家交“租子”。 这么说,武扒皮要的两只狼皮,我们只完成了一半,未来几天内还要再抓一只狼送去? 我娘,这……我有些发懵,看着三麻子,几次张口想问,但碍于老太太和俩妮子在一旁,没好意思开口。 日上三竿的时候,我背着三麻子,提着那只狼獾出发了。 拐过山脚,回头看不见老太太娘仨的身影了,我便把憋在肚子里的话说了出来。 三麻子低骂一声,道:“你咋这么不长记性呢,老子跟她们说的话你也当真?” “那,咱这不是就是去送狼獾吗?”我嘀咕道,“反正我觉得,那个武扒皮肯定还会催着咱再弄第二个。” “错!”三麻子干脆道,“不是第二个,而是第三、第四、第五......直到扒了咱的皮,他才会罢休。” 我一愣:“为啥?” 三麻子冷哼一声:“昨天你看不出来吗,那杂种就是想把咱榨干,他那种人是看不得他的佃户有钱的,认为咱的钱都是从他地盘上挂取的,明白了吧?” 我晕,我们是‘外来户’,也没在他地盘上弄啥呀,他也知道的。 三麻子呵呵一笑:“老子划出一片山来,管你们吃,管你们住,你还敢跟我犟?再得瑟就赶紧滚蛋,爷不养你们这些个白眼狼,三条腿的蛤蟆难觅,两条腿的穷鬼遍地是!” 三麻子学着武扒皮的口吻,骂了我一通。 我无语了。 他又叹道:“所以,现在有他无咱,有咱无他!” “那,那咱要咋样?”我脱口问道。 “他不是要狼皮吗,”三麻子咬牙道,“那咱就满足他,连狼肉也送给他!” 你娘,这啥意思?说来说去不还是给人家送狼去吗? 我不吭声了,也不想再问麻子到底要干啥,反正老子年轻轻地,能跑能跳的,若真完不成武扒皮交给的任务,人家恼了,我撒丫子窜就是了,横竖你个死瘸子垫底。 我心里发着恨,一路向前走去。 不过,令我奇怪的是,感觉背上的三麻子比以前轻了许多,他一百多斤的体重,现在觉得只有几十斤,很轻松。 这若在以前,一手提着五六十斤重的狼獾,背上再驮着个一百多斤重的死麻子,肯定走不多远路就会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而现在,在山峦中走了近一个时辰了,路也赶了快二十里了,竟没感觉到太累,气也喘的均匀。 这他娘的怪了,难道真被那白莲教副舵主附体了?听老一辈人说,那些长毛的武功都很厉害的,神神叨叨的无所不能。 如果真被他附体,我不就成半个神仙了?而且还开了天眼! 我想到这儿,好奇心就上来了,忙闭上眼睛,继续往前赶,不料,面前黑乎乎的啥也看不清,一脚踩在一块石头蛋上,差点栽倒,惊出我一身冷汗,忙又睁开眼。 背上的三麻子惊叫一声,吼道:“你干啥,不好好走路,昨晚是不是捞着俩妮子折腾大了......” 我不敢吭声,但也终于明白,这天眼应该是白天不管用,只在夜里或黑暗中才能打开吧。这要等晚上试试才能确定。 我背着三麻子翻山越岭来到最外面的山脚下,太阳已挂中天,在一片林子边,三麻子让我停下来。 我也有些累了,便放下他,罩眼往山外看去,见苍茫的田野里除了点缀着零星的秸秆垛,再无其他东西。 三麻子抬眼指了指上面的那片树林,冲我道:“好了,咱爷俩今中午就好好在那睡上一觉,等下午再把狼獾送过去。” 我不知他要搞啥鬼,就又背着他爬上了半山腰的那片林子里,而后仰躺在一片草地上,晒着暖暖的阳光,没一会儿就惬意地呼呼大睡起来。 一觉醒来,睁眼看看,太阳已偏西,我忙起身,见三麻子不知啥时早盘腿坐在那儿,皱眉望着脚下的那只狼獾,若有所思。 “三爷。”我慵懒地叫了一声。 他顺手指了指那狼獾,没吭声。 我顺眼望去,见它脑门上插了一根用朱砂豆穿起的银针。难道他把这东西摧‘活了’? 我一愣,突然明白了什么,忙惊喜地问道:“咱,咱要用这个去灭了武家?” “废话,”三麻子眯眼道,“这样,你背着这畜生去武扒皮家,就说咱不敢在家扒狼皮,怕那味道引来群狼,让他们自己扒,而且狼獾油还可以治疗烫伤、烧伤,这么说了,他们肯定会接收的,要不养那么多狗腿子干啥。” 他这话说的有理,可送进去,这狼獾万一不诈,岂不白忙活了? 不等我问,三麻子又道:“放心,只要他们拔掉这畜生脑门上的银针,一动刀,它就会立马诈起来,你甭管别的,送进去赶紧走就行。但也别走远,我发现他家斜对面的街边有一棵大柳树,你趁黑多捡些石块装兜里,爬上去,万一有人惊叫着从他家里跑出来,就见一个放倒一个……” 三麻子详细地叮嘱了我的此行步骤,然后,转头望了望西落的太阳,道:“好了,咱赶紧去吧,我在村口等着你……” 我背着他,他怀里抱着已被摧‘活’的野狼獾,出了山,大步向十几里外的武家村走去。 一路无话,等我们赶到村口,天色已暗淡下来。而这正是吃晚饭的时候,武扒皮的老婆孩子和家丁也应该都聚齐了吧。 我放下三麻子,他又叮嘱了我几句注意事项,我便怀抱着那只野狼獾,进了村,大步向武家走去。 还没到他家门口,就远远地望见他家院门的门楼上挂起了两只大红灯笼,一个家丁怀抱着一条土枪,无精打采地坐在台阶上。 我心里不由忐忑起来,又往前走了几步,那家丁听到了动静,便转头望过来,见是我,遂站起来呵道:“你咋又来了?” 我咧嘴道:“大哥,我们打了一只狼,我岳父让我送给东家。” 家丁蹙了下眉,盯着我怀里的狼獾,道:“狼?老爷不是只要皮吗,你咋整个都带来了?滚滚,回去扒完皮再送来,妈的!” 他极厌恶地朝我挥了下手。 我忙把事由说了,他一听,眨眨小眼,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就道:“那跟我进来吧,不知老爷乐不乐意呢。” 我紧接道:“东家肯定乐意,狼獾浑身是宝呢,狼鞭比药还厉害,吃了它一夜杠杠不倒......” “真事咋的?”那家丁一听来了兴趣,忙紧跑几步进了正屋。 我则抱着死狼獾站在院子里听动静。 稍倾,家丁和武扒皮出来了,我忙上前一步,又重复了三麻子教我的话。 那家丁也献媚地紧跟道:“老爷,我听说吃了狼蛋子和狼鞭,比那种药还厉害,整夜不败的,嘿嘿……” 武扒皮厌恶地一摆手:“一边去!” 嘴里这么说着,脸上却有了喜色,冲我道:“那就放这儿吧,回去跟你那老丈人说,要他赶紧再打一只来,要公的,不要母的!” 看来,他是真信了我的忽悠,我心里不由一阵窃喜,老子竟然也学会了这一手了。 我应了一声,把狼獾放到地上,转身向门外走去,心里虽然激动的要死,却也不敢走的太快,怕他们起疑。 突然,武扒皮叫道:“慢着!” 我身子猛一颤,下意识地转过头来:“老爷……” 他指着地上的那只狼獾,冲我道:“你把这东西的皮赶紧拾掇下来!” 我娘,我脑袋轰地一炸,懵了。 第二百章野狼獾(7) 武扒皮不说扒狼皮,而是用了个文明词“拾掇”,看来他这外号自己也应该知道吧,避讳。 但他这一嗓子,却把我惊了个半死。 我娘,那,那可是头正在等待复苏的诈狼獾呀,一动刀就诈,宁死我也不敢这么作。 我为难地一咧嘴:“老爷,我,我不会扒狼皮呀,我刚才山外来没两天,也没见过狼獾,长这么大是头一次见……” 武扒皮一瞪眼,刚要开口骂,忽见那家丁点头哈腰地凑上去,殷勤道:“老爷,我弄,我在家拾掇过狗皮,嘿嘿……” 他这一冲,武扒皮的注意力转到了他身上,道:“那好吧,赶紧吃点饭,叫上二蛋子,大烟袋,帮着你拾掇了,小心别把皮刮破了。” 武扒皮说完,转身向屋里走去。家丁朝我挥了下手:“滚!” 也屁颠屁颠地跟进了屋去。 躲过了这一劫,我心里暗暗窃喜,步子也轻快了许多,急步出了院门,抬眼见街对过三四十米远的路边还真有一棵大柳树,树干起码有四五丈高,这个高度,估计狼獾是绝对跳不上去的。 我就边走边在路边捡了七八块鹅蛋大小的石块,兜里怀里都塞满了,也来到了树下,仰头望望,又四下瞅瞅,见没人影,便抱着树干,蹭蹭地爬了上去,隐身在了茂密的树冠里。 蹲坐在一根碗口粗的枝桠上,这才发现,这个高度正好可以俯瞰到武家的院子,附近的其他几家农户家里的情景也尽收眼底。 太特么爽了。 我激动地选了个三角树杈,把屁股稳稳地坐了,身子依靠在粗壮的枝桠上,慢慢观察起武家来。 其时,天色已黑严,武家院子里也掌起了火把,映的整个大院都通明如白昼。那只狼獾也被谁拖到了西厢房檐下,但还没人准备动手。 我轻舒了口气,又转头望向街这边的一家农户,但黑漆漆的,只看到几间茅草屋,刚要转头,猛然想起了‘天眼’的事,遂闭上眼继续对着那个茅草屋。 渐渐地,奇迹出现了,我只觉两眉中间稍微偏上的地方,微微热乎起来,紧接着所对的方向亮了起来。 而且愈来愈清晰,我发现,下方有两间草屋,透过屋顶和墙体,见炕上盘腿坐着一个汉子在吃饭,旁边还有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在捧着一个地瓜(红薯)啃。而一个女人则还在灶间忙活。 这,这特娘太奇迹了,以后不但走夜路不怕了,而且偷窥个小媳妇和大闺女啥的也方便了。嘿嘿。 我想到这儿,又是一阵暗喜,忽听后面有了动静,忙又转过头来,仍闭着眼,却瞬间又是一片漆黑,看来天眼不应该叫天眼,叫“夜眼”更准确。 “夜眼”失去了作用,我又睁开肉眼,发现武家院子里有了人影,四五个家丁打扮的汉子围在那只狼獾旁交头接耳地说着什么,还有一个家丁蹲在院墙边霍霍磨刀。 他们要动手扒狼皮了。 我心里一阵激动,下意识地握紧了手里的石块。 只见两个汉子弯腰抓住那死狼獾的两条前腿,用铁钩子挂在了厢房窗外的一根木头柱子上,转头吆喝那磨刀的汉子。 磨刀的汉子在磨石上又紧三火四地出溜了几下,握着一把剔骨刀就上了前。 其他几个汉子对他伸手指点着那狼獾的头部,大概意思是要他先从头部开始下刀扒皮吧。 一汉子举着火把伸到了狼獾顶上,持刀的汉子伸手查看着狼獾的头顶部位,他似乎发现了扎在其脑门上的那枚银针,奇怪地凑近,慢慢拔了下来,随手递给了身后几个汉子传看。 接着,持刀的汉子握着刀,慢慢抵近了狼獾的嘴巴,猛然一刀扎了进去。 只见那狼獾身子猛地一抖,喉咙里发出了狼一样的嚎叫,声音之大之凄厉,我都听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下子,院子里的人慌了,有人抱头乱窜,有人奔到院门口急三火四地关上了大门,可能是怕狼獾跑了吧。 而这好心愚蠢的做法,却引起了一场惊心动魄,酣畅淋漓的杀戮。 武扒皮听到院子里的惊叫声,闻声从屋里奔了出来,几个老婆孩子,甚至连那个帐房先生也挤到屋门口往外探望。 那狼獾狂啸着在柱子上连蹦几下,挣脱了挂在脖子上的铁钩,咣地砸在了地上。 武扒皮大吼:“快,快,用棍打死它,打死它......” 几个家丁忙转身找木棍,就在这时,那狼獾发威了,它嚎叫着嗖的一个蹿跳扑到了一个背对它的家丁肩上,探头一口插向了他的脖子。 那家丁惊吼一声,扑地连连翻滚,而几乎与此同时,那狼獾又转身扑向了另一个刚拿起棍子的家丁。 那家伙大吼一声,抡棍扫去,不料,狼獾一个飞跃,凌空砸向了家丁的脑袋,那家丁猛一吃惊,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它扑倒在地,一狼一人在地上只翻了一个滚,狼獾又转头冲向一排持棍堵在武扒皮身前的家丁。 家丁们一见狼獾窜来,在武扒皮的指挥下,齐声哈号地举棍朝着它就嗖嗖地抡了起来。 那狼獾脑袋被扫中,惨吼着飞出四五米,咣地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众人精神大振,举棍齐齐扑了上去。而几乎与此同时,那狼獾一个连翻,躲开了落下的棍棒,借势一个飞窜跳了起来,迎头准确地卡住了一个家丁的脖子,那家丁惊吼着仰身跌倒。 阵容瞬间被攻破,其他家丁大骇,纷纷大叫着拖棍就往四下窜。 狼獾哪儿能给他们逃命的机会,又似一道闪电般地飞窜扑咬,两个家丁瞬间惨嚎着瘫在了地上。 扫光了家丁,轮到武扒皮出场了,他的老婆孩子早已惊叫着逃进了屋里,而武扒皮自持武功高强,双手握着一条长扎枪(红缨枪),堵住了屋门口,跟那杀红了眼的狼獾对峙起来。 说是对峙,其实眨眼工夫,那狼獾迎着扎枪就飞窜了上去。 武扒皮一个闪躲,唰地一枪扫中了狼獾的身体,狼獾惊嚎着飞了出去,咣地砸在了东厢房顶上,旋即跌落到了地上。 我心里猛地一紧:完了! 几乎与此同时,武扒皮狂吼着一个蹿跳扑过去,噗哧一下,尖利的枪头就扎进了那狼獾的肚子里。 狼獾身子猛地一颤,刚要站起,武扒皮瞪眼咬牙地双手一用力,那扎枪竟把狼獾的身子洞穿,枪头从另一侧露了出来。 我娘,这的多大的力气呀! 就在我惊愣的时候,只见那狼獾竟侧着身子像一个跑圈的宠物,以武扒皮为中心,枪杆子为牵制,呼呼地跑了起来。 这下,武扒皮也懵了,也许这辈子他从没见过打不死的野兽,大惊之下,紧抱着枪杆随着那疯狂的狼獾嗖嗖转圈。 这回,他死定了,人的力气毕竟是有限的,而那诈狼獾却是不知累的。 一人一狼在院子里连转了十几圈后,武扒皮彻底晕了,踉跄了几步,咕咚一下摔在了地上,但仍死死抱着那杆枪不松手,因为他知道,一旦脱了手,自己,甚至屋里的老婆孩子都会丧命。 然而,局势不是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长枪不动,狼獾要窜圈,两两吃劲,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茶杯粗细的枪杆竟然被生生折断。 武扒皮一见不好,就地一个翻滚跳了起来,大吼着让屋里快开门。 他快,狼獾比他更快,他刚直起身,狼獾就带着那半支扎枪,凌空扑到了他的肩上,伸头一口咬碎了他的喉管,鲜血喷出的同时,他的家人(或账房先生?)也敞开了屋门。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狼獾踩着武扒皮的肩膀就飞窜进了屋里。 霎时惊叫哭喊声一片…… 好了,应该一个没跑! 我长舒了口气,因武家院子里火把依旧通明,屋内也有灯光,我的“夜眼”打不开,暂时也不敢下树,担心屋内有人逃出来跑掉。 趁着狼獾在屋内疯狂撕咬的工夫,我转头闭眼,看向了街对过的那家农户,只感觉眉心微微一热,景物渐渐清晰起来。 见那茅草屋内,一家三口都睡了。只是,可能因为火炕太热,盖着的破被褥被蹬开,那对夫妻竟赤着身子仰躺在那儿呼呼大睡。 我娘,我心下一颤,下意识地多看了几眼,见那男的体格粗壮,不过胯间之物却小的可怜。 女的呢,皮肤虽然不白,但身材丰满,两个大奶软塌塌地撇向胸侧。 我不敢再看,因为那狼獾还在武扒皮家忙活着呢。 等我转头睁眼看向武家方向时,忽见那只狼獾肚子上挟着那半条扎枪从屋里窜了出来。 这,应该是屋内活物全部杀光了吧,要不它不会罢休。 我刚想到这儿,脑子又轰地一炸:坏了,狼獾既然窜出来,那必然还会继续作恶,而我…… 我身子猛一哆嗦,忙攥紧了手中的石块。 只见那狼獾跑到院门口,连撞了几下大门,没开。随即后退几步,一个蹿跳越过墙头,直接落到了街上…… 第二百零一章打家劫舍 杀红了眼的诈狼獾从武扒皮的院内一个蹿跳,竟跃过墙头,落到了街上。 我猛地一惊,下意识地在树杈上站了起来,准备随时往更高的树梢上爬或扔石块狙击诈狼獾的攻击。 但欣喜的是,那狼獾似乎没发现我,只把身子一伸,仰头朝天狂嚎了一声,拔腿沿大街向村口飞窜而去。 我大松了口气,这下好了,半夜黑咕隆咚地,反正外面也没人,它窜哪儿就不用管了,还是赶紧去向村口的三麻子…… 我娘,脑子里刚闪出“三麻子”这个名字,身体一下子僵住了:这,这,三麻子不就一直在村口等我吗? 这他娘的坏了。三麻子呀,三麻子,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千算计万算计,啥步骤细节你都扒拉过了,可就是没料到那诈狼獾会从武扒皮家跳出来往你所在的村口跑。 这下完了,你狗日的没了条腿,不能蹿不能爬的,不是在那等死吗。 更关键的是,你死了不大紧,可我呢,那狼獾会不会把你咬死后,再返身回来对付我? 而且,从刚才狼獾飞窜墙头的那一幕,我也真正见识到了它的腾空拔高能力,我在的这棵大树虽然比那墙头高出一大截,但谁又能保证那诈狼獾跳不上来? 若那样,我也死翘翘了。 我想到这儿,吓瘫了,下也不敢下,呆也没心呆,腿一软,一屁股坐在树桠上,浑身哆嗦的成了筛子。 这该咋办?我一时没了主意。 忽然想起了我的“夜眼”,忙闭眼凝聚眉头,转身向远处的村口望去。 街面上的景况渐渐清晰起来,只见空荡荡的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两边树木或柴垛倒是不少,我屏住呼吸,继续往前搜索,但因村口离这儿太远,视野里一片朦胧,啥也看不清。 就在我失望地转头之际,却猛然发现那个茅草屋里的那对夫妻正叠压在一起运动着。 你娘,晦气! 我呸了口唾沫,忙又睁开双眼,心下忽然冒出了个大胆的想法,与其死呆在这儿,不如硬着头皮去武扒皮家看看,若能搜到啥财宝更好,搜不到的话,就立马撤,因为估计那诈狼獾不会再次返回武家吧,而且,趁这工夫,还能避开诈狼獾的回扑。 我心里暗暗沉了口气,四下瞅瞅没动静,就抱着树干出溜下来,疾步溜到武家院门口,一推门,才猛然想起早被那家丁从里面关死了。 我眉头一皱,转到墙边,仰头望了望高深的院墙,用手探了下,足有三米多高,凭我的身手,绝对是跳不上去的。 我……哎?对呀,那个白莲教的副舵主不是附了我的身了吗?人家可是飞檐走壁的高手呀。 不管真假,先试试再说,若攀爬不上去,就说明副舵主也是狗屁不是。 我心里想着,慢慢后退了几步,瞅准墙头,双腿慢慢下弯,猛然一个蹿跳向墙顶窜去。 只觉我的身体腾空而起,双手竟一把抓住了墙头。我娘,还,还真附体了呢。 我不由一阵惊喜,顾不得想多,翻身跳进了院子里,径直朝屋里溜去。 刚踏入门槛,我一下子被屋内的惨景惊呆了。 客厅里,那个八仙桌上,账房先生仰面靠在桌沿上,双臂耷拉着,眼睛瞪到极限,直直地盯着屋顶,脖子血糊糊的,胸前的大褂被撕破了一个大洞。显然他是被狼獾直接扑住,一口咬断喉管的。 八仙桌下面,俯卧着一个穿着绸缎的胖胖的女人,脊背衣服被狼爪撕得一溜一溜的,露出白森森,血糊糊的肉皮。 而她的身下,压着一个几岁的孩子,也应该死了。 我不忍再看,转身进了里屋,这儿更惨,炕上、地上,甚至桌子腿的夹缝里都是惨死的尸体,有男有女,横七竖八地或依坐或蜷缩,或仰躺着,伤处几乎都是脖子,这说明那诈狼獾基本就是一口逮住毙命。 唯有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他的脸部被啃掉了半拉,露出了没了牙的牙龈。 此情此景,我早已没了趁火打劫的心情,扭头跑出了屋,又敞开院门,伸头望望街上黑乎乎一片没个人影,遂大着胆子出来,沿着大街鬼鬼祟祟地向村口溜去。 我不知道三麻子怎样了,估计八成是呜呼哀哉了,而诈狼獾既然这么长时间没返回来,大概也早窜远了。 那么,三麻子死了,我该咋办呢?有四条路可走,一是:就近返回山坳里,继续拥着大妮子二妮子享受齐人之福。 二是:去德县探听我的‘龙种’的消息。 三是:回尼姑庵找玲花,带她私奔。 四是:去济南府郊区的宋家庄找荷花。 不过,我思来想去,首先断了回山坳里的念头,‘龙种’那边也可暂时放弃,首先要带出玲花来。然后…… 我一路暗暗琢磨着,不知不觉快到村口了。忙打断思路,躲在路边一树后,闭上双眼,凝神打开“夜眼”,紧张地向村口望去。 周边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村口,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 这说明,麻子真死翘翘了。 唉,麻子可恶又可怜,没想到催了大半辈子诈尸,最后竟死在自己的杰作口里,若能寻着他的尸块,就捡回去找个土坑埋了吧,也算是我给他送终了。 我想到这儿,长叹了口气,开着天眼继续往前走去。 来到村口,四下瞅瞅,除了路边的几棵歪把子树和几个柴垛外,再没其他东西。 咦?麻子呢?那家伙不会是被狼獾直接叼走了吧?或者被它吃了? 这两种念头刚在脑子里闪出,即被否定。 不可能,狼獾杀红了眼,哪顾得叼着他的尸体跑路?吃了?更不可能,诈尸虽然咬人,但因是死的,对任何食物都是没兴趣的。 那接下来只有一种可能:跑了! 也许死麻子预料到诈狼獾在咬死武扒皮一家后,回窜向村口,所以提前悄悄地溜掉了。 你娘,姜还是老的辣,把我扔这儿,你狗日的跑了,算个啥东西呀。 我暗骂着,沿小道大步向村外走去,准备返回山坳里逮着他臭骂一顿,解解气。 突然,我听到路边沟里传来一声咳嗽,心下猛的一颤,转头望去,但因沟深草密,只见草乱动,却没看到人影。 难道是三麻子藏在那儿?这有可能,要不半夜三更地,谁闲地趴沟里躲猫猫? “谁?”我手里举着石块,弓腰伸头,忐忑地慢慢向路边走去。 草丛里传出一声低叫:“我,你三爷!” 晕,还真是他呢,我大喜,忙叫道:“三爷?你在沟里干啥,我以为你被狼獾咬死了呢……” 话刚落,三麻子猛然从草里伸出头来,哆嗦着骂道:“去你娘的,你小子是盼着我死是吧,狼心狗肺的东西,快点,把我背上去!” 无意中一句话竟惹出他的怒火,我不知这家伙为啥这么呛,也不敢再顶他,就下到沟里,把他从水窝里拉起来,背上了路。 因为是深秋,又是夜晚,三麻子浑身湿淋淋的,冻得直打哆嗦,我见他这样,也不敢再问,赶紧背着他就要往山里跑,想尽快回到家里,让他暖和暖和。 不料,三麻子忽然问道:“武扒皮家都死光了吗?” “是啊,我进去看了,一个没剩,很惨的。”我答道。 “好,赶紧返回去!”三麻子兴奋地道。 我一愣:“咋了?” “你说咋了,划拉财宝呀,”三麻子骂道,“特么白吞了咱那二十多块大洋?赶紧的!” 靠,都快冻成冰棍了,还惦记着死人家的财宝呢。 没办法,我只好背着他转身向村子里奔去。 其时,街上仍然一个人影都没,除了前面的武家院门口挂着的那两盏灯笼泛着昏暗的光亮外,整个村子皆黑漆漆一片。 佃户们应该都早睡了吧,大柳树南侧的那赤身肉搏的两口子也早进入梦乡了吧。 其实,老婆孩子热炕头,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那种安稳宁静与世无争的生活,是我最向往的。 唉,麻子,老子跟着你整天东窜西跳,心惊胆战的,遭老鼻子罪了。 我们进入武家后,在三麻子的指挥下,我加紧搜罗了一些大洋和几个金稞子(其他东西没敢要),用包袱抱了,又背着他出了门,急急向山里奔去。 一路上,三麻子喷嚏连连,也告诉了我他在村口的事。 原来,他目送我抱着狼獾进了村后,刚开始还欢喜,过了一会越想越不对,因为诈兽不同于诈人,那可是不粉身碎骨不罢休的主呀。 他想到了后果,不由心焦起来,可这身体条件不能跑又不能跳的,这他娘的咋办? 最后实在没办法,就骨碌到路边深沟的水坑里隐着,直等到那诈狼獾呼啸着一溜烟窜出村口,跑没了影了为止,但此时他已趴在冰冷的水坑里近半个时辰了,身子都冻僵了,爬也爬不起来。 直到听到我熟悉的脚步声…… 我听了不但不同情,反而还暗暗窃喜,心理也平衡了,没想到三麻子遭的罪比我还大,嘿嘿。 我们赶了一个多时辰,回到山坳里时,已是后半夜了。 刚进入老太太家所在的山谷,三麻子让我停下来,我不知他要干啥,忙问。 三麻子低声道:“带这么多大洋回去还不吓死她们娘仨呀,赶紧找个地方藏起来。” 这话也对,她们都是老实人,若知道我们真灭了东家十几口子,又抢了他们的财宝,还能睡得着吗,光吓就吓出神经病来了。 于是,我提着那个包袱,爬到半山腰的一块大石前,用尽洪荒之力把它掀起,随手把包袱放在了下面,归位。 我相信,其他人想掀起这块石头门都没有,也没人闲的会来鼓捣这些不起眼的破石头。 藏好财宝后,我便背着三麻子,沿山谷急急向老太太家奔去…… 第二百零二章兽皮上的秘密 一路上,三麻子又特意叮嘱了我一些注意事项,我一一应了。 回到老太太家后,娘仨惊喜万分。 原来,自我们上午走后,娘仨就巴一眼望一眼的等我们归来,天黑后还没见我们的影子,大妮子和二妮子就一直站在门口,望着黑黝黝的山谷,心焦的不行,直到快半夜才回到屋里。 她们猜测我俩可能是走了或被武扒皮打死了,再不回来了。娘仨正在炕上伤心发恨地抽泣着呢,没想到我们突然回来了,不激动才怪。 大妮子二妮子跑到灶房里,一个掌锅,一个烧火,煎了满满两碗鸡蛋,伺候着我们热热地吃了,又喝了碗热水,三麻子才给她们讲述了我们此行遭遇的经过。 他说,我们爷俩提着那只狼獾出了山,刚走到半路,就碰上了一队扫荡的鬼子,不但狼獾丢了,还把我俩也抓去了,要我们挖战壕。 我们在工地上跟其他乡民累死累活干了一天,直到晚上瞅空才跑回来。 三麻子讲的我们的‘遭遇’是绘声绘色,表情严肃认真,别说她们娘仨,就连我这个‘事件’的经历人,也被他的‘故事’忽悠的一惊一乍的,心里暗暗佩服这家伙不改行去当说书人,真是可惜了。 娘仨听完,脸上皆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神态,老太太眨了眨眼,问道:“那,这么说你们没见着东家?” “切,”三麻子一咧嘴,“半路就被鬼子抓走了,命都差点丢了,哪还顾得去见哪个武扒皮呀。” 老太太听了,点了点头:“唉,也是,只要能安全回来就好,那狼的事,过几天再说吧,实在抓不到,就再求求东家,宽限些日子……” 我们一家在炕上聊了近一个小时,也都困了,遂各自回了屋。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被大妮子叫起来吃饭。 我知道,任务完成,我们在这也呆不了多久就得继续赶路了。 只是没想到的是,三麻子因昨晚趴水沟里半宿,竟冻感冒了,且是重感冒,浑身发烧,呼呼直喘。 这下,我们一时半会又走不了了。 我和大妮子上山采了草药,二妮子又是熬姜汤,又是煎药的伺候重病的‘叔公公’。 这期间,因武扒皮全家灭门事件,有警察来山里询问情况,我们一问三不知,警察也觉得武家人身上没刀伤枪伤,也没遭抢劫,猜测是被野兽啥的咬死的,就按“半夜武家饿狼闯入”的意外事故草草结了案。 武家偌大的财产呢,据说是充了公,又被拍卖,结果由县长的小舅子出一千大洋拍下。 这个价,连武家九牛一毛的财力都不值。综合算起来,是我们打了天下,让县长家族坐了位子。 这都无所谓了,只要我们能保住命,能为以后有个安稳的落脚点就好。 三麻子的重病,反而给了我极大的休闲空间,我又想起了此前在古墓里的那个梦,就瞒着他,偷偷询问了老太太和俩妮子:这大山里哪个地方叫“瞎子洞”。 娘仨皆摇头说不知,这山区大着呢,方圆有几百里,而武家的地盘还不到整个山区的十分之一。反正在附近这山上,她们祖辈都没听说过“瞎子洞”这个名。 然后问我找瞎子洞干啥? 我哪敢说实话,就说以前听人说过这大山里有个瞎子洞,里面虎狼多。 娘仨以为我又要去抓狼,吓坏了,连说现在东家没了,咱也不用再去抓狼了,安心歇歇就行了。 既然打听不到瞎子洞的具体方位,我就先把这秘密压在心底了。 闲极无聊,好奇心就越来越大,心思既然我被白莲教副舵主附体了,就说明和那个梦里的事是真的,也就是说这群山里肯定有个瞎子洞。那么,怎么才能找到它呢,我想起了那座枯坟,不知里面还有啥秘密。 第三天中午的时候,我又一个人来到了山脚下的那片树林里,在那座枯坟周边转了几圈见没啥动静,就探身闭眼的钻了进去,里面黑咕隆咚地,打开天眼在坟洞里仔细寻找有可能有用的物件。 墓顶壁是青砖砌的,且用白灰嵌缝,我用木条挨个戳了一遍,没发现有松动的砖头,这上面应该没啥秘密。 接着我又在墓壁四周挨着用手摸,用木条戳,仔仔细细地检查了,还是吊毛没有。 我有些丧气了,最后,又在用木条在地面上一点一点扒拉,而地上除了一层厚厚的干淤泥,就是那块一米多长的糟烂棺材板子,当然还有一些小动物的碎骨。 我从头扒拉到尾,也没发现有啥别的东西。 这他娘的,按说一个副舵主下葬,身上多少应该带点金银玉器啥的,这却连他的骨头都没有,不由令我疑惑起来,难道那个梦里的‘人’也跟三麻子似的会忽悠? 不过这个想法旋即被否定,因为是座古墓,且离着几家猎户这么近,肯定曾被盗过,尸骨啥的也被抛了吧。 这么一心思,就觉得更丧气了,一座空墓,我还神神叨叨来找啥?赶紧撤了吧。 我转身就要往外钻,突然脚下一滑,咕咚一下跪在了地上,双手也一下扑在了淤泥里。 吓得我心里一颤,忙直身,却奇怪地发现我手摁出的淤泥空里有一片树叶子,心里不由骂道,你娘,这东西杠顶烂呀,遂一把抓起想连淤泥团吧团吧扔出去。 不料,当我抓起准备揉搓时,却惊讶地发现,这不是啥子树叶,而是一张动物的破皮。 难道是狼獾叼进来的兔子啥的吃剩下的? 我觉得一阵恶心,忙随手扔出了洞外。 爬出洞来,拍了拍手上臭烘烘的泥土,出了林子,来到小溪边,见溪水潺潺,波光粼粼,便蹲下来洗手,准备回家。 但在洗手的时候,心里又嘀咕起来,总觉得墓里还有啥东西没发现,这,也可能是冥冥之中,好运到了,想躲也躲不掉吧。 我想起了那个兔子皮,心里疑惑逐渐加大,洗完手,就又不舍气的返回去,在枯坟洞几步远的一处杂草里找到了那张皮,捡起来用手弹了弹上面的泥土,仔细一瞅,日,皮上咋还写着字?而且,而且还画着些弯弯勾勾的图,我心里暗暗大喜,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藏宝图? 惊喜之下,忙奔回溪边,小心地清水洗净了兽皮上的杂尘,再看,皮上的字和图更加清晰起来。 这图上肯定有绝对的秘密,我心里激动的砰砰直跳,手也颤抖起来。 可问题又来了,不认字呀,也不知上面写的啥,图形更是看不懂。 这咋办?大妮子二妮子?估计她俩也跟我一样是睁眼瞎。 三麻子?不行,那家伙刁着呢,这若真是张藏宝图,即使帮我找到了财宝,他还会扔了带我去报仇。 不行,不能听他摆布了,我也长大了,应该有自己的人生。 拿着这张皮去找玲花,让她…… 也不行,这若万一不是啥子宝图呢,岂不狗咬尿泡空欢喜? 我心里反复思斟着,竟纠结起来,这他娘的,有了这图,老子还凭空多了心事呢。 扔不舍得扔,拿着它又无用,这咋办? 蹲在小溪旁心思了大半天,最后决定还是先藏在身上吧,等以后见到玲花或荷花,再拿出来让她们破解这上面的秘密。如果真是藏宝图的话,那我们这辈子就够荣华富贵的了,如果啥也不是,扔了也不会被她们耻笑。 我想到这儿,便把那张比黑碗口大不了多少的兽皮抖了抖,甩干了水,卷吧卷吧揣进了怀里。 可想想这很有可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怕万一弄丢了,非悔青肠子不可,便解开裤带,在腰裆处的副层里(旧式大裆裤)撕开一条缝,小心地把兽皮掖了进去,轻轻抚平,准备回家亲自用针线缝好,这样才稳妥。 第二百零三章到达德县 兽皮上的文字和图形一直困扰着我,也不敢跟三麻子透露。 这样又过了四五天,三麻子的病好了。也就是说,我们要离开这地方了。 想想这几天在这儿的幸福生活,心里真不舍得离开。 但我知道,这儿的生活再好,三麻子也一定会走,我也不想长时间呆在这儿,毕竟,玲花还在尼姑庵等着我,还有‘龙种’的谜底需要去解开。 老太太娘仨不知我们的心思呀,晚上坐炕头上闲聊的时候,还打算今年过年多买点年货,趁着大正月的把拗里几个邻居叫来吃喝一顿,给我们把成亲仪式办了。 大妮子和二妮子羞得坐在那儿低着头一声不吭。 又过了两天,三麻子准备要动身了,但不能明着说,只是吃饭的时候,跟老太太说这样不行,咱也不能光在家里坐吃山空呀,趁着大冬天的有闲工夫,要去山外做点买卖,挣些钱,再加盖几间房子。 因为来年俩妮子都有了孩子,这屋就住不下了。 老太太一听这个谱路也对,就同意了,俩妮子虽然担心外面的乱世,但也不好阻拦。 第二天,三麻子让我去山口藏钱的地方取出了二十块大洋,给了老太太,说暂留家用,等我们挣了钱回家,还会有更多。 二十块大洋足够买三四头大牛的呀,娘仨一年也花不了三两块,除了托邻居出山稍点食盐外,真没啥可开销的,布自己织,粮食自己种,连晚上用的油灯也是松树油的。 这样算下来,娘仨花个三五年不成问题。 老太太哪会要?非要我们带着,说穷家富路,外面的事处多着呢,她们在家用不着。 但三麻子决定了的事是改变不了的,最后没办法,老太太只好收下了。问我们几天能回来? 三麻子眨巴着眼算了算,说年底前一定能回来过年。 大妮子和二妮子知道我们要出去很长时间,所以在临走那一晚,是可着劲的跟我亲热,直到三人都累的瘫在炕上连话都懒得说了,才罢休。 早晨,俩妮子都哭了,叮嘱我一定要早点回来,别在外沾花惹草啥的。 我心里也有些难受,赌咒发誓地说一定。那一刻,我是真有些动心了,唉。 吃了早饭,俩妮子给我们装好了路上吃的烙饼,用包袱包了。 我和三麻子依依不舍的告别了娘仨,背着他来到外面的山口,我去大石头底下取出了全部的财宝,大约有七八斤重。 三麻子掂了掂,认为太招眼,就抓了两把大洋和两个金锞子,其他的又让我送回了那块大石头底下。 而后才出了山,一路向西北方向走去。 因为我有了副舵主的附体,背着三麻子走起路来也轻松,这样赶出三四十里,路过一个村子,三麻子让我进村买了一头毛驴,花了三块大洋。 爷俩又在路边吃了点烙饼,继续赶路。 不用背他了,我更感觉轻松了,牵着驴在乡道上错过了几个推车的乡民后,见三麻子又哼起了流氓小调,我想起了裤腰里的那张兽皮图,忍不住问道:“三爷,你说老辈人说的话可信吗?” 三麻子一愣:“咋了?” 我道:“以前我听说书的讲,那啥土匪强盗的抢了财宝藏在某个地方,怕时间长了忘了地方,都画张图啥的记着。真有这事?” 三麻子一听,撇嘴道:“扯淡,哪有这种二逼,都是忽悠人的。咱藏的宝贝,你见我画过图吗?自己心里记着就行,有图若被外人发现,那反而惹祸了,弄不好小命都不保。” 我晕,这么说我这张图不是藏宝图?他娘的,我还当宝贝藏着呢,真是自捡心事操。 不过,不管它是不是藏宝图,反正不能给三麻子看,这家伙心毒着呢。 简短截说,我们昼伏夜行,走了四五天,终于来到了德县地界。 离开这地方快一年了,我望着依旧萧条的田野山峦和远处破旧的村庄,心里百感交集。 当初是我表叔梁大牙把我带到这儿的,一年了,不知他高升了没,会不会因我们那次陷害“大花瓶”的事件而受牵连。 这些,我都不知道。 所以,当我们傍晚到达小黄庄镇的时候,我跟三麻子提出了能不能去打听下我表叔的消息。 三麻子一听,也突然想起了我这儿还有个亲戚,稍一蹙眉,道:“可以啊,不过你的瞒过那些个喽啰。” “咋瞒?”我问道。 三麻子又想了想,道:“先进镇子找个地方住下再说。” 于是,我牵着驴来到镇子上,见这儿基本没啥变化,不过伪军倒是不少,走了半条街,就遇到三四拨背着枪沿街晃荡的流子,但没找我们的麻烦,可能是这儿治安好吧,国军、土八路啥的基本溜不到这儿作乱。日伪们的警惕性也就没别的地方那么高了。 我们来到一个小旅店前,我进去问了,掌柜的说两人一个房间的话,一晚上两毛钱,还可以加褥子(暗娼),当然那价钱就得另算了。 我出来跟三麻子说了,他很干脆地应了。 店伙计出来把毛驴牵到了后院,我搀扶着三麻子就进了店。 掌柜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胖男子,听口音是本地人,从一双小眼睛里,能看出这是个人精。 他先是把我们要良民证,我娘,我们哪有啥证呀,早扔了。 三麻子见屋里没啥人,就实话实说,我们是外地来做买卖的,良民证在半路上被强人拿去了。 掌柜的一听,遂两手一滩,为难地道:“老哥,这地方没良民证,别说住店,就是走路也寸步难行啊。” 他这话明显是要讹诈,三麻子呵呵一笑,抱拳道:“那好,掌柜的,不麻烦您了,我们爷俩再另寻个地方,天地之大,我就不信我们没个角落糊弄一宿。” 他说完,转身拉着我要走。 这小破地方,也不是通商之地,平常住店的就很少,我们能来算是他的幸运。 掌柜的一看唬不住我们,忙从柜台里跑出来张手拦住我们,连说好说,他在镇子上有关系,可以通融通融,我们住这儿没问题。 我们也就不再执拗,跟着他来到后院,住进了一间有火炉的房间里。 三麻子见那掌柜的叮嘱完了要走,便冲他问道:“你们这儿有啥好吃的东西?我们初来乍到,还真不摸。” 掌柜的一听,忙道:“有啊,多了去了,德县扒鸡,酱肘子,还有烧鹅......” 三麻子一挥手:“好了,不要那么多,我们也不知去啥地儿买,就麻烦您去跑趟腿吧,一只扒鸡,一个酱肘子,半只烧鹅,下饭的小菜也买点来,噢,对了,再打两斤上好的烧酒,您若不嫌弃,咱就一块吃,交个朋友!” 掌柜的一听这瘸子开口这么大方,也不敢小觑了,忙咧嘴哈腰的道:“好好,老哥,我就喜欢像您这样的痛快人,呵呵。” 边说着,边瞅着三麻子的衣兜,等掏钱呀。 三麻子顺手从兜里摸出一块大洋,问道:“这点够不?” 掌柜的小眼一亮,连道:“够了够了,花不了,嘿嘿。” 他双手接过那块大洋,刚要走,好像想起了什么,又转身看看我俩,小声问道:“两位旅途劳累,吃饱喝足了,要不要再找两个捶背的来伺候着?” 暗娼?我心下一喜,转头看向三麻子。 三麻子忙摇头:“不要不要。” 咦,这家伙咋装起圣人来了? 我刚感到奇怪,他紧接着说道:“找就找良家女人,你们这儿有吗?” 我靠,原来这样啊。 掌柜的脸皮一抖:“有是有,不过……” “咋了?”三麻子道,“实在找不着就算了,反正我们也累了,早点睡更好。” “那样的女人要钱多呀,”掌柜的不想错过这种提成,“不过虽然要钱多,但长得俊,又年轻,嘿嘿。” “多钱?”三麻子问道。 “一个人恐怕至少的五六毛钱……”掌柜的试探着说道。 晕,这还多呀,我在高家庄找了个破鞋还连给带丢地糊弄去我好几块大洋呢,这点钱,不多。 不等三麻子开口,我痛快地道:“行,等咱们吃了饭,就把她们叫来吧。” 掌柜的大喜,忙应了一声,拔腿刚要走。 三麻子又发话了:“是不是良家女人,我可是能识别出来的呀。” 这话是提醒掌柜的别搞鬼。 他忙又回身赌咒发誓地说如假包换,且一分钱不要。 说完,见我们没啥事了,才终于颠颠地出了门,忙活去了。 紧接着,店伙计抱着一抱柴火进来生起了火炉,又打来热水伺候着我们洗了脚。 看来,他们是真把我们当财神爷了。 第二百零四章寻找梁大牙 店伙计把火炉生起来,屋子里顿时一片暖烘烘的,火炕也热了起来。 这时,那胖掌柜的也挎着个食盒,提着一坛子烧酒笑嘻嘻地走了进来。 我和三麻子忙在把身子往炕头里挪了挪,等掌柜的把食盒里扒鸡、酱肘子、烧鹅等菜肴摆下,也脱鞋上了炕,三人就吃喝起来。 我突然发现,我的酒量竟变大了,原来一碗白酒下肚,脸就会热起来,喝两碗,头脑就会晕乎,可跟着他们连干了三碗,竟屁点事没有,脑子反而更清醒了些。 心里暗暗琢磨,难道那个副舵主是个酒鬼?我娘,我可不愿成为那样的人。 而三麻子和胖掌柜的三碗酒下去后,一个脸红了,一个脸白了。 红的是三麻子,小眼也眵目糊地透出了醉意,胖掌柜的虽然脸白了,但眼睛却红了。 两人互相推让着吃了些肉食后,趁着我给他们倒酒的时候,三麻子不经意地把话题引到了镇上的驻军那儿。 胖掌柜的一听,来了精神头,啪的拍了一下胸膛,道:“老,老哥,兄弟我跟你说,说实话吧,我不是吹,这镇子上没,没有啥事我摆不平的......” 我一听,不由一阵暗笑,看来这伙计也是个大忽悠,若啥事都能摆平的话,就不用在这开个半死不活的旅店了。 三麻子却不这样看呀,他表情极为信服地点了下头,道:“兄弟,其实你不用说,哥哥我就看出来了,乍一进店,一打眼,哥就知道你不是个一般的人物!” “真事咋的?”胖掌柜一听大喜,一伸大拇指,“哥你真厉害,你从我哪儿看出来的?” 你娘,大忽悠碰上小忽悠,我估计不用三个回合,三麻子就会把胖掌柜的忽悠到桌子底下去。 果不然,三麻子见这伙计跟自己压根就不是一个档次的,就随口说开了。 先从他的脑门,然后眉毛、眼睛、鼻子、甚至胸膛上有啥痣子等,都引经据典地说了一通。 把那掌柜的说的目瞪口呆,五体投地,可不是咋的,先不说别的真假,就那胸膛上的痣子,便让胖掌柜的激动了半天,并敞开衣襟让我们验证了。 我晕,三麻子怎么会知道他身上那地方有痣子? 后来三麻子告诉我,人脸上有啥标记,人体相对应的地方就会有,说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我也不知道真假。 接着,在三麻子的引导下,那掌柜的把镇上,县上的有实权的人物,都数了个遍。 这个,只要在这地方住上几个月,一般人都会知道。 可我们刚来,急需这些信息呀。胖掌柜的无意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他说,小黄庄镇上的日军只有两个人,皇协军却不少,最高长官是连长,叫温大顺,这伙计不好女人不好喝,只喜欢赌钱......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关心的是我表叔梁大牙,难道因“大花瓶”事件,他被免职了还是被鬼子杀了? 可三麻子说过我们是第一次来这儿,我也不敢直接问呀。 就在胖掌柜的连吹带蒙,说的唾沫星子四溅的时候,三麻子开口问道:“兄弟,那温连长在这儿几年了?” 这话问的没水平,鬼子侵华总共才一年多,你说伪军连长连毛带屎地他能来多少日子。 不过,三麻子这话却引发了胖掌柜的感慨,他叹了口气道:“姓稳的呀,今年正月才来,还不到一年......” “那以前谁是这儿最大的官?”三麻子眵目糊地问道。 胖掌柜道:“去年?去年是个姓梁的,外号梁大牙,他呀,人不错,就是太那个,整天逛窑子,呵呵。”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们现在想知道的是他的去向。 “噢,”三麻子眨眼道,“那样的,早晚都的死在女人身上,太贪了伤身呀。” 胖掌柜的呵呵一笑:“那是,那是。” 你娘,急死个人了,我表叔到底咋样了,你倒是说呀。 “他那么折腾,没得花柳病?”三麻子坏坏地笑道,这是在套胖掌柜的话。 “谁知道呢,”胖掌柜的也咧了咧嘴,“不过他有更好的地玩了,呵呵。” 三麻子不接话,而是疑惑地望着他。 终于,胖掌柜的吐露出了梁大牙的去向:“人家高升了,去县城当了个副营长......” 这话一出,我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谢天谢地,我表叔没因我的事而受连累,那就好。 一个谜底解开,还有个更大的谜底亟待破解,那就是‘龙种’的事。 不过这个,三麻子是不感兴趣的,而我又不能在他面前提,再说这事胖掌柜的也不一定知道。只有慢慢来吧,唉。 酒足饭饱后,胖掌柜的眯眼嬉笑着对三麻子说,女人已联系好了,让她们来吧? 三麻子醉醺醺地摇了摇头说喝大了,也太累,等明天晚上吧。 我靠,这家伙,净特么忽悠的我心里还一直挂记着呢。 胖掌柜的一听,有些不乐意了,良家妇女不是暗娼,即使暗娼约定好了也不能失信呀,否则得拿违约金的。 我不顾三麻子的心情,跟胖掌柜的道:“叔,既然您跟人家说好了,那就叫她们来吧,要不真不好。” 胖掌柜的一听,脸上又有了喜色,忙点头:“就是,来了你们不跟人家那个,说说话也算那么回事,咱也不差那几个钱不是?” 我俩‘情投意合’地说话的工夫,三麻子却响起了鼾声。 这连说话都没的说了,胖掌柜的傻眼了,我蹙了下眉,从兜里摸出一块大洋,冲胖掌柜的低声道:“今晚就算了吧,明晚再说,这是订钱,您先拿着。” 胖掌柜的见是明晃晃的大洋,小眼又立马亮了,忙双手接过,点头哈腰地谢了,屁颠屁颠地出了门,回身带上。临消失,还冲我伸了伸大拇指。 我失落地铺开被褥,把一幢被子盖在三麻子身上,脱衣吹灯。 刚躺下,三麻子突然头对头的低声对我道:“明天,你进城去打听一下。” 我靠,这家伙是装醉假睡呀,我一愣:“打听啥?” “你表叔,”三麻子附在我耳边,满口哈着臭烘烘的酒气,“最好能跟他再巴结上。” 啥,啥?再跟他联系?那不自投罗网吗?我们虽然是亲戚,他对我也不错,可毕竟人家是鬼子的人,去年那事还不知放没放下呢,这又...... 我刚要拒绝,三麻子又道:“你不是还惦记着那‘大花瓶’的事吗,他肯定知道。” 麻子呀,麻子,你狗日的算是把我看透了,我心里想啥,都瞒不过你,唉,这,我就不能拒绝了。 第二天一早,我们吃了店伙计送来的玉米粥和馒头加小咸菜。 三麻子让店伙计把掌柜的叫来,说我侄子要进城看看市场行情,准备买些货物带回去贩卖,但因没良民证,怕进不去,你看看该咋办? 胖掌柜的因为得了好处,也认为我们是财神爷,小眼一眨巴,说这个好办,我把小伙计的良民证给他用一下就行,反正两人的年纪差不多,模样也差不离,糊弄过去就行了。 而后,掌柜的又问需不需要托他买两张证件?这样以后来了也方便。 三麻子答应了,又给了他一块大洋。 掌柜的双手捧着就撩了趟子。 三麻子让我关好房门,从怀里掏出十多块大洋和一个金锞子,让我塞到怀里,叮嘱了几句,然后带着那店伙计的良民证就出了门。 刚走到街上,我突然想起还不知道那店伙计叫啥名字,是哪个村的,这若被守城门的鬼子伪军一问,跟证件上写的牛头不对马嘴,岂不露馅了? 忙又返回店里问了,掌柜的觉得不大放心,又给了我一顶破狗皮帽子戴了,这才扛着根扁担上了路。 这小黄庄镇距离德县县城有几十里地,路上虽然遇到了好几拨鬼子伪军,但因我是有良民证的人,心里也就不太虚,步子也快,近中午的时候,我终于来到了德县县城外。 望着那高大的城墙,想想一年前老子还在这儿牛逼闪闪地,如今却只能当个卑微的乡巴佬来胆战心惊地进去,心里是五味杂陈,唉,这他娘的,越混越倒退呀。 我随着进城的人流来到城门口,点头哈腰地让两个伪军检查了证件,顺利地进了城。 进到城里,我就如鱼得水,街道哪儿通哪儿,叫啥路名,我都溜熟。 不用打听,就扛着扁担三转两转来到了伪军所在的那条大街上。 远远望着队部门口持枪站着的几个伪军哨兵,我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怎么过去说? 若贸然过去问吧,万一哨兵再仔细盘问起来,我这嘴巴是对付不了的,还有,即使放我进去,万一院子屋里有混杂的人员或老熟人认出我来,梁大牙也就不敢徇私情了。唉,还是蹲在路边墙旮旯里等着梁大牙的身影出现吧。 那样,直接面对面,也许还好点,即使他见到我突然变脸,估计也就是假装不认识,呵斥我句,让我滚就是了,不会大义灭亲的。这样,我不但能保住命,也能知道我和三麻子来这儿的危险指数了。 我想到这儿,便扛着扁担,把狗皮帽子压到眉骨上,只露半张脸,溜达着走到一墙根下,抄手蹲在地上,观察起过往行人来。 其时,正是吃中午饭的时候,路上行人不多,我也不敢老在一个地方傻呆,怕别人起疑。 就蹲会,起来溜达会,这样又过了约半个时辰,街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 伪军大门口陆陆续续进出的人也多了,有几个伪军扛着枪来换岗,也有仨仨俩俩在街上饭馆里吃饱喝足后,或骂骂咧咧或嘻嘻哈哈地往大门里走的。 这个时间点,我是不敢马虎的,就靠在一棵树下,频频偷眼观察着那边的情况。 不大一会儿,我忽然发现有个军官带着俩士兵,大摇大摆地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我心猛地一紧,那,那军官不就是我表叔梁大牙吗? 第二百零五章重播龙种(1) 梁大牙的出现令我又惊又喜。 我左右看看没啥人注意,又见梁大牙带着俩士兵走近,忙从树后闪出来,怯怯地叫了声:“长官……” 我不敢称呼他表叔,怕那俩士兵起疑,因为在小黄庄镇的时候,军营里的伪军都知道我俩的关系。 梁大牙闻声一愣,转头向我望来,俩士兵也下意识地望了过来。 好在,他俩的面孔很陌生,我不认识,他们也不会认识我吧。 “长官!”我又冲梁大牙叫了句。 他困惑地望着我,眨眨眼,似乎没认出来,刚要变脸,我又忙道:“我,我是狗蛋……” 这小名,只有他知道。 梁大牙一听,眼睛忽然睁大了,忙转头前后望望,冲俩士兵道:“我老婆家的外甥,你俩先去前面等着我,我们聊个家庭事。” 俩士兵忙应一声,头也不回地急步向前走去。 梁大牙则沉着脸走过来,不等我开口,骂道:“你小子又回来干啥,嫌自己死的慢了?” 这话,令我心里一沉,也就是说,我们陷害“大花瓶”的事他也知道了,且还没算完。 这他娘的咋办? 我只好按照三麻子叮嘱我的话,说道:“表叔,我在外面混不下去了,这世上只有你这么个亲人了,所以,我……” 我说到这儿,鼻子一酸,竟真的流出了眼泪。其实这话也不假,这世上,亲情只剩下我这个表叔了。 梁大牙一听,也动了感情,眼圈一下子红了,骂道:“你小子看着老实巴交的一脚踹不出个屁来,可没想到老实人作大孽,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急急向前走去。 我应了一声,扛着扁担远远跟在了后面。 走出没多远,迎面走来两个勾肩搭背的鬼子,那俩小子喝醉了,在街上摇摇晃晃,踉踉跄跄的。 我心里不由紧张起来。 俩鬼子看见了梁大牙,骂道:“八个牙驴!” 梁大牙忙一哈腰:“是是,太君,嘿嘿。” 我靠,皇协军副营长都这么怕鬼子士兵,这还有天理吗?不过细想想,也对,伪军的官再大,也是日本人的狗呀,主子家大小孩子都可以对狗骂几句,踹两脚的,惹火了打死也白打死。 俩鬼子过去,梁大牙斜刺里拐上了路边人行道,又走了几十步,进了一个酒馆。 我也紧跟了过去。 进到店里,见掌柜的正要领着他往楼梯上走,听见动静,回头发现我进来了,遂打量了一眼,可能见我穿戴破烂,手里还拿着根扁担吧,脸一沉,皱眉道:“你干啥的?” 梁大牙道:“给营房里送柴的,这小子实在,想请我吃顿饭,呵呵。” 酒馆掌柜的一听,脸色也就缓和下来:“那就上来吧。” 我跟着他俩上了二楼,进了一间包房。 梁大牙随便点了两个菜,掌柜的颠颠地出去了。 我也就对桌坐了下来,静听梁大牙的训话。 “你说,去年到底是咋回事?”梁大牙瞅了下门口,压着嗓子冲我问道。 我一咧嘴,把三麻子教我的话,添油加醋地说了出来:“表叔,这事真不赖我呀,我也是被那个狗日的瘸子陷害了,我……” 梁大牙一皱眉:“这个,我也是这么想的,要不凭你小子的能耐,作不出那么大的孽来。” “就是呀,我是忠心耿耿跟您心贴心的,也不知道那个假神医会搞出那么大的动静来……”我见他似乎对我有些谅解,就顺杆子爬道,“您说您那么心痛我,咱又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实在亲戚,我能给您惹祸吗,就是打死我,我也绝不会连累您的呀,表叔……” 梁大牙点了点头,又叹口气道:“你说那个姓胡的玩意,他不缺吃不缺穿,神神叨叨的去盗刘会长他爹的墓干啥!” 我一愣,盗墓?难道“大花瓶”夫妻不知道我们摧诈的事?如果那样,我们竟好办了,我娘,这幸亏刚坐下来没顾得说别的。不行,先探探他的口风再说。 我想到这儿,故意无奈地说道:“就是呀,我还这么劝过他呢,可那狗日的不听,还威胁我,说我若不跟着他去,他就不再教我医术。” 梁大牙哦了一声,不吭声了。 这时,掌柜的端着两盘热菜推门进了屋,招呼着我们吃喝。 他出去后,我又试探着问道:“表叔,那,那县长夫人没……” 梁大牙顺口骂道:“也特么真是巧了,你们盗墓把刘太爷鼓捣诈了尸,正好王县长的太太乘车回娘家,差点没了命,不过县长太太还是有点感激你的……” 啥,啥?她感激我?我心里一紧,忙问道:“她……” “你不是在路沟里冲他们喊了几句,要他们的车赶紧跑吗?”梁大牙道,“她说幸亏你提醒,要不真还完了。” 我娘,这谜底终于解开了大半,还原王大拿夫妻的思路是:我和三麻子去盗刘会长爹的墓,不小心惊诈了他爹,而这时“大花瓶”的车恰巧从山下路过,我冒死跑到山下路沟里吆喝他们快跑…… 这,日!这么说,他们是……是三麻子故意摧诈尸体要弄死“大花瓶”呀。而且,而且“大花瓶”还认为我救了她,这虽然是真的,但此时此刻能从梁大牙口里听到,我心里还是一阵激动。 罪没了,盗墓我是被胁迫,而且奋不顾身救了县长夫人,这,我特么不但以功抵过,且还有盈余,也就是正能量多过负面。 我娘,谢天谢地谢“大花瓶”,我的苦心终于没白费,现在好了,即使在这儿被鬼子啥的抓住,我也不怕了,因为老子是舍生忘死的救人英雄。 当然,若救个屁民啥的没人会吊你,但老子救了县长夫人,这意义就不同了。 我心里轻松了,也有底了,又问道:“表叔,那,王县长的太太还没孩子?” 我问完这句,心里竟莫名地咕咚起来,不知他会说啥。 梁大牙喝了口酒,道:“她呀,唉,说起来也挺倒霉,自那次被刘太爷的诈尸吓着后,病了一两个月,听说刚怀上的孩子都流了……” 啥?我脑袋轰地一炸,一下子僵住了。 完了,完了,这一年来的心事眨眼破灭。 狗日的三麻子呀,你丧尽天良不得好死,老子好不容易给她种上,你个杂种却又…… 这他娘的咋办?我懵了,心,死沉死沉的,一时竟感到整个人都垮了,刚才的惊喜也早抛到九霄云外了,眼前也灰蒙蒙一片。 原先憧憬的‘太上皇’的美梦也没戏了。唉,我的龙种呀,生生被那个死麻子给扼杀在了萌芽之中…… 我心里苦的要死,泪水也不知不觉地流了出来。 梁大牙诧异地看着我,问道:“你咋了?” 我这才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抹了把脸,道:“没,没,就是觉得她挺可怜人的。” “是呀,”梁大牙道,“这多少年了,好不容易怀上个孩子,竟又……唉。” 他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了什么,眯眼低声问道:“狗蛋,你,那个姓胡的医术你没学到点?比如治不育不孕啥的。” “咋了?”我一愣,不知他问这个干啥,难道他也不行? 梁大牙小声道:“我听说那次太太小产后,王县长两口子都在一直寻这方面的神医呢,你若真会,那,表叔也能跟着你沾点光了,嘿嘿。” 啥,啥?他们还在寻神医?日!这,这我不就又派上用场了吗?太好了! 我激动地差点从凳子上蹦起来。 啦啦啦,天空出彩霞,好运又来啦! 从大悲到大喜,这速度转换的太快,我头晕的有些懵圈了,极力压制住砰砰的心跳,点头道:“表叔,那个死瘸子还真教过我这法子,我都记住了!” “真事咋的!”梁大牙一听也大喜,“那太好了,等……不,明天,你先在我那儿住下,晚上我去王县长家探探口风,他们若是不怨恨你盗墓的事,愿意让你给他们治病,我就推荐一下,毕竟那个姓胡的瘸子开的药方还真管用,相信他们为了传宗接代,会不计较你的肮脏事的。” 我,我还能说什么呢,光“谢谢”这俩字就说了十几次,心里乐的像开了花似的。 梁大牙也打开了话匣子,说他这个副营长的官衔,在某种程度上也幸亏王太太吹了枕边风,当然这只是猜测。 为了我的前途,他的前途,这事就这么定了。 梁大牙又问我那个胡神医呢,你们盗的财宝去哪儿了? 我又顺口胡诌起来,说盗了些啥,我也不清楚,当时他逼着我打开刘太爷的墓门,就自己爬进去鼓捣了,财宝也都被他自己用个包袱包了,没给我一分钱。 逃出德县后,他撇下我自己跑了,害的我也不敢回来找你,就四处流浪要饭,给人打个零工啥的,这冬天又到了,地主家也没啥农活了,实在没办法,就只好冒险回来投奔表叔你。 梁大牙听了,感叹了一番,说回来就好,以后不用去讨饭了,若王县长他们能原谅你,以后就跟着表叔我混吧,吃喝穿都不用愁,有机会再给你讨个媳妇,也让你死去的爹娘在那边也心安。 我听他这么说,心里又一阵激动,表叔真是个好人呀,虽然他在别人眼里觉得是个坏蛋汉奸色鬼,但在我这儿,却是个绝对的好人。 我点头应了,但不敢跟他去兵营,说您先探了王县长夫妻的口风再决定,明天我再来这儿等您。 梁大牙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就同意了。 从酒馆出来,我们分别后,我因心里极度兴奋,一路小跑出了城,往小黄庄方向赶去,跑到半路上才突然想起来,还忘了向梁大牙探听那个三麻子的仇敌,黄富贵的孙子,皇协军副团长黄长文的事呢。 不过这不大紧,以后若能跟“大花瓶”再接触上,啥事就都知道了。 第二百零六章重播龙种(2) 回到小黄庄镇子上的那个小旅店里,天色已经快黑了。 三麻子也等的焦急,一进门,他就急不可待地问道:“咋样了,郭子,找到那个梁大牙了吗?” 我得意而又兴冲冲地道:“找到了,很顺利。” “噢,”他一听也高兴起来,“那他还敢认你吗?” 我刚要答话,突然又想起了“大花瓶”的事,便不敢和他说实话,就道:“认得是认得,但因为去年那事,他一见着我,吓了一跳,骂了几句就让我赶紧走,别给他招麻烦。” 三麻子一听,皱眉道:“奶奶的,那些汉奸忒不可靠,连亲戚都不顾。” 我不想让他说我表叔的坏话,就反驳道:“不是不顾,是因为你去年那事作大了,到现在鬼子还通缉你呢。” “那……”三麻子盯着我继续问道,“他没问我去哪儿了?咱可别让那家伙盯上。” 看来三麻子也是心虚。 我道:“问了。” “你咋说?” “我说你死了。” “啥?”三麻子猛一瞪眼:“你个兔崽子……” 他骂着,伸手就要揍我。 我吓得忙把身子往后撤,连连辩解道:“要不我咋说?我这不是为了让他们死心吗?也是为你好……” 三麻子一听,想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就恨恨地道:“那他还问啥了,你又咋说的?” 我摇了摇头:“没了。” “啥?”三麻子一听又火了,“那个黄孙子呢,打听明白了没?” 我见他说话火刺刺地,更不敢说实话了,就道:“他?当副团长呀,在军营里呗,还能干啥。” 三麻子没脾气了,只是叹了口气,又无奈地摇了摇头,骂道:“你娘,没脑子就是不行,这让你去攀亲戚,钱啥的都给你准备好了,开着造就是了,目的就是打进去,扎下根,然后再......没想到你小子被人骂了几句就回来了,若早知道这样,你还去了干啥?” 我心里偷笑,你知道个屁,老子在背着你做大买卖呢,哼! 不过这次是绝对不能再跟你说了,也绝不能再让你搞破坏,至于那个黄孙子黄长武,到时看情况,能顺带着灭了他就灭,灭不了就拉倒,反正也不是我的仇人。 现在最重要的,最头等的大事就是继续播撒龙种,那可是百年大计呀。 我们正在屋里争执着,掌柜的推门进来了,且手里提着一个食盒。 看来是三麻子早特意让他去买了食物,等我回来一起吃。我心里不由一热,想想也觉得有点对不起他,便道:“三爷,别生气了,今天白跑了一趟,我也不愿意,明天我再去趟,一定带些好货回来。” 三麻子一听,也不再计较了,就让掌柜的上了炕,我们三个一起吃喝起来。 掌柜的以为我今天去县城没拿上好货,就劝道:“老哥,大侄子,做买卖这事吧,别心急,要慢慢看,看好了一把抓下,就能挣大钱,要不光心急,胡乱买下,到时不好卖,那就麻烦了,你们说是不?” 他当然是不急,我们在这多住一天,他多挣一天的钱,而且还能跟着吃点喝点。不过,他说的这话,我心里是很舒服的,因为我也想在这儿多磨蹭些日子,等和“大花瓶”对接上,妥妥地把‘龙种’滋润地播撒下了,再走也不迟。 胖掌柜的说了这话,我们都不吭声了,接着把话题转入了其他八卦上。 吃饱喝足后,胖掌柜的又问起找女人的事,说昨晚都跟人家定好了,今晚再不让来,那以后人家可就不会再理这个茬了。 说实话,如果昨晚我还渴望的话,那现在就不想要了,这还要攒着精力给“大花瓶”播撒龙种呢,不能随便浪费了。 三麻子似乎也没心情,瞥我一眼,问道:“你呢?” 我摇了摇头:“我一天来回走了一百多里路,腿都痛。” 胖掌柜的一看急了,道:“哎呀,没事的,你们实在不想做,正好让她们来给你捶捶背,按捏按捏也行呀,这都早说好了的事……” 三麻子无奈地打断他,道:“那就去令来吧。” 胖掌柜的一听大喜,忙应了一声,颠颠地跑出了屋。 不大一会儿,门外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我抬头望去,见掌柜的咧着嘴,满面春风地进来了,而后面却没人跟进来。 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胖掌柜一回头,冲外面道:“大妹子,都进来吧,没事,外地的,没熟人。” 话落,门口才拥拥挤挤地探进来两个人头,一看就是那种极为朴实的穷人家的女子。 “哎呀,没事,没事,害啥羞呀,男女不就是那么回事吗,一吹灯,就跟在自家一样。”胖掌柜的说着,过去就拽她们。 我晕,真是干巴脆的大实话呀,不过对于良家妇女来说,能走出这一步是很难的,除非自己的男人没了或那玩意不行,仰或是家里确实穷的揭不开锅,否则是不会出来干这事的。 俩女人被胖掌柜的拽着,低着头走了进来。 我这才看清了她们的模样和身材。两个人都不胖,大约都三十多岁,一个穿着灰布棉袄裤,一个穿着素色花袄,黑裤子,都是黑棉鞋。头上也都戴着蓝色围巾,不过已褪了颜色,有些发白。 “这俩姊妹呀,都不容易,一个男人死了,撇下她和两个孩子,没吃没穿的,整天出去要饭,我觉得可怜,就……唉。”胖掌柜的摇了摇头,又指着另一个,“她男人是个赌徒,欠了人家高利贷,被人打断了双腿……” 我晕,这么惨,你让我们还怎么下的去手呀。我瞅瞅站在炕下的俩女人,首先焉了。 而三麻子一听,似乎来了兴趣,冲那胖掌柜的道:“噢,这样呀,那行,你出去带上门吧,等会完了会叫你的。” 胖掌柜的忙应了,又叮嘱俩女人:“这两位爷是潍县来的,做的都是大买卖,你们伺候好了,不会亏待的,是吧老哥?” 他这是在替俩女人要小费呢。 三麻子挥挥手让他出去了。 胖掌柜的一走,剩下那俩女人站在炕下,我和三麻子坐在炕上,这气氛就拘束起来。 三麻子瞥了我一眼,道:“你想要哪个?” 我脸一热,吭哧着:“其实,我……” “别装,装啥装,”三麻子冲那俩女人粗声道,“先脱了衣服吧,我这小伙计喜欢奶大屁股肥的,瘦的不感冒。” 我晕,这家伙说的也太露骨了吧,人家毕竟是良家妇女呀。 不等那俩女人有所反应,我急声道:“我要睡觉,你们玩吧。” 转身躺下,面朝墙,拉过一条被子就蒙住了脑袋。 三麻子以为我是在装逼,低骂了一声,又对那俩女人道:“那好吧,快脱了衣服上来,给我锤锤背,揉揉腿,今晚这单就算结束。” 话落,那俩女人见再这么磨叽下去,连捶背的机会都没了,就一阵悉悉索索,脱了衣服,上了炕。 我说是睡觉,这身边在忙活,能睡的着吗,只听哧溜吧唧的一阵亲嘴声,把我的*火也勾上来了,但还是不动,一是内心真不想,二是自己已经说过那话,也不好意思再转头厚着脸皮要。 正烦着,不料,被角一掀,一个女人哧溜钻了进来,赤着身子紧紧从后面抱住了我。 我娘,这肯定是三麻子示意让她进来的。 我身子猛地一颤,脑袋晕了,我不动,背后那女人也不动,看来她也害羞。 我还就不信了,老子为百年大计,这么点诱惑再顶不住,那还能干啥?我闭眼不吭声,而那女人也不再动作,就这么的,不知不觉,我竟迷糊过去了。 等我醒来,已是第二天早晨。 俩女人不知啥时早走了,而三麻子也早早起来了,正穿着衣服坐在炕上,气沉丹田地盘腿打坐。 见我醒来,他也动了起来,道:“昨晚睡得还好吧?”不等我答,又道,“今天你再去县城,一定要跟你那个表叔巴结上,只有通过他,咱才能顺藤摸瓜呀,唉,若他那边实在不行,三爷我就亲自进城寻机会,奶奶的,我就不信弄不死那个二孙子。” 这正合我意,即使他不让去,我也要诌个理由去的,另外,报仇的事是绝对要拖后的,先给“大花瓶”对接上,播洒下龙种再说。 我痛快地应了,草草吃了点饭,刚要走,三麻子又叮嘱道:“今天必须跟你那表叔黏糊上,掏点有用的东西回来,别他娘的跟个棒槌似的来回窜。” 我也突然想起了梁大牙要我跟他干的事,就问道:“那,那今天跟他套上近乎的话,他若要把我留在他那儿咋办?” 三麻子一听,一拍大腿,道:“好呀,更好,你就赶紧留下,等摸清了那个二孙子的出行规律和他经常去的地点,你就赶紧溜回来,咱这事就成了一半,明白?” 我应了,又扛着那根扁担,戴着狗屁帽子上了路。 天有些阴沉,灰蒙蒙的,小北风也极为凛冽地一个劲地猛刮,出了镇子,四野一片荒凉,目力所及之处,有一只流浪狗在空旷的田野里溜溜达达。 我抄着手,缩着脖子,把狗皮帽子的俩耳朵紧紧系住,顶着风,抱着扁担,大步向西北方向的县城走去。 我不知道梁大牙跟王大拿夫妻对接的怎样了,不过从梁大牙的口气里,王大拿夫妻对我应该没啥仇恨,我就是一打酱油的小跟班,那次事件的罪魁祸首是三麻子。 只要我跟他彻底撇清,应该会有戏,何况他们还急着要‘龙种’呢。 第二百零七章重播龙种(3) 我在凛冽的北风中,赶了近两个时辰,来到了县城。 其时,已是中午,天空也飘起了雪花,我佝偻着身子,怀抱着扁担来到昨天我和梁大牙吃饭的那个小酒馆。 一进门,掌柜的眼睛一亮:“来了?梁营长在二楼那个房间正等着你呢。” 我一听,心里暗喜,很可能是他已跟王大拿夫妻对接好了,要不不会来的这么早。 我应了一声,扛着扁担刚要往二楼走,掌柜的忙热心地道:“来来,我替你把扁担放后面,哪有扛着这个喝酒的,呵呵。” 我遂把扁担给了他,说了声谢谢,拔腿就上了楼梯。 来到二楼,推开昨天所在的那个门,见梁大牙正在喝着茶水。 我顺口叫道:“表叔!” 梁大牙冲我点了点头:“坐下吧,今天冷吧?” 我下意识地抹了把鼻子,坐到他的对面,咧嘴道:“有点,不过快走就不冷了。” “唉,”梁大牙叹了口气,忽然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我?虚岁十八了,表叔。”我答道,心里却鼓颠起来,难道他跟王大拿两口子没对接好? 梁大牙看着我,抿嘴点了下头,认真地道:“十八了,也是个大人了,这年纪,也好娶个媳妇成个家了。” 我晕,他神神叨叨咋突然说这些话干啥? 我不明白他接下来要说啥,就没敢吭声。 “以后在这儿好好干,表叔我给你撒目个好人家的闺女,成个亲。”梁大牙道,“等来年你们有了孩子,我也当上爷爷了,呵呵。” 啥,啥?我一愣,他这是啥意思?如果说前面两句是鼓励的话,那后面那句就要费琢磨了,来年有了孩子?这么说他心里早有了数了? 我娘,这可不行,别说我在这儿呆不了几天,就是一直呆下去,我也不敢坐地娶媳妇呀,玲花、荷花都还在等着我呢。这个,真不行。 我嘿嘿笑道:“表叔,俺不急,还小呢。” “小啥,我十六岁,你表爷就给我张罗着成了亲了,”梁大牙道,“可惜你那表婶子没福气,难产死了,唉。” 他说到这儿,又长叹了口气。 我想问他现在娶没娶,但话到嘴边觉得不合适,又咽回去了。 突然,他又眉毛一样,道:“小子,以后有你的福了,昨晚我去王县长那儿,试探着跟他两口子一说,你猜咋的?” 我心里一喜:“咋的?” “刚开始王县长不太同意,但他太太一听,急了,连说好好,那个小伙计医术学的很精,开的方子,比那个姓胡的假神医的都管用......” “真事咋的?” 我一听,激动地差点跳起来,这么说,“大花瓶”心里还一直挂念着我呢,太好了,昨晚幸亏没跟那个良家女人做,保留了优良的种子,我暗暗佩服我的定力。 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这话放在我这儿是百分百正确! 只是,那个王大拿为啥不大同意呢? 梁大牙也给出了答案:王县长是顾忌那个刘会长,毕竟我是参与盗墓者之一,姓刘的不知有多恨我呢,他们不但不法办我,反而又请到家里给他太太治病,若被那刘会长知道了,两家岂不产生隔阂? 这个,可以理解。 不过,梁大牙又说,王县长权衡再三,还是传宗接代的事为大,何况你还冒死救过他太太一命呢,所以,他最终答应了。 这事既然这么顺利,那就赶紧的吧。 但梁大牙似乎不急,要我去军营,换上身皇协军军服,等晚上带我一块去拜访王县长,顺便要我陪个罪,把盗刘会长他爹的墓的事解释明白了。 我麻溜地应了。 吃了饭后,梁大牙带着我下了楼,我刚要掏钱结账,梁大牙手一挥:“先记着!” 掌柜的忙咧嘴道:“还记啥呀,梁营长,兄弟我开酒馆还管不起您老顿饭?免了,只要您不嫌弃咱就行,嘿嘿。” 这家伙,精着呢。 梁大牙呵呵了一声,转身就往门口走去,我刚要跟上,掌柜的忽然叫道:“哎,哎,小兄弟,扁担,我去给你拿扁担……” 说着就要往后屋去,梁大牙不耐烦地一挥手:“这都吃上皇粮了,还要那玩意干啥,你自己留着当柴火烧吧!” 两人哈哈笑了两句,我们就出了酒馆,一路大摇大摆地向皇协军营地走去。 当官可真了不得。梁大牙带着我刚走到军营门口,离大门还有一二十米远,四个站岗的伪军就齐刷刷地一个敬礼:“长官好!” 咱没见过这场面呀,下意识地刚要举手还礼,只见梁大牙骂道:“都特么给我打起精神来,别站在这儿整天瞅那些大姑娘小媳妇……” 几个伪军忙道:“是,长官!” 我跟着梁大牙进了大门口,发现军营还真不小,前后两排平房,偌大的操场足够盛上千人的,有一队新兵在操场上连齐步走。 不时有伪军军官啥的跟我们迎面,皆客气地跟梁大牙打招呼。 我心思,梁大牙在这儿的官衔并不是最大,上面还有营长、副团长、团长呢,他最多算个五六把手,但已经这么牛逼了。暗暗感叹,还是当官好呀,到哪儿都牛逼闪闪放光彩的。 梁大牙领着我来到后面那排平房的他的办公室里,喊来一个士兵,要他领着我去澡堂子洗了澡,换上了一身伪军服装,因我旧衣服里还藏着那个‘藏宝图’,就抱着回到了办公室。 梁大牙打眼一瞅,笑骂道:“呀呵,你小子这么一捯饬,还挺帅的一个小伙子呢,赶紧把那身破烂扔了,以后也用不着了,还抱着干啥。” 我忙道:“不是,表叔,我心思以后若外出侦查,抓个土八路啥的,穿上这身不惹眼。” 梁大牙眼睛一亮,哈哈大笑起来,骂道:“没想到你这小子呆头呆脑地,觉悟还挺高呢,我跟你说,咱这儿没啥八路、特务,太平着呢,你既然不舍得扔,那就洗干净了留着吧。等你以后混好了,再拿出来看看这身破烂,也会想到当初是你表叔我的恩典。” 我忙谢了。 晚上我们早早吃了饭,梁大牙开始叮嘱我一些到了王县长家,应该怎么说的话,千万别冒失了,把一切责任全部推到那个姓胡的死瘸子身上就行,另外,既然那个瘸子没了音信,就直接说他死了。 这话正合我意。 看看天色黑严了,梁大牙叫上俩卫兵,带着我坐上一辆黑轿车,冒着风雪,驶出营房,一路向“大花瓶”家奔去。 透过车窗,看着路两边熟悉的店铺和景色,我心里是百感交集,唉,一年了,没想到又要从零开始。 现在这身份还不如当初那‘儿子’的身价牛呢,那时起码“大花瓶”家门口站岗的叫我少爷,这回估计连吊都不会吊我了。 果不然,我们的车来到“大花瓶”家的胡同里,在门口停下,看门的俩警察只跟梁大牙点头哈腰的问候了两句,而我跟在他后面,人家正眼都没瞧我。 不过还好,这俩人不是去年那俩,我们彼此都不认识。 进了院子,见正屋客厅和卧室及厨房都亮着灯,我偷眼四下撒目,这儿没啥大变化,只是西墙边多了两间厢房。 “王县长,王太太,我们来了,哈哈……”还没到正屋门口,梁大牙就爽朗地叫了起来。 话刚落,一个女人从屋里奔了出来,我心一颤,以为是“大花瓶”,定睛一瞅,却不认得,看那穿戴,应该是个女佣人吧。 这使我不由想起了那个小霞,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女佣人领着我们进了屋,王大拿才从客厅八仙桌旁站起来,却并不看我,而是跟梁大牙说笑了几句,让我们坐下了。 女佣人忙着沏茶,而“大花瓶”却不在,我装作不经意地摸了下头发,乜眼看向卧室,门是掩着的。 她很可能在里面。 那咋不出来呢?害羞?还是…… 我心里正嘀咕着,梁大牙拍了下我的肩膀,道:“快跟王县长汇报下,那次是咋回事,你娘,小屁孩子作大孽,赶紧解释清楚了。” 我忙抬眼看了下王大拿,见他面无表情地看我,一声不吭。 我按照事先自己编排好的,加上梁大牙教的话,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说完,我见王大拿的脸色有些缓和了。 梁大牙趁机说道:“就是,我就心思这小兔崽子是被那个瘸子逼的嘛,要不,就是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去做那营生。好在,这小子还有良心,一看不好,拼着命救了太太她们,要不……唉,权算将功补过吧,您说呢,王县长?” 话已经说到这儿了,王大拿轻叹了声,用官话教育了我一顿,并希望我以后不要在做那些刨人祖坟,令人不齿的下三烂的事。 他说完,梁大牙紧接着呵斥我:“听到了没?这是王县长对你的栽培,以后不论谁再教唆胁迫你,你都要赶紧向我汇报,我去弄死那些个杂种!” 我应了,并表示以后要真诚做人,向好人,正派人学习,做一个‘三好青年’,坚决跟那些心术不正,偷鸡摸狗的奸邪之徒划清界线。 这事,终于结了。 这时,王大拿转头看看那紧闭的卧室门,高声叫道:“阿萍,梁营长他们来了,咋不出来陪着说个话?忙完了快出来吧!” 里面应了一声,随着高跟鞋“咯噔、咯噔”踏地的声音。 我心也跟着狂跳起来…… 第二百零八章冒充神医 房门开处,“大花瓶”优雅地现身了。 只见她烫着波浪式的长卷发,身穿暗红色剔花绸缎旗袍,黑色高跟鞋,那模样,那身段,那气质,绝对甩乡下女人几个爪哇国呀。 不,准确地说,就是城里女人,能有她这样漂亮高挑优雅的也是凤毛麟角。 怪不得王大拿一直拿她当宝贝呢。 而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曾和这样的女人抱过亲过睡过,若不是真的那样过,现在真是连做梦都不敢想。 我身子开始痉挛了,脸热的像火炉,话也说不出来了。 “太太好!”梁大牙见“大花瓶”从卧室里出来,忙站起来打了个招呼。 他打完了招呼,就轮到我了,我一下子站起来,面红耳赤地:“太太……” 眼也不敢看她,腿也哆嗦起来。 “大花瓶”却婉儿一笑,道:“郭子呀,一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呵呵。” 梁大牙忙拍了我一把:“快谢谢太太。” 我忙道:“谢谢太太……” 其他几个人见我这囧样,都笑了起来。 梁大牙骂道:“这小子,没见过世面,忒老实,心眼也太实在。” 我偷眼见“大花瓶”意味深长地抿了抿嘴。 我们都坐下后,几个人又闲聊了一会,而这期间,我始终低着头,一直不敢跟“大花瓶”对视,这主要是心虚,怕王大拿看出毛跷来。 终于,王大拿冲我开口了:“郭子,你跟那个姓胡的学到不少医术吧?” 这话令我非常难答,若说是吧,万一他再问别的病,那我就瞎眼了,可若说没吧,又跟“大花瓶”说的我比师父的方子管用而相悖。弄不好他都不敢让我给“大花瓶”‘治疗’,那就完了。 我吭哧着道:“学了没几样……” “这小子别看他老实,脑瓜好使着呢,学一样记一样,肯下工夫,爱琢磨,”梁大牙替我搭台道,“俗话说,一招鲜,吃遍天,光这一种医术,就能成为医中高手!” 他这话,除了王大拿,恐怕我们在座的都不信,我也不知“大花瓶”听了,心里会想啥,也许脸红了吧。 我们又聊了一会,最后定好,明天来给王太太诊疗评脉,对症下药。 回来的路上,雪还在下,地面上也早已铺了厚厚的一层。 梁大牙叮嘱我,一定要给王太太好好治疗,若成功了,那前途就大大的了。 我心里自是激动,只有应承的份。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我穿戴好军服,背着一个部队上用的医疗盒子,坐上梁大牙专门派的车,来到了“大花瓶”家。 看门的俩警察不认识我呀,要我稍等。一个警察就跑进屋汇报了,紧接着又出来,很客气地冲我道:“王县长请您进去!” 啥?我一愣,王大拿在家?这他娘的怎么‘治疗’? 没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背着药箱进了院子,见院内的积雪早已被打扫的干干净净,走到屋门口,我怯生生地叫了句:“王县长!” 屋门打开,那个女佣从里面出来,问道:“你好,王县长在喝茶,请进来吧。” 我应了声,跺了跺脚上的雪尘,抬腿进了屋,见王大拿两口子正坐在客厅的八仙桌旁喝茶看报纸。 我问了好,王大拿点了下头,指着桌边的一把椅子,冲我道:“坐下吧,小伙子。” 我谢了,把药箱子往怀里一拢,坐到了椅子上。 佣人给我泡了茶,王大拿简单跟我聊了两句,道:“你给太太评脉吧,看看需要注意什么,需要用哪几种药,仔细斟酌下。” 我晕,若说评脉还能糊弄过去,开药方?我连药名都不知道,开个屁呀。 我心里咕咚一下,没谱了,可既然他说了,就得不懂装懂充神医呀。 我喏喏地应了声,看看“大花瓶”,道:“太太,您……” 不等话落,“大花瓶”便伸出胳膊,放在了八仙桌上,细长青葱的玉指,雪白柔嫩的手臂,令我心里一颤,脸就红了。 怯怯地伸出粗糙的大手,哆嗦着迟迟不敢压到她手腕上。 王大拿见此,呵呵笑了起来,道:“别害羞,她是你婶子,病不避讳嘛,小伙子,看来你真是个老实人呀,哈哈……” “大花瓶”也抿嘴笑道:“实在害羞,以后用块布条先蒙住眼,嘻嘻。” 我尴尬地咧了咧嘴,哆嗦着手就按到了她的手腕上,闭眼诊脉。 她的脉搏微微跳动着,而我心里却咕咚咕咚的,这哪还能诊?再说会诊个屁呀,可该死的王大拿在一边紧瞅着,我也只好装逼。 我装模作样的试了一会,默默地点了下头,道:“还是宫寒,需要慢慢调理……” “咋调?”王大拿问道,“你琢磨着开个方子吧,我让下人去药店抓来。” 我心里又咕咚了一下,哪会开方子呀,忙道:“这,这还没最后确诊,还要再……” 我说着,眼光又看向了“大花瓶”的另一只手。 这时,她瞥了眼王大拿,娇嗔地道:“你在这儿守着,这小孩子心里拘束着呢,有事快忙去吧,俺娘俩慢慢聊。” 她这是要赶他走了,我心里一热,低头不敢吭声。 王大拿呵呵笑了声,道:“那好,我要去上班了,你们娘俩慢慢聊着吧,别急,要仔细看好病根,对症下药……” “行了,行了,你是大夫还是人家是呀。”大花瓶烦躁地催促道。 王大拿见老婆烦了,又嘿嘿笑了两声,起身让女佣人从里屋拿来公文包,穿上毛大衣,出了门。 这下,客厅里只我和“大花瓶”了,她不满地白了我一眼,道:“评脉吧,神医!” 我一咧嘴,伸手就握住了她白嫩的小手,她一愣,抬眼看向了外面,朝我瞪了下眼,又冲灶房里的女佣人喊道:“小绵,你去菜市场买点羊肉,咱今中午吃火锅!” 女佣人在灶房里应了一声,出来,又问了几句,便挎着篮子出去了。 这回,屋里再没其他人了,我胆子也大了,干脆把另一只手也伸过去握着,轻轻揉捏着她的小手,眼睛也热辣辣地看着她。 “大花瓶”却突然抽回手,脸露瘟色地道:“我问你,你那次是真心救我,还是正巧碰上?” 这话问的没水平,我忙低声道:“是,是真的呀,我知道你那天要坐车回娘家,所以那尸体猛然一诈起来,我忽然看到路上有辆车来了,一想就是你,所以,不顾那个死瘸子的呼喊,就没命地跑下来,喊你们快跑,为这......我还差点被那诈尸弄死,只差几秒钟呀……” 我这话,半真半假,不过说的连自己都感动了。眼睛竟模糊了。 “大花瓶”一听,似乎也有些激动,道:“算你有良心,哼!” 我咧了咧嘴,两颗泪珠竟掉了下来,抬手刚要擦,“大花瓶”忙从衣兜里掏出白手帕,欠身就给我擦。 我激动地又忙用双手攥住她的手:“我来,我自己擦就行。” “大花瓶”冷哼一声,瞅了眼外面,低声道:“跟我来吧。” 转身就向卧室走去,高挑的身段,丰润的屁股,激的我心下又一颤,忙转头望了望外面,见没人影,心里砰砰急跳着就跟着她进去了。 刚进门,我俩就紧紧抱在了一起,嘴也紧紧贴在了一块,亲热起来。 “我喜欢你……”她喘着粗气,说道。 “我也是……”我说道。 于是又紧紧抱着亲热…… 可这地方,不是偷情的地呀,纵有满腔热火,也不敢在这肆意。 我们温存了一会,她的欲望也上来了,低声说道:“走,咱出去找个地方。” 我巴不得呢,忙应了。 松开她,转身来到客厅,等她在里面妆扮完毕,一出来,她扑哧笑了,忙过来用手帕擦我的脸,娇嗔地道:“看你这熊样,满脸红印子,出去找死呀,嘻嘻。” 我这才突然感觉自己太大意了,也忙着用舌头舔嘴唇,用袖子擦脸。 她看看我没啥痕迹了,才道:“好了,你先走吧,还是去年咱去过的那家旅店,城东那家。” 我应了,抻了抻衣服,挎着药箱出了门。 俩警察见我出来,忙点头哈腰地招呼了,我出了胡同,在街上拦了辆黄包车,直奔那家旅店而去…… 第二百零九章节外生枝 街道没变样,旅店也还是那个牌子。 我进了门,掌柜的见我穿着军服,还挎着个药箱,脸上就有了喜气,问住旅店吗?我点了下头。 他殷勤地把我领到二楼。 我选了个带卫生间的房间,随手给了他三毛钱,掌柜的谢了。 我进入房间后,也顾不得洗澡,四下看看,把药箱放下就又出了门,在街边等“大花瓶”。 没多大会儿,她从街口远远地走了过来,穿戴的很严实。 头戴红毛围巾,身穿貂皮长大衣,脚蹬长筒皮靴,胳膊上挎着一个包。 她也望见了我,我们彼此轻轻点了下头,我转身进了旅店,在楼梯踏步上停住,见她用围巾和貂皮毛领子遮住了大半个脸,眼上架着副墨镜,推门走了进来。 我娘,这打扮,若不是熟悉她走路的步态,我也很难认出来的。 掌柜的一见,也明白是哪个富家太太来偷情的,也不问。 我刚进了房间,“大花瓶”也随之跟进。 掩好门,我们又搂在了一起…… 这次,我是细米扒糠地跟她鏖战了数个回合,直到她身子跟电击似的瘫软在床上,半天没醒过来,才罢休。 事后,她慵懒地拥着我,说自去年我们分别后,她心里就喜欢上我了,说当时还不觉得,但日子越长,心里就越思念,有时想的都暗自垂泪。 她这话应该是真的,但我没当真,也不敢当真。 我也说很想很想她,也非常爱她,要不也不会冒死去救她。 当然,这话半真半假,我救他是为了‘龙种’。 她信了,也感动的哭了,说以后咱再也不分开了。 唉,女人不论文化有多高,智商有多高,在情感方面都是低能儿。宁愿相信世上有鬼,也别信男人的嘴。这句话是非常正确的。 我们在旅店里缠绵倾诉了约近两个小时,她穿好衣服,首先走了。 我在房间里磨蹭了几分钟,也出来了。 不过,我还不能直接回营房,要先去药店抓个方子糊弄一下呀,要不王大拿那儿怕起疑。 我背着药箱穿过一条街,进了一个药店,因为不认字,也不知这药店叫啥名字。 掌柜的是一个戴着瓜皮帽,架着眼镜的瘦老头。 我跟他说我媳妇宫寒,老怀不上孩子,要他开个药方抓点药。 老头见我穿着军服,就难为情地道:“老总,我们这儿只卖药,没药方没法办呀。” 我一瞪眼:“要你抓就抓,先给开几味药名,再按照方子抓药,不要紧,出了事不赖你!” 老头无奈,就依照别的治不孕不育的方子,在一张纸上写了几味药,又按照剂量抓了药。再三叮嘱千万要注意,患者一旦出现不适症状,赶紧送医院,否则出了人命他可担当不起。 我要的是他的药方,而不是药,就随便应了。把纸和药包塞到药箱里,扔下一块大洋,出了门,叫了辆黄包车回了营房。 梁大牙正好在,见我回来,忙问咋样了,我说她那病能治,不过的需要时间。 梁大牙说那就好,好好干,以后就有福了。 我应了,也忽然想起了三麻子交给我的任务,见办公室里没人,就坐到他对桌,装作不经意地问道:“表叔,咱这里面谁的官最大?” 梁大牙乜了我一眼:“咋的了?” 我挠挠头,道:“没咋,就是瞎问呗,嘿嘿。” 他低骂了句,说道:“这地儿,除了日本人,数团长黄长武的官衔最大,不过人家有背景……” 啥?黄家二孙子当团长了?原来不是副的吗? 我心里暗暗沉了下,又问道:“噢,那,他也住在这儿?” 梁大牙把嘴一撇:“官大一级压死人,他哪会住营房里呀,在别的地方住。” 我哦了一声,怕他起疑心,就没敢再继续问。 中午吃了饭后,我就在院子里溜达,专门看过往的军官,寻找黄长武的身影,既然是个伪军团长,他肯定牛逼闪闪,衣服也不跟其他人相同。 我记得他哥黄长文是穿着一身黄泥子军服,他也应该是吧,因为官衔同级了,穿戴不会有别,另外,他们是双胞胎,模样也应该一样。 我后悔没细看那个死去的黄长文的脸部特征,不过若有和他一个模样的人在军营里出现,相信我会分辨出的。 但我在院子里,操场上溜达了半天,也没发现有跟黄长文差不多服装和模样的军官出现。 只好失望地回到宿舍里,睡了一觉,醒来看看天快傍晚了,又赶紧出去撒目。 因为这时正是下班的时间,家在城里的,晚上多回去住。 但我在营房大门口附近溜达了十几分钟,还是没发现那个黄长武。 奶奶的,难道他土遁了? 我只好又回到宿舍里,跟着士兵们去伙房吃了饭,虽然满眼是伪军,也可能都知道团长黄长武,但我就是不敢问,怕事后露破绽。 一夜无话,第二天,我故意晚些时候才动身去王大拿家,目的就是等他上班走了。 来到他家后,果然只有“大花瓶”和那个叫小绵的女佣人在家。 小绵见我来了,忙泡了茶,而后忙活去了。 我和“大花瓶”对桌而坐,见她虽然妆画的很好,但眼圈仍有些发黑,这应该是昨天累大了的缘故吧。 我从药箱里拿出那个方子递给她,又拿出那几包药放在了桌子上,以掩人耳目。 她抿嘴笑了笑,拿起那张药方瞥了眼,小声问道:“你自己写的?这字不错呀。” 我咧了咧嘴,没吭声。也不好意思说不是,否则若让她知道了我不识字,肯定会笑话的。 “大花瓶”又看了看那几包药,一蹙眉,冲我眯眼道:“亏你想的出来,嘻嘻。” 我道:“装装样子,你可别真喝,要不出了人命就坏了。” 她嘴一撇:“死了也要拖着你!” 说完,又笑了。看来昨天她是真恣了。 但,看今天她的精神头还没恢复过来,怕是不能出去开房了。 因女佣在家,我们也不敢肆意聊别的,就那么对桌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闲话,也偷偷攥攥手,跟初恋的情人,相视而笑,满脸幸福。 中午,“大花瓶”留我在她家吃了饭,我见她哈欠不断,知道是累着了,便小声坏坏地问道:“还敢?” 她头一昂:“怕你不成?哼!” 话落,我们同时又偷笑了起来。 我让她去睡会午觉,自己背着药箱回到了营房。 下午到傍晚,还是没发现黄长武的身影,我心里暗暗焦急。 吃了晚饭后,我又来到梁大牙的屋里,见他正坐在床沿上泡脚,忙走过去蹲下,给他按捏,这是小辈应该做的,当然也是为了暖他的心。 梁大牙恣了,笑骂道:“郭子,好好干,过两天我就提拔你先当个班长,再一步步提上来,咱爷俩互相照应着,唉,没个身边人,干啥事都不放心。” 我谢了,说不愿当官,跟您老当个勤务兵就行。 梁大牙骂道:“不行,那有啥出息,这还要给你讨个媳妇呢。不挂个衔,身份就低一等。” 我刚要谢绝,不料,他又道:“今晚跟我出去趟,让她们娘俩看看。” “看啥?”我一愣,不明白他说的啥意思。 “给你说了个媒呀,人家闺女挺不错的,长得也俊。”梁大牙道,“她今年十七了,比你小一岁,正好,俩人看看合适了,过两天表叔就给你们订下来,来年春天时候就成亲......” 我娘!我一下子傻了,这,这满脑子的心事都还没解决,又突然来这一出。 想拒绝吧,可看他那认真样,也不敢呀,否则惹恼了他不但会被臭骂,而且很可能还要挨揍,他可是把我真当成自家的孩子待呀。 我只好挠挠头皮,不做声。心想,先这么糊弄着吧,到时拔腿就走,也不碍事。 我帮他洗完脚,泼了水。 梁大牙换上了双白袜子,穿戴好行头,带着我出了门,叫了辆汽车,轰鸣着开出了营房大院,沿街向西驶去。 路上,梁大牙叮嘱我到了人家家里后,要有礼帽,不但嘴巴要甜,手脚还得勤快。并说,这事若定下来后,周日啥的要勤往她家跑着,多长点眼色,帮着干些活。 我一一应了,心说还干个屁呀,等给“大花瓶”稳妥地种上‘龙种’,探听明白了那个黄长武的住址,老子就撒丫子了,哪还顾得这些事。 车子穿过两条街道,在一个巷子口停了下来。 下了车,梁大牙领着我进了胡同,来到第三个院门口,抬手摁了下门铃。 不一会儿,我听见院子里传出了脚步声,有个女人问道:“谁?” 梁大牙道:“我,你梁叔!” 晕,难道出来的就是梁大牙要给我介绍的那个对象? “噢,是梁叔呀!”那女人说着,就哗啦一下敞开了门。 因为天黑,我也看不清她长啥样,就跟在她们后面进了屋。 一进门,眼前顿时亮堂起来,见屋里摆设的虽然不豪华,但给人一种很整洁,很温暖的感觉。 一个三十多岁的漂亮女人闻声掀起门帘,从里屋探出头来,一见是梁大牙,忙笑道:“来了,哥。” 梁大牙应着,走了进去,我也跟着进了里屋。 第二百一十章情况突变 里屋内,靠窗是一铺火炕,北面一张桌子,桌子两边摆着两把椅子。 这种摆设,在那个年代算是中等人家的水平了。 火炕上,那个三十多岁的颇有些姿色的妇女坐在那儿,招呼着我们快坐,眼睛在我身上来回扫描。 梁大牙介绍了,他便在炕沿上坐了,我则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那个出去开门的姑娘抱着个暖瓶进来忙着泡茶。 她有十七八岁,脸蛋白里透红,身材高挑丰满,脑后乌黑的大辫子及到腰际。 这姑娘真的很漂亮,怪不得梁大牙说呢。 那姑娘在倒着水,梁大牙就冲炕上的那女人说开了:“妹子,我人也领来了,咱也不藏着掖着,你看看我表侄,身高体壮,一表人才,老实孝顺又能干,关键还会医学,连王县长都请他看病,年轻轻的就这般有出息,以后肯定前途无量。” 他这一吹,把炕上那女人乐了,笑眯眯地看了我一眼,冲梁大牙道:“梁哥,那就请你做主了,桂花,快谢谢你梁叔!” 那姑娘忙红着脸谢了梁大牙,他哈哈大笑,道:“以后只要你们两个孩子过的好,我和你娘就知足了。” 我晕,这事就这么定了?可,可那姑娘连看都没好意思看我一眼啊。 不过,凭我的身材模样,也不怕她看,看了也会更满意。 梁大牙又和桂花她娘嘻嘻哈哈闲聊了一会,看看时间不早了,梁大牙冲我和坐在炕沿上的桂花道:“你们两个孩子以后多在一块接触下,咱也别封建了,都啥年代了,是不。唉,我和你表婶子那会,直到入了洞房,才彼此看见啥模样......” “就是呀,”桂花娘也跟道,“孩子,以后常来,婶的家就是你的家,只要不嫌弃就行。” 我忙起身谢了,直到这时,桂花才敢偷看了我一眼,四目相对,她脸唰地红到了脖子,忙低下头,用手扯着衣角。 我不知道梁大牙跟桂花娘是啥关系,猜测很可能是相好的,要不说话不会那么实落,跟家长似的。 回来的路上,梁大牙对我道:“小子,你看那女人咋样?” “她?”我以为他说的是桂花,就吭哧道,“你看着行就行……” 梁大牙呵呵笑了声:“我说的是桂花她娘,今年才三十五。” 我一愣,也认证了先前的猜测,便道:“挺好的呀,很年轻也很漂亮,一看就是个有文化的场面人。” 梁大牙呵呵笑了两声:“唉,她男人死的早,留下一份家业,她自己带着孩子熬到现在,也不容易呀。” 从这话里,我猜测梁大牙很可能要娶她,而不只是做情人吧。 想到这儿,我揶揄地道:“表叔,那你们……不是更好吗,再给我生个表弟表妹啥的,嘿嘿......” 梁大牙骂了一声,道:“这事我也想过,不过就怕部队调动,那样远隔千山万水的就没个谱了。” 我想想也是,就不再吭声。 第二天,我又来到“大花瓶”家,王大拿不在,我们嘀咕了一会,又先后去了那家旅店,这次我不敢那么执着了,做了两次,见她妥妥地足了,就罢战。 回营房后,继续搜寻那个黄长武的身影,仍不见。 第三天,又和“大花瓶”去开了房。 连续三次,我估摸着她差不多怀上了吧,不过还不敢百分百把握。 在罢战后相拥着温存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梁大牙给我介绍的那个桂花,就忍不住脑残地跟她说道:“我表叔给我介绍了个姑娘……” “大花瓶”一愣,抬头问道:“哪儿的?” “就,就是城里的,”我见她有些诧异,就不敢说实情了。 不料,她一瞪眼,伸手就拧住了我的腮帮子,恶狠狠地道:“你,你敢!” 我娘,她竟吃醋了。 我呲牙咧嘴地:“别,别……” 她松开手,紧盯着我,突然埋头扑在我怀里抽泣起来。 我慌了,难道她会跟一枝梅那样?可,可她是有身份的人啊,是不是想独包下我?或者是真的喜欢上我了? 我忙搂着她,劝道:“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 她拧了我一下,问道:“你跟那女的见没见面,定下了没?” 我忙说没见,我表叔只是跟我提了一下,还八字没一撇呢。 她冷哼一声,抬头看着我,认真地问道:“你说,你爱我不?说实话!” 看她那眼神,我哪敢说实话呀,忙道:“爱呀,真的非常爱你。” “那你还要找别的女人?” “我,我这不是没答应嘛,就是,就是想看你啥态度。”我顺口说道,心里暗暗佩服自己的应变能力竟提高了不少,而这也是得益于三麻子。整天和他在一起,耳濡目染,忽悠的能耐真的大有长进。 “大花瓶”这才抿嘴笑了,摸着我的胸膛,温柔地道:“郭子,要不咱私奔吧,我,真的很喜欢你……” 我娘!我心里猛一咕咚,有些懵了,难道她是真有这心?还是随便说说?她可是县长太太呀,锦衣玉食,荣华富贵的,能舍得撇下这些,跟我这个毛头穷小子跑路?不可能,她只是情到浓处,瞎说罢了。 我随口说道:“真的吗,你可别骗我,你这么高的身份……” “不骗你,”她认真地道,“只要你永远不变心,我就和你私奔,你知道吗,我家那位,现在虽然身居高位,但,毕竟是国人不齿的汉奸,到头来,还不知啥命运呢。” 原来她顾虑的是这个呀。 不过,我可不想带她走,她可是县长夫人啊,而且我的目的就是冲着‘龙种’来的,以后?鬼子占了大半个中国了,再过几年应该就全部占了,那王大拿肯定还会继续升官,她和我的‘龙种’也肯定要芝麻开花节节高了。 可我不敢这么说呀,就哄她,说过些日子吧,等过了年,开春的时候天暖和了,咱再找机会跑,跑到一个没有人烟的世外桃园,恩恩爱爱过一辈子。 她应了,说你可不能撒谎,否则我死了也跟你不算完。 我晕,女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出门有车坐,见人高三分,凭着这么好的日子不过,作啥呀。若我,可不。 此后,我和“大花瓶”又约了几次。 这期间,为了糊弄三麻子,我去了桂花家两趟,她还给我纳了一双带着鸳鸯图案的鞋垫。 这样大约又过了五六天,算算日子,我已经来县城十多天了,估计三麻子早在小黄庄那旅馆里等急了。 可他叮嘱我的事,我却还没完成。 一天晚上,我陪着梁大牙在操场上散步的时候,转头看看四下没人,就忍不住问道:“表叔,咱这里的团长叫啥?” 梁大牙道:“姓黄,叫黄长武,问这干啥?” 我哦了一声,道:“没啥,只是瞎问,哎?这些天他在这儿吗?穿啥衣服?” 梁大牙道:“早回济南了。” 啥?我猛地一愣:“他,调往济南府了?” “还没正式调走,你知道,他同胞哥哥在潍县被人在半路上打死了,出了这事后,他爹就赶紧要他回去了……”梁大牙道,“不过真要走了也好,那样,少一个位子,老子兴许还能再往上爬一级呢。” “那,他不回来了吗?”我继续问道。 “应该不会回来了吧。”梁大牙突然反问道,“不回来最好。” 我听到这儿,心里突然感觉轻松了许多,这回好了,既然他不回来,那三麻子报仇的事就搁浅了,我也不会暴露身份了。 不过,接下来,我们就要杀往济南府了,而那里有荷花,这也是我愿意去的主要动力。 不过,在这儿,我有些留恋了,吃穿不愁,也不用费力,还有“大花瓶”那样的美女陪着,这若突然离开,真有些舍不得。 咋办呢?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决定,明天回小黄庄镇一趟,告诉三麻子,就说那个孙子黄长武有事回济南了,不过这两天就会回来,所以我还要继续留在县城里探听他的动向,等他回来,摸到了他的底细,就赶紧跟他汇报。 我为自己能想到这么个招数而暗暗窃喜,相信三麻子做梦也想不到我是在忽悠他。 第二天一早,我跟梁大牙请了假,说要出去转转,就换上原来那套破衣服,雇了一辆黄包车出了城,天近上午的时候赶到了小黄庄,我让车夫去寻个地方吃饭等着。 然后步履轻快地进了我们住的那家旅馆。 一进门,掌柜的在柜台里见是我,惊喜地大声叫道:“小兄弟,你可终于回来了,这些天可把你三爷急坏了。” 我早已料到他会急,就笑了笑,来到后院我们租住的客房里,一推门,竟见三麻子躺在炕上正搂着一个女人在摸索。 那女人听到门响,猛地抬头,我们不认识,她忙不迭地掩棉袄,两个雪白的大奶晃了一下,被袄襟遮住。 三麻子回头见是我,便挥挥手让那女人走了。 我掩上门,凑过去小声道:“三爷,我打听明白了。” 三麻子眼睛一亮:“是吗,好,那快说说!” 于是,我就把早已编好的套路说了出来。 三麻子越听越皱眉,最后朝我猛一瞪眼:“你还想回去?” “是啊,回去等着那二孙子回来,我好跟你汇报呀。”我心虚地道。 三麻子嘴一撇:“用不着了。” 我一愣:“咋了?他……我表叔说那姓黄的这两天就回来。” “放屁!”三麻子冷哼一声,冲我道,“赶紧走,去济南!” 啥,啥?我一听懵了。 三麻子粗声骂道:“你啥呀,他既然回去了,还能再回来吗?” “这……可……”我犹豫着,“我表叔说……” 三麻子见我还要磨叽,手一挥:“别叨叨了,要你走就赶紧走,奶奶的,正好,济南府一锅端了那窝王八! 第二百一十一章半路惊魂 三麻子的这一突然决定,把我打了个措手不及。 本来是想忽悠他,万没料到他不但不上当,反而把我的算盘打了个稀里哗啦。 这他娘的坏了,这若突然走掉的话,不但“大花瓶”受不了,而且我表叔梁大牙和准媳妇桂花那边也会疯掉。 咋办?我懵了。 走?不舍得,不甘心。不走?三麻子肯定不会饶了我。 就在我瞪眼张嘴地愣怔之时,三麻子一个蹿跳从炕上蹦了下来,猛地拍了我一把:“赶紧的,奶奶的,老子在这都憋出火来了。” 去你个屁的,整天搂着良家妇女,还憋出火,是都败光火了吧。 我脑子一闪,咧嘴道:“三爷,我,我那边还有很多事没处理完呀,要不您先再在这住一晚,我赶回城里去跟我表叔打个招呼,再收拾下东西,最晚明天一早就回来了,到时咱再赶路,反正都等了这么多天了,也不差一晚上了。” 我嘴里这么说着,心里却想,只要我回到城里,就由不得你了,老子起码再在那混个十天半个月的再说,反正你狗日的也不敢抛头露面的去那儿找我。 不料,三麻子又把眼一瞪:“去个屁呀,有啥好拾掇的,别节外生枝,走!” 他拽着我,单腿蹦着出了屋,来到前台,跟老板说要去县城抓货,三下五除二的结了账,让店伙计牵出毛驴来就来到大街上。 三麻子刚要上驴,斜刺里突然跑出那个黄包车夫,冲我咧嘴道:“先生,咱回去吗?” 我一愣,不知怎么回答了。 三麻子诧异地问道:“你干啥的?” 车夫道:“我城里的呀,这位先生雇着我的车……” 他说着,指了指我。 “噢……”三麻子点了点头,笑道,“那好,咱走吧,郭子,你骑驴,我做车!” 我晕,他真是会享受呀,可我们也不去县城呀,难道麻子想顺便让他捎段路或直接雇着他? 我也不便问,就骑上驴,跟着黄包车就出了镇子,沿着乡道急步往前走去。 我们来到一个岔路口,往前是通往县城的路,往左是西南方向。 车夫低着头继续往前跑,三麻子突然叫道:“左拐,左拐!” 车夫放慢步子,回头说道:“先生,去县城就是直着往前走呀。” 三麻子道:“咱先去那边那个镇子办点事再回来去县城,放心,兄弟,保证差不了你的钱!” 车夫一听,抬头看了我一眼,见我不吭声,就转身拉着车,紧跑几步,拐上了岔道。 我们一气赶出七八里,还没望见前面有镇子。 车夫呼哧着问道:“先生,要去大黄庄镇吗,那地方离这可不近,跟跑县城的路差不多。” 三麻子道:“知道,不就是两个钱吗?再给你加两毛,行吧,不行再加一毛,磨叽个啥子!” 车夫听了,不吭声了,劲头却更足了,今天可真碰上个不差钱的主了,运气! 于是,我们沿路又赶了二十多里地,累坏了,我在后面都能听到他的牛喘声,估计浑身也被汗水湿透了吧。 心里暗暗嘀咕,麻子呀,你可千万别用完了人家,转头跑了,要不真没良心。 我们翻过一道山梁,远远望见前面有个镇子,而这时,太阳已经偏西了。 车夫也累屁了,说先停下喘口气吧。 三麻子同意了,两人一个在车上,一个坐地上,闲唠着。我也下了驴,牵着它走到路边让它吃干草。 三麻子从兜里摸出一块大洋,冲车夫道:“伙计,先给你个定金,别老担心我们没诚信,我看都这时候了,今天咱也回不去了,干脆今晚在前面镇子上住下,明天再回县城咋样,我还有很多事要办你,你若不同意就自个回去,愿意跟我们一块的话,明天再给你两块大洋。” 车夫一听,也不傻呀,这跑了一天了,给一块大洋,明天就是三块,再说看我们这么诚心,忙抓过大洋,昂首道:“先生,看您说的,既然您这么仗义,我能丢下你们不管吗,明天,明天咱一块回去!” “好,兄弟够意思!”三麻子激动地道,“那咱今晚吃饱喝足,明天再去另一个镇子紧三火办完了事,就回县城,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他说着向车夫伸出了手。 车夫一听明天还要再跑一个地方,有些毛了,可自己话已经说出去了,又见三麻子这么客气,也不好说啥呀,就咧了咧嘴,双手跟他握了下。 我们歇息了一会,继续往前赶路。 来到前面的镇子上,天色已傍晚了,初冬的天是很短的,我们找了一家旅店,三人要了些酒肉饭食吃饱喝足了,就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趁着车夫在外面擦车的工夫,三麻子对我低声道:“今天再跑些路,就把这家伙拾掇了,下手干脆点。” 我猛地一愣,瞪眼看着他:“为啥?他对咱也没妨碍呀。” 三麻子嘴一撇:“你知道个屁,你突然失踪了,你那个汉奸表叔能不查吗,一查不就查到这车夫身上了吗,连这点都想不到,还混啥江湖!” 我想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可…… “别叨叨,到时看我的眼色行事!”三麻子撇下这句话,单腿蹦到门口,冲在那忙活的车夫喊道,“兄弟,忙完了没?今天咱利索点,估计下午就能回去了,呵呵。” 车夫手里拿着块破布,忙说好了好了。 于是,我们三人一车一驴,出了镇子又继续沿路往西南方向奔去。 在原野小道上赶了一个多时辰,前面的山渐渐多了起来,路也拐来拐去的坎坷颠簸起来。 望望前面蜿蜒的山道,车夫屁了,转头冲车上的三麻子问道:“先生,咱还要走多远,这地方我不熟悉呀,从没来过。” 三麻子呵呵笑道:“快了,兄弟,翻过前面那道山梁就到了,你再出点力,到时哥不会亏待你的。” 车夫听了,就又埋头拉着车往坡上奋力爬去。 三麻子回头看了我一眼,我知道该动手了。 心里一紧,伸手从兜里摸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鹅蛋大小的石块,冲着前面低头拉车的脑袋“嗖”地飞了过去。 不料,几乎与此同时,那车夫突然脚下一绊,咕咚趴在了地上,石块贴着他的头皮“啪”地击在了地上,又反蹦起了老高。 我娘,我一下子傻了。 三麻子嗷的一声从车上跳起来,飞身扑向了那车夫。 但令我们万没想到的是,那车夫突然在地上连翻两滚,躲开了三麻子的扑击,借势一个蹿跳站了起来。 他,他会武功? 我脑袋轰地一炸,差点从驴背上栽下去,忙伸手摸口袋,却空空无物,原来就准备了一块石头,谁知竟失手了呀。 那车夫却并不急着动手,而是大骂道:“你奶奶的,没想到你们竟如此狠毒,老子也不计较了,赶紧把驴,把身上的钱留下,滚!否则就弄死你俩杂种!” 他大骂着,就双臂微伸,腿部拉开了弓,这个架势一看就是练家子。 我昏了,忙一骨碌从驴背上爬下来,连叫:“别别,给你,别杀俺……” 而三麻子一见也傻眼了,忙从地上坐起来,用手擦着鼻子上的血,仰头道:“好汉,请手下留情,我们一时糊涂,钱,都给你!” 他说着,从兜里摸出一把大洋,叮呤咣啷地扔到了几步外的车夫脚下。 那车夫心也太软了,或者是太贪?反正看他那样是不想至我们于死地,而是能凭空捞到这么多钱,回去安安稳稳给老婆孩子就知足了吧。 就在他蹲身捡钱的时候,三麻子猛转头瞅了我一眼。 我身子猛一哆嗦,忙低头矮身去捡石块,不料那车夫眼疾手快,狂吼一声向我猛扑过来。 我娘呀,我惊叫着一屁股砸在了地上,下意识地抬腿张胳膊地想阻拦他的进攻。 然而,就是我这潜意识的自我保护,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我的身体腾空而起,一脚踹向了那车夫的胸膛,他猝不及防,两两相撞,电光石火间,只听“咚”的一声巨响,他惊吼着仰身飞了出去,“咣”地砸在了坚硬的山路上,抱着身子连连抽搐。 我又一下子傻了,扎撒着胳膊,瞪眼张嘴地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而三麻子也坐在那儿,惊讶地看向了我。 这,这……我猛然想起了在枯坟里的那个梦,想起了梦中的副舵主…… “弄死他,快点!”三麻子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 我稍一愣怔,飞身扑了过去…… 第二百一十二章夜宿尸屋(1) 我的伸手是如此敏捷,力气是如此之大,一脚跺下去,只听“噗嗤”一下,他的脑袋竟跟个烂西瓜似的被踩碎,血红污白的脑浆喷了我一裤腿。 我娘,这,这也太恶心了吧。 我忙不迭地在地上跺脚,蹲身用石块刮蹭裤子、脚背上的污物。 “赶紧的,把他和这辆破车扔沟里去,快走!”三麻子惊懵之余,冲我吩咐道。 我应了一声,起身拖着车夫的双脚扔进了路沟里,又把黄包车举起来扔下,接着抱起三麻子放到了驴背上,牵着它沿路急急往前走去。 我们俩人半天没吭声,我是因突然发现自己拥有绝世的武功而忐忑激动。 三麻子却满脸诧异,不知我这功夫是从哪儿学来的,直直地皱眉望着我,满脸疑惑。 终于,他开口了:“小子,你身手不错呀,是不是这些日子跟着你那个汉奸表叔梁大牙学的?” 我不敢说实话,只点了点头:“嗯。” 不料,他冷哼一声,道:“嗯个屁,你以为老子看不出来呀,就凭你刚才的动作和力气,没个十年八年的,没有天赋的话,是压根学不出来的。说,到底啥时学的,以前我咋不知道?” 他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我假装不耐烦地道:“以前给‘活阎王’家扛活,跟他村一个老头学了几下子,再没,就是平时自己再偷着练练,就是这样。” “是吗?呵呵……”三麻子意味深长地干笑了两声,道,“那以后咱爷俩再碰上歹人,就不用怕了!” 你娘,你就是歹人,不,准确地说我俩都是歹人,还有比我们更歹的吗? 我不再吭声,牵着驴大步继续赶路。 此后,我们起早贪黑,又干了两天路,终于在一个傍晚,到达了济南府郊区。 望着冬日余晖下荒凉的原野和破败的村庄,我心里一阵凄凉,不知荷花怎样了,她丈夫宋郎中好了还是死了。 “三爷,咱直接进城,还是去小王庄?”我转头冲三麻子问道,我估计这家伙肯定不敢直接进去,而可能选择去小王庄找阿云。 果然,他答道:“去小王庄!” 我心里一阵窃喜,高应一声,牵着驴向前面几里外的小王庄走去,路过左侧不远处的宋家庄,我不由多望了几眼,渴盼能发现那个熟悉羸弱的身影,但空荡荡的村口路上,除了几只蹒跚回家的鸭子,再无其他。 我心里长叹了一声,决定今晚等三麻子在小王庄阿云那儿住下后,自己偷偷溜到宋家庄荷花家看看情况。 在我们即将拐入通往小王庄的那条岔道上的时候,三麻子突然道:“慢着!” 我一愣,回头望着他:“咋了?” 三麻子眯着眼瞅了瞅几里外的小王庄村的轮廓,道:“返回去,寻个破屋、草垛啥的先凑合一夜。” 啥,啥?我又一下子愣了,他,这特娘的玩的啥鬼把戏,咋一步三变呀。 “咋的了?”我又问道。 “回去再说!”三麻子的口气严厉起来。 我顶着满头雾水,只好牵着驴又往来路走去,不知三麻子这是要干啥。 我们往回走了约六七里路,天色已经黑严了,四周雾蒙蒙一片,我闭上双眼,凝神打开夜眼,四下撒目着,望见不远处的原野上有一间极其破败的屋子。 那儿应该没人吧,我想到这儿,刚要开口,三麻子突然道:“郭子,我记得从这路过的时候,那边有一间破屋,咱过去看看,里面没人的话,咱就窝那儿凑合凑合。” 咦,他的脑子比我的夜眼还好使,看来这家伙的观察细心能力无处不在。 我应了一声,把驴缰绳朝他怀里一扔,拔腿向那间破屋子奔去。 因为有夜眼,我的视野如同白天,路沟啥的都不妨碍,皆一步抄过去。 我奔到那间破屋前,本以为这么破败了,门窗啥的早没了,谁知,竟惊讶地发现,门窗不但好好的,而且门上还挂着一把锁,不过那锁已锈迹斑斑,应该是很长时间没打开过了。 我趴在窗户缝隙里往里望了望,见里面是两间,有墙壁隔开,窗户这间有铺土炕,北墙角对着一些杂物。显然这儿曾经住过人。 我又来到屋门那间,透过门缝往里瞅,第一眼就愣住了,我娘,这,这里面咋还有一口棺材呀。 我心里咕咚一下,不敢再看,拔腿向路上跑去。 “三爷……”我还没奔到驴前,就心悸地叫道。 “咋的了?”三麻子应道。 “那,那屋里住不得,有棺材,很可能还装着个死人。”我说着,拿过缰绳就要继续往前走,“咱还是再另找个地方吧。” 三麻子一听,哈哈大笑:“小子,你忘了咱是干啥的了?这不正好吗,这荒郊野外的,附近村里人都知道这地方不能来,咱反而更安全,呵呵,走!” 我娘,他这话虽然说的对,可特么瘆人呀。 我刚要在阻拦,忽听他吃惊地问了一句:“你脑门怎么发红?” 啥?我脑袋轰地一炸,以为刚才被屋里的邪物附体了,忙伸手摸,这才突然明白过来,是开着夜眼。 心里咕咚一下,忙转头闭上,睁开双眼,吭哧道:“我觉得有点发热,可能要感冒了......” 三麻子哦了一声,黑暗中我也不知他啥表情,就低着头,牵着驴向记忆中远处的破屋走去。 因为天黑,看不清路,两次都差点栽倒小沟里,就这么磕磕绊绊地来到了那间破屋前。 扶着三麻子从驴背上下来,我道:“门锁着。” “你死人呀,不会打开?”三麻子骂道。 我头皮一麻,蹲身往地上摸石头,可这儿是平原,石头很少,摸来摸去,只划拉到一块拳头大小的土坷垃,不过因上了冻,还是有些坚硬的。 我起身走近门口,一手摸索到门锁,另一手举起土坷垃狠劲砸了下去,只听哗啦一下,用手又摸了一下,门锁没开,门圈却断了。 还好,只要能进去就行。 我回身搀着三麻子,身体尽量往他身后靠,要他推门先进。 三麻子也是真胆大,推开门,红咕隆咚地就一下跳进了门槛里,我刚要赞叹,突听“咣”的一声响,他惊叫一声,噗通摔倒在地。 我浑身猛一哆嗦,嗷地一声拔腿就要窜,那毛驴见此也昏了,蹽蹄子也要跑,正好! 我一个蹿跳跳上驴背,却只觉身子猛地一软,那驴猝不及防,往前一个踉跄,竟扑倒了地上。 就在这时,忽听三麻子在屋里大叫:“你干啥,你干啥,还不快扶起我来!” 我一愣,你娘,他没死? 我忙从地上爬起来,叫道:“驴,驴要跑......” “把它牵进来,是驴重要还是我重要,这点账都算不开?”看来三麻子也是气的够呛。 我应了一声,拽起驴,走到门口,探着身子把三麻子搀了起来。 黑暗中,他吐了口唾沫,愤愤地骂道:“奶奶的,一脚踩了根糟木棍上,真他娘的......” 原来是这样啊,我心里稍松了口气。 他摸索着划了根火柴,单腿跳进里屋,竟在墙壁上寻着了一盏煤油灯点着了,昏黄的灯光亮起,影影绰绰地通过房门洞射进了外屋,正好照在了那口棺材上。 我一蹙眉头,牵着驴进了屋,随手又把门掩上。 “把驴牵到里屋来!”三麻子坐在冰冷的土炕沿上,耷拉着一条腿,用手拍打着身上的灰土。 我把驴牵了进去,四下看看,见北墙上有一个小窗户,便把缰绳拴在了窗棱子上。 这才仔细观察起这屋子来。 其实也没啥可观察的,空荡荡的没任何家具和农具,就一铺土炕,且还没草席,墙角对着一堆草纸,过去用脚踢了下,扬起一片灰尘。 外屋呢,除了北墙下那口横放的棺材,和墙角摞着几块青砖外,也没啥东西。噢,门后还有一个锅灶,但锅没了,张着黑洞洞的大洞。 这他娘的,大冬天的,要在这空屋里睡觉,没遮没盖的,还不得冻出病来? 我无奈地看了眼三麻子,他却道:“郭子,三爷我给你两个选择,你先挑!” “挑啥?”我眨眼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要搞啥名堂。 三麻子道:“天这么冷,咱也别在这屋里冻死呀,这也没锅,生火也会呛死个人,而且也怕外人看到,所以,咱就得另想办法取暖了。” 他说到这儿,抬手一指外屋那口棺材:“你先去试试盖子钉死没,钉死了就说明里面有人,开着就是没人……” 啥,啥?他,难道他要钻进棺材里睡? 我头皮不由一麻,大着胆子挪步过去,用手一掀棺材板子,竟纹丝不动。 显然,里面躺着个死人! 第二百一十三章夜宿尸屋(2) 棺材盖子被钉死,说明里面盛着个死尸,至于那死尸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腐烂还是刚装进去的,还是已经风干,这些都是个谜。 我忙几步回到里屋,跟三麻子说了。 他一蹙眉:“那好,你选吧,你是想进棺材里睡呢,还是在这土炕上凑合一宿?开着你选。” 我靠,这还用选?脑残也不会趴在棺材里跟死人一块睡啊,虽然那里面可能暖和些,但就是在外面冻死也不敢趴里面吓死呀。 我忙道:“当然在这儿了,咋的,难道你想去棺材里睡?” 三麻子点了下头:“对!你不去我就去,可别说三爷我欺负你!” “你……”我一下子惊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眼张嘴地望着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这不神经病吗,不,神经病也没有敢跟死人睡一块的呀,棺材那么窄,要想进去睡,除了躺在或趴在死人身上,就是让死人趴在或压在你身上,否则盛不开。 “走,端着煤油灯,咱去把那棺材盖子揭开!”三麻子说着,伸腿下了炕,拍拍屁股道,“奶奶的,这炕好久没烟火了,震的我屁股都快成冻肉了。” 我端着煤油灯,跟在他后面,看着他一蹦一蹦地往外屋棺材那儿跳,在墙上映出了忽大忽小的诡异的身影,我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 三麻子跳到棺材前,转头冲我道:“郭子,我端着灯,你把这盖子起开!” 我心悸地瞅了眼棺材,虽然知道必须经过这一关,但心里还是非常抗拒的,就道:“三爷,人家在里面躺着好好的,咱干嘛要惊动他呀,再说,再说若实在冷的受不了,咱去阿云那儿不就行了吗,热乎乎的炕不睡,来这儿遭这个活罪……” “你知道个啥!”三麻子道,“黄福贵那个王八蛋能把他孙子划拉回济南府,难道他就不知道咱会跟来吗?他可是知道我跟阿云的关系的,不定早派人在那儿日夜监视着了呢,你当我愿意来这荒郊野外的受这个罪?一点脑子没有!” 啥?这么说,那个黄福贵早就预料到我们会来了?那死麻子还不赶紧离开,难道要在这儿等死? 我刚要质问,三麻子不耐烦地道:“别磨叽了,老子都冻哆嗦了,赶紧的!” “啥工具没有,我用啥起呀,”我恨恨地道,“咱别动他了,你实在怕冷,咱俩躺炕上,你压着我搂着,这样也能暖和些,行吧。” “亏你想的出,你以为你是女人呀,墙角有砖头,起不开就砸开,棺材里肯定有被褥,老子要进去睡!” 我见阻止不了他的脑残想法,就到墙角抄起一块砖头,硬着头皮开始砸棺材板子。 第一下下去,只听“咚”的一声响,声音之大,之空洞,震得屋梁上的灰尘都簌簌落下。这在暗夜里确实是一种可怕的动静。 “砸!”三麻子摧道,“这棺材板子不厚,费不了多少劲就会开了。” 我只好又紧着头皮,连砸了两三下,又听“咔嚓”一下,灯光照处,板子从中间断了,且碎了一个碗口大小的窟窿。 我忙下意识地躲到了三麻子身后,紧紧抓着砖头,为自己壮胆。 三麻子一手举着煤油灯,探身附到棺材上,用另一只手划拉掉盖子上的碎木板,低头往里瞅了瞅,而后把油灯递给我,照着,他伸出双手把住板子碎边,用力一揭,只听“嘎吱、嘎吱”几声响,棺材板子的铜钉竟生生被拔了出来。 我忐忑地皱眉往棺材里望去,昏暗的灯光下,惊见一具不知性别的尸体被白布结结实实地捆得跟个粽子似的躺在那儿,脑袋手脚都被严实地裹住。 这种处理尸体的方式,我从没见过,心里在咚咚猛跳的同时,也产生出了极大的疑惑。 这,这难道是这地方的下葬风俗吗?还是…… “三爷,这是咋回事?”我禁不住颤声问道。 三麻子皱了皱眉:“我也不太明白,不过我猜,他们是想把他(她)晾成干尸吧。” 啥?晾成干尸干啥? 我头皮一阵麻:“那……” “我估计,这死尸身体里被下了一种药,尸体自然干缩后,把他(她)连骨头带肉磨成粉,可以用它害人,也可以救人。很多年前,我师父曾无意中提到过这种事。” 我娘,这也太恐怖了吧,难道这是死人家的亲人要这么做的?那也太没人性了。 “那……这么说,他不会诈起来了吧?”我最担心的是这个,因为隔壁还有头毛驴呀。 三麻子摇了摇头:“都快成尸干了,应该不会吧,不管它,来,你把他搬出来。” 既然他诈不起来,我心里也大松了口气,但要把他从棺材里搬出来,也是个不小的心理挑战。 好在有三麻子在一边,我心里就不太害怕,再说死人见多了,啥样的没经历过呀。 我把煤油灯递给三麻子,屏主呼吸,弯腰伸手就抓住那个尸体身上的绷带,用力一起身,把他提了起来,手背触及到他的身子,没有僵硬的感觉,反而,反而是软软的。 我心里咕咚一下,难道他还没晾干?还是正在腐烂期呢? 我感到一阵恶心,忙把他放到了地上。 “三爷,他还没晒干。”我捂着鼻子皱眉道。 三麻子却并不理我,而是举着油灯伸头观察着棺材里面,空荡荡、白森森的木板壁,别说被褥,连个枕头都没。 “好了,我要睡觉了,你嫌冷的话,就偎在这边上睡吧,管咋比在凉土炕上强。”三麻子说完,又把油灯递给我,双手把住棺材沿,抬腿进去,慢慢趟了下去。 我娘,让我守着具尸体睡?这以前虽然经常有,可,老子从没见过这种诡异的尸首呀。 不行,我还是去和驴作伴吧。 我想到这儿,举着煤油灯来到了里屋,看看那头毛驴,竟站在那儿睡了,这,我也不敢躺它底下睡啊,万一被它一蹄子踩上,或一泡尿浇下来,岂不更倒霉? 我犹疑再三,罢,还是按照三麻子说的,躺倒棺材边上凑合一宿吧,反正我们紧挨在一起,就隔了层板子,伸手就能摸到对方,担心个啥。 我又端着煤油灯返回外屋,瞥了眼那具白布紧裹的不知性别的尸体,把灯放在脚下的棺材板上,合衣躺下,感觉一阵刺骨的凉气从地上穿进后背,我眉头一蹙,唉,这跟躺在冰地上有啥两样? 忙侧转身子,面朝棺材,用胳膊贴着地面,头垫着狗皮帽子枕着青砖,身子缩成一团,这样感觉还暖和点。 这时,忽听一阵怪异地声响传来,好像是老鼠在啃咬啥东西,“咯吱、咯吱”的,又好像有人在喘粗气却又喘不出来那样,憋的呣呣的那种感觉。 我心里猛地一紧,下意识地抬头看向脚下的尸体,昏暗的灯光下,它似乎在动,因为,我看到它映在墙壁上的影子一晃一晃的。 脑袋轰地一炸,忙缩脚用力拍棺材:“三爷,三爷……” 连叫带拍,三麻子终于醒了,迷迷糊糊地问道:“咋了?” “它,它在动……”我惊悸地望着那尸体,叫道。 三麻子闻声忽地坐了起来,眯眼瞅向那尸首,观察了一下,骂道:“放屁,早没气了,它还动啥?” “墙上影子动呀!”我颤声道。 “你起来坐下的,把灯火苗忽闪的,它能不动吗,浑蛋!”三麻子骂了一句,伸头吹灭了灯,“好了,这样它就不动了,自己吓自己,有意思吗?” 说完,他又躺下了。 没了灯光,屋里一片漆黑,看不到影子,也没了刚才诡异的声响,整个屋内一片死寂。 我这才忽然明白过来,刚才那种声音,是三麻子睡梦中磨牙发出来的。 你娘,真是自己做怕呢。 我蜷缩在棺材边,闭眼想睡,可因又冷又饿,肚子咕噜咕噜的,有些心烦,怎么也睡不着。 忽然又想起荷花,脑子一闪,对呀,与其在这儿担惊受怕地遭罪,何不去荷花那儿看看? 我想到这儿,忙坐起来,转头看向门外,眼前却黑漆漆一片。 这深更半夜的,去了也不敢叫门呀,可别吓着她。还是等天亮再说吧。 我叹了口气,重又躺下,这次,不知不觉,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隐隐地,我听到了一阵“咕咚、咕咚”的撞击声,那声音很闷,也很响,而且,而且不是外面传来的,是在屋里发出的。 我猛一个激愣,一下子醒了。以为是幻觉,遂屏主呼吸,仔细再听,咕咚声又起。 咦?这是咋回事?我头皮一阵发麻,转头四望,黑咕隆咚地,也看不见啥呀。 于是便闭上双眼,凝神打开夜眼,慢慢抬起身,在屋内仔细搜索起声响的来源。 先是看‘干尸’,它一动不动,声音应该不是它发出来的。 再搜索门口,乌黑的锅灶,隔壁土炕,慢慢观察下来,目光最后落到了隔壁北墙下的那头驴那儿,这才搞明白,原来是它在不安地蹽蹄子。 心里不由稍松了口气,难道你也怕冷? 我重又躺下,这回是真睡不着了,而那驴蹄声却仍旧不停,咕咚咕咚的,每踏地一下,我的心就跟着紧跳一下,这,再这样下去,我早晚不成心脏病了吗? 我忽地坐起,冲里屋大吼一声:“你个畜生,咕咚个啥子,老实点!” 第二百一十四章夜宿尸屋(3) 我的话落,本以为它会老实了。不料,毛驴听到我的动静,突然又叫了起来,那驴叫声高亢嘹亮,在这黑暗的夜里格外瘆人。 我头皮一麻,火就不打一处来,你娘,老子本就害怕,你个驴日的又在添油加醋,弄死你个畜生。 我嘴里低声骂着,起身抄起一块砖头借着夜眼,大步来到里屋,又冲它吼了一嗓子:“闭嘴!” 毛驴可能也通人性,见我真要揍它了,竟乖乖地不动也不叫了。 我又骂了句,火刺刺地回到外屋棺材边,见三麻子直挺挺地躺在棺材里,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心里暗赞,这家伙,心里素质就是好呀。 便气哼哼地躺下,望着屋梁发呆。因心里没了怕字,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然而,诡异的事又来了,不知是做梦还是幻觉。 只觉一阵冷风袭来,我下意识地蜷紧了身子,紧接着,又隐隐听到一阵“砰砰”的声响。 难道又是那头死驴在作?迷糊中,我这么想着,也就懒得再去吓唬它了。 可,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感觉诡异。 我只好又无奈地睁开眼,却黑漆漆地啥也看不见。不过,那“砰砰”没了。 这是哪个狗日的故意让我睡不着还是咋的! 我心里窝着火,又闭上了眼睛,但没睡。 不料,“砰砰”声又起,不过,这次我听清了,不是里屋那驴发出的,而好像是从我脚下发出来的。 难道是棺材板子干裂的声音?这情景以前在那个老木匠家有过,所以,我也不敢惊动三麻子,怕再挨他的狗屁呲,只有闭眼再听。 “砰砰、砰砰……”声音越来越脆,也越来越诡异,而且,还是从我脚下发出来的。 我忽地坐起,凝神打开夜眼,想仔细瞅瞅这破棺材板子到底裂到啥程度了。 眼前的景物渐渐清晰起来,我伸头细瞅那块板子,没发现它有其他裂纹,放在上面的煤油灯也纹丝不动。 不对呀,板子若开裂,肯定会震动,那油灯也会跟着颤动,可…… 我困惑地把眼光又移到了墙边的那具‘干尸’身上。 目及之处,脑袋轰地一炸,一下子僵住了。 因为,因为我惊讶地发现,捆在它身上的密实的白布绷带已撑裂开了一半,而且还在不断地“砰砰”开裂。 我娘,这是要诈尸的节奏呀。 我身子猛一颤,嗷的一声跳起来,猛踹棺材:“三爷,三爷,要诈尸了呀……” 话刚落,忽听“咔嚓”一声布匹撕裂的声响,惊转头,那‘干尸’竟嗵地站了起来。 “诈啦……” 我顾不得再叫,惊吼一声就朝门口窜去,因为极度惊恐,夜眼关闭,咕咚一头撞在了门板上,眼前顿觉金星一片。 “呜~~~”我身后的‘干尸’发出了凄厉而又瘆人的怒吼,距离之近,感觉一伸手就能抓住我的衣领。 我也突然明白过来,跟诈尸赛跑绝对是死路一条,那咋办? 惊慌之下,转头瞥见黑洞洞的锅灶,就在那诈尸挟着一股疾风飞身扑来的一刹那,我一个蹿跳,一头扎进了锅灶里。 那‘干尸’咣地一下扑在了屋门上,发出了巨大震响,两扇木门咔嚓碎成无数片,稀里哗啦落了一地,整个屋子都摇晃了起来。 我顾头不顾腚地顺着炕洞没命地往里爬去,我知道,炕洞狭窄,最多能容一个人爬进去,而我一旦进去,就会转头抄炕砖拼力打击诈尸探进去的头部,阻止延缓的它进攻。 那‘干尸’扑了个空,旋即转身一脚,结实的青砖锅灶“哗啦”被踢碎,我身子猛一哆嗦,拼命往里窜。 不料,那干尸探身抓住了我的一只脚。 我大骇之下一声狂叫,一头扑进了炕洞里,鞋子却留在了‘干尸’的手上。 那‘干尸’连续两招落空,恼羞成怒,闷吼一声,伸手就往炕洞里摸索,我忙抄起块炕砖,拼命砸它的手。 因为恐惧至极,又是在千钧一发的关头,我在连续砸碎了两块焦黑坚硬的砖头之后,那‘干尸’终于抽回了那只残破的手臂,转而奔到里屋,开始了掀炕破砖的地毯式搜索。 这回我是真昏了,土炕一旦被掀开,我必将死无葬身之地,可,可三麻子呢?这么大的动静,难道他还没惊醒? 不可能,这家伙该醒的时候绝对第一时间会醒,那,他咋不上来狙击疯狂的‘干尸’? 噢,我忽然明白过来,他很可能早吓屁藏起来了。这个死麻子,贼精着呢。 我蜷在炕洞里喊也不敢喊,怕‘干尸’照窝拿人,跑又跑不了,听着头上的炕砖被噼里啪啦的一块块掀掉,我绝望到了极点。 永别了,我的千里之外的玲花、近在咫尺的荷花,还有,还有“大花瓶”和我的龙种,还有大妮子二妮子,还有淳朴美丽的桂花...... 我哭了,哭的稀里哗啦,哭的昏天黑地,为自己的惨死,为痴心的我的女人们,我不知道我死了后,她们会咋样,玲花肯定会呆在尼姑庵里终老了,荷花呢,也许也会孤独一辈子,“大花瓶”自然不会再跟我私奔,而是将继续跟着王大拿,抱着我的龙种抚养长大成才…… 我绝望地想着,头顶上又响起了动静,我下意识地猛一哆嗦,忽然,我想起了我特么不是以前的那个郭子了,而是白莲教副舵主,武功盖世的大英雄呀,与其绝望地在这炕洞里等死,不如跟‘干尸’拼了,就是死也要死的壮烈,否则白瞎了我这半世英明呀。 我想到这儿,恶向胆边生,热血冲头不哆嗦,打开夜眼,嗷的一声,迎头冲开了压在我顶上的炕砖,身体腾空而起,飞身踹向了还在炕边发威的‘干尸’。 那‘干尸’正在大呼小叫地忙活着,突见我从炕洞里腾空而出,不等我落下,就吓得咕咚一屁股砸在了地上。 “郭子……” 一声熟悉的惊叫响起,我猛地一愣,忙守住身体,双脚落在了炕沿上,定睛一看,惊见三麻子和那‘干尸’皆倒在炕下。 咦?这,这是咋回事? 难道是三麻子把那‘干尸’降服了?还是两人同归于尽了? 我忙叫:“三爷,三爷......” 只见三麻子的身体动了一下,竟慢慢坐了起来。 “你个小兔崽子,吓死我了,老子正在扒拉炕洞寻你呢,你……”三麻子骂道,“快扶我起来!” 这么说,‘干尸’已经死翘翘了! 我大松口气,顿觉浑身轻爽,矮身跳到炕下,抓着三麻子的胳膊就提了起来。 转头凝神看向那具‘干尸’,见他紧闭双目,头发花白,干瘪的脸颊犹如骷髅,赤着身子,体形也格外瘦小,左手死干枯的树根扎撒着,右手没了,只裸露着半截手臂,这个,应该是我的杰作。 那么,三麻子是怎么降服他的呢? 后来据他说,是用了个咒语,还有银针朱砂豆钉脖颈动脉,一招制敌,那干尸还没来得及转身出手就轰然倒下了。 我也不知他说的真假,只要干尸死翘了就好。 经过这么一折腾,大半夜过去了,我们都已没了睡意,看那毛驴,趴在地上一个劲地直哆嗦,拽它也站不起来了。看来是吓瘫了。 而对于三麻子这种自以为是的做法,我展开了狂风暴雨式的鞭挞,若不是他要作死进棺材里睡觉,干尸也不会发作,我也不至于魂飞魄撒差点丢掉性命。 三麻子低着头坐在棺材板子上,对于我的怒斥,竟破天荒的第一次没有反驳,只连声说是他的错。难得! 不过,经过这么一折腾,我们都感觉不到刺骨的冷了,反而我身上还冒汗,三麻子则皱眉坐在那儿做思考状。 不一会儿,天色就发白了,三麻子伸了伸懒腰,冲我道:“郭子,昨晚三爷是对不起你,不过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不作死咱就不会死的,唉……” 他自责地摇了摇头,看来他也是真后怕。 那么,既然天已亮了,接下来我们会去城里吗?还是去找阿云? 三麻子交代了我个任务:让我自己先去小王庄阿云那儿,探听下黄富贵家族的动向,顺便带碗驴肉汤和几个驴肉火烧回来。 我一愣:“你不去吗?” 三麻子摇了下头:“我这身份,到哪儿他们都能认出来,你先自己跑趟,探一下情况,他们应该还不认识你,所以比我去要安全的多。” 这么说,阿云那儿或附近都有黄富贵布置的暗哨了? 我心下一沉,只好应了,起身拍拍屁股就要往外走,三麻子又道:“找个水坑洗洗脸,衣服要拍打干净了,弄得跟个小鬼似的。” 我看不到自己的脸现在是啥样,但低头看看身上的衣服,却脏的不成样子了,这都是钻炕洞的结果。 我应了一声,边拍打着衣裤,边出了屋子,大步向不远处的乡道走去。 第二百一十五章侠义的阿云 半道上,我找了一个水坑砸开冰,洗了头脸,又蘸着水把袄裤上的灰土擦干净,这才轻着身子大步向小王庄走去。 其时,太阳在东面地平线上刚刚露头,四野地里白茫茫一片,那是还没融化的冰雾。 经过昨晚的起死回生,我的心情也大好,在路过宋家庄的那段路上,我几次朝村口张望,但除了几个早起进城或拾粪的男人外,再无其他任何熟悉的身影。 荷花,也许刚起床吧,或在做早饭?脑子里闪过她憔悴瘦削的脸庞和身影,我心里暗叹了口气,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去她家看看,哪怕跟她说几句话也好。 我这么想着,伸手摸摸衣兜,还有些大洋,到时一下给她就行,忽然又想到了还有个金稞子,往裤腰里一探,疙疙瘩瘩的还在,好,这些钱足够她花一阵子了。 我走过那段路,来到了往小王庄岔的那条小路上,抬眼瞅着远处的村子轮廓,又想起了三麻子叮嘱过的话。 难道那个黄福贵真会派人在阿云家附近眯着?可既然姓黄的早知道阿云救过麻子的命,为啥不杀掉她?还有,她和麻子到底是啥关系?和黄富贵又是啥关系? 我竭力去想,却咋也捋不出个头绪来。 还是别费这个脑子了,如果死不了,到时自然会知道。 我张开大口,深吸了一口凉气,透彻心脾,顿觉清爽无比。遂昂首挺胸来到了小王庄村口,见大街上没一个人影,只有两三条土狗在路边舔舐着屠户半夜杀驴后留下的污秽。 进了村,因为有三麻子的提醒,我便谨慎起来,边走边左右撒目着街边有可能出现的身影或暗中偷窥的眼睛。 不过还好,直到我走到阿云店铺门前,也没发现有可疑人踪。 我轻舒了口气,见阿云的店门挂着厚厚的棉毯,便径直上前,掀开棉帘,抬步进了屋里。 阿云正在那儿鼓捣炉子,听见动静,转头朝门口望来。 “姐!”我轻轻地叫了一声。 阿云一愣,瞪眼张嘴地看着我,慢慢站了起来:“郭……兄弟!” 她满脸惊讶之色,喃喃地叫了声,眼里突然露出了一种莫名的复杂表情(仰或是恐惧?)。 我急步走过去:“姐,你咋的了?” 话没落,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喊:“老板,来两个驴火烧,一碗肉汤,加香菜的。” 我闻声回头望去,见一个头戴棉帽子,身穿破旧棉大衣的三四十岁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了,四目相碰,他犀利的眼神刺的我心下一颤。 阿云却并不理他,而是对我道:“表弟,我表舅妈还好吧,你看你这一大早的来,裤脚都结冰了。” 她说着,蹲身替我拍打着鞋子上的冰霜,顺势用手捏了我一下。 我一愣,猛然醒悟过来,忙道:“还那样,整天神神叨叨的,我真烦透了。” “你看你,咋这样说表舅妈呢,管咋他也是你的亲娘,以后别再跟那些鬼头蛤蟆眼的东西去赌钱了,在家好好干活,多孝敬孝敬老人,知道了吗?”她一脸严肃认真的样子,跟真事似的。 我知道,这真是碰上黄富贵的密探了,心里又惊又怕,暗暗佩服三麻子的神机妙算。 “听见没?”阿云火了,忽地站起来,搡了我一把,“你再去赌钱,我可不敢再借你,我挣钱容易吗,起早贪黑的。” 我假装不耐烦地用本地话应道:“知道了,姐,啰嗦个啥呀。” “你还敢犟?”她伸手拧住我的耳朵,“快去后边给我劈柴火去!” 她说着就拽着我往后门一推,我借机哎吆着抬腿向后院走去。 我感觉后背被那双犀利的眼神盯着,浑身不自在,直到出了屋门,挣脱了他的视线,才长舒了口气。 来到小院子里,眼睛四下撒目着柴火和板斧,耳朵却机灵地听着前屋的动静。 只听那个男人问道:“那小子是你表弟?哪个村的?” 阿云大声道:“远亲,李家沟子的,以前不走动,爷俩都好赌,前些日子我表舅死了,我也不知道,狗剩,就是我这个表弟,不知听谁说这儿有我这么个亲戚,就打听着来借钱,我可怜他,就给了他一块大洋,谁知道还借上瘾了……” 阿云,怪不得三麻子会跟你有生死之交,也是他最为敬佩的女人,这刚才的一出戏,让我彻底服了。 也幸亏三麻子提前提醒过我,要不我真要演砸了,唉。 我从屋檐下抄起一把板斧,走到柴火垛旁,开始干了起来。 刚劈了几块木头,阿云从门店里走了出来:“不用你看,快,进屋喝口水吧,狗被我支走了。” “他哪儿的?”我低问道。 阿云道:“走,进屋吃饭说。” 我跟着她来到后屋的房间里,也就是以前我准备远行时住过的那间。 我坐下后,她端来了一大碗驴杂汤和一小箩筐驴肉火烧。 我早饿了,埋头大口吃喝起来。 阿云趁着这工夫,也说起了刚才的那人的来路。 原来,在十多天前,店铺附近突然多了几个陌生男子,他们啥也不干,就绕村沿街的溜达,好吃饭了就来这儿或隔壁店铺吃。 不过,从没少过她的钱。她刚开始挺纳闷,不知这些人是干啥的,又过了两三天,见他们还不走,这才猛然醒悟过来,他们是针对她这个店来的。也由此联想到了三麻子和我,知道出大事了,整天担心我们不知情地突然来到。 还好,今早我来,因为标识不明显,没有引起他们的特别怀疑,若是三麻子瘸着条死腿贸然来到,必死无疑。 我听了,不由一阵后怕,食欲也就没了,只把眼神往屋门外瞅,生怕再突然有人闯进来。 阿云道:“别担心,现在没事了,只有他们不认识的或感到怀疑的人来我这吃饭,才跟进来探情况。” 我哦了声,问道:“那,真是那个姓黄的派来的?” “是!”阿云点了下头,“不是他还会有谁。” “那,姓黄的……”我刚要问为啥对她这么客气,却又觉得这问题太尴尬,就把话咽了回去。 “你们弄死了他几个了?”阿云看着我,问道。 我一愣,知道她问的是黄福贵,就吭哧道:“他三个儿子,死了俩了,一个女婿也灭了,还有他大孙子,脑袋被割下来了……” 阿云轻一蹙眉,看那表情,显然有些吃惊。 我怕她担忧,就赶紧把话题岔开,问荷花咋样了。这也是我最关心的问题。 阿云叹了口气,道:“她呀,男人还那样,半死不活的,不过自上次你叮嘱过我后,我隔三差五地就去趟,放下些钱,她的生活也好了起来,不用再出去要饭了。” 我听了,稍舒了口气,又问道:“那,她没来过这儿吗?” 阿云道:“我跟她说过,没事最好不要来,这地方人多眼杂,啥样的东西都有,不过......” 她说到这儿,怪异地看了我一眼:“我每次去,她都会问起你。” 我晕,阿云不会是看出我和荷花的关系来了吧? 我脸一热,忙道:“我,我们就是……我给她捉过狐仙,她一直感激着,还有她男人宋郎中给我三爷治过病,所以,我们和她家关系一直就很好。” “噢……”阿云点了点头,“这样啊,怪不得我每次去,她都要问你,眼圈也红红的,而且,精神还有些恍惚……” 啥?我心猛地一紧,吃惊地瞪大了眼。 阿云忙道:“没事,许是整天在家,心里考虑多了吧,我劝了她几次,精神好多了。” 我心里一酸,紧咬住了嘴唇,脑子里又映出了荷花那张憔悴瘦削的脸颊,和那凌乱枯黄的长发。 我不知道阿云说的“好多了”是不是在安慰我,心里暗下决心,今天一定要去看看她,要她好好活着,等我。 “姐,我三爷……要几个火烧。”事情都问明白了,我也不敢在这耽误工夫了,回去还要找荷花。 阿云看着我,道:“你三爷,还好吗?” 我点了点头:“嗯,挺好的,要你别挂念,说等有机会再来看你。” 阿云眼里掠过了一丝欣慰,便领着我来到前屋,包了十几个驴肉火烧和一块驴肉,又用一个瓦罐盛了汤,找了个篮子让我挎了,出了门,来到街上。 阿云站在门口,冲我喊道:“回家跟我表舅妈代我问个好,把肉汤再热热喝,你以后别再跟那帮混子赌了,这么大了,也好找个媳妇了,知道了吗?” 我转头道:“知道了,姐,回屋吧。” 我们说话的这空间,我瞥见隔壁店铺里一个人站在窗户边,透过缝隙往外瞅。 你娘,比特务还尽职呀。不,其实他们就是特务。 出了小王庄村口,我装作不经意地回头望了眼,见没人跟上来,就急急向北走去,路过宋家庄,远远眺望了几眼,犹豫了一下,心想还是先把饭送回那个停尸屋,跟三麻子汇报了这边的情况再找荷花吧,那样时间会更充裕。 刚往前走了几步,又一心思,不对呀,三麻子呆在那尸屋里也没人打扰,更不敢出来露面,而且,而且趁着这瓦罐里的肉汤和火烧还热乎,干脆先去荷花那儿,给她放下点,再回尸屋也不晚。 我想到这儿,心一横,又转身大步向宋家庄走去…… 第二百一十六章又诈了(1) 因为是冬天,戴着狗皮帽子,把大半个脸遮住,在进村的时候虽然有些乡民凑在屋檐下唠嗑,却并不认得我。 我穿过半条街,来到荷花家门口,没有喊,而是直接推门,不料,门却从里面关着。 还没起来?我蹙了下眉,想拍门喊人,可又不愿惊扰四邻,因为我毕竟心里是虚的。 遂望望墙头,看看街上没人,便挎好篮子,一个蹿跳伸手把住了墙顶,一个蹬腿坐了上去,接着跳进了院内。 “嫂子……”我叫了一声,因怕邻居听到动静,没敢放开嗓子。 屋里没人应答。难道还在睡觉? 我心里嘀咕着,走到屋门口抬手推门。 晕,里面也是关着的。 我又轻叫了一声,还是没任何动静。 只好走到卧室窗户前,想瞅瞅荷花起来没。可窗户被用破油纸啥的封住,望不见里面。 我又轻轻拍了几下窗户,侧耳听听,里面还是没任何动静。 这时候,我心里毛了。难不成她熬夜嗷的太困,睡沉了? 我不再叫,而是来到屋门口,从屋檐下找了把镰刀,伸进门缝里轻轻拨了几下,门闩呱嗒一下开了,我推门而入。 屋里黑乎乎的,灶台上也没热气,锅洞里更没烟火。显然还没起来做早饭。 我心里顿时跳了起来,难道荷花也病了?要不,她可是个勤奋的女人呀。 我几步走到房门口,又轻轻敲了敲门,里面还是没反应。 又一想,反正宋郎中是个植物人了,我也不必这么避讳了,就硬着头皮,推门一步闯了进去。 “嫂…….”我刚叫出一个字,一下子愣住了,因为,我看见炕上有一个歪倒的凳子,荷花正吊在屋梁上。 我脑袋轰地一炸,嗷的一声,扔下篮子飞窜上了炕,一把抱住了她的双腿,伸手把套在她脖子上的绳索硬生生地拽断。 荷花软软地伏在了我的肩上。 “荷花……”我哭喊着急三火四地把她平放到炕上,用少的可怜的急救知识奋力救急起来,先是压胸,人工呼吸,连拍带打,经过了疾风暴雨式的折腾,她终于轻轻“啊”了一声,缓回了气,有了鼻息。 我娘,惊死我了! 我擦了把脸上的汗,这才感觉炕上震凉,应该昨晚也没生火吧,遂盘腿坐着,把荷花抱在怀里,用体温暖她。 她枯黄的长发挽着很齐整的发簪,苍白的脸上没有半点污垢,眼眉也描的很到位,眼睛紧闭着,高挺的鼻梁,失血的有些发白的嘴唇,微微翘起的下巴,白皙的脖颈处有一道瘀紫的绳痕,衣服虽然有些破旧,但非常干净,鞋子是自己做的,应该是第一次穿。 她,也许早有了这种心思了吧,唉,荷花呀,你怎么能走这一步呢。 我鼻子一酸,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突然又想起了宋郎中,忙回头,惊见他直挺挺地竖躺在炕头上,盖着被子,双脚也穿着新鞋子露在外面,而他的脸上竟盖着一张黄草纸。 啊?我惊讶地瞪大了眼,又一次懵了。 这,这…… 我娘,这该咋办呀,幸亏我来的及时,要不荷花也没了。 我紧紧搂着她,轻轻摇晃着,喃喃地叫着,像怀抱着一个孩子在哄。 “荷花,我是郭子呀,我回来了,咱……我再也不走了,和你相伴到老……”我说着,泪水簌簌地流下来,滴到了她的额头上,一点,两点……像绽开的花朵,我低头用嘴唇轻轻低抿着,心里苦的要死。 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呀,我若不帮三麻子那个杂种,宋小宝就不会死,郎中也不会偏瘫,他们的日子还会过的好好的,而现在…… 我深深地自责着,愧疚着,泪水也源源不断地流着,不知不觉,竟把荷花的脸打湿了,一滴泪水落在她的眼上,她轻微地蹙了下眉。 我忙抬手去拭,她竟慢慢睁开了眼。 “荷花……”我又惊又喜。 她空洞地望着我,渐渐的,渐渐的,眼里有了水雾,轻启嘴唇,喃喃地问道:“你,你是郭子吗,难道你也来了……” 我忙点头:“嗯,是我,我就是郭子……” “哦,”她羸弱地叹了口气,“这么说,你早来了,怪不得我等你,等你,一直等不着,原来……” 她说到这儿,两行泪水夺眶而出,汩汩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来了就好,再也不会走了,是吧?也走不了,嘻嘻……” 她的非常怪异地笑了一声,眼睛直直地望着我,不动也不眨。 我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懵了,她,她这是咋的了?难道以为自己在阴间了吗,还是精神真的出了毛病? 我心里忐忑着,用手轻轻拭着她脸上的泪水,鼻子一酸,又忍不住一咧嘴,旋即死死咬住嘴唇,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荷花,咱吃饭吧。”我轻轻说了一声,刚想放下她,准备下炕去找那篮筐,她却紧紧搂着我的脖子,跟孩子似的,生怕丢下她不管。 没办法,我只好抱着她,偏腿下了炕,见篮筐在地上并没歪倒,瓦罐里的汤虽然溅出一些,但还没倒掉。 我一手抱着她,弯腰提起篮子,坐到炕沿上,掀开瓦罐盖,见里面有一个汤勺,这是细心的阿云给三麻子准备好的。 我舀出一匙汤,凑到嘴边试了试,不烫,热乎乎的正好,就送到荷花嘴边,像哄孩子似的,轻轻呵护着,一匙匙地喂她喝了,又吃了两个肉火烧,她的脸上才有了些血色。精神似乎也好了不少。 当荷花知道自己没死,我也没死,而是活生生地在她面前,遂禁不住偎着我又呜呜地大哭了一场。 等她心绪平静下来,给我讲了因由。 原来,自我走后,阿云经常来接济她,她也不用再出去要饭了,给的钱也节俭着花,攒起来就还了别人的债。 日子虽然好过了,但整天守着一个近似植物人的丈夫,没有任何思想和语言交流,她的精神极度压抑,天天巴一眼望一眼的等我归来。 有时实在想疯了,就半夜五更的去村外野地里乱走,以排解相思之苦。 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我,她再没亲人了,她的性格也没阿云那么坚强,有时一个人呆在屋里就会出现幻觉,看见儿子宋小宝穿着西装革履,油头粉面地回来了,有时听到我叫她的声音。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空落落,恍惚惚地过去了,她也明显老了,不只面容,更多的是心理。 昨晚,久病的丈夫溘然过世,她的精神也彻底崩溃,在忍痛给他穿好衣服后,一人坐在炕上,对着孤灯,守着丈夫,坐到天亮。 她想了很多很多,脑子也记不住都想的啥,但只记着,她也要走了,一个人留在这世上,真的是非常孤独。 于是,她换上一身平时不舍得穿的干净衣服,穿上自己用破布缝的新鞋,找来根绳子,搬了个凳子,就上了吊……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来了,又一次救了她。 她说到这儿,眼里已没了泪水,只紧紧抱着我,身子抖的像风中的稻草,我知道,没了我,她还会寻短见的。 我心如刀搅,暗暗发誓,此生绝不再离开她,和她厮守一辈子。即使再和玲花在一起,相信她也会理解悲悯的。 我也说了自己离开她的日子里的经历,当然绝口没敢提其他女人的事。 她听了,又是一阵唏嘘。 那么,宋郎中死了,接下来也要守灵下葬了,这的明天。 咋办呢?这些事一个人是办不了的,何况还是在村子里,不给死人买口棺材,出个殡,是将被人耻笑并口口相传几十年的。 我想到了三麻子,他来也许会把这丧事办的体面一些,等给宋郎中下了葬,我们就带着荷花一起走,不管死麻子同意不同意,哪怕即使分道扬镳,我也要带上荷花。 我跟她说了自己的想法,又把身上的大洋全部掏出来放在炕上,要她先跟邻居报个信,要他们帮着操持操持。我回去跟三麻子商量下,会尽快回来,他若怕露面,那我就自己回来,等晚上他再偷偷来。 荷花应了,但又担心我像以前那样一去无踪影,就抱着我的胳膊迟迟不敢松开。 我心里一热,把她抱了起来,亲热温存了一会,叮咛说最多半个时辰就会回来,即使天打雷轰,也绝不再撇下她。 她这才恋恋不舍地把我送到门口,眼泪汪汪地目送着我走远…… 我心里发急,步子也快,出了村后,一路小跑,奔了四五里,终于远远地望见田野上那间小破屋了。 其时,已是日上三杆还冒头,估计差不多是上午九点多了吧,出来这么长时间,不知三麻子会急成啥样,还有……我晕,他让我捎的驴肉汤和火烧还忘在荷花家里。 这他娘的,见了他不挨骂才怪了。 可我也不能再回去拿呀,心想你先凑合着饿两顿吧,只要饿不死就行。 我硬着头皮往小屋奔去,突然,隐隐望见屋里出来几个身影。 我猛地一愣,一下子傻了,这,这不会是黄福贵的密探发现了三麻子藏身的地方了吧? 愣怔中,只见两个身影擒着三麻子就往路上走,而三麻子却一点反抗的动作都没,其实,他反抗也是徒劳的,只能多挨些皮肉之苦。 完了,我哀叫一声,一屁股砸在了地上…… 第二百一十七章又诈了(2) 我万没想到,一向神机妙算,精明无双的三麻子会被抓住。 大骇之下,一屁股蹲在地上,傻了。 我不敢上去救他,那样,我也会被逮住。而又不能跑,那样,也太不够意思了。 我就那么蹲坐在地上,瞪眼张嘴地望着他们向这走来,却一时不知该咋办,因为我知道,密探身上都是带着枪的。 而这时,三麻子也发现了我,惊喜之下连叫:“郭子,救我,快救我……” 我娘,能救的话还用你说呀?我忙站起来,扎撒着胳膊,看着擒着他的俩汉子,迟迟不敢上前。 “救我!”三麻子见我傻愣,火了,“你愣那干啥,快呀!” “他,他们有枪呀……”我无奈地急道。 武功再高,身手再快,几十米的距离下,你也快不过人家一颗子弹呀。 “有个屁,都是附近的村民……” 三麻子刚说到这儿,猛见一个汉子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脑袋上:“闭嘴,你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接着又抬腿踹了他的屁股一脚。 三麻子借机“啊”的一声,身子往地上沉去。 村民?我靠,我精神猛一抖擞,胆子忽地壮了,没枪还怕个鸟呀。 我晃着膀子就靠了前:“你们干啥这是,放开他!” 我咋唬着,紧握双拳,拧眉瞪眼的,摆出了一副混混样。 俩汉子见我身高体壮的,有些胆怯了,不敢硬碰,一个人大声道:“这老头把我家老爷子的尸体从棺材里扒了出来了……” “还把他的一只手砸烂了!”另一汉子紧接道。 “别跟他们叨叨,打!”三麻子挣扎着喊道。 那俩汉子一愣,不等他们有所准备,我便狂吼着一个蹿跳飞身扑过去,“咚”的一拳打中了一个人的面门,随着一股血雾喷出,那汉子连哼没哼就飞身跌了出去,“咣”的一下子,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冻硬的田地里,死了。 另一汉子一看不好,大叫着拔腿就跑,我哪敢放了他?急追上去,飞起一脚踹中了他的后背,那小子惊叫着一头扑在了地上,连连抽搐了几下,也不动了。 “快,把他们拖进那屋里去!”三麻子坐在地上呼哧着,命令道。 我不敢耽搁,急三火四地把俩尸体连抱带拖地弄进了那间尸屋。 三麻子也跟着蹦了进来,可那屋门昨晚已被‘干尸’撞的粉碎,没的掩了。 没了门,这儿就不保险了,肯定会被过路的乡民发现破绽。 “三爷,咋回事,他俩咋进来了?”我急问道。 三麻子却一摆手:“别管这个,我问你,阿云那边有情况没?她跟你说的啥?” 这事我还忘了呢,便急急说了一遍。 三麻子脸色凝重起来,咬牙道:“那王八蛋,果然不出我所料呀,奶奶的!” 我见此,忙撺掇道:“三爷,那咱赶紧走吧,这儿也不是久呆的地方,我领你找个地藏起来,保证让他们找不到。” “哪儿?”三麻子诧异地望了我一眼。 “就是,就是宋家庄宋郎中家呀,”我有些心虚地道。 三麻子哦了一声,像不认识我似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眼:“哎,对了,我不是让你捎些肉汤和火烧吗?咋的了,你没带?” 我心里一咕咚,挠头吭哧道:“带是带了,这不……在小王庄村口,特务搜查,给,给没收了……” 三麻子一听,蹙了下眉头,无奈地道:“这他娘的,快两天没吃饭了,腿都直哆嗦。” 我心里暗暗窃喜,终于又糊弄了他一回。 不料,他忽然又道:“走,赶紧的!” “去哪儿,宋郎中家吗?好!”我应着,转身就提着他的胳膊往我背上拽。 三麻子手一扬:“去找死?先撤到外围去,再瞅机会进来。” 啥,啥?我一下子懵了。 这荷花还在家等着我呢,我若再不声不响地走了,那她非疯了不可,弄不好会紧跟着宋郎中而去。 我想到这儿,坚决地道:“不行,三爷,我实话跟你说了吧,这回就是死,我也要去荷花家,咱已经对不住人家了,她儿子死了,宋郎中昨晚也死了,荷花也差一点就上了吊,我,我……” 我说到这儿,禁不住哽咽起来,泪水也汩汩而出。 三麻子见我这样,阴着脸,沉吟了一会,低声骂了句,无奈地道:“大白天的,老子这样,怎么进去?狗多着呢,唉。” “那,那我先找个草垛把你藏起来,等晚上没人的时候再把你背进去咋样?”我问道。 三麻子悲苦地叹了口气:“咱他妈这是找死呀……” 我知道他是绝不愿冒这个险的,但因我已下了决死的心,他也没力改变了,我的脾气他也是知道的。 因为那头毛驴已吓瘫了,拽起来就又会哆嗦着腿跄倒,没办法,我只好背着他,跑了三四里路,在一个村外的一片草垛里把他放下,遮掩好后,便又急冲冲地返回了荷花家。 其时,天色已近中午,她家里出来进去的人也多了起来,都是乡邻。 宋郎中行医几十年,这点人脉还是有的。他的遗体也被装进棺材里,停放在了外屋迎面的北墙根下。 荷花见我回来了,忙把我拽进里屋,让我套上白大褂子,脑袋也缠满了白布,叮嘱说我是以娘家侄的身份来的。 眨眼就成她侄子,而且还不是亲侄子,这辈分,凑合着吧。 我穿好了孝服,跪在棺材边,低着头,以孝子的身份迎送来吊唁的乡民。 他们进门都是先哭喊一声,接着跪下磕个头,然后起身走人。当然还要放下点黄草纸,算是对逝去人的礼点吧。 我呢,不论谁进来,我都要跟着嗷嚎两声,跟着磕头,以答谢他们。 这样直到傍晚,家里才安静下来。 天色黑了下来,荷花也掌起了煤油灯,放在棺材前的一个凳子上。 昏暗的灯光映在墙壁上,光怪陆离的。 忙活了一天,我们也都累了。 她去外面关上院门,回屋用锅灶把早晨我带来的肉汤和火烧热了热,端到里屋炕上,让我吃。 我惦记着还在几里外的某个草垛里‘修炼’的三麻子呢,他都快两天没吃饭了,这又冷又饿的,不知能经受住严酷的考验不。 但这时候天刚黑,我也不敢去接他,就和荷花每人吃了一个火烧,喝了点肉汤,剩下的又放到锅里给他温着。 屋里,只剩下了我们两人,噢,还有外屋的一口棺材。 我和荷花坐在炕沿上,对着煤油灯陷入了沉默。 我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是对未来的忐忑?还是憧憬? 我轻声问了句:“你在想啥呢?” 荷花勉强咧了下嘴:“没……” 灯光下,她的面容更加楚楚可怜。我心下一颤,忍不住把灯往炕里移了移,身子挪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搂住了她。 “你真的会带我走吗?”荷花偎在我怀里,柔声问道。 我点了点头:“我跟我三爷说好了,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丢下你,生一起生,死一块死……” 荷花静静地听着,依偎着我更紧了。 我双手捧起她的脸,四目相对,把嘴唇慢慢地贴到了她的唇上。 突然,她身子猛一颤,挣开我,下意识地回头瞥了眼外屋的那口棺材。 她是顾忌尸骨未寒的丈夫。 我瞅了眼,见昏暗的灯光中,那棺材摆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是感觉有些诡异,棺材轮廓影在北墙壁上,遮了大半阴影,好像也有些变形。 我忙下去把房门掩上,站在炕下,抱住了她,俯身吻向了她的唇。 她迎合着亲了亲,小声道:“以后再……好吗,现在我,真的没心情……” 这个,我理解,应道:“嗯,别担心,我不做,只是......” 我说着,把手从她的衣襟下探了进去,她轻嘤一声,软软地仰倒在了炕上…… 就在这时,只听外屋“咣”的一声巨响,惊的我们猛地一哆嗦,她嗷的一声坐了起来,死死抱住了我。 我一手被她紧拽着,一步抄到房门边,大着胆子冲外面喊了句:“谁?” 外面没任何应答。 我心里暗暗紧了起来,把头慢慢靠近门缝,小心地向外窥望起来。 只见那口棺材摆在那儿纹丝不动,只是映在墙壁上的影子在不停地变换着轮廓的大小,似和一股肉眼看不见的势力在拼力纠缠,搏斗。 我头皮一阵发麻,又把眼光慢慢从棺材那儿,一点一点地向外移动,当我的目光触及到屋门的一刹那,脑袋轰地一炸,整个身子瞬间僵住了。 因为,那原本关着的屋门,竟……大开着,且,还在来回晃动…… 第二百一十八章又诈了(3) 这诡异的情景,令我整个毛发都炸了起来,不知是不是我和荷花的亲热,惹恼了宋郎中的鬼魂而出来作乱报复。 我忙闭上双眼,凝神想打开夜眼,但试了一下,因里外都有光亮,夜眼开不了。 “咋的了?”荷花悄悄凑到我的身后,抓着我的胳膊,惊悸地小声问道。 “没咋,门在动。”我尽量压制住惊恐的情绪,低声说道。 荷花一听,忙跟着伸头细瞅,突然,她抬手锤了我一下,娇嗔地道:“那不是风刮的吗,嘻嘻。” 一句话把我从局中踢醒,晕,我光往那方面想了,没意识到这一切都是风在作怪。 “那,屋门你不是关上了吗?”我仍有点疑惑。 她白了我一眼:“你啥记性呀,我不是只掩上的吗,你忘了?” 晕,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啥也不考虑了。 我脸一红,挠挠头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 既然不是宋郎中的鬼魂在作怪,那我就不用风声鹤唳了。 接下来,我和荷花说了三麻子的事,要趁黑去接他来。 荷花想了想,说,既然不愿跟人接触,背回来可以安排在地窖里。 我一听大喜,遂告别她,出了门,见街上没人影,也漆黑一片,便打开夜眼,沿街向村口奔去。 出了村,我沿路往北走了段璐,凭着记忆,在一片草垛里找到了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的三麻子。 闷头背着他就返回了荷花家,放在炕头上,借着昏暗的灯光瞅去,他脸色青黑,已哆嗦不成块了,当然也就顾不得骂我了。 荷花忙下去烧火暖炕,我也把放在锅里的肉汤和火烧端到了他面前。 其实,这顿饭他早上就应该吃到,那样也不至于冻饿成现在这副狼狈样了,嘿嘿。 三麻子哆嗦着吃饱喝足,盘腿坐在热炕头上,终于有了精神头,但却没训斥我,而是眯眼听着外面的风声,问坐在炕沿上的荷花:“妹子,郎中兄弟走的时候没交代个话啥的?” 我晕,一个近乎植物人,连话都不能说,还交代啥,这不给人添堵吗? 果然,他这么一问,荷花的脸色又暗了下来,低头摇了摇,没吭声。 “唉,郎中兄弟好人啊。”三麻子叹了口气。 话刚落,荷花不由低头抽泣起来。 我一看火了,冲三麻子道:“三爷,你说啥呢,人没了已经够难受的了,你还在这……” 我恨恨地白了他一眼。 本以为三麻子会识趣的闭上嘴。没想到他也火了,瞪着我,鄙夷地骂道:“你个兔崽子,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我跟荷花妹子说,你打的哪门子岔,赶紧下去守灵去,这一天不骂你,你还痒痒了呢,赶紧的!” 显然,三麻子对我有很大的意见,一是不听他的计划,硬到这儿来。二是本应该给他吃的火烧拿这儿给荷花吃了,虽然最后他也吃到了,但生生被我饿了他一天,也是够窝火的,问题这火还不能明着发出来,所以就想法来折腾荷花和我了。 荷花不明白他玩的把戏呀,还被他说哭了呢。 我赶紧拉着她来到外屋,跪在棺材前,低头闭眼不理他。 三麻子坐在炕上有火发不出,又心思事了。 他昂声道:“郭子,三爷今晚我再给你个选择的机会!” 啥,啥?你娘,你狗日的吃饱了撑的吧,要我选择啥? 我心里疑惑着,却不吭声。 三麻子见我不搭理他,也不怪罪,继续自言自语地道:“一,我给郎中兄弟守灵,你去睡觉。二,我睡觉,你在那守灵......” 啥?我听了,心里不由嘀咕起来,这家伙是不是还要给我下套呢,比如昨晚尸屋那样。 这乍听起来,应该是睡觉的合算,守灵的倒霉,可,这么明显的优惠条件让我选,是不是三麻子早策划好了啥计谋? 不行,吃一堑长一智,不能再上他的当了,宁可选守灵,也不选择睡觉,谁知道他在搞啥鬼。 我答道:“三爷,我年轻,还是我守灵,您老睡觉吧。” 三麻子一楞:“啥,你,你两天一宿都没睡个囫囵觉了呀,郭子,三爷知道你好心孝顺我,可我,不忍心你……” 看来我这选择还真选对了,死麻子估计我百分百选睡觉,不料我却反其道而行之,他傻眼了,呵呵。 我激动地说道:“没事,三爷,我能抗住,您早点休息吧。” 三麻子半天没吭声,看来他是被我这一击打懵了。 “那,好吧。”沉吟了好一会,三麻子才口气无奈地道,“你在那要好好守着郎中,他可是个好人呀,给人治了一辈子病,行善积德的,今晚可别被猫狗啥的冲了诈起来,那样就完了......” 我头皮一阵发麻,乜眼瞅了瞅近在咫尺的白森森的棺材,和那还没钉死的棺材盖子,心里不由虚了起来。 我气丢丢地转头冲三麻子道:“你瞎说啥呀,要睡赶紧睡,神神叨叨的,净啦些废话。” 三麻子见我烦了,又不吭声了,打了个哈欠,可能要睡了吧。 我和荷花对面跪着,彼此抬头望了眼,皆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荷花妹子!”三麻子在里屋炕上突然叫道。 我和荷花同时一愣。 “女人是不能守灵的,”三麻子道,“你也进来睡吧。” 啥,啥?我靠,三麻子这不是故意作我吗,撇下我这个小三,半夜五更地独守着情敌,谁听着都会感觉有故事呀。 我暗暗后悔自己不该选择守灵,但又一想,即使选睡觉,死麻子还是会变着法的折腾我,不定比这个更狠呢。 荷花被叫进里屋,坐到炕沿上,面朝外屋对着我,这样我们既能四目相视含情脉脉,又壮了胆,更能防止三麻子对她背后下黑手。 那老色鬼,啥事干不出来呀。 我正在心里得意着呢,三麻子却又道:“荷花妹子,把房门关上,棺材是不能冲着卧室的,否则肯定会出事,大不吉......” 啥?我一听昏了,这家伙不是在一步步逼我入绝境吗,我刚要发火,可又觉得他说的在理,似乎也是为了荷花好。 我若阻止,那他就有理由训斥我了。 三麻子催了两遍,荷花看着我,眼里透着无助的表情。 我硬着头皮道:“嫂子,关上门吧,我三爷也是为了咱好。” 荷花只好过来把房门关上了,紧接着,里屋的煤油灯也被三麻子吹灭了。 我晕,黑咕隆咚,孤男寡女的,这是要干啥?我不担心荷花,而是担心死麻子那个杂种,万一他把荷花弄迷糊了,那…… 我心里疑惑着,侧耳细听起来,不一会儿,里屋竟发出了鼾声。咦,是三麻子的! 这么说,他没动坏心眼子。 我这才轻舒了口气,对着棺材静下心来,眼光也不知不觉地开始细细打量起它来。 这棺材木质一般,做工粗糙,一看就不值几个钱。也不知是哪个木匠做的,反正不是我们曾住过的那家老木匠。 唉,宋郎中风光一世,最后却落的这么凄惨,这,都是我和三麻子那个杂种祸害的。准确地说,是我害了他们一家。 我若不跟死麻子透露宋小宝的身份,他也不会下手,郎中一家也就不会有此灾难了。 我越想越感到自责愧疚,心也越来越虚,不敢再‘研究’那棺材,而是把眼光移向了外面。 屋门敞着,院子里黑漆漆的,有风把啥东西吹的哗啦哗啦的,不过还好,没有狗猫啥的叫唤。 我收回目光,一时又不知放哪儿,更不能闭眼打盹,只好盯着棺材前的那盏长明灯看,心里琢磨着,等明天给宋郎中下了葬后,就带上玲花,跟着三麻子去‘外围’,我估计,今年冬天他是没机会再来济南府报仇了,正好可以和荷花休养生息段时间。 我就这么三琢磨两琢磨,突然感觉眼前一跳,竟看到那长明灯的火苗渐渐地放大,光圈涨到了盘子大小。 我以为看花了眼,忙眨眨,再瞅,这回看清了,光圈没大,而是,而是从灯芯里冒出了一个笔杆粗细的人形,看不清模样,但一直闪着光亮,随着火苗慢慢升起,被门口的微风吹着,忽忽悠悠地飘向了棺材盖子上落下。 那橘红色的小人在盖子上跳了几下,呵呵笑着,一头扎进了棺材里。 这期间,我脑袋里竟毫无恐惧感,更没任何反应,只是跪在那儿瞪眼张嘴地傻看,跟看戏一样,懵里懵懂地,直到那小人猛然进了棺材里,我才猛一愣证,一下子反应了过来…… 第二百一十九章又诈了(4) 那诡异的小人跳进了棺材里,我才猛然醒悟,一下子反应过来。 这,这特娘的是咋回事,我忙抬手揉了下眼,再细瞅那灯苗,火光如豆,也没刚才那么大的光圈了。 难道是刚才看花眼了?不可能呀,年轻轻的,不老也不花,更没人打扰,一直关注着呢,不会是幻觉。 我心里不由忐忑起来,伸头望望那错缝的棺材盖子,也不敢扒拉开瞅里面呀。 侧耳听听,棺材里也没啥动静,就自己安慰自己,权当做了个梦,只要没事就好。 话是这么说,可毕竟骗不了自己呀。只好不再看那棺材和长明灯,而是低头瞅着地面,耳朵紧张地倾听着周边发出的任何声响,以便随时准备应付。 好在,这是初冬季节,鸟虫啥的都没了,自然也没啥怪声,只是,外面凛冽的小北风不时吘吘几声,令我有些心揪。 就这样,大约过了半个多时辰,怪事一直没发生,我紧绷的神经也就疲了,眼睛闭着,迷迷糊糊地打起盹来。 睡梦中,看到院子里好像有人影,不多,只有两个,一个人通身雪白,另一个人通身炭黑,手里皆拿着粗大的铁链,在院子里伸伸缩缩地往屋里指点着,说着什么。 咦?这不就是老辈人说的阎王殿里的“黑白无常”吗?他俩来干啥?逮宋郎中?可他昨晚就已经死了呀,他们还来叨叨啥? 我心里正疑惑着,只听那白无常说道:“咱是不是走错了门了?这家昨晚已经逮走了一个......” 黑无常道:“应该没弄错吧,本来要逮俩的,可不知咋的,刚到村口,那女的又忽忽悠悠地跑了回来……” 原来,他们是要来逮荷花的?我不由大怒,嗷的一嗓子,忽地站了起来,猛然醒来,却还跪在那儿,忙查看周边,灯光如豆,门外漆黑,啥也没有。 我靠,这梦做的,真不是时候呀。 我不敢再睡,只有强打精神,准备熬到天亮,当然,在黎明前,还要把三麻子那个杂种送到地窖里去,暂避众人眼。 就在这时,忽听里屋传来一个女人的嘤嘤的哭声。 我脑袋轰地一炸:荷花?她,她哭啥? 我猛又想起了三麻子,这个畜生,肯定是趁着荷花睡熟的工夫把她糟蹋了。 我热血冲头,忽地站起来,一步抄到房门口,大声道:“荷花,你咋的了?开门!” 说着,抬腿踹了房门一脚。 里面没有应答,而是又突然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声音好似猫叫,也好似荷花挣扎绝望时发出的,我心里咕咚一下,咣地一脚把门踹开,狂吼着冲了进去,扑身就要向想象中在炕上滚成一团的黑影动手。 不料,我却一下子惊呆了,因为,借着外屋投进来的昏暗的光亮,我看到荷花和三麻子,炕东头一个,炕西头一个,一动不动,仍在沉睡。 咦?不,不对呀,刚才明明听到荷花在嘶吼挣扎,这…… 我愣住了,扎撒着手,看看沉睡的荷花,又瞅瞅鼾声正浓的三麻子,一时迷糊了。 难道我的耳朵和眼睛真的出了问题,产生了幻觉? 我抬手挠着头发,极力让自己清醒起来,又用力用指甲掐着头皮,痛、麻,这些都证明自己不是在做梦。 那…… “咯咯……” 我正纳闷着,忽听身后传来了一阵奇怪的笑声,脑子里立马闪现出那个灯火小人的模样。 身子猛地一紧,转头看去,灯光中,没有任何异影,棺材也纹丝不动。 这,应该绝对不是幻觉了,除非我整个人成了神经病,否则在没任何精神打击和*激的情况下,连续发生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能说明,这儿的整个空间变异了。 我头皮一阵阵发炸,身子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忙用力推三麻子:“三爷,三爷……” 三麻子嗯哼一声,并没醒来。 我又拍了他一下:“三爷……” 这次,三麻子忽地坐了起来:“啥?” “有,有人在哭,还笑…….”我说着,下意识地又转头瞥了眼那具棺材。 三麻子蹙了下眉:“在哪儿,我咋没听到呢?” 他也伸头望了眼外屋,啥也没有,更没任何动静。 看来,三麻子这回没和昨晚那样懈怠,而是有所警惕了。 不过,我们说话的这空当里,那种诡异的声音和影像确实再没发生,我又伸头瞅了瞅荷花,她侧卧在东炕头,面朝墙,睡得很香,我爱惜地轻轻抚了下她的腿,对三麻子道:“三爷,你睡吧,不过我是真听到也看到了怪事,你醒睡点就行,一有动静赶紧起来。” 三麻子哦了一声,又仰身躺下了。 我掩好房门,又回到棺材前,跪在那儿,因为一连串的诡异惊扰,我半点睡意都没了,脑子愈发清醒。 不一会儿,里屋的三麻子又发出了轻轻的鼾声。他这一睡死,我心里又稍微紧张起来。 突然,我隐隐听到了一阵“咕噜、咕噜……”的怪异的声响。 那种声音,好似一个人喘气不顺溜,憋在嗓子眼里那种难受的感觉。 咦?这声音,咋这么耳熟呢,好像在哪儿听到过。 我蹙了下眉头,边听,边仔细在记忆里搜索着,猛然,我想起来了,这,这不是我上次来荷花家,宋郎中对我发出的那种咕噜声吗? 我脑袋轰地一炸,也终于听到了声响的来源——那棺材里! 我娘,我不敢惊炸,而是慌忙起身,一步窜到卧室门口,一把推开门,不等喊出声来,只听身后“咣”的一声巨响。 “三爷……”我惊喊着一头扑了进来。 几乎与此同时,三麻子也忽地从炕上坐了起来。 “呜呜~~~~!”一阵熟悉而又陌生的嘶吼震得整个屋子都颤抖起来。 我一个蹿跳飞身上炕,下意识地转头望去,惊见宋郎中瞪着一双赤红的牛眼,咆啸着从棺材里一弹而出,舞着双臂向里屋扑来。 “救我......”我惊栗着一把把荷花的身体拽进炕头,顺势一脚又把三麻子踹到了炕沿处。 三麻子猝不及防,“嗷”的一头差点栽下炕去,就在这时,宋郎中已狂吼着扑了进来,劈手就抓向了三麻子。 “救我……”危机之中,三麻子又向我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求救声。 完了,完了! 在跟诈尸历次较量中,我从没听见三麻子说出过这话,从来都是我这么喊他,而现在……这说明,他也没辙了。 这他娘的咋办呀,我昏了,眼见三麻子被宋郎中一把拽下了炕,眨眼又冲我扑来。 显然,它是单独冲我来的。 我哭喊着抄起被褥,蒙头砸了过去。 这也是人在极度惊恐和无奈中下意识的一个动作,跟落水之人狂乱抓摁救他的人一样,拼尽最后一根稻草,直到玩完。 郎中被我扔的被褥砸在脸上,瞬间被蒙住,忙伸手乱扯。就在这一刹那,忽听三麻子大吼一声,一个飞窜从地上跳了起来,连被褥带诈尸,一下子死死抱住,大喊:“打,打,快打!” 话刚落,只听“咔嚓”一声,厚厚的被褥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生生撑开两半,三麻子也惊吼着飞了出去,咣的一下撞在了后面的墙壁上。 几乎于此同时,我也出手了,这出手是跟那被褥撕裂同一时间,分秒不差,等我发现三麻子飞窜,诈尸从被褥里伸出头来的时候,想停手也来不及了。 “咣”的一声巨响,我整个身子扑在了诈尸的身上,他也是猝不及防,被重重地砸倒在地,手脚也被被褥束缚住了。 两两相撞,电光石火间,我哪敢给它半点出手的机会? 我在倒地的瞬间,一拳击中了它露出被褥的脑袋,只听“噗嗤”一下,其半个脑袋被我巨大的冲击力击了个粉碎,脑浆喷了我一脸。 脑袋虽然没了,但他被被褥束缚的四肢仍在拼命撕挣,我没头没脸地手脚并用,站在它身上拼命猛跺它的身体及四肢,一阵阵“咔咔”的惊悚瘆人的骨裂声过后,它终于丧失了反抗能力,彻底地瘫在了地上,成了一堆死肉。 直到这时,三麻子才从墙旮旯里爬起来,惊悸地连声问道:“咋样了,咋样了,骨节都碎了吗,别让它再反起来……” 我呼哧道:“碎了,脑袋也没了。” 三麻子哦了一声,心有余悸地道:“真特娘的……” 他扶着墙站起来,借着外屋透来的灯光,皱眉观察着我脚底下的诈尸。 而一直躲在炕头上,早已惊懵了的荷花,这时才醒悟过来,嗷的一声扑在炕沿上大哭起来。 三麻子大怒,骂道:“嚎啥嚎,还不都是你俩闹下的这事?宋郎中尸骨未寒,你们就在他面前瞎日捣,你当鬼魂是好欺负的?人在做,天在看……” 第二百二十章风雪夜归人 我晕,这家伙道貌岸然地,说的似乎有些道理,可…… 我脸上挂不住了,估计荷花更会羞得要死。 三麻子呀,三麻子,你狗日的说话咋这么黑呢,一竿子戳到底,让我俩情何以堪? 我忙转移话题,粗声道:“三爷,咱现在咋办?” 三麻子气丢丢地:“人都踩碾了,还能咋办,赶紧拾掇棺材里去,给他磕几个响头,烧几张纸钱,念叨念叨赎个罪,我就没见你们这样的……” “行行,别叨叨了。”我烦躁地一挥手,蹲身兜起宋郎中的尸体,来到外屋,放进棺材里,又用那幢破被褥蒙住他,心思心思,干脆把棺材盖子钉死了。 而后,我和荷花一起跪着磕了几个头,烧了些纸钱。 我又找了脸盆,把脸上衣服上的污秽擦洗干净了,转头望望外面,天色竟已发白了。 你娘,两天两宿没睡了,脑袋不晕乎才怪。 接着,我又把三麻子背进了地窖里,以避开白天的闲杂人眼。 这些事忙完,天已大亮,荷花又帮我穿好孝服,去开了院门。她做了点玉米糊糊,我俩热热的喝了,就又跪在棺材前,烧着纸钱等乡邻来帮忙。 日上三竿,乡邻陆陆续续地来了,荷花烧水递烟地伺候了他们,看看近中午了,众人便齐声哈号的起棺去下葬。 因女人不能跟出门,荷花就连滚带爬地跟到院门口,凄厉无助的哭嚎声,让不少看热闹的老少妇孺都心酸的直抹眼泪。 我见她羸弱的身体在地上跌跌爬爬的,心里更不是滋味,唉,可怜的女人,这都是被我和三麻子那个杂种害的呀。 出完殡,已是下午日头偏西了。帮工们拿着应得的钱各自回了家,空荡荡的屋里就只剩下了我和荷花。 按说,大白天的,还不到吃晚饭的时候,更不到睡觉的点,但我实在累困的睁不动眼了,便跟荷花说了几句,倒在炕上就睡死过去。 一觉醒来,睁眼一看,见荷花盘腿坐在炕上,面前守着一盏煤油灯,在默默地望着我发呆。 忙一骨碌坐起来,朝窗户外望了望,不知啥时,天色早已黑严了。 “醒了?”荷花望着我,柔声问道。 我嗯了声:“现在啥时候了?” 她想了想,道:“应该快半夜了吧。” 我晕,睡了这么长时间?我突然又想起了三麻子,问她,她羞望着我,抿嘴道:“还在地窖里,先前他要出来,我说家里还有乡邻在,要他先呆会,主要是怕他出来你又不能睡觉了……” 她这话令我心里一热,感觉火炕也暖暖的,显然是她用柴火烧炕了。 我悠然生出了一股热辣辣的柔情,痴痴地望着她,昏暗的灯光下,她的脸庞是那么清秀,那么富有韵味。 我问:“院门关上了?” “嗯,天刚黑就关了,屋门也关上了。”她迎着我炽热的目光,柔柔地道,“你没睡醒的话,再睡会吧。” “你呢?”我问道。 她摇了摇头:“我睡不着,也习惯了,以前,整夜整夜的这么坐着,想心事……” 她说到这儿,眼圈红了。 “没想我吗?”我不愿让她沿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那样会更忧伤。 她白了我一眼,脸上有了笑意,道:“想你干啥……” “你说干啥!”我坏坏地笑着,伸手把煤油灯端起来,挂到了墙壁上,借着身子下落,一把抱住了她。 她稍一扭捏,就紧紧抱住了我,两片嘴唇也贴了上来。 夜长灯黄,孤男寡女,暖烘烘的火炕上,久违的熟悉而又陌生的气息浓浓地包围住了我俩…… 好久好久,我们才喘息着,相拥着,归于了平静。 “感觉好吗?”我逗她道,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她啥感觉。 “你呢?”她并不答,而是柔声问我。 “我?”我脑子一闪,坏道,“还想……” “啊?”她突然嘻嘻笑道,“不要命了吗你。” “怕了?”我得意地问道,用手捏了她的屁股一下。 “怕你不成?嘻嘻……”她掐了我的胳膊一下,毫不示弱地道。 我们这么嬉闹了一会,又想起三麻子还在地窖里,就穿好衣服,我去西屋那儿,下到地窖里,准备把三麻子背上来。 在地窖里虽然不知道日落天黑,但三麻子会算计时辰呀,他极为不满地道:“这都啥时候了,咋才来接我?” 我吭哧道:“上面一直有人在玩,老不走……” “狗屁,你糊弄鬼呀,是你俩在玩吧,看你小子年轻轻的不学好……” 三麻子嘟囔着被我架了上来。 一见到荷花,又黑脸道:“你们在火炕上搂抱着日捣的舒服,我特么在冰窖里冻得直哆嗦。” 荷花的脸色唰地红到了脖子。 我顶道:“这不是怕你被人逮着吗,好心你却当驴肝肺,以后爱咋咋的,死活我们也不管了。” 被我这么一堵,他不吭声了,坐在炕头上哆嗦了会,青黑的脸色也渐渐有了红润,心情也好了些。 他用平和的语气冲荷花道:“妹子,你下去烧点水,我渴的嗓子都快冒烟了。” 荷花应了一声,下炕去外屋忙活起来。 三麻子朝我使了个眼色,把房门掩上,招招手让我凑到他跟前,小声道:“等会天快亮的时候,你把她送到小王庄阿云那儿去。” 啥?我一愣,疑惑地看着他:“送那儿去干啥?” 三麻子眯眼道:“你以为咱们带着她方便吗?” 我娘,他这是要让我甩了她,不,绝不能! 我坚决地摇了摇头:“不可能,真的,三爷!” 三麻子见我如此坚定,竟一反常态地没有发火,而是慢声细语地分析起了原因。 一:我们自己现在都居无定所,到处流窜,若带着她,会受更多苦。 二:在这个寒冷的冬季,我们下一步计划是先回到大青山去,在大妮子二妮子家养精蓄锐,以便来年寻机会再战,若把荷花带去,那我们,包括大妮子二妮子家,能有安顿日子过吗? 三:而如果让荷花到阿云那儿,两个女人作伴,说话拉呱的,日子也不会寂寞,更比跟我们在一起安逸、恬淡,不论对她还是对于我们,是最好的选择。 咦?这死麻子,说的还挺有道理呢,我眨眨眼,又仔细琢磨了一下,竟没有了反驳的理由。 “爱一个人,就要让她幸福,”三麻子叹了口气,“咱也不是要把她扔掉,而是先让她呆在那儿,等有机会再把她接出来。再说,两个女人在一起也不寂寞,更重要的是,有阿云在,那个姓黄的和那些狗,是绝对不敢动她的,明白了吧。” 我点了点头,不过,送荷花去阿云那儿的理由,我是明白了。可,又一个问题又来了:他为啥说黄福贵他们不敢动阿云?难道阿云有啥背景使姓黄的惧怕?还是阿云跟黄福贵有啥关系?比如亲戚啥的。 我张了张嘴,几次想问三麻子,但又觉得问了他也未必会说,就又把话咽了回去。 接着,三麻子又让我去外屋跟荷花沟通,荷花乍一听,反应自然强烈,但照着三麻子劝我的因由和道理也跟她分析了一遍,当然绝口不敢提那大妮子和二妮子的事。 荷花听了,情绪也渐渐稳定下来。最后叹了口气,紧盯着我,问道:“真的吗,你可别骗我,要不……” 她说到这儿,眼圈唰地红了。 我紧紧楼主她,赌咒发誓说,若有半句假话,天打雷轰。 就这样,天色微明的时候,我就把荷花送到了小王庄村口,隐隐望着她进了村,在阿云店铺门口停下,不一会进了门,这才颇有些失落地返回了荷花家。把她家的屋门、院门都锁了,背着三麻子踏上了去大青山方向的路途。 我们在荒野上走了一天,大约赶了七八十里路,估摸着逃离了黄福贵的势力圈子,才松懈下来。 路过一个小村的时候,三麻子让我进村打听着买了一头毛驴,这样,我们又走走歇歇地赶了三天路,傍晚的时候终于到达了起伏连绵的大青山区。 其时,已是农历冬月下旬,山区的雪有一尺多深。 我们沿着小路,进入了那个大山坳后,三麻子又特意叮嘱了我,见到老太太和大妮子她们,就说咱这趟买卖赚了不少钱。 我一愣:“三爷,不对呀,那,那咱赚的钱呢,她们若问咋办?” 三麻子一瞪眼:“鬼子抢去了!” 我靠,一句话就能把牛皮圆起来。我忙点了点头,牵着毛驴,沿山谷深一脚浅一脚地继续往前走。 这样又走了七八里路,终于望见了前面小溪边的几处草屋。 我心里不由激动起来,大约有一个多月没见到大妮子和二妮子了,久别胜新婚,干柴起烈火,今晚,又得鏖战数次才能彼此败火尽兴。 大妮子皮肤略黑,但身材丰满结实,二妮子皮肤白,身材也柔软,像团面…… 我心里美美地想着,牵着毛驴跋涉到了老太太家院门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隔着低矮的院墙望了望茅屋烟囱和窗户。 咦?烟囱咋没冒烟呢,按说这大冬天的,又是做晚饭的时候,她们咋没烧火?还有,窗户里也没灯光,屋门却开着,不,准确地说,只有一扇门耷拉在门框上,而另一扇门却横落在屋檐下。 院子里厚厚的雪地上,也没一个脚印,显然,这里应该好久没住人了。 我心下一沉,脑子里冒出了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娘仨呢?走了?还是…… “三爷!”我困惑地转头喊了三麻子一句。 他骑在驴背上,望着这几间黑洞洞的,破败的茅屋,也是一脸茫然。 “郭子,”三麻子脸色渐渐黑了下来,“你进去看看……” 第二百二十一章反了吧(1) 当我们千辛万苦,跋涉几百里,终于回到了大山坳里的大妮子家时,却惊愕地发现,这个家的人没了。 我满腹疑惑地推开院门,踩着院子里厚厚的积雪,来到屋门口,惊悸地往里望了望,黑乎乎的屋内,乱糟糟的给人一种家破人亡的凄凉的感觉。 我闭上双眼,凝神打开夜眼,随着渐渐清晰起来的景象,我小心翼翼地抬腿进了屋。 迎面灶间里,高粱秸秆编成的锅盖落在地上,且已被人踩碎,灶上的那口铁锅也破了个大窟窿。显然,这里曾遭遇过一次洗劫。 我皱着眉头来到东屋,见炕上被褥没了,席子也没了,土炕也塌了一个黑乎乎的大洞。 难道大妮子她们的尸体被塞进炕洞里了? 我头皮一阵发麻,大着胆子趴到炕沿上,伸头往窟窿里看去,只见几块土坯断裂在炕道里,周边没有被移动的痕迹,这应该是被重物踩踏或压塌的,也就是说,尸体没有在里面。 我稍松了口气,又来到西屋,这儿是一铺大床,也是曾经我和大妮子二妮子共枕的房间。 床上的被褥也没了,但大木床却完好如初。 这他娘的,若说遭抢劫吧,家里也没啥东西可抢呀,抢人?那咋连老太太也抢去了? 我瞅着空荡荡,乱糟糟的屋子,百思不得其解。 出了屋,来到院门口,见三麻子仍骑在驴背上,拧着眉头在思考啥。 “三爷,完了……”我说出这句话,无力地蹲在雪地上,泪如雨下。 我不知道这儿发生过什么,只知道,这个寒冷的冬天,我们要另寻栖身之地了。 三麻子并没应答,而是嗓音沙哑地道:“郭子,去那几家看看有人没,有人的话,问问这儿的情况。” 我应了,用袖子擦了把脸,急急向远处的一个院落奔去。 大妮子家跟最近的邻居差不多有五六十米,且隔着一条沟壑还有些灌木。 我呼哧着来到那邻居院门口,透过院门,见屋子窗户有亮光,心下不由一喜,看来这儿没遭受过大洗劫,只是大妮子家不知啥原因出了意外,但愿她们母女没生命危险吧。 我在门口喊了几声,里面没应,灯光也灭了,又试了下门,关着。 正想再喊,屋门突然打开一条缝:“谁?” 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在山里居住,又都是猎户,他们的警惕性都很高,不用看也能猜到,他的枪口已伸了出来。 我忙喊道:“大叔,我是大妮子家的亲戚……” 里面又没了动静。 很可能是在判断猜测我的身份,或透过门缝在观察院墙顶的动静。 我又喊道:“大叔,俺是山外的,和大妮子订过亲......” 这句话起了作用,只听屋里答道:“噢,好,你等会。” 接着,屋里又亮起了灯光,屋门开处,一个男人一手握着钢叉,一手提着马灯出来了。 来到院门口,他又问道:“这么晚了,你来干啥?” 我道:“路远,半道上又有日本人拦路,所以三走两走天就黑了。” 那男人哦了一声,打开了门。 微弱的灯光里,他大约有五十多岁,身材不高,披着狗皮棉袄,戴着皮帽子,一看就是个终年经受风吹日晒的农人。 “大叔!”我叫道,“大妮子家……” 那男子瞅了瞅我,道:“进来吧,屋里说。” 显然他有些顾忌。 我道:“还有我三爷,瘸腿,骑着驴在那边等着。” 我抬手指了指东面。 “噢,”男子顺眼朝东面望了望,因天黑,啥也看不到,就道,“那让他一块进来吧,只你们两人吗?” 我说是。 于是,男子(叫他猎人吧)在门口挑着灯笼,我去把三麻子接过来,一起进了他的家。 一进屋,一股暖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屋,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半大小子正拥着被坐在炕上,见我们进来,忙往炕头挤。 我和三麻子在炕沿坐了,猎人问吃饭没? 不等麻子开口,我说吃了,主要是不想麻烦他们。 猎人知道我是在撒谎,便让妻子下去用泥盘端上来几个热乎乎的红薯,我们也就简单客气了几句,捧着啃了。 猎人坐在炕下的一张凳子上,来回打量我和三麻子,见我们吃完,才又问道:“你们……” 三麻子一抹嘴,道:“老哥,俺和这小子是亲爷俩,这不快过年了吗,来想跟亲家母商量商量孩子......” 猎人点了点头,眼神黯淡下来。 “她们到底去哪儿了,老哥能知道吧?”三麻子问道。 猎人叹了口气,见我们确实不像歹人,就说出了大妮子一家三口的遭遇。 原来,半月前吧,新东家,也就是那个县长的小舅子,骑马和几个家丁陪着着两个日本兵进山打猎,也顺便视察下他的奴隶家的情况。 他们在山里溜了半天,打了些野味,就去了大妮子家,不知咋的,一家三口就被杀了。 他话刚说到这儿,他妻子插嘴道:“唉,你们不知道呀,当时我在家里,隔着这么远,就听见大妮子和二妮子家哭喊厮打,那叫声,现在想想都觉得可怜……” “别插话!”猎人瞪了妻子一眼,叹道,“等他们都走了,趁着天黑,我们就挑着灯笼过去查看……一进门,大妮子躺在冰冷的地上,身上没穿衣服,肚子被挑开了,二妮子和老太太在炕上,衣服都没了,浑身是血,就那么瞪眼张嘴地死了……” “二妮子的脸都被打变了形,血糊糊的……”猎人妻子补充道。 我听着,身上一阵阵发冷,手也不知不觉攥紧了,心里那个恨,真的没法形容。 我牙齿咬的咯咯响,恨不得立马去找那小舅子拼命,但也只是这么想而已,拼命是要有实力的,我们没有。 三麻子却一动不动,脸上也没啥表情,只叹道:“真是可怜……” “是啊,”猎人妻子接道,“老杨头家的嫂子,还有闺女,真是,心处可好了,我们邻居这么多年,没红过一次脸。” “别说这个了,”猎人显然不想再刺激我们的情绪,道,“我们连夜用铺盖啥的,把她娘仨送出去了,唉,人啊,不招谁不惹谁的……就这么个情况,老哥,你们也别太伤心,该回去忙啥忙啥,再说伤心也没用,人没了,咱活着的人,就得好好活着,你说是不……” 三麻子点了点头:“理是这么个理,不过,俺儿子......唉,那过了年再另寻亲事吧。” 我靠,都这时候了,他说这些话干啥,也显得太没人情了。 猎人夫妻见三麻子并不太伤心,也就劝了几句,再不吭声了。 这意思,是想让我们走。 三麻子挪着身子装作要下炕的意思,突然不经意地问道:“哎,老哥,你们新东家叫啥?” 猎人挠头想了想:“我去山外卖野物,听人说他叫啥‘滚地龙’?” “那是他的外号,姓赵,赵老爷,大名不知叫啥。”猎人妻子补充道,“老东家武扒皮那个家,他也接下了,听说还修了个炮楼,比武扒皮还厉害呢”。 三麻子哦了一声,叹道:“唉,有钱有势的,就是霸道呀,谢谢老哥嫂子。”他说着,转头看了我一眼,“走吧小子,这门亲是没了,唉。” 猎户见我们要走,就客气了几句,把我俩送出门,就回去睡了。 我和三麻子来到大妮子家院门外,我牵上驴准备驮着三麻子走。 “去哪儿?”三麻子问道。 我一愣:“不知道呀,我正想问你呢。” 他切了一声:“这冰天雪地的,去哪儿也没人留咱,暂且在这空屋里,陪老太太三口过一宿吧。” 语气平静而又无奈。 我们只好牵着驴进了屋,把门板啥的砸碎了,在屋里生气了一堆篝火,爷俩坐在火堆边,沉默无语。 我心里虽恨,但也不想说些废话,只能认了这灾。 三麻子烤了会火,看着我,淡淡地道:“郭子,你说咱该去哪儿?”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他都没主意,我更迷糊。 “这口气,你能咽下去吗?”三麻子眼里闪着复杂的光。 我心里一喜,难道他想为大妮子一家报仇?这也是我期望的,可凭我俩,连自己明天的死活都不知道,还想再去惹事杀人? 我脸皮一抖:“我也恨,可……” “咱们的安乐窝没了,你俩‘媳妇’没了,以后的归宿也没了……”三麻子低下头,自言自语地说着,猛然又抬起头来,“明天,你去武家庄探探滚地龙的情况,今年,若老天爷照应的话,我想在他家过年。” 啥,啥?我愣了,在‘滚地龙’家过年?这家伙,是不是还要装神弄鬼地去糊弄那个比武扒皮还黑的恶霸呢? “他带着鬼子祸害了咱的家,断了咱以后的退路,杀了咱的女人……”三麻子咬牙一字一句地道,“咱也要让他尝尝这个滋味……” 火光中,他额头的青筋露了出来,且在不停地跳动,这种情况,我第一次见。 第二百二十二章反了吧(2) 青山县长的小舅子“滚地龙”陪着俩鬼子奸杀了我的俩‘媳妇’,断了三麻子苦心经营的颐养天年的后路。 这个仇,我勉强能忍,因为我不想在此地丢了性命,玲花、荷花、“大花瓶”和龙种,哪一个我都放不下。 但睚眦必报的三麻子却忍不了,为了一头毛驴他都能把人家灭了门,何况现在把他后半生的归宿地都端了的大仇呢。 我听着他说完,看着他额头上的青筋也渐渐隐了下去,知道他的愤怒又归于了平静,就道:“三爷,我们这次还像灭武扒皮那样灭他们吗?” 如果这样,就得心应手的多,再说地形也熟悉,估计没啥太大的危险。 三麻子摇了摇头:“不一定,看情况吧,明天你去西边那猎户家问问,他有啥猎物没,咱买下,然后你装作‘滚地龙’的佃户,去他家送野味,顺便摸摸情况,看明白了他们有多少人,布防的咋样,回来告诉我就行。” “可……”我想了想,为难地道,“我若被他们识破身份咋办?” 这个真有可能,起码他们会怀疑我的身份,然后抓起来一审,或认为我就是冒充他的佃户,直接砍了头,都在情理中。在那个年代,那种有势力的恶霸,杀个人跟宰只鸡差不多,人命如草芥啊。 三麻子想了想,似乎也觉得没百分百的保险,就看着我,反问道:“那你说你咋去?以啥身份?” 我晕,我能想出来,还问你?我愣怔地看着他,无言以对。 按说去恶霸家里,最好的身份是鬼子兵,可,我也不会说日本话呀,想糊弄他们?门都没有。 再说我们也没鬼子皮…… 唉?我眼睛猛地一亮,三麻子会几句日本话呀,若他去……当然,问题还是没身鬼子皮。 不管他,先提出这个想法来,看看他有啥办法去弄。 我把脸皮一抖,道:“三爷,你会说几句日本话,若再穿上身鬼子皮,那就好了,他们肯定会把咱当祖宗供着……” 三麻子嘴一撇,刚想骂我,眼睛却又忽然一亮,眉头蹙了蹙,脸上竟露出了一丝隐隐的笑意。 我靠,难道我的话把他说动了心了?这也有可能,毕竟我跟着他混了一年多了,耳濡目染的,就是再傻,脑子也能开点窍。 “这个天,咱去哪儿弄鬼子皮呀,”三麻子叹了口气,慢慢地道,“不过,咱冒充个日本人有可能。” 我一听大喜:“咋冒充?” 低头看看我俩身上的破衣,刚鼓起的精神又瞬间没了,我们就是标准的乡下苦力人呀,穿着这么破烂,只会几句鸟语就想唬住那个见过世面的“滚地龙”?傻子才信。 三麻子呵呵一笑,道:“狼人,听说过吗?” 狼人?以前听说过,就是小孩被狼叼去养着,吃狼奶,啃生肉,长大就成狼人了,不会说人语,只会狼叫,咋的,三麻子想让我冒充那个去“滚地龙”家?那不死的更快吗? 我忙摇头:“我听说过,可要冒充狼人,你去,反正我不去。” “不是狼人,是浪人!”三麻子解释道,“就是二流子、混混一类的、或者说是亡命徒,咱中国人这么叫,可在日本,这些货色就统称为浪人!有点独行侠的意思,明白了吧?” 我晕,要我扮成日本小混混去唬“滚地龙”?可,我也…… 我刚想到这儿,三麻子又道:“明天一早,你去那猎户家问问,他们有花色条格衣服没,咱买下,破的也行。他奶奶的,咱爷俩就当一回小日本二流子!” 原来,他是要和我一块去,这就放心了,有垫背挡子弹的,还怕啥。我忙应了。 第二天一早,我又去了猎户家,他们很惊讶,问咋又回来了? 我说大雪天的,我们没敢走,怕夜里掉进雪窟窿里冻死,问他们有保暖的衣服没?我可以出钱买,并拿出了三麻子给我的一块大洋。 猎户夫妻面面相觑,他们的眼神里虽然很渴望得到我手里的钱,可他们除了身上穿的,也没别的多余的衣服呀。 就在两人为难的之际,我忽然发现他家那条被褥是蓝白条格的,正符合三麻子的说法。 于是就问棉被卖不? 他们也只有这一条被褥呀,皆摇头说晚上还要盖着呢,大冬天的,就靠它过活呢。 我失望地回到了大妮子家,沮丧地跟三麻子说了,他一听火了,冲我道:“你傻呀,要棉被干啥,赶紧的回去跟他们说,只要被面,棉套给他们留下。” 咦?这个他们应该能答应。 我忙又去了猎户家,问了,夫妻俩自然很痛快,三下五除二的把被面扒下来塞给我,接了那一块大洋,美滋滋地把我送出了门。 我抱着被面回了‘家’,三麻子就忙活开了,先是把它撕成两半,然后把一半披在我身上,用布条束了腰,我低头一看,晕,就跟富人穿的睡袍差不多,不过比睡袍要破旧寒碜的多。 他又把另一半裹在自己身上,让我帮着捯饬了一阵,也成了个穿着‘睡袍’的穷叫花子,而且比叫花子还难看,不伦不类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是神经病呢。 难道日本二流子就是这种打扮?我不知道。三麻子应该见过他们吧,要不也不会这么打扮。 我俩捯饬好了,三麻子瞅瞅我的腰间,又道:“这,还特么差一把武士刀。” “那咋办?”我眨眼问道。 他皱了皱眉:“这样吧,咱先赶路,在路上寻个树枝,我刻一把,糊弄下也行,反正插在衣服里,只露个把子,他们也看不大出来。” 于是,我把驴牵出去,又把院门栓上,牵着驴,穿着‘睡袍’,戴着狗皮帽子,驮着三麻子就沿着山谷向山外走去。 鲁北的冬晨是非常冷的,尤其是雪后,好在山坳里没人走,积雪虽深但不滑,深一脚浅一脚的只是吃点力。 三麻子骑在驴背上,悠然自得地边观赏着沿途的雪景,边哼着流氓小曲,我见他这么嘚瑟,竟有了些嫉妒。 “郭子,”他抬手一指小溪边的一棵树垭,“把那根树杈子掰下来,三爷给你做把武士刀!” 我应了一声,踩着积雪过去鼓捣,因为天寒地冻,树木脆,没费多大力气就把茶杯粗细的树桠折断,扛了回来。 三麻子从腰里摸出一把小刀,专心捯饬起来。 我们走出不到二里路,他就把一把粗壮的木棍递给了我,我一打量,木棍有三尺长,稍有点弯曲,一头可着螺纹,便诧异地问道:“这,武士刀就是这种形状?” 三麻子道:“凑合着吧,能唬住那些土鳖就行。” 我点了下头,没有信心地木棍插进了腰里,后裙摆鼓起一大块,腰前也露着那个可着花纹的‘刀把’,乍一看,真有点持刀的错觉。 接着,三麻子又让我从路边弄来一个树枝,修了根拄棍,说进村后就不用我搀扶了,浪人武士嘛,就得有股宁死不屈的武士道精神。 我稀里糊涂地听着,也不知他到底要怎么得瑟,心想只要不被“滚地龙”他们看出破绽就好,实在不行,老子立马撒丫子,你狗日的就瘸着条死腿挨宰吧。 太阳接近中天的时候,我们终于出了山,又走了十几里,来到了武家村口,在一树林里,我搀扶着三麻子下了驴,他用手抻了抻条格‘睡袍’,抬头瞅瞅我,一把把我头上的破狗皮帽子摘下来,顺手扔到了一灌木丛里。 我只感觉脑袋一凉,诧异地问道:“咋了?” “浪人不戴帽子!”三麻子道。 “那戴啥?” “布条,赶紧把你的衣服下摆撕下块布条,系额头上!”三麻子说着,也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扔了,示范着从衣服上撕下了一根蓝白相间的布条,缠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我也如此。 不过,仔细瞅瞅他,心里感觉怪怪的,若不是布条间有蓝色,这乍一看,还以为我俩要给啥人戴孝出殡呢。 “好了,”三麻子对我俩的形象颇为满意,认真地对我道,“进村后,你要严肃起来,尤其到了‘滚地龙’家后,对那些土憋狗,要瞪眼歪鼻子,拿出一种煞威状,让他们畏惧咱,知道吗?” 我点了下头:“知道,可,我也不会说日本话呀,万一……” “有我呀!”三麻子没好气地道,“你当哑巴就行了!” 你娘,连这次,一共当了三次哑巴了,而且,还是个日本哑巴,你说这事弄的。唉,三麻子呀,三麻子,老子跟着你,算是倒八辈子霉了,这高大光辉的“三好青年”形象彻底毁灭。 装扮完毕后,我把毛驴拴到了一颗树上,而后,架着三麻子出了林子,沿路向村子走去。 远远地望见村里大街上走来几个人,三麻子一把甩开我搀扶他的手,拄着拐棍,昂首挺胸,坚定有力地一步步迎上了前去。 我见此,也手握‘武士刀’把,昂着头,瞪着眼,凶巴巴地晃着膀子跟了上去...... 第二百二十三章反了吧(3) 三麻子和我一前一后,头缠布条,身穿‘睡袍’,一个拄着棍,一个握着‘武士刀’,昂头瞪眼地,跟谁欠了我们八百吊钱似的,晃着膀子就迎面走向了沿街来的几个人。 近了,一看那几个人都是乡民打扮,一个个破衣烂衫,灰头土脸地或挑着担,或挎着篮,应该是去赶集的。 我紧张的心情才稍微放松下来。 而那几个乡民一见我们这身不伦不类的穿戴,也不知是啥人呀,皆忙避到路边,伸伸缩缩地指点着嘀咕起来。 “这是干啥的,咋这打扮呀,哥哥。”一乡民小声问另一乡民。 “可能是俩神经病吧……” “不对,肯定是俩棒槌练啥子神功,走火入魔了……” 不知谁说的这句话,立马引起了其他几个乡民的共鸣:“对对,就是,就是,要不也不会被人打断腿成了瘸子,还有那年轻的,那眼神,一看就是个二逼……” 我靠!我腾地火了,可一心思,小不忍乱大谋,便转头朝他们瞪了一眼,几个乡民吓得一哆嗦,忙低头缩脖地溜了。 我和三麻子就这么雄赳赳气昂昂地穿过大半条街,一步一瘸地来到了武扒皮,不,现在是“滚地龙”家的院门前。 这儿变化不大,救我命的那颗街边大柳树还在那儿,只是没了树叶,张着光秃秃地枝桠,显得有些苍凉。 传说中的炮楼也只不过是在宅院内立起的一个用木头支的架子,跟那个“蒋汉奸”家的那个炮楼差不多,高有七八米,顶着个草棚子,上面有一个家丁持枪站岗。 而他家院门口,则有两个家丁模样的汉子也背着长枪站在石阶上在对头抽烟。 首先发现我们的是‘炮楼’上的那个家丁,他先是一愣,继而端着枪,伸头紧瞅着我俩,有些犯迷糊,可能也是从没见过这种打扮吧。 讨饭的不像讨饭的,乡民不像乡民,更不是啥子政府公职人员或皇协军将官,这他娘的是俩啥东西? 见我们越走越近,遂举枪大声喊道:“站住,干啥的?” 他这一嗓子,把在门口抽烟的俩家丁也惊动了,猛转头,同时一愣,瞪眼张嘴地看着我们,傻了。 等我们沉脸瞪眼地又赶了几步,这才醒悟过来,急三火四地从肩上摘下枪来,齐齐对准了我们:“站住!” 这时,我们不得不停步了。 “八个牙驴!”三麻子大吼一声,把手里的拐棍一抬,“什么的干活?” 我娘,是日本人呀! 那俩家丁一听昏了,忙收起枪,点头哈腰地:“您,您是太君?” “@#%^&*……”三麻子随口哇啦了几句鸟语,满腔怒火的样子。 他说的啥,俩家丁也听不懂呀,更不敢再问,忙转身跑进了宅院,向主人汇报去了。 我和三麻子趁着这工夫,就走到了门口。 而‘炮楼’上的那个家丁也不敢用枪指着我们了,只那么满脸迷糊地瞅着我们傻看,我抬头猛一瞪眼,四目相碰,电光石火,那小子一哆嗦,差点从上面栽下来,忙朝我极力咧了咧大嘴,哈腰点头,做出一副恭维的神态来讨好。 这时,只听院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在两名家丁的簇拥下,一个矮胖的三十多岁的男子,头戴瓜皮帽,穿着一身裘皮袄裤从门里奔了出来。 这矮胖子,这身穿戴,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县长的小舅子“滚地龙”吧。 我以为“滚地龙”也会像几个家丁一样,一照面便点头哈腰当孙子,把我们请进屋里。 不料,他却站在那儿,眯着一双小眼,疑惑地冲我们打量起来。 我心里一咕咚,这可不是个好兆头呀。 三麻子又一抬手里的拐棍:“八格!你的什么的干活!” “滚地龙”脸皮一抖,抬手拱了拱:“在下赵子龙,是这家的主人,请问你们是?” “*&^%$#@*&……”三麻子又骂了一通鸟语。 “滚地龙”脸皮猛地一颤:“太,太君是从济南府那边过来的?” 显然,这小子能听懂一些日本话。 我心又虚了起来,我知道三麻子的日本话属于半吊子级别,甚至连半吊子都不够。 但我不知道这个“滚地龙”是属于啥级别的,万一他精通日语,那不用两个回合,我们的身份就会彻底露陷。 这他娘的坏了。我牛逼瞪眼的架势没了,身子不知不觉地沉了下去,心思着怎么跑路,可眼下这情况,如果“滚地龙”发一声喊,别说三麻子,就是我,也绝对逃不掉,人家持枪在跑楼上等着呢。 就在我浑身暗暗发抖的时候,三麻子却又破口大骂:“八格!” 单腿一蹦,舞着拐棍就向“滚地龙”打去。 我猛一惊,头皮一炸,知道三麻子要孤注一掷了,也忙嚎叫着手攥‘武士刀’把,装作气愤的样子,大步跟了上去。 心想,就看这最后一招了,若再镇不住那几个土鳖,我们就只有等死的份了。 “滚地龙”和那两个家丁一看昏了,跑也不敢跑,忙抱拳躬腰,连嚷:“太君,太君息怒,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高抬贵手,谢罪谢罪了……” 看来这家伙是读过几年书的。 三麻子见此招把他们震了下去,也见好就收:“八个牙驴,%$#@&^*……” 我也听不懂呀,那俩家丁更听不懂,只有“滚地龙”应该能知道他骂的啥吧,因为见他脸皮一颤,忙奔上来搀三麻子要进院,三麻子转头一瞥我,我一步上去,一把把“滚地龙”推了出去,那小子一趔趄,咚咚倒退了几步,差点跌倒,惊讶地看着我,脸色唰地白了。 我这才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个武功高超的人,这一掌的力量要比平常人多出几倍,而“滚地龙”竟能挺住,应该也有些功夫底子吧,否则早飞出去了。 怪不得他如此惊讶呢。 那俩家丁一看这阵势,不敢动也不敢言,愣在那儿面面相觑,不知该咋办。 “滚地龙”经此一招,心里大概有了数,遂转头冲那俩家丁大吼一声:“滚开,请太君进去!” 于是,三麻子拄着拐棍,昂头挺胸地“咕咚、咕咚”上了台阶,进了院子,我也目不斜视,神态高傲地紧跟而进。“滚地龙”也点头哈腰地跟了进来。 我放眼望去,院子里没啥变化,只是东厢房边多了那个‘炮楼’。 在“滚地龙”殷勤的引导下,我和三麻子进了正屋客厅,被让到了八仙桌旁坐下,又让一个丫头泡茶倒水。 趁这工夫,“滚地龙”颠颠地跑了出去。 他要干啥去?叫人?还是…… 我见三麻子脸色猛地一沉,心里也咕咚一下,暗叫不好。 不料,他却冲那丫头一挥手,那丫头吓得一哆嗦,溜溜地躲进了里屋。 “长点眼神。”三麻子低声叮嘱我,“我看那小子不地道。” 我点了点头,没吭声,心里却跳的不行,不知“滚地龙”跑出去干啥。 我望望门口,又用探寻的眼光看向三麻子。 “暂时没事。”三麻子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嗓音,对我咕噜了一句。 那就好,我这才稍舒了口气。 不一会儿,“滚地龙”又从外面奔了进来,神色卑微地咧嘴冲我们道:“太君们应该还没吃饭吧,我让他们在炒菜,嘿嘿。” 三麻子蹙了下眉,又点了下头:“米西的有?” “滚地龙”连道:“是,是,太君,米西,大大的米西……” 说完,两人同时大笑起来。 我见此,心情也放松下来。这都两顿没吃饭了,能在这儿饱餐一顿,也算是福气。 “滚地龙”堆笑着坐到桌对面,打眼一看茶碗里没泡茶,脸皮一抖,冲里屋吼道:“妮子,滚出来!” 话刚落,那个丫头应声出现在了房门口:“老爷……” “滚地龙”冲她招了下手,丫头忙凑了过来。 突然,他抬腿一脚,“咚”地踹在了那丫头的肚腹上,丫头惊叫着腾空飞出了屋门,“咣”地砸在了地上,连翻两滚,不动了。 我大惊,下意识地刚要站起,却被三麻子从桌底下按了一把。这才突然想到自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日本浪人。 “吆西!”三麻子拍了两下手,冲“滚地龙”伸出了大拇指,“你的,功夫的大大的厉害!” “滚地龙”忙一抖脸皮:“嘿嘿,太君,您过誉了,我的雕虫小技,嘿嘿…….” 话落,两人又是一阵大笑。 这工夫,院子里那个丫头被俩家丁抬走,也不知她死活,唉,这都是三麻子为了跟我说一句悄悄话,而害了人家小姑娘呀。 我想起了大妮子和二妮子,看来,这个恶霸也应该参与了杀戮她们娘仨的过程。 “来人,泡茶倒水!”滚地龙喊了一声,里屋又奔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丫头,哆嗦着给我们泡了茶。 这时,佣人们已炒好了菜,过来问了,“滚地龙”点了下头,两个女佣就端着几个菜进来摆到了桌子上。 有肉,有鱼,有鸡,还有丸子啥的,皆热腾腾的,我差点流出口水来,忙闭紧嘴巴。 这么丰盛的菜肴,我们可是好久没吃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反了吧(4) 丰盛的菜肴上来,一坛老酒也被一个家丁抱了进来。 “滚地龙”冲三麻子堆笑道:“太君,请问您喜欢喝白酒,还是老酒?” 三麻子眯眼瞅了瞅泥封的坛子,手一指:“吆西,这个的大大的好!” “滚地龙”忙点头:“好,太君,那咱今天就喝老酒,绝对的上等小黄米酿造的,甘醇浓郁不上头,嘿嘿。” 他说着,伸手扒开了盖子上的泥皮,解开封在坛子上的麻绳,把盖子一掀,一股浓郁甘甜的酒香顿时充溢了整个空间。 三麻子用力嗅了几下,一伸大拇指:“吆西,密西密西,快快的!” 于是,“滚地龙”让家丁拿来三个大黑碗,抱着坛子,把酒挨个倒满了,双手端着先给了三麻子,又给了我。 三人端起碗同时一敬,皆喝了一大口。 我不喜欢酒,眼馋的是桌子上的热腾腾的大鱼大肉。放下酒碗,就抄起筷子准备夹菜大块朵颐。 不料,我的脚背被三麻子猛踩了一下,我一愣,这才意识到,有可能这菜肴里做了手脚,便把筷子停在空中,不知所措了。 “滚地龙”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人物,见我这样,忙呵呵笑着,站起来用筷子挨个盘子里夹了一点,塞口里大嚼起来。 这应该是菜里真没毒。 三麻子这才伸筷子吃了起来,我也就不管不顾地胡吃海喝起来。 酒过三巡,三麻子脸红的有些发紫了,说话也不顺溜了,他用筷子指着“滚地龙”,磕磕绊绊地道:“你的,中国功夫大大的好!”又转头一指我,“川谷君的,大日本剑术,大大的好,你们的,比试一下,我的,瞧一瞧……” “滚地龙”哪敢和我比呀,一是先前在院门口被我一把差点推倒,知道了我的功底,更重要的是,我们是大日本武士,怎么比划,也不敢伤着我,但却不敢保证我不伤他。 忙摆手摇头:“不,不敢不敢,太君,大日本武术的比我们中国大大的厉害,小的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嘿嘿。” 三麻子一瞪眼,啪地把筷子拍在了桌子上:“八格!” “滚地龙”吓得一愣,抖着脸皮,不敢说话了。 “你们的,出去,比试比试,轻轻的,我的,瞧一瞧,瞧一瞧的有!” “滚地龙”见三麻子真不让格了,知道再拒绝会没好果子吃,就尴尬地咧嘴,点头道:“好好,太君,那,小的就献丑了,权算以武助兴,助兴,请太君手下留情,留情……” “哈哈……”三麻子大笑一声,猛一挥手,“开路!” “滚地龙”忙应声站起,伸出胳膊一哈腰:“太君请,太君请!” 我因座位靠外,站起来刚要迈步,三麻子却又冲“滚地龙”一挥手:“开路!” “是,太君!”他不敢不听,就颠颠地奔出了屋。 趁着我们往外走的这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三麻子装作不胜酒力,头靠在我的肩膀上,低低说了一句:“弄死他……” 我脑袋轰地一炸,一下子愣了,因为我没做任何心理准备,而且是在人家的大院里,要知道,周边可全是他的手持武器的家丁呀,一旦见其主人死,我们能逃的了吗?门都没有! 三麻子猛力把我一腿:“开路!” 我只好硬着头皮,大步出了屋。 院子里,“滚地龙”站在那儿,眯眼笑望着我们,恭敬地抱拳哈腰,表现的十分谦卑。 而他的身后,已站了三四个家丁,都没敢带武器,只是一溜排在那儿,也是脸堆笑容,装出一副副看热闹的样子来。 三麻子站在屋门口,冲我和“滚地龙”一挥拐棍:“距离的拉开,听我的命令,以武会友,点到为止,明白的有?” 我和“滚地龙”各退两步,拉开架势准备开战。 不料,三麻子又叫道:“兵刃的格斗!” 啥,啥?我晕,要我抽出‘武士刀’来?这不是要自动露陷吗? 我不解地看向他,三麻子一瞪眼:“兵刃的格斗!” 也许那个“滚地龙”擅长刀剑术吧,高应一声:“是,太君!”转头冲一个家丁喊道,“我的青龙剑,拿来!” 那家丁转身向屋里跑去。 这下,我没辙了,我不知道三麻子是忘了我这‘武士刀’是假的,还是故意的。 但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我也只好硬着头皮,极其尴尬地从腰里抽出了那根木棍。 乍一亮相,那边疑惑惊讶声一片:“木刀?” “吆西!”三麻子冲他们哈哈大笑,“一把木刀,打遍天下无敌手,川谷君的刀术,大日本的骄傲。” 这句话,才使“滚地龙”他们释然,纷纷伸出大拇指夸赞。 “滚地龙”讨好地冲我们,也向家丁们炫耀着:“各位看到了吧,大日本武士,才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人品、武品最高的,以后咱们都要跟太君们学着点……” 说话间,那家丁抱着一把剑从屋里奔出来,双手递给了“滚地龙”。 他一手握刀鞘,一手攥住刀把,刷地抽了出来,一道寒光闪出,使我不由一震。 这玩意锋利无比,若真被它戳到身上,一戳就是一个血窟窿,扫到脖子或腿脚上呢,无疑就成了第二个三麻子,或连三麻子都不是,直接脑袋落地了。 我心里胆怯起来,低头瞅瞅自己手里握着的这根破木棍,暗暗把三麻子的祖宗骂了个遍,这狗日的,也不知他按的啥心,老子虽然有副舵主附身,可毕竟没真正跟高手较量过呀,也不知是真还是假,再说,再说三麻子也不知我被附身呀,他的赌注,就是押在“滚地龙”不敢动真格的这点上。 可一旦打起来,刀剑是不长眼的,万一……哭都没地方哭去。 我苦逼地双手握着木棍,直眼看向“滚地龙”那晃着寒光青龙剑,心里怕的要死,腿也哆嗦起来。 “大日本的,中国的,友谊比赛,预备——开始!” 三麻子的大手猛力往下一挥,我和“滚地龙”就进入了战时状态。 我自己心虚,又持着木棍,自然不敢上前找死,而“滚地龙”惧怕我是‘太君’,也不敢主动挑衅。 两人就这么举着刀棍,列着架势,僵持起来。 三麻子一看这样,急了,大骂:“八格,快快的干活!” 我只好硬着头皮,努力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举着木棍,一步步向前移去。 “滚地龙”也不知我的刀术如何呀,但自持我拿的是跟棍子,也就不太惧怕,稍微往后退了半步,突然大吼一声,一个蹿跳,腾空抡剑向我的脑袋扫来。 我吓得一哆嗦,忙蹲身避让,只听“呜~~”的一声响,剑风贴着我的头顶扫了过去。 我娘,这还真干上了呀。 我咕咚一屁股砸在了地上,完了完了,彻底露馅了。 就在众人惊讶之时,忽听三麻子大叫:“子龙君!” “滚地龙”闻声转头看向三麻子,不知他要说啥。 我脑袋轰地一炸,突然持棍猛力扫向了他的腿部,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滚地龙”猝不及防,惨吼着摔在了地上,我的木棍也断成两截。 “打!” 三麻子狂吼一声,我握着半截木棍,顺势一下扎向了“滚地龙”的肚腹,“噗哧”一下,把他穿了个透心凉,鲜血喷溅的同时,他惊骇地瞪大了双眼:“你……” 脑袋一歪,死了。但双眼没闭,还是直直地瞪着。 这一招,除了我和三麻子,谁也没料到。 家丁们哄地一下扑了上去,连喊带叫地抬着“滚地龙”就向屋里跑去,准备抢救。 而屋里的女眷们也都昏了,哭喊着叫老爷。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三麻子。 这时,我们是绝不敢逃的,一逃,立马就会露馅,子弹也就伺候上了。可就这么傻站着也不行,那样若等他们明白过来,还是会死命反击,把我俩砍成肉酱。 咋办?就在我惊恐无主之时,三麻子手一指地上的那把青龙剑,我忙捡起。 “进去的看看!”他大手一挥,带着我就闯进了屋。 屋里男女老少十几口人,正连哭带喊地乱成一团呢,三麻子二话不说,抡起拐棍就朝一家丁脑袋砸去,只听“咣”的一声,那家丁咕咚一头栽在了地上。 我见他动手了,哪敢迟疑?也忙持剑霹雳咔嚓连杀了几个男丁,一时血肉横飞,嘶吼连片。 几个女眷连滚带爬地缩到了墙旮旯,吓得竟喊不出声了。 “外面,炮楼!” 三麻子大喊一声,我才猛然想起,跑楼上还有个持枪的家丁呢,忙持剑窜出门口,惊见那家丁已抱着木桩出溜到半截腰上,他一见我满身血污地从屋里奔出,吓得一哆嗦,惊叫着摔了下来。 我几步窜过去,刚要劈死他,忽听三麻子在身后大叫:“慢着!” 我转头望去,三麻子拄着拐棍咚咚跳了过来,厉声喝问那家丁:“这里还有人了没?说!” 那家丁早吓昏了,趴在地上捣头如蒜:“报告太君,没了,没了,不,不过,赵老爷先前已让大鼻子骑着马,去县城向关老爷报告,要,要他带几个皇军,来,来辨认你们的身份……” 啊?我猛地一楞,和三麻子面面相觑,傻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反了吧(5) 家丁的这句话,把我和三麻子惊愣了。 “三爷,咱快跑吧……”我急喊道。 三麻子嘴一撇:“跑个屁,能跑的了吗?” “那,那咋办?”我又问道,腿都哆嗦不成块了。 三麻子两眼一眯,瞅了瞅跪在地上的家丁,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举起青龙剑,狠力一下插进了他的后背,家丁“嗷”的一声,身子猛一颤,连哼没哼就一头扑在地上,死了。 “拖进去!” 三麻子手一挥,我抽出剑刃,拖着那家丁就进了屋。 其时,屋里已是狼藉一片,横七竖八的尸体躺了一地,五六个女眷挤在北墙旮旯里,埋头索索发抖,一声都不敢吭。 那个“滚地龙”呢,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瞪眼张嘴地在看着屋顶,肚子上那半截木棍还直挺挺地插在那儿,床单已被血染湿了一大片。 三麻子一屁股坐到床沿上,冲那几个女眷道:“都给我站起来,只要听话,老子不杀你们!” 几个女人一听,便颤栗着挨挨挤挤地站起来,还挤上一堆。 三麻子眉头一皱:“挨着墙排开,怕啥,老子说了不杀你们。” 几个女人忙又战战兢兢地一字排开。 我发现里面除了一个老太太,其他都比较年轻,穿着阔气,模样也俊,不过其中还有俩丫头。 “都给我把衣服脱了!”三麻子命令道,“脱了就不杀你们,谁特么不听话,立马一刀捅死!” 都这地步了,女眷们也不敢有任何反抗和迟疑了,更顾不得害羞了,忙低头把身上的衣服撕扯下来,只穿肚兜和短裤。 那三位太太,皮肤个个白的赛雪,肤如凝脂,说不心动那是假的,我紧盯着她们,脸就热了起来,口水也出来了。 三麻子转头冲我道:“小子,去关上院门,上炮楼望着去,别特么被那些杂种突袭了。 他这是要独自大战群英啊,我担心地道:“三爷,别贪这个了,他们说来就来,咱这不跑不躲的,万一……” “啰嗦个啥!”三麻子朝我一瞪眼,“老子知道怎么对付,别担心,出去!” 他说的“对付”,肯定是要摧诈尸,可,这家伙一旦跟那些女人嗨起来,忘了正事咋办?这可是性命关天的大劫难呀。 “那,那你千万紧着点呀。” 我丢下这句,拔腿出了屋,把青龙剑插进腰间布条里,先跑出去观望了眼,见街上没啥人影,就回来关上门,捡起一支长枪,爬上了那座用木棍支成的‘炮楼’。 一上去,立马感到了一阵刺骨的寒风吹来,低眼见木板上还有一条破狗皮大袄,就捡起来披在身上,放眼撒目起来。 这炮楼,是全村的最高点,周边几十户矮破的茅草房把这大宅院围了起来。村外小路上,有几个挑担推车的乡民在匆匆行走,原野上的积雪在午后阳光的照射下,泛着耀眼的光亮。 我不知道这村子离青山县城有多远,但极目远眺,十几里内全是荒凉一片,估计这儿离县城至少有几十里吧。 我暗暗算计起来,我们来“滚地龙”家总共还不到一个小时,那个“大鼻子”家丁骑马去县城报告,路上差不多也得一个小时左右,这么说,这时他应该刚到那儿,或还在路上。 等他领着城里那帮鬼子来,估计至少还得一个小时左右。 我这么算计着,心里不由松懈下来,慢慢坐到了木板上,突然又一想,不对呀,鬼子有汽车,若真要来,一拉溜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到。 而且,一旦鬼子们把这个宅院团团围起来,我们将扎翅难逃。 我想到这儿,心里又没底了。 便爬下炮楼,闯进了屋里。 一进门,忽然愣了一下,只见三麻子赤身坐在一女人的身上,边运动着,边用双手搓着草纸。 而那女人身下铺着一条绸缎被褥。 我靠,这家伙真会享受呀,搂草打兔子,两不误。其他几个女人呢,则赤身蹲在北墙边,低着头一动不敢动。 “郭子,”三麻子听到了动静,喘着粗气道,“你看好哪一个,也玩玩吧。” 这时候,哪还有心情瞎作呀,我急道:“三爷,鬼子很可能马上赶来,你别误了呀,他们一旦把村子或这院子围起来,咱……” “放屁!”三麻子骂道,“他们来也来不多,最多三个五个的,主要是查验咱的身份,不是来打仗的,明白了?” 这个有可能,可…… “三爷,那……咱关着门,到时万一诈尸出不去,再爬墙或上炮楼的,我岂不……”我担心地道。 三麻子一听这话,终于停止了动作,稍一沉吟,道:“我之所以让你关上门,是怕猫狗啥的进来冲了,等会一切准备就绪了,还要再敞开的。” 你娘,原来这样啊,那就放心了。 我走过去,弯腰搜了几个家丁,从他们的腰间摸出了四五颗手雷,揣进怀里,又出了屋,爬上了炮楼。 这大冬天的,呆在这上面真是活遭罪,也不知那几个家丁是怎么熬下来的。 我在上面来回跺着脚转了一百多个圈,感觉身子有些发热了,又停下来,伸头朝远处的小路上眺望。 这时候,应该又过去了近半个小时了吧,太阳也偏西了。 可,望了一阵,路上还是啥动静没有,心里暗暗后悔起来,早知道有这么长时间,我也不用急着上来呀,屋里还闲着几个地主婆子呢。唉,年轻就是心浮气躁没经验,看看人家三麻子,那就是个‘神’。而且现在也应该还在屋里享受着神仙的日子。 我这么想着,又抄着手,慢慢坐到了木板上,不经意地抬头一望,嗷的一声又弹了起来。 因为我发现,远处的小路上有一个物件在慢慢蠕动,显然那不是啥子人狗马驴,而是一个比它们大了数倍的东西在运动。 这会是啥东西呢? 我眯眼瞅着,脑子猛地一闪:鬼子,鬼子来了! 我又惊又喜,身子连冻带怕,哆嗦的不成块了,但因那物件离这儿还有七八里路远,在没确认到底是个啥玩意前,我不愿喊三麻子,怕挨他的臭骂。 就那么伸头罩眼地趴在栏杆上紧瞅着,心里跳的难受。 淡淡的阳光下,那物件越来越近,我也终于看清了,还真是一辆汽车,而且,隐隐还能发现那是一辆带篷布的车。 难道车厢里坐满了鬼子?不对呀,三麻子说他们不会来很多人的,这……哎?是不是去其他地方的车? 这个,我不敢肯定,但也不敢马虎,就忙爬下炮楼,奔进了屋里。 见三麻子已穿好衣服,跪在一排死尸前催诈,其中有两个的脸上已贴上了丝网状的草纸,脑门上也扎了朱砂银针。 那几个女人呢,扔赤身蹲在北墙角,抱着脑袋一动不敢动。也不知死麻子这杂种糟蹋了几个。 “三爷……”我小声叫道,“鬼子的车来了。” 三麻子头也不抬地哦了一声,问道:“来了几辆?进村了吗?” “一辆,还没有,不过快了,我看离这儿最多还有二三里路。”我故意把距离说的近一些,让他抓紧时间做好准备,可别到时候真来了,手忙脚乱的反应不及。 “那你去把门打开吧,支好了,别让风把门扇再刮上。”三麻子说着,“啪”地拍了一下一个家丁的胸膛,那家丁身子猛一哆嗦,三麻子一根银针扎进了他的眉心,那家丁又不动了,但盖在脸上的原本死趴趴的草纸,却微微起伏起来。 这是催活的第三具诈尸了,地上还排着三具男尸,其中一具是“滚地龙”的。 看来起码还要十几分钟才能全部催完,只是,我们不知道鬼子能来多少,这万一只来三四个,而诈尸多了,鬼子不够灭的,那他们很有可能再返回身来袭击我们。 可诈尸催少了呢,有鬼子漏网,举枪反击或逃回县城带兵来追击我们,也是个麻烦事,这冰天雪地的,躲都没地躲去。 “你还愣那儿干啥,”轮到三麻子催我了,“出去把院门打开,然后爬上炮楼,到时看情况,没我的命令,不许贸然出手,只躲在上面看着点就行。” 我应了一声,出了屋,大步走到院门口,敞开了厚实的大木门,有用棍子把两扇门支紧了,不让它们活动。 而后,望望四周,见没啥碍事的东西了,就又爬上了炮楼。 这时,我望见那辆卡车已摇晃着沿乡道朝这驶来,离村子也不远了。 只是没发现那个家丁说的,骑马的“大鼻子”。难道他还没跟上来? 我眯眼朝远处望了望,空旷的乡道上再没其他可疑影子。心里又疑惑起来,不知这辆卡车是不是真的来这儿的。 我心里嘀咕着,手也渐渐攥紧了长枪,紧张地眯眼盯着那辆卡车。 近了,近了,到村口的那条乡道了,我心里忽然渴望那卡车不是来找我们的,若那样,我就有机会也进屋子去玩两个地主婆子。 忽然,那辆车轰地一声,转头拐上了进村的小道,我心猛地一紧,真,真他娘的来了呀…… 第二百二十六章反了吧(6) 鬼子的汽车隆隆地朝村里驶来。 我站在炮楼上紧握着长枪,犹豫起来,这会三麻子应该还没催完诈尸吧,我不敢喊,也不敢叫,一是怕屋里那几个女人听到动静会不顾一切地窜出来;二是怕惊醒了屋里已被‘摧活’的诈尸。这两种情况,只要突然发生一种,我们就会立刻陷入被动,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咋办?我也不能就这么傻愣着看着鬼子上门呀。 情急之下,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的“飞石”绝技,忙探身从上面的草顶蓬子上抓了一把雪,用手一握,转头看看鬼子的汽车已驶进了村,便扬手把雪球向窗户扔去。 雪团啪地打在了窗棂上,溅起一片白雾。 这回,三麻子应该知晓了吧。 我蹲身猫在炮楼上,透过栏杆缝隙,持枪紧张地关注着愈来愈近的卡车,西下的阳光正好射在车的驾驶窗上。 我眯眼瞅去,见驾驶室里除了一个鬼子司机,还坐着两个人,一个头戴礼帽,穿着便衣,一个留着分头,戴着眼镜。 这俩人,应该不是鬼子吧,那会是谁呢? 难道只他们三人来的?不对呀,这辨认身份的事,起码有两个正宗的日本鬼来互相补充着审问,可……我又一想,那车篷子里应该还有人吧,也许是满满一车呢。 若是这种情况,手雷是炸不光的,而若只驾驶室里那三个,就没问题了。 我心里琢磨着,就从怀里摸出了颗手雷,紧紧攥在手里,准备随时打击。 庞大的卡车沿着不太宽大的街道,轰轰地驶了过来,我感觉整个炮楼都在微微震动,心也跳的更紧了。 卡车在门口缓缓停了下来,我蹲在那儿,眯眼瞅着,只见车后箱的篷布一动,两个鬼子持枪跳了下来,紧接着两个伪军也先后跳下来。 我大感惊讶,他们…… 不过还好,除了这四人,再没啥玩意露头,也就是说,他们总共来了七个人,而三麻子催的诈尸是六个,靠,一对一,还差一个,不过剩下的那个管咋的也得捎带了。 我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又见驾驶室的门开,那个留着分头,戴着眼镜,穿着方格呢子大衣的小子首先下来,转身伸手扶着那个戴礼帽的中年男子下了车,鬼子司机却一直呆在驾驶室里没露头。 礼帽男子朝几个鬼子伪军一挥手,大步向门口走来。 我忙转头看向正屋那边,屋门敞着,里面却没半点动静。 咦?难道三麻子没听到汽车轰鸣?不可能呀,即使听不到汽车声,我那个雪团也能让他知觉呀。 就在我满腹狐疑,眼看着礼帽男带着鬼子伪军晃着膀子进了院里之时,忽听屋内“咚”的一声响,我心猛地一沉。 就在这时,礼帽男喊道:“子龙,在家吗?” 话刚落,屋内忽地窜出一个人来,我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家丁。 成了!我惊喜的差点跳起来。 家丁的突然冒出,并没让他们几个人感到奇怪,以为是出来迎接他们的呢。 只是,紧接下来的一幕使他们炸了锅。 只见那家丁满身血污,闭眼张嘴,从屋门口一个蹿跳直接扑向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礼帽男子。 几人完全没有心理防备,始料不及,还没反应过来,那家丁就闷吼着死死抱住了礼帽男子。 其他人一看,哄的一下围了上来,拼命撕扯殴打那家丁。 就在这时,屋门口又猛然窜出一个黑影,没等他们看明白,就呼啸着腾空飞窜过来,一下子抱住了那个眼镜男子。 这他娘的坏了。几个鬼子伪军不知是咋回事呀,眼看礼帽和眼镜惊吼着相继和家丁摔倒在地,火了,抱起刺刀就奋力扎向了两个家丁的后背。 然而,这恐怖的一幕仅仅是个开始,紧接着,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直至“滚地龙”那矮胖的身躯从屋内飞窜出来,这场人尸大战才进入高 潮。 先前被扑倒的礼帽男和眼镜男已瞪眼张嘴地被家丁生生掐死,两个伪军也和两具诈尸抱在一起,满地翻滚起来。 一个鬼子的刺刀扎进了一诈尸的肚腹,并洞穿其后背,因为有长长的枪托间隔,那诈尸和鬼子的身体并不能贴在一起,而是互相用胳膊抓着对方,展开了摔跤比赛。 最后一个鬼子呢,柔道应该很厉害,眼看“滚地龙”向他扑来,忙扔掉长枪,接手抓着“滚地龙”的胳膊,转身一个大背摔,“滚地龙”的身体腾空而起,在鬼子的头顶上划了一个漂亮的弧线,“咣”地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这若是人,这么个折腾法,不死也得昏,鬼子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就在他想松开抓着“滚地龙”的胳膊时,却突然发现怎么也甩不掉了,“滚地龙”的双手死死嵌入了他的手臂,在其拼力挣脱之时,又忽然一个倒空翻,一脚踹向了鬼子的脑袋,鬼子因双臂被牵制,躲不开呀,这一势大力沉的飞脚,重重地踢中了鬼子的下巴,只听“咔”的一声闷响,那鬼子的半个脑袋竟跟个破瓢似的飞了出去,咣地砸在了后面的墙壁上,血红脑白,溅了个稀里哗啦。 我本以为这就完事了,却没想到后续景象也爆发了,惊见那鬼子的下半个连接脖子的颅腔里猛然一咕嘟,“哧”地一声,一股赤红的血柱似断截的喷泉水管,一下子窜上了半空。 那鬼子一头栽在了“滚地龙”身上,连连抽搐,颅腔里的血扔不停地往外涌,瞬间把地面湿了一大片。 进院子的六个鬼子汉奸,眨眼死了五个,剩下的最后那个鬼子和那个腰插长枪的诈尸的大战也进入了尾声,诈尸的双手虽然因枪托支着,够不到鬼子的脖子,但双方的手臂却是纠缠在一起的。 这三拧两拧,那诈尸突然一用力,只听那鬼子一声惨嚎,一只胳膊竟生生被那诈尸扯了下来。 我心下一颤,以为诈尸会把那胳膊扔掉,不料,它却就势扬起那只还喷着鲜血的臂膀,奋力砸向了鬼子的脑袋。 鬼子因另一只胳膊还被诈尸抓着,躲不开呀,虽然惊恐至极,痛苦万状,但仍没能摆脱打击,他那只血淋淋的胳膊准确地砸到了他的脑袋上,力量之大,之迅猛,可以说是空前的,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那鬼子的脑袋跟个烂西瓜似的,“呱”地没了,只顶着个脖子梗在那儿,却没喷血。 这应该是他的烂肉被结结实实地打进了动脉里,堵住了血管了吧。 六个鬼子汉奸被灭,三麻子也终于手持一把盒子枪,出现在了屋门口。 就在这时,院门口也突然冲进来一个黄色身影,我猛地一楞,这才看清,是一个鬼子,也就是那个司机。 我娘,我还把他忘了呢。 而那司机也是个二逼,可能是昨晚熬夜啥的熬大了吧,车刚停下,就趴在方向盘上打起盹来,懵懵懂懂地听见院子里传出嘶喊打斗声,就下了车,稀里糊涂地闯了进来,恰巧跟三麻子撞了个正面。 他猛地一楞,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啥事,就被三麻子抬手一枪击中胸脯,那小子瞪眼张嘴地踉跄了几步,一头扑在了地上,呜呼哀哉了。 来的七个鬼子汉奸全部灭光,我转头看了看外面,见车上再没动静,这才从跑楼上出溜下来,心有余悸地冲三麻子叫道:“三爷,咱,咱赶紧跑吧!” 因为这拨东西虽然被灭了,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鬼子一旦知晓,肯定会反扑过来。 “跑?”三麻子看着我,一蹙眉,“往哪儿跑?” 我晕,哪儿还跑不了呀,开着卡车先沿路窜出个百八十里地的,再另寻交通工具远遁,这也是此前我们用过的招数,且屡试不爽。 “那,那你说往哪儿跑?”我问道。 三麻子冷哼一声:“问你呢。” 其实此前我早已有打算,脱口道:“要不咱去玲花那儿吧,深山古刹,清静又保险,或者再回德县,去我表叔那儿,行吧三爷?” 三麻子嘴一撇:“你还想去打扰那个尼姑呀,且,跟你实说了吧,咱这身份,到哪儿都不保险。” “那,那去哪儿?”我不解地问道,“难道真的要在这儿过年?” 放眼满院,尸横一片,这儿,已是第二次被全家灭门了,凶煞之地,别说在这常住,就是听着都头皮发麻。 当然,我坚信三麻子也不敢在这儿逍遥下去,因为城里的鬼子会随时扑来。 三麻子呵呵一笑,道:“去县城!” “啥?”我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这也不靠谱了吧,逃还来不及呢,竟要自动去送死,这不是脑残吗,就是活够了也不能这么祸害自己呀。 三麻子见我目瞪口呆,遂咬牙切齿地道:“小鬼子端了我的老窝,老子也要端了他们的窝,奶奶的,这个仇不彻底报干净,老子喘气都不会顺溜......” 第二百二十七章三麻子的幸福生活(1) 三麻子要一鼓作气杀向青山县城。 在我看来,这个决定应该是绝对的找死之举,但三麻子说的果敢坚定,我也不敢再反驳了,只有服从。 要去县城,就得先把这儿的事处理下。 他先是让我把两个鬼子的衣服和大头鞋扒下来,然后又把一个家丁吊上了炮楼,让他倚在一根木桩子上,捆住身体,怀里再捆了支长枪。 这样从远处看,他是在站岗,外人一时半会是看不出破绽的。 接着,我又把院子里所有的尸体拖进了屋里,把血迹啥的用细土覆盖了。 最后,我和三麻子来到了屋里,准备处理那几个女人了。 六个女人已经穿好衣服,抱头挤坐在北墙角,听见我们进来,皆拥拥挤挤地哆嗦起来,她们不知道三麻子还会怎样折腾。 “二姨太,站起来!”三麻子手一指一个穿着蓝色旗袍的女人,发出了命令。 这个女人,应该是被三麻子坐身上的那个。 她一听,以为我们要杀她,吓的忙叫:“老爷,我,我……” 三麻子吼了一句:“站起来,死不了!” 二姨太战战兢兢地从墙根站了起来。 “出来,到我们这边!”三麻子又叫道。 她惊悸地瞥了我一眼,彳亍着走了过来。 三麻子伸手一把揽住她,转头冲我使了个眼色。 我娘,这……要我杀死其他的几个女人? 我懵了,干嘛要杀死她们呀,这不作孽吗? 我苦叫了一声:“三爷……” 三麻子猛一瞪眼,我心下一颤,抱着刺刀慢慢抬了起来,只感觉这刺刀有千斤重,明晃晃的白刃要刺进那些鲜活美丽的年轻躯体里,这特么…… 我突然想起了玲花、荷花,还有“大花瓶”,她们也是这个年龄,也…… 去你奶奶的!我脑袋一热,啪地把长枪扔了,转头向门外大步走去。要杀你杀,老子是绝下不去手的。 三麻子见我拧着梗不听他的命令了,却并没再叫。 我刚踏出屋门口,忽听屋内“啪啪……”几声枪响,我一下子楞住了。 这,这杂种亲自动手了。 唉,我一屁股坐在门槛上,无力地抱住了脑袋。 “走!”三麻子忽然在我身后吼了一句。 我转头望去,见他一手提着短枪,一手搂着二姨太的脖子,一跳一跳地从里屋出来了。 而二姨太凌乱的长发遮住半个面孔,似一个木偶般,机械地搀着他,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她应该是被吓傻了。 我皱眉站起来,拔腿刚要走,又听他骂道:“你棒槌呀,赶紧把那两身鬼子皮拿来换上!” 这杂种是心里对我有气呢。 我走到屋檐下,把从鬼子身上扒下来的黄皮和大头鞋抱过来,先捡了身大的,剩下那套扔到了他怀里。 三麻子拍了拍二姨太的肩膀:“宝贝,给我换上衣服。” 二姨太一听,受宠若惊,这也许是她第一次听到三麻子说话如此温柔。忙弯腰拿起衣服,给三麻子穿起来。 我胡乱往身上套了,因小鬼子的身材小,虽然捡了个大号的,可还是紧绷绷的不合身,不但系不上扣子,连胳膊和腿都短了一节,不过棉帽子还勉强能戴上。 “三爷……”我伸着露出半截的胳膊,无奈地冲三麻子晃了晃。 三麻子瞥了眼:“你还想怎么的,凑合着吧。” 你娘,这身衣服一看就不是我自己的,若进城走在街上,用不了走几步,就会被人看出破绽,那还有个好? 我不明白三麻子这是怎么了,这么明显的二逼穿戴,他就不担心露馅?还是要故意让我出丑,暴露在鬼子面前呢,那样的话,他就是要借刀杀我了。 我想到这儿,猛然一楞,可又仔细想想,除了我没听他的杀了这几个女人,也没其他过节呀,罪不至死的,何况以后他还要用我呢。 这时,二姨太也给三麻子穿好了衣服,两只大头鞋只穿了一只,她拿着另一只,看着三麻子那条空裤管,不知该咋办。 三麻子一把夺过,随手扔到了墙边:“走!” 于是,我提着一支三八大盖,穿着紧绷绷的鬼子皮,首先来到院门外,往大街上望望,一个人影都没。看来这儿有辆鬼子军车,乡民们连头都不敢露了。 三麻子被二姨太搀扶着,先把屋门带上来,又一蹦一蹦地出了院门,冲我道:“你先回院子里去,把院门从里面关上。 我一愣:“咋了?” “你说咋了?”三麻子没好气地道,“要你进就进,磨叽个啥!” 我只好回到院子里,关上院门。 三麻子在外面说道:“好了,翻墙出来吧。” 你娘,他这是要麻痹乡民呀。不过这么一弄,估计十天八日的,没有乡民能发现屋里的动静。 一是炮楼上有‘家丁’持枪站岗,佃户们若没大事,是绝不敢靠近的。 二是,即使有啥急事,来到院门口,叫几句,见没人开门,也不敢再磨叽了,否则小命堪忧啊。 麻子,你这杂种真是算计到人家骨头里去了。 我从院子里翻墙出来,见三麻子和二姨太已坐到了驾驶室里,便也提着长枪上去,两人就把二姨太夹在了中间。 三麻子开车,先是轰鸣着倒到十字大街,掉过头来,接着猛打方向盘,轰轰地向村外驶去。 他这么作死,我心里没底呀,先不说进城后咋办,单是这城门,就够麻烦的。 鬼子要检查证件,而原来开车的鬼子是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可三麻子却是个胡子拉碴的半老头,身份就不对,难道他们不会起疑?除非是傻子。 而一旦被鬼子拦住发现破绽,那我们扎翅难逃,必死无疑。 我坐在车里,越想越后怕,心里咕咚的不行,转头看三麻子,他却双手握着方向盘,嘴里竟吹起了口哨,完全不像是要进狼窝的神态,而是好似要去吃大餐那么兴奋。 他不怕死,我怕死呀,便禁不住问道:“三爷……” “咋了?” “咱,真要去县城吗?” “废话,不去那儿咱还能去哪儿?”三麻子骂道。 “你,你脑袋没发烧吧?”我忐忑地道,“城里可满是鬼子呀……” “没鬼子还不去了呢,”三麻子自负地道,“杀得就是鬼子!” “那,只咱俩能......” 我刚说到这儿,三麻子突然仰头大笑起来:“小子呀,三爷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你明白吗?” “不明白!”我恨恨地道。 三麻子转头瞥了二姨太一眼:“宝贝,你给这小子说说。” 啥?我一愣,诧异地看向了她。 就在这时,忽听三麻子低叫一声:“来了!” 我脑袋轰地一炸,转头望向前面,只见远处小道上,一个人骑着一匹快马,嘚嘚地迎面奔来。 这,难道就是那个家丁说的去县城里报信的“大鼻子”吗? 疑惑中,那人已骑着马奔到了近前,看见我们,忙咧嘴扬手地打招呼:“老爷好,太君好......” 话还没落,我只觉车子一顿,“啪”的一声枪响,那“大鼻子”惊吼着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汽车轰鸣着碾过他的身子,继续往前赶去。 三麻子呀,三麻子,你狗日的脑子好使,手也利索,可惜就是少了条腿,要不…… “宝贝,给这小子讲讲县城里的情况,别特么仗还没打,先把他吓死!”三麻子眯眼握着方向盘,命令道。 二姨太看看我,开口说起了县城里的布防…… 第二百二十八章三麻子的幸福生活(2) 从二姨太的口中得知,原来,青山县城并不像我想象的,或我见过的其他县城那样森严壁垒。 青山县地盘虽大,但山区多,所以人口稀少,全县总共也不过几万人。 因为穷,县城也没城墙,哨卡也只是在东南西北四个主要路口放几根木栅栏,盘查进出城的往来人员。 而且,城里只有八个日本兵,就是这八个日本兵,也刚刚被我们弄死了三个,也就是说,此时城里只剩下五个正宗的矬子鬼了。 那伪军呢,不少,有两个排。但我们都明白,这些东西是没战斗力的,当兵就是为了混个肚儿圆,要想叫他们卖命?姥姥! 还有,在县城周边把守路口的也都是伪军,所以,三麻子才并不担心我穿的那身鬼子皮合不合身,只要坐车里不动,伪军看着我们穿着黄皮,就不敢再咋呼,更不会要我们下来盘查。 那么,传说中的那个“滚地龙”的姐夫伪县长呢,他姓关,外号二皮脸,不过不好意思,被诈尸掐死的那个礼帽男子就是他。 青山县城就巴掌大的地方,县长死了,鬼子灭了近一半,剩下的阿毛阿狗之类的,我们害怕啥? 这也是三麻子突然下决心要攻打县城的最主要原因。 他向二姨太保证,只要老实听话,帮着我们拿下这地方,她不但能保住命,而且还会得到大宗金银财宝,到那时,想找啥样的男人没有啊,不比给人家做小强百倍? 二姨太不知是被他歹毒的手段彻底吓怕了,还是真信了他的忽悠。反正一路上把自己知道的实底全部又重复了一遍,包括二皮脸县长家的住址和家庭成员。 据她说,二皮脸县长有两个老婆,大老婆就是“滚地龙”的姐姐,今年四十岁,有一个十八岁的女儿。二老婆叫双儿,原来是个唱戏的,今年二十六岁,人美嗓子也亮。 三麻子对这些似乎并不感兴趣,只是反复问其鬼子头的名字,因为“滚地龙”就是陪着那个鬼子官进山打猎,奸杀了大妮子全家的。换句话说,也是绝了我们颐养天年安乐窝的罪魁祸首。 对于鬼子头的名字,二姨太也不太知道,说“滚地龙”只称呼他“河川太君”,名字应该就叫河川吧。 武家村距青山县城约四十多里,我们驱车不到半个小时就到了。 远远地望见进城的主路口边有一个小木屋,那应该是个哨卡吧,路中间拦着一根木棍,两名伪军背着长枪在那儿边抽烟边瞎晃悠。 其时,太阳已接近西山尖,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卡车隆隆地驶近了哨卡,俩伪军见是皇军的车,也不敢问,不等车子驶近,边急急把栏杆抬了上去,冲我们点头哈腰地咧嘴。 三麻子也不理,一踩油门,车子轰轰地过了哨卡,向城里驰去。 这县城,比个镇子大不了多少,就是几个破破烂烂的村落组成的,因为是冬天,又是傍晚时间,街上没几个人,显得空空荡荡的,没半点繁华的景况。 在二姨太的指点下,车子穿过大街,往右拐进了一条宽大的胡同,在一座高墙大院门前停下。 这儿,就是县长二皮脸的家。 门口没人,大门紧闭。 三麻子转头看向二姨太,她忙小声道:“有看门的,是两个当兵的,这个时间应该是在耳屋里吃饭吧。” 车子刚熄火,只见院门哗啦一下从里面打开,两个伪军奔了出来,抬头冲驾驶室里喊道:“老爷好,您回来了?太太她们正在等您老人家回来一起吃饭呢……” 三麻子冲我看了眼。我知道要干啥,便不动声色地下了车,走到俩伪军面前。 俩伪军一看我这身穿戴,又不认识我,先是一愣,继而点头哈腰地颠着脸道:“太君好,您......” 话刚到这,我猛然一脚踢向了一个伪军的胯裆,那小子闷吼一声,捂着裆部咕咚跪在了地上,另一个伪军还没明白是咋回事,又被我一拳击中面门,惊叫一声,仰面跌在了身后的台阶上,不动了。 车门打开,三麻子从车上跳了下来,二姨太也紧跟着下来。我一手抓着一个伪军,提溜进了耳房,关上大门,和二姨太一边一个搀扶着三麻子向正屋走去。 这时,屋里的人听到动静,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奔了出来:“爸,回来了?” 因为天色已暗,那女孩也看不太清楚我们的面目,以为是她爸又喝醉酒了呢。 三麻子用胳膊拐了二姨太一下,她忙道:“梅子,你妈呢?” 那女孩一听是她舅妈的声音,喜道:“舅妈?您也来了?我舅舅呢,也一块来了吗?”她说着就迎了上来,“我妈和我二妈她们都在呢。” 她们说话间,三麻子又用胳膊肘拐了我一下,我迎着那女孩上前伸手一把揽过来,捂住了她的嘴,低吼一声:“别动!” 那女孩猛地一楞,一下子傻了,叫也叫不出,挣也挣不开,就这么着,被我们挟持着进了屋,屋门也旋即被带上。 屋内客厅里,二皮脸县长的两个大小老婆正坐在八仙桌旁等着呢,见我们进来,下意识地站起来想迎接,却突然又一下子愣住了。 “老实点!”三麻子手枪一指,沉声道。 这下,两个女人懵了,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哆嗦着嘴唇,眼神惊恐地望着我们,一时没明白过来是咋回事,当然也不敢叫喊反抗。 “坐下,吃饭!”三麻子被二姨太搀扶着坐到八仙桌旁,转身一把拖过我怀里的那个女孩,摁在身边的座位上,又冲二姨太道:“去厨房里端饭去!” 二姨太麻溜地去了里屋。 二皮脸的大小老婆及女儿梅子都昏了,也不敢动弹呀,就那么乖乖地坐在那儿,一声不敢吭。 我也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桌边,插在两个女人中间,以备不测。 “别怕,”三麻子冲三个女人道,“实话告诉你们,老子是八路军,姓关的,也就是你们的丈夫已被我们抓起来了,只要你们好好配合,我们会把他放回来的......” 直到这时,那个年纪比较大的,也就是二皮脸的大老婆才敢问了一句:“老,老总,你们......” “杀几个鬼子玩玩,你们只要听话,我们不会杀的,”三麻子严肃地道,“当然,谁特么敢跑敢叫,老子立马嘣了你们,我们在外面也埋伏好了人,明白吗?” 不明白也得明白呀,几个女人一听,连连点头,只要能保住自己的命和丈夫的命,那叫干啥就干啥呗。 于是,等二姨太把饭菜端上来,我们六个人就吃了起来。 其实也只有我和三麻子吃,其他四个女人都坐在那儿拿着筷子大眼瞪小眼的发呆或惊悸,没心情吃饭。 我俩不管不顾,连吃带喝,乒啪完事,三麻子这才抹抹嘴,看着几个女人,说道:“今晚我们不走了,就睡在这儿,你们的任务就是陪我们睡觉……” 他这一句,把二皮脸的两个老婆和女儿惊的一楞。 “妈……”梅子惊呼一声,腾地站了起来,要扑向她妈。 那个老女人也同时站起要把女儿搂过去。 我双手一按,把她两个死死摁在了椅子上:“别动!” 我知道,她俩若哭喊着咋呼起来,对我们来说绝不是好事。 三麻子这么单刀直入的话题,使二皮脸的大小老婆和女儿吓昏了,俩老婆还好些,尤其那个十八岁的黄花姑娘梅子,若真被三麻子破了瓜,还有脸活下去吗,那个年代,女人对这点是非常看重的。 这咋办?梅子妈战战兢兢地求三麻子:“八路爷,你,你们,我代我姑娘行吗,求您开恩行行好,她若那样,我们娘俩都没脸活了呀......” 她说着,咕咚跪在了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梅子一看,也忙跪下,娘俩隔着我,死死抓住了彼此的胳膊,哭声越来越大。 我暗暗叹了口气,不满地瞥了三麻子一眼:“三爷……” 三麻子突然把脸一沉,啪地拍了下桌子,吼道:“住声,他奶奶的,好,你们不是想死吗?郭子,把她娘俩的衣服扒了,用刺刀豁开肚子,掏出心来,给咱爷们当下酒菜!” 他这一句,彻底把娘俩震住了,陪睡还是想死?别看平常多么多么贞烈,但真若轮到自己头上了,相信绝大多数人会选择前者,何况还是享受着荣华富贵的高官的女人们呢。 娘俩跪在桌子底下,相拥着不敢吭声了。 三麻子见她们老实了,又道:“现在我再给你们两种选择……” 这家伙,我发现他越来越对选择题感兴趣了,折腾我是这样,折腾这几个女人还是这样,看来他是在这上面尝到了甜头了。 “你们四个女人,我们两个男人,现在开着你们选,俩人包一个,你们想跟谁就跟谁……” 啥,啥?这杂种这么好心?这几个锦衣玉食的女人有两个将跟我睡?我娘,太好了! 我心里一热,感激地看看三麻子,又瞅向了面前的这几个女人。 “滚地龙”的二姨太,肤白貌美,但有些瘦,胸也不算大,这种女人我是没兴趣的,何况她还被三麻子日过。 二皮脸县长的小老婆呢,她年轻,模样也俊,身材更是没的说,暗红色的紧身旗袍,把个胸勒的像掖了两个大皮球,非常馋人。 二皮脸的大老婆呢,虽然年龄偏大些,但风韵犹存,身材也微胖,显得非常成熟,这也是我潜意识中最喜欢的女性。 还有那个梅子,理着一个非常流行的学生头,月白色小褂,蓝裙子,人非常水灵,也很俊,按说每个男人都喜欢这么年轻漂亮的,但我不喜欢,尤其是以强迫手段,更会觉得索然无趣。 所以,若真要我自己选的话,我喜欢二皮脸县长的大小老婆。 当然,三麻子说的是要她们选我们,而不是我们选她们。 几个女人低着头,一声不吭。 在这种场合,没人会主动站出来选择。 三麻子见此,叹了一声,转头对我道:“郭子,她们脸羞,你看着谁好,就直说吧,一宵值千金呢,可别浪费了这大好时光。” 他说的也是实话,在鬼子心脏里折腾,随时都有生命危险,能乐几时算几时。 我厚着脸皮伸手指了指二皮脸县长的小老婆和桌子底下的大老婆:“就她俩吧。” 话刚说出来,我竟突然发现,我特么跟着死麻子,也成了无耻之徒了。 三麻子一听,很怪异地瞅了我一眼:“这小姑娘,你不要?” 我忙摇了摇头。 “傻蛋!”他一撇嘴,站起来,冲“滚地龙”的二姨太道,“宝贝,去,先去里屋铺好了被褥,脱了衣服等着哥!” 二姨太忙应了一声,起身扭着屁股进了里屋。 三麻子一把抓住跪在地上的梅子的衣领:“来吧,妞,别怕,三爷保证让你爽死……” 他说着,拽着她就往上提,梅子早吓瘫了,跪在那儿死死抱住母亲:“妈,妈,救我呀……” 她妈也急了,抱着女儿就放声大哭,三麻子二话不说,掏出手枪一下顶在了她的头上,恶狠狠地道:“叫,再特么叫一句,老子立马把你们娘俩送进阎王殿!” 他说着,用枪管戳了一下那老女人的头。 这下,俩人都不敢哭了,梅子满脸惊恐而又绝望地被三麻子拖进了里屋,房门随即咣地被掩上了。 客厅里,只剩下了我和二皮脸的两个老婆。 第二百二十九章三麻子的幸福生活(3) 三麻子拽着梅子进了里屋,和二姨太三人睡觉去了。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二皮脸县长的大小老婆,一时间,我们都沉默了。 说实话,我对三麻子对待女人的这种禽兽手段是非常反感的。但却抗不过,只能闭眼昧着良心跟着瞎作。 我抬头看向那个小老婆双儿,她也正在偷瞄我,四目相碰,她身子猛一哆嗦,忙低下了头,二皮脸的大老婆呢,则非常紧张和绝望地愣在那儿听着里屋的动静,样子非常可怜。 我忽然后悔起来,若当初我选择梅子,而不动她,那…… 我想到这儿,脑子里闪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盯着那女人问道:“你想救你的姑娘吗?” 那女人一楞,眼睛突然发出了亮光,连点头:“八路爷,我们……” 她咕咚跪倒了我面前:“快救救我的孩子吧,只要能放过她,我们娘俩给您当牛做马也愿意呀,八路爷,行行好,俺求您了……” 她说着,紧紧抱住我的腿,仰脸看着我,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 “那,你们谁去替她?”我问道,因为另换一个人,说不定三麻子才愿意放出梅子。 我以为,这女人肯定会以身换女儿,可,她稍一犹豫,伸手一指双儿:“妹妹,你,你快进去!” 她的话急促而又果决,这也许是平时当大老婆积下的霸道作风吧。 双儿蹙了下眉,看了我一眼,不情愿地站了起来。 我起身走到里屋门口,突然感觉不对味,咦?按说她应该不顾一切地挺身换女儿呀,怎么? 我疑惑地转头瞥了她一眼,她忙磕头:“八路爷……” 我心里恍然醒悟过来。原来,她和女儿在一块,可以有效地保护她,而若双儿跟我,那就不一定了。这女人,在这么仓促的,飞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中,能瞬间想出这种策略,不愧是个县长夫人。我估计她也一定很有文化。 我推门闯入了里屋,见三麻子正坐在床沿上搂着梅子的肩膀在轻声细语地拍打按捏着,不过还好,两人都还没脱衣服,只是那个二姨太,因为早跟三麻子有过一次,进屋也早,此时只穿着粉红的短裤和肚兜半躺在床上,木木地,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我的突然闯入,令三人同时一愣。 三麻子转头冲我道:“进来干啥?出去!” 我道:“三爷,要不咱换换吧,这个双儿给你,那个小姑娘给我,行吗?” 三麻子诧异地看着我,又瞥了眼站在门口的双儿,似乎明白了啥,狡黠地一咧嘴:“咋的了,你小子口味很重呀,要跟她们娘俩一起做?呵呵,好,那老子就成全你!” 说着,拍了下低头缩身的梅子:“去吧,好好伺候这小子,鸟大体壮的,可别吓着人家小姑娘。” 梅子忙低着头向门口走来,她妈一步抄过去,拽着她就出了屋,双儿低着头进去,我也退身出来,带上了门。 面对她们娘俩,我又尴尬起来,若让梅子呆在客厅,而和她妈去西屋卧室吧,怕这小姑娘趁机跑了,那样就完了。 可若让她俩都去西屋吧,这也不对劲呀。 而梅子妈担心我伤害了她女儿,遂挺身相救了,冲梅子道:“你,你在这儿好好呆着,别动,我和这八路爷去……” 她说到这儿,说不下去了。 你娘,好心没好报,这一弄,反而令我对谁都下不去手了。还是干脆谁也不动,在客厅里干熬吧,不是老子愿当圣人,而是当着这娘俩的面,伤害哪个都不好,尤其不是她们自愿的,看来,我终究成不了三麻子第二了。唉! 她娘俩依偎着坐在桌子西面,我坐在东面,也没法说话呀,就那么低着头发闷。 而此时,三麻子屋里却传出了高一声低一声的叫唤,令我热血沸腾。 禁不住转头看向对面,见她俩紧抱在一起,母亲捂着女儿的耳朵,身子在索索发抖。 不好,若再继续这么呆下去,我也是在遭罪了。 便暗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屋门边,敞开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我不由打了个冷颤,脑袋也清醒了许多。 抬步来到院子里,仰头望向天空,黑黝黝的深邃的苍穹上,繁星点点,我忽然想到了玲花,这个点,她应该还在古刹的大厅里诵经吧,还有荷花,她应该还没睡,或许在和阿云盘腿坐在炕头上做针线或啦家常呢,“大花瓶”呢,也许正在家里陪着老公王大拿在喝茶或应酬。不知怀上了我的‘龙种’没。 我苦闷地摇了摇头,眯眼望着黑漆漆的四周,想打开夜眼观察一下,却又隐隐地听到了卧室里的叫床声,心下遂又乱了分寸,也没心情好奇了,就又深吸了几口凉气,转身回到了屋里。 娘俩还抱在那儿低着头,但没了抽泣声,我走到桌子边停下,看着她俩,道:“你们去西屋睡吧。” 梅子妈抬了下头,惊恐而又疑惑地望了我一眼,她不知我要干啥:“八路爷......” 我烦躁地挥了下手:“去吧,别关门,放心,我不会动你们的!” 她惊异地瞪大了眼,忙感激地点头:“八路爷,您真是个大好人呀,我们……” 我不想听这些废话,又挥了下手,一屁股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 娘俩忙拥着进了屋,也不敢点灯,在里面悉悉索索一会儿,梅子妈从里面出来了,并随手带上了门。 我诧异地望着她,不知她要干啥。 她婉儿一笑,冲我小声道:“八路爷,我,我陪你说会话吧。” 也许,她这是处于感激,或者是为了更好的保护女儿,毕竟,我若呆闷了,一步闯进去,那她们也就完了。而现在有她陪我解闷,无形中为她女儿加了把保护锁,即使我一时冲动,有她做挡箭牌,也能避免更操蛋的事发生。 这女人,精着呢。 她坐到了桌对面,给我倒了茶水,便没话找话的聊了起来,无非是些不着边的闲话,努力把我的意识从男女之事拉到轻松活泼的轨道上来,在无形中消磨掉我的非分之想。 而此时,我也有些睏了,眯着眼在那儿迷迷糊糊的有些朦胧,但神智还是警惕的,怕她突然做出冒险举动来。 虽然这种概率很小,但也不能不防范。 就这么呆了约有半个多小时,三麻子屋里的叫唤声平息了,外面更是死寂一片。 难道麻子他们睡了?可,面前这个女人不睡,我也不敢睡呀,这他娘的角色轮换,反而我要防范起她来了。 不行,不能这么傻坐一晚,管咋也得迷糊会,养精蓄锐呀,因为明天肯定还要做更多更险的事情,保持脑子清醒才是最重要的。否则一疏忽,小命没了。 我想到这儿,看看她,道:“你去屋里睡吧,关上门。” 她一愣,看着我:“你呢?” “我?”我道,“我在这儿迷糊会就行。” 这句话显然又把她感动了,忙点了点头,起身进了里屋,我以为她要关门,不想却抱着一条绸缎被褥出来了,往我身上盖,说天冷,别冻着。 一阵暖暖的香气扑面而来,不知是被褥上的,还是她身上的,我心里一热,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先是一愣,红着脸低下了头。 我心里突然有了一股冲动,在这儿,铺着被褥和她……应该也是个不错的良宵。 可又一想,还是算了吧,既然当了一回圣人了,就索性当到底吧。 我松开她的手,道:“你……回屋睡吧。” 她感激地点了下头,转身进了屋,在掩门的时候,看了我一眼,见我也在看她,遂笑了笑,门被轻轻关上了。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传来一阵拍门声,我脑袋轰地一炸,倏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被褥也落到了地上。 “老爷,在家吗?”外面有人喊道。 我急了,忙一步抄进三麻子屋里,惊见昏暗的灯光下,床上一片刺眼的雪白,三麻子躺在两个女人中间,两手一边一个搭在她们的胸上,各抓着一个奶,在呼呼大睡。 我靠!我忙急声道:“三爷,三爷,外面来人了……” 三麻子哼了一声,没睁眼,却翻身把那半截腿压在了双儿那雪白的大腿上。 我的这一句,把两个女人惊醒了,猛睁开眼,忙不迭地扯被褥要坐起来,三麻子却咕噜道:“别动!” 俩女人愣住了。我急道:“三爷,真的……” “你死人呀,”三麻子火了,睁眼抬头冲我道,“来也是探听二皮脸的消息的,出去把他们做了,扔到耳房里去,这点破事还用的着我教你吗?” 我一听,也没话说了,他说的也对,我们来这儿,应该没人知道,门口停着那辆卡车,也说明二皮脸县长他们回来了,估计鬼子那边还以为我们在家里吃饭呢。派人来探听消息也是正常。 我挨了句狗屁呲,只好转身出了屋,从门后抄起那条三八大盖,凝神打开夜眼,一步步提着小心,向院门口走去…… 第二百三十章疯狂杀戮(1) 随着夜眼的开启,周边原本漆黑如墨的景况渐渐清晰起来。 透过厚厚的院门,我发现有两个穿着伪军衣服的人站在门口,其中有一个还弯腰趴在门缝上往里望。 我又把目光延伸,胡同里再没啥人影,看来三麻子猜的对,他俩应该是来探听消息的。 我轻咳嗽了声,大步走到门口,压着嗓子问了句:“谁?” 那趴在门缝上偷窥的伪军忙后退一步,答道:“我,张连长要我们过来看看,关县长他们回来了没。” 我不再答话,走到门口,哗啦拉开了门闩,冲那两个伪军道:“都回来了,正在屋里喝酒呢,有啥事进来说吧。” 因为是在黑暗中,俩伪军也看不清我的模样呀,只能模模糊糊地见我穿着军服,就忙道:“好好,谢谢!” 俩小子客气着,抬腿进了门,我让过他们,随手又把门关上了。 俩伪军小步向屋子里走着,边叫:“关县长,关县长,张连长……” 话刚到这,我从后面一步跟上去,抡起枪托,冲着一个小子的脑袋咣地砸了下去,只听“咚”的一声闷响,那小子咕咚一下摔在了地上。 另一个伪军还没明白过来啥事,就被我从后面一把卡住脖子,低声吼道:“别动!” 那小子这才明白是被人袭击了,吓得气都不敢喘一声,乖乖地被我挟持着进了屋。 我之所以不杀他,是想从他嘴里掏点有用的东西,以了解下鬼子伪军那边的情况。知己知彼才能取胜嘛,这点,三麻子应该还没想到,而我却提前想到了。呵呵。 我擒着那伪军进了客厅,三麻子还没出来,这狗日的,心真是大呀。 我没好气地冲里屋叫道:“三爷,快出来,我逮了个活的,赶紧问问。” 三麻子在里屋道:“活的?留着他干啥,不是让你直接弄死吗!” 啥,啥?我靠,看来他把精力全用在了女人身上,脑子也短路了吧。 “审问呀,他们……” “弄死他!”不等我解释完,三麻子又低吼了一句。 而这伪军一听要把他弄死,昏了,嗷的一声一把挣开我想窜,我哪敢给他半点机会,心下一颤,冲着他的后背就是一脚,他惊吼着一头扑倒在了屋门槛上,身子扭了几扭,不动了。 看着他死掉,我气不打一处来,转身闯进里屋,见三麻子正躺在被窝里搂着那个双儿在摸索呢,心下更气,怒道:“你想死是吧?” 三麻子抬眼看了我一眼,瘟怒地道:“咋的了,你以为你小子做的正确是吧。” “难道不是吗,留活口,掏情报,亏你还曾当过兵,这点常识都忘了?”我讥讽道。 三麻子嘴一撇:“小子,我问你,三爷比你傻吗?” 我一愣,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这杂种,我十个脑袋都赶不上他。 “你放心,刚才这俩东西是来打前站的,”三麻子手不停地在被窝里动着,而那个双儿则羞得把头埋进了被窝里,只露出一缕秀发。 三麻子继续分析道:“过会,他们还会派人来,或许,他们当官的也会来,你在屋里好好听着,咱特么一拨一拨的把他们拾掇了,等明天再发动大规模攻击,这回明白了吧?” 原来,死麻子早把计划算计透了,这杂种,怪不得还稳坐泰山呢。 这就叫皇帝不急太监急。唉,白浪费了那么多感情。 我懊丧地回到客厅里,把门口和院子里的两个死尸提溜到耳房里,听听外面没啥动静,又返回了屋里。 坐在客厅的椅子上,我心情渐渐亢 奋起来,这么说,我们真能把县城里的鬼子伪军全灭了?若那样,我们岂不成了这儿真正的土皇帝了?当然,这一切,还要必须做的汤水不漏,否则消息传出去,其他地方的鬼子扑来,我们也还是死无葬身之地。 我正在激动着,忽听三麻子屋里又有了动静,不过这次不是女人的叫唤声,而是木床的咯吱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夜晚是非常刺耳的,当然也撩拨着我的某种神经。 我转头看了眼西屋门,歹念在心里澎湃起来,脑子里不断闪现着那二皮脸县长老婆的丰盈的身姿。 心下一横,奶奶的,即使我放过她,不定三麻子也会结果了她们,那样,岂不白当了一回圣人了吗,而且,何况她还是“滚地龙”那恶霸的姐姐呢。 不行,干脆睡了她吧,要不等她明天死了,都特么会后悔的。 我想到这儿,身子开始痉挛起来,心下一沉,起身走到门边,先侧耳听了听里面,半点动静没有。 今晚这种情况,估计她们是绝不敢睡的,不定娘俩正搂在一起,忐忑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呢。 我抬手轻轻敲了下门,侧耳听听,没动静,又敲了两下,这回里面的床铺咯吱了一声。 她应该是下了床了。 我便回到桌旁坐下,房门轻轻响了一下,开了,是梅子妈,她闪身出来,旋即又把门带好,我盯着她那肥硕的屁股,喉咙蠕动了下。 她转身看着我,走过来,小声问道:“八路爷,睡不着吗?” 我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起来,点了下头,眼光热辣辣地盯着她。 她忽然明白了啥意思,眼神里露出了惊慌和为难的表情,下意识地回头瞥了眼房门。我们都知道,她女儿肯定在屋里偷听呢。 我低声道:“要不,咱去耳房吧……” 她一愣,紧咬着嘴唇,默默地点了下头。 于是,我起身揽着她的腰肢,向屋外走去。她的步子小心翼翼,落地也非常轻,生怕被屋里的女儿听到。 你娘,这下,我又忽然没了心情了,继而从心底涌出来的是一种罪恶感。 就极力安慰着自己,老子就是一个五毒俱全的歹徒,今晚人模狗样地活着,还不知明天咋样,不定就横尸街头了,或被砍成肉酱了呢,管他奶奶的。 我把自己想象成恶人,带着她来到耳房,推门进入,昏暗的煤油灯光下,几具死尸横七竖八地堆叠在地上。 她刚一进门,猛然看到了这一幕,惊的身子一哆嗦,转身就要跑,我忙一把揽住她,手就捂紧了她的嘴巴。 “别怕,都死了。”我喘息着低声道。 她惊恐地点了点头,眼睛却一直闭着,双手死死抱紧了我。 看来是真把她吓坏了。 她没情绪,我也屁了,便把她抱到炕沿上,俯身把她仰面压了下去,嘴就凑到了她的嘴上,刚要探手动,忽听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 我猛地一楞,一下子僵住了。 这耳房就在院门口边,切对着外面有一个窗户,虽然用油布封着,看不见,但声音是非常清晰的。 梅子妈也是吃了一惊,紧闭的双眼下意识地睁开了。 我暗暗叫苦,后悔不该心软带她到这儿,这他娘的,她一旦突然大叫起来,我们必砸锅不可。 我捏着拳头在她面前恶狠狠地晃了晃,示意她别出声,她也忙捂住嘴巴,点了下头,紧闭上了眼睛。 这时,外面的人已走到了院门口,小声嘀咕了一句,就没动静了。他们应该是趴在门缝里往里瞅。 显然,第一拨派来的俩人没回去,他们也许是起了疑心。 我忙闭上肉眼,凝神打开夜眼,站在耳房门口向外望去,见胡同里有四个人,其中有一个还穿着鬼子衣服,其他三人则都是伪军打扮。 “啪啪……”外面一伪军开始拍门了,并叫道,“小五子,关县长他们在家吗?张连长让我们来问问......” 小五子应该是看门的伪军,此刻他正在结伴往阎王殿里赶路呢。 外面叫,我也不敢不吱声了,就咕噜道:“深更半夜的,叫唤个啥呀……” 说着,转身从门后抄起了一支枪,倒提在手里,出了门。 “叫个啥?你特娘的在暖烘烘的屋里屁事没有,不知我们急成啥样,我问你,关县长和松井太君他们是在家里,还是去酒楼了?” 我脑子一闪,不敢放他们走,就咕噜道:“在屋里喝酒呢……” 我说着,提枪走到门口,伸手拉开了门闩。 一个伪军一步闯了进来,并不理我,而是冲通明的屋里叫道:“关县长,河川太君和张连长……” 我忙小声咕噜道:“都喝醉了……” 那伪军一听,也就不怕了,转身朝外面一挥手:“走,进去看看,顺便把松井太君他们抬回去,要不回去交不了差。” 他说的是实话。 于是,外面三个人也背着枪涌了进来。 我热血冲头,猛地抡起枪托,朝着最外面那个鬼子的脑袋砸去,只听“咚”的一声,鬼子一头撞在了前面伪军的身上,那伪军猛然一楞,还没明白是咋回事,我飞起一脚就把他踹了出去。 那小子惊吼着腾空飞起,“咣”地砸在了几米外的东厢房墙上,一头又扎在地上不动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疯狂杀戮(2) 黑暗中,在我连续放倒两个鬼子伪军后,其他俩伪军才忽然惊醒过来,嗷的一声,拔腿就要往门外跑,但因我在他们身后,门口已被我堵死,俩伪军欺我一个人,便狂吼着飞身向我扑来,想杀出一条血路,夺门而逃。 我哪能让他们得逞?随手一拳打了出去,正跟一个伪军扑来的拳头撞在了一起,两两相碰,势大力沉,只听“咔嚓”一声,我只觉得胳膊一颤,那伪军却惨吼着抱手转圈嗷嗷直蹦。 显然是他的手腕断了。 我借势一脚飞了出去,踹中了他的肚腹,那小子腾空向后飞出老远,咣地砸在了地上,连翻两滚,不动了。 最后一个伪军一看不好,转身朝屋里窜去,边跑边喊:“杀人了,救命啊......” 我脑袋轰地一炸,紧追几步,飞身一拳打在了他的肩膀上,那小子一个踉跄,险些扑倒,我趁机一把揪住他,又朝他的脸部捣了了一拳,溅出一片血雾。 这回,他老实了。 我揪着他进了屋,此时,见三麻子已穿好衣服,正坐在客厅椅子上呢。 见我们进来,他蹙了下眉头,冲那满面血污,有些发懵的伪军问道:“谁让你们来的?” 伪军早屁了,咕咚一下跪在地上,捣头如蒜,连叫饶命。 我踢了他一脚:“老爷问你呢,快说!” 伪军一哆嗦,趴在地上倒出了原由。 原来,今天二皮脸县长带人去了他小舅子家后,一直没音信,张连长以为他们在“滚地龙”家喝酒,就没太当回事。 晚上,张连长和河川曹长在队部里喝酒,从把守哨卡的伪军口中得知关县长他们开着车回来了,还是以为关县长在请客喝酒。 但直到晚上八点多了,愣是吊毛人影没见,就有些纳闷,便派了俩士兵来探问。 但俩人一去没音讯,他又派了他们三个,加上河川身边的那个鬼子,总共四人,前来探寻,不过这回下了死命令,快去快回,顺便把跟随关县长的那俩皇军和俩伪军一并带回去。这他娘的还真以为没组织没纪律了。 于是,他们就冒着严寒,揣着疑惑来了,在胡同里看见那辆停在院门口的汽车,几个人都松懈下来,以为都在这儿吃饭呢,所以也不警惕,稀里糊涂地就进来了。 三麻子听了,皱了皱眉,眼睛突然一亮:“他们都还在那儿喝酒吗?都是啥人?” 那伪军仍低着头,道:“就张连长和河川,还有一排排长三个……” 三麻子哦了一声,眼里的亮光消失了。 他抬头冲我使了个眼色,我知道这伪军没啥价值了,遂一拳打在他的后脑勺上,这小子咕咚一头栽在地上,死了。 “他奶奶的,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三麻子冲我道,“把这东西拖耳房里去,走,准备一下!” 他说着站了起来,我提溜着那死伪军,出了屋,来到耳房里,推门见梅子妈趴缩在炕头上,一动不敢动,看来她真是吓屁了,为了女儿,她跑也不敢跑,叫也不敢,就这么守着一屋子死尸,不吓成神经病就已经烧高香了。 等我把院门口的另外三具尸体拖进屋后,三麻子也单腿蹦着进来了。 他瞅了眼炕头上的那个女人,厌恶地道:“把她弄进正屋去,在这里碍手绊脚的。” 梅子妈一听,这才终于敢回头望了我们一眼,忙不迭地往炕下出溜,可刚到炕沿,一头栽了下来,站都站不起来了。 我遂弯腰把她抱起来,出了屋,先关上院门,回到了正屋,直接进了西卧室,放下,娘俩又旋即紧紧抱在一起,哆嗦着却不敢吭声。 我叮嘱道:“你们记住,外面不论发生啥事,都不许出去,更不能叫喊,就老实地呆在床上,否则丢了命,我可管不了了。” 娘俩忙谢了。 我转身出了门,让她们关上了。 刚要往外走,突然发现东卧室的门动了一下,忙一步抄过去,推开一看,见那个双儿哧溜钻进了被窝里,紧紧蒙住了头。 而那个二姨太呢,则躺在被窝里,看着我,表情有些复杂,幸灾乐祸?还是冷漠? 我知道,若不教训那个双儿几句,她还会乱动,不定闹出啥乱子呢。 我心里突然冒出了一股邪念,又怕三麻子在耳房等急,就急急出了屋,跑到耳房里,见他正坐在炕沿上从那个万能布包里摸索‘武器’呢。 我急三火四地把地上的八具尸体摆好,对三麻子道:“三爷,你,先在这儿忙着,我去正屋里会......” “咋的了?”三麻子怪异地瞥了我一眼,“还没过瘾?” 我脸一热,吭哧道:“不是,是,是那个双儿有些不老实,咱不在的时候,她从门缝里往外偷看。” 三麻子哦了一声,道:“那直接把她弄死就行了,省的特么坏了咱的大事。” 啥,啥?我一愣,便不再吭声,拔腿出了耳房,带上门,向正屋里溜去。 我的突然返回,令东屋卧室里的二姨太和双儿有些诧异,不知我要干啥。 我也不说话,脱了衣服就上床钻进了她俩中间。 直到这时,她俩才明白过来。 二姨太侧身一把抱住了我,而我却并不理她,翻身抱住了双儿…… 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叫声过后,她彻底瘫软下来,二姨太也火窜了,不等我有所反应,就起身跨在了我身上…… 时间飞快过去了近一个小时,我也终于发泄完了,想起了三麻子的话,却又对这个双儿下不了手,就训斥了她几句,使她晓以利害,便穿衣下床,回到了耳房。 此时,三麻子已摧‘活’了四具尸体,正在按部就班地摧弄第五个,他的脸上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这活,不但要心细,而且还要有足够的耐力和体力,这点我是明白的。 他见我进来,遂长舒了口气,道:“好了,后面两个,你弄吧,我歇歇喘口气。” 其实地上还有四具尸体,但其中两具的脑袋因被枪托砸烂,应该摧不起来了。 也就是说,能摧‘活’的总共只有六具。 我便蹲身,拽过一个伪军的尸体,挽挽袖子开始忙活起来。 因对死尸早已司空见惯,又有三麻子在身边,我心里并没半点怕意。 在催‘活’一具后,又偏腿瞒过它,蹲到了最后那具死尸身边。 这个死伪军是面部触地被生生磕死的,鼻子没了,嘴巴也血糊糊的,可能牙也掉了,只是瞪着两只突出来的大眼,无神地盯着我。 我先在他的胸口揉了几下,隐隐感觉不对劲,因为,随着我的手动,他的身体也在抽动。 咦?这是咋回事,难道他提前诈了? 我头皮一阵发麻,刚要再定睛观察,他却忽地坐了起来。 我嗷的一屁股砸在了身后尸体的胸口上,只觉屁股一颤,一具身体“咣”地砸在了我的头顶上。 我大骇,忙不迭地想挣起,却听三麻子呼哧道:“别动……” 原来是他压在我身上,显然是我一屁股把身后的死尸催诈了,而三麻子眼疾手快,扑上来在竭力‘安抚’它。 我娘,我惊出了一身冷汗,吓得缩着身子一动不敢动,可又担心我面前的那个突然‘复活’的伪军作乱,就哼哧道:“三爷,还有一个活了……” “啥?”三麻子一听也昏了,惊回头,却又骂道,“你娘,吓死我了……” “咋了?”我被他压在身下,窝着头啥也看不见。 第二百三十二章疯狂杀戮(3) “活了,又死了。”三麻子道。 而这时,我身下的那个诈尸也已被三麻子‘安抚’着平静下来。 三麻子把身子从我身上移开,我终于抬起了头,第一眼看向面前的那个满脸血污的死伪军,惊喜地发现他真又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了。 那,他突然坐起是咋回事? 原来,在我揉弄他胸口的时候,他心口窝里的那口气支撑着他突然坐了起来,也就是科学上说的“假复活”。 只是这种复活太短暂,也没啥危害力,胸中那口气出来,他也就又无力地躺下死了。 没了胸中那口气,他就再也催不诈了。 就是说,我们总共只催活了五具尸体。 经过虚惊一场,三麻子对我颇为不满,沉脸教训了我一顿,说若再不改掉这惊惊炸炸的毛病,早晚会作茧自缚,死在尸体的手里。 我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其时,已过半夜了吧,而鬼子伪军那儿还没动静,这可不是啥好事,先后派来的两拨人都杳无音信,他们不犯疑才怪。 我们咋办? 三麻子想了想,还是觉得等天亮再出击更好一些。 但鬼子那边今晚肯定还会来,且人数会更多。这样的话,想不声不响的结果了他们几乎不可能了。 “这样吧,”三麻子皱眉望着我,道,“你赶紧去胡同里多找些石块,在十字路口这一侧,寻个角落隐蔽好,等他们来,若实在惹炸了,就干脆扔手雷,把他们阻挡在街上,不能让他们来这儿。” 我点了点头,又忽然想起了一个看似更大胆的办法,道:“三爷,要不我干脆去鬼子大本营那儿守着吧,出来一个弄死一个,那样这儿更保险,您看呢?” 三麻子眨了眨眼:“咱也不知道鬼子队部在哪儿呀。” 我一听,也泄气了,是啊,大晚上的,总不能满街乱跑着寻吧,万一…… “哎?对了!”三麻子眯眼道,“那个双儿,或二皮脸的大老婆,都应该知道鬼子的队部在哪儿!” 我一听,眼前也刷地一亮,脱口而出:“那就让那个女人领着我去,她女儿在咱手里,她不敢乱跑的。” 三麻子点了点头,说好,又叮嘱了我几个注意事项。 于是,我兴冲冲奔进屋里,敲开了西卧室的门,把梅子妈叫出来。 她不知我要干啥呀,还以为要跟她做那事呢,就惊悸地咧嘴苦道:“八路爷,那屋里……” 我忙告诉她不去耳房,而是让她带着我去鬼子队部。 她又是一愣:“去,去那儿干啥?” 我道:“这个你别问,只管领我去就行,放心,保证你的安全!” 她应了,又回头冲屋里的女儿叮嘱了两句,要她关上房门,而后,我让她找了个篮子,我挎着去了耳房,从几个伪军身上搜集了十多颗手雷,加上我腰里原本揣着的四五颗,估摸着能战一阵子的,就提了条枪,牵着她的手出了院门。三麻子在后面又把院门哗啦一下关上了。 月黑星朗,我凝神打开夜眼,边走边在胡同里又捡了一些巴掌大的石块放进篮子里。 出了胡同,一阵冷风吹来,我不由一哆嗦,下意识地揽住了梅子妈。 沿街急急向东走去。 空旷的大街上冷清异常,因是冬季,又是晚上,应该是下半夜了吧,这个小城里没一丝生气,街上连条流浪狗都没,更别说啥鬼子伪军的巡逻队了。 我们边走,她边抖缩着介绍了情况:鬼子和伪军的队部在城中心,另一个十字大街北侧,门朝东,距离十字中心街不过五十米,门口有哨楼,平常都是伪军站岗。队部里有四十多个伪军和八个鬼子...... 我得意地道:“已经被我们灭了四个了,皇协军也死了七个了。” 她听了,并不感到惊讶,也许她早已猜到了吧,又道:“那现在鬼子还剩下四个了,皇协军也只有三十多个了。” “对,只要咱灭了那些个杂种,我们就可尽情享受了。”我这话刚出口,突然觉得错了,我和三麻子及城里百姓可以暂时安稳,但对于这个县长老婆来说,却是灾难,尤其是丈夫死了,鬼子没了,她不是彻底陷入深渊了吗? 当然,二皮脸的死,她还不知道,我也不会告诉她的。 她点了点头,没有吭声,我们继续沿街向前。 路上的雪没有花开,又结了一层冰,她穿着一双矮筒皮靴,且是细高跟,走路就不那么容易了,几次都险些滑倒。 我不敢耽搁,就干脆横抱起她,胳膊挎着篮子,背上挎着枪,一路晃晃悠悠地奔了约两个街口,终于到达了她所说的那个十字大街。 隐隐发现从南北街道的北侧透来一些亮光,那儿应该就是鬼子的队部所在地了吧。 我放下她,手牵着手避到一处墙角边,伸头往北面望了望,果见不远处街东侧有一个大门,门边墙垛上挂着一个大牌子,当然上面的字是不认识的。 门口没人,旁边的哨屋窗户上透出一些光亮。 “是这儿吗?”我转头问她。 她点了点头:“是。” 我稍舒了口气,疑惑又上了心,按说,鬼子派出两拨人去二皮脸家,却又都没回来,那当官的不会急了吗,起码会再派一些人去打探。 可直到现在,营房里也没半点动静,难道他们真不起疑? 我忽然又想到那个伪军说的话,猜测也可能是那个连长和河川都喝醉了,忘了这事了吧,不定他们现在早在被窝里睡死过去了呢。 这他娘的,为了担心鬼子派人才冒着严寒出来准备狙击的,可现在啥动静没有,我们也不能在这儿冻死呀。 咋办?再回去?可万一鬼子官再一觉醒来,派人出动呢? 我思虑再三,决定还是先在这块儿找个避风的角落等等吧,别真错过了,那可就全完了。 我凝神在周边扫描了一圈,发现街对过南侧有一个简易的棚子,孤零零地立在那儿。 这个时间,里面应该没人吧。 我牵着那女人的手,猫腰穿过了大街,来到棚子前一瞅,原来是个烤红薯的摊点,小屋门上也没上锁,只用一根铁丝别着。 我打开门,领着她进去,顿觉一股暖烘烘的热力涌遍了全身,低头一瞅,那个火炉竟没灭,而是上面压了一层黄泥和木炭。 这是摊主想第二天一早来直接开炉吧。 我从地上捡起一根铁钩子,捅旺了炉底,火炭闪烁中,屋内气温又高了不少。 屋子空间不大,也就一铺火炕的面积,而且还有一条长凳,这就足够了。 我和梅子妈坐在凳子上,透过窗户上的一个窟窿望向对面的营房,那儿依旧半点动静都没。 等我们把身子暖和过来,又闲的无聊,我便蠢蠢欲动了。 转头看看她,依偎在我肩上,闭着眼,似乎有些困了。 我便抬手托起她的脸,低头把嘴附在了她的嘴上,轻轻亲了起来。 这时候,她也没了顾虑,也伸手搂住我的脖子,迎合起来。 亲了一会,我的手就老实不客气地解开她的衣扣…… 她轻嘤一声,稍一扭捏,又热列地配合着,彼此的喘息声越来越急,我把持不住了,干脆把她的旗袍往上一撸,让她坐到了我的腿上,就在这时,不经意间,透过窗户窟窿,我吃惊地望见从街斜对过的鬼子兵营里走出了一队人影。 我身子猛一哆嗦,一把把她扯到了一边,忽地站了起来。 而她却不知啥事呀,忙小声问道:“咋了,你要从后面做吗?” 我晕,我忙摆了下手,眼盯着外面,道:“不急,鬼子出来了……” “啊?”她惊的一屁股差点坐在地上,我忙伸手揽住她,放到了凳子上,叮嘱道:“呆这儿别动,我出去拾掇了那些杂种......” 第二百三十三章疯狂杀戮(4) 鬼子的突然出动,打断了我和县长太太的好事,遂怀着一腔怒火,挎着一篮子手雷和石块,推门出了小棚子,掩好,便溜到了街对过的墙角边,从篮子里拿出一块趁手的石头,伸头观察着鬼子们的动向。 黑暗中,我用夜眼发现,这队伪军,共八个人,有一个鬼子带领,排着队背着枪,提着一盏马灯向十字街口走来。 我不知他们要去干啥,但估计很可能还是去二皮脸县长家,但不能百分百确定。 在这种情况下,打不打呢?万一他们不是去二皮脸家,那一打肯定就炸锅了。可若真去,而不打,更是个麻烦事。 为了确认一下他们真正的意图,我转身沿路边急急往西跑了一段路,在街边一个胡同口的墙角边隐蔽下来,继续观察。 远远地,那队伪军从十字路口往这拐了过来,肩上的枪也端在了手里,因为天黑,路又滑,他们走的不快,前面提着马灯的一伪军还险些滑到,被带队的小鬼子呵斥了一句,把马灯也夺了过去。 我突然又想起,与其在鬼子兵营附近袭击,不如远离这儿,用石块直接打,那样也许还能侥幸不惊动鬼子大部队。 想到这儿,我又猫腰急急往西跑了一段路,来到了另一个街口,转头一看,竟是我们所在的十字路口,也就是此前三麻子指定的袭击地点。 你娘,忙活一顿,还是得按照三麻子的策略行事,唉。 我隐在拐角后,低头把篮子里的石块摆好,手里握紧一块,盯向了愈来愈近的鬼子队伍。 我心里默默数着:“五十米、四十米、三十……” 好了!我一个闪身从墙角跳出来,一石头飞向了鬼子群,石块挟着一股疾风,在空中划了道漂亮的弧线,准确地击中了那个提着马灯的小鬼子的面颊。 他嗷的一声,仰面咣地摔了出去,马灯也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咋的了,咋的了太君……” 黑暗中,伪军们不知发生了啥事,以为小鬼子是自己摔倒的呢。纷纷围上去要拖他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我的第二块,第三块石头也嗖嗖地掷了过去,两个伪军惊吼着扑在了地上。 其他伪军昏了,连连喊叫:“坏了,坏了,是不是有人砸咱黑石头……” 慌乱中,伪军们咣咣扑地一片,举枪伸头四下张望,但因夜色太深,他们压根就看不到几十米外的我。 这群伪军也是老油条,他们谁也不敢盲目开枪,因为在黑暗中只要一开枪,火光就会暴露自己的方位,也正好招来对方的准确打击。 但这黑暗对我来说,跟白昼差不多。 我瞄准一位蠢蠢欲动的伪军,一石头又飞了过去,咚地砸在了他的脑袋上,那小子连哼没哼就一头趴在地上不动了。 “那边!”一伪军可能隐隐看到了这边我晃动的身影,举枪刚要打,我的另一块石头也飞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那小子惊叫着翻滚了出去。 眨眼灭了五个,剩下的三个伪军大骇,惊恐之下,一个伪军起身举枪就打,但还没来得及搂动扳机,就被我一石头击中面门,仰身载在了地上。 其他俩伪军爬起来转身就往后窜去,因为急慌,冻地,先后咣咣摔倒在地,我疾步赶过去,用石头近距离结果了他们。 就这样,七个伪军,一个鬼子,没放一枪就被我用石头生生砸死了。 当然,这里面也有运气的成分,第一我能清楚地看见他们而他们看不到我;第二,他们都是老油条,刚开始在没看到对方之前,没人敢贸然开枪而暴露自己。第三,最后想开枪却又来不及了。 结果了这八个东西后,我不敢耽搁,一次夹着俩死尸急急往二皮脸家运送,而三麻子始终在耳房里守着那五具已处于半活的诈尸,我叫开门,来回跑了四趟,才把街上的尸体运完。 其时,看看天色,已微明。 趁着三麻子对这些新尸体摧诈的工夫,我跑回到那个烤红薯的小棚子里,把梅子妈领了回来,也是直到这时,我才知道她的名字:赵丽娟。 经过这一夜的折腾,我又累又困,但天色已渐渐发白,我也不敢睡了,在三麻子的吩咐下,我把催活的诈尸一个个小心地抱到了院门口的卡车车厢里,数了数,总共有十三具。接着又把几条长枪和十几枚手雷放进了车厢里。 然后,我搀扶着三麻子进了屋里,他发现双儿竟没死,瘟怒地瞥了我一眼,把几个女人集中到了东间卧室里,咬牙切齿地恐吓了一阵,要她们千万别乱动,否则必死无疑。 而后,出来锁上屋门,又锁好院门,我爬进车厢里,他开着车,轰轰地倒出了胡同,掉头开上了大街,沿路向前面鬼子的兵营驶去。 汽车隆隆地颠簸摇晃着,我蹲坐在车厢一角,密切监视着这一车已处于半醒的死尸,心里忐忑的不行。 这些死尸模样不一,面部表情也各异,有的闭眼张嘴,有的扭曲痛苦,有的咧着嘴露出笑意,有的则瞪眼竖眉,死死盯着某个地方。 有的满脸血污,惨不忍睹,有的却干头净脸颇为英俊。 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一旦受到外部诱导的因素,会立马变成疯狂的杀人机器,横扫这个它们曾经留恋的世界。不管是它们的父母、兄弟还是朋友,瞅准必追,追上必死。 不会有半点亲情、友情或曾经的爱情,因为它们就是没有意识的诈尸,比疯狗还疯狗,比厉鬼还厉鬼。 车子摇晃颠簸着沿街穿过一条路口,我透过车厢后的篷布帘子,发现外面已能朦朦胧胧地看清周边的景物了。 这个季节,这个时间,除了早起做买卖的,估计没人愿意出来挨冻。 车子开始拐弯了,我知道这是我们此次行程的最后一个十字路口,前面就是鬼子兵营。 我心里紧张的不行,不知接下来的时间段里会发生什么状况,杀戮是必然的,关键是不是我们能全身而退,因为兵营里还有近三十个人,而我们的诈尸只有十多个,按一尸一人来算,剩下的那十几个不知要怎么对付。 车子稍一停顿,开始调头了,我知道三麻子是要把车厢对准兵营大门,忙透过车帘缝隙往外察看,见车屁股渐渐靠上了紧闭的大铁门。 这时,三麻子摁了两声喇叭,我惊悸地低头看了看满车厢的诈尸,还好,都没反应。 哨屋里值班的伪军听到动静,忙从窗户里伸头望了眼,急三火四地跑出来开大铁门。 这个小县城应该只有这一辆卡车,所以伪军们是丝毫不防范或怀疑的。 大铁门“吱嘎、吱嘎……”地被两个伪军拉开了,并持枪立正站在门两边,等待车子的进入。 因为开车的是‘太君’,所以保持军纪是必须的,否则挨一顿臭骂或扇几个耳光,再踹几脚是正常的。 车子轰鸣着倒进了门口,却把半个车头露在了门外。 俩伪军不知是咋回事呀,这堵在门口啥意思?不会是车坏了吧,可听听没熄火,发动机还轰轰地响着呢,咋不进了呢? 俩伪军站在那儿面面相觑,满脸疑惑。 就在这时,我忽听车厢和驾驶室的隔板传来了“咚咚”两下敲击声。 心头猛地一颤,这是三麻子发出了动手的指令。 遂从篮筐里抓起两块石头,把车帘用脑袋一掀,双手并举,两块石头齐齐飞了出去,一边一块,准确地击中了俩伪军的太阳穴,因距离近,出手又猛,只听“啪”的一声,俩伪军的脸部同时溅出一团血雾,跟谷个子似的侧身摔倒在地,竟没能来得及发出半点惊呼就见了阎王。 紧接着,三麻子从车厢一边呼哧着蹦到车后,把住车沿翻了进来。 “三爷……”我急急叫道,不知下一步他要干什么。 “别动,老实呆着,一切听我口令!”他说着,单腿跪在了车厢尽后面的两具诈尸中间,眯眼观察起了兵营里的情况。 其时,天已大亮,但离太阳出来还早,兵营的两排平房里也没动静,整个大院空旷、寂静而又显得诡异。 “等我把这些诈尸全部送出去,你就进去挨个屋里、挨个角落拾掇,”三麻子叮嘱道,“记住,别莽撞,一切都要用石块或手雷拾掇,注意保护好自己……” 我点了点头,担心地问道:“那你呢,万一鬼子往大门这边集体冲锋咋办?” 三麻子一撇嘴:“伪军不是鬼子,惊慌之下,他们是组织不起来的,只能像被打散的鸭子,四处乱藏,即使有人往大门这边跑,我也会第一时间放倒他们的,明白?” 这家伙,看来心里早谋划好了策略了。 我们说话的空间,透过半敞开的车帘,我看到一个戴着棉帽子的伪军懒洋洋地从前排宿舍里出来,边扣着棉衣扣子,边冲着另一间屋子的窗户吼道:“小六子,老妈子胡,特么快起来,做饭去……” 第二百三十四章疯狂杀戮(5) “三爷……”我低低地叫了一声。 三麻子眉头一蹙,扬手“啪”的一下打中了面前死尸的胸口,那死尸浑身猛地一颤,忽地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几乎与此同时,三麻子仰身把它脸上的草纸和朱砂针一把抹了下来,咕咚窝在了车厢里,我也如此。 只听那诈尸闷吼一声,挟着一股疾风,嗖地跳下了卡车,“咕咚、咕咚”地向远处窜去。 我忙抬头,惊见那诈尸似一匹脱缰的野马,扎撒着两条胳膊,直冲那伪军伙夫而去。 那伙夫听到动静,转头见有同类向他窜来,可能是认识,遂骂道:“红鼻子,你特么一大早的不呆在被窝里睡觉,出来跑步呀……” 话没落,那诈尸飞身扑住他,伙夫始料未及,两人旋即扭打在了一起。 这下炸了锅,宿舍里听到有人在打架,呼啦啦涌出三四个人要看热闹劝架。 就在这时,三麻子的第二具诈尸也闷吼着飞身跳下车厢,冲向了远处厮打的人群。 紧接着是第三具,第四具…… 随着诈尸接二连三地冲出,宿舍门口喧声大作,哭喊、厮打、惊叫,吸引了更多的伪军从屋里跑出来看热闹。 他们不知道同伙为啥打架,只是发现彼此双方皆扭打在一起,不管不顾,拼力下死手,有些懵了。 有人惊吼着向后排平房窜去,可能是要跟当官的报告吧。 三麻子一不做二不休,一起催诈了八具诈尸加入了混战。 这八具诈尸如同八只疯狗,在人堆里横冲直撞,所向披靡,一时间兵营里是鬼哭狼嚎,喊声震天。 突然,有人开枪了,“轰”的一声巨响之后,惊动了所有鬼子伪军,只见后排平房里呼啦啦奔出十几个鬼子伪军,皆持枪敞怀,帽子都没戴,就这么地勇猛地加入了混乱的战阵。 可一群人扭打在一起,都穿着一样的衣服,都满脸血污,也不知谁是敌,谁是友啊,当然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是遭到袭击了,都认为是队内打群架火拼。 俩鬼子撇着罗圈腿,嚎叫着持枪先向空中“啪啪”打了两枪,见没效果,遂恼羞成怒,也不管是谁了,举着刺刀就朝那些伪军捅了过去。 三麻子见此,又催诈了两具尸体,先后呼啸冲向了人群。 直到这时,有人才吃惊地发现了大门口的卡车,忙惊叫着举枪向飞窜的诈尸啪啪乱打。 然而还没打几枪,那两具诈尸已窜到他们跟前,扑身跟他们扭打在了一起。 十具诈尸放出,但我们还没发现有鬼子官或伪军官出现,我心里有些急了,冲三麻子叫道:“三爷,我,我下去吧?” 三麻子扭头厉声道:“闭嘴!” 话落,又一具尸体随着他的大手而倏地站起,腾空窜了出去。 终于,后排平房那边出现了十几个身影,这种情境下,通常是兵营里最大的官出动了。 我眯眼望去,只见人群里有一个头戴牛逼帽,脚蹬皮靴的矬子和一个光着头,敞着怀,同样也穿着皮靴的伪军在众人的簇拥下向前排平房这边奔了过来。 这俩,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那个鬼子曹长河川和伪军张连长了。 见此,三麻子一气催诈了最后三具尸体。 仨死尸似离弦的炮弹,呼啸着飞窜向了簇拥的人群。 几个伪军远远发现了它们,忙大叫着举枪猛射,密集的枪弹打的三具诈尸血肉横飞,浑身乱颤,但丝毫没影响到它们的前进速度,眨眼功夫就先后冲入了人群,有伪军惊吼着被扑在了地上,有人撒丫子向后面窜去。 三麻子见诈尸都有了消灭的对象,忙转头冲我道:“快!” 我应声提着篮筐,一个飞窜跳下了卡车,握着一颗手雷就冲了过去。 突然,那鬼子官在混乱的人群中发现了我,嚎叫着持刀迎面向我扑来。 我脑袋轰地一炸,一手雷砸了过去,正中其面门,只听“啪”的一声脆响,随着一股血雾蹿起,那小子仰面摔了出去。 其他伪军一看昏了,以为我也是打不死的‘小强’,不知谁在人群里惊喊了一声,呼啦啦七八个黄色身影赤着手就没命地满院子猛窜起来,皆想找个谁也看不见的地方躲藏起来,或赶紧摆脱掉我们的追赶杀戮。 我面对四散的人群,一时不知追赶哪个好了,见大多数人窜向了后排平房那儿,也就拔腿向那儿冲去。 正跑着,身后突然响起一声枪响,我脑袋轰地一炸,惊回头,只见一个伪军摔在了空旷的平地上,而大门口那辆卡车车厢里则伸着一条黑洞洞的枪管,显然是三麻子出手了。 我精神倍增,眼见前面的几条身影窜入了一个房间,担心他们会持枪狙击,忙从篮筐里抓起一颗手雷,扯掉拉弦,蹲身往坚硬的地上一磕,奋力掷了出去。 手雷在空中喷着白烟,旋转着画出一道弧线,“咚”地砸在了玻璃窗户上,随着一阵玻璃的破碎声,“轰……”的一声巨响,我感觉脚下一颤,在扑地的同时,抬眼看去,宿舍门窗被巨大的冲击波冲上了半空,一股浓烈的烟火也从屋子里翻卷着涌了出来。 突然,一个身影从门洞里踉跄着窜了出来,我刚要打击,他却突然一头扑在地上不动了。 我不敢大意,猫腰溜过去查看了下,见他满面血污,瞪着一双大眼,已没了气息。 我稍松了口气,矮身来到平房边,每个窗户都扔进一颗手雷,在连续扔了七八颗后,也来到了房子尽头。 里面人都应该死光了吧。我又重返回第一间,持着一颗手雷,冲着硝烟已渐渐散尽的每个房间喊了几句,在确认了再无任何生命迹象后,这才挎着篮筐又返回了前面。 远远见三麻子已持着一条长枪,单腿立在卡车后,身子倚在车挡板上,移动着枪口在来回搜索着有可能漏掉的人影。 他见我过来,并不说话,而是冲我挥了挥手,示意我沿着兵营再搜索一圈。 我只好提心吊胆地满院子寻了一遍,在一个厕所里发现了一个已经处于半疯癫的伪军,一石头砸死,其他再无活的人踪。 其时,天色已大亮,太阳也冲出了雾霾,阳光撒在空旷的兵营空地上,竟有些暖意。 我突然想起了县城周边的四个路口哨卡,那儿也应该有伪军哨兵把守,城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肯定早已知晓,不定早逃跑了呢,那样的话,我们就不能继续在这儿呆下去了。 我走到三麻子面前,说出了这种担心,三麻子得意地笑道:“他们晚上不值班的,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从没闹过啥幺蛾子,所以他们的警惕性就没有。” “那,万一……”我还是不放心,也不知他是咋知道这些的。 “没有万一,晚上他们在路口放下栏杆,进出县城的乡民是绝不干越雷池一步的,明白?”三麻子道,“唉,这些乡民,都被鬼子的淫威吓破了胆,比特么绵羊还听话。” 既然不用担心外围了,那接下来我们该去哪儿? 三麻子小眼一眯,道:“哪儿也不去,就在这兵营里舒舒服服地呆几天!” 这主意太狂妄大胆,但若真能在这儿呆着,可享老福了,兵营里米面油肉鱼都有,足够我们尽情造些日子的,只是,太特么冒险,不定正吃着饭或睡着觉,鬼子就围上来了呢。 我想想不妥,就抗议道:“三爷,这......咱还是赶紧撤了吧,这儿毕竟是鬼子的地盘呀,人多眼杂,不用多长时间,外面的人都会知道的,到那时,咱想跑都来不及了呀。” 三麻子看了我一眼,稍一沉吟,道:“那好,既然你小子这么胆小,那咱就转移地方,去武家村住上一段时间……” 啥,啥?我一听又愣了,这不脱离虎口又入狼窝吗?而且,而且那儿还有满屋的死尸,这…… “有三爷我在,你怕个啥?”三麻子见我又迟疑,有些不耐烦了,“赶紧的,把伙房里的米面鱼肉扛到车上来,多带些武器,开路!” 我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把所需物资搬运到了卡车上,等三麻子把车开出大门,又把大铁门锁上。 上了车,沿街向西面驶去,路上,我竟没看到一个人影,脑子正疑惑着,三麻子鄙夷地道:“这回你知道了吧,这些草民,听到枪响,都躲家里不敢露头了,靠!” 我突然想起了二皮脸县长家的那些个女人,就问道:“那,咱回二皮脸家,还是直接去‘滚地龙’那儿?” 三麻子道:“去二皮脸那儿,带上那几个汉奸婆子,咱特么再好好享受享受。” 我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尤其是那个二皮脸的大老婆赵丽娟,始终没得手,心里怪痒痒的。 我们穿过大街,来到了二皮脸家所在的那条胡同口,我从车上跳下来,走到院门口,见铁锁还好好的挂在门上,便找了块石头,用力砸开,推门而入,心思着那几个女人此时正缩在屋里心惊胆战地等我们回来呢。 不料,我刚抬步迈进院子,竟突然看见原本紧锁的屋门却大开着。 心下猛地一沉,这,这是咋回事? 我大叫了一声:“三爷……” 拔腿向屋里奔去。 第二百三十五章穷途末路(1) 原本锁着的屋门大开,我心里暗叫不好,喊了三麻子一声,急急奔进了屋里。 屋内,客厅里没啥异常,而东卧室的门却敞着,一步抄进去,屋内空空如也,床上的被褥也乱糟糟的,哪还有啥子人影? 我懵了,忙又奔到西卧室,也是啥也没发现。 这他娘的坏了,我转身奔出了屋,这时,三麻子蹦着腿也来到了院门口,见我脸色异常,知道是人没了。 他破口大骂:“小子,这回知道手软的后果了吧,老子叮嘱警告了你多少次,你老是不听……” “杀了她,那几个女人就不跑了吗?”我不服气地道。 三麻子冷哼一声:“你还猜不出来呀,没了那个骚娘们,其他几个有那么大的胆子吗?唉!” 他恨恨地一拳砸在了门框上。 我心里不由愤恨起那个双儿来,这小娘们真是,老子不愿杀人,尤其是女人,她却…… “咱咋办?”我冲三麻子问道,“要不赶紧追吧,这点工夫,估计她们跑不远。” 三麻子抬眼瞅了瞅架在西厢房屋檐下的木梯子,苦笑道:“跑不远也没法追,她们四个,本不是一路人,即使追上一两个,又有啥用?” 也是,只要逃掉一个,我们的计划也会彻底落空,且因身份已暴露,尤其是三麻子的特征,想在鬼子地盘上混,门都没有了。 因为我的心慈手软,导致我们瞬间陷入了绝境和恐惧之中。 三麻子气吼吼地冲我道:“走吧,菩萨,还想在这儿等死吗?” 我心里暗暗悔恨着,跟着他上了车,一路向城外驶去。 其时,已日上三杆,街上有了稀稀落落的人影,但皆行色匆匆,远远望见我们的车子来了,早早就躲到了街边的各种建筑物后面,生怕被枪弹打死。 我们驱车来到了城南路口的哨卡,见这儿竟没几个人影,也许他们曾经聚集在这儿等着把守哨卡的伪军来盘查放行,但听到消息后都跑了吧,当然,进城路上的乡民也会闻风而逃。 这青山县就是日伪对乡民“画地为牢”的治安典范。 前面哨卡的栏杆越来越近,我以为三麻子会停车让我下去搬开,但他却一声不吭,咬着牙轰轰地撞了上去,只觉车子一顿,那碗口粗细的栏杆“咔嚓”一下从中间断为两截,汽车一碾而过。 乡间小道上,目力所及之处,无一个人影,三麻子车速不断加快,一气驶出十几里,这才减慢了下来。 因我心虚,也不敢问他要到哪儿去,只坐在座位上眯眼转望着四周,冰天雪地,四野茫茫,我心里不由愈发愧疚,本来,我们可以带着那几个女人去深宅大院醉生梦死享尽艳福的,可如今,只能跟丧家犬似的,茫无目的的在这荒野上乱窜了。 一路无话,我们又驶出二三十里,三麻子低头看看仪表,道:“油不多了。” 我一愣,这若路上抛锚,我岂不又要背着他跋涉? “那,咋办?”我不敢正眼看他。 三麻子并不理我,继续往前开,汽车轰轰地爬上了一个山坡,远远地望见前面来了一辆马车。 三麻子低声道:“有了!” 我知道他想要我截下那辆倒霉的车了。 遂从篮筐里抓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握在了手里,眯眼紧盯着迎面而来的车子。 近了,见是一辆带蓬子的,颇为喜庆的马车,而且那马的脑门上还戴着一朵用绸布做的大红花。 这应该是哪个有钱的人家去迎亲或送新媳妇回娘家的吧。 路很窄,两旁的路沟又被雪覆盖,赶车的车夫见我们驶来,忙跳下来,拽着缰绳尽量往路边靠,想让我们过去。 双方即将错车时,三麻子一脚踩住了刹车,我开门跳了下来。 “太君……”那车夫见我一身鬼子打扮,忙咧嘴哈腰,“对不起,对不起,您,您先过……” 他的表情有些紧张,眼神也惊悸地看着我。 我一瞪眼:“八格!” 一步抄到车辕前,伸手掀开了车帘。因为不清楚车里有啥人,怕遭袭击,所以还是小心点为妙。 车里,一对青年男女大约早望见我们的车了,我猛然一掀帘子,吓得那女的直往后缩,但没敢叫,而那青年男子则忙跪在那儿,连连作揖:“太君,太君好,我们是大大的良民……” 既然没危险,我也就放心了,遂大声呵斥道:“下来!” 这一句,把车里的男女和车夫喊懵了,这看着是日本鬼,咋眨眼又说山东土话了? 就在他们疑惑之时,我胳膊一轮,一石头砸向了那车夫的脑袋,只听“咚”的一声,他惊叫着一头栽在了马肚子下。 那马一惊,刚要撩蹄子,我飞身一把抓住了缰绳,用力扯住了它。回头冲车里的那对男女喊道:“下来!” 俩人这才明白是遇上劫匪了,忙惊叫着从车蓬子里往外钻,男的因为极度惊恐,手脚错乱,竟一头从车辕上栽了下来,又忙不迭地起身去接那穿着红袄裤的女人。 我的本意是把要他们赶下来,立即滚蛋。 可没想到,三麻子在车里突然大吼道:“男的打死,女的留下!” 啥,啥?我娘,我一下子傻了,可已经有过一次教训了,我不敢再不听,遂一拳把那男的打死,把那女的逼留在了车上。 新媳妇的长得很漂亮,夫家也肯定很富裕,要不回个娘家也不会坐马车,在乡村,马车跟现在的宝马车差不多,能置办起的很少。 这时,三麻子才从车上下来,让我把车夫和那青年扔到卡车驾驶室里,一把火烧了,而后我们赶着马车继续往前赶路。 角色转换,我成了司机,三麻子则坐在车篷里搂着那新媳妇折腾开了。 我听见那女的先是哭哭啼啼地连声求饶,被三麻子大声呵斥了几句,最后不吭声了。 我是真心佩服三麻子,五十多岁了,竟能有这么多的精力,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大地刺骨凉。 我赶着车走了三四十里,感觉身体都被冻透了,鼻涕水直往下流,脚也冻得生痛,而三麻子却倚在车篷里的暖被窝里,搂着那新媳妇,得意洋洋地哼起了流氓小曲:“一呀么一更天呀,妹妹我做晚饭呀,伺候着情哥喝了酒,就把那被褥展.……二呀么二更天呀,哥哥就把妹揽呀,先是亲了一会嘴呀,又把那衣服……” 我靠,这个小曲可比那流氓小调《十八摸》更不堪入耳。 我气吼吼地道:“三爷!” 三麻子沙哑的歌声戛然而止,却并不吭声。 我又道:“我腿脚都冻木了,咱找个地方避避风吧。” 其实这儿荒凉一片,满目雪白,连个村子都没,哪儿都避不了,我的意思是要他出来赶会车,我进去暖和暖和。 三麻子骂道:“小孩子火力大,走这点路就受不了了?没出息的东西!” 我靠,我一听没脾气了,他显然是不想出来遭罪。 我又问道:“那,咱到底要去哪儿,你管咋也的说个目标呀,要不等天黑了,咱还不得冻死?” “云岭山,十梅庵!” 啥,啥?要去玲花那儿?我精神猛地一震,顿觉全身热烘烘一片,心里激动的不行,精神头也起来了,忙高声道:“好!” 我甩手一扬鞭子,“啪”的一声脆响,那马昂头加快了步伐。 俗话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三麻子本来不想去十梅庵,但经我这么一折腾,他没办法了,只好改变了主意。 这对我来说可是天大的喜讯呀。 我赶着马车又一气走了几十里路,看看天色,太阳已偏西了。 我估计这儿距离云岭山十梅庵还需两天的路程,心里又急躁起来,加上快一天了,米水没进,肚子早叫唤了,又冷又饿,也困的不行。 远远望见前面好像有个镇子,便转头冲车里的三麻子道:“三爷,前面有人家,天也快黑了,咱去那儿歇下吧?” 三麻子掀开车帘子伸头瞅了瞅,道:“好!” 于是,我又扬鞭加紧了速度。 车子在拐弯的时候,三麻子突然喊道:“停一下!” 他,或者那个新媳妇要下车方便吧,我便拽紧马缰,停了车。 听见三麻子在后面哼哧了几声,我一愣,难道这杂种还在跟那新媳妇做? “你帮我一把……”三麻子哼哧道。 我转头一看,脑袋轰地一炸,一下子惊呆了,我,我......那新媳妇躺在车辕上,瞪眼张嘴地不知啥时已经死了,这显然是三麻子把她掐死的。 这太畜生了吧。 我惊悸地瞅瞅那死尸,又看看三麻子,半天没反应过来。这狗日的,一路上把人家折腾够了,就又下手掐死了,这还是人吗,畜生不如! “三爷,你也太……”我有些火窜,气吼吼地叫了一句。 “把她扔沟里去,赶紧的!”三麻子朝我一瞪眼,下了命令。 我不敢违抗,也知道既然到这地步了,不扔也于事无补,便皱着眉头,沉着脸,抱起那个新媳妇,走到路边,奋力把她扔到了沟里,因积雪太深,她似掉进棉花堆里一样,眨眼被雪埋了。 简短截说,我们在不知名的小镇上住了一宿,第二天继续赶路,又走了一天歇了一宿,在第三天的中午的时候,到达了云岭山区,而这山路上,马车是走不了的,我们便弃车而行,在天色近傍晚的时候,终于远远望见山坡上那座古刹了。 我心里激动的不行,不知玲花此时在庵里干啥,也许在忙着做晚饭吧,或者孤坐在房里默默地思念我? 我背着三麻子沿着崎岖抖俏的山路深一脚浅一脚地急急往山上的庵里跋涉。 边走,边感觉很奇怪,这条山道上,没有一个脚印,雪也很平,应该是几天或很久没人上下山了。 也许是冬季大雪封山,外面的善男信女们也懒得来了吧。 我心里这么嘀咕着,跋涉到了庵院门前,竟发现这儿也没任何脚印。 咦?不对呀,且不说玲花要每天出来挑水,单这门前的台阶上,起码也要打扫打扫吧,咋还是雪平如镜? 难道…… 直到此时,我心里才疑惑起来,心也咕咚咕咚地猛跳起来,走到台阶前,我把三麻子一扔,拔腿奔到了庵门前,用力一推,厚实的大木门咯吱一声开了,院子里,仍然雪平如镜。 “玲花……”我喊叫着跌跌撞撞地向诵经房奔去。 第二百三十六章穷途末路(2) 连喊两声没有回音,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了我的整个身体。 我踉跄着扑开诵经大厅的格子门,身子一下子僵住了。 大厅里,那尊巨大的泥菩萨像散落一地,像前的供桌也倒在地上,香炉等供品也满地皆是。 显然,这里曾遭受过一次洗劫。 “玲花!玲花……”我哭喊着疯了般向玲花住的房间窜去,然而,屋子里也是空荡荡的,我又连跑了另外俩尼姑曾住过的房间,也是没发现任何踪迹。 我懵了,不知这儿发生过什么,玲花她们到底怎样了。 我踉跄着又返回大厅,看着昔日玲花所坐过的那个蒲团,鼻子一酸,扑倒在上面,呜呜哭了起来。 没了玲花,我的精神支柱也就垮掉了大半,活着还有啥奔头呢,荷花?“大花瓶”仰或是‘龙种’? 这些,直到现在我才恍然明白,都没玲花重要。 她是我第一个喜欢的女人,她的命很苦,泼辣、倔强、执着,这些,都是我深深喜欢的。 我想起了高粱地里的浪漫,她骑在我脖子上唱歌的那种肆意,还有在那不知名的女人家里时的恋恋不舍,青灯孤夜里为我缝制衣服…… 我哭的很憋屈,也很无助,我不知道是谁打破了这与世无争的百年古刹的安宁,是谁杀死或掳走了庵里的这几个可怜的女人。 我只知道,胸中的怒火在一点点聚集,喷涌,这回,我是真的不想要命了。为了玲花,也为了我心中残存的那团神圣的爱情之火。 我慢慢站了起来,紧握拳头,大步向门外走去。 忽然,三麻子的身影出现在了院门口,他双臂把着门框,脸色凝重地望着我一步步走来。 “里面没尸体吗?”他问道。 我摇了摇头。 “那,有没有血迹?”他又问道。 这点,我还真的没注意。遂转头要回去再仔细查看,他喊道:“扶着我!” 我转身干脆一把把他抱起,进了大厅。 其时,天色已暗了下来,大厅里也有些模糊了。 我刚要凝神打开夜眼,他又道:“找根棍子,缠些破布,点起来。” 我应了,跑到灶房找了根松树枝子,点了,搀扶着他在屋里低头寻觅起来。 恍惚的火光下,我们看到地上那滩泥塑的菩萨碎片边缘有一些深色,忙蹲下,扒拉开碎片一看,心里咕咚一下,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片深色,分明是一片已干枯的血迹。 “三爷……”我绝望地叫了声,整个身子急剧颤抖起来,我不知这是玲花的,还是另外俩尼姑的。但可以肯定,她们都遇害了。 我脑袋一阵眩晕,泪水又哗哗地流了下来。 “三爷……”我又悲苦地叫了声,因为只有他能帮我为可怜的玲花报仇。 三麻子低声道:“别自己吓唬自己,这滩血,只是一个人留下的,不定是那个老尼姑的呢,你别瞎想。” “那,那玲花她们哪儿去了,既然他们进来打劫,只杀老的吗?”我问道,忽然又想起,杀老尼姑,掳走小尼姑这种可能,心里又是一阵纠痛。 “再看看别处。”三麻子摁着我的肩膀站了起来。 我们又举着火把,怀着极其矛盾纠结的心情,来到了玲花和那个胖尼姑曾住过的房间继续查看。 只所以说纠结,就是既不希望再看到血迹,又隐隐希望看到,其实不论有没,对我来说都一样了。 即使玲花被人掳走,估计依她的个性,也不会活多长的。 我们绕庵里每个房间,每个角落都仔细察看了一遍,但再没发现其他血迹或打斗过的痕迹。 “三爷,那个老尼姑不是说过这儿有间暗窖吗?”我不知那里面会发现什么,也不希望再发现什么了,哪怕她们即使有一点点生的希望,我也有盼头啊。 三麻子听了,皱了皱眉头,道:“我还忘了这点呢,那应该是在杂物间里。” 他的推测,一般是没错的。不过我们已去那儿搜寻过,没发现有洞啥的。 我搀扶着他重又来到杂物间,在一个角落里,搬开一口大缸,果然发现了地上的一块周边有缝隙的木板。 我心里一阵纠结,蹲身掀开,一股霉味钻进了鼻孔,我皱了下眉,举着火把往里瞅了瞅,目力所及之处,空荡荡的,啥也没有。 “我下去看看。”我说着把火把递给了三麻子,顺着洞口的梯子往下溜去。 到了底,我刚要打开夜眼,三麻子忽然道:“火把。” 伸手拿着它往下探。 这时候了,我也不想在隐瞒他了,遂道:“不用,我能看见。” “啥?”三麻子一时没明白过来。 我仰头道:“我的天眼早开了,黑暗对我来说,和白天一样。” 三麻子一听,惊讶地望着我,见我不像在开玩笑,便迟疑地点了下头:“哦,那,你小心点。” 地窖纵深约有十几米,里面除了一些干草毡,还有几个罐子,洞壁上挂着一盏马灯,其他再无。 我挨着每个角落,甚至草毡下都摸索着查看了一遍,没发现任何可疑的地方。 显然,这儿没发生过打斗一类的场面。 我失望地叹了口气,回到了上面,又猛然想起了庵外林子边的那条小溪及庵周边的杂草灌木,不知那儿有没玲花她们的踪迹。 我跟三麻子说了一声,奔出院门,先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没到脚踝的积雪在林子里仔细查看了一圈,每个可疑的雪包都扒开看了,没有。 来到小溪边,这儿已经结冰,浅浅的,也藏不住个人,而后又绕着庵的四周找了一遍,还是没发现可疑踪迹。 只好失望而又希望的心情,回到了大厅。 其时,三麻子已在大厅里燃起了一堆篝火,正坐在蒲团上伸腿伸手的烤着。 见我沉着脸回来,便道:“别找了,她们不会在这儿的。” “那,即使她们死了,可尸体呢,尸体哪儿去了?”我还揣着无名火,质问道。 三麻子眼一眯,没好气地道:“你问我,我问谁去,不定让饿狼野狗的拖去了呢。” 啥,啥?我头皮一阵发麻,可又一想,不可能,我先前进来的时候,院门是掩着的,大厅门也是掩着的,纵使有野兽,它们也不会叼着个人越墙而走呀。 这狗日的三麻子,故意气我呢。 不过,这时,我是不敢再跟他硬顶了,还要他想办法帮着我寻仇呢,不知他想不想帮。 当然,我也想好了,他不帮的话,老子立马和他分道扬镳,而且是坚决的,宁死不回头。老子九死一生的为他出了那么多力,干了许多丧尽天良的事,我有难了,他再不帮的话,那比畜生还畜生。当然,以人的标准来衡量三麻子,他就是个畜生。 我慢慢地坐到火堆旁,看着三麻子,假装自言自语地说道:“他娘的,到底谁来这儿闹得,难道是土匪?还是鬼子?这深山古刹的,也没招谁惹谁呀,咋就……” 我一把撸下面帽子,狠劲地挠头。想等着三麻子出声。 可他像个哑巴似的,盯着火堆,一声不吭。 我沉默了半晌,终于不耐烦了,直冲他道:“三爷,她们毕竟救过咱的命呀,这事你绝不能不管的!” 三麻子抬眼看了我一下,面无表情地道:“咋管?谁特么知道这儿发生过什么,是谁来洗劫的……” “那快查呀!”我道。 三麻子一瞪眼:“这黑灯瞎火,深山野岭的,去哪儿查?” “我有天眼!” “有也白搭,深更半夜,茫茫雪野,吊毛人影都没,跟鬼去问呀!”他理直气壮。 “那咋办?”我一听这话,心里竟也有点屁了。 “明天,咱去外面的村子好好问问,行吧?”三麻子道,“凡事都要过过脑子,鲁莽有啥用,你以为我不急吗,特娘的老子也知道感恩的......” 他这话就有些拔高自己了,但既然他这么说了,我心里也有底了,便不再跟他顶,就那么呆坐在火堆旁,听着外面的风声,枯坐了一夜,脑子里无数次闪过玲花的身影,也无数次暗暗发狠,这个仇,就是粉身碎骨,老子也报定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推醒三麻子,先把身上的鬼子皮扒了,扔进火堆,而后背着他出了庵门,又掩上,便沿着山道向十几里外的村子奔去。 因为知道了庵里的事,一路上就特意观察可疑踪迹,但因大雪封地,终也没能看到点啥。 当我们跋涉进离山区最近的一个村子时,已是日上三杆了。 我们先是问了街上的几个行人,皆摇头不知。 三麻子说直接找信佛的去问。 于是在乡民的指点下,我们来到了一个富户家,首先声称不是讨饭的,而是曾经受过十梅庵里的恩惠,所以前来探问那里的情况。 富户家倒是很热情,那老太太见我们爷俩也不像个歹人,又远道而来,且信仰相同,就先让我们吃了饭,这空间,把她见过或听说过的事说了一遍。 原来,开始她们也不知道庵里遭了灾,大雪前,她和几个善男信女去庵里烧香,见大门开着,诵经堂里的门也开着,进去一看,大惊,菩萨像碎了一地,地上的血迹刚刚干枯,其他地方也是乱糟糟一片,只是没发现人。 几个人先是跪在大厅碎菩萨像前磕头大哭,而后又掩好门,在庵的四周寻找踪迹,最后在贡田边发现了一座新坟,她们不顾禁忌,扒开,见坟茔里只有老尼姑。 后来分析,可能是歹人只把老尼姑杀了,而其他两人藏起来了,歹人走后,她二人把老尼姑埋了,然后逃走了。 至于逃到哪儿去了,没人知道。 这个逻辑,我和三麻子想了想,都认为比较合理。 一:若圆慧(玲花)和胖尼姑都死了的话,那老尼姑是谁埋的?显然没人给她们收尸,那些歹人更不会。只有庵里人。 二:圆慧她们也不可能被掳走,那样的话,老尼姑也不可能被埋,而只能横尸在外。 所以归结起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圆慧她俩还活着,且没有被歹人掳走或杀死。 否则,后来的事情就没法解释了。 我听了,心里大大松了口气,精神头也有了,只要玲花还在这个世界上,我就有奔头,也必须能找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