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境守夜人》 第1章 ·看见 南苑看着手中沾满泥水的手机,屏幕上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开来,让锁屏界面上白衬衫男孩的阳光笑脸四分五裂。 她欲哭无泪,二十年来头一回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个玩笑,或者说是悲剧。 南苑不算是那种柔柔弱弱不经风雨的女孩子,甚至比一些衣食无忧惯了的同龄男孩还要坚强一些。但不知是触犯了哪路神仙,她最近几天就没收到过一个好消息,哪怕是一个听上去不那么令人难过的消息。 她呆呆傻傻地看着屏幕上那个慢慢暗下去的笑脸,那是她交往了四年的男朋友,也是她始终觉得能够与自己相伴一生的人。但就是这个总是喜欢带着满脸微笑揉她的头发喜欢给她买一些奇奇怪怪小物件的男生,在三天前用一条不超过十个字的短信向南苑提出了分手。 然后就是电话不接信息不回的套路。但作为一个闺蜜口中“标准傻姑娘”的南苑依旧觉得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天真或者说是固执地认为他肯定不是那种人。所以她这些天无时无刻不拎着手机,生怕错过他的消息。 但她最后等来的却是一个来自千里之外家乡的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语气生硬。 “南苑小姐是吧,你的母亲病情不容乐观,需要尽快进行手术治疗,不然将有生命危险。手术费大概在八万左右,你同意的话,请尽快……” 南苑没有怀疑这通电话的真实性,毕竟老家医院的电话她很熟悉,而且母亲的心脏病情反反复复也是实情。但她却无比希望这只是一个单纯的诈骗电话。 她一个孤身在外的大三学生,连生活费都是自己打零工赚来的,上哪去赚这笔对她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的手术费?所以一直到耳边只剩下单调冰冷的信号声时,她整个人依旧是懵的。当时她还在便利店里打工,老板看她神色不对,过来询问时她才猛然惊醒。然后老板大叔就看见这个总是带着没心没肺微笑的姑娘眼圈即刻变红,嘴角颤抖着,眼看着石破天惊般的哭声就要爆发。大叔吓了一跳,看见店里还有顾客,赶紧好言相劝并且让她提前下了班。所以南苑才会六神无主的在大街上游荡,到现在她的外套里面还是店员服呢,一头刚刚过耳垂的短发凌乱不堪,是被她自己揉的,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一股落魄的味道。 好巧不巧,一场不大不小的骤雨落了下来,就在沪城的冬夜里凉得透骨。 屋漏偏逢连夜雨吗?这场雨倒是应景得很。 南苑没特意找地方避雨,她攥着手机,一遍遍地点亮又熄灭屏幕,不知道该联系谁。母亲这会儿估计还在病房里躺着情况未卜,除此之外她也没有别的亲人。唯一说得上话的闺蜜桃子最近在为了不久之后的考试而头疼,这会儿估计正在不知哪里挑灯苦读,南苑也不愿去打扰她。 至于那个人,她在接完那通电话后就明白什么叫做绝望了,现在的她暂时还不想去自讨没趣。而且两人交往四年以来,南苑从来没有平白无故接受过家境殷实的男友任何物质帮助,更何况是现在。她虽然不聪明,却也不愿去做那种用分手费去要挟男人的女孩。 就是这个时候,手机没来由的一阵响铃。南苑手一抖,那部用了两年多的便宜手机就从冻僵的手指之间摔了出去,翻滚两下落在了路边的一摊积水里。淡蓝色的手机壳沾满了泥水,上面一黑一白两只猫相互依偎的背影图案此刻显得有些讽刺。 但幸运的是这部手机还能够顽强地运行。南苑再次小心翼翼地点亮屏幕,生怕那狰狞的裂纹再度扩大。她这才知道刚才是老板大叔发来的短信,问她到底是一通什么电话让天下大乱,还问她位置打算来送伞。 南苑隔着屏幕上的裂缝看完了大叔唠唠叨叨的短信,感觉心里暖了几分。南苑知道这大叔是个好人,他不太像老板,反而更像一个和善的长辈,总爱说自己家的女儿比南苑只小了三岁,但却正在叛逆期,令他头疼不已。后来大概是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南苑的事,便对她更加优待,发下来的工资更是比一般的店员多了三成,她不想收都不行。如今南苑孤苦伶仃的走在雨夜里,收到的唯一关心竟然来自这样一个不算陌生人的陌生人,这让她心头微暖的同时也更感觉到一丝苦涩。 她破天荒的想喝酒。 南苑谢绝了大叔的关心,转进街边的一家小商店,随手取了三罐最便宜的啤酒,想了想,又放下了一罐。她从来没喝过酒,为此她可没少被闺蜜桃子威逼利诱,这一是因为她不想乱花钱,二是那个男孩子不喜欢她喝酒。不过现在这些在她看来都不重要了,她铁定凑不齐八万元的手术费,那个人也不会再出现了。 她站在街边,一手一罐啤酒,发狠似地灌了一大口。 然后她就后悔了。 这东西怎么会这么难喝?! 苦,沁人心脾的苦,带着冰冷的触感滑进胃里,然后再一股脑地涌上来,让她一阵反胃。但她咬着牙强忍着没有吐出来,反而又喝了一口。终于,反胃的感觉渐渐消失,剩下的只有若有若无的晕眩。 南苑就这样边走边喝,到后来虽然意识还算清醒,但是步伐却已经是歪七扭八。她此刻只是一边不断腹诽桃子“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的歪理邪说,一边顺着意识朝学校走去,至于能不能在宿舍锁门之前赶回去就只能靠她那最近差到爆的运气了。 南苑就读的学校叫作沪城大学,听上去名头不小,但实际上并不算是沪城顶尖。但其历史久远却不输本地任何高校,否则也不会有这样一个校名了。不过历史久远也不尽是好处,起码这学校周围的旧城区一入夜就显得阴森恐怖,传说还不时有怪事发生,总之是没有几个女大学生敢在夜里独自在附近游逛。对于一周七天晚上都要去打工的南苑来说也是如此,她往常路过都是硬着头皮一路小跑,直到看见了学校大门才安心。 但今天不同,她在路灯昏黄的街巷里,握着剩下的半罐啤酒走的摇摇晃晃,仿佛是把往常的恐惧都抛在了脑后,这大概便是所谓的“酒壮怂人胆”。当然也可能是人一旦陷入绝望,便不太会害怕什么怪力乱神了。 南苑就这么半昏半醒地往前走着,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虽然她天生直觉就比别人强烈得多,但如今喝的半醉的她能够不在马路边上随便躺下便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有什么第六感可言。 所以她并没有发现周围已经突兀地安静下来,耳畔连风声雨声都已经彻底沉寂了。 可雨分明还在下,落在她的脸颊上和湿透了的头发上还是那样透骨的凉。 突然,南苑面前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她虽然还有意识,但奈何四肢身体已经不太听使唤,只好满怀愧疚地撞了上去。 她没想到的是,那个身影也不躲不避,任由酒气醺醺的南苑和自己撞了个满怀。 南苑只感觉自己一头撞在了一面冷硬的石墙上,事后才反应过来那是男人坚实的胸膛。半醉半醒的她有些发蒙,但却没有退后,不知是不是因为酒劲还没过,她居然就顺势靠在了那面“墙”上,还有些满足地打了个酒嗝。 那个人一言不发,甚至连动都没有动过,就任凭她依靠着。大约十秒后,南苑大概是终于发现气氛有些不太对,这才抬起头来,结果就看见了那双她这辈子都不会忘却的眼睛。 那人依旧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靠在自己胸口的醉酒少女,而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的背后。那双深灰色的眸子在这样的雨夜里明若星辰,很是引人注目,但却偏偏连一丝感情都没有,那种仿佛能够漠视世间一切事物的眼神让南苑瞬间清醒了一些,纵使那人没有看她,那双眼睛依旧令她打了个寒颤,好像比这场冬雨还要冰冷许多。 “对……对不起。”南苑有些害怕,那给人莫大安全感的胸膛和这冰冷刺骨的眼神之间的反差实在有些大。她一边道着歉一边踉跄后退,却没想到一只手臂如同铁栏一般揽住了她的腰,然后干脆利落地拽了回去。 不过终点却不是刚才被南苑依靠过的地方,那个男人一把把南苑甩到了自己身后。他的力道太大了,手脚不灵活的南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泥水溅得满身都是。 她大脑一片空白——这人,这人是在报复?!随即愤怒、委屈等等压抑已久的情绪直冲顶门,她就坐在肮脏的地面上也不打算起身,看着那人棱角分明的背影,泪水夺眶而出。 可还没等南苑大哭出声或是大骂出口,那个浑身都包裹在黑衣里的男人冷淡地说了一句: “你看不见?” 看不见什么?看不见你这么一个大活人还是看不见你当街欺负一个女孩?南苑感到莫名其妙。 然后那个男人侧过身看向坐在地上满脸泪水泥水的她。南苑这才发现他的右手正提着一样东西,那东西通体漆黑,形状修长,握在他的手中斜指向地面,散发着一股冰冷危险的气息。 那是……枪? 南苑大惊失色,难道自己真的背运到了在学校门口都能遇到持枪杀人狂的地步?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男人的脸,可男人却不再看她。南苑这才注意到男人的另一边有几团模糊的影子,虽然看不真切,可是南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一种特殊的感觉在她的心里浮现,脑海里有一个声音逼迫着她不要移开视线。她拼尽全力想要看清那些影子,而她也能感觉到那些东西正在她的视线里慢慢清晰起来,逐渐有了轮廓和形体。 她不顾一切地尖叫了起来,因为她终于“看见”了。 那几个身影,准确来说是三个身影绝对不是南苑所听过见过的任何生物。它们四肢着地,手掌脚掌都大得有些夸张,整体看起来像极了人类,却比人类的体型要庞大整整一倍。它们没有皮肤,暗红色的肌肉裸露在外;“脸”上也没有五官,只有一个黑色的巨大空洞,大概那就是它们的嘴。 它们没有眼睛,但南苑能清晰的感觉到它们在“看”着自己。但那三只怪物却没有扑过来,只是对着那个提着一把奇怪枪支的男人发出无声的咆哮。 南苑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那些怪物,那个正在举起枪的男人,甚至是风和雨,所有的一切都没了声音,像是一部荒诞诡异的默片,只剩下影像在她面前闪过。 当那个男人的枪口喷出蓝色的火舌,一枪打爆了其中一个终于扑上来的怪物的脑袋,黑色的烟雾像血液一般喷洒出来时,南苑终于眼前一黑,彻底昏了过去。 第2章 ·欢迎来到边境 “对不起,不过我们还是分开吧。”那个男孩子带着如同往常一样的和煦笑容,语气却近乎无情地说出了这句话。南苑想要反驳,想要哪怕追问一个解释也好,但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说出一个字。就在她焦急得几乎五内俱焚时,身旁突然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 “苑苑......” 南苑转过头,看见那个躺在洁白病床上的瘦弱身躯,却看不清记忆中那熟悉的面庞。 “妈!”南苑的内心呼喊着。她想扑过去,但是身体却一动都动不了,只能感觉到两行温热顺着眼角脸颊无助地滑落。就在这时,南苑感觉到一阵晕眩,视野中的一切都变得虚幻起来,直至彻底化作虚无,只有她自己依旧站在原地。 “你看不见?”一声不带任何感情的询问落入她的耳中。 男人的声音低沉好听,但也冰冷如霜。南苑看不见那个男人的身影,只感觉那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一声叠一声的回响,震得她头痛欲裂。 就在她感觉自己已经濒临崩溃时,她的身体猛地一震,一切又重归平静。 是梦。 南苑的一切感知渐渐重回身体,但她却一动也不想动。可能是感觉自己正躺在一张宽阔而且柔软的大床上,也可能是太过于疲惫,总之她现在只想不管不顾地重回梦乡。但随着记忆的回归,她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母亲重病,爱人抛弃,那些模糊的怪物的身影,还有那个一身黑衣的持枪男人。前两者虽然令南苑难以接受,但好歹还算真实。而至于那些在雨夜里发生的事,对她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大学生来说实在太过荒诞不经。但不管她有多么难以相信,那些事也的的确确是真实发生过了的。 因为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那个一枪打爆了怪物头颅的男人。 醒来后的南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堪称巨大的柔软床铺上,被子没有盖在身上而是铺在身下。那个男人就坐在离床尾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黑发蓬乱,黑色长风衣,黑色衬衫,黑色长裤,黑色短靴,若不是有着一张洁白的扑克脸,还有那一双深灰色的眸子正冷冷地看着自己,南苑大概会把这个从头到脚都散发着生人勿进气息的男人视作一道影子。 宿醉的不适感让南苑头脑还有些昏沉,但她依旧可以大概辨认出这间光线昏暗的屋子是个什么格局。等到再清醒一些,她才想起来赶忙检查自己身上的衣着,毕竟对面的那个男人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 所幸她身上还是那身沾染了不少泥水的衣服,连外套里面的淡绿色便利店店员装都一般无二,她才安下心来长出了一口气,只是没有看到坐在对面扑克脸万年不变的男人细微的抽了抽嘴角。然后南苑抬头看向那个男人,却不太敢与他对视,只是小心翼翼地一番打量。男人身材修长,大概比南苑高出整整一头,精瘦而不显羸弱,即使衣装严实也能看出比那些总是让闺蜜桃子大犯花痴的影视偶像的身材都要好。而他那张冰山似的扑克脸也称得上是五官精致,扔到人群里也很有些辨识度,尤其是那双让南苑一见难忘眸色深灰的丹凤眼着实好看,就是眼神太清冷了些。 两人都在相互打量着,都没有说话,房间内的气氛有些沉闷诡异。过了半晌,南苑只好无奈的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请问您是?” 男人瞥了她一眼,打开放在沙发旁玻璃茶几上的一个不算大的黑色提箱,从中取出一个表面没有任何字迹的牛皮纸袋放在桌面上。随机他终于开口说了见面以来的第二句话,声音依旧低沉悦耳。 “你现在有两个选择,要么签了这个来做我的部下,”他指了指那个牛皮纸袋,“要么就把昨天晚上发生的所有事情忘掉。” “请等一下!”南苑捂着还在微微作痛的头说道。男人的话过于单刀直入以至于她根本难以理解,什么部下什么昨晚,这些东西委实超出了她的思考范围。“部下......是什么意思?”南苑试探着问道,生怕这人一言不合就拔枪杀人,虽然她的人生不算圆满,但还没到需要自寻死路的地步。 男人神情不变道:“就是帮我或者替我去做我昨天晚上做过的事情。” “......” “我想问一下,如果我选择忘掉会怎么样?”短暂的缓冲过后,南苑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跟这个危险的家伙扯上关系。 “半小时后有人会来给你举行仪式。”男人惜字如金,大概是知道了南苑的言外之意,说话的同时就把那个牛皮纸袋放回了箱子,然后就要起身离开。 “仪式?什么仪式?”南苑赶忙追问。 男人站在房间门口头也不回地说:“恩赐咒,副作用最小的一种遗忘术式,让你忘掉二十四小时内发生过的一切。”男人顿了顿,淡然道:“当然也有可能让你完全失忆,不过几率只有百分之五十,很安全。” 安全你大爷啊!一向好脾气的南苑头一回有了想要骂娘的冲动,但想起眼前这人的危险性,她才好不容易把话压在了嗓子眼里。完全失忆,纵使南苑不通医学不看韩剧也大概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而且她也知道自己最近水逆得很,这五成几率在她眼中已经高得顶天了,她可不敢去赌。 南苑这边天人交战十分头痛,男人却没什么反应,见南苑沉默,他便打开门准备离开,一点也没有作为罪魁祸首的觉悟。 “你等一等,等一等!”听见开门声的南苑终于撑不住了,虽然隐隐约约意识到接下来的决定会改变自己今后的一生,但她别无办法。她从大床上翻身下来,虽然还站不太稳,但是依旧直视着男人的眼睛,这是她有生以来最有勇气的一刻。 “我签!” 男人并没有被她语气中的悲愤触动,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取出牛皮纸袋丢给她,却没有等她打开,只是留下一句“明天同一时间,我在这里等你”就离开了,留下南苑一个人傻站在原地,直到有人敲门才还魂。 “您好,送餐服务。” ———— 坐在桌前的南苑看着眼前已经开了封的牛皮纸袋发着呆,不知在想些什么。事实上从她下午回到宿舍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个状态了。她没想到给出这份“霸王条款”的那个男人会给她一天的考虑时间,没想到自己在学校附近的唯一一家星级酒店的豪华套房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没想到......没想到这份整整七页的协议是纯英文的,她基本没能看懂。好在牛皮纸袋里“贴心”地内附了一份中文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显比原版精简了许多,只有薄薄四页,用的也不是原版那种厚实柔韧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纸张,只是随处可见的打印纸。 四人宿舍里没有人,其中两个室友已经出国了,桃子也不见人影,所以她才敢把这份看上去仿佛玄幻小说的协议铺在桌子上浏览。协议标题是《南十字军团公约》,然后整整两页纸都是关于信仰啊宣誓啊等等的长篇大论,使得南苑在不明就里的同时也愈发后悔,暗想自己莫不是正要加入什么邪教团体,那倒还不如直接选择完全失忆好些,起码不会触犯法律。不过想起那个持枪夜行杀怪物的男人,法律对他来说好像也可有可无。 耐着性子从头看到尾,南苑大概明白了这个什么“南十字军团”是由一部分人类组织起来负责对抗并守护“边境”的团体,至于具体要做什么却是语焉不详,对于出现频繁的“边境”一词也没有给出解释,只是自称“守夜人”,要为这个世界“守护不安定的黑夜,为人类祈祷黎明”。再到后面,就是类似于《大学生行为规范》的“守夜人准则”和其他十几条杂七杂八的事项。其中最令南苑心动的是第三条,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军团成员一律可按月领取相应资薪,但不得贪图物欲,不得为私欲擅用圣力,不得......” 还有工资可拿?这让当下无比缺钱的南苑瞬间两眼放光。她倒不是贪财之人,如果不是相依为命的母亲还躺在病床上等待手术费,恐怕这一条也不至于打动她。想起那个男人说过的话,恐怕自己将要从事的也会是那种持枪打怪的“工作”,这等高危行业工资总不会太低吧? 南苑不知道的是,她这时候所想象的“不会太低”简直就是大错特错。 思前想后,又把这份从里到外都透着古怪的协议仔细看了一遍,南苑终于下定决心在最后一页签上自己的名字。但她却没有动作,一切还是等明天见到那个男人再说。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开门声突然响起,她赶紧手忙脚乱的将这一堆纸随手藏匿起来。可是不巧的是,进来的人已经看见了她的动作,当下便不怀好意的凑过来从背后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然后又赶忙松开。 “你别告诉我你这一宿是在泥坑里过的夜!”来人没好气地说道。 南苑无奈地看着正在拍打衣服的桃子,她身上依旧是昨晚那身沾满过泥水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换就坐下来看那份协议,所以桃子也就蹭上了不少干结的泥巴。不过桃子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扫了一眼自己的室友兼闺蜜的脸,再度凑上来神秘兮兮的问道:“找到新欢了?” 南苑扶额:“大姐,你想哪去了?” “哼,一夜未归也就算了,回来了还满面春风,我记得前些天某些人可是十分忧郁啊。”桃子满脸捉奸在床的成就感,“来来来,把收到的情书交上来,让姐姐给你把把关。” “......”南苑无语,她没想到自己略微轻松了一些轻松的脸色会被桃子看作是“满面春风”,而匆忙藏起来的《公约》会被她认为是情书。可她的沉默落在桃子眼中那就是默认了。 “啧啧啧,没看出来我们的小苑苑还是很受欢迎的嘛。”桃子调侃了两句,随即大手一挥,“走,这是好事,姐姐请你下馆子去!” 南苑被她的动作语调逗地一乐,随即也有些惆怅。她知道桃子的用意,这个闺蜜知道南苑家境困难,所以隔三差五就强行拉她去“改善生活”,但从来都不让她结账。这些善意两人都很有默契地从未提起过,但却被南苑都记在心里。 只是不知道一旦签了那份《公约》,她还能不能拥有这个在她看来比那个男友还要重要的朋友。 ———— “一旦签了字,你就与过去的生活告别了。”男人坐在单人沙发上,依旧是那张扑克脸和那副不带感情的语调,“你想好了?” “嗯,我有一个条件。”南苑坐在他对面说道。 “嗯?” “我不知道这上面所说的薪资是多少,但我希望能够预支一些,我妈妈要治病。”南苑尽量不让自己的声音颤抖,说实话,她对这一番谈话很没有把握。 但令她没有想到的是,男人什么都没有多问,只是说了两个字:“可以。” 言至于此,南苑也提不出什么问题了,事实上她在见到男人后已经提出过很多疑问了,都被三言两语做出解答。男人自始至终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也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的情绪。 正要签字的时候,南苑突然想起那个雨夜,她握笔的手一抖,鬼使神差地说道: “那个......如果我受到危险,或者是......死了,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的家人。” 男人看着她,万年没有表情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生硬的微笑,但是极淡极淡。他低声说道:“作为我的部下,在我死之前,你都不会有事。” 南苑的手突然不抖了,她感觉到这句话的分量,没来由的觉得心安。于是她签了字,就在男人漂亮的花体签字下面。 k.q.c。这是他的名字吗? 男人看她签了名字,随手将那份《公约》收好,然后把那个黑色提箱递给她。 “这是你的了,我会再联系你的。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这些事,如果你希望他们好的话。”男人起身离开,临走时似乎想起了什么,留下了一句: “你可以叫我长官,也可以叫我k,随你。” 南苑坐在那里没动,等到自称k的男人离开后才打开手中的一尺见方的箱子,里面只有一枚扁平的盾形徽章和一部手机,都是黑色的,的确是那位“长官”的风格。 徽章不知是什么材质,虽不过杯口大小但很有分量,上面用银色的线路镌刻着南苑名字的英文花体写法和简洁的南十字星图案,如暖玉一般竟自带温度。手机没有开机,南苑将食指按在开关键上,屏幕便突然亮了起来,吓了她低呼了一声,一个好听的女声随即响起。 “指纹录入成功。” “虹膜录入成功。” “语音录入成功。” “档案开启,权限:见习。” “南苑小姐,欢迎来到边境。” 第3章 ·她的枪,他的枪 偌大的空间里明面上虽不见照明设备,但也亮如白昼,若不是南苑明知道自己是在黄昏时分才进入这个无门无窗的宽阔房间,她还真的要认为外界已经是隔日白天。毕竟这个看似空无一物白墙白顶白地板却足有近千平方米的古怪空间深处沪城郊外地下百米,在这个地方能够两耳不闻世间事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不过南苑目前没太多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她正对着一堆散乱在地上的零件发愁,同时皱着眉头在心里把那个一手造就了这副局面的男人咒骂了成千上万边。 签完字后的三天,南苑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生怕某一天就被推到那种面目可憎的怪物面前。但整整三天都平静无事,却让她不禁有些匪夷所思,好像她的生活突然就回到了原先那种波澜不兴的状态,上课、打工、吃饭、睡觉,若不是那枚徽章和那部自那天起就从未响过的手机还躺在抽屉里,她就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只是做了一场诡异的梦。 然后正当她不知是庆幸还是失落之际,就在昨天,那部黑色的手机头一回响了起来,来电显示只有一个字母k。 然后今天下午南苑就被那个所谓的“长官”开车带到了沪城郊外的一座巨大别墅中。k一路上一言不发,既不说要去何处也不说要去做什么,让南苑胡思乱想了一路,但看着男人的侧脸,她什么也没敢问出口。 最后,k把她带到了沪城郊外的一座富丽堂皇的别墅里。 “会用枪吗?”电梯上,不苟言笑男人冷不丁的问了这么一句,让南苑半天没反应过来。 试问当代龙国的正常大学生哪一个会用枪啊?!南苑暗自腹诽着,嘴上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不会。” “很好。” 等等等等,你这句很好是什么意思?生怕我死得不够快不够壮烈?!南苑在心底悲愤地呐喊着,大概因为是头一回被人拿来当炮灰心理上有些难以接受,几乎当场就想转头逃跑。结果k没有给她这个机会,电梯飞速下滑,直接就抵达了这间“地下室”。南苑出了电梯就一步都不敢再走,生怕这里是类似屠宰场一样的地方,k倒是也不催她,径自走向了左手边的墙壁。 那个浑身黑衣的男人虽然身材修长,但在这空阔的巨大白色空间里却显得格外渺小,但南苑却没有这种感觉。她盯着那个修长的背影,只感觉整个空间都与那人融为了一体,虽然黑与白显得那么突兀,但在南苑向来敏锐的第六感中,那个人站在那里便轻而易举的成为了正片空间的主宰。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气势吧?南苑想着。 那人显然并没有心思去理会南苑的目光,但他如果能知道她此刻内心所想的话肯定也不会太震惊,毕竟这种所谓的“第六感”就是他选中她的原因。 这个女孩后来才知道,她其实在那个雨夜里,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前无古人地自行开启了“灵感”。 k走到洁白无物的墙壁前,用左手食指好像是随手在墙面上敲了两下,好像是在轻叩一扇大门。然后一阵轻微的机械传动声就响了起来,渐渐回荡在整座地下室中。 再然后,南苑就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男人面前,那一整面墙,全都是枪。 各种各样的枪械,每一种型号都只有一把挂在那面墙壁凹陷后形成的架子上,而这座壮观的武器架足有百米长度,高也有十米。南苑虽然对枪械武器一窍不通,但也大概能辨认外形,她看见那面墙壁上有不超过巴掌大小的精致左轮枪,也有那种只能装载到坦克战舰上使用的重型机关枪,甚至还有大概是中世界欧洲贵族们使用的遂发式火枪,令她感觉眼花缭乱的同时杀气扑面而来。而且南苑坚信,那个家伙绝不会专程带自己来欣赏模型玩具,所以这些闪闪发光的钢铁玩意必然都是随手拿来就能使用的凶器。 这哪里是什么地下室?这他娘的就是一间武器库啊! 数百把凶气凛然的枪械摆在眼前,南院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跑不了了,所以k接下来淡定的一句话让她几乎抓狂。 “挑一把吧。”语气好像是在菜市场里让南苑随手捡一棵大白菜。 南苑语调颤抖:“这这这......这是犯法的啊!” k转头皱眉:“又没让你拿去对付普通人类。快点挑一把。”这次是命令的口吻了。 道理我懂,您老人家看上去也不是那种会跟普通人斤斤计较的人物,但您是不是忘了您面前的我目前也是个普通人啊?!南苑在心中哀嚎着。对于我们这种普通人来说用枪杀人犯法,这没事拿着一把枪也是犯法的啊! 不过情势所迫,南苑努力了半天才双腿打颤地站了起来走向那面墙壁,不过也是隔着好几米就停下来远远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出。也许是终于等得不耐烦了,k冷冷地说道:“你在等着它们自己跑到你手里?” “挑......怎么挑啊?”南苑都快哭出来了,她一个普普通通家境贫寒的女大学生哪里见识过这等阵仗。 k竟破天荒流露出无奈的神情,只得“细心”地讲解道:“重量是否趁手,尺寸是否合理,功能是否适宜,或者干脆你觉得哪一把比较顺眼,都可以。” “......”南苑只感觉头大如斗,只好大着胆子仔细扫视了一番,好不容易才赶在自家长官真正发火之前指向了其中一把通体乌黑的手枪。 还真是依靠“顺眼”来挑选的。 不过k对此也没有半点意见,他本来就不是喜欢废话的人。也不管始终不敢靠近的南苑,抬手把那把格洛克手枪取下来,然后握住枪管,枪口指向自己,亲手递到了尚且不太敢接过的南苑手中。 但她还是接过去了。 永远都没有人知道这一对长官部下之间的纽带羁绊就是从这一递枪接枪的动作中建立起来的。 k看着这个从大街上捡来的部下,轻声说道:“你该明白的我迟早都会告诉你,但在那之前你要记住从这一刻开始你能信任的就只有手里的枪,必要时你可以连我也不信任,但你不能怀疑它。今后想要保护自己或者达成别的什么目的,你能依靠的大概也只有它,所以我建议你趁早做到对你手中的枪比对你自己还要熟悉。” 南苑傻乎乎的拿着那把挺有分量的格洛克,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然后k就让她彻底明白了如何去“熟悉”一把枪。 他用了几秒钟就把一把完好无损的手枪拆卸成了一地零件,动作快到让南苑看不清不说,还把三十多个零部件散乱堆在了一起。唯一让南苑有些安心的是她终于知道弹匣里空空如也,不至于走火。然后k丢给她一张图纸,让她在两个小时内把枪组装如初。 所以就有了南苑面对着一地零件发愁的场景。她天生手笨,小时候连积木拼图都玩不转,别说是组装一把货真价实的手枪了。南苑看着一地的零件和那张不知所云的图纸,心里却想着完不成任务的话k会不会用这一地零件崩了自己。 去他的吧,南苑把心一横,就不信一把没子弹的破枪还能比那个黑衣男还要难缠,她伸手向地面上体积最大的零件抓去。 ———— 漆黑的夜里,沪城城南的一片街道上并不宁静。一声声刺耳的爆鸣不停伴随着火光划破夜幕,间或还有一两声不似人声的嚎叫嘶吼和呜咽,让这样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显得格外压抑恐怖。 但真正诡异的是,这片人群密集的街区竟然没有人注意到这场堪称激烈的战斗,似乎所有人都对那些枪声叫声充耳不闻,在各自的梦乡里睡得十分安稳。明明他们只需要向窗外的马路上看一眼就能轻易看清这场战斗的敌对双方,但就是没有人从安眠中醒来。 一个黑衣人,单手持枪,深灰色的眼眸在黑夜中闪着冷光。而他面对的东西,如果南苑在这里就能够轻而易举的辨认出来这就是那天夜里袭击过两人的那些怪物。 但南苑不知道这玩意有个正式的称呼——兽级魍魉,“尸鬼”。 单人独枪的k,面对着二十只尸鬼,他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丝嗤笑,而这些简陋神志早已被嗜血欲望淹没的尸鬼却根本不敢主动进攻! 对峙只有一瞬,随后这一方夜幕之下便只剩下着杀机和枪声。 三条街外,两个穿着暗黄色工人装的男人正蹲在一盏早已坏掉的路灯下抽烟闲聊,若不是他们腰间没有工具却分别挂着不显眼的枪套刀鞘,任谁都会认为这两人只是维修路灯的工人。而在他们身后不到半米处,是一道若有若无的分界线,延长开去,用一个大圈囊括了整整五条街的范围,仿佛分割出了圈内圈外两个世界。 “这位长官可真是个猛人啊!一个人就包揽了灭除任务,根本不用咱们当苦力去跟那些看着就恶心的东西拼命,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就好喽。”略为年轻些的“工人”美美地深吸了一口香烟,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赞美着某人。结果话音刚落,脑袋上就挨了一下。 “你不想混了?这话要是让大小姐听见了,你还有的活?”年长一些的那位很有一些前辈派头,低声教训道。 年轻守夜人嘿嘿一笑道:“哪有哪有,我可是天天盼着大小姐快点回来啊,不然咱这沪城分区净是些大老爷们,看着都闹心。再说了,这位长官在这里坐镇,大小姐也能轻松一些不是?” 中年守夜人撇撇嘴角,算是鄙视后辈的油嘴滑舌,然后神秘兮兮的说道:“你真不知道这位长官是谁?” “上面派来的大人物呗,我一个d级的新人,还不如老哥你,怎么会知道这位的身份?” “大人物?这位长官可是比大人物还要大不少呐!也不知道大小姐是怎么把人家请来的,据说这一位可是向来连参议会的命令都懒得搭理啊!” “啊?这么强?”年轻守夜人赶紧凑过去几步,“老哥你快给讲讲,这位连军团最高权力组织参议会都不放在眼里的长官到底是是何方神圣?” 年长者故作深沉,吸了口烟才缓缓说道:“‘黑枭’,听说过没?” “那怎么可能没听说过,那可是十二宫成员之一,号称军团杀戮第一,是传说之中的一座凶神啊!”年轻人对这个名字或是绰号明显是大有耳闻,当下便十分敬畏地描述出口,但看见前辈目光,似乎明白了什么,顿时极为震惊,连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再低几分。 “那位长官不会就是......” “所以!”年长者及时打断了后辈的话头,“宁可招惹大小姐,最多也就是下次任务被安排当前锋,也千万别对这一位不敬!” “那是那是,唉,听老哥这么一说,大小姐这次办事看来也不是太靠谱啊......哎?怎么有股硝烟味?” 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见一位面无表情的黑衣人就站在界线前,也不知道是在那里站了多久,面对两人却没有看他们,左手握着一支样式简洁到了极致的修长手枪,枪口还冒着淡淡的白烟。 两人瞬间冷汗湿透衣襟,动作整齐地右手按左胸左手下垂鞠躬九十度,行了一个标准的南十字军团最高礼节。 “长官!” “打扫干净。” “是!” 两人如蒙大赦,也顾不上这位长官的反应,逃也似的小跑向已经彻底安静下来的战场。 k没在意这两个属于军团中最基层的守夜人的反应,只是抬头看向夜幕的南边,目光很远很远。而他手中那一支与“黑枭”这个名号同名的枪,在这一刻才硝烟散尽。 第4章 ·一纸答复,两个老头 在一个沪城以南很远很远,远到不足以用千山万水来形容的地方,一个不起眼的牛皮纸袋子直接越过层层审批直接被送到了一间全世界都没几个人有资格进入的办公室里。而往常那些理所应当对这类文件亲手审阅的不少人都对此乐见其成,心里大概都在想只有这件办公室的主人才能镇住那位送来文件的人物,他们的道行可远远不够,万一出了纰漏谁都担当不起,故而把这烫手山芋甩的越远越好。既然那位老人家索要,那就马不停蹄地赶紧送去。 所以这个牛皮纸袋自从来到这个地方后就没被谁打开过。 办公室不大,仅仅是不算逼仄而已,其中占地面积最大的是一张年代久远的实木办公桌,桌面因为常年不断使用而光洁如镜,上面东西不多,一盏黄铜台灯,两支钢笔,一瓶墨水,还有一个不小的镀银托盘。不过没几个人知道在过去起码有十多次,人类的命运就摆在这张貌不惊人的办公桌上听凭某些人的一念之间。 桌子后面的配套木椅上坐了一个面容肃穆的黑西装老人,正看着托盘上未被拆封过的文件袋。老人远算不上魁梧高大,但坐姿笔挺,即便是坐在那里也流露出几分独属于上位者的不怒自威。老人座位旁站着一位身穿白西装的年轻人,两人都是典型的西方人面孔,不同的是老人常年板着脸,而那年轻人却总是带着令人亲近的温和笑意。 沉默半晌,老人指了指托盘,对亲自送来文件的年轻人问道:“你怎么看?” 看似不到三十岁却已经是位高权重的年轻人笑了笑说:“正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看才送到主席您这里,不过想来那人肯向我们递交这样一份文件,想必不是什么坏事。” “油嘴滑舌。”老人斥责了一句,但年轻人却笑意不减。 “就算不是坏事,可你看那个臭小子做过几件好事?这次送文件也只是告诉我们他还知道底线在哪,让我们这些人不必多想而已,可不是表明向我们俯首帖耳的姿态。” 年轻人老大不正经地撇了撇嘴道:“那十二宫里出来的人物哪有一个会完全听从我们参议会的命令?也就是主席您非要跟柴尔德先生过不去......”看见老人目光瞪过来,年轻人赶紧闭嘴,做出眼观鼻鼻观心的恭敬姿态。 “哼,要是我不盯着那老不正经的家伙,南十字军团还不被他们十二宫翻了天?”老人一听到那个名字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边怒气冲冲地说着一边抬手去拆文件袋。 那里面自然就是那份《南十字军团公约》,不过只有英文原版。想必某人也知道要是让老人看见那份“精简版”,说不定就要一怒之下拆了整间办公室。老人也不去看前面,直接就翻到了最后的签名页,看着那两行签名,沉吟了一会说道:“龙国人?” “看这签名的文字,应该是的。”年轻人也凑过去看。 “废话!难道我不认识汉字?!”老人脾气古板而暴躁,动辄出口斥责,也就这位年轻的参议会副主席能忍受得了了。 “那臭小子自己好像也是龙国人吧?这是故乡遇知己了?还是随便捡了个人来糊弄我们?” “按照k的性格,多半不会是这样。”年轻人摇摇头。两个人就那样盯着那两行签名,好像能寥寥几个字里看出花来。但就是这样简简单单的看着,要是落在普通人眼中可就要大为震惊了。因为老人拿着文件的那只枯瘦的手正在向空气中散发着如同微弱烛火般的光晕,正好把那份文件笼罩其中,同时整个办公室里都平白无故刮起了一阵微风气旋,只有桌旁的两人身周依旧平静。而在纸面上的k.q.c三个花体字母竟然变成了极富厚重感的暗金色,仿佛就要脱离纸面映射到空气中,只剩下南苑两个字如寻常字迹无异。 “不是灵写,难道那臭小子真的找了一个半点灵能都没有的普通人?还是他在刻意瞒着我们?”老人摇了摇头,“那小子的脾气比老家伙还要臭,就算真的捡到宝贝估计也不屑于隐藏什么。” 站在一旁的年轻人听闻后暗自腹诽,要比脾气臭整个军团里哪有人能比得上您老人家? “要不属下派人去看看?” “不用,没有意义。”老人摆摆手,撤回了手中微光,屋内的气流也随之安静下来。老人随手丢开文件,靠着椅背轻叹了一声。 “这就是你的答复吗?” ———— “见过柴尔德先生。”b级守夜人墨纤站在一座大厅里,躬身对前方躺椅上叼着烟斗的老人行礼,语气前所未有的恭敬。她从万里之外回到总部述职,却没想到被接待人一路带到了十二宫的最核心区域,就连她自己也是在见到躺椅上老人之后才惊觉这一点。按理来讲以她的身份,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也不应该站在这里。 “不必多礼,来,坐下吧。”被称作柴尔德先生的老人须发皆是雪白,笑容慈和道。 墨纤站直身体,却不敢真如老人所言落座。她当然知道面前这个身穿白色长袍的老人是怎样一个恐怖的存在,这位可是号称军团最高战力组织,与参议会并肩而立的十二宫唯一话事人! 墨纤有些手足无措,虽然她能在沪城分部说一不二,但她也知道自己在这位面前是多么渺小,自然不敢有半点不敬。但她也大概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带来这里,毕竟她这一次可不是简简单单以沪城分部主事人的身份来到总部的,凭她带来的东西就可以隐约知道她身后站着谁。但她依旧没想过能见到这位大人物。 柴尔德见她不敢落座也不强求,笑了笑说道:“老夫记得你是叫墨纤吧?当年的小姑娘都这么大了,看来老夫是真的老喽。” “柴尔德先生老当益壮,是军团栋梁,属下虽然不敢妄言,但也知道您可不能称老啊。”墨纤听着老人如同闲话家常一般的温和言语,紧张感不知不觉淡去了不少。 老人展颜一笑道:“你可比那个小家伙会说话太多了,出落得也比他好看太多。那小子是不是还是跟以前一样,见了谁都是一副不共戴天的模样?” 墨纤想起那张扑克脸,展颜一笑道:“柴尔德先生明鉴。” “哈哈,”老人抚膝而笑,“真不知道那小子怎么就不让你来占这个名额,也好待在十二宫让我这老头子多开心几天。” 墨纤听了这话,心中一颤,脸色就有些僵硬,但仍是笑着说:“只怪属下实力不足,不入那人的眼。” 老人听见这话心中了然,温声说道:“你们年轻人的事,老夫也不便多说。只是提醒你一句,那小家伙对人是冷漠了一些,但他宁愿自投险地也不愿让周围的人蹚浑水......算了算了,不说了,不然那小子该怪老夫多嘴了。那文件送去了?” “属下已经将文件送入参议会。” “也好,省的图斯特那老东西天天挂念,生怕那小子会造反。不过估计这次又要被那小子气掉好些头发了,哈哈......” 墨纤低下头,只当是没听见过这句话。 “墨纤小姑娘,那老东西心眼小,但也不会找你们这些后辈的茬,估计你这次就能升到a级权限了。回去后记得告诉k那小子,没事就回来看看吧,再看不顺心终归也是他自己的地盘。好了,你去吧,要是再在老夫这里待着指不定连升职都无望喽。” “属下谨记柴尔德先生叮嘱。” 待到墨纤离开大厅,老人嘬了一口烟斗,闭上眼睛躺了下去。 “臭小子,如果这就是你的答复的话,可千万别让老夫失望啊。” 此时此刻,远在万里以外的沪城郊区地下室内,南苑满头汗水,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丝毫不知自己的横空出世牵动了多少人的心绪。而在她面前,一支乌黑的格洛克完整的摆在地面上,在柔和的白光下闪闪发亮。 正当她开心雀跃时,身后传来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她赶忙站起身,但却发现来者并非那个可恶的扑克脸黑衣男,而是一位身着笔挺燕尾服的老者。 老者打着领结,花白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见南苑后微微躬身行礼,毕恭毕敬地说道:“k先生让我送南苑小姐回去。” “您是?”南苑见不是那家伙,心中不由得有些小小失落。 “我是这里的管家,k先生来的时候就吩咐过两个小时后送您离开,当然,武器您可不能带走。”老管家恭声说道。 我也不想带走!南苑巴不得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立刻就站起身来。但老管家的下一句话就给她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k先生吩咐过,让我明天同一时间再去接您来这里。” “啊?我已经完成任务了啊。”南苑气得几乎跳脚。 “k先生说,等南苑小姐什么时候能够在五秒钟之内将枪组装完毕才算完成任务。” “什么?!”五秒钟组装一把枪?她这次可是用了将近两个小时啊。 “k先生还让我带口信给您,说最好把打工辞掉,因为您接下来不会有太多闲暇了。” “......”南苑已经近乎麻木了。 “我们现在就走吗?南苑小姐。” “走!” 第5章 ·这个世界的真容 这是南苑来到这间地下室的第四天。 这位曾经普普通通与人为善的大三女生已经可以闭着眼睛只靠手指触摸就能轻松探知手上是枪身上的哪一块零件,但她组装的速度依旧只能保持在十分钟左右。这三天以来她每天傍晚都会被那位老管家接到这里,然后一待就是三个小时,没有人来打扰过她,就连k也不见人影。所以没有人教导过她,一切全靠一张图纸和无师自通,更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的进步已经很快了。 南苑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除了手上的枪油味道很难洗掉之外,她也只是冥冥之中察觉自己的第六感仿佛变得更强了一些,以至于平时走在路上不用抬头也可以避开所有障碍,以至于此时此刻随手一摸就是自己想要的零件。但她也没太把这当回事,毕竟这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也不能当饭吃。 当南苑再一次把散乱零件组装完毕后,身后传来熟悉的电梯开门声。她有些疑惑地转过身,暗想今天的三小时是不是过的太快了一些,然后就看见了那个让她又恨又怕的身影。 k径直走到大大咧咧坐在地上的南苑身边,瞥了一眼那支枪,说道:“你的任务完成了。” 不是询问的语气,所以这就是一句明明白白的通知。但本该高兴的南苑却是一头雾水,十分钟和五秒钟之间的差距应该还不小吧?她偷偷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位自家长官,发现他的脸色不知为何好像有些苍白。 跟怪物打架受伤了?南苑刚浮现出这个念头就被自行否决掉,在她的意识里这的家伙虽然不讨喜但也必定实力超群,不可能被那种会被他随手一枪爆头的怪物伤到。这种意识说不清道不明的有些根深蒂固,虽然南苑也只是亲眼看他射击过一次而已。 k见她发愣,皱了皱眉说道:“不要高兴得太早,你还有下一个任务,跟我来。” “哦。”南苑不敢反驳,乖乖跟着k走入了电梯,然后她只觉得这趟搭乘的时间比往常要长一些。 一如既往地沉默,k从来不会主动说话,南苑也就没得搭茬。可反常的是,在电梯到达的前一刻,k突然开口问道:“你相信这世上有灵魂的存在吗?” “啊?”南苑显然没想到这人居然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当下便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就在她愣神的功夫里,电梯门开了。k大踏步地走了出去,好像根本没有跟她说过一个字。南苑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然后她就站在了星光依稀的夜幕之下。 k站在天台的边缘面对着南苑,昏暗光线中看不清面孔身形,只能依稀看见他的衣衫下摆在随风飘摇。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南苑犹豫了一下,说道:“不太相信。” “为什么?” “灵魂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的,就算有也感觉不到......吧?” “嗯。”k点了点头,似乎在表示肯定。然后他说道:“从现在开始,你可以相信了。” 南苑听见这句话先是有些迷茫,脑海中随即出了一种极其糟糕的想法。她壮着胆子问道:“我们的敌人,不会是鬼魂吧?” 这一问之下,南苑明显感觉到对面的人气息一滞,随后他说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 南苑脑海中好似有惊雷炸响。 “你是说......用枪,打鬼魂?” “......是的。”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做得到啊?!”南苑终于爆发了,她开始怀疑不是对面这个人脑子有问题就是自己脑子有问题。这种好像天方夜谭骗小孩子的事情怎么可能真实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但k好像并不介意这个便宜部下的爆发,或者说是早就有所预料,依旧淡定地说道:“当然可以做到。我可以,现在的你差不多也可以,世界上还有很多人都可以做到。” “骗鬼的吧!” “那你觉得你之前亲眼见过的东西是什么?” 南苑沉默了,虽然她依旧不信,但她也同样无法解释那些怪物究竟是什么。 “之所以说现在的你也可以做到,是因为你现在也差不多可以看到这个世界的真容了。”k淡淡地说道。 “这个世界的真容?”南苑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k抬手指向天台外的夜空。“闭上眼睛,仔细看。” 什么东西需要闭着眼睛去看?南苑虽然依旧狐疑,但却鬼使神差的照做不误。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一瞬间,那个一身黑衣的男人全身上下突然散发出苍白的光芒,使得他骤然变成了这一方夜色中最为炽亮的光源。 南苑心中无比震撼。 她原本漆黑一片的视野中突然有一点碎星般的光芒闪烁起来,好像极远又好像极近,虽然微弱但却十分真切。然后又是一点光芒亮起,然后又一点,又一点......星火燎原一般,最终她的视野全都充斥着柔和的乳白色光芒,仿佛置身于光海,其中还有一道道模糊的线条波动起伏,如同浪涌。 她睁开了眼睛,光芒却没有散去,只是暗淡透明了一些,覆盖在她视野所及的一切景物上,疏密有致,明暗交杂。她也同时看见了那个男人身上正散发着格外明亮的光芒,几乎遮盖了其他的一切,依旧面无表情的他仿佛一位年轻的神祇降临世间。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容。南苑终于明白了他的话的含义。 “你看到的光,就是灵,散布在空间中的灵。它只是一种物质,没有意识,没有形态,只是普通人类看不到而已。”k声音低沉地解释道,“而至于你口中的鬼魂,有一个比较正式的名字。” “魍魉。” “那是一种灵被污染后的产物,拥有形体,拥有意识,甚至拥有攻击能力。守夜人存在的意义,就是从它们手中守护这个世界,维持平衡不被打破。至于它们从何而来,按你的逻辑应该说是从地狱或者阴间之类的地方进入了我们的世界,虽然这种理解不算太离谱,但是我们更习惯称之为是从边境彼端而来。” “而你,”k低下头与南苑对视,那双深灰色的眸子中倒映出少女的身形,她也在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只是她本人恍然未觉,“既然现在你已经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真容,那么你现在就已经身处边境了。” ————. 老管家腰板笔直地站立在别墅大门口,面朝唯一一条通向这里的路径,似乎是正在略显昏黄的灯光下等待着什么。 不久,两道车灯由远而近,一辆黑色保时捷平稳地停在了门口。老管家快步走下台阶拉开后座车门,躬下身轻声道:“大小姐。” 一双修长匀称的长腿从车门中迈出,但看这双腿就可以知道车上的人必定是一位身材高挑出众的尤物女子。但她却不急着下车,只是看向别墅后方的房顶位置,只是以她的位置和角度必然是什么都“看”不到,但她依旧怔怔出神。老管家心中了然,也不催促,只是看似没头没脑地轻声说道:“第一步已经完成了。” 随后他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叹,然后一个带着几分疲惫的妩媚嗓音从车中幽幽传出。 “动用了密室的全部六座魔法阵,又有那个人亲自传输灵能,不成功才怪了。也不知道一个从大街上捡来的丫头怎么就被他如此看重。” 老管家闻言脸色有些古怪,但立刻就恢复常态。他是当下沪城中为数不多知道车上这位与楼上那位之间恩怨的人,但碍于身份他也只好对此保持沉默。好在这位大小姐也不多做纠结,当下便下车径直走向大门,毕竟她才是这里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南苑跟在k的身后,上天台时搭乘电梯,下楼时却不知为何走了楼梯。不过南苑顾不上这些,她依旧没有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好些次差点踩空了脚下楼梯。委实是因为刚才她亲眼所见的一切和k的一番话都太过玄异,足以颠覆她二十多年根深蒂固的世界观。所以当k突然停下脚步时她便整个人都撞了上去,不过这次她可不敢再像那晚雨夜中一样趁醉“揩油”,赶忙退后几步。然后她就看见了那位从正门走到一楼大厅里的女子。 好美。这是南苑的第一个念头。同为女性,南苑自认不算相貌平平,以往平时就连桃子也总喜欢开玩笑说她能唯一拿的出手的就是脸蛋了,不过在这人面前她竟然有些自惭形秽。不去说那匀称高挑的身材,单是那张脸庞就好似是一件艺术作品,精致到近乎完美,唯一的缺陷大概就是眉眼间的冷淡气质,怎么看都透露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 这俩人倒是很般配。南苑没心没肺地想着。 一身黑色连衣裙的女子看了一眼依旧面无表情的k,再看向他身后的南苑,目光更冷了几分,让南苑没来由感到一股不加掩饰的敌意。南苑有些莫名其妙,一个头一次见面的女人为何会对自己有敌意,而且那眼神......居然像是在看情敌? 南苑虽然不解,但也没有主动搭话,一是因为对这女子的陌生,二是因为她现在看待万物的方式已经与从前完全不同。之前在天台上被k引导着看见了这个世界的真容后,所有景象在她面前就都蒙上了一层光影到现在都无法消退。用k的话来讲这种看待世界的方式被称为“灵视”,是将人体内拥有的灵能通过视力体现出来的一种最基础的感知方式,普通人因为无法自行汇聚和使用灵能所以难以做到。南苑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能做到,毕竟这些天她也就是在地下室翻来覆去地拆装枪支而已,但这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她也就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她不知道的是某人整整四天都在通过暗藏在地下室中的玄妙魔法阵向她体内灌输灵能,否则她就算能通过自行开启的“灵感”看见凝聚了大量灵能的魍魉,也绝不可能看清逸散于空间中的点滴灵能。 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沉闷的有些古怪,最后竟然是最惜字如金的k轻咳了一声率先打破沉默。 “墨纤。” “哼。”女子轻轻冷哼了一声,丢下一句话后就转头从大厅另一边环形楼梯上楼去了。 这句话不仅让南苑匪夷所思,更让那个向来古井不波的男人破天荒的有些尴尬。 “完事了就赶紧滚蛋!” 第6章 ·黑枭 当南苑顶着黑眼圈出现在k的面前时,她已经没有精神去痛骂或是质问这个混蛋了。那天晚上在别墅时k跟她讲了很多所谓的“常识”,更是亲自引导她完成了懵懵懂懂的第一次灵能掌控,但却唯独“忘记”告诉她如何将灵视收回。后果就是对自身灵能收放不自如的南苑根本无法自己驱散浮现在眼前的光影,尤其是闭上眼睛之后灵视反而愈发敏锐,不仅如此,她开始对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变得十分敏感,可谓闻落针声如雷霆,直接导致了她整整两天没有睡好觉。 这倒也不能去怪k,毕竟正常情况下第一次开启灵视就算不自行收回,也会在至多两个小时以内就因为灵能不足而强行解除,只有经过大量严格训练的守夜人才能够将这个专门用来在黑夜中视物的能力时限慢慢延长,像南苑这种首次开启就维持了整整两天的初学者就算在整个南十字军团悠远的历史中也没有过先例,可谓是一个极其变态的记录。 所以k看到南苑这副状态也是微微有些疑惑,不过并未深究,因为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们现在正站在一片极为空旷的地带中央,荒草遍地,间或生长着杂乱的灌木,因为是在冬季而显得生机不存分外凄凉。南苑只知道自己应该还在沪城,只是不知道那家伙开车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k手中提了一只从车上带下来的皮箱,此刻也丢给南苑让她打开,里面居然是那支她极其熟悉的格洛克手枪,不光如此,旁边还摆放着五个填装了子弹的弹夹和一副不知是什么材质的黑色手套。 k说道:“你的第二个任务,在我击倒你之前射中我,我空手,你用枪。” 南苑大惊失色道:“这会死人的吧?!” 话音未落,她的视野中便一片漆黑。一只修长的手五指张开,掌心离她的鼻尖只有不到一公分的距离,几乎已经按在了她的脸上。这是南苑第一次切身体会到k的实力,这个男人前一秒还在她的十米开外站着,而她唯一的感觉就只有眼前一花根本来不及看清什么,然后就被直接近身,剩下的就只有几乎瞬间湿透衣襟的冷汗和剧烈的危机感。 在她的感知中,这时候的k仿佛恶鬼缠身,随时可以杀掉她。 “现在你清楚了,就算是拿着枪,单凭现在的你也不可能伤害到我,所以请你尽管不择手段地尝试射杀我。”k低沉的嗓音回荡在南苑耳畔,她似乎已经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但她此刻心中只有惊恐。 “给你十秒钟准备时间,记得戴好手套,弹药用光算是结束。”k直接转身离开,这一次却是站在了距离她二十米左右的距离上。五只弹夹,每一只都满载十七发子弹,可谓荷枪实弹。装弹上膛开保险对于对手上枪支已经很是熟悉的南苑当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要让她真的用枪射击一个活生生的人却是难如登天。 所以十秒钟后她就被击倒在了枯黄的草地上,浑身沾满了尘土草渣。 k一点也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手掌拍在她的腹部,干脆利落地将这个便宜部下撂倒在地。南苑整个人蜷缩起来大口喘息,挣扎着站不起来。 “我说过了,开枪。”k只冷冷的丢下一句话。 南苑不由自主的心头火起,强撑着站起来,半弯着腰也顾不上瞄准,朝k的方向直接开了一枪,然后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从未想过手中武器的后坐力如此之大。而那一枪也自然而然地落空了,k甚至就站在原地没有躲避。 “如何救人需要教,如何杀人还需要我教你吗?”k的声音不再冷冽,反而带着嘲弄和嗤笑,却没有再次出手。 数分钟后,南苑终于站起身,尽力朝那个甘愿做靶子的人瞄准,然后开枪。这次她没有因为后坐力而出丑,但依旧是后退了几步。只是没等她站稳,就又被一掌拍在地上。 “枪这种东西,要瞄准头或者心脏,不然就跟玩具没有区别。”毫发无伤甚至连衣服都没有弄脏的k一边动手一边冷声“说教”道。 接着南苑再次站起,咬着嘴唇双眼通红,然后瞄准、开枪、被击倒,却始终一言不发。 直到被一记手刀直接敲晕时,她一共开了五枪。 “治好她。”k在敲晕南苑后没有像之前一样任由她倒在地上,而是让她倒在了自己怀中,然后对着面前的空地发号施令。紧接着在两人身前三十米处的空气一阵涟漪轻涌,那位老管家像是凭空出现一般快步赶来,也不多问,横抱起已然昏迷的南苑便快步离开,只剩下k一个人站在原地。 “非要这样?”一个自带几分妩媚的女声在他身后响起,语气却是比之前初见南苑时轻柔了许多。 k没有去看走进固灵结界的墨纤,也没有出声。估计很久之后南苑才会知道这片看似寂静无人的荒地上早就张开了平日里守夜人阻击魍魉时才会用上的固灵结界,在结界内的任何动静都不会被外界的普通人注意到,而普通人也根本不可能走进这里。 半晌,k终于开口说道:“我做这些不是为了我自己,也不只是为了给那些人一个答复,只是因为她比我更有希望而已。” “那又怎么样?只要你回到军团总部,一切都......” “我会回去的,但不是现在。”k打断了墨纤的话,径直离开了。 ———— 南苑醒来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反而有种睡到自然醒的舒适感。不过当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时表情立刻就变了,毕竟上次在这种床上醒来的场景对于她来说就像是噩梦的开端一样。 不过这次床尾没有那人的身影,不仅如此,整个房间里也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她悄悄舒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却突然记起之前可谓刻骨铭心的经历,赶紧坐起来掀开被子。可这一掀被子不要紧,立刻就有一股热血直冲顶门,她的脸颊霎时间变得通红。 被子里面的南苑只剩下了一套内衣。 南苑不是没谈过恋爱,但作为一个十分保守的姑娘她还从未经历过男女之事,此时这副光景,她满脑子都只剩下那个昏倒之前最后见过的男人,一时间连自己身上没有留下一丝伤痕的事都给忽略了,只觉得愤怒羞耻,赶紧用被子再度裹紧自己。 就在不远处的某人此刻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惹得身边的人惊讶侧目。 南苑转头四顾,看见桌子上一套崭新衣服,也顾不得那是她曾经连看都不敢多看的大牌奢侈品就飞速穿戴整齐。结果她就在衣服下面看到了那支手枪,毫不犹豫地一把抄起来就冲出房门。 此刻的她是真的想要杀了那个该死的家伙! 结果刚出房门她便看见楼下大厅内两个正在对坐喝下午茶的男女,男的自不必多说,那个女子便是这座别墅的真正主人墨纤墨大小姐了。k依旧是那身黑衣,就连做喝下午茶这种闲适惬意的事情也是一副冰冷神情,当然落在此时的南苑眼中就只能是一副衣冠禽兽的嘴脸了;而墨纤则是一身藏蓝色连衣裙,笑意浅淡,似乎还在说着什么。两人坐在一起倒真是一副郎才女貌的搭配。 南苑冲出房门声势不小,引得两人一起转头看过来。南苑也不废话,抬手瞄准k的脸就是一枪,被震得手腕生疼,却不可思议地没有后退,只是在开枪后莫名有一丝丝后悔。 之前端在那人手中的骨瓷茶杯顿时爆裂,但南苑持枪的手也在同时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指向房顶。 “疯了?”男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明显的疑惑惊讶意味,南苑不用抬头也能知道他此刻必定皱紧了眉头。她只感觉莫大的委屈涌上心间,狠狠甩开男人的手,然后把那支枪砸在他的胸口。不知为何那人却并未闪躲,只是接住了她脱手的枪。 “我不干了!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你个混蛋!”南苑带着哭腔大喊出声。 安静了一会,只听见那人说了一个字。 “好。” ———— “你就这么让她走了?”墨纤在窗前看着女孩头也不回上车离开的背影,蹙眉说道。 k坐在之前的位置上,声音依旧不带感情:“我从不强求别人,她要走要留都是她的选择,我也不会去解释什么,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呵,别人觉得你黑枭冷漠无情拒人千里,但我可是知道的。”墨纤也坐下来,“其实你齐林霁就是懒而已,懒得挽留懒得强求,就算心里有遗憾也懒得说出来,更是懒得去跟别人解释什么,这毛病你真得改改了。” k端起墨纤的茶杯喝了一口早已冷却的红茶,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别叫那个名字。” “是是是,k长官k大人,属下失言了。”墨纤手肘压在椅子扶手上,一截白玉般的小臂撑着下巴,笑意吟吟地看着那个好像没有感情也不需要感情的男人。这么多年来只要见面,她大多都是这样看着他,从未变过。 至于那个名字,除了她和寥寥数人外,敢叫出口的人大多都永远沉默了。 ———— 南苑回到学校宿舍后看见的是满脸惊讶的桃子,然后她才知道有人擅作主张替她请了长假,连近在咫尺的期末考试也替她推迟了。做这事情的人的身份她想都不用想,不过她现在倒也真的无心考试,那人倒是也办了一件好事。 用沉默应付了在一旁问东问西的桃子,她将那部之前已经摔坏的手机开机。这些天她经历了太多事情,而且大多都在正常世界以外,到现在依旧令她有些难以消化。她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人的身影,和一句句被她牢记在心的话,还有那点亮在整个眼中世界的光芒,心里不由得有些不是滋味。 她看着逐渐熄灭的屏幕,想起自己的妈妈,也不知道那人会不会信守承诺。 走时是清晨,归来却已是傍晚,南苑坐在暗下来的宿舍里胡思乱想,直到被出门打饭的桃子叫醒。 “苑苑,楼下......楼下有人找你。”大大咧咧的桃子此刻表情居然有些犹豫,说完马上又添了一句,“要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记得和我说。” “没事。”一边安抚下桃子,南苑立刻就想到会不会是那个混蛋来了,毕竟那家伙的样子的确很能吓唬人,嗯,身手更是如此。但很快她就知道桃子惊慌失措的具体原因了。 “怎么是你?”南苑有些匪夷所思的看着那个吸引了无数目光的女子。 “怎么不能是我。”女子笑了笑,“上车吧,我找你谈谈。” 车?你不会是在说你身后的那辆吧?南苑也有些目瞪口呆。面前这个紧身皮裤短皮夹克的女人在寸土寸金的沪城拥有一座三层别墅是不假,可南苑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印象中总是穿着连衣裙的女人还有这样奔放的气场。一身朋克风装束的墨纤背靠着一辆造型极度嚣张的明黄色跑车,南苑大概能认出那个斗牛车标,但也不晓得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埃文塔多”,但是这样一辆豪车再加上一个身材容貌都几乎无可挑剔的美女,在一座大学的宿舍楼下没法不引人瞩目。这女人的出场方式可比那个家伙高调多了啊。 南苑绝对不会享受这种引人注目,二话不说逃也似的上车,结果在研究车门上就耗费了不少力气,好容易等墨大小姐享受完注目礼后为她打开车门,她才钻了进去。 结果墨纤上车后并没有说话,而是直接驶离了学校。不等南苑出声,她就丢出一张薄薄的通知单,说道:“你的母亲已经被就近转入了一家私人医院,水平你放心,因为那家医院的背景是我们南十字军团,而且不需要你付出任何费用,权当是员工福利了。” “可我已经退出了。”南苑小声说道。 “退出?呵呵。”墨纤专注的看着前方,淡淡笑道,“退出军团可没有这么容易,起码你要去接受恩赐咒抹去记忆。我们可是从不信任外人。” “我知道,百分之五十的失败率,我接受。” “百分之五十?哈哈哈.......”墨纤突然大笑起来,“原来那家伙也没有那么不通人情啊,都会坑蒙拐骗了。” “你什么意思?”南苑一头雾水。 “恩赐咒的失败率只有百分之五,而且失败了也无非是再用一次罢了,这可都是军团应用了好几百年的手段了,哈哈哈哈......那家伙说你傻看来没错,笑死我了。” “......”想到那家伙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样子,南苑有些无语,但却出奇的没有多少气愤。 墨纤不见回应,便停下笑声,玩味道:“我大概知道你在想什么,所以打算替那个家伙跟你解释一下。不过想必说再多也没用,不如你自己来看清楚要好些。坐稳了,我加速了。” 超级跑车呼啸而过,驶向沪城边缘。大概一个小时后,墨纤才在一座小区门口停下车,然后带着南苑直接上了近处一栋楼的天台。 下面,枪声大作火光四溅。南苑亲眼看见那个男人提着枪在十几只尸鬼中间杀进杀出,动作如同舞蹈般简洁优美却又步步杀机。k不光是用枪,凝聚流转着庞大灵能的身体各处都是他的武器,他握枪的左臂还带了一只线条简洁的黑色臂甲,南苑甚至亲眼看见他仅用肘击便让一只健壮尸鬼当即毙命消散于空气中。这是南苑第一次完整地亲眼见到人类与魍魉之间的厮杀,她浑身颤抖,似乎隔着一栋楼的高度都能感受到那种肃杀气息,比起她早上的那场训练可是沉重得多。 “兽级下阶魍魉,尸鬼。一种以数量取胜的恶心东西,在人类世界作祟的大多是这些,不过却不只是它们。兽、灵、鬼、龙、灾五个等级,它们在魍魉中只是最低端的。” “而那个人却是军团的最高战力之一,k·q·卡瑞斯,他就叫做k,并不是首字母的简写。他手上的枪名叫‘黑枭’,这也是他的代号之一,代表着整个军团里杀戮最重的家伙。你看他在下面打得热闹,其实恐怕也就是他本身百分之一的实力罢了。” “他可是整个军团里唯一一个能单凭肢体直接对抗魍魉的人啊!” “你以为他选你是为了恶趣味的虐待你?还是想让你替他干苦力?不是的,他还没有那么无聊。真实原因我不能告诉你,你权限不够,但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从未对任何人如此在意过,甚至不惜拉下脸来坑骗你。至于那些训练,只是为了让你快速成长起来,毕竟你现在太弱了,你要肩负的东西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哦,对了,白天疗伤的时候是我家女仆给你脱的衣服,别介意哈。” “他虽然不会挽留你,但也更不会阻止你回来,毕竟他已经找了你很久很久。” “至于要不要回来,你看着办吧。” 第7章 ·墨色蔷薇 南苑看着自己身上的一道道淤青擦伤在柔和的鹅黄色光芒照射下逐渐褪去,依旧浑身酸痛,但她对此已经习惯并且逐渐趋于麻木。她就坐在那片荒草地上,不去看蹲在一旁手持十字架全神贯注施展治愈术的老管家,而是盯着前方那道瘦长的黑色背影。 她很后悔。 后悔那天听完墨大小姐的“心理辅导”之后就傻乎乎地再度上了贼船,后悔自己没有选择大概真的是恩赐的恩赐咒,后悔自己再度鼓起勇气主动要求跟k继续训练。当时k依旧板着脸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那支手枪亲手还给了她,至今已经过去了一个星期。 地狱般的一个星期。 南苑在墨大小姐的别墅中住了下来,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作息比人生的前二十年规律了太多太多。而她每天要做的事情相当简单并且荒诞——上午挨揍,下午听课。 揍她的人当然是k。这个混蛋在逼走过少女一次之后依旧死性不改,第二天用了十分钟就再次将南苑打晕,然后治好,再打晕再治好,期间对南苑的抗议充耳不闻,整整持续了两个小时,直到南苑的精神濒临崩溃才终于住手。亲眼见过他陷阵战斗的南苑相信k在对付自己的时候必定连百分之一的实力都远远没有用上,但一个星期以来她依旧没有击中过他,最接近成功的一次也只是射出子弹擦到了他的风衣下摆。不过在不知不觉中,南苑的反应意识,闪避速度和射击精准度都提高了不少,嗯,挨揍的能力更是上升了两三个段位。 现在的她如果面对的不是妖魔一般的k而是固定靶的话,十枪九中都不是什么难事,她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强大灵感的确让她的战力提升速度异于常人。 至于听课,听的也不是什么“正经”课程,都是是一些天方夜谭甚至封建迷信一样的东西,而南苑的老师居然是那位慈眉善目的老管家。南苑终于开始了解到守夜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群体,在老管家的讲述中,他们是一群货真价实的人类,平时与常人无异,但在黑夜到来时就会着力于对抗魍魉,守护人与灵之间的边境。而他们的“武器”,居然是所谓的魔法与炼金术!而是这些的根源则是守夜人都是能够随意调动控制自身灵能的人类,这就是他们与常人的区别所在了。 如果不是亲眼见识过老管家施展出妙不可言的治愈术,南苑打死都不会相信世界上真的有魔法这种东西,毕竟在她眼中k一直是用枪作战,十分简单粗暴。南苑到现在才知道k手中那支名为“黑枭”的枪填充的都是特殊的秘银子弹,这种金属是少见的能对灵能直接造成影响的材料之一,而其中更是牵扯到博大精深的炼金术。南苑也不是没想过要放下枪去学习很具有诱惑力的魔法或是炼金术,毕竟她自认为不管怎么训练也不可能称为k这种用肉体直接对抗魍魉的猛人,但她的想法却被k简单的三个字就驳回。 “我不会!” 除此之外她也终于了解到人和灵能之间的关系——就如k曾经所说,灵能只是一种特殊的能量,并没有自主意识,但却是一切生物存在的根本,类似血液一般充斥着身体,但却会随着时间逐渐扩散到空间中知道彻底消散,这个过程就是所谓的衰老了。而这种逸散出来的灵能能够携带宿主的“原罪”,这就是魍魉形成的原因了。魍魉不会伤害人体,但却以灵能为食,加速生物的衰老。守夜人的职责,就是维持平衡,不让这个世界太快衰亡。 可是这跟我南苑有什么关系啊?!南苑每次挨揍的时候都在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老管家可谓是知无不言,但却唯独没有教她如何控制灵能,所以魔法对南苑来说就成了镜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及。南苑也大概猜到灵能这种能量足以让任何普通人类的战力上升到另一个阶段,k现在做的事情应该是在为她打下基本功,因为老管家说过普通人使用灵能一个不慎就会让自己瞬间衰老而亡,所以她的训练可谓是目的明确。 但这也太痛苦了吧。 不过多说无益,k也不会听她抗议,她就这样痛苦了整整一个星期。直到这天上午的训练结束,那位许久不见的墨大小姐在k离开后偷偷凑过来,低声对南苑说道:“想不想去体验体验?” 南苑对这位把自己再度骗上贼船的美丽女子可没什么好气。“体验什么?” “当然是亲身战斗啊!你现在好歹是正儿八经有档案的军团成员,虽然只是见习,但也能算是半个守夜人。都怪那家伙把你护得太严,不然的话......你去不去?” “那个混......k同意了?” “还用他同意?”墨纤拍着风景壮观的胸口豪言道,“整个沪城的守夜人都归本大小姐管,他说的可不算!” “那你能管得住他?” “这个,他比较特殊......你到底去不去?” “会很危险吧?”和k一起训练虽然痛苦,却肯定没有生命危险。但如果是要面对那些怪物,南苑心里可没底。 “放心,本大小姐会保护你的。” “你?!” “喂喂喂,你这眼神什么意思?你以为我能掌控军团的龙国东南分部靠的是什么啊?本大小姐靠的可是实力!” “你比那家伙强?” “不要老是提他好不好!” ———— 今夜的月色格外清亮,远处的沪江两岸皆是灯火璀璨美轮美奂,即将迎来元旦佳节的沪城可谓是喜气洋溢,但南苑此刻的心情却是七上八下难以平复,虽然她正坐着价值百万计的豪车,穿着刚买来的大牌衣装,但这并不能给她带来任何愉悦。毕竟她现在正要去参加人生当中的第一次生死战斗。 她不否认墨纤的话对她很有吸引力,虽然她从来都是一个胆小怕事的姑娘,但却也不由自主地想要去见识一下今后自己的敌人的真实面貌。她暗想着这大概也是训练的成果之一吧,毕竟每天都要开枪几十次换了谁胆量都会变得大一些。 南苑到现在才知道在守夜人中被称为“夜猎”的日常行动竟是比想象中要复杂很多,单是参战守夜人的“兵种”就有至少三种——土部负责构建固灵结界以及防止常人闯入和魍魉逃窜。风部负责侦查、驱赶、追杀等机动性工作。火部是主要的战斗部队,由专擅大威力魔法或是能够驱动破坏性炼金武器的守夜人组成。至于被称为“后花园”的水部中则大都是一些炼金术师和不擅长战斗的魔法使,负责治疗和研究一类工作,一般情况下绝不会直接参与战斗。在这之外几乎所有守夜人都以各部门标准被分为由a至d四个等级,代表着他们的实力和在军团当中的权限与地位。像我们的沪城总长官墨大小姐就刚刚被总部晋升为a级守夜人。 至于南苑,自然是比最低级别还要低的“见习守夜人”,到底能不能真正进入军团还两说。 那枚徽章第一次被南苑戴在胸口,她身旁正在开车的墨大小姐也带着一枚相同样式的徽章,不同的是她的是纯金色,而南苑那枚则是纯黑色。此刻车内两人竟然是差不多的衣着款式,墨纤身上就是那天亲自去“拐骗”南苑时的皮夹克皮裤皮靴,整个人都散发着性感魅惑和狂野奔放两种分明不同却又互不冲突的气质。而她也不顾南苑的激烈反抗给这位名义上的下属来了一套一模一样的装束,只是南苑的气场实在比墨纤弱小太多,两人此时倒真的像是一对下属长官了。 在辆埃文塔多后面,井然有序的跟着三辆纯黑色商务车,连车距都控制得恰到好处,并不因高速行驶而杂乱。那里面坐着的自然就是参与这场夜猎的守夜人了。 “别紧张啦,这只是普通行动,你以后每天都要经历的。况且你今天就跟在我身边旁观,不用出力更不会有危险,就算有,有我在你还怕什么!”墨纤感觉到南苑的紧张情绪,胸有成竹道。 “这个......k平时也会带这么多人吗?”灵感天生出众的南苑自然能感觉到车后大部队中隐约散发着的灵能波动,那里起码有二十多人。这样的人数都算是小任务的话,当然没法做到“不紧张”。 墨纤听到这一问表情有些怪异,说道:“那家伙向来是只带土部人员,剩下活的都是自己单干。嗯,这也就是因为他不会构建固灵结界,不然他连一个人都不会带。” “......” “在想什么?” “这家伙也太自负了吧。” “哈哈哈......大实话!整个军团里熟悉他的人都是这样觉得,只是敢说出来的可没几个人。”墨纤笑道,“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为什么。”南苑有些不解,难道单干能比团队合作更省力? “因为以k的实力,就算是对付最弱小的尸鬼,实力弱于他的人也很难插手,更别提合作了,只会拖后腿而已。我大概还能帮助到他一些,可如果是你的话,他就要小心翼翼一边保护你一边战斗了。” 南苑闻言沉默,好一会才喃喃道:“那家伙真的能有这么强?” “嗯,他很强。”墨纤的语气不容置疑,但转而轻松起来,“不过你今天注定见识不到那家伙的独角戏了,因为今天是本大小姐的表演时刻!” “你既然在沪城,当然不能只知道夜枭,却不知道‘墨色蔷薇’!” 车队进入一片旧城区时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左右,周围的楼房都透着一股年代久远的感觉,远不如沪城中心地带那样繁华,就只有昏暗路灯和三三两两的窗口还亮着光。墨纤随意将车停在了路边,身后的三辆车却不停留径直开走,为今晚的行动展开布局。 夜猎的通常手段是在选定地点处用聚灵魔法阵聚集附近的灵能,以此引诱魍魉,然后利用固灵结界隔离出一片战场,这也是为了暂时封印住结界内普通人的灵能,令他们陷入深度睡眠的同时防止被聚集过来的魍魉捕食灵能。这都是军团在数百年间反复改良形成的战术,对于“业务熟练”的守夜人们自然是轻车熟路。 墨纤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在车子的中控台上调出一面屏幕,上面马上显示出附近的地形图,还有二十多个不断移动的光点。不用说,那肯定就是参与这次夜猎的守夜人们,而墨纤也是摇身一变成了行动总指挥。 十几分钟后,等到那些光点终于构成了一个乱中有序的阵型之后,墨纤才取下屏幕递给南苑,大手一挥道:“走!” 结界内靠近中心处,十余个分别身穿红青白三色普通工人装的“工人”错落有致地出现在街角巷尾甚至是房顶树枝上,隐约形成一个包围圈,其中又以红色工装八人占据圈子最内层,青色工装四人站最外层,他们的胸口左侧都佩戴着南十字军团的盾形徽章。 这些工人模样的男女,自然就是为人间守夜的守夜人了。 而他们所包围的,正是十四头体型不尽相同的尸鬼。 “大小姐快到了,都打起精神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在每一个人的耳畔响起,那是隐藏在徽章上的无线电通讯。 随即一个明显经过刻意压抑的粗豪嗓音说道:“怎的?你杨魁想做主攻手跟我们火部抢功?不太地道吧。” “放屁!张楠,老子是怕你在大小姐眼皮底下办事不力,到头来还要我们风部给你擦屁股!” “哼!那位黑枭大人来了之后我们整个火部都失了业,可你们风部也没好到哪里去!我就算闲到要发了霉也不敢说那位长官的不是,可你小子这些天可是放假放了个舒服,还有脸来说我?” “去你的放假!有种回去单挑!” “我怕了你个手下败将?!” “都给我闭嘴!”墨纤的声音骤然响了起来,“你们精力都很旺盛啊?那怎么不在本大小姐进来之前就把这些东西收拾了?难道是要等我来亲自教你们怎么对敌?” 南苑看着身边威严尽显的墨纤,忍俊不禁之余也有些咋舌,虽不知她实力如何,但这三言两语就把两个大男人喝骂到不敢出声的气魄可真不是盖的。之前那风部火部的主事人对骂她们本来不用理会的,但墨纤却打开了频道暗中窃听,两个在沪城军团分部可谓是位高权重的长官才着了道。但令他们更为心惊胆战的是,这位向来不喜欢亲自动手的大小姐这次居然要亲自作战,不说这次夜猎的猎物着实有些稀少,就算是多一倍也不值得墨纤亲自动手。但他们已经无力劝阻了,因为墨大小姐已经关闭了通讯,他们只得袖手旁观。 南苑站在墨纤身侧,神情忧虑道:“你真要去?” “喂喂喂,他们不让我去是因为这场面根本不值得我出手,你好像不是这个意思吧?”墨纤朝南苑翻了个白眼,“看来你是真觉得除了k以外世上就没有高手了?那姐姐我可得给你好好上一课。” 话是这样说,南苑依旧有些忧心忡忡。这位墨大小姐没有携带任何武器,甚至还不如南苑,起码腰上挂着一支格洛克。南苑见她非要逞强,只好抱着平板电脑往后站了站,祈祷这位墨大小姐实力像她自己所说的那般强大。 南苑当然不知道,这位墨大小姐可是当今军团中最年轻的a级守夜人,就算在整个龙国,与她平级的也不过十位而已! 只见墨纤闭上眼睛,表情肃穆虔诚,双臂张开,整个人绽放出一抹璀璨的墨绿色光晕,这是灵能聚集压缩到一定程度的表现。在她的身前,逐渐出现了一个直径三十公分的原型魔法阵,竟是如同实质一般悬浮在空中,如同一只墨绿色的翡翠盘。重新睁开眼睛的墨纤将手伸向魔法阵中,抽出了一条五米多长的带刺藤蔓,环绕在她周身律动不止,而在她虎口处竟是盛开着一朵诡谲美艳的墨色蔷薇。 南十字军团唯一一位战斗型召唤属魔法使,“墨色蔷薇”墨纤。而她所召唤的,则是千奇百怪的灵能植物,全部都是斩杀魍魉的利器! 墨纤抖了抖手中标志性的“蔷薇血”,笑容美艳却又杀机毕现。 “十来只尸鬼啊,可填不饱我呢......” 第8章 ·阴影 南苑有些呆滞。那十几只尸鬼就真的被这位墨大小姐一个人收拾了? 不由她不信,她亲眼看见那条既像是藤蔓又像是长鞭的“蔷薇血”在墨纤手中如同灵蛇一般,每次舞动都轻灵刁钻,那些尖刺即使是轻微拂过也能在那些尸鬼的身上留下数道深刻伤口,但无论尸鬼如何悍勇嗜血,也无法靠近看上去只是缓缓前行挥鞭的墨纤身周三步远,而能够到达这个距离的那几只体型最为壮硕的尸鬼也在瞬间就被分尸,然后化作黑雾消散在空气中。 七分钟,十四头尸鬼尽数被一人剿灭,而墨大小姐连衣服都未沾尘埃,反倒是那朵墨色蔷薇吸收灵能后显得愈发娇艳。 这一次南苑站得更近,距离战场最近的时候那条蔷薇血就在她身前五十米处轻灵扫过,所以这次看的也更清楚一些。越是如此她心里就越清楚自己之前低估这位墨大小姐到了什么程度,尤其是看到她战斗时身体周围偶尔散发出的浅绿色灵能光晕,好像比k也差不了太多。 不知为何,南苑观战时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恐惧,反而逐渐沉浸于这种血腥肃杀的氛围当中。 墨纤到时没有什么感触,自从她机缘巧合进入南十字军团以来,参加过的大小行动没有上千次也得有几百次,对付这种最低等也是数量最多的尸鬼自然是信手拈来。虽然她与k关系匪浅,但她如今的声望实力地位可都是靠自己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至于与那人的关系反而从未形成过助力,倒是偶尔变成一块不大不小的绊脚石。这也是墨纤对南苑始终抱有复杂态度的根源,和那家伙关系相近的话,在军团核心中可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看到南苑怔怔出神的样子,墨纤勾唇一笑道:“怎么样,是不是终于明白了本大小姐可不是什么花瓶货色?” “呃......”南苑有些无语,实在是没办法把面前这个娇俏女子跟之前闲庭信步斩魍魉的“女中豪杰”联系在一起。 墨纤见她无语,刚要在说些什么,却听见无线电讯号中一声急促呼叫骤然响起。 “这里是土部东方守阵!这里是土部东方守阵!有三只未知魍魉突袭,现已突破结界内部!估测等级,鬼!!” 所有参战守夜人顿时皆是心头一震,但无人惊慌失措,只是戒备等级瞬间上升了好几个层次,使得这片结界内部的夜晚愈发死寂了下来。 这次陪同墨大小姐“御驾亲征”的全都是沪城军团内各部的佼佼者,没有一个是入团三年以下的新手,他们自然明白这条警报代表了什么。魍魉作为灵能被原罪污染后的产物,种类形态众多,实力也参差不齐,所以被粗略分为五个危险等级:兽、灵、鬼、龙、灾,越强大则越是数量稀少,但危险程度则不降反增。除去“龙”和“灾”两个等级较为特殊之外,其它三个等级分别以危险指数的十倍递增。 像是沪城这种龙国数一数二的大型城市,人口众多,灵能积聚量大,魍魉的数目和实力自然也就水涨船高,以往不乏有初出茅庐的新人头一次出任务就碰上灵级魍魉的倒霉案例,但那也只是在尸鬼之流中夹杂着一只而已。这次竟然出现了鬼级魍魉,而且一出现就是三只的数量,怎能令人不心惊胆战? “全员戒备!收拢阵型,随时准备相互支援。我会向你们靠拢。”墨纤也是神情凝重,不是说她对付不了鬼级魍魉,但有没有人员伤亡可是两码事。一千个普通人类中大概也只能选拔出一个守夜人,这些可都是军团的宝贵战力,身为沪城军团主事人的她自然会紧张,而且说不定伤亡已经开始了。墨纤终于明白为什么今天收获颇小——魍魉之间也遵循弱肉强食法则,弱小的魍魉比如尸鬼自然不敢在鬼级魍魉的活动范围内逗留。 “跟在我身后,记得把枪上膛,魍魉的要害一般在头部。”墨纤一边从道路一侧阴影中快步前行,一边对跟在身后满脸紧张的南苑低声说道。南苑赶忙照做,虽然她听不太懂之前的警报,但看上去绝不是小事。她自然会紧张,暗想着难道属于自己的第一次战斗就这样来了吗? 可虽然她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当真的看见远处夜空中飞掠而过的巨大“飞蛾”后依旧是大惊失色。那是三头身长超过五米的怪物,身后的翅翼和身前的两队镰刀状触腕不断挥舞着,通体呈现暗金色,浑身上下唯一发亮的就是那一对几乎占据了整个头颅大小的红色蝇眼。它们飞行速度迅疾,尤其是居高俯冲而下时更是气势汹汹。在他们下方闪烁着五颜六色的魔法阵光芒和灵能波动,间或传出几声巨响,大概就是那些所谓的炼金武器了。正在与三只鬼级魍魉对抗的自然就是风火两部的守夜人,那些出自水部负责治疗的守夜人都不曾不自量力的加入战斗,而是在远处“袖手旁观”。 “果然是鬼级,幸好只是鬼级下阶的‘赤目蝶’,不然可就伤亡惨重了。”墨纤没有急着进入战场,虽然表情依旧凝重但也明显舒了一口气。赤目蝶作为鬼级魍魉有些名不副实,因为它们并不以攻击力破坏力见长,而是靠着飞行能力才得以耀武扬威,并且还是鬼级魍魉中极其罕见的群居类,足以见得它们单体实力并不出众。当然,这种“不出众”自然是相对于同级别而言,要知道赤目蝶可是专门以尸鬼为食的。 所以此时双方尽管看上去攻防战打得有来有回,实际上守夜人一方也很难扩大战果了。这不难理解,人类毕竟是血肉之躯,在灵能的运用上相比本身就是灵能聚集体的魍魉自然先天不足,所以守夜人对抗魍魉一向是靠智慧战术和千奇百怪的各种手段,当然在当今时代更是要依靠“科技”,像是k那种能考躯体硬撼魍魉的不也就这一人而已嘛,况且他还要用枪支作为武器。 所以尽管战局僵持不下,墨纤也没有冒进之举,有时候一个人逞英雄带来的后果可能就是无可挽回的惨重。她在观察,坐等一个最合适的时机,这才是一个领导者最需要做的事情。 而在她不远处的南苑在缓过了最初的恐惧之后,确实有些心不在焉。因为相比那三只赤目蝶带来的压力,冥冥之中有另一种感觉更令她坐立不安甚至是毛骨悚然。 仿佛在附近的夜幕中,有一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她一样。 这种感觉绝对不舒服,所以不管南苑如何克制还是忍不住东张西望,甚至开启了灵视四下搜寻,但却没有发现任何一丝异样。至于在她不远处紧盯战况的墨纤则极为专注,好像恍若未觉,以至于自知实力远逊的南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压力太大而产生了错觉。 就在此时,墨纤终于发动了。她轻声念出了一道晦涩的咒语,同时汇聚起足以令南苑感到略微窒息的灵能,在她身前的地面上一个直径两米画满符文的墨绿色魔法阵骤然浮现。 草木咒·箭创木。 十数根互相交缠的蔓藤自魔法阵中央疯狂生长,转瞬便构成了一杆笔直的粗大“长矛”,在堪称恐怖的生长速度中斜指向天空,瞬间就钉死了一只正在俯冲而下的赤目蝶!这一幕在南苑眼中极为震撼,她从未想过人类自身的力量竟能如此强大。 而那些守夜人也是压力一轻,面对三只对手时尚且能互有攻防的他们自然也不是庸手,毫不迟疑地借此机会火力猛增,几乎一瞬之间就锁定了胜势。而墨纤也没有再次出手,任由属下击杀剩余的敌人,被她钉杀的赤目蝶尸体逐渐灰飞烟灭,只剩下那道被召唤出来的二十多米长的箭创木矛突兀斜插在地面上。 大局已定,南苑还在怔怔出神之际,一个熟悉的温和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她回过头,居然看见老管家不知何时来到了此处。 “大小姐。” 墨纤却好像早已知晓此事,头也不回地说道:“讲。” “方圆十公里内的敌人肃清完毕,灵能波动已经趋于平衡。”老管家说着,表情却没有一丝放松,“但这三头赤目蝶出现得蹊跷,之前探测与诱捕时都没有发现。” “难道不是被尸鬼引来的?”墨纤皱着眉头问道。 老管家举起手中握着的东西递向墨纤,在南苑眼中,那是一块黑乎乎形状不规则的物件,像是什么东西的碎片。老管家沉声说道:“属下一开始也认为是无意间钓到了‘大鱼’,但随后就发现了这个东西。属下已经检查过了,虽然它本来的构造已经无从得知,但这块碎片的材质是秘银与青铜的合金。” “聚灵装置?!”墨纤眼神一寒,南苑立刻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机。 “多半是的,具体情况还需要回到总部再分析,但这的确不是出自军团的装备。” “好,通知他们快点收工,这件事一定要彻查。我们先走。”后半句话是对南苑说的。虽然有些不明就里,但南苑也知道大概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于是便乖乖服从命令。她没来由的突然想起之前异样的感觉,正想告诉墨纤,但那双暗中盯视着她的“眼睛”不知何时已经杳无踪迹,南苑也只好作罢,祈祷那是自己的错觉。 驱车返回的路上,刚刚大显神威的墨纤并没有任何喜悦轻松,反而眉头紧锁,显然是因为刚才老管家发现的那样东西。也许是终于无法忍受沉闷的气氛,南苑出声询问缘由,墨纤却并没有第一时间为她解惑,反而提问道: “你觉得我们军团,或者说在守夜人这个群体中最受到管制的物品是什么?” 南苑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试探性地回答道:“枪支?武器?超大杀伤力的炼金装备?” 墨纤转过头,用看白痴似的眼神看向她。“如果你说的这些是正确答案,那么你就不可能有枪了。” 想起那摆满了整整一面墙的枪支,和k把枪交给她时十分无所谓的态度,南苑脸一红,知道自己大错特错了。 墨纤接着说道:“武器这种东西,在当今时代不是谁都能随便搞到手的,尤其是超大杀伤力的炼金武器更是难以出世,而且就算有,无法合理应用也跟垃圾差不多,所以军团对武器的管制反而不太严格。” “管制最严格的实际上是,聚灵装备。” 南苑一头雾水道:“聚集灵能的装置?为什么?” “原因并不复杂,聚灵装备的结构其实很简单,只要拥有合适的材料就可以制造,甚至普通人在工厂里就能制造。你想象一下,如果把一些效能突出的聚灵装备放在人口密集的城市里不加管束,会怎么样?” “那又能怎么样?聚灵装备也就是收集灵能,也没有杀伤力,就只能作为吸引魍魉的诱饵......”南苑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她被自己一闪而过的某个念头吓到了。 “对。”墨纤语气凝重,“它会引来大量的魍魉,然后低级魍魉再吸引高级魍魉,届时必然会出现普通人死伤,场面不可收拾的局面!” “如果那枚碎片真的出自有心人布置的聚灵装置,那么我们这次的敌人,可能就不只是魍魉那么简单了!” 第9章 ·捡贝壳的人 星期一,沪城中心地带人流如织车水马龙,充斥着节奏紧张的商业气息,这对于这座高楼林立的商业城市而言是再正常不过的景况。其中那座挂着“墨香科技”的大厦内自然也充满了工作日的忙碌感,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上班族,言行举止也与常人无异,外人怎么看都会觉得这无非是一家在沪城内随处可见的大型公司罢了。 可是谁又会想到这家号称以化工研究为主要产业的“墨香科技”中的近千名员工中有四分之一都有另一个隐晦身份?普通人又怎么可能知道这家公司已经为这座城市乃至周边地区的安宁夜晚坚守了很久很久? 总裁办公室内,看着一身合体商务西装坐在总裁座位上的墨纤,南苑根本无法把眼前这位“墨总”和那个在夜幕中屠杀魍魉的墨大小姐重合在一起。但受k的命令前来寻找墨纤的她的确是被那位年轻的秘书领到了这里,这让她不得不接受这样一个现实。 这位墨大小姐,在边境这边的世界中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小姐啊! 墨纤倒是没什么异常,好像十分适应这种生活。南苑刚进来时甚至看到这位墨总正在对着一份合同书冥思苦想,再联想到两天前她施展魔法指挥破敌时的英勇形象,南苑的嘴角就有些抽搐。 “k叫你来的?”墨纤皱着眉头,一边上下打量着南苑一边问道,在这之前她已经十分“尖锐”的点评过南苑那一身少女系的穿着了。 “嗯,他说他已经去过现场了,但是没发现什么线索。”南苑扯着衣角,她实在没想到今天会出现在这种场合,穿着自然有些“一枝独秀”。这身衣服是她用第一笔到手的“工资”购买的,要是在从前,她可能会穿得更加“不堪入目”。说到这个,那笔守夜人薪水到账时着实把她吓了一跳,觉得k是会错意了才会直接按照她母亲手术费的金额给她发了“月薪”,直到k极其不耐烦的解释了一通她才明白,守夜人这个“高危行业”的从业者一般是永远不会为生计发愁的。 “南十字军团手中的资产财富你根本无法想象。”这是k的原话。 墨纤闻言点了点头,整个人靠在了椅子上,有些懒散地说道:“我们这边也分析过了,那的确是某种聚灵装置的残片,但又不符合任何已知的型号,看来是真的有人在背后搞鬼。” “残片上也查不出这人的身份?”南苑疑惑道。 墨纤白了她一眼:“南苑小姐,咱们守夜人也不是神,怎么可能在这么大一座城市中快速找到一个会制作聚灵装置的人?而且从装置的制作水平来看,技术含量不低,而我们连这人或者这些人的目的都不知道,怎么查?” “呃......难道不是为了破坏城市吗?” “那他怎么不干脆用炸弹?非要招惹到我们头上来?”墨纤站起身对南苑摆了摆手,“你跟我来。” 她走到办公室一侧的书架前,按动了一个隐藏极好的机关,书架的壁板上立刻滑出了一个摄像头似的识别仪器。墨纤凑上前,让那仪器扫描她的左眼。 “虹膜识别通过。”电子声响起,书架连带墙壁一同向两侧分开,露出了后面的别有洞天。 “欢迎来到南十字军团沪城分部。”墨纤冲有些呆滞的南苑眨了眨眼睛笑道。 南苑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可当这种电影中的老套场景真实出现在面前时还是有些令人惊叹。那扇暗门后面是一个开阔到令人匪夷所思的空间,粗略看上去竟像是占据了半个楼层的面积,果然是有些军团分部的气派。 但相比于“墨香科技”中的繁忙景象,这里便显得极具科幻色彩了。南苑只感觉入耳全都是嗡鸣声和滴答响声,捆扎在一起的大股线路连接着一台又一台的机器,在这样宽广的空间中竟显得有些拥挤。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屏幕大多都闪烁着光芒,使得这个光线并不充足的房间里并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但奇怪的是,南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在这里看到任何人影,好像这些机器都在自动运转似的。 墨纤摆动着修长的双腿,一步不停地往机器海洋的最深处走去,高跟鞋在地上叩出清脆的响声。南苑虽然不解但也只好跟上,但这一路走得十分坎坷——那些巨大的机箱之间路径狭窄只容一人通过,还要在昏暗的光线中提防地面上那些线路组成的绊脚石。南苑从未想过自己会在一个根本没有墙壁的房间内走到几乎迷路,于是对墨纤越发敬佩,不说别的,起码高跟鞋叩地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过。 在被绊倒一次,撞墙两次,磕碰无数次之后,南苑终于揉着胳膊走到了墨纤身边那一片沙漠绿洲似的空旷地带中,也终于看到了“南十字军团沪城分部”当中的唯一一个活人。那是一个浑身都透着古怪气质的小姑娘,看上去身高也就一米四左右,抢眼的白色长发几乎垂到膝盖,纠缠蓬乱好像有个月不曾打理过的样子,还戴了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但也能看见那后面深重的黑眼圈。小姑娘身材矮小瘦弱,偏偏穿了一身宽松的白大褂,此时就算是坐在椅子上也遮住了脚踝。此刻面对着墨纤,小姑娘愁眉苦脸,一边在面前的键盘上飞快操作一边口气老成的说道:“大小姐啊,我说过了一切数据都挺正常的啊。我这一天一夜没合眼分析了整整十组数据,真的没看出有什么异常,您可饶了我吧!” “我看你是打游戏打了一宿吧?十组数据对你来说也就两三个小时的功夫,你糊弄谁呢?”墨纤冷笑道。 小姑娘表情有些僵硬,强笑着说:“哪能呢哪能呢,我周二鱼可是整个分部最敬业的,大小姐你可不能乱说。” “那好啊,你给我把十组数据重新分析一遍,不,两遍!这次把时间线推到半年之前,明天同一时间我来验收。” “啊?!”名字古怪的小姑娘几乎瞬间就带上了哭腔,“大小姐您这是要我命啊!就算加上这里的所有计算机再让我分析到大脑爆炸也做不到啊!” 南苑有些看不下去了,毕竟她也有一个魔鬼一般的长官,此时可谓是感同身受,“墨纤,这样对待一个小姑娘不好吧。” “对啊对啊,这位大姐姐说的太对了!”周二鱼赶紧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小姑娘?”墨纤瞥了一眼南苑,然后转向周二鱼,“大姐姐?” 周二鱼立刻低头闭嘴。为啥?有杀气! “这个‘小姑娘’比你这个‘大姐姐’还要年长五岁呢。”墨纤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你......开玩笑的吧?”南苑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再一次刷新了。 墨纤白了她一眼,也不再解释,脚尖踢了踢周二鱼的椅子腿,于是这个“小姑娘”开始老老实实汇报分析结果。后来南苑才知道,这位周二鱼可谓来历不凡,是由南十字军团总部专门分派给沪城的特殊人员,既不会使用魔法也不懂炼金术,但却是现代电子信息技术的绝对专家,只用一件事就能证明她的能力——她进入军团的原因是因为她曾经成功侵入了堪比美国情报局两倍安全级别的军团内部网络。 对了,她身上唯一能运用灵能的地方就是她的大脑,所以她的智商大概在二百四到二百六左右。 此刻听着周二鱼那一连串“通俗易懂”的数据分析成果,南苑只感觉到头大如斗,只好盯着附近的屏幕发呆。那上面显示着好几幅心电图似的图谱,至于到底是关于什么东西的波形图南苑就看不懂了,但大概是近几个月以来的数据对比图像。南苑作为一个外行越看越感觉不对劲,不由得出声询问。 “那个啊,是城里某个夜猎地点的灵能波动分析图,没什么用处的。”周二鱼漫不经心道。 “可是,最近这个月的图,有些奇怪啊......和前几个月都不太一样。”南苑犹犹豫豫地说道。 周二鱼对此嗤之以鼻:“当然咯,每一次夜猎遇上的魍魉数目、种类都不一样,产生的灵能波动能一样吗?” “你分析过了?”墨纤冷冷地说道。 周二鱼一阵心虚,收起吊儿郎当的姿态老实答道:“没有。” “哪里奇怪了?”墨纤转头问南苑。作为最清楚此事重要性的沪城分部主事者,墨纤自然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有墨纤撑腰,南苑少了几分紧张,“虽然看不太懂,但是波动最剧烈的时段都是在夜间出现,所以这应该就是每次夜猎的时间段吧。” “你蒙对了,魍魉在战斗或者被消灭的时候灵能波动会比正常情况剧烈十倍以上,然后就会消散转化为空间灵能,波动也就逐渐趋于正常了。”周二鱼解释道。 “但是最近这个月,这个时间段短了一些......” “你说什么?!”周二鱼直接扑了过来,一双小手开始高速操作这一台电脑。 “如果是一天两天这个样子并不奇怪,但这个时间真的越来越短了。”南苑指着屏幕说道。 “我靠!真的是这个样子!”周二鱼把所有数据图重叠在一起,大呼小叫道,“根据风部火部的报告,最近夜猎消灭的魍魉数量并不见少,但是波动趋于平缓所用的时间真的越来越短了,就好像......” “好像什么?”墨纤冷冷地问道。 “就好像有谁正跟在我们外勤组的背后,收集那些魍魉残留的灵能!”周二鱼斩钉截铁道。 “很好,南苑记一大功,至于你周二鱼,罚两个月工资!”墨纤一巴掌拍在一脸苦相的周二鱼脑袋上,“让一个见习生给你挑错,你也不嫌害臊。南苑,我们走。” ———— k站在人来人往的街角,看着车水马龙,仿佛在出神发呆。 一天之内,他已经走遍了整座沪城,大多时候都不会停步,只在某些地方驻足片刻。他在找,找那些常人无法察觉更无法看到的“线”,灵能构成的线。 在南苑的灵视中,这里到处都散布着灵能,好像一张纱巾轻轻笼罩住整座城市,随着人潮起伏而飘摇,仿佛代表着整座城市的呼吸,在大多数守夜人眼中都是如此。 但k能看到的,却是编织成这张纱巾的每一根丝线,每一条脉络。 这才是真正的灵视! k眉头紧皱,他穿行于大街小巷整整一天一夜,“看到”的景象令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在所有人眼中都与平时无异的街景,在他眼中却显得越来越不协调。 丝线断了,很多都断了。 那些断线的地方形成了一个个“缺口”,灵能就在那些地方变得稀薄,像是本来有一枚枚贝壳被编织在这张纱巾上,然后被人强行扯下。 k抬头看向天空,他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 这个城市里,有个捡贝壳的人,当他夺走所有“贝壳”时,这个城市的灵能就会彻底失去平衡,到了那时,边境的存在就不重要了。 因为这座城市会“死去”。 第10章 ·小夜曲 枪声骤然撕破了旷野上的寂静,而后回荡不止,随风飘得很远很远,但却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k歪着头,脸颊上还残留着子弹滑过时的炽热感,但却没有任何伤痕。那颗从十米之外呼啸飞来的子弹只是带走了他鬓角的一缕乱发,他依旧面无表情,但却没有再对面前那个满身尘土摆出防守姿态的少女进攻。 少女等了十几秒也没等来习惯成自然的一记重击,有些匪夷所思地放下护住头部的双臂,但依旧死死盯着面前那个黑衣男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今天就到这里。”k对她点点头说道。 南苑先是迷茫,继而满脸喜色。半个月,整整十五天啊,她终于能够坚持到打空第一只弹夹了,而且刚才的最后一发子弹是不是擦到那个可恶的家伙了?但还没等她高兴雀跃,k马上当头泼下一盆凉水。 “距离标准还差的太多,明天继续。”不咸不淡地撂下这句话,k转身便走。他虽然面不改色,但何尝不是对这个便宜部下的天赋有些心惊?虽然每一次训练他都放水放水再放水,但就算如此他也不曾想过能在一个月内培养起少女最基本的战斗素养。但南苑偏偏做到了,尤其是那一手不怎么专注瞄准却偏偏每次都八九不离十的枪法足以使人眼前一亮。k知道她那与生俱来的敏锐灵感对此有所帮助,但这种公认超脱于灵能运用之上的能力很难对具体事物进行细节感知,就算是军团内最优秀的风部侦查员也做不到,所以k只能把南苑的表现视为“运气太好”。 南苑屁颠屁颠地小跑着追上k,试探着问道:“那个,长官大人啊......你看是不是也该给我放个假什么的?” 按照南苑本来的身份而言,学校放寒假已经有足足一个星期了,但南苑已经几乎忘了自己还是个“大三女生”,直到昨晚桃子的电话才提醒了她。但她刚刚领到“工资”,正所谓拿人手短,她也不觉得放假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了,毕竟工作比较特殊嘛。 “放假?可以,你随时都可以走人。”k淡淡地说道。 得,果然没戏了。南苑因为早有所料所以并不太失望,只是哦了一声,然后便问起了之前那件事的调查进度。 k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听说你帮墨纤查到了对方的意图?” “嗯......也没有啦.......”南苑愣了一下才扭捏作答道,她没想到这件“小事”能落到k耳中。随着相处越来越久,她与这位顶头上司的隔阂越来越小,但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所以当听到自己的“功劳”被知晓,还是有些小窃喜的。 “那正好,墨纤那边因为这件事这几天很忙,所以希望把你借走,我答应了。既然你能取得进展,希望你再接再厉吧。” “嗯......什么?!”南苑有些懵,“你当我是什么?!说借出去就借出去?” “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既然决定要加入军团,参与这些事也是免不了的。”k理所当然地回答道。 南苑气结,每天挨打也算是“闲着”?这一刻她几乎想掏出抢来对着那个背影连射他十几枪,但最终还是作罢。要不是我打不过你,哼! 隔天南苑便乖乖去了“墨香科技”,再次进了沪城分部,然后她就明白了k所说的“很忙”是什么意思。嗯,就是忙得鸡飞狗跳的意思。 巨大的房间里不再冷清,相反极其热闹,到处都是服饰各异的工作人员,西装革履和t恤衫人字拖鱼龙混杂,要么伏案盯着键盘,要么大呼小叫,或是抱着文件跑来跑去。南苑这次很轻松就找到了身材矮小的周二鱼,她就坐在整个房间里最大的屏幕前,叼着一根棒棒糖,头发比上次见面更加散乱,此时正在不停地指挥着周围的工作人员,偶尔凑到别处“视察”甚至亲自操作,身形敏捷得令人咋舌。 “自从上一次你帮我们找到了突破口,整个分部就运转了起来,但线索还是很少。没办法,只能从最细微的地方查起,所以除了整个沪城面积内精确到每平方米的灵能波动数据被不间断探察之外,我们还用特殊手段掌控了整个城市的监控摄像之类的东西,力图一旦出现异常就能立刻发起行动。”亲自出面给南苑领路的墨纤介绍道,“就是工作量有些太大了。” “呃......所以我能帮上什么忙?”南苑头大如斗。她肯定算不上技术人员,战斗力估计也稀松平常,所以她实在不明白墨纤把自己“借”来的意义是什么。或者说,为什么不干脆把k拐骗过来? 墨纤好似猜中了南苑所想,叹了口气说道:“说实话,你的确帮不上忙。我本来是打算把k拉过来,可那家伙的脾气你也知道,说什么‘要用自己的方式解决问题’,没办法我只好退而求其次了,多一份力量毕竟不是坏事嘛。” 南苑的心有些受伤。能不能不要这样直白的说人家很没用啊?! “嗯,我想想,你这几天就跟着我。我也不爱跟这些个技术宅打交道,咱俩就一起出外勤,实战才能令人迅速提高嘛!” “不是吧?你又要我去参加夜猎?” “年轻人啊,总要经历的。” “我能不能回家......” “作为大名鼎鼎‘黑枭’的唯一部下和唯一弟子,姐姐我很看好你的哟!” “......” ———— 阴暗的房间面积并不太大,纸箱杂物一直堆放到天花板下,令空间显得更加逼仄。 这个仓库似的房间里此刻有看不清面貌的两个人,气氛诡异。其中一个大概二十岁上下,一头莫西干式长发,浑身衣服缀满了链子铁片,比不良少年还要不良少年,正蹲在门口抽着一支烟,烟头忽明忽暗。他有些不耐烦的说道:“老大,最近的活越来越不好做了,那些人盯得也太紧了。” 另一个是一位中年人,正在埋头收拾东西,也不知他是如何在一片漆黑中辨别方向的。听完年轻人的牢骚,他语气温和道:“没事的,我们可以等,等到他们失去耐心,我们再做也不迟。” “那得浪费多少时间?!”年轻人气急败坏地把烟头摔在地上。 “阿吉。”中年人语气微微加重。 年轻人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赶忙站起身,“对不起,老大!” “成大事者,不能急功近利。这段时间你绝对不能擅自行动,听清楚了吗?” “是!”年轻人知道自家老大平时待人极为温和,但一旦认真发怒也绝对是极其恐怖,自然不敢造次。而且多半是人近中年的缘故,虽说他的脾气越来越好,但话也越来越多。要是别人如此做派,脾气急躁且本就不是什么善类的年轻人早就动手了,只是就算不拿救命与授业之恩说事,他的一身本事也绝对不够在自家老大面前蹦跶。所以年轻人只能毕恭毕敬耐着性子听完中年人接下来唠唠叨叨的一系列安排才转身离开。 等到年轻人关上门后,仓库内立刻重归阴暗。中年人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手上的活计,似乎在等待些什么。 过了几分钟,空无一物的墙角处,空间似乎轻微扭动了一下,泛起一阵水波似的涟漪。普通人是绝对不可能看见这诡异场景的,但就在空间扭曲的一瞬间,中年人就转头看了过去,但也只是轻轻瞥了一眼就不再理会。 “啧啧啧,在哪里找到的这样一个有趣家伙?虽然自身灵能低得可怜,但居然能学会号称圣骑士才能掌握的‘武装魔法’,看来你也有不那么倒霉的时候嘛。”一个轻佻的嗓音突然从空无一物的墙角处响起,听不出年龄但给人感觉仿佛一条盘在阴暗洞穴中的蛇。这个说话的人似乎一直待在仓库中一样,但中年人没有去看,因为他心知肚明——那个人绝对不在这里,只是维持着某种意义上的监视而已。 中年人动作不停,冷淡道:“有事说事。” “哎呀,怎么说我也算是你的恩人,能不能态度好点?”那个声音笑意玩味。 中年人干脆闭口不言。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这次是真的有事。”那个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斟字酌句,“我要你帮我杀一个人。” 中年人猛然转头看向墙角,在那里,漂浮着一枚纽扣大小的事物,因为体型微小且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所以在阴暗的仓库内极不显眼,但中年人依旧瞬间就找到了它的位置。 那是一只魍魉,虽然连兽级都称不上,但也的的确确是一只货真价实的活体魍魉,只是它是被人豢养的而已,用来监视和传声。 中年人眉头紧锁,一向脾气很好的他语气中竟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怒意,“我不会杀人。” 那个声音丝毫没有位置暴露的紧张感,嗤笑了一声道:“自欺欺人好玩吗?你的计划完成的时候这座城市起码要损耗四分之一的灵能,到时候有多少人的生命力会被抽空?不杀人?我看是不想过早杀人才对吧!” 中年人一言不发,杀意迸发。 “放心,不是让你去杀什么普通人,而正好是对你的计划威胁最大的那个人。怎么样,我是不是很贴心?而且你放心,我做买卖一向公道,这次过后你我之间那些烂账就两清了,如何?”那个声音笑意不减,好似一个十足的奸商。 中年人犹豫了半晌,脸色阴晴不定。但最终还是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说道: “名字!” 那个声音笑的十分开心,“k,就叫k,不是缩写也不是代号。总之就是未来你会遇到的最强的那个拦路者。” ———— 与那间阴暗的仓库不同,这座大厅常年灯火通明,富丽堂皇得像是一座宫殿,以至于没有人会相信这两间屋子只有一墙之隔。 中年人动作轻柔地走进来,望着大厅中央那根透明如水晶的“柱子”,之前的那些暴戾、愤怒和担忧通通烟消云散,仿佛正在虔诚地走向值得自己守护一生的珍宝。 柱子里面,“睡”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少女,眉眼安详,只穿着一条洁白的连衣裙,在周围灯光的映照下仿佛一位被封藏在琥珀中的天使。 中年人走上前,伸手轻轻抚摸柱子光滑冰冷的表面,缓缓闭上眼睛,将额头也贴了上去。他的另一只手握着一只只有两个按钮的遥控器,此刻他便按下了其中一个。 大厅里,角落的老式唱片机中开始播放一首明快优美的曲子,《g大调小夜曲》。 “等着我。” 第11章 ·相信科学 夜未央,夜不宁。 最后一头也是体型最为健硕的那一头尸鬼身形下沉,弯折的四肢上呈现病态的肌肉虬结,任谁都能看出其中蕴含着的爆炸性的力量。尽管它身上的几道伤口深可入骨,大量的灵能如同血液般从中流出然后立刻消散在空气里,让它变得十分虚弱,但却依旧拥有普通人类绝对无法匹敌的力量。它不再嘶吼,尽管那张脸上没有双眼,但它的确是在“盯着”自己的敌人,那个显得有些慌张失措的敌人。 虽然少得可怜的理智并不能使它理解为什么之前重伤它的那些人突然不再狂轰乱炸而是把这样一个弱小的家伙推到自己面前,但它也能意识到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所以它杀机毕露,虽然虚弱但依旧气势汹汹。 南苑看着二十步之外的那头尸鬼,想骂娘。 墨纤昨天说要带她参加实战,她没拒绝,这令她十分后悔,因为她从未想过墨大小姐带新人的手法是如此得粗糙——就是指挥手下把一只魍魉打得半死,然后一把把她推了出去,还他娘的喊了一句“加油”。 幸亏南苑是被某个魔鬼一样的家伙亲手调教出来的,所以尽管她从未如此近距离的接触魍魉尽管惊慌失措手抖腿软也没有失去基本的战斗素养,立刻拔出枪来跟那头尸鬼对峙。 她从没想过在第一时间开枪以求占得先机,因为如果这一枪未能建功,就会立刻落入不利局面,这就是k为数不多“言传”的其中之一,而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用令南苑又恨又怕的”身教“来验证这些理论。 “在与实力相当的对手面对面的时候,你就安静等着好了,耐不住性子的那一个总是会死得快一些。” 尸鬼终于不再一味蓄势,大概是知道如今必定是不死不休的境地,于是干脆放手一搏。它粗壮的四肢猛然绷紧,迸发出令人难以想象的力量,在一瞬间便拔地而起,嘶吼着向南苑扑了过去。 南苑握着枪的手心满是汗水,她已经预想过很多次这种场景,但此刻她却发现真实情况比想象中要凶险太多。此刻她只感觉恶风扑面,那头尸鬼的临死爆发速度之快可谓恐怖,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她的头顶上方。眼看那只利爪就要直接戳穿南苑的天灵盖,她却没有后退,几乎是下意识的俯身,狼狈的向前方一滚,却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凶狠的一击。 这是她在面对k的时候自己摸索出来的闪避方式,歪打正着符合了“临敌退缩无异于求死”的战场法则。 大概是因为受伤太重,那头尸鬼落地时不仅无法自控的在地面上滑行了好长距离,甚至还身形不稳差点跌倒。但南苑却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开枪,这使得周围观战的前辈们大为惋惜。他们这些天都或多或少与这姑娘混了个脸熟,但碍于“黑枭部下”这一身份都不太敢随意造次,只是谁都看得出来这个新人比高高在上拒人千里的k要好相处太多太多,也就极为迅速的接受了她,所以对于今天的行动在墨大小姐的提前授意下也就更加实行无碍。此刻看到南苑错失良机,一帮大老爷们都恨不得冲上前手把手教学一番,说不定还能上演英雄救美的好戏,只是墨大小姐就在旁边杵着,没人胆敢造次罢了。 他们更不可能想到此刻新人南苑竟是大感到为惊喜,以至于因为走神而没有反攻。至于原因则更令人匪夷所思——南苑只感觉这家伙的速度太慢了!慢到她可以只凭视力和自身反应就可以“闲庭信步”的躲避。要知道平时在面对k的时候,她就算全力开启灵视也只是能确保自己不被一击“毙命”而已,至于想要捕捉到k的身形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所以当尸鬼故技重施的时候,南苑就从容了许多,虽然动作依旧难看,但好歹是打中了第一枪,这令她信心大涨。 五枪,南苑在人生的第一场战斗中将五发秘银子弹送进了尸鬼的身体。尽管没有一枪命中要害,但好歹是活活耗死了重伤的尸鬼,成为了南苑守夜人生涯中猎杀的第一只魍魉。坐在地上大口喘息的南苑甚至忘记了肩上伤口的疼痛,后怕和激动在这一刻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维。 墨纤轻轻舒了口气,收回不知何时悄然在握的蔷薇血,上前把南苑扶起来,没有说什么,只是不轻不重地招呼医疗队过来而已,魍魉对人类造成的伤口本身不会致命,但其中流失的灵能才是重中之重。至于什么都不说,是因为当年她猎杀第一头魍魉时也是这幅光景,大多数守夜人都是,而这也是他们成为守夜人时迈出的第一步。 南苑突然抬头向夜空中望去。 正处于战后心神紧绷状态的她感知能力异常敏锐,所以她敢确定,那座筒子楼的楼顶上站着一个人,人类! 固灵结界中,普通人都会陷入假死一般完全丧失灵能波动的沉睡,又怎么可能有人会站在楼顶? 同一时刻,墨纤的军团徽章中传来周二鱼的大呼小叫:“9,94,26方向有个人类!有灵能波动!” 一触即发,南苑只看见近在咫尺的墨纤双手向上托起,一个脸盆大小的碧绿色魔法阵在空中瞬间成型,符文辐线交相辉映,紧接着就是数十枚飞梭状的物体从魔法阵中爆射而出。听着破空声感受着疾风扑面的南苑此刻只有一个感觉:他大爷的还是魔法比较有气势啊!枪械什么的都弱爆了啊! “风部,追!”墨纤收回魔法阵后眉头紧皱,但却没有跟着那些一闪而逝的风部成员一起行动。她扶着南苑,对着徽章说道:“速度最快的飞梭草也没打中,看来对方不仅会运用灵能,而且实力不弱。” 身在总部的周二鱼对此并不意外,“墨大小姐本来也不擅长远程攻击嘛,不过打草惊蛇,风部的家伙估计很难追上了。” 墨纤冷笑一声,“怪我咯?” 周二鱼瞬间换上一副谄媚语调,“哪能呢,大小姐英明神武,人尽皆知!只是敌人过于狡猾,潜藏的太深了,刚才也是不知为何释放了一丝灵能波动才会被探查到,绝不是大小姐的错。” “行了,希望这次你能找到更多线索,不然可就不是工资的问题了!”说完,墨纤不等周二鱼惨叫就关掉了通讯,看着身边一脸疑惑的南苑,沉吟片刻说道:“嗯,没错,估计就是我们在找的那些家伙。我动手过于仓促了,没能留下他。” “很强吗?”南苑听墨纤自认失手,不禁有些担心。在她心中,墨纤无疑是沪城里除了k以外的最强者,而那个黑衣男明显对此事不甚关心,所以如果连墨纤都奈何不了对手的话,沪城分部就必定是遇上大麻烦了。 “不知道,不过未知才是最可怕的。”墨纤叹了口气,突然转向南苑,“走,回分部,我替k送你件东西。” ———— 沪城旧城区,一片杂乱的老弄堂里,一身黑衣融合进夜色的男人在锈迹斑斑的卷帘门上轻敲了三下。卷帘门上方是一块同样锈迹斑斑的铁板白漆招牌,依稀可见“杂货铺”三个字。 看来这家杂货铺的名字大概就叫做“杂货铺”了。 敲门之后,声息全无,弄堂重归寂静。黑衣男也不着急,再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笔直地站在门前,静候着,像一尊雕塑。 许久,直到这尊雕塑的眉头略微皱起,卷帘门才终于有了动静。兴许是常年不曾开门营业的缘故,卷帘门拉起的声音异常刺耳,甚至有几分摇摇欲坠的意思,但原本一片寂静的弄堂却没有受到任何惊动,就连墙角卧着的野狗都不曾抬起头来看一眼。 卷帘门终于艰难打开,门后却不见人影,仿佛根本不曾有人开门。黑衣男不以为意,径直走进黑洞洞的小店,任由那扇破门在背后自行落下,连最后一丝月光也隔绝在门外。 “哟,稀客呀!”一个轻佻的男声突然响起,倒也真的像是店家在殷勤招呼客人,只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小店里怎么都显得十分诡异。 黑衣男并答话,向前走了三步,随手按亮了柜台上一盏年代久远的台灯,显然是熟门熟路。灯光昏暗,但仰坐在柜台后躺椅上的店家终于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燕尾服,但这种象征着严肃庄重的礼服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张扬恣意,毕竟那些黑红交织的花纹实在过于花哨,而那顶绯红礼帽简直就是他轻浮做派的点睛之笔了。但这人偏偏极为英俊,很符合一名绅士的身份气质。与他相比,那个黑衣男虽然相貌同样挑不出什么瑕疵,但是气质就显得过于冷硬了。 红衣男望向黑衣男,一脸温和笑意,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冷若冰霜,开口说道:“那么,k,我的老朋友,你来这里肯定不是为了探望我吧?” “我想杀了你,但不是现在。”k平淡道。 店主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不过既然不是来杀我的话,你是来买东西的?” k惜字如金不再说话,从风衣口袋中取出一卷羊皮纸丢在落满了灰尘的柜台上。 店主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粗略扫了一眼,立刻坐直身体,把羊皮纸放回原处,收起轻佻极其郑重地说道:“要不你还是杀了我吧。” k淡然道:“四百头尸鬼的原罪灵能。” 店主脸色凄苦:“这玩意起码要五枚界石,和当年我冒死卖给你的那把枪差不多,甚至制造工艺还要更精致一些,你也知道现在世道不一样了,我这实在是......” k语气不变,“六百。” 店主一拍柜台,激起一片尘土,“一千!” “八百,我的底线。” “成交!”店主立刻换上一副不加掩饰的奸商嘴脸,“赠送售后服务!” k面无表情,“我给你三个月,到时候如果没有拿到我想要的东西,你的命也不够抵。” 店主重新躺回椅子,“谁不知道我施洛华童叟无欺?k先生大可放心。” k转身离开,那扇卷帘门却并没有再度打开,但却并不妨碍k从中直接穿过。 要知道,从人类所处的现世穿过边境必然需要特殊路径,但从边境另一边去到现世则是完全不需要! 等到k离去之后,店主没有去碰那卷羊皮纸,因为他刚才就已经知道那套图纸上勾勒了什么样的危险事物。身在现世却能把店开在边境另一边的店主只是笑意玩味。 “你的野心倒是越来越大了啊,k,不过我喜欢。只是自己出资跟自己买东西,我这生意做得可是有点亏啊......” ———— 南苑看着金属工作台上的两把枪,有些摸不着头脑。 其中之一就是她一直以来使用的那把老伙计格洛克,她今天晚上还用它解决了守夜人生涯中的第一头魍魉,自然十分熟悉。而另一把就是墨纤号称代替k赠送给她的“礼物”,送礼送枪,怎么想都不对劲啊。 “重量一致,构造基本一致,使用方式一致,除了不能搭配与k先生相同的弹夹臂甲之外,可以说毫无缺陷了。”身材矮小的周二鱼站在工作台旁的凳子上对南苑讲解道。 “呃......也就是说,你们是要送给我新的武器?”南苑看着那把外形几乎不变只是枪身更加修长的枪,越想越迷糊。 墨纤点点头,“没错,鉴于你不会魔法也不会炼金术,所以你不可能使用炼金武器,所以就按照当年k加入军团时候的做法替你制作了武器,只是到现在才制作出来而已。” “为啥啊?有区别?”南苑别的不敢说,但对于自己的武器可谓了如指掌,所以她难以理解换一把跟魔法和炼金术不沾边的新武器有什么意义。 “当然!”周二鱼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就算不靠魔法和炼金术,咱们军团掌握的科技力量也足以令普通武器拥有足以与前者相提并论的威力!只是没有合适的人去用而已。毕竟那么多年以来整个军团里不会用魔法和炼金术的怪胎也只有你和k先生而已,所以你就有幸成为这种技术的第二个应用者咯。” 周二鱼指着那把新枪说道:“‘超聚能核技术’,这把枪除了整体材料改良之外,只是安装了一枚直径一厘米大小的超聚能核心,利用灵能的特殊转换,就能够令子弹发射的动能提高到原型枪的二十倍,但几乎不增加后坐力。这就是你今后能够跟鬼级中阶以下魍魉叫板的资本!” “没错。”墨纤接口说道,“你现在的武器,即使是面对最低级的尸鬼也需要命中要害才能造成杀伤,所以为了帮你‘速成’,也就只能依靠科技力量了,这也是k同意过的。” “科技力量?”南苑脸色古怪。这种说法很像是在说要用长枪大炮斩妖除魔啊,能靠谱吗? 周二鱼作为三人中唯一的技术派,大手一挥豪言道:“年轻人,要相信科学!” 第12章 ·冰山一角 “风部跟丢了,技术组那里也没什么头绪。”墨纤喝了一口红茶,说着这个不算太好的消息,却没有太多苦恼,大概是因为对面坐着的那个人总是令她感到心安。 k看着窗外说道:“正常,对手不简单。” “哦?黑枭大人有何高见?”墨纤调侃道。 k摇摇头,“暂时没有,只是可以确定这些人在收集这座城市的灵能,而且收集的量极大,不知是用来做什么。” “用作能源来驱动什么东西?” “不,这么庞大的灵能量如果是作为能源还不如直接用现世的物资,没必要舍本逐末。况且除了南十字军团我还不知道有谁研究出了用灵能转化为物质能量的方法。” “唉。”墨纤叹了口气,“一团乱麻。哦,对了,风部的人说昨晚那家伙好像会用某种魔法,只是还不敢下定论,不过十有八九没错的。” “魔法?在龙国?”k皱了皱眉。 “会不会是别的国家来龙国搅风搅雨?军团可是绝对不会参与政治问题的啊。”墨纤表情也严肃起来,如果真是如此,那牵扯的方面就要复杂很多了。 k不再说话,陷入沉思。墨纤喝光杯中茶,伸了个懒腰,“算了,不用想那么多,反正周二鱼已经采集到了那人的灵能波动数据,接下来就是人海战术顺藤摸瓜,到时候找到人就什么都清楚了,大不了也就是让总部的老头子们出面解决。” k不置可否,说道:“东西交给她了?” “嗯,只是人家好像也不太喜欢这件礼物,枉费你一片苦心呐。”墨纤促狭笑道。 k倒是一脸无所谓,“能救命也能要命,就行。”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让她也参与这次任务。” 墨纤担忧道:“那么急?” “比你想象的要急一些。” “那你呢?”墨纤突然死死盯着k问道。 “我不急,急的是总部的那些人。”始终面无表情的k说完这句话,嘴角竟微微翘起。 “你不打算离开?”墨纤有些错愕。 “离开?去哪?我只要脱离军团,恐怕立刻就会被全世界的守夜人通缉围剿,我还不至于那么蠢。”k笑意玩味。 墨纤撇撇嘴,一脸嫌弃道“也是。” ———— “靠!”周二鱼一掌拍在桌子上,让旁边杯子里的咖啡都溅出来几滴,“这帮废物!枉费老娘辛辛苦苦追踪了二十多个地点,竟然还是让那家伙给跑了?这帮人是在告诉我上了桌的鸭子也能飞走吗?!” 旁边抱着一大摞文件的南苑满脸无奈。此刻被周二鱼一顿痛骂的自然是全体风部成员,可谓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但偏偏还没人能够反驳。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个小时,期间周二鱼和满屋子的技术人员一起利用昨晚采集到的数据在整个沪城的茫茫人海中定位那个神秘的窥探者,工作量极其巨大,同时整个沪城分部擅长追踪潜伏的风部成员倾巢而出,撒网式的遍布于沪城的大街小巷,闻风即动。这种地毯式的搜索虽然不能说是成效显著,但也的确有所突破,风部的守夜人们有好几次都成功的接近了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伙,甚至已经清楚看到了那人的身影,但最后偏偏都被莫名其妙地甩开,这让整个沪城分部参与行动的人们都大为恼火。 “这混蛋不简单,战斗力高低不知道,但跑路的本事的确一流。”风部负责任杨魁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出,语气十分阴沉。 周二鱼又是一拍桌子,“这些话你跟大小姐说去,我管不着!” 等到终于带着冲天火气将新指令下达完毕,本来就站在椅子上的周二鱼直接盘腿坐下,灌了一大口冰凉的咖啡,胸口起伏剧烈,怒气难平。南苑把手中的文件放下,白天的她被周二鱼死缠烂打留在分部,美其名曰“首席助理”,实际上就是做一些跑腿打杂端茶倒水的活计。不过在这个整个分部都忙得鸡飞狗跳的档口,她反而成了最“沉着冷静”的人,毕竟她及说不上话也插不上手。她正要上前劝慰周二鱼几句,就看见一旁对讲频道的指示灯又亮了起来。 周二鱼直接跳起来抄起对讲机,“你要说的最好是好消息,不然老娘......” 就像突然被掐住脖子一样,这位技术组组长的“威胁”生生被憋了回去,而且就算是跟墨大小姐都能随意插科打诨的她破天荒地带着几分战战兢兢。不光如此,实际上整个指挥厅里都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都听见了那个从扩音器中传出的声音,那个人的声音。 k的语调不咸不淡,“我找到他了,直线距离五百米,做好追踪定位。” 指挥厅中没有人有所动作,南苑在这些技术人员的脸上看到了敬畏、惊喜、迷茫。周二鱼声音颤抖道:“k先生?” “嗯?” “您怎么......” “不该问的别问,干活。”南苑能清晰地听出k的不耐烦和无奈。 周二鱼立刻回头扫了一眼指挥厅里的所有人,犀利眼神中写满了“谁出了纰漏老娘就让他好看”,然后重重的对着对讲机说道:“是!” 偌大一座指挥厅顿时沸腾,仿佛之前二十个小时的疲惫恼火瞬间一扫而空。南苑看着兴奋激动的周二鱼,感觉自己第一次切身体验到了k在南十字军团中的地位和声望。 ———— k在一幢幢楼宇的天台屋顶之间飞掠,整个城市的风景尽收眼底。纵然是身处百米高空,他也如履平地速度极快,所以他并没有刻意掩藏身形,因为就算被常人发觉有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也只会认为是自己眼花。 虽然看不见,但他知道有个人正在以不输给他的速度在前方疯狂逃窜,只是他是在空中飞掠,那人却是在大街小巷中穿行。这下即使是k也有些惊讶了,这种速度可不是用灵能强化肢体就可以简单做到的,怪不得风部的人抓不住这小子,一群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随意施展魔法的守夜人可谓是吃足了亏啊。 k眼光微微闪烁,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可逃不掉啊...... 阴暗的小巷里,感知到身后灵能波动消失的某人终于停下脚步扶着墙大口喘息,如果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被吓得很惨,因为这个一身地痞打扮的年轻男子此时浑身上下蒸汽弥漫,竟是一副被煮熟了的样子。但他本人对此不以为意,只是骂骂咧咧地靠着墙坐下,任由过高的体温蒸发掉那些汗水。 “妈的,这帮家伙是牛皮糖吗?本来就人多势众,现在怎么又多了一个怪胎,追了老子半座城!”青年随手丢出一枚硌在屁股底下的石子,竟是直接将其嵌入了对面的水泥墙面,“真当老子怕了你们?!要不是老大说不能打架,老子早就......” 话未说完,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直接从地上弹了起来,弹跳高度远超常人,直接落在了小巷的另一端。此刻他眼神锐利,看了一眼墙上的弹痕,抬头望向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刚才所在位置的黑衣人。 k将枪口硝烟未散的黑枭指向那个青年,刚才这一枪本就是用来“打招呼”的,所以对于这人能够闪避也谈不上惊讶。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只是沉默对峙,小巷中的气氛却是剑拔弩张。 青年似乎也不是有耐心的人,歪头啐了一口道:“你这家伙倒是比之前那些更强,但别以为拿着把破枪就能留下老子!” k不说话,只是看了一眼青年脸颊上流淌的冷汗。 青年似乎感觉受了奇耻大辱,瞪眼怒喝道:“你真当老子怕了你?!” k有些无语,如果知道是这么一个毛头小子就让整个沪城分部大为头痛的话,估计墨纤肯定会大发雷霆的吧。不过受人所托的k并不关心这些,冷淡道:“身份,同伙,目的。” 意思很明确,你不配合也无所谓,无非是把你抓回去或者打个半死再抓回去就是了。 果然,青年破口大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有资格让老子回答这些狗屁事情?!有本事打过再说!” k点点头,他的本意就是能动手尽量不动嘴,但就在他即将动作时,异变陡生! 一道常人无法察觉的碗口粗光柱从远处激射而来,直指k的胸口。k猛然向后跃起,同时向光柱射来的方向连续开枪,居然是打算用子弹正面击碎那道光的架势。光柱与子弹疾速相撞,没有声响,但此地的灵能波动却在一瞬间达到了近乎沸腾的地步。k足不点地,继续后掠继续开枪,速度竟是和那道被子弹拦截而逐渐暗淡的光柱大致相当,直到用后背撞碎了街对面的墙壁后,那道光柱才彻底消散。 这一切都发生在一瞬之间,看上去就像是k被那道光砸进了墙壁中一样。下一秒,毫发无伤的k再次从墙壁上的破洞中冲出来时,小巷中已经不见人影。k脸色更冷了几分,收起枪一闪而逝,留下身后的破洞中探出几张写满了恐惧的脸庞。 第二天。 墨纤吃着早餐的三明治,含糊不清的重复着今日电视上早间新闻的标题,笑容灿烂。 “陌生男子撞碎混凝土墙壁后不知所踪,疑为灵异事件?” k不动声色,喝光最后一口咖啡,旁边的南苑叼着面包,满脸狐疑。 墨纤打趣了一番后,表情重归凝重,“连你都没能留下的家伙到底是何方神圣?” “对方不止一人,有个会一点武装魔法的小子,还有个用重型炼金武器的偷袭者。” “武装魔法?炼金武器?”墨纤揉了揉眉心,这事情真是越查越麻烦了。 “这可能只是冰山一角,对方似乎来头不小,起码那个量级的炼金武器在你们分部也少见。”k依旧是一副扑克脸,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墨纤唉声叹气,“这事越来越麻烦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要是真的出了大事你可得帮我!” k不置可否,转向正在专心致志对付早餐的南苑说道:“走,训练,熟悉一下你的新装备。” 南苑险些把牛奶喷出来,满脸悲愤道:“不去!凭什么你打输了架要拿我出气?!” “谁说我输了?” “追了半座城都没抓住人,不是输了是什么?” 刚说完南苑就后悔了,因为她看到了墨纤一副“你自求多福”的表情。果然,那个不动如山的家伙站起身向外走去,轻飘飘撂下一句话。 “今天训练量加倍。” 第13章 ·武装魔法 漆黑的小仓库内,之前与k对峙于小巷中的青年老老实实站在墙边,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偷偷看向那个背对着他的中年男人。 “我说过宁可不行动也不要暴露自己,你是不把我的话当一回事还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中年人语气沉凝,青年知道这次自家老大是真的生气了,赶紧低下头不敢出声。 “我问你话呢,为什么!”中年人转身怒喝道。 青年支支吾吾解释道:“因为我看见那伙人里有个女孩,长得很像......” 中年人猛然打断他的话,“闭嘴!” 青年只好再次沉默下来,但心中却多了一丝愤怒。 叹了口气,中年人缓缓说道:“我说了,不要急,贸然出手只会打乱计划。阿吉,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既然如此我们就更急不得,你懂吗?” 被称作阿吉的青年闷闷答道:“嗯。” “这段时间你就住在店里吧,外面不安全了。阿吉,你要活下来,我们都得活着才行。”中年人说完,挥挥手示意阿吉离开,一副十分疲惫的模样。 阿吉离开后,中年人默默从口袋中掏出一支香烟,但却并不点燃,只是夹在指间。 “你这家伙啊,还真是心软,当时明明可以用这小子的命换那家伙的重伤,真是可惜了。”那个轻佻的嗓音再次响起,言语中带着一丝不似作伪的惋惜。 中年人冷冷地说道:“我和你的交易我自然会完成,现在,闭嘴。” 那人不以为意道:“那我就静候佳音了。” ———— 华灯初上,沪城却像是刚刚苏醒一般开始彰显它的活力与魅力,这座城市的夜生活向来热闹非凡,各式各色的霓虹灯使得夜空不再寂寞,高楼林立中充满了纸醉金迷的繁华。 南苑提着八九个分量不轻的袋子站在路边,等待老管家将车开过来。周围过往的人群中不时有几道艳羡的目光飘过来,大多数都落在那些代表着不菲价值的品牌标签上,无形之中将南苑当做了一位闲来无事出门逛街的富家小姐。南苑对此只能报以苦笑,这些大牌新款自然不是她买来犒赏自己的,而是某位事务繁忙的大小姐无法亲自购物所以才将此重任托付于她,嗯,南苑从不穿奢侈品,她只是这些大牌的搬运工。 看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南苑有些头痛,看来以老管家的车技一时半会也无法杀出重围了。她手臂酸痛,想着刚才那些令人咋舌的价格,虽然对是否物有所值始终抱有怀疑,但她无法否认那种风轻云淡一掷千金的感觉真的很爽,以至于她开始觉得自己终于堕落于物欲了。 南苑干脆把手中的袋子放在脚边的路面上,反正花的不是她的钱,她也不心疼。然后她就开始对着街景发呆,想着那些人是不是又在准备夜猎,或是正在满城搜索那个连k都没能抓住的家伙,想着某人是不是此时正站在某座高楼的顶端俯瞰着这座城市,或是正在家里喝着一杯现磨咖啡。 ———— 阿吉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对于擦肩而过的声色繁华视而不见,更没有人会主动接近他。 他心中充满了苦恼和不解。苦恼于自家老大的不作为,这让他们的计划无限期延后,除此之外更是不解为什么老大明明知道那个姑娘的事情却袖手旁观。现在他的脑海中只有两道身影,一道是曾经那个爱穿白色连衣裙的长发女孩,总喜欢背着手蹦蹦跳跳走在他前面,然后转头对他嫣然一笑;另一个则是那个握着枪带着伤的姑娘,抬头看向他的时候眼神中没有温柔只有警惕。 他不懂,为什么这世界上会有两张一模一样的脸,所以那天晚上他才会鲁莽的暴露自己,只是想去问个清楚。 阿吉越想越烦躁,一脚踢飞脚边的饮料瓶。瓶子在行人密集的大街上划出一个弧线,不偏不倚地砸在了街对面一人的膝盖上。阿吉抬头望去,并不准备道歉而是打算发泄一番,但这一眼却让他彻底陷入了呆滞。 南苑有些生气,怒视着街对面的那个家伙。在大街上乱丢垃圾砸到人也就算了,毕竟你衣着可疑看上去很不好惹,但你盯着人家看个没完是怎么个意思?现如今的南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习惯事事忍让的大三女生了,好歹拿过枪也拼过命,一两个街头混混也不至于被她放在眼里。于是她狠狠地回瞪过去,如果那家伙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的话她不介意给他一个教训。 果然,那家伙直接横穿马路飞奔而来,一把抓起南苑的手腕,十分惊喜地大声说道:“茗瑶,跟我回去!” 南苑有些疑惑,这家伙认错人了?但这一丝疑惑并不妨碍她瞬间反制住这个“流氓”的手腕,重心下坠身形回转一气呵成,当街表演了一个极为漂亮的过肩摔。虽然出门购物不会带枪,但要知道k教给她的可不只是枪法。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愣住了,有几个反应快的立刻就想掏出手机拍摄。这些路人本以为普通男女朋友之间的情感纠纷小矛盾,却没想到这姑娘......如此暴躁。南苑斜瞥了一眼被摊在地上满脸不可思议的青年,捡起那些袋子转身就走。被灵能强化过的身体素质要普通人强大许多,正常人被南苑这么一摔不说伤筋动骨,起码也要在地上躺好一会,对于这些扰乱社会治安的家伙南苑连半点同情心都欠奉。 但不成想,那家伙只在冰凉的地上躺了不到五秒钟,准确的说是迷茫了五秒钟,然后就一跃而起,冲过来再次抓住南苑的手腕。落在路人眼中自然是一片痴情,但他说出的话却令人匪夷所思:“你不是茗瑶,你到底是谁?!” 南苑大怒,一记鞭腿踢在那人腰上,骂了一句:“你有病?!” 那人不闪不避,硬是挨了这一腿,但这一瞬间南苑的瞳孔骤然紧缩,她清晰的感觉到这人身上有强烈的灵能波动! 这人难道是...... 突然,那家伙左右张望了一圈,松开南苑的手,以惊人的速度向与来时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竟是在平地掀起了一阵疾风,使得那些路人更有种白日见鬼的感觉。 南苑立刻反应过来,正要不管不顾地追上去,耳边却响起一阵刺耳的刹车声。老管家从车窗里喊道:“南苑小姐,快上车!” “风部的人已经就位了,我们是一起追还是?”等到南苑关上车门,老管家一边踩下油门一边询问道。 “当然要追!”南苑急切地拍着驾驶座的椅背。 “好的。南苑小姐,您的枪在置物柜中,还有,请坐稳扶好。”老管家温和有礼的说道,然后这辆保时捷就如同一条发了疯的剑鱼一般疾速而不失灵动地冲了出去。 ———— 墨纤放下手机,迅速穿好一身墨绿色紧身战斗服,完美的勾勒出了她的窈窕曲线。 k不知何时已经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说道:“你要去?” “当然,某些人出手都没能留下的家伙可是令我非常好奇。”墨纤轻松拉好背后的拉链,身躯柔若无骨,更是回头对着那张扑克脸魅惑一笑。 “一切小心。”k表情不变,转身就要离开,并没有跟随的打算。 墨纤有些幽怨道:“你那个小部下也跟过去了,你能放心?” k没有回应,头也不回地走了。 ———— “坐标确定,已形成包围。”对讲机中传来一个带着些许亢奋的声音。 周二鱼站在椅子上大呼小叫道:“很好,火部的家伙给我跟进,这次就算打残了也要把这只老鼠抓回来!” “那个,组长......”一个技术人员跑到周二鱼背后,有些犹豫。 “有屁快放!” “组长,时间不合适啊,要是被普通人看见......” “能用固灵结界就用,不行就通知水部准备恩赐咒,这事还用我教你?!” “可是万一波及到普通人的话......” 周二鱼瞪着眼睛一拍桌子,“管不了这么多了!这次的机会必须抓住,让土部和水部做好战场弥补工作的准备。”她转头看着大屏幕上那些快速移动着的光标,神色凶狠,“南苑这家伙运气可真好,就算是当吉祥物供起来也不为过了,那位大人难道是按运气好坏选定部下的?” ———— 沪城大学的操场上此时空无一人,毕竟正处于寒假期间,整座校园都显得分外宁静,但这种静谧立刻就被一声巨响给打破。 一个人影直接冲破了围在操场边缘的铁丝网,在草地上滑行了十多米才停稳身形,以至于原本平整的塑胶草地都被犁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这个以蛮横姿态冲进来的青年不再逃窜,因为逃跑已经没有意义了。纵使不见人影,他也能清晰的感觉道四周有不下二十道灵能波动正在围拢过来,封死了他所有的逃跑路线。 一个瘦高的身影率先走了出来,一身青色工装,看上去像是个巡夜的校工,不同的是他手中没有手电筒,只提着一柄通体漆黑的尺长短剑,上面刻满了符文线条。 “我希望你束手就擒,然后交代那些你该交代的事情,这样我们是不会伤害你的。” 这位风部主事人杨魁说的的确是实话。对于魍魉南十字军团向来处以雷霆手段,但对于逾越了规矩的人类倒是十分仁慈,一向本着能说服教育就绝不动手,能“拐骗”进军团更是再好不过,原因很简单——人才难得嘛。 但那个青年显然对此嗤之以鼻,往地上啐了一口,二话不说就向杨魁冲了过去,淡黄色的灵能波动更是瞬间覆盖全身。 杨魁亲自带着下属追捕这小子,这几天就没睡过安稳觉,心中早有火气,此时也想让这个小混蛋吃点苦头。他打了一个手势,让下属将包围圈合拢,手中短剑青光闪烁。 砰地一声闷响,两人凶猛对撞在一起,青年竟然用拳头直接砸在了剑刃上。杨魁此时才清晰的看到包裹住这小子手臂的不再是那种极其稀薄的淡黄色灵能,而是极为凝实的金黄色,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种灵能没有丝毫波动,更像是一件死物。杨魁有些震惊,要知道他手中的短剑可不是什么普通武器,而是镌刻了魔法阵的炼金武器,如果对肉体使用的话就和普通的刀剑没有区别,用来切割灵能才能彰显其锋芒。而此时别说是切开青年手上覆盖的灵能,似乎就连一丝“划痕”都无法留下。 这小子有古怪! 作为风部的资深成员、货真价实的b级守夜人,杨魁从不以力量对拼见长,而是专攻机动速度。此时见对拼没有优势,杨魁立刻将短剑斜抹出去,同时身体侧转,避开了青年正面攻势的同时短剑如灵蛇一般刺向他的胸口。 两人一触即分,杨魁的脸上带着惋惜,而青年胸口的衣服已经被划开了一道口子,皮肤上更是多了一道血痕。 被激怒的青年怒吼一声,再次直直冲向杨魁,但接下来不论他的攻势有多么凶猛,都被杨魁以速度灵活避开。再强大的攻击无法击中就毫无意义,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里,青年的身上就又多了几道伤口。杨魁此刻也暗自心惊,这家伙的战斗经验不值一提,只会猛冲猛打,但他的灵能运用方式十分诡异,仿佛是在围绕着他的身体不断流动,然后在某些地方凝结成盔甲一般的壁障,使得杨魁几次能够令其丧失战斗力的攻击到最后也只能留下轻伤。 两人的战斗就这样陷入僵局,一个是想打却不中,一个是能中却无法破防。周围的守夜人们却没有上前帮忙的意思,只是守着包围圈防止这个滑溜的小子再度逃窜。 青年似乎已是怒极,突然撕掉早已破破烂烂的上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看见眼前一幕的杨魁终于明白了这小子灵能运行方式为何古怪,不由得大感震惊,表情更是变得无比凝重。 青年的身上满是由符文和复杂线条构成的花纹,此刻通通在灵能的催动下闪烁着黄金光芒,灵能被约束在其中,像是血液在血管内流淌,非但不给人诡异的感觉,而是让这个街头混混一般的青年给人以庄严厚重的观感。杨魁清楚那些纹路绝对不是普通的纹身,而是货真价实的魔法阵,并且还是传说级别的一种! 只有至高圣骑士才有资格学习的顶尖防御型魔法,武装魔法·圣衣! 传说中的圣骑士不管身上有没有包裹盔甲,心中坚定的信仰和意志都会令他们的身躯不动如山。在南十字军团的记载中对于这种魔法的效果只有被一笔带过的一句形容,或者说是赞叹。 不灭之防御! 第14章 ·威胁 要知道,成为一名圣骑士的条件要比成为一名魔法使苛刻的多。因为从理论上来讲,只要是能够运用灵能的人类就可以学习魔法,但圣骑士却不同——他们无一不拥有强健的体魄,强悍的战力,浩瀚如海的灵能,最重要的是无畏的信念和极度坚定的信仰。他们从不依赖魔法和炼金术,但却永远站在人类的最前方抵挡灾难,而且传说他们一旦使用魔法,那便必然是顶尖级别的所谓“圣术”。 在当今世界上,圣骑士这种身份似乎已经彻底绝迹化为传说和历史,起码杨魁就不知道这世界上到底还有没有圣骑士存在,但要是告诉他面前这个小子是圣骑士的话,他是打死也不可能相信的。 但他使用的的确是号称不灭防御的武装魔法。 金色的灵能不再外放,而是顺着那些严密的线条缓缓流动,仿佛一件真正的黄金甲胄完美的贴合在青年身上,他的目光也不再充斥着戾气,取而代之的是坚定和果敢。更令人震惊的是那些伤口竟开始缓缓愈合,流出的血液也变成金色蒸发消散。 武装魔法·圣衣。传说中上帝悲悯他的信仰者,为他们受到的伤害感到哀伤,于是将自己身上的袍子披在了那个信仰最为坚定的骑士身上,治愈他的伤痕,并庇佑他不再受到异教徒的伤害。所有人都认为传说就只是传说而已,但此时亲眼见识过之后所有人才真正明白传说到底还是来源于现实。 青年再一次朝杨魁冲了过去,速度与之前一般无二,也依旧是直来直去的攻击方式,当然也没能击中。不同的是杨魁这一次并没有感觉到那种阻滞感,短剑顺利的劈了下去,好像青年已经放弃了防御一样。但等他回过头来,却发现青年身上连一丝伤痕都没有,仿佛刚才的手感只是一种幻觉。 施展了传说中的武装魔法之后青年的攻击更加悍不畏死,虽然与之前的情况没有太多区别,战斗经验几乎为空白的他依旧连杨魁的衣角都摸不到,但此刻杨魁的反击也失去了意义,再也无法在青年的身上留下伤口。所以情况一时间古怪了起来,两个人你来我往看似打得热闹,却始终是谁也伤不到谁。 杨魁有苦自知,“打不中”和“伤不到”可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尤其是打了这么久这小子依旧生龙活虎而自己却已经感受到了一丝疲惫,恐怕再这样下去就要被生生耗尽体力,那可算不是一个体面的输法。 “老杨,要不要我们火部帮你火力压制一下?你这老胳膊老腿的,可别闪了腰。”通讯耳机中,火部主事人张楠“好心”提议道。 “滚一边去!”杨魁一脚踹开青年,喘着粗气骂道。 张楠明显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啧啧道:“这小子可不简单啊,武装魔法,我连见都没见过。老杨你就别硬挺着啦,碰到这样的对手也算你虽败犹荣嘛。” 杨魁冷哼一声,懒得再说废话,外放的青色灵能顿时浓郁了几分,显然是已经动了杀心。可还没等动手,一个女声直接打断了气势已经攀上顶峰的杨魁。 “后退,守住包围圈。”墨纤从杨魁背后缓缓走到两人中间,淡然命令道。 此刻不仅是杨魁,周围那些依旧潜藏在暗处观察战场的守夜人们眼睛都直了。乖乖,大小姐今天穿的......可太正式了。 墨绿色的紧身战斗服上没有携带兵器,在夜幕中并不反光,长发披散,随着夜风飘舞在背后,令墨大小姐更显几分英姿飒爽。最重要的是这身战斗服除了主要关节处安装了硬质材料之外就好像第二层皮肤一样,丝毫不影响墨纤展露她完美的身材,更是看不出它防火防弹甚至能抵御部分灵能攻击的特性。通讯频道中的守夜人们几乎都不约而同的轻轻咳嗽了一声,有几个年轻些的甚至连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青年也愣了一下,但立刻恶狠狠地说道:“你滚开,老子不跟娘们打架!” 墨纤听见这话有些错愕,微笑道:“这好像由不得你。” 青年瞪着她,“那待会你挨打的时候可别哭!” 墨纤不说话,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天真得有些可爱的年轻人。 那些藏在暗处的守夜人却是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开始替这小子祈祷,祈祷他最后能留个全尸...... 三分钟后,青年四肢都被藤蔓捆了个结实,被倒吊在空中摆了一个“大”字,虽然身上依旧没有一丝伤痕,但却已经动弹不得。而整场战斗从头到尾,墨纤连脚下位置都没移动过,唯一的改变就是手中多了一条蔷薇血长鞭而已。 墨纤看着那个青年在空中挣扎着,安静等待了一会,却好像并没能等来对方的后手,看上去有些惋惜。她笑着对那个已经成为网中猎物的年轻人说道:“你用的的确是武装魔法不假,但恐怕你自己也不知道这种魔法的根本所在吧?说是什么防御魔法,其实全都是骗小孩子玩的把戏。这种魔法其实是一种极为强大的自我治疗魔法,用治愈性灵能包裹所有的骨骼肌肉甚至是细胞,以达到在伤口产生的同时将其治愈的效果。所以劝你别挣扎了,我控制住你只是因为你还有用,真要杀你的话我随时都可以瞬间重伤你的要害,到时候你一样活不了。” 但那个青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依旧死命挣扎叫骂着,不得已,墨纤只好操控藤蔓封住他的嘴巴。她说的那些全都是真的,因为武装魔法的奥秘是身为军团十二宫权威人士的k亲口告诉她的。所以墨纤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费力气跟这小子对攻,而是直接控制住了事,但以墨纤的实力,想杀这小子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就算他会“圣术”也一样,毕竟实力上的差距可不是靠技巧就能弥补的。 就在此时,一个身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息。墨纤放下鞭子,对姗姗来迟的南苑说道:“啧啧,你还真是屡建奇功啊,我都舍不得把你还给k了。” 南苑这才看清了局势,眼神有些古怪,指了指手握长鞭身着紧身衣的墨纤,又指了指空中的家伙,小声道:“你这是什么play?就算是晚上也要注意一点吧,这里可是学校哦。” 墨纤表情瞬间僵硬,“你被沪城分部解雇了,现在!” ———— “可惜周二鱼暗中布置了三层包围圈,也没能钓到真正的大鱼,那个用炼金武器的家伙根本就没有出现,真是可惜。”墨纤身穿黑色连衣裙,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揉着太阳穴说道。 坐在对面的k对此毫不意外,“明摆着的圈套,没人会往里面钻的。” “这个叫陆吉的小子也是一根筋,这都三天了一句话都不说,真以为我不敢对他做什么是吗?!”墨纤想到那个被关在分部的俘虏就克制不住杀气腾腾。 k摇摇头道:“我劝你别做出格的事情,如果让总部的老家伙知道你毁了一个会用武装魔法的‘天才’的话,说不定真的会跑到龙国来跟你拼命。” “说到这个,”墨纤看向老神在在的k,皱眉说道,“为什么沪城会突然冒出一个会用传说级魔法的小子?而且还对战斗一窍不通。难道现在魔法使这么不值钱了?” “这是你要查的事情。我今天来是想告诉你,不要打算用一点小恩小惠就把我的部下变成你的部下,她的工资可是我发的。”k面无表情地说道。自从那天晚上墨纤极为大方的将那些纸袋中的大部分都赠送给南苑后,这两天南苑对k的眼神都变了,说话更是阴阳怪气,一副“大不了我就跟着墨大小姐混饭吃”的架势。 墨纤脸色有些尴尬,“我这不是看她舍不得买新衣服而且审美能力实在差劲嘛......爱美是女孩的天性,你这种家伙怎么可能懂?” 这时墨纤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总裁助理走了进来,抱着一个纸盒说道:“总裁,快递。” 谈话被打扰的墨纤有些不爽,“留在收发处不就好了?难道每一件快递我都要过目?” “不是的,”年轻的女助理偷偷看了一眼气质高冷的k,有些脸红,“这快递是被扔在公司门口的,上面注明了要您亲自打开。” “送东西的人是谁?”墨纤边说便接过盒子,感觉分量不轻。 “大堂的人都说没看到。” 等到助理离开,墨纤把盒子放在桌上准备打开,却被k拦住了,“小心点,可能和那个人有关。” 墨纤听完脸色也凝重起来,仔细感受了一番盒子中的灵能波动,却没探查出个所以然,只好小心翼翼的将其打开。 “这是什么东西?”看到盒子里东西的一刹那,墨纤愣住了。那是个圆盘似的东西,大概是金属制成,但表面凹凸不平,绝对算不上美观。“自制炸弹?谁对我这么大仇?”墨纤撇嘴道,普通的炸弹对她来说就跟玩具差不多,不用魔法都可以轻松压制其威力。 “不是炸弹。”k直接把那东西拿了起来,仔细观察了一个遍,然后做了一件让墨纤意想不到的事情。 他开始向其中注入灵能。 一般来说,对普通的物体注入灵能并不会产生任何变化,只有某些特殊材料或是经过特殊加工的物品才能接纳或是排斥灵能,不然就会像竹篮打水一样毫无意义。但墨纤立刻就坐不住了,因为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不仅没有让灵能通过,反而将k释放出的灵能全盘接纳了。 “灵能吸收装置!”墨纤失声喊道。 “估计你们一开始捡到的零件就是这东西上的。”k停止灵能输出,把那个装置放在桌子上。 “这有留言。”墨纤捡起盒子底部的一张纸条,念道: “你们手里的是第一千台灵能吸收装置,所以,一天之内放人。” 纸条上只有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这是威胁?”墨纤看向k,眉头紧皱,显然是有了某些极其糟糕的猜测。 “嗯。”k也站起身,“如果真有一千台这样的装置,大概足够把整座城市的逸散灵能吸收干净了,到时候这座城市里的所有普通人体内的灵能都会以难以想象的速度散失,同时衰老、死亡。” 墨纤立刻抄起那台自制装置转身走向暗门,同时愤怒道:“所以他的人质是整座沪城!” 第15章 ·那些水面之下的 终于抓住了一条重要线索的南十字军团沪城分部再一次紧张了起来,而起因仅仅是一台怎么看都不算精致的自制装置和轻飘飘一句写在纸条上的威胁。 自分部创建以后就没怎么使用过的会议室内头一次如此热闹,聚集了沪城分部内真正的首脑们。风部的主事者杨魁,火部主事者张楠各自带着两名副手,技术组组长兼土部主事人周二鱼独自坐在最高的一张椅子上,总算是能与其他几人“平起平坐”,而水部主事人的那张椅子却是空的,只有一位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貌美少妇坐在一旁的副席上,目不斜视气态清冷,并不参与争论。 独坐首位的自然是沪城分部真正的主人墨纤墨大小姐,但此刻她十指交错支撑着下巴,与那位水部的二把手一样一言不发,任由周杨张三人吵得面红耳赤。周二鱼主张放人,然后利用陆吉通过技术手段将对手一网打尽,但另外两人则坚决不同意示敌以弱。这两人加入南十字军团都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可谓是身经百战,此刻也是坚定主战,看上去根本就不相信敌方能够真正将威胁化为现实,更是声称不惜以少量的牺牲正面一战。周二鱼面对这两个家伙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反复申明万一敌人手中真的有那种数量的灵能收集装置,能够造成的破坏根本就不是什么狗屁的“少量牺牲”,但浪费了半缸口水也只换来了两人的鄙夷,气得她差点站到桌子上与两人对骂。 墨纤见会议室内的争论逐渐有了不堪入耳的倾向,皱着眉敲了敲桌子,让所有人安静下来,但却没有第一时间一锤定音,而是转向那位身着淡蓝色旗袍的女子,“慕容姐有没有什么建议?” 名义上作为水部第二席,实际上却是水部真正的主事人的慕容琉轻轻依旧没有去看其他人,也没有第一时间发表观点,而是轻声问道:“大小姐,我想知道如果真到了最糟糕的境地,那位长官会不会出手?如果出手的话会不会尽力而为?” 墨纤心中了然,“如果真的到了那种地步,k必定会帮助我们,但我也无法保证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慕容琉点点头道:“局面其实并不复杂,不管我们放不放人,对方既然掌握了那种程度的力量也就说明了来者不善,并且所谋甚大,所以现在讨论是否开战就是在浪费时间。如果按照二鱼的方案行事,关键就在于我们能不能抓住稍纵即逝的那一丝机会,逼迫敌人在来不及彻底发动的情况下进入正面战场,总体而言成功的几率不大,但胜在稳妥。如果选择直接开战的话也很简单,无非是两种局面,要么那位长官一开始就进入战场配合我们全力爆发,以毁掉半座沪城的代价在最短的时间内结束战斗。另一种是提前找出对方的具体布局,由那位长官拖住对手,然后以沪城分部全体人员的力量排除掉所有灵能收集装置,只是代价肯定会更大。” 墨纤点点头,一旁的张楠苦着脸说道:“慕容姐,你干脆直接说我和老杨的方案是在放屁不就完了。” 慕容琉冷冷地瞥了一眼张楠,直言道:“也差不多。你们这两个满脑子打打杀杀的家伙根本就不适合参与这种会议。” 周二鱼立刻向慕容琉竖起大拇指。张杨二人对此虽然心有怨念却也不敢反驳,因为要说谁是沪城分部真正的元老级人物的话,他们俩都得乖乖排在这位女子身后。一位不以战斗能力著称却能成为南十字军团沪城分部主官的女子能是普通人物?虽然是前任,但人称“噩梦潮汐”的慕容琉在沪城的守夜人中依旧威信极高。 墨纤神色凝重道:“也就是说,不管对方怎样出招,我们都要做好战斗准备了。那好,命令下去,四部立刻行动起来。周二鱼,你立刻在陆吉身上布置追踪装置,如果这次再叫他跑了我就唯你是问!” 周二鱼立刻答道:“早就安装好了,保证万无一失!” 墨纤点点头,“k那边我来联系,但总体上还是要靠我们自己,现在,准备战斗!” ———— 南苑坐在出租车的后排,不时看一眼前面副驾驶座位上的k,心中满是疑惑。这个家伙不知道又搭错了哪根筋,非要拉她出门去见一个人,也不说到底是谁,反而让她把枪带上,然后居然堂而皇之地在大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南苑按住衣角,极力避免腰间的枪套露出端倪,同时“惊恐”地想着待会下车结账的时候这个家伙会不会一枪崩了司机师傅,内心十分煎熬。 出租车很快开进闹市区,看着车窗外的人来人往,南苑更加忐忑了,生怕会一不小心上了明天的新闻和通缉令。 司机是个十分健谈的中年大叔,带着十分浓重的沪城口音不断找着话题。毕竟郊外别墅与k所说的目的地之间路程不短,而且司机大叔也许是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乘客,面对面无表情的k也毫不露怯,反而很是自来熟,虽然话题大多都被南苑胆战心惊地接了过去,但依旧兴致极高地不断“指点江山”。南苑小心翼翼地注意着k的气息,生怕他露出杀机,但出人意料的是,k虽然并不搭理司机的搭讪,但也没表现出太多恶感,甚至不时微微挑动嘴角。兴许是普通人不配引起他的注意吧,南苑暗自想着。 但南苑很快不再胡思乱想了,因为她发现车子行驶而过的街道越来越眼熟。 “大学城到了,慢走。”直到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南苑仍旧没有回过神来。 眼前的场景对她来说十分熟悉,因为过去的两年间她在这条街上来回行走过无数次,还曾在其中的某家便利店打过工,而正是那份工资使她的大学生活得以维系。但此时南苑看着k的侧脸,对于眼前的街景不仅没有感到亲切,反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k脚步不停,沿着街快步走过,仿佛丝毫不在意南苑是否跟得上。他自顾自地说道:“我们调查过你,对于每一个在军团建立档案的守夜人都是如此,所以你不要介意。” “......”南苑沉默以对,没想到他会谈起这样一个话题。 k接着说道:“你的身世和成长经历都没有任何耐人寻味的地方,至少我一开始是这样认为的。但直到那天我才了解到事情并不简单,或者说你接触过的某些人并不简单。” “你是觉得我是......”南苑有些气愤,她从未感觉到身边有过什么可疑的人。 “当然不是你,”k停下脚步,指着一旁的那家店铺说道,“是他。” 午后时分,便利店里并没与什么顾客,老板也就乐得清闲,坐在柜台后翻看着一本杂志。这家便利店的老板名叫张伟,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名字普通,长相普通,除了出名的心善脾气好之外再也没有什么引人注目的地方。邻居们也都熟悉这个老好人,知道他一直独居却好像从未有过成家的想法,对生意也不怎么上心,前不久店里的唯一一个售货员小姑娘辞职之后他就干脆开始早早打烊,这副做派虽然令人感到奇怪,但还不至于去怀疑什么,最多腹诽一句“混吃等死”也就罢了。 张伟合上杂志,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小店,有些意态阑珊,想着是不是干脆关店歇业算了。但就在此时,便利店的门被轻轻推开,走进来两个“顾客”。张伟站起身招呼客人,看清来人之后却是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掩饰的极好的冰冷,但立刻便换上一副比之前更加和煦的笑脸,惊喜道:“小苑来了啊,最近过得怎么样啊?如果有困难就跟张叔说,千万别客气。” 不知为何,这位便利店老板有意无意地忽略了站在南苑身旁的k。 “挺好的......谢谢张叔。”南苑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在听了k的话之后,她也不知道如何坦然面对这位曾经给予她莫大帮助的长者。此刻她只能默默祈祷这位张叔只是一个普通人,而不是那个能够以整个沪城作为人质的罪魁祸首。 k从进了店门之后就没再说话,只是直视着这个看上去平淡无奇的中年人,神情一直如故。张伟虽然是在跟南苑寒暄,但目光却始终落在k那边。于是三个人就站在这间小小的便利店里陷入了沉默,气氛也莫名其妙的压抑起来。 过了不久,k才开口淡淡地说道:“为什么?” 便利店老板依旧笑意温和,“什么为什么?小伙子你认错人了吧。” “曾经用武器指着我的人的灵能波动,想必我还不至于认错。”k的语气就好像在与一位故人说着闲话。 张伟摇摇头,轻声说道:“我还以为我隐藏的很好。看来你真的很强,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很多,就连我能使用的最强武器也没能伤到你分毫。” “为什么?为什么是你......”南苑突然问道,语气颤抖。 张伟摆摆手,指了指靠窗的地方,那里摆着为想要在店里小坐的顾而客准备的桌椅。 于是三个人安静落座。南苑心情复杂,但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就好像一位曾经朝夕相处的亲密友人突然有一天摇身一变成了择人而噬的恶徒,而他对你的好也全都变成了阴谋,这种事情落在谁身上想必都无法轻松对待。k完全是一副局外人的模样,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那个身份晦暗不明的便利店老板也是如此,所以看上去实力最弱最没有发言权的南苑偏偏成了三人中唯一一个无法保持心平气和的人。 “要不要喝点什么?”张伟温声问道,似乎还是那个好脾气的便利店老板。 “美式咖啡。”k淡然回答。 “够了!”南苑霍然起身,“我们不是来喝东西的!” k不以为意,张伟无奈地摇摇头,示意南苑坐下,然后看向k说道:“你既然早就查到了是我,那你打算怎么做?现在如果你想要直接动手杀了我好像真的不难,而且我也做不了什么。” “如果只是我一个人来的话,我的确会这么做。”k瞥了一眼南苑,“我也是一个小时前才得到你的资料,想调查一个人不难,但也不简单,所以你的潜藏能力比你想象的要强一些。而且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跟我的部下扯上关系。” “准确的说,应该是她先跟我扯上了关系才成了你的部下吧?怎么回事?”张伟笑意玩味。 k随口说道:“路边捡的,这件事跟你没什么关系。” “呵呵,那还真是巧。”张伟看向眼角含泪的南苑,有些恍惚,“如果我说她跟这件事情也没什么关系,你信不信?” “不信。”k直言道。 张伟笑了笑,“你别不信,她跟这件事真的无关。我当初聘用她只是因为她和一个人长得很像,太像太像了。” 听到这里,南苑突然回忆起了什么,同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从没亲眼见过你的女儿。”南苑喃喃道。 “你当然没见过。”张伟笑了笑,但眼神中满是落寞,“她在三年前就死了,癌症。” “我的妻子早逝,只把茗瑶留给了我,但几年前她却患上了跟她母亲同样的病,我用尽全力也没能留下她。那之后我就来到了沪城,然后遇见了你。那时我以为是茗瑶回来了,所以就算明白你不是她,我也聘用了你,想着把你当成她,哪怕多看一眼也好。” “那你为什么要收集灵能?”南苑看着低下头去的中年人,满是不解。 “复活。”k沉声说了两个字,却仿佛石破天惊,“我说的对吗,张伟晨教授?” “张伟晨教授?”南苑如坠云雾。 k缓缓说道:“十年前,某位华裔医学家曾享誉国际,为癌症治疗做出了许多重要突破,但他却在三年前突然无故消失,仿佛人间蒸发。这其中的内幕没有多少人清楚,但南十字军团的资料库显示,这人的独女因癌症病亡于美国。” 顿了顿,k看向那个便利店老板,“一个癌症治疗界的顶尖专家,却没能挽救自己的女儿。所以这之后你就彻底退出了医学界,转而开始接触到灵能的研究,寄希望于通过某种手段借助灵能复活你的女儿。” 张伟面无表情道:“不管这是你的调查还是推测,几乎全部正确。在茗瑶病入膏肓的时候,我才偶然得知世界上还有灵能这种神奇的能量存在,但当我真正走进这扇大门的时候,已经什么都来不及了。” “那么我只有一个问题,”k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是谁告诉你灵能可以用来起死回生的?” 张伟有些错愕,但很快就神色如常:“我自己的推测罢了。” k直接拔出枪对准他的额头,“你最好说出真相!” 就在这时,面向马路的落地窗突然粉碎。一个浑身金光缭绕的身影直接撞进了店里,将握着枪的k也撞飞出去,推倒了店里仅有的两排货架,撞碎了墙壁,生生被那个不速之客顶出了便利店。 南苑在地上打了个滚,不顾手肘的擦伤,拔出抢来对准窗户,但便利店老板的座位上不知何时已是空空如也。 k转瞬便回到南苑身前,和他一起的还有那个大概是被一脚踹回来的陆吉。k提着枪,随手掀飞了那张桌子,露出一米半见方的一扇暗门。 “追!”k冷然说道,然后率先走进了黑暗当中。 第16章 ·揭开 南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选择地下来建立密室,阴暗潮湿不说,还没有什么创意。但腹诽归腹诽,她也只能跟着k钻进那个黑洞洞的“井口”,区别在于她是老老实实顺着梯子往下爬,而k却是直接跳进了这个不知深浅的垂直洞口。 果然是个不要命的,谁碰上他估计都会倒霉。南苑听见k落地的声音,只好勉强加快速度。 洞口下方垂直的部分有将近二十米深,接下来就是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走廊。等到南苑大步跑到走廊尽头,只看见一扇已经变形后洞开的厚重铁门,门后是寂静无声一片漆黑。南苑只好用枪指着前方,壮着胆子走了进去。 然后她就落进了另一个地洞里。 幸运的是,这个垂直洞口只有五米深而已,如果和之前的第一个入口相同的话,估计就算是以南苑已经被灵能初步强化过的躯体也少不了骨折筋断。但纵使如此,无心之下的南苑依旧被摔了个七荤八素,手中的枪也飞了出去。 南苑不顾遍布全身的疼痛,赶紧爬了起来。她的第一反应是遇上了陷阱,但这底下十分平坦,既无林立的刀刃也没有一片火海,想来应该这才是通往真正密室的路径。南苑摸索着找到自己的枪,全神戒备的往唯一的通道中走去。 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不过南苑并没有抵达传说中的桃花源,而是闯进了一座灯光明亮的大厅,南苑有些呆滞,这里和她心目中阴谋家的密室差别有些太大。大厅内空间极大,但却摆满了家具,而且并不显得金碧辉煌,反而充满了一种寻常富裕家庭的温馨感。皮质的沙发,红砖的壁炉,缀满流苏的吊灯以及欧式风格的地毯,墙角的台子上甚至还摆放了一台老旧的唱片机,一切都井然有序而且整洁干净,显然是经常有人特意打扫。南苑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恐怕这里才是那位便利店老板真正的家。 k就站在南苑身前五步远处,只留给南苑一个背影,枪也已经收起。南苑不敢掉以轻心,缓缓走上前去站到自家长官的侧面,她突然发现此时此刻这个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的男人居然令她十分安心。 k的表情十分凝重。南苑问道:“张......那家伙在哪?” k摇摇头,“不知道,这里的墙壁大概都安装了秘银一类的金属,灵能无法扩散,所以我找不到他的位置。” “不过这里应该是他的老巢吧。怎么说,把这里毁了?”南苑四下扫了一眼,实在是找不到什么特殊的地方。 “没有意义。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他引导我们来到这的目的。” “引导?”南苑有些疑惑于这个说法,“那对他有什么好处?来的一路上我可是什么机关都没发现,还是说他想把我们关在这里?” k突然脸色一变,转身飞掠向来时路,“如果他的目的不是我们,那恐怕他已经开始兑现他的威胁了!” 可纵使k的速度已经在瞬间加快到极致,也没能阻止一扇厚重的金属门轰然砸落在唯一一个出口之前,闭合得严丝合缝。 ———— 沪城分部,指挥厅。 “大小姐,我们已经彻底包围了敌人,已经做好战斗准备!”扩音器中传来杨魁的声音。 周二鱼抬起头对着身旁的墨纤说道:“追踪信号无异常,看来就是这里了。” “好。准备作战。”墨纤沉声说道。 “可是大小姐......”杨魁的语气显得有些犹豫。 “有异常?” “没有,除了之前那个小子一头扎进去以外,敌人并无反应。只是根据情报,k先生和南苑小姐也在那个地方......” “你说什么?!”墨纤闻言立刻冲到对讲机前。她从会议结束之后就开始联系k,但是未果,直到刚才就连南苑的手机都提示不在服务区了。她还在怀疑这俩人是不是已经一声不响地离开了沪城,毕竟k那个我行我素的家伙绝对干得出这种事情,但事实似乎更加出人意料。 这两个人一声不响的跑道敌人的老巢里去了? “大小姐,周围人群已经尽可能疏散完毕了,固灵结界也已经开启,我们是不是?” “再等等。”墨纤咬着嘴唇,心中痛骂了某人成千上万遍。 就在这时,指挥厅某处传来一个带着惊慌的声音,一个技术人员指着面前的屏幕失声喊道:“大小姐,组长,城区内的灵能密度正在下降!” “什么?!”周二鱼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噼里啪啦敲了一通键盘,将一幅地图调取道主屏幕上。地图上并没有地名街道和建筑,只有沪城的精准轮廓,边界内原本的绿色正在慢慢变淡,然后转为黄色。 墨纤攥紧拳头,咬牙道:“看来对方并没有我们预想的那么讲信用。” 周二鱼神色凝重,又调出了几张曲线图说道:“大小姐,不能再等了,灵能密度的下降速度很快。” “能找出这些装置的具体位置吗?” “需要时间。”周二鱼已经开始下令扫描整座沪城,“照这个情况来看,对方对于灵能收集装置的数量倒是相当诚实,全部找出怎么都需要半小时的时间。但是依照当前灵能密度的下降速度,这座城被抽空也就是十左右分钟的事情!” “把全部人手都派出去,包围圈里的人也抽出一半来,务必做到找到一个就销毁一个!”墨纤当机立断,转身走向指挥厅大门,“我要亲自去会会他!” ———— 靠着墙的冰柜轰然倒地,露出后面那扇从开店之后就没有再使用过的后门。陆吉小心翼翼地从柜台后面的藏身处探出脑袋,嘴上还叼着一根从满地狼藉中顺来的香烟,直到看见是自家老大从门中走出来,他浑身绷紧的肌肉才放松下来,从柜台后翻出去迎向那位刚刚把k和南苑困在最深密室中的便利店老板。 “老大对不起,我......”陆吉有意不让自己站在靠近窗口的地方,对于暗中埋伏的守夜人他自然心中有数。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怀有歉意,知道自己的冲动再一次误了大事。 化名张伟实则曾是闻名世界的张伟晨教授摆了摆手道:“无所谓了,反正迟早都要与这些人正面交锋。” 陆吉看向窗外,眼神凶戾,“老大,我出去拖住他们,你先离开这里,不管怎么样都要让茗瑶成功复活!” 张伟晨拦住了就要向外冲的陆吉,说道:“站到我身边来。” 陆吉虽然满怀不解,但依旧照做。 张伟晨瞥了一眼这个一直跟随着自己的青年。没有人知道这个愣头青似的家伙曾经是公认天才的张伟晨教授唯一承认的弟子,是本来能够在老师之后再度震惊世界的医学天才,起码张伟晨是这样认为的,而现在他又学会了强大的武装魔法,也就让这个青年的天赋异禀显得更加突出。张伟晨突然说道:“你喜欢茗瑶,对吧?” 陆吉突然满脸通红,慌乱道:“我我我,我不是......” 张伟晨扯了扯嘴角,“除了这个理由,我实在想不到你为什么会舍弃唾手可得的功成名就跟着我跑来龙国隐居。一个大男人,喜欢就是喜欢,扭扭捏捏的像什么样子!” 陆吉苦着脸,不知道该不该承认,也不知道自家老大为什么会在这时提起这件事,毕竟当下显然不是个喝茶谈心的好时机啊。 “虽然我不觉得你有多配得上我的女儿,但不管是作为老师还是茗瑶的父亲,我都要向你道谢。这些年你替我们做得太多太多了。”张伟晨说着居然向自己的弟子深深鞠了一躬。 陆吉大惊失色,赶紧上前搀扶,但就在他的手尚未接触到张伟晨的时候,一柄光芒流溢的利刃瞬间便洞穿了他的胸口。 陆吉已经说不出话来,张大嘴巴望向面前的恩师,眼神中却没有痛恨只有疑惑。张伟晨按住弟子的肩膀,面无表情一言不发,缓缓将无声无息探出袖口的炼金武器抽回。青年身体表面金光缠绕,显然是已经在施展往日战无不利的武装魔法,但此刻他却连伤口处喷涌而出的鲜血都止不住,只能瘫软在地上,却依旧死死地盯着表情冷漠的中年人。 张伟晨没有解释什么,提起陆吉的一条腿将他从窗口丢到了大街上。幸亏周围的商家居民都已经被拥有政府配合的守夜人借故疏散,不然这般血腥场景不知要吓坏多少人。 张伟晨不去看刚刚落地就被几个“工人”带走的陆吉,转身向后门走去,同时喃喃地自言自语着。 “你这个小子啊,不应该死在这种地方......” ———— 南苑满心焦急唉声叹气,在大厅里来回走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的k,怒道:“你就不想想办法?” k一脸淡定,根本就懒得回应,随手翻看着刚刚从沙发上捡来的一本书,很是悠然自得。 南苑凑过去,待看清那本书的封面后顿时气结,大喊大叫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看这种东西?!” “那又怎样?你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k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南苑几乎气恼得要跳脚,“那外面怎么样你也不关心?说不定那家伙已经开始他的计划了,会死很多人的!” k摇摇头,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做派。 南苑挽起袖子就要破口大骂,但却被一阵开门声给打断。南苑立刻拔出枪来指向缓步走来的张伟晨,看到那扇与墙壁合为一体的暗门在他身后重新闭合,犹豫着是不是要先开第一枪。 张伟晨却不去看她,而是望向依旧拿着书的k,微笑道:“你怎么没走?对你来说破坏这里应该不难吧?” k淡然道:“我还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很重要?”张伟晨站在唱片机旁,笑意玩味,“那无非是另一个阴谋罢了。” “说实话,我对你不感兴趣。”k拿着那本书站起身,“但我对能让一个对边境一窍不通的人在短短三年间就能拥有如此力量的幕后人,很感兴趣。至于你要复活女儿也好,要抽空沪城的灵能也好,都与我无关。” “哦?这可不像一个以守护现世为己任的守夜人该说的话啊。” 南苑听着两人还有心情打哑谜,简直头大如斗,下定决心要开枪打断两人“一团和气”的对话。但就在此时,地面突然微微震动了起来。 张伟晨神色一变,但随即微笑道:“你们的人还真是心急。但我还需要时间,所以还得请你们多在寒舍待一会。” k终于从腰间抽出黑枭,“在这里?不怕你女儿的尸骨被波及?” 张伟晨的眼神瞬间转冷,“你是怎么知道的?” k晃了晃手中的书,“一个大教授总不会喜欢少女言情小说吧?” “呵呵,你总是给我惊喜啊,k先生。我越来越觉得那个人让我杀你是不怀好意了。”说着,张伟晨在自己的腰带扣上拍了一下,然后就在南苑震惊地目光中全身衣衫化作灰烬消散,旋即被一套铠甲包裹在内。铠甲呈青黑色,看上去年代久远,但却精致得像一件艺术品。南苑心里清楚那些精密勾勒的花纹绝不只是装饰那么简单,而应该全都是魔法阵,也就是说这套铠甲应该就是一整件炼金武器! 一柄长剑从铠甲的右臂滑出,并不需要手掌握持。张伟晨挥了挥装剑的手臂,看向两人,声音从面甲后传出:“我不太会用魔法,所以只能借助这套‘青铜时代’的仿品了。不过就算是仿品,拖住你们应该还不成问题。” k一言不发。他一旦进入战斗就不再多说一个字,所以在听完张伟晨的话之后就冲了出去,还不忘随手将站在两人之间的南苑推到房间的角落里。 他几乎是贴着张伟晨的身体开了枪。 枪响和子弹与铠甲的撞击声几乎重叠,在密封的大厅内如同撞钟,使得南苑只好捂紧耳朵。但其他两人似乎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触即分,只是位置互换而已。k的左臂衣袖已被划出一道三寸长的口子,而身着铠甲的张伟晨只是身上两处升起青烟,一处在剑身,另一处,则是眉心! 但青烟消散后,号称是“青铜时代”仿品的铠甲眉心处只有一个几乎微不可见的弹痕,而剑身上更是一丝痕迹都没有。“能在一瞬间向不同位置开出两枪,你的身手果然惊人。但是只用枪的话,恐怕还不太够啊。”张伟晨的声音中有几分洋洋自得。 k不动声色,只是再度举起手臂,食指轻轻地拨动枪身侧面的一枚转钮。 黑枭再度喷吐火舌,但这一次,南苑清晰地看到了那瞬间达到尺长的蓝色枪火,她也终于明白了周二鱼那句话的含义。 “相信科学!” 穿着铠甲的张伟晨被整个“镶嵌”在了坚实的墙壁中,胸口处更是被凿出了碗口大小的凹陷,生死不知。而k也是身体剧烈晃动了一下,好歹是没有后退,但却被鲜血浸湿了左臂的衣衫。 而这两败俱伤的场景,只是一发子弹造成的。 第17章 ·阴谋与阴谋 南苑站起身跑向k。那一枪的威力让她难以想象,她亲眼见到子弹在空气中划出的气浪轨迹,竟然能在密室中掀起一阵狂风。南苑毫不怀疑如果是普通人来开这一枪的话整条手臂恐怕都会顷刻之间粉碎,但如果她能知道这才是黑枭的正常威力的话恐怕会当场大爆粗口了。 什么样的疯子会制造出这种武器啊!又是什么样的人会选择使用它? k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手指轻轻将转钮拨回原位。他自身受到的后坐力冲击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所以情况下要使用黑枭的全火力状态必须使用既是弹夹更是保护的缓冲臂甲。但他今天并没有想到对方会有这样的底牌,于是才造成了极大的疏忽。 而另一边,嵌在墙壁上的张伟晨终于有了动静。那具胸口处多了一个触目惊心凹陷痕迹的铠甲微微一震,从墙壁上滑了下来,双手支撑住膝盖才让自己没有倒下,但面甲下已经有鲜血流出,显然是受到了重伤,但他依旧勉力支撑着。 “你们南十字军团的人比我想象的还要疯狂。”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张伟晨沙哑道。 k面无表情,“彼此彼此。” “我也开始有些好奇了。”张伟晨终于站直身体说道,“你明明没有杀心,为什么还要与我纠缠。谁是幕后黑手真的有那么重要?” k冷声说道:“比你想象的要重要一些。” “呵呵,怪不得那人让我杀了你,被你这种人盯上的滋味估计很不好受。” “你没时间废话了。”k走上前,枪口指着张伟晨的眉心,“要么说,要么死。” 张伟晨不以为意,仰起头释然道:“是啊,到时间了。” k神色一凛,就要开枪,但密室的地面却更加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一根粗壮的“柱子”从密室正中渐渐升起,一直顶到天花板,没有在之前战斗中报废的家具纷纷向周围移开,在“柱子”周围形成一片空地。灯光也暗淡下来,只剩那根透明如水晶般的“柱子”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这一幕,南苑毕生难忘。 一名身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被封存在“柱子”中央,如同一枚世界上最动人心魄的琥珀。少女轻闭双眼,面容宁静安详,甚至带着一丝微笑,仿佛只是陷入梦乡一般。但最令南苑震惊的是,那名少女的容貌和她自己几乎完全相同,只是她是长发及膝,南苑却是齐耳短发罢了,并且沉睡少女的右眼角下有一枚泪痣,除此之外两者几乎就是镜子的两面。 “这就是,你的女儿?”南苑喃喃道。 张伟晨面甲下的脸看不清表情,只是嗓音轻柔道:“是啊,她就快要醒来了。” “不可能的。”k大煞风景地说道,“灵能只是一种能量,充其量也只对活人有效,死者的灵能会散失在空间中,更不会有意识残留。你大费周章的想要复活你的女儿也只是痴人说梦罢了!” “你闭嘴!”张伟晨大怒嘶吼,“你懂什么?!” k只是盯着他,并未反驳,因为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能感觉到,在那个造型特异的冬眠仓内已经积蓄了大量的灵能,几乎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 张伟晨突然笑了起来,“我不会失去你的,茗瑶。” 南苑看着这对父女,心里只有浓郁的悲伤。 ———— “大小姐,听得到吗?” 正在便利店外亲眼看着部下们利用各种魔法挖地三尺的墨纤耳畔突然响起了周二鱼焦急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有什么好消息。她简单示意技术组组长可以汇报。 “灵能密度的下降已经停止了!”周二鱼在另一边说道。 墨纤不由得有些茫然,“你说什么?” 周二鱼接着汇报道:“是的,灵能密度不再下降了,停在了危险值以上。” 墨纤愣在当场,随口问道:“为什么?” “还不清楚,不过根据其他小组传回的情报显示,他们找到的灵能收集装置都在同一时间停止了工作。” 墨纤眉头紧皱,这个消息的确称得上是好消息,但到目前为止连敌人的面都没能见到的她并不敢妄下推断,所以她依旧示意部下继续行动。 “大小姐,会不会是k先生已经成功阻止了敌人?”周二鱼推测道。 墨纤陷入沉默,如果是那样的话k应该早就露面了才对,她也并不觉得沪城里有谁可以真正纠缠住那个家伙。换句话说,k如果决意杀人的话,这个世界上能挡住他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而已。但他进入这家小小的便利店已经多久了?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在墨纤看来这个时间已经太长了。 “大小姐?我们怎么做?”周二鱼通过通讯信号问道。 “照先前计划行事,让那些去搜寻收集装置的小队原地待命。” “是。” 耳边再度只剩下低沉的挖掘声,墨纤的思绪却有些混乱。她现在最深的疑问却不在于敌人的反常举动,而在于那个总是表现出对此事毫不关心的家伙,他到底在干什么。 ———— “你一直没有停止收集灵能。”地下密室内,k终于开口说道。 张伟晨轻声一笑,“是的,威胁你们只不过是顺便而已。” “就算你要复活她,你也应该清楚你的女儿根本接受不了这么庞大的灵能储量,只会在一瞬间爆体而亡罢了!” 张伟晨似乎是愣了一下,这台设备是他亲手制造的不假,但设计者却另有其人,他也只知道大概原理而已,至于透彻研究则是力有不逮。毕竟在这之前他也只是一位医学家而已,的确如k所说的那样对灵能的世界知之不详。但此刻他的阴谋已经得逞,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k突然动身,一记鞭腿踢在张伟晨穿着铠甲的腰间,打断了他的动作。想要启动设备却被阻止的张伟晨反应极快,斜劈出一剑,被k直接用枪身挡下,然后迅速撤剑挡住了k射向他胸口处的第二枪,那里的魔法阵已经被破坏,很难再像之前那样承受伤害了。 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但k的速度实在太快,力量竟也不输给拥有炼金铠甲辅助的对手,一时间硬是压制住了将张伟晨,使其不敢有丝毫异动。 南苑在一边有些手足无措。那两人之间的战斗她参与进去只能是送死,而对于面前的设备她更是一窍不通,也不敢试图将其破坏。因为在她的感知中这个封存了一名少女的“柱子”此刻就是一枚以灵能为燃料并且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炸弹,如果随意将其破坏的话恐怕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恐怕k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干脆没有让南苑做任何事情。 随着两人的战斗,密室内的家具很快便尽数报废,但不管战况如何激烈,两人都很有默契的避开了封存着少女身体的冬眠仓。张伟晨被压制的情况越来越明显,那副铠甲上的弹痕也越来越密集,甚至有不少地方的花纹辐线都已经被破坏,这使得本就只能勉强支撑的他更加捉襟见肘,而k的攻势却始终没有任何松懈,似乎在彻底制服敌人之前绝不会轻易停手。 突然之间,张伟晨似乎是脚下一滑,身形凝滞了一瞬。k当然不会放过破绽,向他胸口处的凹陷精准一枪。中年教授立刻倒飞出去,再次撞在墙壁上后缓缓跌坐在地,终于是没能再站起身。南苑本以为战斗终于告一段落,刚松了一口气,却看见k黑着脸再一次冲了出去。 张伟晨仰天狂笑,面甲下渗出的鲜血已经染遍了胸前,此刻更是显得狞厉壮烈。他松开紧握的右手,一颗金属球不知何时出现在掌心,此刻已经被生生捏碎,碎块从他手中无力的滑落。 “你阻止不了我!谁都阻止不了!” k停下脚步,看着这个不惜用致命重伤换得机会的男人,眼神晦暗不明。 南苑被一股突如其来的强大冲击力推飞出去,等她艰难地支撑起身体,却看见k逆光站在自己身前,衣摆剧烈飘动。不用说,肯定是他在千钧一发之际为这个便宜部下挡住了大部分冲击。 k身体笔直纹丝不动,背对着南苑开口说道:“情况不太对。” 南苑还有些发懵,“难道真的能复活成功?” “怎么可能,你也是白痴吗?”k回头看了南苑一眼,似乎是在确认自己的部下是不是已经摔傻了,“这东西并没有向那具尸体当中灌注灵能,而像是在......单纯的释放。” “什么意思?”南苑连忙站起身来。 k死死盯着那台来路不明的设备,“它正在将储存的灵能全部向外界释放。” “为什么?这东西难道不是用来让人复活的?” “当然不是!”k看着颤动越来越明显的“复活仓”,那晶莹剔透的水晶外壁上已经开始有了裂纹。 “恐怕这才是真正的阴谋。” 密室另一边,张伟晨教授似乎也发现了异常。看着那些逐渐扩大的裂缝和其中摇摇欲坠的女儿,他一把摘下头盔,嘴角颤抖,却偏偏说不出一个字。他想走上前用身体弥补那些裂纹,但他也已经无法行动了。 “要爆炸了,走!”k再次将黑枭威力调至最大,随手一枪便在那扇厚重的金属门上炸开一个半人高的洞口,然后一脚踹开了整扇门。 但南苑看着那具即将淹没在狂暴灵能波动中的少女躯体,心中没来由的产生了一种难以抑制的冲动。于是她并没有选择出口的方向,而是转身冲向了房间中央。k疾速转身,却已经拦不住她的步伐,于是所幸迎着越发强烈的光芒一起冲了过去。 他已经知道那个隐藏最深的阴谋是什么了。 密室内瞬间涌起风暴!张伟晨呆滞地看着水晶柱化为齑粉,连自己再度被按压在墙面上鲜血迸射也不自知。他终于明白自己只不过是那个人的一枚棋子,而自己的女儿也终于尸骨无存。 高密度的灵能构成光柱取代了之前的水晶柱,周围风暴似的灵能波动可以在一瞬间撕碎任何生物,但偏偏对死物没有太大的影响,所以显得格外沉静。中年教授的眼神也终于暗淡下去,哀莫大于心死。 直到一道影子挡住了他的视线。 k抱着已经昏迷的南苑,衣衫满是裂痕,长风衣的下摆更是破碎不堪,嘴角染血也不去擦。南苑的左臂衣袖已经化为乌有,还带着大片大片的灼伤。但她的右臂臂弯里紧紧搂着那具略显消瘦了无生机的尸体,少女被保存许久的身躯毫发无伤。 k面无表情,掰开下属的手臂,将那具尸体轻轻放在中年人的面前,然后横抱起南苑转身离开,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身后,终于传来一阵极其压抑的呜咽。 第18章 ·百鬼夜行 沪城城区中升起一道高可接天的光柱,并且越到高处越是粗壮,像是从天穹之上往人间投下了一枚倒锥,却偏偏没有任何普通人能够看到这惊世骇俗的一幕。 但沪城的守夜人们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光柱的源头正是那家毫不起眼的便利店。光柱产生的瞬间造成的灵能风暴使得最近处的几名守夜人瞬间受到重创,所以沪城分部所属不得不立刻撤离出整条街区。所有人都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感到震惊疑惑,难道敌人收集全城的灵能就是为了研究这样一台堪称恐怖的“武器”?可这到底是什么玩意,灵能炮? 墨纤心情沉重,她知道那绝对不是什么“武器”。但眼前的情况无疑证明了不管敌方打算做什么,他们都已经落后了太多。尤其是在联系不上k和南苑的情况下,她的心里更是有些没底。 “大小姐,情况不太对。”周二鱼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带着浓重的疑虑。 墨纤揉着眉心问道:“怎么,又有伤亡?” “这倒没有......只是城区内的灵能密度开始回升了。” 通讯中有些刺耳的杂音,墨纤没有在意,只是沉声道: “周二鱼,你要是再这样一惊一乍就给我去扫半年的厕所!” “不是啊大小姐,”杂音越来越响,几乎盖过了周二鱼的声音,“回升的速度太快了,这样下去沪城的灵能很快就能超过周边的所有城市,甚至会......” 通讯到这里就彻底中断了。 墨纤的心中翻起惊涛骇浪,灵能过低固然能让沪城变成一座死城,那么灵能密度过高呢? “报告,k先生回来了!”由于通讯中断,风部主事者杨魁只能亲自跑到作为临时指挥所的一座天台上传递情报,但这却是墨纤今天听到的第一个好消息。 几乎衣衫褴褛的k就紧跟在杨魁后面大步走来,迅速把怀里的南苑交给身旁的水部守夜人,然后直截了当地对墨纤说道:“情况你都知道了吧?” “嗯。”墨纤虽然很好奇他们两人之前经历了什么,以k的实力居然都落得如此狼狈,但形势紧急容不得她多问,“灵能密度开始回升了,应该是敌方的储存装备泄漏造成的,只是后续如何还需要进一步观察,而且通讯已经断了。” “不用观察了,”k迅速说道,“立刻通知你的人做好战斗准备,全部!” “啊?”墨纤吓了一跳,“敌人真的有那么强?” “不一定很强,但数量一定很多。”k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灵能密度持续提升到饱和,灵能波动也已经紊乱到足以干扰通讯的地步,一旦进入夜间......” 墨纤终于大惊失色,转身询问旁边的技术人员道:“还有多久入夜?” “两个小时!” 墨纤几乎要瘫坐在地,喃喃道:“两个小时......” k在转身离开之前留下一句话:“两个小时以后,沪城就会变成魍魉的游乐场了!”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 ———— 沪城的另一边,老城区的老弄堂里,一家多年未曾开张营业的杂货店门前站了一名夺人眼球的女子。黑丝短裙,纤腰一握,上围壮观,貌美近妖,更是披了一件雪白的绒毛大衣,让来往的寥寥几个行人不由自主地看向这个仿佛凭空出现在这条破败街道中的女人。几个男人甚至想着若是她便是这家破杂货铺的老板,那以后可要多多关照生意才是。 女子对于这些若有若无的注视甚至是窃窃私语通通置若罔闻,从随身的手包中翻出一把黄铜钥匙插入锈迹斑斑的门锁,铁锈灰尘扑簌簌的从门缝间落下,但她依旧在惹人牙酸的吱呀声中把卷帘门拉起了一半,也不嫌脏,弯腰低头便钻了进去,然后那扇门很快便再度落下。 “你这里还是一如既往的脏乱啊,变态大叔。”女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却仿佛能够看清一切,在她轻轻摘下用来遮挡瞳色的隐形眼镜后,一双眼睛竟然绽放着红宝石般的微光,更使她显得如同妖孽。 柜台后面响起懒洋洋的男性声音,“别这么说嘛,小桃花。” “你还在这里等什么?真觉得那人不会发现你的小伎俩?还是说你已经自大到认为自己能打赢他了?”被称作小桃花的女子嗓音妩媚,但话语却是咄咄逼人。 柜台后响起一阵窸窣响动,随后昏暗的灯光亮起,显露出高大男子躺在椅子上的身影,他的手中还端着半杯烈酒。相貌近乎完美的男人看了一眼小桃花,轻笑着说道:“反正他一直想杀我,多一个理由也不会让我早死一天两天,虱子多了不怕痒嘛。” “随你的便咯,”小桃花走上前倚着柜台说道,“我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是不会去接触那个拿枪的家伙,一天到晚摆着臭脸好像全世界都欠他钱一样,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名为施华洛的男人笑意玩味道:“怎么?世界上还有能让你害怕的......男人?” 小桃花撇撇嘴,自顾自地端起那瓶威士忌给自己倒了一杯,似乎懒得搭理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 男人自讨没趣,讪讪赔笑道:“要不,你先回大阪等我?反正接下来你在龙国也帮不上忙。” 小桃花赌气似的把酒杯在玻璃柜台上一顿,“我才不回去,我要去长安!” 施华洛似乎吓了一跳,“你去那里干啥,长安的那帮老古板小古板咱们可惹不起。你们春织家可就你这么一棵独苗了,出了事我不好跟你老爸交代啊。” 小桃花“切”了一声道:“那个啰嗦的老头子恨不得把你当祖宗供起来,难道还敢让你交代什么吗?” 施华洛一脸讨好道:“小祖宗,你换个地方玩去行不行?南海,北欧,要不然藏地也可以去啊,只要不是长安哪里都行。” 小桃花斜眼看向天花板,就是不搭理这个按说应该毕恭毕敬称呼一声恩人的家伙。 施华洛只好投降,“那好,等沪城的事情完成的差不多了,我亲自陪你去。先说好,你可不许自己乱跑。” “行吧。”小桃花勉勉强强算是答应下来,然后突然凶神恶煞道:“你让南苑受伤了,我很生气。这笔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施华洛愣了愣,苦笑道:“你就是因为这个心情不好?这事情也不能怪我呀,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嘛。” 然后他坐直身体与女子对视,仿佛要从她的眼中看出什么来,在小桃花即将发火的时候才缩了回去,笑道:“你还真的喜欢上那个小姑娘了?这算不算日久生情?” “滚。”小桃花杀机毕露,冷冷地挤出一个字,然后转身就走。 小桃花离开后,施华洛躺在躺椅上轻轻摇晃,轻声自言自语道:“早知道那个小姑娘那么受欢迎,我就自己留着了。该死的,要是这么算的话这笔买卖可亏大发了。” ———— 暮色渐起,沪城开始收敛起白天的忙忙碌碌与不苟言笑,仿佛即将陷入另一个世界。但就在这个所有人都开始懈怠懒散的时间里,南十字军团沪城分部的所有成员却都在严阵以待夜晚的降临,等待那个令他们无比紧张地推论变成现实。 受到灵能风暴的影响,所有通过灵能保护的线路全部瘫痪,技术组组长周二鱼只好在最短时间内换用了单纯依靠无线电波收发信息的通讯频道,这才能够勉强完成对全城所有守夜人的指挥调度。墨大小姐此刻更是亲自来到沪城的边缘地带,等待着恶客上门。 在郊外别墅中,南苑终于缓缓睁开眼睛。坐在一旁的老管家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渗出汗水,停止了持续近一个小时的治疗魔法。南苑受的外伤看似不重,但作为一名横穿过灵能风暴的“猛士”,即使是在k的保护下,她体内本来运转有序的灵能依旧被搅得一片混乱,这可比任何外伤要危险得多。而老管家刚才所做的就是赶在南苑醒来之前,在她不会下意识运行灵能的情况下将这一团乱麻理顺。 老管家向南苑递出一个和蔼的眼神,一声不响地退出了南苑的房间。随后k走了进来,依旧是那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衫,不同的是双臂都带上了机械感十足的黑色臂甲,上面没有任何魔法阵的痕迹。 k瞥了一眼南苑,对她之前莽撞的举动不置一词,而是直接谈起了正事:“我知道你想问什么,那台机器的确不是什么复活仓。它只有两个功能,储存和压缩灵能。张伟晨所做的也不是启动,而是破坏了其中的压缩魔法阵,让其中储存的灵能得以一瞬间爆发出来。” “那个藏在暗处的设计者的目的根本不是抽空这座城市的灵能,而是一种更为简单的做法。他让沪城变成一个装满灵能的容器,是为了引诱周边能够闻到腥味的所有魍魉来将沪城当成一道大餐!” 南苑惊骇得无以复加,是谁能够算计出这种阴谋,能够借刀杀人再杀人?她艰难开口道:“那我们怎么办?” “不是‘我们’,而是我。你现在就是一个废物,站都站不起来又能做什么?”k语气不变,“你就尽量保护好自己,今晚之内不要让我再来分心救你,就已经是很大的贡献了。” 南苑低下头,满脸愧疚,接受了那么久的特训,到头来居然倒在了真正的战斗之前,这让她很是自责。 “我会配合墨纤守住沪城,你就待在这里,这是命令。”k说完便推门离开。 南苑看着床头柜,自己的枪就静静地躺在那里,自从到手之后它就没能向真正的敌人开过一枪。 沪城边界,墨纤站在一座小楼的顶端,耳边是飒飒作响的夜风。她望向远处的某一点,轻声自言道:“来了。” 然后便沉声下令,“沪城所属,全体守夜人,准备战斗!” 与此同时,地处沪城中心的“墨香科技”大厦顶层,周二鱼将手狠狠的拍在一枚红色的按钮上。“固灵结界启动,范围:全城!” 远处,一道道形态各异混杂着各种色彩的身影疯狂地向沪城方向涌来,有的在半途中就开始自相残杀相互吞噬,但他们前进的方向始终不变。这数量以千计的凶兽,皆是前来奔赴这场狂欢的魍魉!似乎沪城就要在这一夜变成悬于边境之外的一座孤城。 而一辈子生活在边境之内的普通人注定难以目睹这壮阔可怖的一幕。 百鬼夜行。 第19章 ·当弱者握住枪柄 这一夜,沪城狂风起。 似乎是突如其来的异常天气导致一场毫无根源的风暴席卷了整座城市,把本应繁华的夜景生生搅碎。所有的新闻、资讯甚至是车载广播都开始紧急打出大风预警的提示,气象专家们慌了神,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只能一味提醒广大市民关好门窗,不要出门,注意人身财产安全。 他们当然不会知道,就在他们站在窗前坐在房间蜷在被窝听着街道上呼啸而过的狂风时,有那么一群人正站在风暴最强的地方力战而不退,只是偶尔在窗棂响动时漫不经心地猜测那到底是撞击声还是风声。 “二十三队,二十三队告急!现遭遇鬼级低阶魍魉五只,我方两人重伤,申请支援!重复,申请支援!” “这里是十八队,在沪江江面上遭遇魍魉,无法迅速结束战斗!” “二十五队结束战斗,我方有一人牺牲,正在支援途中!” “六队牺牲三人,已经与七队混编,可以继续参战!” ...... 大量的战报飞速传递着,这场对于普通市民而言可谓是悄无声息的战争只有在这些战报中才会显露出它鲜血淋漓的一面,在全城范围内释放固灵结界已经无法让普通人陷入沉睡,但却可以最大程度上削弱他们对灵能波动的感知,再加上政府的暗中配合,这才能够让战争变成常人眼中的天气异常。 但对于南十字军团沪城分部而言,这所谓的“异常天气”带走的却是同僚战友甚至是他们自己的生命。因为魍魉一旦入城,第一时间找上的就是这些体内灵能总量超出常人的守夜人,他们等于是在用自己做饵,守护着其他人的黑夜。 这就是守夜人的职责。 那些沉重的战报没有任何一份被送到身为沪城分部领导者的墨纤手中,因为墨大小姐正待在沪城的边界也是现世的边境上,亲自带队抵抗那些从外界汹涌而来的魍魉,此刻已经转战三座阵地,皆是作为防御将破时出现的破局者!而那些战报的经手者也是兵力的调度人,则是始终坐镇于指挥厅内的技术组组长兼土部主事者周二鱼。 这个身高相貌与年纪丝毫不相符的女子一拳狠狠砸在金属指挥台上,咬牙切齿道:“二十人一队,一共三十队,已经有四队不得不退出战场!那个混蛋可别落在老娘手里,不然就给我当小白鼠当到死吧!” 她转头怒视着部下,“把守卫分部的兵力也都给我派出去,土部所属也都给老娘把武器扛起来!管他什么战斗部队不战斗部队的,总之有手有脚的全都立刻参战!” 那名文质彬彬的部下一脸难色,推了推眼镜弱弱地说道:“不行啊组长,万一这里被攻进来......” 周二鱼面若寒霜语气阴森,“那就麻烦你们陪着我一起守住这里了,现在给老娘去执行命令!” 稍微平复心神,周二鱼开始快速思索下一步的战局走势。当下的情况可谓是糟到不能再糟,如果只凭沪城分部的兵力无论如何也守不到黎明时分魍魉退散,接下来恐怕只能向沪城周边的其他分部求援,但军团特殊的体制却导致了这种做法难以实施,毕竟谁都不会愿意拿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家底去替别人拼命。 想到这里,周二鱼有些庆幸,现在的沪城里不就有一个不属于这座分部的绝对强者正在替他们拼命吗?要知道,沪城东南西北四个大方向,那人可是只凭自己就守住了其中之一啊! k走在城南最宽阔的一条大街上,右手握着微微发烫的黑枭,而左手中却破天荒的拿了一支比黑枭略短的银色手枪,面容冷漠,任由一大群奇形怪状的魍魉将他围在中间。 包围圈中最强的,有鬼级中阶的“镰鼬”,而最低的也有兽级高阶,至于像尸鬼那种杂兵根本就不敢前来凑热闹,否则必然会被同是魍魉的“同伙”给弱肉强食。 这些魍魉,不论是数量还是个体实力,都足以硬抗沪城内的任何一支守夜人小队,就算是墨纤亲自率领的一队也一样!可它们此刻偏偏只敢围而不攻。 k踏出一步,包围圈就跟着移动一步,双方就怪异地对峙着。尽管这些魍魉中神智最高者也不如人类,但显然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只是平时被强烈的嗜血欲望掩盖了而已。但就在这个男人双枪匹马屠杀了上百头各种魍魉之后,这种本能终于迫使他们不敢再轻易送死。 k孤身一人来到沪城南端,说白了就是在城市中漫无目的地游荡,所遇魍魉不论数目种类,通通剿杀干净,不到半个小时就带走了无数的敌人,也吸引了更多嗅觉灵敏闻风而动的魍魉。但这个男人就好像是矗立在海中的礁石一般岿然不动,“海潮”汹涌而来却偏偏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沪城分部也不是没有给他任何支援——五十名土部守夜人,负责在城南单独开启一道固灵结界,保证k的战斗不会被“打扰”。 “二百零三。”k在心中默数道。然后他径直飞掠向包围圈,不是为了突围,而是为了继续屠杀。 ———— 大学城的某条街道上,一家已然化为废墟的便利店附近早已无人驻守。一个浑身鲜血尘土混杂涂抹在破碎盔甲上的中年人艰难地破土而出,像是从地狱中攀爬到人间的恶鬼,但他的脸上却掺杂着悲伤,愧疚,释然。 还有一种近乎钢铁般冷硬的决然。 他的怀中没有少女的尸体,她已经永远沉睡在一具小小的棺材中,身旁铺满淡紫色的风信子,那是她生前最爱的花。 张伟晨缓缓扫视着周围的一切,似乎要把这个世界的模样深深刻入脑海。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在意他的举动,陆吉被他亲手送走,女儿复活无望,所以在这样一个夜晚,他终于开始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这个重伤将死的中年人开始蹒跚走向那道规模还在缓缓扩大的灵能光柱。 既然逝者终不复还,那么活人的事情,也需要一个了结。 ———— d级守夜人方杰提着细长的西洋剑,警惕的盯着前方的尸鬼,在他的身边是另外四名同样年轻的守夜人,各自握着最趁手的炼金武器或是魔杖,一同把守着身后别墅的大门。他们是去年才一起加入沪城分部的同伴好友,资历等级都不高,实力自然也比不上那些前辈。 当他们接到命令前来守卫墨纤长官的私宅时,无不感到激动忐忑。那可是墨大小姐的家啊,且不说她是沪城所有守夜人的领导者,强大的a级守夜人,抛开这些,他们在第一天进入沪城分部时就被前辈们告知,墨大小姐就是真正的大小姐,就是真正的女神!所以尽管他们都疑惑于为什么偏偏是让他们这几个小喽啰来守卫如此重要的地方,但几人都是毫不犹豫的欣然领命。 城内战事如火如荼,就算只有极少量的信息会传递给他们,但这几个年轻人依旧能感觉到这座城市的不对劲。但他们始终服从命令,对于不曾侵入这座别墅范围内的魍魉统统视而不见,就算是已经看到了它们的身影也绝不踏出大门半步。 所以他们现在面对的是今夜的第一场正面交锋,守夜人对魍魉,五对十五。 说不紧张绝对是假的,他们就算在最低级别的d级守夜人中也绝对算得上是初出茅庐的新手,往常的夜猎都是由经验丰富战力高强的前辈们率领指教,虽然有危险但也不至于丧命。但当下摆在眼前的就是一场毫无水分的生死搏杀。 方杰单手握剑,另一只手却有些颤抖。他并未感到恐惧,尸鬼嘛,这将近一年以来也没少见识,更是亲手斩杀过不少。他只是心里有些没底。此刻的他突然想起那位与他有一面之缘的黑衣长官,那位传说中的强者,他的语气,动作以及气场早就深深刻在方杰的脑海中,为此他没少在同伴面前吹嘘。 如果是那位长官的话,这些尸鬼恐怕一瞬间就能够解决吧? 方杰握紧手中的剑,看着前方问了一句:“怕吗?” 旁边响起几声有些发颤的回答:“怕个屁!” “那就上了!” 南苑坐在二楼的窗边,听着楼下的喊杀声碰撞声,隐约可以看见一些并不壮观夺目的光影。她的枪就放在膝盖上,但她却没有去碰。她暂时还无法调动体内的灵能,所以此时此刻她的体魄与常人无异,就连操控这把枪都很困难。从某种方面来讲,她现在的确如k所说是个废物,根本没有参与战斗的能力。 南苑终于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为什么有人会心甘情愿的去做这样一个守夜人,为了那些素不相识的人的一夜安眠就能够付出自己的生命。就像楼下的那几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年轻人,以他们的能力,难道就不能在正常人的社会中谋求一份温饱? 这个问题恐怕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但南苑突然想起k随口说过的一句话。 “没有人指望你做一个英雄,所以你只要做好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就足够了。” 于是南苑握住枪柄,扶着窗台站了起来。 第20章 ·天国接引 不算宽敞的办公室里,一身黑西装的老人背着双手站在木质书架前,似乎打算在睡前挑一本好书来看看。 他的背后站着年轻的参议会副会长,此刻神情焦急,却偏偏不敢催促眼前的老人,憋得很是难受。要知道这位身材不算魁梧仪表也不出众的老人可称得上是南十字军团的最高领导者,没有之一。 参议会主席图斯特终于背对着年轻副会长开口说道:“十二宫那边有没有动作?” 副会长苦着脸说道:“没有,别说没有动作,简直是连个屁都没放。” 图斯特回头瞪了他一眼,“那你小子着什么急?难道你的梦中情人在沪城?” “主席您说啥呢?”副会长抓耳挠腮道,“沪城分部可是我们在龙国为数不多的重要据点,万一就这么丢了,难道主席就不心疼?您不心疼我也心疼啊!” “那你就找个凉快角落心疼去吧。”图斯特抽出一本没有封面的古书,赶苍蝇一般挥手说道。 副会长知道劝说无用,一步三回头的向门口走去,然后站在门边犹豫道:“真不用支援?” “支援个屁!”图斯特怒道,“一个沪城分部再加上一个能在十二宫排第四的臭小子,如果这都不够的话这个据点不要也罢!” ———— 对南十字军团而言,十二宫一直是一个极其特殊的机构。它从不插手军团日常事务,也不参与各种大小决策,但同时也不受到军团最高领导层参议会的辖制和命令,一向超然于军团内的所有机构,甚至就连其中人物也罕有露面,甚至有人直言十二宫就是军团的吉祥物而已。 不过普通的守夜人们可不敢对这个机构有任何小觑,甚至大多都对其抱有敬畏甚至崇拜的态度。原因无他,十二宫所代表的,就是南十字军团中十二名最强大的守夜人!而那个有资格有胆量把十二宫说成是吉祥物的家伙,也只有参议会主席卡斯特罗思·图斯特一人而已。 十二宫最深处的白羊宫是一位老人的居所,据说这位曾留下传说无数的老人已经有将近五十年不曾踏出白羊宫一步了,这座宫殿也向来是访客稀少,平时只有几个服侍老人的侍卫会在这里进出,但也从不走正门,就更显得这座宫殿的门庭冷落。 但今天却有一辆车停在高大肃穆的宫殿正门外,而且还是一辆马车。 中世纪欧洲风格的马车通体白色,棱角有黄金装点,除此之外再无任何雕饰,使得这辆座驾并无浮华气息而显得典雅高贵。车夫是一个身穿银白盔甲的年轻人,虽然有些稚气未脱但却表现得庄重严肃,他并未戴头盔,金色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自从车中的长官下车进入白羊宫后就肃立在车门旁目不斜视,像是一尊骑士雕像。不光是他,拉车的两匹神骏白马也是训练有素,没有丝毫异动。 马车的主人此刻正弯腰对一位躺在竹椅上的白袍老人行礼,然后一言不发的站在旁边,似乎在等待老人率先开口。 白羊宫宫主奥斯·柴尔德看着这位客人,微笑着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别担心。” 客人表情凝重,“先生,真的不需要我去龙国吗?” 柴尔德闭目轻轻摇头道:“我相信他。” “可我不相信!”客人竟多了几分怒气,“如果他再次失控,很可能就会重演三年前兰德斯镇的悲剧,甚至更严重!” 老人轻轻地叹息一声,说道:“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四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客人低下头不再说话,沉默了半晌后便转身离开。 柴尔德看着客人的背影,突然无奈的笑了笑,感叹道:“年轻真好啊。” ———— 龙国,沪城郊外。 方杰把已经有了裂痕的西洋剑插在泥土中,左臂轻轻下垂,鲜血淋漓。他用还能活动的手臂搀扶起身旁摇摇欲坠的战友,走向别墅已经敞开的大门,那里躺着一个嘴角带血的少女。 方杰帮战友靠着墙轻轻坐下,用还在发抖的右手探了探少女的脉搏。还好,还活着。方杰眼中满是疑惑,他从未见过这个女孩,更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从别墅内突然打开大门连开数枪替陷入险境的他们解围。但此刻他也没心情仔细思考,只感觉体内灵能近乎枯竭,疲惫造成的眩晕一阵一阵涌上大脑,于是干脆就在少女身旁一屁股坐下来。 他们三个,就是这场战斗最后的幸存者了。 方杰从未想过会有一天亲眼看着自己的同伴好友就那样死在自己面前,那种只能束手无策的无力感比当时面对数量三倍于己方的魍魉时还要令人绝望。他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似乎头一次真正明白了什么才是守夜人。 方杰突然看向身旁的少女,看着她纵使昏迷也死死握在手中的枪,这个女孩就是用它生生打爆了三头尸鬼的脑袋,虽然是偷袭得手,但这姑娘似乎也相当生猛了啊。 坐在一旁的同伴安书云粗略包扎好几处还在流血的伤口,瞥了一眼方杰,忍着疼痛促狭笑道:“怎么,看上人家了?” “滚你的,没那心情!”方杰没好气道。 安书云叹息了一声,看向满地狼藉的院子,轻轻说道:“也是。” 方杰也转过头,“后悔了?” “说不后悔是假的。”安书云检查着手中还勉强能用的炼金短刀说道,“早知道就不该当什么守夜人,回家种地也比这强啊......嘶,真疼。” “怎么说?”方杰挑着眉毛看向关系一向莫逆的同伴。 安书文龇牙咧嘴道:“不怎么说。要是我当初没上这条贼船也就算了,现在跟这些怪物可就是他妈的死仇了!” 方杰愣了愣,院子里尸鬼的尸体已经消失再度转化为空气中弥散的灵能,只剩下三具年轻人的遗体还躺在那里,看不出什么重伤,好像只是偷懒睡去了一样。 方杰喃喃道:“也是。” ———— 沪城,大学城。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魍魉能够侵入到这里,或者说它们根本不能也不敢侵入到这里。因为不管是多么强大的魍魉,只要是在鬼级以下就都算是灵能的特殊聚合体,在灵能风暴面前要比拥有实体的人类要脆弱得多。所以它们只能像窃贼一样环饲于周边盗取那些已经平息下来的灵能,而不敢真正接近风暴中心。 所以对于此处,守夜人们的关注度反而不高,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有人可以堂而皇之地在大街上画出一座直径足有十米的魔法阵却无人过问。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座繁复到了极致的魔法阵的核心位置却是一片空白,这也就使得它仿佛稚童的信手乱画,毫无灵能波动可言,更别说被激活了。魔法阵的构筑一般是通过特殊的符文与线条进行组合构成,其实就算是普通人也能学会,但重点却在于勾勒这些符文线条时必须要用到“灵写”,即用灵能进行书写的特殊方法,才能使得“法阵”真的蜕变成魔法阵。 可是这座残缺不全的魔法阵却是由一支普通粉笔直接画在了大街上,偏偏又画的极为标准细致,不得不说是有人吃饱了撑的才会做这种事情。 张伟晨教授将最后一条弧线合拢,然后站起身丢掉手中的粉笔。他的那家便利店其实就在魔法阵的旁边,当然,现在已经化作风暴中心的废墟了。 他的视野已经开始模糊,但表情却祥和安宁,仿佛忘却了所有的痛苦纷扰。他面朝着废墟的方向,缓缓站到了那片空白当中,化作最后一道“符文”,成为了魔法阵的核心! 远处,k停下手中的动作,猛然抬起头看向这个方向,眉头紧蹙,但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杂货铺内,春织桃花去而复返,看向那个依旧端坐在柜台后的男人,表情晦暗不明。男人饮尽杯中的烈酒,轻轻叹息道:“原来还有这种......人类。” “大小姐,你看!”墨纤刚刚解决掉身边的最后一头魍魉就听见部下的呼喊,抬头望向那个灵能风暴起始的方向,然后便看见了那宛如神话中才会出现的恢弘场景。 一扇高达百米的金色门扉在空中缓缓浮现,上面华丽繁复的装饰浮雕都逐渐绽放出明亮却不炽烈的柔和圣光,在一瞬间便撕碎了夜幕,仿佛一道出自天堂的接引之门在现世被缓缓拉开。 黄金之门显得有些虚幻,甚至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消散,而且到最后也只是敞开了一道缝隙。但这扇门终究还是出现了,那漏斗状的灵能风暴中开始有丝丝缕缕的光流被撕扯进那扇大门,到后来便构成了一道衔接两者的桥梁。黄金之门逐渐凝实,灵能风暴的强度也以惊人的速度不断下降。 墨纤从未想过自己能够亲眼见证这种魔法的出世,因为在南十字军团内所有的法典古籍中无不出现过这种魔法的影子,但大都是捕风捉影一鳞半爪。 禁忌魔法·大献祭术·天国接引。 以自身为祭品,召唤天国之门,将被施术之物接引到另一个时空,而施术者自身也将去往同样不为人知的目的地。而也正因为这种魔法必定会形成同归于尽两败俱伤的局面,所以才被列为禁术。 墨纤突然明白了那个人选定灵能风暴为目标施展天国接引的目的。 “这就是你的赎罪吗,张?”杂货铺里的男人突然笑了,“是因为女儿复活失败心无挂念了,还是仅仅是因为内心的愧疚呢?” 他端起已经空了的酒杯遥对那扇大门的方向,“不管怎样,我都敬佩你,愚昧人类中为数不多的......天才!” 春织桃花撇撇嘴道:“你果然是个混蛋。” 远处的天空中,风暴已经落幕,只剩下余韵犹存。那扇大门却没有消失,依旧矗立在空中,华美璀璨。 浑身散发着白色光芒的张伟晨,这个曾被世界惊为天才的医学教授,曾救人无数却没能拯救自己家人的丈夫与父亲,缓缓离开地面向空中的大门飘去。已经没有人能看清他的身影,只能看到一点微光缓缓落入那一线门缝当中。但就在天国之门再度合拢之时,所有醒着的人都听到了他的遗言。 “小婉,茗瑶,我来晚了。” 第21章 ·雪和烟花 “大小姐您必须跟总部要人了!”周二鱼站在椅子上双手扶着桌面,理直气壮地对着坐在总裁办公桌后的墨纤说道。 墨纤白了她一眼,“好啊,申请书签你的名字。” 周二鱼的气势瞬间崩塌,苦着脸说道:“这次我们分部损伤近半,再不跟总部要人要钱要物资咱们沪城分部可就揭不开锅了啊我的大小姐!” 墨纤一瞪眼,周二鱼立刻讪讪闭嘴。旁边的慕容琉无奈笑道:“k先生已经以个人名义向总部通报了本次战斗,虽然没有挑明了伸手,不过估计再有一个月支援和补给就会送到沪城了。” 墨纤故作不屑道:“谁要他帮忙了?” 周二鱼一脸与容貌极其不符的老成世故,跳下椅子背着手说道:“大小姐配k先生,嗯,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嘛!” 墨纤直接站起身,杀气腾腾,“滚!” 周二鱼早就有所准备,话音未落就一溜小跑逃之夭夭了。慕容琉也跟着起身告辞离开。 墨纤没有坐下,而是来到窗前站定,杀气也已平息,但却脸颊绯红。 但一想到那个战斗刚一结束就不告而别的家伙,她还是会气得牙根痒。本来这次战斗如果没有他的存在,沪城分部的损失必然会更大,说不定还会出现平民伤亡,但这家伙的行事方式实在是让人喜欢不起来,五年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墨纤想起那封留在别墅的信件,三言两语之间透露出的那种对任何事情都风轻云淡的语气,略微有些失神。 下次见面又会是在什么时候呢? ———— 沪城以东的某座公墓内,人烟向来稀少,尤其是在临近春节的当下更是杳无人烟。 南苑蹲在一座新立起的小小墓碑前,放下一束淡紫色的风信子,然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替墓中长眠的少女默默祈祷。在她身后,k一身黑衣如常,站在那里看向远方,仿佛另一块黑色的墓碑。 沉默良久,k淡淡说道:“走了。” 南苑回过头看向他,疑惑道:“去哪?” “你回墨纤那里,再过一段时间自然就会知道该去哪里。这段时间算是给你的假期。”k抬起手放在墓碑顶部,淡淡地说道。 “那你呢?”终于得到了假期的南苑并没有多少兴奋的情绪,反而有些不太适应。 k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就不需要知道了。我要去的地方你不能去,你要去的地方我不想去,所以咱们两个要分开一段时间了。”说到这里他瞥了一眼南苑,“我还以为我不在的话你会很开心。” 南苑瞪了他一眼,恨恨地说道:“我快开心死了!” k完全不以为意,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这句气话。南苑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快要冻僵的身体。沪城的冬天总是带着一种仿佛能够沁入骨髓的阴冷,天生畏寒的南苑以前没少因此吃苦。但按理来说以她现在的体魄而言这种程度的阴冷根本就不算什么问题,只是因为她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罢了。 南苑看着那座孤零零的墓碑,轻声问道:“为什么不给他也建一座?” k把手从冰凉的大理石上收回,漠然道:“人都没了,一座空坟有什么意义?况且也没人会纪念他。” 南苑默然。那个差一点毁灭沪城然后又将其拯救的男人正如k所说的那样,已经没有人会去纪念甚至记住他了。那场战斗如果不是因为他就根本不会发生,但也正是因为他才终究没有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实际上正是因为那扇天国之门消弭了灵能风暴,才使得那些魍魉最终失去了悍不畏死的嗜血斗志,这才让沪城分部的血腥消耗堪堪停止下来。 这样的人,能够被这个世界忘得一干二净好像就是他最好的结局。 南苑突然感觉有一点冰凉落在脸颊上,她抬起头,看见有随风飘舞的洁白正缓缓从天空飘落。 十几年没有下过雪的沪城,竟然飘起了稀薄的雪花。尽管显得单薄冷清,但它们依旧倔强的飘落,好像要前来赴一个约。 k重复了一句“走了”,然后便自顾自地离开了。 南苑看着他不急不缓远去的背影,突然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挥散不去的那种孤独。 于是她追上去问了一句话,然后便飞快地逃离了现场。 “墨大小姐好像很喜欢你哟!” k停下脚步,没有南苑想象当中的勃然大怒,反而很是平静。他站立不动,肩头很快就积了一层薄薄的雪白。 他在笑,夹杂着些许无奈和极其少见的温暖意味。 ———— 春织桃花一脚踢在黑色法拉利的前轮上,然后靠着车门兀自生起了闷气。 “好啦好啦。”车里,副驾驶位置上的施华洛无奈道,“你至于这么讨厌那家伙嘛。” 春织桃花背对着车门一拳重重砸在玻璃上,“在墓地里打情骂俏的,也不嫌晦气!” 施华洛抬头看着车顶,只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两人其实就待在墓地另一侧的围墙外,与另外两个正在“打情骂俏”的家伙相隔并不算远,但却是毫不顾忌是否会被发现。 施华洛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要不你留在沪城?” 春织桃花粗暴地扯开车门坐进来,“放屁,说好了要去长安,你别想糊弄我!” “就为了把那三把破刀拿回来?”施华洛促狭道,“真的跟那个小姑娘没关系?” 春织桃花别过脸去不搭理这个讨厌的家伙。她今天只穿了一身略显普通的休闲装,且化的是淡妆,所以只要南苑能够发现他们,就一定能认出她来。 毕竟她曾经是跟南苑几乎形影不离将近五年的闺蜜。 “啧啧啧,”施华洛也不管有没有听众,“春织家的大小姐居然喜欢女人,这要是传出去你们日本得有多少公子哥心碎啊!” “我跟你拼了!”春织桃花张牙舞爪的扑向副驾驶,整辆车都晃动起来。 施华洛举起双手做投降状,然后指向车窗外表情夸张地大喊大叫道:“小桃花你看你看,那里在放烟火!” 春织桃花犹自忿忿,但依旧很给面子的看向男人手指的方向。 远处,夕阳的余晖还未完全散去,但天色却已经暗了大半。几朵烟花孤零零的升起,绽放,熄灭后归于寂静。那些五颜六色的炫光只在空中停滞了一瞬,璀璨和凋零都是来去匆匆。 春织桃花撇撇嘴,“真难看。” 另一边,南苑站在k身边,看着烟花升起又熄灭的方向,似乎依旧沉浸在那刹那的惊艳当中。突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歪着脑袋说道:“今天可是小年夜,要不一起吃顿晚饭再走?” k似乎略微有些失神,良久后才说了两个字。 “算了。” 第22章 ·总部? 南苑当下心情很差,非常差。 她穿着黑色短皮衣,内衬白色t恤衫,下半身是一条修身的深蓝色牛仔裤,搭配黑色平底鞋,整个人显得清新利落,使得过往的路人纷纷侧目。如果不是南苑那张被墨镜遮住大半的脸上表情过于“狰狞”,有几位几乎就要按捺不住走上来要联系方式了。 当然他们估计也要不到,因为南苑的语言天赋决定了她的英语到现在也就是半吊子的水平,至于跟外国人交流更是想都别想,不然她早就主动找个路人问路去了。一想到这里,南苑更是火冒三丈,干脆把身后沉重的登山背包一把扯下来丢在脚边,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 是的,她现在正身处异国他乡,而且还是在距离龙国有十万八千里的南半球。 如果是是在龙国,现在估计已经是天气开始逐渐转暖的开春时节,但当下的这座城市却应该是处于秋季,不时袭来的带着海洋气息的阵风更是令南苑着实有些吃不消,这座城市果然无愧于“风城”的名号。 如果南苑可以选择找一家设施优良的酒店饱餐一顿再安睡一晚,然后再像普通游客一样走在这座风景优美的新西兰首府之中,看一看青山碧海,逛一逛国会大厦景区,最后再品尝一下极为著名的惠灵顿牛排,想必她也不会对此次“出差”如此不满。南苑此刻正腹诽着那位一本正经告诉自己“你就当这是一次旅游”的墨大小姐,如果旅游就是用一张机票随随便便把人打发到万里之外的南半球的话,世界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立志环游世界的人了。 三天前,不知身在何处的k,这位南苑的真正顶头上司给沪城分部传了一道口信,正式结束了南苑长达一个多月的假期。彼时南苑已经从大学办了退学手续,除了没能见到闺蜜桃子最后一面之外也并没有什么遗憾。所以现在的她名义上乃是“墨香科技”的正式员工,而且是总裁助理的职位,实际上除了墨纤之外也没人能够支使这位依旧是“见习守夜人”的少女。乖乖,那可是黑枭大人唯一的部下,谁敢真的拿权限级别说事?活腻了不是? 结果这个除了不久之前回过一趟老家看望母亲还有偶尔去夜猎凑凑热闹之外就一直待在沪城郊外别墅内优哉游哉的少女,就因为某人的一道口信而被连夜“发配”到了新西兰首都惠灵顿。这让能够与沪城墨大小姐以姐妹相称的南苑很是不忿,但最终也只能是在墨纤爱莫能助的目光中独自一人踏上了飞机。 但当她坐了十多个小时的飞机后才发现,惠灵顿机场居然连一个接机的人都没有。所以南苑几乎是在异国他乡流浪了半天时间,期间没能联系上墨纤,更不用提神龙见首不见尾的k了,而她自己甚至不知道自己来到这个城市的真正目的,这也就可以解释她现在处在崩溃边缘的情绪是怎么来的。 海风凛冽,南苑坐在路边,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走投无路。 “hello?miss nan?”一辆造型彪悍的越野车几乎是以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南苑身前,不仅如此,还有一个体型与这辆悍马一样彪悍的黑人大汉把脑袋探出车窗,满脸不自信地对南苑喊道。 南苑着实被吓了一大跳,反应了半天才用蹩脚的英语回答道:“呃......yes,i am.......那个,can you speak chinese?” “唉呀妈呀,我可找着你了!”黑人大哥确认了南苑是自己要找的人,喜出望外地摸着自己硕大的光头,也同时换上了龙国话。而且不说则以,一开口便是极其地道的龙国东北地区口音。 “快点上车吧大妹子,呃不对,南小姐。我找你找得老着急了,你咋不在机场门口等呢?” 南苑听着这令人由衷感到亲切的大碴子味方言,嘴角抽搐,越来越对此行到底是福是祸充满迷茫。但事出无奈,而且这位黑人大哥看上去也实在不像坏人,南苑只好背起包上了车。 结果这位自称名叫马克的黑人大哥就关不住话匣子了。 三言两语之间,南苑就了解到这位拥有南非血统的黑人大哥从小就在龙国东北地区长大,在机缘巧合中加入了南十字军团,至今已有六年的时间,是货真价实的b级守夜人。但现在他的主要工作则是驻守在新西兰和澳大利亚分部,算是总部派往这些地区的拓荒者,可谓任重而道远。此次亲自来接南苑却不是因为总部的调令,而只是为了响应某位长官的需求,至于那位号称对马克有大恩的长官到底是谁,南苑都不用费心去猜。 南苑好不容易见缝插针地打断这位滔滔不绝的前辈,这才提出了那个最重要的问题,“马克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被派到这里吗?” 马克的表情有些古怪,“k先生没有跟你说?” 南苑满脑袋黑线,无奈说道:“他只给了我一个地名和时间。” 马克哈哈一笑,这倒的确是那位长官的风格。他突然神秘兮兮地向南苑问道:“你知道咱们这个澳洲军团分部是为啥建立的不?” 南苑自然摇头。她到现在对于南十字军团的具体概念依旧停留在沪城分部的一亩三分地上,自然不知道成立澳洲分部的具体原因。 “咱们这旮瘩啊,魍魉有是有,但比起龙国境内来说还是要少得多。之所以在这里建立分部不是因为这些,而是总部的大人物们看中了这里的港口海岸!”马克丝毫不在意把这些称得上是秘辛的事情向南苑和盘托出。 作为一名曾经的商科学生,南苑当下就有了自己的推测:“咱们军团这是要搞海洋贸易?” 马克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他笑着解释道:“嗯,这也算是一方面,毕竟用商业集团作掩护是咱们军团的常规手段。但真实目的还是因为咱们澳洲分部一旦完全建成,那将会是距离总部距离最近的大型分部,或者说这里将会成为进出总部的一道重要关口。” 南苑有些疑惑,“最近?总部到底在什么地方?” 马克又开始卖关子,得意洋洋地说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南苑突然缓过神来,惊慌道:“不会是要让我去总部......吧?” 马克哈哈大笑道:“别紧张,我第一次去总部的时候也跟你差不多一个德行。不过既然你是k先生的部下,那些人估计也不敢为难你。” 南苑一听这话更慌了,“那总部到底在哪里啊?” 说话间,两人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一座临海码头上。马克停下车,指着车窗外说道:“喏,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一艘没有编号没有标志甚至看不见来往工人的货轮安静的盘踞在眼前的海港中,舱门洞开,像是一头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海风从中穿堂而过,呜咽不止。 南苑目瞪口呆,喃喃道:“总部......在船上?” 马克笑了笑,“不,这才只是大门口而已。” 第23章 ·一路向南 “大门口?”南苑不明就里。可是不等她多问,黑人大哥已经把车直接开进了船舱内。 船舱内显得极为空旷,除了几个孤零零的集装箱之外就只有他们这辆车占据了一片空地,所以马克停车的位置很是随意,几乎是横在了货舱门口。到现在为止,南苑依旧没有看见其他任何活人。 “走吧。”马克似乎连车钥匙都懒得拔,干脆利落地推门下车。南苑只好跟着跳下车门,跟着黑人大哥风风火火地坐上了货舱尽头的电梯。 两人一直来到了整艘船的最高层,走出电梯就来到了一条铺设了柔软地毯的狭窄走廊之中。 马克看也不看,随手拉开离电梯最近的船舱舱门,然后微微躬身做了一个绅士礼。南苑犹豫着探头看了看,几乎是瞬间热泪盈眶,脑海中只剩下四个字。 苦尽甘来。 船舱内部极其宽敞,装潢更是精致豪华,只是看着就让人能够体会到居住其中会是何等的舒适享受,完全就是一家五星级酒店顶级套房的配置。 “豪华舱,随便住!”马克豪迈道。 南苑几乎就要抓着黑人大哥的手激动道谢,但他的下一句话却让南苑有些忐忑。 “六个小时后我们就出发。” 于是,在接下来的六个小时里,马克兑现了他“随便住”的承诺,一切吃住使用全都是最高待遇。南苑也终于吃上了她心心念念的牛排,而且还是坐在那张柔软的大床上吃的。 巨大的游轮就停泊在尼克尔森港,窗外就能看见宽阔的海平面,但南苑几乎感觉不到船只的晃动,一切都与路上生活无异。天色渐渐暗了下去,距离开船时间已经不远,而马克终于再一次露面。 这个身高将近两米的彪形大汉换了一身居然船长服,胸口处佩戴的却是南十字军团的徽章,金底银字表明了他b级守夜人的权限地位。 他直接来到了南苑的舱房中,告知南苑他们即将驶离库克海峡,在深夜时分进入南太平洋。南苑虽然没太听懂,但也明白了这条航线大体上只需要用四个字来概括——一路向南。 虽然她的地理知识并不丰富,但至少也见过世界地图,所以她心中愈发狐疑起来。一直向南?在南边除了海水好像并没有什么其他东西了吧?难道南十字军团总部真的是建在了船上?或者说是,海底? 一想到伸手不见五指如同沙漠死地般荒凉的深海中矗立着一座巨型要塞,巨鲸海怪出没其中,与一支守夜人军团一同沉默地守望着这个世界,南苑就有些不寒而栗。 马克当然不知道少女正在想些什么,只是知会了一声就去指挥开船了。他身上的船长服可不只是做做样子,而且这艘堪称豪华的游艇本身就是南十字军团的私有财产。 游艇缓缓启动,划开波浪一路向南驶去。南苑在船舱内看着夜幕下的海面,想着为什么k会突然让自己孤身前往那个神秘的总部。在南苑看来,这位自家长官在南十字军团的影响力好像不是一般的大,但他却说不想回总部,这让人不得不疑惑,什么人会心甘情愿远离自己的地盘呢? 游艇的速度不慢,一路驶出了海峡,南苑的视野中已经彻底没有了陆地的影子,想来是已经抵达了南太平洋海域。可是过了不久,船就缓缓停在了黑暗广阔的海面上。 马克再次出现,神秘兮兮地对南苑说道:“咱们该换船了。” 可是海面上哪里还有第二艘船的影子? 在满头雾水中,南苑被马克带到了已经被清空的货舱。两人站在边缘处,马克对着手中的对讲机说道:“开门迎客了。” 开什么门?迎什么客? 南苑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游艇就剧烈的晃动起来,马克一把扶住南苑,自己更是稳如泰山。然后在南苑震惊的目光中,货舱中间的船板面向正下方的大海,缓缓掀开。 没有想象中海水涌入的灾难情景,两人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向下方延伸的阶梯。南苑语无伦次地问道:“这这这,这是什么鬼?” “南十字军团专用潜水艇,海蛇一号!”马克扶着南苑走向那扇“门”。原来不知何时,一艘如同幽灵一般的潜水艇已经出现在这艘游艇的正下方,在两者巧妙地对接完毕后竟然将整艘游艇托离了水面!在走下那条阶梯之后,南苑终于第一次看到了带有南十字军团标志的东西——一面钢铁铸就的墙横亘在两人面前,墙上是一个巨大的暗金色盾形标志,嵌套着南十字星的图案,简练却足以给人压迫感。 “把你的徽章放在墙面中心。”马克鼓励道。 南苑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的纯黑色徽章,轻轻按在那个巨大的标志中心处。徽章并非金属材质,但却立刻如磁铁一般被吸附在了墙壁上。一阵嗡鸣过后,只听见一个温和地女声响起: “身份确认,可以通过。” 这个声音和南苑刚刚收到那部手机时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墙面霍然洞开,略带海腥味的空气瞬间被冲散,南苑看到了只有在科幻电影中才能见到的一幕——无数工人穿着的人在层叠复杂的廊道内来去匆匆,进出于数以百计的舱门。大大小小的魔法阵被刻画的到处都是,其中还有不少闪烁着灵能运行时独有的光彩,强烈的灵能波动充斥着每个角落,使得整个空间仿佛成了科技时代与魔法世界的结合体,有着难以形容的光怪陆离。对于那些人的装束南苑感到十分熟悉,这里所有的人居然都是守夜人! 马克在南苑身后介绍道:“海蛇一号是军团总部与外界沟通的主要交通工具之一,在通过魔法和炼金术改造后可以通行于世界上的绝大多数海域,这也是去往总部的必经之路。” “也就是说,”南苑感到有些口干舌燥,“总部真的建立在海底?” 马克愣了一下,随即哑然失笑道:“谁告诉你的?虽然军团拥有的力量极其强大,但还没有到那种地步。海里的世界太危险了,而且总部的老头子们可不愿意随便搬家。” 马克摇了摇食指说道:“我们的总部所在地可要比太平洋底部更令人难以想象!” 南苑摇摇头,比太平洋底部更难想象的地方?总不会是在南极吧? 马克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大笑道:“我们的总部就在南极点,地下!” 第24章 ·北国 触目皆是雪白冰原,更远处是低伏于地面一眼望不到边的荒草,四下了无生机,更不用说有什么人烟了,这种景致越发使得这片广袤的土地像是被上天遗忘的废土,也验证了它名字的真正含义。 “宁静之地”。 k静坐在雪橇上,看着这片天地,缓缓呼出一口白气。 并没有搭载多少行李的雪橇早就已经停滞不前,四条俗称哈士奇的雪橇犬正围着k撒欢。尽管这个临时的主人并不怎么搭理它们,这种生性活泼的犬种也毫不吝啬自己的热情。 k有些无奈,他本来打算跟当地的军团据点借一件实用的交通工具,但在了解到这位来头极大的长官并不喜欢机动车辆之后,直爽的当地守夜人们就将最为“传统”的交通工具拿了出来。所以这一路上大部分的粮食都没能进入k的肚子,而是成了四条西伯利亚雪橇犬的“驱动能源”。 四条雪橇犬突然收敛了撒欢玩闹的动作,夹着尾巴一溜烟钻到了k的背后,丝毫没有替主人抵御危险的觉悟。k眯着眼睛看向某个方向,心中了然。 几个灰扑扑的影子正极其迅速地向雪橇方向移动,如果不是目力极好根本不可能发现这些雪地中的掠食者。k双手插兜,从雪橇上站起身,并没有离开的打算。等到那几匹狼离雪橇只有不到百米的时候,那四条被拴住的哈士奇已经开始匍匐在雪地中瑟瑟发抖了。 而k只是给了那些掠食者一个眼神。 剧烈的灵能波动瞬间充斥了这方天地,似乎连风也不敢继续呜咽。狼群顿时停住脚步,原始的直觉告诉他们前方那个人类绝不是一顿美食那么简单,甚至到底谁才是猎物都难以定论。短短几秒后,那匹最为健壮的头狼低低呜咽一声,迅速带着自己的族人转身离开了。 实际上k只是将那种极其危险的气息流露了一瞬便彻底收起,对于普通的生灵他从来都不存杀心。他眉头紧皱,只是担心这一瞬的气息泄露影响到他进入这片荒凉地域的目的。 毕竟在这附近就有一个十分棘手的存在已经沉睡了足足上百年,而这整片宁静之地都可以算得上是让这家伙睡得很不舒服的一张“床”。 天色接近正午,西西伯利亚平原的冰雪反射着刺目的阳光,算是这个季节里难得一见的好天气,但气温依旧在零下十度左右。k依旧是一身黑衣,不过只是换了一件较为厚实的大衣而已,肩上背了一个并不算多大的背包,恶劣的气候对他似乎也没有太大影响。 他自北向南望去,在他的眼中,冰雪、荒草、丘陵、低谷通通都逐渐消失,直到他的感知完全覆盖方圆千里之后,一切现世的地貌都不再具有意义,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整座魔法阵! 这绝不是单凭人力就能够完成的壮举。地面上的每一座丘陵每一道沟壑都暗中契合于各种玄奥晦涩的符文线条,逐渐构成了这座以整个平原为基础规模堪称恐怖的魔法阵,而其中有许多符文线条的绘制方式根本就不属于人类现有的魔法范畴。没有人知道这座诡异的魔法阵是谁建立的,也没有人清楚它为何能够运行至今,甚至在这上百年的漫长时间里知晓其存在的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而特意来到此地的k便是其中之一。 撇开原理不谈,k粗略的检查了一遍这座大阵,确认它还在默默运行后便略松了一口气,但他依旧不敢完全放松。这座世上独一无二的魔法阵的真正功能是比“封印”还要更高一层的“镇压”,而这竟然只是为了让某个家伙不再闹事而已。不过如果有谁能够知晓其中秘辛的话也就不会对此感到大材小用了。当年这座魔法阵还未完全建成时,其中镇压的家伙苏醒过一次,然后就造成了南十字军团历史上为数不多着重记录在案的大型灾难——“北国坠日事件”。 而这场灾难的另一个名字叫做“通古斯大爆炸”。 k本来打算再向更深处走一段,以便仔细检查一下这座魔法阵。虽然他并不会使用魔法,可这并不妨碍他找寻灵能运转的异常情况。但当他看到身后那四条还在专心致志刨地打闹的哈士奇时,便默默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下次还是一个人来吧。 哪怕是以k的敏锐感知都没有察觉到,在他离开此地将近一公里以后,在某个充斥着无尽黑暗的空间中,一只巨大的黄金色眼睛缓缓睁开了一条缝隙,似乎是在长久的沉睡之后终于再一次窥探着这个世界。 ———— 春织桃花裹紧身上的皮毛大衣,狠狠地打了个喷嚏,然后怒视着前方那个高大的背影,可惜那个家伙正端着一只老式望远镜聚精会神地看着北方,根本没有察觉到她的怒火。少女于是飞起一脚踹在那人的屁股上。 施华洛被踹了个趔趄,回头瞪了一眼少女,目光却被一双美眸以更加凌人的气势顶了回来,只好无奈道:“我的小姑奶奶,您又有何吩咐啊?” 春织桃花显然是被严寒气候给折腾惨了,鼻音极重,没好气道:“说好了去长安,为什么半路改道跑来这么一个鬼地方?” “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施华洛随口答了一句,但在感受到那满含煞气的目光后立刻好声好气地补充道,“咱们就在这待三天,我保证!” 春织桃花冷哼一声,自己坐回了温暖的越野车中。 施华洛转向向北方远远眺望,喃喃自语道:“当年老子费了大半条命才把那家伙骗去睡大觉,你可千万别把他给吵醒啊。” ———— 几乎是在世界的另一端,南苑终于战战兢兢地走出了那艘“海蛇一号”,但骤然出现在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瞬间便忘记了忐忑。 眼前的世界阳光明媚,甚至在蔚蓝的天空中还有浮云飘过,而在地面上,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高楼林立,道路通畅,甚至还种植有大片大片的各类植物,几只常见种类的鸟儿更是无拘无束的穿梭飞行在草木之间。如果不是先前已经坐了将近十多个小时的潜艇才来到这个地方,南苑只会认为自己是来到了一座环境优良的现代化小型城市。 但事实上,这里的地理位置已经无比接近南极点。 南苑站在中世纪欧洲风格的石拱门下,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一次受到了极大的挑战。 一位面容古朴的白袍中年人站在南苑身侧后方,并没有出声催促,显然是已经习以为常。他是特地离开总部去迎接眼前这个小姑娘的,按理说以他的身份已经不需要去做这种工作,但鉴于她是那个人的唯一部下,他实在不敢不重视起来。只是见面以后他才发现南苑的方方面面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不像是那种天资卓绝锋芒毕露的青年才俊,反而更像是一个普普通通性格温柔的邻家少女,甚至会显得有些怯弱。总之怎么看都无法跟那个家伙扯上关系。 果然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怪人就喜欢和怪人凑对。这便是身为参议会干部、b级守夜人的中年人对南苑的第一印象。 南苑指着天空,结结巴巴地对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叔说道:“这里......真的是地下吗?” 中年人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尽量语气温和地说道:“准确的说这里才是南极的地表,只是上方有厚约两千米的冰层覆盖。著名的阿蒙森—斯科特考察站就在我们正上方不远处。” “那这个......这个......”南苑对于此事有些难以消化,看着前方的城市却不知从何问起。 “这里是通过军团独有的科学技术结合以魔法和炼金术构建而成的独有生态系统,也就是我们南十字军团的总部所在地,历经了数百年的建设才达到了今天的规模,而且到现在还没有彻底建成。” “我们称她为,晨曦之城!” 第25章 ·晨曦 南苑跟随中年人坐上一辆在外界再常见不过的别克轿车,向城中心驶去。南苑一直看着窗外的街景,发现这里与真正的地上城市几乎毫无区别,但来往的行人却比外界的那些城市稀少了许多,而且自从进入这座“晨曦之城”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有谁穿着那种代表着守夜人身份的工人装,越发使得这座城市并不像是一个极为机密的总部。 南苑犹豫再三,还是向亲自充当司机的中年人询问道:“这里没有守夜人吗?” 中年人呵呵一笑道:“怎么会没有,这座城市现有的十几万人口当中大约有五成拥有守夜人的身份。” “那为什么没人穿制服?” “你说这个啊,”中年人恍然道,“谁会在自己家里穿工作装呢?对于我们这些难以被现世社会接受的人来说这里才是真正的家啊。” 南苑听了这话心中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触。的确,这些可以运用灵能,看得见边境以外的另一个世界,甚至能够使用魔法的人如果是公然出现在常人的世界中,应该只会受到排斥或孤立吧。就像现在的她一样,既然选择了另一个世界,那便无法回到二十岁以前的那种生活了。这大概就是他们将这座属于守夜人的城市取名“晨曦”的原因吧。 身在黑夜,守望晨曦。 车很快就开到了城市中心,停在了一座并不算多么宏伟的灰黑色建筑前。中年人带着南苑走了进去,然后收走了她的守夜人徽章,然后就独自离开了。 百无聊赖的南苑四下打量着装饰简洁到了极致的大厅,却不敢随意走动,最后只得坐在了角落处的沙发上。但就在她还没来得及坐稳的时候,一个身穿白色西装面带微笑的年轻人朝她走了过来。 这人的相貌十分俊美,五官精致却又令人心生亲近,像极了一位年轻的西方贵族。他的笑里没有任何故作姿态或是敷衍,很容易令人感觉到他的真诚。年轻人走到慌忙站起身的南苑身前,微微躬身行礼,然后很自然地坐在了南苑对面的沙发上。 “你好,南苑小姐,希望我们的接待人员没有让你感到照顾不周。毕竟那些人每天对着死板的文件,恐怕都已经不会笑了。”年轻人虽然是西方人的容貌,但却讲得一口流利的龙国话。 南苑有些诧异,一边客套说着“不会不会”,一边暗自想着这又是哪路神仙。 “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年轻人歉意一笑,“我的名字是兰柯·科伦多,是参议会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员。这一次邀请你来到总部,只是因为南苑小姐在沪城事件中表现出彩,已经超出了我们对于见习守夜人的期待,所以打算破格提升你的等级。晨曦城虽然不大,但也算是全世界守夜人真正的家,所以南苑小姐并不需要太拘束。” 这位自称普通员工的年轻人三言两语就打消了南苑不少的紧张感,而且他的气质的确很有亲和力,这让南苑始终不太相信这个兰柯会仅仅是一名“普通员工”。 南苑疑惑道:“参议会?” 兰柯随手指了指头顶上的天花板,那里彩绘着一幅圣母像。“就在楼上。实际上这座建筑就是参议会本身,但我们通常叫它黑楼。” 南苑突然再度紧张起来,这座不起眼到甚至连正式名称都没有的建筑居然就是南十字军团最高决策组织的所在地?这与在南极点的冰盖下面建立一座城市的壮举实在有些不打调。 “南苑小姐不必紧张,其实参议会就是一群整天吵架的老头子罢了。”兰柯顿了顿,微笑道,“尤其是作为那个人的部下,你就更不需要顾忌参议会的人了。” 南苑没想到兰柯会直接提到k的事情,而且似乎并没有表现出那种其他守夜人提到k时都会有的敬畏。她急忙问道:“你知道k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没错,作为某人的唯一部下,南苑完全不知道k到底身在世界上的哪一个角落。这个不负责任的上司似乎已经彻底忘记了她这个便宜部下的存在,完全把她丢给了墨纤。 兰柯对她的提问毫不意外,无奈道:“这就是我说为什么你不需要对参议会有所顾忌,我们也不知道k先生的具体位置,也无权干涉。实际上虽然k先生隶属于军团,但即使是在这座城市里也没有几个人能够控制他,现在的你也是如此。我本来是希望南苑小姐能够替参议会向k先生问好的,但现在看来可行性似乎不大啊。” 南苑有些脸红,与其说她是那人的部下,倒不如说她更像是沪城分部的一名普通守夜人。但在这一席话中,南苑大概了解到了k在南十字军团的真实地位——没人能够控制,那这人不就是站在最高层了吗?可是南苑并没有任何的与有荣焉,而只感到压力山大。 兰柯对此没有深谈,轻描淡写地岔开了话题,向南苑询问了一些途中见闻和个人经历,只是对不久之前的沪城事件避而不谈。令南苑惊奇的是他对于龙国的风土人情显然很是熟悉,而且谈吐之间令人如沐春风,与某个脾气臭到极致的家伙可谓是天壤之别。 等到那名中年人重新回到大厅内,兰柯便起身告辞,好像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的接待人员。但南苑清清楚楚地看见他隐蔽地阻止了中年人试图行礼的动作,然后温和地对南苑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南苑听完先是一愣,然后不知所措的摇了摇头。那名中年人则是脸色一变,却不敢对此置喙。 兰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便转身离开了。 等到中年人送南苑离开参议会的大门以后,兰柯沿着楼梯一路走到了这座黑楼的最高层,轻轻敲开了一间办公室的门。 “如何?”坐在办公桌后面的老人赫然便是参议会主席卡斯特罗思·图斯特! 兰柯面带微笑,摇了摇头道:“天赋平平,历练过少,年龄也不合适,至少绝不是能够成为精英的资质。” 图斯特眉头紧皱,“难道真的是那小子从路边捡来糊弄我们的?” “我看没这么简单。起码小姑娘相当聪明,而且虽然看着是个好说话的角色,实际上骨子里跟那人一样死倔。”兰柯无奈道。他当然不是什么普通员工,而是真正有资格坐在参议会第二把交椅上的人。参议会副主席,兰柯·m·科伦多! 老人仔细思考了一阵,突然抬起眼皮看向兰柯,说道:“你这么明目张胆地挖墙脚,不怕那小子跟你翻脸?事先说好,参议会可不会给你撑腰。” 刚刚公然向南苑抛出参议会这根橄榄枝的年轻副主席一笑置之,“那个人啊,要是真想回来谁能拦得住他?谁又会去拦?他既然选择了自我流放,就永远不会回到晨曦城了。” 图斯特沉吟不语,半晌后幽幽说了四个字。 “借你吉言。” 另一边,南苑直接被带到了一座矗立在晨曦城边缘的宫殿中,见到了一位很老很老的老人。而这个老人看到南苑第一眼后,就慈祥地说了一句跟兰柯的意思几乎一模一样的话,不同的是老人的语气中夹杂着难以掩饰的惊喜。 “小姑娘,你要不要留下来?老夫亲自教你魔法如何?” 第26章 ·黑白 高近五米的双层铁丝网在大片大片的针叶林中围起了一片占地近万平米的空间,其中的大部分树木都被砍伐干净,但却没有任何一颗木材被送到外界,而是干脆就用在了这里。 所以如果有人能从上空俯瞰这片地区,就会发现深绿色的林地出现了一大片空白,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座沉静坚实的建筑。但没有人能做到这一点,因为这片空域在数年前就被划为禁飞区了。 外界没有任何人知道这片戒备森严的区域是用来做什么的,有人猜测这里是俄国的军事基地,或是核武器的研究场,但官方始终不曾有过任何回应。所以这片明显有重兵驻守的区域一直以来都蒙着一层厚重的神秘面纱,存在于那些热衷阴谋论的人们的猜想之中。 但真相显然更加离奇,甚至就算是从权威人士口中说出也显得过于天方夜谭。 真相就是这片秘境的确是所谓的研究区域,而且直属于国家政府,但研究的东西却并非武器,而是货真价实的“幽灵”。 灵能研究场,“赫姆区”。 这种听上去很不靠谱的研究项目的确不是独属于南十字军团的专利,就像世界上天赋异禀可以运用灵能的人并不都是守夜人一样。世界上有各种各样的组织,官方的非官方的,公开的不公开的,都在进行着对于灵能的研究,期待着终有一天能把这种神秘的力量化为己用。至于这种力量背后会带来怎样的风险,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赫姆区”就是这样一个官方到不能再官方的研究机构,甚至在某种意义上,那些幕后推手对于这里的重视还要超过许多战略武器的开发。 但现在这片戒备森严的区域内却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刺耳的警报声回荡在正片丛林中,惊起飞鸟无数。本该待在营房内喝着伏特加享受暖炉和烤肉的士兵们倾巢而出,一半留在铁丝网内继续不间断的巡查,而另一半则火急火燎地离开了驻地,以放射状向密林的各个方向摸查出去。而军方和研究人员的上司们则站在铁丝网东北部的一个仿佛是被生生扯开的巨大裂口前,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这可不是棕熊之类的野兽能做到的事情,毕竟铁丝网上时刻不断流通着的高压电绝不只是摆着好看的。但即使赫姆区的防御已经做到了近乎密不透风的地步,依旧不妨碍有人潜入其中,并且堂而皇之地盗走了最新的研究成果。 一个身着纯白色紧身衣,从头到脚包裹的不露出一丝皮肤的怪人正在密林中毫不停滞地飞速穿梭,所过之处只留下残影,灵活得像是一尾游鱼。如果有人从远处看去,大概会觉得这一抹一闪即逝的幻影只是林地中积雪的反光。 此人行动之间悄无声息更无迹可寻,不多时就把那些提着长枪短炮重武器的追兵甩开了很长一段距离。但他却丝毫没有慢下来喘口气的意思,似乎是要一口气窜出这不见边际的茫茫丛林才罢休。 突然之间,他前冲的步伐狠狠一顿,身体前倾几乎匍匐在地,然后居然向侧面横移出去,在雪地上留下了第一道足迹。而足迹前方的地面上则出现了一个看似不大但却极深的土坑。 白衣人背靠一颗参天大树停下脚步,抬起头来,护目镜上映出那个站在前方树杈上的偷袭者的身影。那人刚好是一身黑衣,左手插在衣袋中,右手握着一枚随处可见的石子。 k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个偷东西跑路的飞贼,也没有再次出手的打算,索性丢掉了随手捡来的“武器”,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人说道:“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 那人并不回答,只是再度一闪而逝,k眉头一皱,也跟着消失在原地。不过一瞬后两人便同时出现在十几米以外的空地上正面相对,一动一静之间,方圆十几米之内的树木同时抖落了大片的积雪。而在两人之间,有一股肉眼可见的乳白色气流不断交织升腾。 k用左臂架住对手的右拳,右手接住了另一记手刀。白衣人立刻提膝撞向k的胸口,但k只是后撤了半步便避开了这一撞的冲势,然后猛然间再度猱身而上,这一退一进之间对于时势的把控可谓是妙不可言,竟是借力直接将白衣人撞得倒退三步才止住颓势。k得势不让,再度爆发出更为恐怖的速度,一步赶上对手后探出一掌,拍在白衣人交叉在胸前的双臂之上,那股乳白色气流顿时溃散,白衣人飞退出去,刚好落在了刚才所站的那颗树木前。这一场黑白之战不过发生在几次呼吸之间而已,仿佛从头到尾只有k离开了原地。 k抬起手臂,竟直接收敛起那人散落的气流融于己身,然后就要再度出手,但那个扶树而立的白衣人却做了一个任谁都想不到的动作。 他极其迅速地抬起双臂高举过头顶,做了一个投降的手势,同时很没骨气地用地道的龙国话喊道:“不打了不打了,欺负我有意思吗?” k置若罔闻,动作不停。白衣人见状爆了句粗口,垂头丧气地从腰后的隐蔽夹层中取出一只体积如同常人食指的柱状容器向k递了出去。 k立刻收手,同时把那件白衣人刚刚偷来的东西接入掌中。等到东西彻底离手,白衣人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有你这样做兄弟得吗?玩了那么久的失踪,结果一见面就动手打人抢我东西,想当初老子就不该帮你逃跑!” k打量着手中的小东西,在完全密封的透明容器当中有一节紫色的不明液体,随着容器的移动而缓缓流动。他耐心听完白衣人的聒噪,斜眼看着这个“飞贼”说道:“你退步了,挨打也是自找的。还有,你要从国外偷回龙国流失的文物这没人管你,但这东西显然不是你该插手的。” “呸呸呸,什么叫偷,老子只是借来看看,又不是不还!”白衣人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道。 k转身就走,不搭理这个家伙的胡搅蛮缠。 “哎,你可别给还回去了,那帮老毛子估计都已经炸锅了,你这不是找不自在呢嘛。这东西可不简单,我跟你说啊.......” “闭嘴!”k头也不回地说道。 “你这姓齐的,怎么还是那么听不进人话啊。当年在长安就这样,现在还这样,我说你......” “别提那个名字!” “我就说了,你能把我怎么样?姓齐的,齐林霁,齐老二!” “......” “他娘的,老子大老远的来找你,结果不光不让老子赚点外快,还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你这个人可太不地道了。” “......” “干嘛?自闭了?说话呀!我在雪地里蹲了三天才找到你,你对得起我吗?” “你找死!” 第27章 ·原罪 白衣人跟在k身后,终于摘下了大号护目镜和面罩,居然露出一张极为俊秀的年轻脸庞,眉梢眼角略带邪气,更凸显出几分宛如龙国古时高门纨绔公子的气质,但这些都在他开口之后被彻底摧毁。 因为这人是个货真价实的话痨,就算k完全将他当做空气,他也一直跟在后面喋喋不休。 k把玩着手中小小的玻璃瓶,等到白衣人终于说累了他才不咸不淡地问道:“贺长青,你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贺长青翻了个白眼,双手抱住后脑勺满不在乎道:“谁知道,但绝对不是好东西。” “那你偷来做什么?”k显然早已对这位旧识跳脱的性格习以为常,也并不奇怪他会做出这种荒唐事。 贺长青随口道:“等你等得太无聊了,手痒的厉害。” “说实话。”k冷冷地斜瞥了他一眼。 “我说我说,”贺长青一脸无奈,“我离开长安之前,老爷子让我多多注意一下这个秘密的实验基地,估计又是算卦算出来的所谓‘大事不妙’。不过我可没跟其他人说我是来找你的。” “还用你说?他们又不是你这种白痴。”k不屑道。然后他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老爷子他近况如何?” 贺长青听见这话,笑了笑说道:“能吃能睡,天天遛鸟逗猫,我看他老人家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k不置可否。贺长青突然凑到k的身边,讨好似地说道:“老齐,要不你就跟我回长安呗。老爷子这些年可没少念叨你,再说了,当年的事......” “闭嘴,否则我就打到你闭嘴。”k沉声打断贺长青的话。 贺长青只好噤声,干脆不再走路,蹲在原地一个劲的长吁短叹。突然间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跳起来说道:“月儿让我带句话给你来着!” “我不想听,建议你烂在肚子里。”k也停下脚步不再往密林深处前行。他现在的确懒得听这家伙讲那些没营养的废话,因为这一路上他一直在试图用灵能去感知容器内的物质,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成功,那看似只是普通玻璃的透明容器居然能够阻挡灵能的渗透,不得不说赫姆区的研究者们的确有两把刷子。 贺长青撇了撇嘴说道:“别白费功夫了,我早就试过了,不管是用‘气’来探察还是用灵能感知都没用。恐怕只有把这玩意敲碎了才能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k不以为意,收起容器说道:“你拿到这东西的时候就没有看到什么?” “你以为是偷那些傻了吧唧的拍卖行和金库啊,我废了好大劲才顺手牵羊了这么一小瓶,哪还有功夫管别的?再说了那个仓库里的标识全都是俄文,我怎么可能看得懂?” k面无表情撂下一句“废物”后,转身继续前行。 “哎哎哎,你又要去哪里啊?”贺长青扯着脖子问道。 “军团的西伯利亚分部。”k头也不回,“你爱来不来。” 贺长青愣了愣,骂骂咧咧地蹲在原地,没有再跟上去。 ———— “你说什么?!”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拍着桌子朝对面的俄国军官吼道。 军官表情僵硬,带着隐隐的怒气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眼镜男跳着脚破口大骂道:“一千名驻军,愣是让人拿了东西大摇大摆地跑没影了?很好,好极了!” 军官眼神阴沉,却不敢发作。眼镜男指着他的鼻子说道:“继续给我找,就算把整片西伯利亚翻过来也得把东西给我抢回来!” 军官终于克制不住,沉声道:“一百份样品只丢了一件而已,真的有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吗?” 眼镜男暴跳如雷,“你懂个屁!你以为丢的是样品吗?那是技术!研究了二十年并且属于国家最高机密的技术!别说一份,就是只丢了一滴,你和你的那些下属就都该被扒了军服然后枪毙!” 军官死死攥住拳头,不再说话。 眼镜男似乎是骂累了,苍白的脸上透出一抹病态的红晕。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掌管着赫姆区千名驻军的军官赶紧滚蛋。等到高大的军人离开屋子以后,他才一屁股坐下来,抓起身旁的瓶子灌了一口伏特加,却只是漱了漱口便吐掉,但即使如此还是让他脸上的红晕更重了几分。 没有人明白这个名叫瓦西里的暴戾男人是怎么做到赫姆区统治者的位子上去的,但了解他的所有人都在暗中诅咒这个病恹恹的家伙终有一天会暴毙在实验室里。他们表面上称呼他为教授、长官,但在背后却都不约而同地给了他另一个名字——“暴君”。 但这个男人却一手推动了这个国家的灵能研究发展,他的所有课题计划都被列为最高国家机密,除了两年前丧心病狂的提议重启“地球望远镜计划”遭到驳回以外,其他的进行起来都几乎没有阻力。这个男人似乎在这方面有着绝对的天才,又常年待在西伯利亚的密林中进行着这种见不得光的研究,就连那些对于灵能同样了解颇多的同僚也认为他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没有人知道我的计划。瓦西里暗自想着。都是一群白痴。 那些所谓的“样品”,无论是对外还是对内他都宣称是经过高度压缩而形成的液态灵能,事实上他也完美地蒙蔽了所有人,因为一百份样品中的确有九十份都是货真价实的研究成果。 液态灵能,这种小玩意可没什么意思。瓦西里嘴角翘起,只有在四下无人的时候他才会露出这种得意洋洋的表情。另外那十份样品才是真正的宝藏啊。 瓦西里几乎要笑出声来。当无意中提纯出第一滴“那种物质”时,他的兴奋是任何人都难以想象的,那种物质让他在一瞬间便看到了另一个未来,这个世界的未来,而这种畅想令他如痴如醉。 “原罪”,多么美丽的名字啊! 瓦西里很清楚,世界上并不存在纯净的灵能,而这“原罪”就是其中的杂质。但对于魍魉来说,“原罪”就是类似于心脏或是大脑一样的东西,是构成这种怪物的基础。但这种物质在自然界灵能总量中的占比却是极少的。 所以他用了比压缩灵能多出将近一倍的时间,才秘密提炼出了整整十份,但如今却被人偷走了其中之一,这令他怎能不怒? 可是一想到那个构思中的未来,他的心中便充满了狂热。 我才应该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君王! 第28章 ·狮子 南苑仰躺在有些硌人的单人床上,想着昨天发生的事情。 她并不认识那个坐在竹椅上的老人,甚至连听都没听说过,但她可以肯定老人的地位必定极高,起码是高到了能在这座晨曦城内拥有一座宫殿的地步。啧,那座白色的宫殿可比参议院的黑楼气派多了。 但是面对老人的邀请,她到最后也只是不知所措的沉默。她并不是没有动心,尤其是在亲眼见识过魔法的强大以后她就对这种力量十分好奇,但脑海中就是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回响,让她无法点头。所以到头来她也只是带着自己的枪离开了那座宫殿。 南苑记得老人在得到自己的回答后依旧慈和可亲,只是眉宇之间多了一些无奈,并没有惋惜遗憾。这位和蔼的老人就像是一位见到出门远游的自家晚辈终于归来的长者,拉着南苑聊了半天的琐碎,尤其是问了不少关于k的事情,南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并不是敷衍的随口一问或是处心积虑的套话盘问,老人是真的在关心那个家伙。 难不成这一位是那家伙的某位长辈?可是看年龄也不像啊。难道是他的祖父?甚至是曾祖? 窗外的天光已经大亮,南苑坐起身准备出门转转。这座城市的光源设计十分精妙,居然也有白天黑夜月落日起,听那位老人说这里的昼夜交替大体上与欧洲西南地区保持同步,至于原因则没有细说。南苑穿好参议院为她量身定做的舒适便服,这种“员工福利”倒是很合南苑的心意,然后把新到手的徽章凑到门锁上。她的徽章换成了黑底银纹,这也就意味着她已经成为了一名正式的守夜人,当然,只是最低的d级。可是只用了四个多月就能从“见习”转正,南苑的晋升速度也可以说是相当惊人了,毕竟正常情况下这个过程大概会持续一年的时间。 南苑此时就住在一座公寓楼内,打开窗户就能看见街对面的参议会黑楼。这座晨曦城极限情况下可容纳五十万人,但现在城内仅有十几万人而已,令南苑感到惊讶的是,城中居然还有不少人并非守夜人,甚至并不隶属于南十字军团,身份鱼龙混杂,但无一例外都能与现世和灵能世界之间的那道边境扯上关系,其中有不少人绝非善类,甚至曾双手染血见不得光,只得逃进这座世外之城以求自保。而南十字军团对这些特殊的“人才”可谓是来之不拒,只不过既然到了晨曦城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便是,否则就得掂量一下自己能否承受住遍布全世界的守夜人军团的怒火。 南苑走出公寓,脚下是由清一色花岗岩石板铺成的平摊街道,她站在原地,有些茫然。虽然这里看上去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略显冷清的城市,但她可不会忘记自己的正上方就覆盖着两千米厚的万年冰雪。一切现世的法则、常识、规律在这里似乎都不适用,所以她踟蹰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去。 就在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沿着街道一侧的阴影不急不缓地向她走来。那人浑身都笼罩在宽大的斗篷里,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使人无法看清他的容貌。南苑一开始只是对这人的怪异穿着有些侧目,但这座城市里的怪人实在太多了,或者说不是怪人就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所以南苑只是匆匆一瞥就移开了目光,对于一向喜欢低调的她来说这种举止再正常不过了。 那人脚步微微一顿,眼神蜻蜓点水一般在南苑别在腰间的徽章上飘过,然后就步调如常,与南苑对面而行。但在与少女擦肩而过时,他似乎是脚下微微一滑,轻轻撞上了南苑肩头。 “不好意思。”那人嗓音低沉,匆匆道了个歉便继续前行。南苑虽然疑惑,但也并不在意。但就在她刚要抬脚之时,背后却响起一声惨叫。 南苑惊疑不定地回过头,看见那个高大的穿斗篷的男人被人单手拧住了右手手腕,整个人不得不身体后倾几乎就要仰倒在地,兜帽也滑落下来,露出一张满是刀疤的丑陋脸庞。 而只用一只手便制住这人的是一个一头棕色长发的男人,看上去不超过三十岁,虽然相貌平平,但气度不凡令人一见难忘。这人的身材更是极好,即使是隔着一身笔挺的深灰色三件套西装也能看出他健美的肌肉线条。他看了一眼斗篷男子紧握的右拳,沉声严厉道:“还不松手!” 斗篷男子咬牙不语,但只坚持了几秒钟便不得不松开手掌,一枚镌刻着南十字星图案和南苑姓名的守夜人徽章滑落到地面上。那人冷哼了一声,说道:“无论你在现世的时候手上有多不干净,在晨曦城也只能遵纪守法。巡逻队马上就到,建议你老老实实地接受处罚!”说完他便将手松开,那名窃贼倒也不跑,而是颓然坐在了街边,竟然真的乖乖等待城内巡逻队前来带走自己。 那人捡起徽章递给南苑,依旧板着脸,像是老师教育学生似地用生涩的龙国话说道:“身为守夜人,连自己的徽章都看不住,成何体统!” 南苑有些赧颜,心想这应该是遇上了总部的前辈,红着脸准备双手接过徽章,但却接了个空。她下意识抬起头,却发现这位前辈正在仔细打量着自己,目光令人有些发毛。 “你就是南苑?”男人皱眉道,“卡瑞斯新招收的部下?” “卡瑞斯......是谁啊?”南苑战战兢兢地问道。 “k.q.卡瑞斯。”男人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有些不善。 南苑恍然大悟,“k......长官啊,是的,我就是。” “他人在哪里?” 南苑额头有汗水渗出,这人的气场实在有些过于霸道了。但就算如此她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天晓得那个家伙会出现在世界上的哪个角落,可能是在地球的另一端也说不定。所以南苑只得支支吾吾回答道:“我也不清楚啊。” “这个混蛋!”不知为何,男人听见这个回答后竟勃然大怒。强大到宛如实质的气势骤然爆发开来,狂暴的灵能波动似乎使得周围的空气都已凝固,天地间隐约有狮吼之声闷闷作响。 “这个不负责任的白痴!” 南苑只感觉到双腿一软,冷汗瞬间湿透衣襟,呼吸也变得困难起来,仿佛她所面对的是一头暴怒的洪荒凶兽。而那名对于巡逻队的处罚都可以从容面对的窃贼,在感受到男人气息的一瞬就已经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就在南苑再也支撑不住即将软倒在地时,一只手臂稳稳地扶住了她的肩膀。这一刻她只感觉似乎有人在自己身前建起了一面无形的墙壁,完全阻挡了那人恐怖的气势和灵能波动。 “喂喂,爱德华,你这样对待一位女士可是不行的哦。”一个略带惫懒的好听男声从南苑头顶响起。南苑勉强抬起头,看见一张如同艺术作品一般完美的脸庞。在她心目中,单论相貌,k已经是令人难以挑剔了,但这个人还要比k更胜一筹,甚至让人怀疑他到底是不是一个男人。 “洛迦。”那个拥有凶兽一般气势的男人终于缓缓收敛起自己的气息,对着眼前的青年打了个招呼。 青年摇摇头,无奈道:“就算k让你火大,但你也不能迁怒别人啊。” 男人板着脸道:“我没有。”说完,他把徽章丢给南苑便转身离开,大概是去逮捕那个已经跑路的窃贼了。 青年嘴角抽了抽,替南苑接住徽章,极具优雅绅士的风范。他扶着南苑,笑言道:“小南苑啊,别理那头听不进人话的老狮子,他跟你家长官不对付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小南苑......你看上去明明跟我差不了多大年纪啊。 遭了一场无妄之灾的南苑都快哭出来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青年先把南苑扶到街边的长椅上,并肩坐下后才说道:“我叫洛迦,那头老狮子叫爱德华。怎么说呢,嗯,我们应该算是你家长官的同僚吧,区别在于我跟小k那是相当的亲密。” “同僚?”南苑想的其实是那家伙居然还有同僚?而且还是关系很“亲密”的那种? “对啊,”洛迦满脸的理所应当,“我们都是十二宫的守夜人嘛,爱德华那头老狮子就是狮子宫的掌管者。” “而我,”洛迦微笑着指了指自己,“天秤宫是我的。” 第29章 ·十二宫 南十字军团拥有守夜人近百万人,平时以各种身份隐藏于普通人之中,势力范围几乎囊括了整个世界。而在这其中,只有十二个人有资格被冠以“最强”的称号,分别入主坐落于晨曦城边缘上的十二座宫殿,按照星象中的黄道十二宫进行排列,镇守这座守夜人的大本营。 这十二个人没有等级,或者说他们都排在a级以上,所以被其他守夜人私下称之为“神级”,没有人能够质疑他们的强大。他们有权不接受参议会的指派,只对南十字军团本身负责,奉行“有自主意识的正义”,完全按照自己的个人准则行事。没有人敢对这个一盘散沙似的组织指手画脚,就连参议会主席图斯特也只能是腹诽几句过过干瘾,却不敢或是不愿动摇那十二座宫殿的地位,因为他们才是南十字军团真正意义上的根基。 只有强者才有资格号令其他人,这是南十字军团或者说整个灵能世界中不变的定律规矩。 所以在此时此刻,当青年坐在南苑对面笑呵呵地告诉她出现在你面前的是十二宫里的两名成员,所以你刚刚经历的是真正的“神仙打架”,这让南苑很是无语。毕竟身为一名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南苑虽然资历短浅,但理智尚且在线,总不会随随便便就相信这种事情。 十二宫的两名最强守夜人因为她当街大打出手,说出去谁会信? 洛迦看着南苑狐疑的眼神,心里有些受伤,暗想着难道还有人敢冒充十二宫不成?虽然他们这几个人的脾气一个比一个古怪,但都还没到能够坦然接受这种事情的地步。无奈,他只好拿出一样东西摆在南苑面前。 那也是一枚盾形的徽章,但却是黑色的。南苑有些诧异,就算是冒充也不至于拿出见习徽章来糊弄自己吧?但细看之下她才发现这枚徽章的独特之处——那枚徽章不仅并不光滑精致,反而遍布着大大小小的伤痕,很有年代感。上面并没有镌刻所有者的姓名,也没有南十字星的图案,而是刻着一个奇特的符号。但最令南苑震惊地是,这枚徽章上居然有着强烈的灵能波动,这是她所见过的所有守夜人徽章都不曾具备的。 “喏,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洛迦撇着嘴说道,似乎很不情愿把这枚徽章示以旁人。 南苑一头雾水,“这是什么东西......” 洛迦瞪大眼睛,惊奇道:“小k没给你看过?” 南苑摇头。那个人从来不会佩戴任何表明身份的东西,当然不会向南苑展示他的守夜人徽章,估计他还是比较喜欢用枪跟别人交流而不是身份。 洛迦顿时气结,指着那枚徽章“语气和善”地介绍道:“这个,是十二宫独有的徽章,上面的标志并不代表南十字军团而是代表着我们各自的宫殿,我这个就是天秤宫啦。按理来说其实你也不该用普通的守夜人徽章,而是佩戴十二宫的专属标志,但估计小k根本不会在意这些。”说到这里,青年顿了顿,“你应该见过柴尔德先生了吧?” “柴尔德先生?”南苑的记忆中似乎并没有这一号人物。 “嗯,就是一个坐在竹椅里,一身白袍子,总是自称‘老夫’的一个老家伙。”洛迦似乎唯恐有人听见似的,压低声音描述着老人的特征。 南苑立刻就想起那位住在宫殿里的老人,随即点头道:“见过了,只是不知道那位老先生到底是谁。他还让我跟他学习魔法来着。” 洛迦如遭雷击,颤声问道:“你......答应了?” 南苑只好摇头。 “姑娘,你傻啊!”洛迦差点跳起来,“整个军团,不,整个灵能世界中有多少人想跟柴尔德先生学习魔法但却求不得,你知不知道啊?!就连刚才那头老狮子也只能算是先生的半个学生而已!你你你......唉。” 看着洛迦痛心疾首的的样子,南苑却并没有太多悔不当初的感觉。大概是耳濡目染的缘故,在k的熏陶下她对于某些事情也看淡了许多。她只是惊讶于老人的真实地位居然如此之高,甚至连十二宫的一位最强守夜人也只能算是他的“半个学生”,这完全超出了南苑的想象。 “那位老先生该不会是南十字军团的创建者吧?”南苑满脸崇敬地问道。 洛迦看白痴一样看着她,“怎么可能,军团的历史已经有将近千年了,柴尔德先生就算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长生不老啊。不过先生他的确是十二宫名义上的领导者和发言人,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只不过他老人家不太管事就是了。” “那k呢?”南苑终于问出了这个令她好奇已久的问题。 洛迦诡秘地一笑,说道:“光说的话没什么意思,你想不想自己去看看?” ———— k站在山顶,任由凛冽的山风吹乱了一头黑发和风衣下摆。漆黑深邃的双眼看着远处的那座要塞,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寂静中,他的头顶上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您老人家已经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个小时了,看出什么门道没有?您到底有何高见也得跟兄弟我聊聊不是?” k懒得搭理这个聒噪的家伙,权当什么都没听见。 站在树枝上的家伙似乎很不高兴,轻轻一跺脚,树梢上的一捧积雪便垂直落向k的头顶。但k头也不抬,只是轻轻一侧身便恰好避开。他冷冷地说道:“有病?” 树枝上的贺长青一跃而下,落地悄无声息,称得上是踏雪无痕,但偏偏嘴不停歇,把那点可怜的高手风范驱散得一干二净。 “我说,你不回长安也就算了,连那个军团你也不回?不怕那些家伙过河拆桥?我记得你站在好歹也是什么十二宫的殿主之一吧,怎么你现在比当年更不负责任了?” k不为所动,“这种责任我不去管,自然也有人抢着去担。但有些事情只能我来做。” “好好好,您是救世主,您是人类之光。”贺长青满脸无奈。突然之间,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嘿嘿笑着说道:“听说你收了个小姑娘当部下?不容易啊,得是什么样的姑娘才能入了你的法眼。但你又忙着拯救世界,要不送到长安来,我帮你关照几年?你放心,照顾人尤其是照顾小姑娘,兄弟我是专业的!” k终于转过头正视着这个没有正形的家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你想死?” 贺长青缩了缩脖子,讪笑道:“我这不是替你着想呢嘛,咱们长安四杰可一直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滚蛋。”k赏给他两个字,然后继续无视他的存在,但脑海中却浮现出某人的身影。 各自身处世界两端的两人,此时各有所思。 第30章 ·K.Q.C 南苑站在空地的边缘,呆滞地看着前方不远处那扇紧闭的巨大门扉,她知道那后面还藏着一座宫殿,只是看不到其真容而已。 没有标志,没有装饰,只有简简单单的灰白色石柱和石门,还有门上挂着的粗大锁链。这里仿佛是一片被人遗忘在漫长时光里的古代遗迹,杂草疯长,尘土堆积,就那样默然矗立在晨曦城的边缘,孤寂冷清,荒凉得像一座坟墓。 洛迦站在南苑身后,轻声说道:“这里就是小k的宫殿了,虽然他一天也没有住过。” 说完,他率先走上前去,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把手掌大小的黄铜钥匙,在南苑面前晃了晃,洋洋得意道:“我早就说我跟小k很亲密,你看吧,只有我才拥有他家的钥匙!” 南苑满脸无语地看着这个“貌美至极”的青年,这种事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吗?还是你在变着法儿地告诉我你们之间的关系已经超越了兄弟情谊? 就在洛迦埋头鼓捣那把年久失修锈迹斑驳的大锁时,南苑四下扫视了一周,然后疑惑地问道:“这附近,怎么这么空旷?” 洛迦似乎没有听清,“你在说什么?” 南苑指了指周围。的确,晨曦城对于空间的利用程度可谓登峰造极,整齐却又不显单调的建筑几乎遍布这座世外之城的每一个角落,就连那座白羊宫和参议会黑楼周围也不例外,所以不管有没有人居住其中,这座城市都显得周密而繁华。但在这座荒废已久的宫殿周围却没有任何建筑的影子,衬托得这里愈发像是一座孤岛。 “哦,你说这个啊。”洛迦终于捅开了门锁,把锁链抽出后直接丢在了地上,“其实原因很简单,晨曦城除了几个特殊的地方之外并不禁止工程建筑,这里也一样,只是没人愿意或者说是没人敢跟这家伙做邻居而已,就算是明知他并不会出现在晨曦城里也一样。” “为什么?”南苑对此一头雾水。就算那家伙的脾气着实是差到了一定地步,但作为最强的守夜人之一也不至于因为脾气差就落得如此令人避之唯恐不及地步吧? 洛迦无奈道:“这我可不能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除了夜枭之外的另一个名号,你自己体会一下,但千万别跟他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南苑满脸好奇,“是什么?” “‘屠夫’。”洛迦说出这两个字时,英俊的脸上竟然闪过一丝凝重和忌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妙的回忆。 南苑也被这个称呼惊了一下,她从未想过那个外表称得上是“清秀俊逸”的家伙居然还有这样一个粗暴的绰号。但仔细想想,这个家伙的手上到底沾染了多少血腥才会得到这样一个称谓?他的过去似乎比南苑曾经想象的还要晦暗艰涩。 “算了算了,不聊这个。”洛迦打断了这个话题,“我们进去瞧瞧,不过这里大概有五年没人住了,应该会很......杂乱。” 说完,这个身形修长瘦削的青年竟然只用单手便在轰然响动中推开了足有三人高的厚重石门,而且看上去很是轻松的样子,身上甚至连一丝灵能波动都没有流露。果然南十字军团里没有一个正常人,十二宫内尤其如此。不过当下南苑并没有心情关注这个,因为随着大门的开启,堆积了数年之久的灰尘扑簌簌地顺着门板滑落下来,落了她一头一身,仿佛成了一个土人,而她本人更是被呛得咳嗽不止,泪水横流。 洛迦抬手挥散眼前的扬尘,才看见狼狈不堪的少女正红着眼睛怒视着自己,不禁有些尴尬歉然。他干咳一声,象征性地拍了拍纤尘不染的白衬衫,陪笑道:“我们现在就进去?” 南苑横了他一眼,大踏步率先走进了宫殿大门。洛迦只好无奈地跟在身后,同时暗自想着,敢对自己横眉冷对的人已经有多少年不曾出现了?这一刻他突然觉得k选择这个小姑娘实在是太有道理了! 宫殿院墙内的景象比外面要更加不堪,齐膝的荒草已经彻底掩盖了原有的路径,不见绿树却唯有胡乱生长的灌木丛。南苑几乎是生生开辟出了一条道路才跋涉到那座主体为纯黑色的宫殿台阶前,看着檐下柱间层层叠叠的蜘蛛网与灰尘青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有些堵。 是什么原因能让一个人数年漂若浮萍而不愿走进自己的领地哪怕一步?就k的地位而言,南苑相信只要他愿意就必定能待在晨曦城中享受位高权重或是安逸闲适的生活,但他却选择一直待在外面的世界,独自战斗双手染血。南苑想不明白,只是越发想要去了解那个总是一身黑衣的男人的过去。 “你可以进去看看。”洛迦跟在她身后,步履轻盈优雅飘逸,完全不似南苑的狼狈。 “这里已经有五年多没人进去过了,所以没有人知道现在的里面是什么样子的。当然咯,也没人打扫过,估计比外面还要脏乱。” 南苑回头看向洛迦,脸上的灰尘使得她像极了一只花脸小猫,看得青年止不住的想笑。她皱眉问道:“我可以进去?” 洛迦强忍着笑意点点头,“你当然可以,也只有你可以。因为按照十二宫的规矩,不得到殿主的允许就进入其宫殿会被视为大不敬的挑衅行为,就算是另一名殿主也不行,要不是这样的话爱德华那头老狮子早就把这座射手宫都给拆掉了。所以现在整座晨曦城里只有你这个小k的唯一部下有资格进去遛弯了,连我都进不去。” 射手宫,这就是k掌管的宫殿吗?南苑站在台阶下,迟迟没有踏出一步的动作。洛迦也不催促,同样站在少女背后望着破败的宫殿出神。半晌过后,南苑突然转身向着大门原路返回。洛迦眉毛一挑,好奇问道:“不进去?” “嗯。”南苑步伐不停,闷声答道。 洛迦大概知道其中缘由和少女所想,于是也沉默的跟着离开。 十二宫,建立在晨曦城的边缘,寓意由南十字军团十二名最强大的守夜人镇守现世的边境。但除了k以外,这十二人中又有谁亲自站在了边境上?没有人有资格进入他的领土,就算是现在的南苑也不行,因为就算是作为那人的唯一部下她也还远远不够。起码南苑是这样想的。 但两人不知道的是,就在南苑转身的那一刻,近乎空无一物的宫殿内,正中央位置的一块无字黑曜石碑上一抹光芒一闪即逝。石碑上没有一丝灰尘,洁净到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地步,所以那一抹光芒显得格外清晰,那是一行极其简短的字迹。 k.q.c。 第31章 ·烈风 “k先生,你看。”一名身材魁梧如熊的守夜人将手中一张写满各种文字数据的纸递给站在落地窗前的k,那张薄薄的字纸令这个俄国男人的表情无比凝重。 k接过来,只是看了两行眉头便已拧紧。即使是对他来讲,这一纸分析所揭示的东西也显得有些骇人听闻。所以他看向那个长年驻守在这个苦寒之地的守夜人,沉声问道:“能确认?” “这已经是第三遍分析产生的数据了,由不得我们不确认啊!”那个守夜人神情有些激动,“为了西伯利亚分部和这片地区的安危,我必须向您提出疑问,也请您务必解释清楚这东西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k并没有什么藏私的意思,不然他也不会把这东西交给当地军团分部进行分析,尤其是在得出了这样一个非同小可的结论之后与当地分部交流情报几乎是势在必行的。所以他坦然道:“南部山林中的赫姆区,你们有了解吗?” 健壮的守夜人挠挠头,满脸苦闷道:“赫姆区啊……虽然离得不算远,但我们了解的实在不多。”似乎是怕这位长官看轻了当地分部的能力,他立刻补充道,“一是因为军团明令禁止我们这些分部绝对不能掺和当地内政,二是因为赫姆区的封锁实在有些严密,所以我们一向只能在外围进行侦查。而且我们一直认为那些人研究的只是普通的武器而已。” k晃了晃手中的分析报告,面无表情说道:“现在有证据了,他们研究的并不是什么‘普通武器’,这种力量不是普通的灵能者或是一个国家能够掌控的。他们已经越过底线了!” 守夜人微微躬身,沉声道:“我们会立刻着手进行调查。” k把那张报告放在窗台上,补充道:“必要时刻允许采取特殊手段,你应该明白我在说什么。不需要担心总部那边,我会亲自解释。” 隶属于西伯利亚分部的b级守夜人心中凛然,这条指令无疑是在让他们“先斩后奏”了。但他却没有什么忧虑,因为即使世界上的所有南十字军团分部都应当听令于总部参议会而不是十二宫,他也依旧相信面前的这位年轻长官绝对有指派他们的权力和能量。 因为他足够强大。 曾经击杀了大量名声在外的强大灵能者而获得“屠夫”的称号,数次身陷禁地却仍旧全身而退,军团近千年历史上唯一一个以血腥手段入主十二宫之一的杀神。听说在不久之前的沪城事件中更是只凭一人就守住了半座城市,一夜之间击杀魍魉四百多头。这些显赫的战绩足以让所有灵能者都不寒而栗,而对于南十字军团的大多数守夜人来讲更多的则是一种崇敬,甚至有“男儿当如此”的向往。 若说军团总部中有谁能在晨曦城以外的守夜人团体中拥有最大的影响力,那非他莫属,只有黑枭而已! k独自离开,在他身后这座以普通村落作为掩饰的南十字军团分部便开始紧锣密鼓的运转起来。西伯利亚地区虽然地域宽广,但人烟却稀少,也就少有魍魉作怪,所以整个西伯利亚平原上也不过有两座分部东西呼应而已,但即使如此这些守夜人平时的生活也相当”悠闲“,甚至被其他分部戏称为”划地为王,不理俗事“。所以k”布置“下去的任务马上被当作了头号大事,实行起来可以说是一点阻力都没有。 就在这座村庄南十几公里处,一个身穿白衣的龙国青年身后背负了一个长约四尺的狭长锦缎包裹,用精美的兰丝金线编绳捆扎结实,银白色包裹的正中间精心刺绣了一团圆形图案,像是是龙国古代瑞兽瓦当的拓印,白虎图。 青年蹲在地上,丝毫不介意身后的包裹尾端戳进松软的泥土当中,弄脏了上好的锦缎布料。他口中叼了一根青绿色的细长松针,扶着腮帮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这个仿佛龙国古代书生的青年自然就是出自长安的贺长青了。 某个家伙去了那个什么劳什子军团去跟那些一身工人装扮的守夜人啰啰嗦嗦,他可不愿意去跟那些人打交道,所以干脆就留在这里等待,还美其名曰“观察敌情”。实际上根本不用观察什么,那座要塞里的老毛子自从那天以后就把防御力度提升了好几倍,还不时派军队跑到密林中大肆搜查,一副风声鹤唳的样子,让他终于开始怀疑自己这次是不是真的顺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不过他也不太担心,这本来就是他的业余爱好嘛,这些年他从国外“取回”的宝贝还少吗?他自己反正是数不过来。至于那些完全由普通人组成的军队,啧,根本连他的衣角也摸不到嘛。 不过这两天那些人倒是突然安静了许多,大概是终于明白了这种搜查意义实在不大,或者是害怕有人趁着内部空虚再跑到他们的老巢里遛个弯,干脆龟缩起来守卫那座要塞。 所以贺长青当下闲的有些发慌啊,既不能去调戏那些提枪扛炮的俄国军队,k又跟个闷葫芦一样不搭理他。他不禁感叹,早知如此就不该一得到那家伙的消息就屁颠屁颠地离开长安跑到这样一个鬼地方,没有灯红酒绿享受人生的机会也就罢了,居然连个暖和睡觉的地方都没有,真是他娘的交友不慎! 贺长青听着林间的风声,本来就要这么蹲着睡过去。一道利爪也就在此刻悄无声息地探向他的后脑,看样子是要直接摘掉他的项上人头!贺长青只是如同困顿打盹一般向前微微一晃,便堪堪躲过了这险恶的一爪,紧接着他便拔地而起,身姿如同白龙出水一般,一脚便把深厚的偷袭者踹开数米。 贺长青眼神凛然,他本以为是棕熊一类的猛兽跑出来觅食盯上了他,但当他感觉到灵能波动时才发现事情不对。但定睛一看之下他还是吃了一惊——一头“怪物”站在他面前,晃着硕大的脑袋,似乎被那一脚踹得有些发懵。这东西除了体型像熊之外,与贺长青见过的任何动物都不同,最诡异的是,这东西身上居然有着特殊的灵能波动,简直像极了...... “魍魉?还有能够出现在大白天的魍魉?”贺长青吐掉松针,紧皱眉头惊疑不定。他活了二十多年还从未听说过有什么魍魉会在白天出没,别说是他,任何灵能者恐怕都不会相信这种违背规律的事情。但事实就真真切切地摆在他面前,这头灵能波动与魍魉无异的“怪物”偏偏在青天白日之间现了身。 怪物没有继续攻击,而是死死盯着这个青年,随即居然仰天吼叫了一声。贺长青正纳闷之际,只见又有三头几乎一模一样的怪物从密林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贺长青扫视了一眼,啧,魍魉居然还有战略战术,果然是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过他并没有丝毫惊慌,只是摘下了身后的包裹,随手扯开锦缎丢在地上,露出一把通体雪白的狭长直刀。 盛世军威,大唐横刀! “刀名烈风。”贺长青握刀后气势陡然一变,青白色的气流而非灵能围绕周身流动不止,整个人仿佛都变成了一道锐不可当锋芒毕露的利刃。他一改话痨脾性,一旦出刀便只是简单通名而已。 “长安太学,贺长青!” 第32章 ·创造 密林之中雾气升腾,草木震颤不止,甚至有枝叶无端落下,断口整齐如遇刀割。 贺长青手中的唐横刀还没有出鞘。 通体白如初雪的唐刀装饰极少,看上去甚至像是一根棍棒。贺长青右手负于身后,以左手提刀,拇指抵住刀镡微微将刀身推出一寸,铿然作响之间肃杀之意大起。那三头古怪的魍魉似乎受到了震慑,竟不敢再有所动作,距离贺长青最近处的那一头甚至想要摆出撤步后退的动作。 刹那间,刀鞘落地,狭长的刀身已然出鞘。贺长青反握长刀,身形一闪即逝,再出现时竟已经身在三头魍魉的正中间,最前方的魍魉甚至还没来得及转身,硕大丑陋的头颅就已经落在了雪地上。一时间这片林地中只能看到刀身反射出的大片雪亮清光,和其中穿花蝴蝶般跃动的一道白色身影。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三头魍魉便被彻底绞杀全灭,一律死无全尸。 而贺长青从头到尾也只是使用了最为简单的拖刀式,甚至连招数都算不上,但却有一个特点——快!身形太快,步法太快,刀锋太快。快到就连体魄力量远超人类的魍魉都难以做出反应,更不用说闪避乃至反击了。他的战斗方式完全不同于守夜人,不使用任何魔法,手中的刀也不像是炼金武器。这种打法反而与k比较相似,硬冲强攻,以力压人,正如那把刀的名字一样,霸道绝伦。 贺长青一个飞掠回到原处,极其潇洒的随手将未曾沾染血污的刀甩入刀鞘,周身的青白色气流也缓缓融入体内。然后他得意洋洋地微笑着拍了拍手,似乎一瞬间便回归了本性。“跟小爷我斗?三个哪里够啊,三十个才痛快嘛。” “很好,我会想办法让老爷子知道你的愿望的。”k在他身后不冷不热地说道。 贺长青被吓得差点再次拔刀,看清是熟人之后才破口怒骂道:“你不要每次都像个死鬼一样突然出现在别人身后好不好?小心哪天小爷一个不小心一刀劈了你!” k嘴角撇了撇算是回答,然后皱着眉头看向那一地狼藉,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贺长青没好气道,“大概是这里风水不太好,大白天就有魍魉跑出来,然后被小爷砍了,就这么简单。” k没有说话,走上前俯身仔细观察那些正在缓慢消散的污秽血肉,甚至还捻起了一撮放到眼前。看得贺长青眉头大皱,直呼恶心。 “这不是魍魉。”k突然说道。 贺长青双眼圆瞪道:“放你的……扯淡!小爷我还能认错不成?!” “这些灵能体的组织结构过于合理了。”k做出了一个听上去极不合理的解释。 贺长青翻着白眼,表示自己根本跟不上k的思路。 “同种生物之间的两个个体绝不会完全相同,这是这个世界的规律,魍魉也一样。它们是灵能体,结构之间都会有所区别,但这一种没有。”k指着地上的残骸说道,“被你砍碎了之后,这些组织根本就像是来自同一个个体。” “你是说......但不可能啊,怎么可能有人能够做到这种事情?”贺长青在接受了那个“危险”的猜想之后,表情凝重,甚至不自觉地握住了刀柄。 k看着贺长青的眼睛说道:“你从赫姆区‘拿’出来的东西,当地分部已经分析出结果了。是被提纯的‘原罪’。” 贺长青眼神一凛,k接着说道:“没错了,这些魍魉很可能是人造的!” 他看向赫姆区的方向,“那些人制造的。” ———— 南苑在后空翻一周半后四脚朝天狠狠摔在铺满软垫的地面上,虽不至于受伤,但依旧很疼。 洛迦在宽阔场地的边缘很没形象地盘坐在地,伸着脖子高声喊道:“第二十一次软着陆失败!进步很大,已经正式告别脸先落地了。” 南苑本来还在垫子的包围里装作躺尸,一听这话便鲤鱼打挺似地蹦了起来,愤怒地冲着那个强忍笑意的青年吼道:“应该是你做的这破玩意除了会摔死我之外并没有其他用途!” 洛迦一脸无辜道:“谁说的,这方面我可是专业的。小k的臂甲和枪都是我亲手制造的,你这一套装备也是我按照最简单的操作标准设计的,明明是你太笨了呀。” 南苑气结,洛迦所谓的装备现在就穿在她身上,那是一件黑色的紧身战斗服,肘部肩部腰部都附着有轻便坚韧的护甲,胸口处还有一个大大的金色花体字母“n”,充分彰显了某人的恶趣味。但根据洛迦所说,这套战斗服的功效远远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是为了弥补南苑“机动性太差”的缺点而特意制作的,所以肘部肩部腰部甚至脚踝处都安装了超聚能核装置,简单来说就是把灵能转化为动能,然后把南苑像子弹一样“送”出去。 于是南苑作为收到这份“礼物”的人,只能被迫开始练习如何使用这件装备。 南苑一屁股坐在垫子上,背对洛迦赌气似地说道:“那你给我换一件普通的防御装备就行了,盾牌也好盔甲也好防弹衣也好!” 洛迦有些无语,拒绝白羊宫殿主主动传授魔法的意愿,嫌弃天秤宫殿主亲手制造的装备,这姑娘也算是古往今来的灵能者中独一无二的了。这让洛迦很是有些受伤,要知道,他亲手制作的不管是任何装备别说是在南十字军团,就算是在整个灵能者的世界里也称得上是有价无市,据说在相关渠道的黑市上创造了售价纪录前三甲的商品中就有两个都是他的大作,但现在却被一个小姑娘嫌弃说还不如换一件防弹衣,这要是传出去他的一世英名可就算是毁了个干干净净了。 洛迦眼睛一转,清了清嗓子说道:“某人有消息传回来了,说是现在正在......” 南苑表面上没有任何动作,但洛迦清楚地看到少女的耳朵都快竖起来了,所以他止住了话头,偏偏不再说下去。过了半天都没有听见后半句话的南苑转过头瞪向洛迦,但却被他不甘示弱地回以白眼。 不管在哪个方面,南苑显然都不是洛迦的对手,只得率先软下来,用“真诚”的恳求眼神看向英俊的青年。 洛迦冷哼一声,“你先学会怎么着陆,不然去了也是拖后腿!” 于是南苑只得不情不愿的开始第二十二次尝试,结果毫无意外,第二十二次软着陆失败。 洛迦扶额看着地上四仰八叉的少女,觉得k的眼光好像也没那么好。 第33章 ·毁灭 一张椅子被固定在大型实验室的正中央,除此之外空无一物,连灯光都十分微弱,更为这里的气氛平添了几分压抑。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椅子上居然还坐着一个人,但他却像一具尸体那般了无生机,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才能证明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他的四肢、腰间、脖颈甚至额头都被死死捆缚在金属打造的座椅上,身上连接着密集的导管线路,口鼻也被呼吸器堵住使得这个可怜的家伙根本无法出声。这个待在实验室中的唯一一个人并不像是实验者,反而更像是一件试验品,但如果细看他那张被遮挡了大半的脸,就能辨认出他竟然就是带兵驻守这座要塞的那位俄国军官! 军官显然已经十分虚弱了,双眼半闭,脸色苍白,衣不蔽体只剩褴褛布条,还沾染着丝丝鲜血,胸膛的起伏也越来越微弱。就在这时,一个带着阴笑的声音响彻实验室内,“我亲爱的伊凡少将,你感觉如何呀?” 原本已经濒临死亡的少将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顿时目眦欲裂,近乎疯狂地挣扎了起来,但终归是徒劳,被呼吸器堵住的嘴就连想要怒吼都做不到,只能发出“呜呜”的低吼。 实验室外的控制室内,弗拉基米尔·瓦西里看了一眼心率监测仪上暴起的曲线,“温柔”地劝解道:“别发那么大的火嘛,少将,这样对身体不好。” 他紧接着说道:“你不就是想问我失踪的六十名士兵去了哪里吗?现在你总该知道了吧,你放心,他们是在睡梦中完成的实验,没你想象的那么痛苦。” 听着监控设备中传来的呜呜响声,瓦西里居然有一种异样的快感,宛如一针兴奋剂般使他本就狰狞的表情显得更为癫狂。 “他们,包括你,都应该感谢我才对。我让你们的生命能够以更加强大,更加自由的方式延续下去,甚至脱离了人类弱小的肉体限制!嗯,就是稍微丑陋了一些,不过你们本来也没那么好看嘛。” 说到这里,他似乎被自己逗笑了,但只笑到一半就被剧烈的咳嗽打断。瓦西里弓起身子,双手死死按住桌面不让自己倒下去,面色潮红,双眼更是布满血丝,甚至咳到最后,他的嘴角已经开始渗出鲜血。令人揪心的咳喘声与被缚之人的挣扎声混合在一起轰鸣回荡,仿佛是只有在地狱中才能听到的交响曲。 瓦西里竭力止住咳嗽,看着监控影像中那个被绑在椅子上的身影,突然癫狂吼道:“够了!你这个低级的人类!你在反抗什么?我才是能够拯救你,拯救你们的人!我就是造物主!你们这些蝼蚁都应该向我拜伏!” “就因为我能够看见那种怪物,能够使用灵能,这个国家就视我为危险分子,把我流放到这里,还要榨取我的研究成果!好啊,你现在看到了吧,这就是我的研究!我要让你们这些低等无知的人类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宰,然后毁灭你们!就从这个国家开始!” 说完,他狠狠的按下面前的红色按钮。 “你会知道的,少将,原罪的味道是多么的美妙!” 实验室内,椅背后面连接着呼吸器的装置突然启动,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然后整个呼吸器的管道内都充满了污秽的暗紫色。少将对灵能的世界一无所知,在他看来呼吸器中依旧是一片洁净,但心底最深处有一个意识告诉他,有一些极其危险的东西已经被释放出来了,所以他开始更加拼命地挣扎,先前的愤怒都化作了锥心蚀骨的恐慌。 瓦西里看着警报大作的心率仪,狂笑道:“没错没错!尽情的恐惧吧!原罪最喜欢这种味道了。你一定会成为最出色的实验体!” 就在那片暗紫色缓缓接触到皮肤的一刹那,少将的躯体竟然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他再也无法挣扎,因为他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意识甚至是生命力都在疯狂地从肉体中抽离出去,这种感觉,就如同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陷入地狱的深渊却无能为力。 终于,心率仪的警报声停止了,只剩下了刺耳的长鸣。 瓦西里看着监控影像里彻底沉寂下去的尸体,他知道在拍摄不到的地方正蹲伏着一头巨兽,虽然看不见,但是他可以感受到那种暴戾的灵能波动。 “好的,我亲爱的伊凡少将!”瓦西里的声音嘶哑,但充满了自豪,“现在你该去毁掉你的国家了!” ———— k站在树梢上,已经能够看到赫姆区的轮廓。他回头对一直紧紧跟在后面的贺长青说道:“这件事情很难控制,必要的时候我们的对手可能不只是魍魉。长安太学铁律,不得以灵能者身份伤害人类,所以你......” 贺长青掏着耳朵,不耐烦道:“滚你的。婆婆妈妈的跟大师兄一个德行,以前我怎么没发现你有这种性格?” k居然笑了笑,很温和的那种。“那就一起去。” “废话,小爷要做的事情什么时候半途而废过?”贺长青拍着胸脯豪言壮语,然后小声嘀咕道,“反正太学只在龙国,在别的地方稍稍逾越一下规矩应该没问题吧......” k不理会正在默念“祖师莫怪,祖师莫怪”的贺长青,看向那片隐藏在密林中数十年的实验场。在他的眼中,那片似乎毫无变化的试验场阴气森森,灵能波动已经远远算不上正常了。 “喂,老齐。”贺长青突然十分严肃地对k说道,“这件事结束后,能不能跟我回一趟长安?” k面无表情,“不去。” “唉。”贺长青叹息一声,“其实我这次来找你,是老爷子的意思。” k不答话,贺长青继续道:“你不知道,现在老爷子已经......” “嗯?”k转头看向贺长青,他居然是一副真真切切的悲痛表情。“你不是说老爷子安然无恙吗?” 贺长青直接蹲在了树梢上,但脚下的柔软枝桠却纹丝不动,“老爷子不让我跟你说实话呀!他的本意是如果你能放下过去的事回去看看那便最好,如果不愿意的话也不强求......你也知道他老人家的脾气。但实际上老爷子已经时日无多了!大师兄也开始准备接管太学事务。所以我觉得于情于理你都该回去看看,哪怕是让老爷子走的没有遗憾也好。” k听完这一席话,尤其是听见“时日无多”四个字时便愣住了,嘴唇微微颤抖。但半晌后他还是说道:“再说吧。” “真的?”贺长青见有商量余地,赶忙惊喜追问,但在感受到k的目光后立马就恢复到那种悲切的神情。 “再说吧。”k看向那片试验场,心中破天荒有了种难以抑制的焦躁感觉。 这种状态下的夜枭,遇神杀神! 第34章 ·“屠夫” 炮火枪声响彻山林。 k眯起眼睛,看来西伯利亚分部已经按他所说的开始使用“特殊手段”了,只不过比他预想中来的要快了一些。按照南十字军团的一贯做法,应该是先调查,再交涉,若是交涉失败才会采取过激手段,毕竟军团的敌人是魍魉而不是人类,绝不能采取除之而后快的雷霆手段。 但当下的情况应该不是交涉失败了,而是对方直接拒绝了任何交流,甚至干脆选择了直接开战也说不定。 西伯利亚分部的守夜人们进攻赫姆区使用的并非是炼金武器,而是普通的枪炮军火,这也是惯例。炼金武器直接作用于灵能体,对普通人来说是绝对难以承受的,而且也不能轻易示人,所以除了龙国之外世界上其他地区的军团分部一般都有军火储备。 守夜人的身体素质和战斗素养普遍在常人之上,所以作为军旅悍卒他们也相当称职,再加上魔法的掩护帮助,西伯利亚分部的守夜人们很快就冲破了赫姆区的外层防御,而且在他们的刻意控制下,守军当中伤者多死者少,算是给足了“面子”。 但k仍然觉得太慢了。 贺长青也在一旁跃跃欲试,他巴不得早早地结束这里的事情,然后把k拐回长安。此时看到k的神情,他便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要不咱们别看热闹了?” k也不废话,“你先冲进去,我在外面解决守军。”说完他便自顾自地一闪而逝。 贺长青撇了撇嘴,却没有反驳,对他来说自然是能不跟普通人动手就绝不动手。于是他如一条白龙一般冲天而起,青白气流环绕周身,直奔赫姆区最中央的建筑而去。 赫姆区内此时正枪火交织,通了高压电的铁丝网如同纸糊的一般被守夜人军队轻易撕开,那些惊骇欲绝的士兵只得退入要塞内的防御工事中才堪堪稳住阵脚,所以此时此刻两方算是勉强对峙于第二道防线上,这还是因为守夜人们并不打算下狠手才造成的局面。 伊凡少将无故失踪后,三名校官只得联手接过了指挥权,此刻更显得群龙无首,使得近千名守军不得不变成了救火部队,哪里战况紧急就一窝蜂地扑向哪里,打得十分憋屈。所有守军都清楚赫姆区被彻底攻破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只能寄希望于援军,但可惜的是,某人此时并不想浪费时间。 “上校,敌人退了!”一名传令官快步走进堡垒当中,满脸喜色地对着桌子后面脸色铁青的军官说道。 “消息属实吗?”军官闻言也是大喜过望。 传令官飞快地说道:“绝对属实,我们这边的敌人先是突然停火,然后直接退到了赫姆区外围!” “奇怪啊。”惊喜过后的上校反而有了深深的疑虑,“退的这么突然,应该不会是放弃了,那为什么要退呢?难道是援军已经到了?” “上校,好机会啊,下令反击吧!”参谋兴奋道。 “不急,”上校略微沉吟后说道,“再等等。” 话音未落,一声轰然巨响就让堡垒中的所有人条件反射一般趴在了地上,整个混凝土混杂钢铁构成的坚固堡垒似乎都狠狠地颤动了一下。但这之后,想象中的硝烟烈火都没有出现,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上校小心翼翼地略微抬头,就在自己正前方一米处的地面上,看到了一双黑色的靴子,并不是当地守军的制式军服。 k低头俯视着匍匐在自己身前的军官,场景有些搞笑,但他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他用标准的俄语冷淡地说道:“叫你的人放下武器,离开赫姆区,我不会伤害你们。” 堡垒中的二十多个人立刻从地上站起身,动作快得令人咋舌,可谓是训练有素,当然,k也并没有阻拦他们的念头——“先交涉,后强攻”嘛。但那二十多个俄国军人其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各自掏出武器指着这个不速之客,慌乱之中他们似乎都没有注意到,k说的并不是“我们”,而是“我”。 上校偷偷抬眼看向头顶上方,由厚重钢板铸成的堡垒天顶已经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撞开了一个窟窿,至于守在那上面的机枪手下场如何自然一目了然。上校虽然对这支怪物一般的“军队”十分忌惮恐惧,但依旧不失作为一名军人的骨气,当下便抗声道:“你休想,侵略者!” k不置可否,缓缓抬起一只脚。枪声瞬间响起,那些神经已经崩到极限的士兵一见敌人有所动作便近乎疯狂地开了枪,也顾不上会不会造成误伤。于是一时间堡垒之中火光四溅,硝烟弥漫。 但当枪声停止以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上校所在的位置。k就站在他的面前,戴着臂甲的手握着上校的手枪枪管,枪口处硝烟依旧未散,但k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十步远,一瞬间,真正快过子弹的速度! 所有人都没有再度开枪的欲望,因为这个东方面孔的男人已经用行动证明了他完全可以随手杀掉在场的任何一个人,这种感觉大概就是绝望了。 k在上校悚然的目光注视下,手指发力将那把手枪捏成了废铁。他并没有再给上校任何说话的机会,一脚将他踹飞出去撞在墙上,生死不知。 “交涉的机会已经没有了,因为你们并不珍惜。”k用俄语淡淡地说道,但后半句是龙国话,“而且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远处已经退到战场外围的守夜人们眼睁睁的看着视野尽头的那座堡垒像是积木一样瞬间坍塌,面面相觑,不敢也不知该作何评价。站在这支队伍最前方的那名守夜人刚好就是之前与k面对面交谈过的那一位,虽然刚才接到那位长官亲口要求后撤的命令时他就猜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但亲眼见到后还是觉得脊背一阵发凉。 那位长官,真的是说杀就杀啊!不管是对普通人还是灵能者,在他眼里大概也没什么区别吧。可是在灵能者的世界里,不对无辜的普通人下手一直是不成文的规定啊。这名b级守夜人只能暗中安慰自己,做出那种事情,就算是普通人也算不上是无辜了。 他突然想起了那位长官在加入南十字军团之前的称号,那个绝大多数守夜人甚至是大多数灵能者都不敢宣之于口的称号,简直如同禁语一般让人不敢触碰。 “屠夫”。 第35章 ·鸦 赫姆区本就捉襟见肘的第二道防线被撕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 守军终于开始出现了惨烈的伤亡,无数的防御工事也被摧毁瓦解,似乎什么都无法阻挡这从天而降的一支奇兵。所有被派往这一处的士兵都莫名其妙的瞬间丧失了战斗力,但这些被重伤或是杀死的普通军人甚至连敌人的影子都没见到,估计直到他们不得不退出战场的时候都不会相信那支“奇兵”本就只有一人而已。 k提着双枪走在沟壑纵横的路面上,再向前百米就是赫姆区内最高建筑物的大门。这一路走来,他左手的黑枭几乎没有使用过,只在摧毁坚固的防御工事时才会迸发枪火,而那些扑上来涌上来的士兵几乎都是被另一支银灰色的手枪击退,没有人知道这支短枪是如何做到像重机枪一般扫射开火的,当然,他们也没机会知道了。 明明已经临近此行的目的地,k反而突兀的停下了脚步,因为下一秒那扇钢铁铸就的大门就诡异的向外凸出,仿佛平地起丘陵一样。这种凸起只维持了一秒,那扇大门就直接向外爆开,如同飞旋的铡刀一般向k激射而来。k皱了皱眉,侧身躲开这一记莫名其妙的突袭,然后他就看见贺长青扛着刀飞奔出来,似乎是在被什么东西追赶着不得不奔逃,虽然并不显得多么狼狈但看样子也是经历了好一番苦战。 果然,就在贺长青跨过门槛之后,十数只魍魉就从略显窄小的门后鱼贯而出,它们的样貌与之前两人在密林中所遇到的那些别无二致,看来赫姆区研究人造魍魉的事情是彻底坐实了。k抬起右手,银灰色的手枪枪口直指狂奔中的贺长青,面无表情。贺长青见状破口骂了一句“我擦”,毫不迟疑地拔地而起,竟是直接攀升到了离地十几米的空中。在他的脚下,一张由枪火交织成的大网已经彻底覆盖了那十数头魍魉,如果他的反应慢了哪怕只有一瞬,估计也逃不过身陷其中的下场,他对k的枪法那是相当的有信心。 贺长青踉跄落在k的身边,神情激动言辞激烈:“你他娘的想干什么?谋杀吗?!” k淡然道:“不用谢。” 贺长青顿时气结,拼命忍住想要给这家伙一刀的冲动。 “什么情况?”k看着那些已经倒下的魍魉问道。 贺长青依旧气不打一出来,没好气道:“就这个情况,里面还有上百头一模一样的!” “所以你就逃出来了?”k的语气里不乏鄙夷的意味,同时随手射断了一名想要伺机偷袭的士兵的枪管。 “放你的屁!”贺长青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这些东西不太正常,智商高得吓人,偷袭围攻抄后路样样精通。再加上小爷吃了不熟悉地形的亏,这才想着把它们引出来一网打尽,结果全让你给搅和了!” “呵呵。”k皮笑肉不笑,于是贺长青真的把刀举了起来。但k并没有给他砍下来的机会,淡淡地说道:“我们进去。” “你要是吃了亏可别指望小爷救你!”贺长青瞪着眼说完,直接扛着刀原路返回。 k挑了挑眉毛,“彼此彼此。” “对了,”贺长青突然回过头说道,“你那变态的武器是怎么回事?手枪版加特林?” k懒得搭理他,蹦出一个字算是告诉他这把枪的名字:“鸦。” ———— “小k的装备啊,具备保护性的只有那一副臂甲,保护他长期用枪的手臂不至于承受不住后坐力,也有扩容弹夹的功能。但他的主要装备还是那两把枪。”洛迦对着鼻青脸肿的南苑介绍道。在这之前,南苑已经经历了四十多次软着陆失败,说什么也不肯继续练习了,洛迦不得不像是哄小孩子一样给她讲些“趣事”来分散注意力。 南苑揉着隐隐作痛的肩膀,疑惑道:“两把?不是只有一把叫作黑枭的吗?” 洛迦摇摇头,如果说军团有谁最清楚k的真实战力的话,那必然就是这位为射手宫殿主一手打造出所有装备的炼金大师了。“你只看到他使用黑枭,是因为没有遇上能够让他全力出手的对手而已。实际上,另一把枪才是我真正的得意之作!” 南苑看着这个满脸洋洋得意的青年,不屑地撇了撇嘴,她已经因为他的“得意之作”吃够了苦头了。 似乎是怕南苑不信,洛迦继续解说道:“如果说‘黑枭’是科技的精髓,那么‘鸦’才是真正能够被称为科技与炼金术结合而成的杰作!炼金材料构成枪身,超聚能核作为动力源,这已经不能用武器来形容了,应该称之为艺术品!” 南苑哼了一声,“可人家还不是不愿意用吗?可见威力也不怎么样。” 洛迦不怒反笑,神神秘秘地说道:“‘鸦’的威力?呵呵,你听说过天马流星拳吗?” 南苑嘴角抽搐,她是打死也没想到会从洛迦口中听到这样一个比喻。不是说这些强者都是不问世事的吗?这都“天马流星拳”了,哪里不问世事了! 这时,一个年纪不过七八岁的小男孩跑进训练场,但只是站在门口,怯生生地对着两人的方向喊道:“洛迦大人,白羊宫来人了。” 洛迦随口应道:“知道了,我这就去。”看神情显然是对此事早就有所预料。 南苑也对着那个小男孩微微一笑,看得他脸颊通红,嗖的一声躲在门后再也不敢露面。洛迦无奈道:“你可别再逗他了,我就这一个徒弟,你要是给他拐跑了我就去k那里撒泼打滚你信不信?” 南苑深得k的真传,面无表情地“呵呵”一笑。她是真的很喜欢那个据说是从小就住在天秤宫内的小家伙,这个叫做诺斯的小男孩名义上是洛迦的部下,但实际上却是这位炼金大师的唯一弟子,虽然性格羞怯胆小,但却已经在炼金术方面有了不小的建树,这两天洛迦不在的时候也都是他在指导南苑如何适应装备。 “行了行了,给你放半天假,不过别乱跑。记住了,不许再调戏我们家诺斯,不然我就把你送到狮子宫去!”洛迦甩下一通很没有威慑力的威胁,径自离开了。 但南苑却没有休息,而是在洛迦走后再一次向战斗服内注入灵能,然后在训练场内毫无章法地乱飞了起来,但最多也不过十几米就会以各种姿势摔落在垫子上。但她却并没有放弃的意思,一遍遍的飞起,一遍遍的摔落。 因为洛迦说过,什么时候她掌控了这件装备,就什么时候带她去见某个远在天边的家伙。 南苑此时只想说一句话,做那家伙的部下,真疼。 第36章 ·天生灵感 洛迦独自迈上白羊宫殿门前的台阶,回头看了一眼,表情晦暗不明,嘀咕了一句:“建这么高做什么?” 等他来到冷清的殿门前,原本不见人影的平台上骤然闪出四个身着白衣的侍卫,各自带着半张银白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南苑先前进入这座白羊宫时并没有见过这些侍卫,墨纤来时也没有,甚至狮子宫殿主爱德华·戈尔德亲自前来时他们也不曾出现,但就在洛迦尚未进入大殿时,他们便现出身形,虽然没有阻挡青年的步伐,但却隐隐形成包围之势。 整个南十字军团都知道,镇守十二宫的十二名最强守夜人都是战力超凡的真正强者。唯有天秤宫殿主洛迦向来不显山不露水,也没有任何彪悍战绩值得称道,一向是以高超的炼金术闻名,所以就有了“天秤宫武器库”的说法,明褒暗贬,隐喻天秤宫殿主自身战力孱弱。所以白羊宫面对这一位的到来却摆出这么大的阵仗,实在是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洛迦对此置若罔闻,神色如常大步走入殿门,只是嘴角始终带着的优雅笑意逐渐消失。那四名蒙面侍卫猛然间步伐一顿,就在殿门前一步远的位置停步不前,任由洛迦孤身一人走进门内。为首的一名侍卫向其他人摇了摇头,然后四人的身影便再度消失不见。 刚才似乎是青年无意中流露出的那一丝杀机,已经让他们在遍体生寒的同时明白了一个浅显的道理——想来监视或是威吓我,你们还远远不够资格。 之后沿途再也没有遇见任何人,洛迦便径直来到主殿内,瞥了一眼坐在竹椅上的老人,也不行礼,随手便拉过一张椅子坐下。白羊宫殿主奥斯·柴尔德从手中书本上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大大咧咧坐着的青年,没有说话也没有笑意,但也没有责怪他的不敬,反而这一切都有种理所应当的感觉。 “喂,老不死的。”青年一开口便没有好话,“叫我来干什么?” 柴尔德淡淡地说道:“你跟那个小姑娘走的这么近,不怕小家伙跟你翻脸?” “翻个屁,”洛迦此刻根本不像是一名二十岁左右的青年,完全是一副跟老人平起平坐的做派,“小k和我之间的关系可比跟你要好得多,现在他选中的人也是如此,怎么,你这老不死的嫉妒了?” “我跟你争这些做什么。”柴尔德不屑道。 “啧啧啧,也不知道是谁一见面就要主动教人家魔法。奥斯,你可真是越活越倒退了。”洛迦促狭笑道。 柴尔德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那也比某些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的家伙要强很多了。” 洛迦脸色一变,似乎被触到了逆鳞,怒声道:“老不死的,想活动活动筋骨?!” 柴尔德放下手中厚重的古书,“怕你不成?” 始终隐藏在暗处的白羊宫侍卫听得冷汗直流,在心中对着各路神仙都祈祷了一遍,只希望这两位千万别真的恼羞成怒动起手来,那种级别的战斗要毁掉这座晨曦城恐怕就是一瞬间的事情。不过惊恐的同时他们也有些困惑,因为这两位的对话内容实在是......太像两个老人在争论到底谁更有孩子缘了。 幸好两人还算是知道轻重,到最后也没有动起手来。洛迦翘起二郎腿,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老家伙到底看中那个小姑娘哪一点了?这么多年都没见你如此火急火燎地想收学生。” 柴尔德脸上带着一种掩饰得极差的得意洋洋,说道:“就不告诉你,你猜呀。” 洛迦差一点再度站起身,冷笑着说道:“不就是天生灵感吗?呵呵,这种百里挑一的资质用来学炼金术也是一样的。” 青年的这句话无异于扬言要挖墙脚,但柴尔德并不在意,摇摇头说道:“天生灵感是很难得,拥有这种资质的人无论是在灵能世界的哪一个范畴都可以称得上是天才,无论是学习魔法还是炼金术甚至是双修都会比常人要轻松许多。但我真正看中的,是这小姑娘选择了什么都不学。” “你少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洛迦不耐烦道,“你们这些玩魔法的就是花花肠子多,我是因为已经有了弟子传人,你是因为要顾及小k和射手宫,所以我们两个不管再怎么垂涎人家的天分也都不会把她抢走。你说的什么选择根本就不是她自己能够决定的。” “所以说啊,”柴尔德一脸理所当然的神情,“能在没有提示的情况下能够遵从本心做出正确的选择,这难道不是小姑娘最大的天分吗?” 洛迦一时语塞,再一次被这老家伙的腹黑与无耻给“惊艳”到了。 “所以,你打算让她走小k的那条路?”洛迦有些迟疑地说道。 柴尔德反问道:“有什么不好的吗?” “一个不小心可就是一个天才的陨落啊,你不心疼?”洛迦摇头晃脑地说道。 “放心吧,”柴尔德淡然道,“我们南十字军团教不会的东西总会有人去教的,比如说龙国长安的那些家伙。” 洛迦再一次语塞,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果然,你不要脸的功力越发令我叹为观止了。” 柴尔德指了指门口下了逐客令,“替我跟k那个小家伙问好。” “问你大爷!” ———— 枪火闪烁,刀光纷飞。 k和贺长青的配合可谓是妙到毫巅,显然有着多年积攒的默契。贺长青只管挥刀前冲,正面便锐不可当,其他的方向甚至不需要他去看一眼,自会有来自身后的枪火支援到位,这种丝毫不用顾及身后的冲杀让贺长青大呼过瘾。 k就跟在他的身后,不管贺长青冲的多猛多快,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直保持在五步左右,不远也不近。这一黑一白就在伸手不见五指的走廊中飞掠而过,如入无人之境。 实际上也没有人,起码走到现在两人都没有遇见一个活人,全都是躲在黑暗中数也数不清的人造魍魉,随时伺机而动。短短两层楼的路途中两人已经接下了上百次突袭,k也终于见识到了贺长青所说的反常情况——这些人造魍魉果然与寻常魍魉不同,攻击时从来都不会进行悍不畏死的缠斗,而是一沾即退,消磨着两人的体力,显然是有勇有谋。但这还不至于挡住两人的去路。 当两人以一种霸道的方式破开天花板冲上第三层后,终于没有再度迎来尖牙利爪的攻击袭杀,可能是因为这一层明显要开阔许多,使得那些魍魉没有了藏身之处。但两人都没有掉以轻心,就连贺长青都没有轻举妄动,而是小心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突然之间,像是在迎接两人的到来,这一层的所有灯光都同时亮了起来。两人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在这一层人造魍魉的灵能波动全部消失不见。 因为之前遇到的那些人造魍魉大多都在灵级中阶左右,最高也不过鬼级下阶,像是一支严格训练出来的军队一样水平整齐。但此时此刻站在两人面前的,却是三头高如小山的大家伙,它们伫立在那里,无声无息,身上甚至连灵能波动都没有出现。 “能够隐藏自身的灵能波动,最低也是鬼级上阶,怎么搞?”贺长青看向k,跃跃欲试地问道。以两人联手的实力,即使是鬼级上阶也并不算太过强大的敌人,当然如果一次性来上十头二十头估计也很麻烦,三头嘛,显然是不太够。 k刚要说话,一个声音就从四面八方传来,是隐藏在角落中的扩音器。 “欢迎二位来到我精心打造的乐园!”那个声音的语气中带着一种病态的癫狂,“二位的实力超出了我的预期,所以未能亲自迎接,这实在是我的错误。” “现在二位可以进行选择了,是臣服,还是死亡!” 第37章 ·君王 “这......”贺长青愣住了,睁大眼睛转头看向k,“这家伙说啥呢?” 那个声音顿了顿,似乎有种媚眼抛给了瞎子的感觉。没办法,除了龙国话之外贺长青一向把其他语言视作“鸟语”,一点也没有主动学习的觉悟,所以他哪里能听得懂俄语。 k很有耐心的翻译道:“大概意思就是,让我们要么给他打下手,要么就去死。” 贺长青恍然大悟后淡定地说道:“那你跟他说,让他也别废话了,直接滚出来受死吧。” 于是k对着天花板用流利的俄语原样翻译了一遍。 然后就是长久的沉默。终于,那个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只不过低沉而愤怒,“我没想到,像你们这样的高等人类也如此愚蠢!既然不愿意与我共同走向新的世界,那我就......” 贺长青直接打断他的话,喊道:“你的鸟语小爷听不懂,要打就打浪费这么多口水干嘛?你们外国人难道都有这么严重的中二病?” k站在一边看向别处,想要装作跟这个家伙一点都不熟的样子。 那个声音终于彻底沉寂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三头超大号的人造魍魉,终于如同苏醒一般缓缓移动了起来,扯掉了身后连接着地面的管子。k眼神一凝,那些管子中弥散而出的暗紫色烟雾应该就是提纯过后的原罪了,这个人不仅真的用原罪“制造”出了魍魉,居然还能想到用这种东西来作为激发魍魉活力的”开关“,也的确称得上是天才了。 “我无意中发现,人类死前的情绪越是激动,他们的灵能就能创造出越强的魍魉,但很可惜的是,你们打扰了我的实验,否则在下面迎接你们的就都会是这种型号的了!”那个声音疯狂而又陶醉,似乎在畅想着他心目中的新世界,“不过我觉得,这三个也足以让你们安静一会儿了。” 他的话音刚落,分别站在左右两边的两头人造魍魉便如同炮弹一般分别扑向k与贺长青,庞大的身体竟然十分敏捷。k与贺长青不约而同地高高跃起,轻而易举的避开了这一击,但就在他们还身在半空之时,一大片阴影却笼罩了他们。 第三头人造魍魉并没有跟在同伴的身后,而是飞跃到一个惊人的高度,此刻正好迎上尚未落地的两人。它如同巨锤一般的双拳同时轰出,两人只感觉恶风扑面,下意识地分别用手臂和刀身格挡,但却难逃被砸回地面的结局。 “忘了告诉你们,我制造的魍魉尽可能的保留了理智,虽然效果不太符合预期,但也比一般的魍魉智商要高很多哦。” “他娘的!”贺长青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的大坑中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毫发无损。k与他状况大致相同,但砸出的坑洞却要更小一些。 那头人造魍魉也轰然落地,依旧站在两个同伴中间,但它的肩膀上却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刀伤,左腹部也多了两个并未透体的血洞。那个人显然一直在暗中观察局面,这对他来说是极为珍贵的数据材料,此时看到自己的得意之作不但没有伤到那两个入侵者,反而还挂了彩,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怪物呢? 贺长青骂的自然不是那个聒噪不休的家伙,而是那头魍魉。刚才空中接触的一瞬间他们两人不仅挡住了它的攻击,还在间不容发之际趁势反攻成功。但没想到的是这种人造魍魉果然没有辜负它的恐怖体型,着实是皮糙肉厚,否则两人的仓促攻击虽然称不上是全力以赴,但也不至于只造成轻伤。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言语但却已经懂得了彼此的心意。贺长青周身上下的青白色气流瞬间收敛入体,单手持刀,另一只手托住刀柄底端,刀刃向上刀尖向前,不见任何蓄力姿态整个人便猛然冲出,速度竟比之前快了十倍不止,在空气中拉出了一道道虚影,但却没有流露出任何灵能波动。 三头人造魍魉同时冲出,成掎角之势试图用最短的时间围杀这个不知死活敢一个人冲上来的人类。但就在双方即将相撞之时,一道黑色的身影却悄然出现在贺长青背后。不知何时,k已经将黑枭换到了右手,此刻他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挥臂闪电般甩出两枪,但却只有一声枪响——他的身体动作已经快过音速了! 黑枭这两枪的威力并不是擅长暴雨攒射的鸦可以相比的,这把枪的核心概念就是舍弃攻速换来单发的巨大威力,要知道,黑枭发射时枪膛内的能量可是足以融化秘银子弹的!所以两侧魍魉的身体上都各自多了一个碗口似的窟窿,虽未透体而出造成致命伤,但也足以让它们停下脚步了。 贺长青对这一切不闻不问,只管前冲。他的这种姿态显然是完全舍弃了防御,只管冲刺攻杀,但此时此刻他的正面却只剩下了一头魍魉,已经没有谁可以趁虚而入了。贺长青直接撞上了那头本就负伤的魍魉,然后竟是硬生生地顶着它小山一般的躯体继续前冲,那一刀的奥义也在此时此刻完全迸发出来。 一人一魍魉足足贴地滑行了二十多米才缓缓停下,刀身狭长的唐刀烈风相比于人造魍魉庞大的躯体显得很不起眼,但却在它的腹部留下了一个拳头大小的透明窟窿,同时自下而上斩出了一道细如发丝的血线,随着贺长青收刀的姿势渐渐扩大。最终魍魉已经死透的尸体分为两半,轰然落地。不仅如此,对面的墙壁上不知何时已经多出了一道沟壑。 这一刀的威势,一往无前! 这一刀显然不属于任何的魔法力量,而k先前甩枪的身形姿势也是如此,皆是货真价实的龙国古武术! 短暂的沉默后,迟缓的鼓掌声从扩音器中响起,那人的声音终于失去了先前的自信,取而代之的竟是一种难以言表的惊喜,似乎是某个构想终于得到了证明。 “对,对,对!这才是应该人类真正的样子,而不是那种空有最发达大脑却受限于弱小躯体的可怜物种!我们这种人才称得上是真正的人类!我们才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君王!” k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你现在还是好好思考一下如何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吧,‘君王’!” 第38章 ·盛宴 “杀我?”那人呵呵一笑,“还没有见面就打算杀我了?” “少跟他废话。”贺长青甩掉刀刃上的血污,盯着另外两头人造魍魉,大概是在思考下一刀怎么砍比较顺手。 “宴会才进行到一半,宾客就这么着急,可有些没礼貌啊。”那人不急不缓地说道,“不过我这个人呢,相当好说话。既然你们并没有那么多耐心,那我就直接上主菜吧。” k眼神一凛,他早就猜到这个神神秘秘地幕后黑手必定有什么后手,所以这一路走来始终未尽全力。至于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则是因为沪城事件的主谋到现在都不见踪影,甚至连一丝线索都没有留下,这使得k不得不去怀疑这个能够研究出提纯原罪甚至人造魍魉的“天才”。 贺长青感受到k的气息变化,不由得有些疑惑,按理来说就算是有什么事让他慌了神,k也只会不动如山,但现在反倒是k先坐不住了,这种情况可真是难得一见。但他也不太在意,反正什么都听不懂嘛,再说了他来到这里就是为了要砍人的,想那么多干啥。 突然之间,整个第三层都微微一震,同时所有角落都转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异响,似乎是有什么机关被人启动了。两人立刻全神戒备,但足足十多秒过去,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连那两头人造魍魉都不再攻击了。就在两人疑惑之时,所有的墙缝中都开始渗出了淡紫色的“雾气”。 k脸色骤变,冲向依旧不明就里的贺长青,只说了两个字——“原罪!”。贺长青顿时心中了然,来不及骂一句那个始终隐藏在暗处的疯子,一刀便劈碎地面,于是两人重新坠入第二层。 扩音器中爆发出不可一世的狂笑:“来吧,盛宴已经开始了!你们还想去哪里呢?” “这个混蛋!”贺长青一落地便随手劈飞两头扑上来的魍魉,与k一同向远处飞掠而去。但那种淡紫色的“雾气”弥漫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想象,几乎是紧贴着两人的背后一同渗入了第二层。人造魍魉对这种“雾气”显然没什么兴趣,也并不介意被覆盖其中,但不过短短几次呼吸的时间过后,那些被覆盖在“雾气”中的魍魉便疯狂地暴动了起来,残留的神志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它们甚至开始撕咬身旁的同类! 很显然,那种“雾气”便是经过提纯后的原罪了。k之所以能够意识到这件事是因为他比神经大条的贺长青更早感受到周围灵能密度的下降,这种下降甚至使得第三层的两头人造魍魉都不再活跃,但这些都是在为那名潜藏在幕后的主使者的疯狂手段做铺垫罢了。 如果说灵能本身是魍魉的食物,能够引起它们本能中的嗜血欲望,那么原罪则可以说是一种看不见摸不着却有着更加恐怖功效的兴奋剂!魍魉并不会对这种东西产生兴趣,但一旦接触到便会被激发起最为狂暴的野性,这也就是为什么本身弱小的魍魉可以通过吞噬同类变强,因为它们吸收的不只是灵能,还有同类体内的大量原罪。 所以现如今这座建筑内的状况似乎正像是那人所说的那样,变成了一场血腥的狂欢盛宴! “我们不能出去。”k的步伐突然慢了下来,“原罪对于灵体来说就是一种剧毒,灵能者尚且难以抵挡,更不用说外面那些由普通人组成的军队了。如果这里的原罪泄漏出去,恐怕会在一瞬间就造就出一支人造魍魉大军,估计这里的魍魉也是这样制造出来的......” “那你说怎么办?!”贺长青听着身后不远处传来的嘶吼声,焦躁地问道。 k看了看头顶上方,“我们上去。” “擒贼先擒王?好主意!”贺长青没好气道,“那我们刚才还下来干什么!” k被噎了一下,随即说道:“少废话!如果被那两头发了疯的鬼级上阶纠缠住的话还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 “是是是,就属你齐老二最会讲道理。”贺长青嘴上抱怨,动作却不慢,再度随手破开天花板,两人直冲而上。但就是这一瞬间的耽搁,疯狂地魍魉大军立刻闻风而来,顺着两人开辟出的道路纷纷攀上第三层,显然是已经忘记了这一层还有着它们绝对招惹不起的存在。 两人且战且行,这些最高不过鬼级下阶的魍魉来得再多对他们也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但两人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就在不远处,有两股更为强大的灵能波动正在向他们靠拢而来,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 此时此刻的赫姆区,除去中心建筑以外的地方几乎都化作了一片焦土。西伯利亚分部的守夜人们已经成功的制服了守军部队,当下只需要长官一声令下他们就可以冲进那座显然是作为试验场核心的建筑,但他们的长官却陷入了犹豫不决进退两难的境地。 其他级别较低的守夜人当然不知道真实情况,他们甚至都不太清楚为什么突然要跟这些普通人打这一场莫名其妙的战争。但作为他们的顶头上司,西伯利亚分部的a级守夜人莫洛托夫却十分清楚,所以他更不敢擅自插手正发生在那座建筑中的战斗,否则被那位长官问责事小,万一弄巧成拙误了大事可就不是他能够承担得起的了,所以他只能略显憋屈的选择按兵不动。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个选择的确救了整个西伯利亚分部一命。 一架黑色直升机突然以极高速度从远空飞来,悬停在赫姆区上空。守夜人们瞬间警惕起来,但又有些疑惑,当地政府派来支援赫姆区守军的总不会只有一架直升机吧?但他们立刻就被接下来的一幕给震惊了。 有个人直接从离地还有数十米的机舱中跳了下来! 对多数灵能者来说,这个高度自然是摔不死的,但也难免摔落在地时的狼狈不堪。但那人仿佛只是跳下一级台阶那般轻松,落地后只是微微屈膝便站定,甚至连脚下的浮土都没有被彻底踩实,好像这人的身躯根本没有重量一般。 那是一个穿着白衬衫黑长裤皮鞋锃亮的优雅青年,在这片刚刚经历过战争的土地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青年丝毫没有把自己当做外人,四下扫视了一圈,无视掉周围虎视眈眈的守夜人,对着空中的直升机喊道:“一切安全,下来吧!” 守夜人们都愣住了,这算是怎么回事?但没等他们想明白,又有一个曲线窈窕的身影同样从机舱内一跃而下。但这一次的声势却要大了不少,那人的身体各处关节都有强烈的灵能波动溢出,形成一道道光焰支撑着她的身体,但她似乎不太能够很好的维持平衡,落地时还被绊了一跤。 “为什么不放绳梯!”那个衣着古怪的少女刚爬起来就瞪着正在偷笑的青年,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猫一般怒声说道。 青年强忍住笑意,温声说道:“我这不是觉得以你的高超技术完全可以做到这种小事嘛。” 少女冷哼一声,这才注意到四周陌生的环境,满脸狐疑地问道:“这是哪里?人呢?你可不许骗我!” 青年指了指不远处的建筑,说道:“你家长官就在那里咯。” 少女对着青年做了个鬼脸,催动身上的战斗服,径直朝着k所在的方向飞掠而去。 第39章 ·阿波罗之瞳 k与贺长青一路飞掠前行,且战且行。在他们身后十几米处就是那头体积如同小山般的人造魍魉,此时已是遍体鳞伤,但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的它浑然不觉,依旧疯狂地追杀着两人。就在数分钟前,k与贺长青利用走廊拐角处的地形击杀了它仅剩的同伴,但这根本无法阻挡这头凶兽的步伐,它甚至大口将同伴尸体吃下,以至于变得更加强大凶暴。 这座建筑共有五层,此时两人已经登上第四层,但依旧没有看到那个幕后之人的身影。贺长青瞥了一眼身后那头人造魍魉,身为灵体的它并不能对建筑结构造成太大的破坏,但相对而言墙壁等障碍物根本无法阻挡它的脚步,况且在那后面还有成群的魍魉正不断涌现。他啐了一口,说道:“我断后,你继续往上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某些人并不擅长断后。”k随口说道,“所以我留下。” 遇敌时一向喜欢冲在最前面的贺长青没有推辞,对于相识相知多年的兄弟来说任何的纠结都毫无意义。他沉声说了句“小心些”,速度便骤然加快,一路向前冲去。 k缓缓停下脚步,拔出腰间的双枪,枪柄末端瞬间与护臂的手掌部分契合在一起。那头人造魍魉几乎是瞬间就到了他的面前,利爪当头劈下,却被他轻描淡写地单手架住,左手黑枭直接对准魍魉的额头,在相隔不到半米的距离上开出一枪,直接将身为庞然巨物的魍魉轰得飞退出去。 唯一能用肉体硬抗魍魉的最强守夜人之一,名不虚传! k一击得手,但却依旧站在原地,显然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对他来说,所谓的“断后”并不只是拖住追击而来的敌人,而是留下来把它们杀光屠净。 ———— 中心建筑外,洛迦眼神一凝,阻止了南苑正要推开正门的动作,并不由分说强行带着她后退。 因为他看到有淡紫色的“雾气”从门缝中溢出,身为炼金大师的他对灵能世界的一切几乎都有所研究涉猎,所以自然对那种“气味”相当熟悉。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对刚刚闻讯赶来的a级守夜人莫洛托夫下令,让所有守夜人通通撤出赫姆区。莫洛托夫在南十字军团中的等级权限虽然不低,但也没有见过这位天秤宫殿主,只是看他气度不凡,发号施令时颇有上位者的独到气势,于是小心翼翼地问道:“请问您是?” “洛迦·特斯拉。”洛迦没有出示任何身份证明的意思,只是轻飘飘地说出一个名字。 但莫洛托夫在听清这个名字之后瞬间脸色大变,低下头正要行礼,却被珞珈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去办事,别多嘴。” 莫洛托夫作为西伯利亚分部的主事人,对于青年的态度却没有丝毫的不悦,满脸敬畏的小跑着离开。南苑也听到了那个名字,作为曾经的大三学生的她自然对这个西方姓氏很是熟悉,不可思议道:“你你你,你难道是......” 洛迦满脸无奈,这就是他不愿意走出晨曦城的理由之一,“别问,问了我也不是。”他指了指那做建筑转移话题道,“这事情估计麻烦了。那是提纯过的原罪,对所有灵体和具备灵能波动的生物都是一种无法控制的危险剧毒,小k出现的地方果然都会有麻烦的事情发生啊,真是令人头疼。” 南苑依旧一脸狐疑,但也不好追问,只得转头看向那座正在建筑说道:“那我们怎么进去?” “不是我们,是你该怎么进去。”洛迦看向南苑,“你既不会魔法也不懂炼金术,目前来说对灵能的控制能力也很一般,所以我对你的建议是拿张小板凳坐到远处乖乖等着。” 讲道理,这个回答的确有点伤人。但南苑十分冷静,也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洛迦。青年被她盯得有些发毛,只好把后半句话说了出来:“幸亏是我跟你一起来了。你站远点,记得好好品味一下顶尖炼金术的魅力。” 南苑依言退后五步,看向洛迦的背影。青年并没有什么大动作,只是很随意地从裤子口袋中掏出一枚铜黄色的古朴戒指戴在左手食指上,然后用这根手指遥对着那座建筑轻轻一划,仿佛要在自己与那座建筑之间划出一道界线。 简单的动作之后,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并没有想象当中山崩海啸的壮阔场景。南苑瞪大眼睛看着已经转过身来的青年,“这就完了?” “完了啊,你还想怎么样?直接把整座楼送去外太空?”洛迦摘下那枚黄铜戒指,无奈道。 南苑嘴角抽搐,“可是总得有点效果吧?” “你仔细感受一下,不要总是用眼睛去看东西。”洛迦不耐烦地说道,此时的他真的有种手把手带小孩子的感觉。 不要用眼睛去看东西,那应该用什么去“看”?南苑终于想起了k曾经教过自己的第一件事情。于是她闭上眼睛开启灵视,这才看到了那令人匪夷所思地一幕——那座建筑的确还在原地,但在灵视当中那一整片土地包括上面的一切事物都变成了一片看不见摸不着的“虚无”,就像是被人凭空挖去了一般。南苑再次睁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洛迦,终于感受到了所谓的“顶尖炼金术”。 洛迦嘴角翘起,似是很满意南苑的反应,随手把那枚戒指抛给少女。“留着吧,这是诺斯的处女作,我给改良了一下,简单注入灵能就能用了,这样你也可以放心进去找你家长官。” 南苑这才发现那枚戒指并不全都由黄铜构成,而是镶嵌了一颗晶黄宝石,戒指上并没有任何纹路,但在宝石光滑的表面之下却镂刻着十多个几乎微不可见的完整魔法阵,绝对称得上是巧夺天工。南苑将戒指递回去,表示自己不能收下这份重礼,却得来了洛迦的一声轻笑。 “这不是什么重礼,只是那孩子第一个能够完成的小玩意而已。虽然没有任何攻击能力,防御力也欠奉,但是却可以外放灵能用来隔绝其他能量,你注入灵能越多,隔绝能力就越强。如果说你不愿意无功受禄的话也行,那要不你干脆把身上这套战斗服脱下来还我?那可比这枚‘阿波罗之瞳’值钱多了。” 南苑闻言顿时俏脸通红,她身上这套战斗服极其贴身,里面还能有多少衣物?她作势要去踢洛迦,被轻松避过。青年随口调戏了一番少女后心满意足地向赫姆区外走去,似乎真的如同他刚才所言,要“拿张小板凳坐到远处等着”。 南苑愤愤地一跺脚,似乎青年的可恶嘴脸就在脚下。随后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那座已经被原罪“雾气”弥漫了大半的建筑,开始向“阿波罗之瞳”中注入灵能。 第40章 ·傲慢与偏见 头部一侧已经被削出一块触目惊心凹陷的魍魉居然摇摇晃晃地再度站了起来,单凭这份生命力就可见它的恐怖了。k不动声色地提起枪,准备补上致命一击,但却眼睁睁地看见这头怪物一把抓住身旁窜过的一头体型较小的同类,送到嘴边啃食了起来,与此同时它身上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地速度恢复。 k对这血腥诡异的一幕并不如何大惊小怪,这些年一直行走在边境上猎杀魍魉的他甚至已经对这种场景习以为常。他只是有些烦躁,因为低级的人造魍魉还在层出不穷地涌上来,这样打下去可就没完没了了。他倒不是担心贺长青,那个家伙看似是个莽夫,但遇事时比谁都机灵,也算是继承了长安太学“大丈夫能屈能伸”的优良传统。 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情。可以这样说,哪怕这件事情是发生在人口密集的沪城他都会比现在从容很多,但西伯利亚这片土地上却存在着一个最大的变数——k所担心的正是那个已经被镇压了百年之久的东西会因为这件事苏醒过来。 就在这时,k脚下的地面突然晃动了起来,连带着楼下的灵能波动也跟着紊乱了不少,似乎那些还没跟上来的人造魍魉之间发生了一场骚动。k一脚踹飞伺机扑上来的魍魉,同时身体借力向后退去。不管怎样,面对未知的东西退远一点总不会是坏事。 然后他就看见那头可怜的人造魍魉就被人从身后再度爆头了。 南苑浑身缭绕着压缩灵能过热产生的白烟,手中握着那把按照格洛克样式打造的手枪,以一种从未有过的英武姿态出现在了k的面前。不过那头飞向她的人造魍魉并没有给她摆造型的时间,即使被爆头它那雄壮的躯体也没有能够止住退势。南苑可没有k那种一脚将其踢飞的恐怖力量,只好借助战斗服高高跃起,然后踉踉跄跄地落在k的面前,对着他的脚尖狠狠地踩了下去。 k依旧是那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扑克脸,面无表情地一指戳在南苑额头上将她推开。所以好不容易没有在着陆时出丑的南苑依旧难逃一屁股摔坐在地上的命运。 南苑很是有些愤懑不平,坐在地上恨恨的说道:“我费了那么大力气来支援你,结果你不光拿那种东西砸我,还连个好脸色都没有,真是狗咬吕洞宾!” k皱着眉头把从头到脚大变样的少女打量了一遍,最后把目光停留在南苑胸前巨大的金色字母“n”上,脸色有些发黑,显然是想起了什么不太美妙的回忆。南苑顺着他的目光向下看去,然后红着脸双手交叉抱住胸口,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流氓!” k彻底黑了脸,指了指少女手上的戒指说道:“那个人跟你一起来的?” “洛迦?”南苑看着k的脸色,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远远不像是那个青年说的那般亲密,“他就在外面呢,说这里用不着他,所以就没有进来。” “很好。”k的语气中竟然有种不加掩饰的如释重负,这可是南苑认识他以来的第一次,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不用与那个青年见面的缘故。 等到南苑站起身,k看着走廊尽头的那群魍魉说道:“希望你没有退步,虽然你也没有什么值得退步的空间,但还是希望你能靠自己活下去。” 南苑不屑地哼了一声,并没有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枪。 ———— 这座建筑只有五层,但谁都不会想到此时此刻正有一人站在“第六层”上,一边操作着各种大型的仪器一边自言自语。声音时而高昂亢奋充满斗志,时而轻如蚊讷微不可闻。 没有人知道瓦西里是什么时候把这些足以塞满一整座实验室的仪器搬到楼顶天台上的,但这里才是他真正的研究场所。其他那些已经化作魍魉的研究人员和士兵恐怕永远都无法想象那种致他们于死地的提纯原罪就是从这里被开发出来的。当下,在西伯利亚的春寒时节瓦西里只穿了一套单薄的研究服,但他的额头上依旧不时有汗水流出,脸色也苍白得可怕,偶尔还不得不停下来拼命地咳上一阵,显然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 局势已经失控了,是的,但他却早已预见到此事。他明白在他向这座建筑中释放出原罪的那一刻起,他能够掌控的筹码就已经很少了,甚至连他自己都已经彻底没有了退路。但瓦西里一直都是一个歇斯底里的赌徒,这样的局势并不能阻止他继续自己的计划。 “很好!很好!兴奋起来吧,我的士兵们!”他盯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数据,嘶哑道,“吞噬掉他们,然后走出这片森林!” 他突然低下头去,像是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理解我,所有人都敌视我!我是热爱这个国家的,我本应该站在这个国家的最高处让她成为最强盛的国度!我的才华,我的能力难道不足以令你们臣服吗?!” 他赫然抬起头,“所以我要毁灭你们,你们的傲慢与偏见!你们都要成为我的士兵,看着我征服这个世界,然后创造一个新的出来!”他看向摆放在最醒目位置的几台监视影像,已经彻底接管了赫姆区的西伯利亚分部守夜人与战斗中的南苑和k都在其中,这个病态的瘦弱男人突然狂笑道:“我竟然想要求得你们的臣服与配合,真是太愚蠢了。你们更应该去死!你们比那些低等的人类还要愚蠢傲慢!我应该成为唯一的君主,不,唯一的神!” 话音未落,钢筋混凝土浇筑构成的坚厚地面突然爆开一个直径一米的大洞,随后一名扛着唐横刀的年轻男子从中高高跃起,挥刀直接对着那个宣称要成为“唯一的王,唯一的神”的瘦弱男人当头劈下,口中还喊着一句瓦西里根本听不懂的龙国话。 “虽然听不懂你在嚎些什么,但是反派总是死于话多!” 第41章 ·不可收拾 半月形的刀芒青光毕露,贺长青这一刀显然是用了全力,但当他真正砍中瓦西里时却没有出现想象当中血溅三尺的场景。这个瘦弱的研究员整个人就像是一块玻璃一样碎裂成无数块,然后连同碎片一起消失不见了。 正当贺长青纳闷时,桀桀的怪笑声在他背后响起,“你以为我自身不会有任何防御措施吗?那你也太天真了!” 贺长青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但也大概能够猜到这人在自己身上设下了某种禁制,不然以他那种怎么看都绝对算不上强大的灵能水平是绝不可能在自己的雷霆一击之下毫发无伤的。贺长青转过头,便看见那个一脸病容的研究员毫发无损地站在那里,他脱下了自己一直戴在手上的白色手套,撸起单薄的袖管,竟然露出了一条并不怎么美观的金属手臂。 “我用一只手换来的力量,希望能够带给你惊喜。”随着他阴沉的话语,在他的身旁逐渐浮现出了另一个瓦西里的身影,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短短几秒钟之后,天台上就已经几乎被站满了,动作、体态、相貌甚至灵能波动全部都与这个瘦弱的研究员一模一样。 这不是魔法,因为这些“瓦西里”出现时并没有任何异常的灵能波动,那种就好像凭空多出了一个完完整整的人,虽然听上去很荒唐,但它就是这样发生了。 “怎么样?”瓦西里用极其蹩脚的龙国话问道,言语中极尽挑衅意味。 话音刚落,那个说出此言的“瓦西里”就被一刀劈成了碎片,但贺长青也瞬间身陷重围。“瓦西里”们动作各异,一起向贺长青冲了过去,他们的金属义肢也变换形态成了一柄柄闪着寒光的匕首,更要命的是那些匕首的锋刃上都闪着微弱的紫光,显然是淬入了剧毒。 贺长青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常见的毒素就算不能危及他的性命,在这种情况下也会造成不小的麻烦。幸运的是这些镜像人虽然人多势众,但武力实在不算高超,贺长青陀螺似地将手中烈风刀挥舞了一个大圆,逼退了扑上来的瓦西里们,然后随便找了一个方向突围而出。 此刻他也有些头痛,因为这些镜像人之间实在是看不出任何差别,更不要说找出隐藏其中的本体了。贺长青明白只有先弄清楚这种诡计的原理才能找出破局之法,但这对于向来不爱动脑子的他来说还不如干脆冲杀一番来得轻松。可是当看见又有新的镜像人不断出现在人群之中时,他就没了赶尽杀绝的欲望,一味硬碰硬的话恐怕他就要先力竭而死了。 贺长青四下扫视了一圈,当那些实验设备映入眼帘时,一条“妙计”浮上心头——一击必杀做不到的话,那就攻敌所必救!贺长青动作极快,打定主意后便毫不迟疑地冲向最近处的设备,随手砍杀了几个镜像人之后便雷霆一刀将那台设备斩作了一地废铁。 果不其然,“瓦西里”们神情顿时一变,竭尽全力地向贺长青涌了过来。来自龙国的青年有些沾沾自喜,说了一句“小爷果然聪明绝顶”,然后就开始疯狂地大闹天台,也不找那些镜像人的麻烦,而是专门对那些不会动弹的铁壳子下毒手。不多时,整个天台上的大小设备就被摧毁了三分之一,惹得几次围攻贺长青却不成的瓦西里怒吼道:“你个混蛋!住手!你根本不知道你毁掉的是多么珍贵的东西!” 贺长青反正也听不懂他的俄语,摆出一副混不吝的做派,扛着刀站在被砍掉了一半还在嗞嗞冒着火花的工作台上居高临下叫嚣道:“来呀,你来杀我呀~” 这幅场景,真是叫人有些分不清正邪黑白。 贺长青根本不在乎瓦西里作何感想,纵身飞掠向一台宛如放大版的煤气罐一样的设备。瓦西里们看见他的动作,脸色瞬间剧变,疯狂地围了上去,但还没等他们出言阻止,贺长青就将那个材质特殊的巨大储藏罐一刀两断了。 势可冲天的暗紫色雾气从罐子的裂口中爆发出来,镜像人最外围的某一个瞬间面带绝望瘫软在地,喃喃道:“完了!” 中心建筑外,正坐在临时搭建的帐篷内小酌一杯优质伏特加的洛迦蓦然起身冲出帐篷,脸色极其难看,对着天台的方向怒吼道:“长安太学的混小子!那个诸葛老匹夫难道没教过你什么东西能碰什么东西打死都不能乱碰吗?!” 旁边的莫洛托夫惊骇得肝胆欲裂,更是有些扛不住这位天秤宫殿主盛怒之下爆发出的威势,向后连连跌退,打死也想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能够触怒这位大佬。 建筑内,第五层。k举起黑枭,一枪将那头鬼级上阶的人造魍魉轰碎了脑袋,紧接着他右手的鸦瞬间迸发出数百道枪火,攒射了整整数秒以至于彻底把这头阴魂不散的魍魉彻底化作一地碎渣。然后他脸色铁青地一把抓住还在与其他人造魍魉纠缠的南苑,直接破开头顶上方的障碍冲上了天台,但却险些被浓重的暗紫色雾气逼回原处。 南苑赶忙加大对阿波罗之瞳的灵能输出,使隔绝灵能的范围扩大将两人笼罩其中。k一言不发,几乎是把南苑夹在腋下,一个长掠直接穿过了整座天台。结果刚刚落地就碰上一个浑身缠绕着青白色气流的龙国青年,正火急火燎地向两人飞奔而来,那些青白色气流正被雾气不断腐蚀,似乎马上就要招架不住了。 k一只手扶住南苑,并没有阻止那人进入阿波罗之瞳的作用范围,但脸色依旧难看,沉声呵斥道:“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贺长青一脸苦涩,蹲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我哪里知道那个疯子会把储存原罪的器具摆在最显眼的地方啊!这下可怎么办?” k没好气地说道:“我不知道,但我很想把你丢出去。” 南苑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动了两圈,用手指戳了戳k轻声问道:“这人是谁啊?” k面无表情,“敌人派来的卧底。”而贺长青则蹲在那里长吁短叹,根本没有搭理他这一茬。最后还是早就在洛迦那里了解到了事件大概的南苑打破僵局说道:“这些原罪能不能被回收或者中和?” k看向远方,“当然能够被中和,只要我们和下面那些守夜人都献出灵能就可以,但前提是我们也会变成人造魍魉。至于回收......最好不要回收。”k并没有说出的是,近在咫尺的地方还有一座巨大的魔法阵,那里面镇压着的东西可是相当乐意吸收这些提纯过后的原罪。 就在这时,南苑的身后突然寒芒一闪,递过一柄锋利的匕首。但k显然早有预料,搂住南苑的腰肢轻轻侧身便躲过了这一记阴险的偷袭。贺长青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举着烈风刀杀气腾腾,“你这个混蛋居然还没死!正好,小爷的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止不住口吐鲜血的瓦西里身边已经没有了镜像人的踪迹,但他依旧难看的狂笑着,像一只从地狱中爬上来的濒死恶魔,“我们都得死了!哈哈哈......事情已经不可收拾了!全都是你们造成的!全都是你们造成的......” 第42章 ·信任 紫色的雾气已经彻底笼罩整座天台,三人看着那个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下去的俄国研究员,神情各异。 k举起黑枭指向他的眉心,既然他的死亡已成定局,倒不如干脆给他一个痛快。但虚弱到只能半跪在地上的瓦西里直视着三人,眼神依旧疯狂而暴戾,“不,你没有资格杀我!你们这群愚蠢下贱的......”他的后半句话被止不住的咯血硬生生打断。 k不为所动,他当下没有心情跟一个将死之人斤斤计较,况且这个疯子也并不像是他要找的人。可就在他即将扣下扳机的一刹那,天台上空异象陡生! 大片的暗紫色雾气不再蔓延,而是汇聚到一起,最终竟凝聚成一条龙卷,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飞向百里之外的西伯利亚平原。k脸色骤变,顾不上那个已经濒临死亡的疯子,看向龙卷指向的方向,心一沉到底——那里可是有一座存在了百年之久的大魔法阵啊! 楼外的洛迦也不见有何动作便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了天台上。他也来不及多说废话,只是对k说道:“你带着他们先离开,那里的事情我来处理。” 南苑看着气势威严的洛迦,只感觉他与平时那个一向笑意温醇的青年判若两人,但却说不上来有哪里不对,似乎这才是真正的天秤宫殿主。k却并没有看洛迦,只是摇了摇头,“你带人走,我留下。” “你还不明白吗?!”洛迦的语气中带着愠怒,气势瞬间飙升以至于周围的雾气都被震散,“别人都可以留下,唯独你不行!这个世界的确有可能承受不住‘那个东西’的苏醒,但绝对不可能抵挡得了两头那种级别的怪物同时显世!” 两人的这番对话云遮雾绕,性子急躁的贺长青忍不住出言问道:“你们说什么呢?什么怪物什么留下?” 结果他不说话还好,一出声便立刻被洛迦瞪了一眼。天秤宫殿主随即抬起一只手臂,似乎就要出手惩治这个无心之间闯下大祸的家伙。但k一个闪身便来到了贺长青身前,冷冷地盯着洛迦。两人无声中对峙了几秒,最后洛迦不得不收回已经到了爆发边缘的强大灵能,指了指暗紫色龙卷飞去的方向。 “长安太学是龙国的长安太学,一向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诸葛一念那个老家伙自然不会告诉你们这西伯利亚平原上曾经发生了什么。”洛迦的话语里颇有些不屑地意味,唯独在说道“诸葛一念”这个名字时语气有些凝重,“其实在百年前,这片‘宁静之地’才是南十字军团的总部所在地,也就是晨曦城的所在地。但在那场灾难之后,晨曦城被毁,整个军团损伤超过四成,而这些却只是由一头魍魉造成的!” “在那之后,这个世界上才正式出现了灾级魍魉这个概念!” “百年前的那一场灾难,最终集结了数个全世界最顶尖的灵能者势力中的大量强者,才彻底镇压了这头唯一在人类面前出现过的灾级魍魉。你们长安太学的上一任总教习,也就是诸葛老匹夫的师父也参与了那场战斗。所以你明白了吗,长安太学的小子?我们脚下的大半个西伯利亚平原就是一座魔法阵,镇压着灾级魍魉的大魔法阵!” 洛迦的脸上竟闪过几分饱经岁月的沧桑感,他沉声说道:“东瀛的神道忍法、长安太学的八卦元炁、南十字军团的圣祭魔法,几乎集合了全人类灵能者中最顶尖力量的多种秘术才构成的大阵——刻耳柏洛斯!” 刻耳柏洛斯,西方神话中地狱三头犬的名字,镇守地狱之门,生者不得入,死者不得出。这便是那种已经不能单纯称之为魔法的独一无二禁术名字的来源。 而眼下这些泄露出来的大量提纯原罪,完全有可能成为打开这扇“地狱之门”的钥匙,将其中的东西再次释放出来! 但既然局势已经危如累卵,在场的两位最强者又为何非要争论谁留下谁先走呢?而洛迦所谓的“两头怪物”又是什么意思?这一切还是让贺长青南苑两人一头雾水。 k看向态度强硬的洛迦,短暂沉吟后说道:“那我们就都留下来,你负责尽量修复大阵,我只会在万不得已的时候出手,如何?” 洛迦刚要开口反驳,k已经将一个小物件抛给了南苑,这位从未在射手宫内居住过的射手宫殿主对自己唯一的部下说道:“你拿着这个,带着西伯利亚分部的人立刻离开这里越远越好,就算是越境跑去别的国家也可以。”随后他看向贺长青,“如果她出了什么问题,哪怕只是掉了一缕头发,我可能真的会忍不住宰了你。” 自知闯下大祸的贺长青只好苦着脸闷声答应下来。南苑抚摸着手中k抛给她的东西,她一眼就看出那便是k从未让她看过的那枚徽章,代表着射手宫殿主身份的徽章。直到这时她才头一回感觉到自己真正成为了那家伙的唯一部下,但这种感觉并不算好,反而有种难以言表的沉重。 已经被所有人忽略的弗拉基米尔·瓦西里瘫坐在一旁,原罪雾气的逐渐稀薄也延缓了他的死亡。这个形容枯槁的疯子已经从眼前四人的语气神态中看出了些许端倪,此时突然狂喜嘶喊道:“我说过了,就算我做不成神,你们也都要死!这个世界也会被毁灭!新的文明......” 他的话没有说完,而且再也说不完了。心情极差的洛迦随手一挥便隔空将其拍成了一滩肉泥,看得贺长青一身冷汗,连忙拉着南苑离开天台,想必是去组织那些守在外面的守夜人了。 至此,天台上还剩下两个活人。洛迦不去看k,沉声说道:“你不该留下。” k不为所动,重新将双枪上膛,“如果你一个人就能够阻止那东西的话。” “你应该清楚,如果到最后你失控的话,就算是同归于尽我也会选择对你出手。”洛迦看着远处正徐徐落下的夕阳说道,“即使是放弃阻止那东西的苏醒,因为你比它还要危险!” k没有回答,只是上前一步与洛迦并肩而立,看着西边远天处的火烧云。 洛迦突然轻声说道:“除了那个老不死的,南十字军团包括十二宫在内从未信任过你,你明白吗?” k嗤笑道:“我也从来没有信任过你们,包括那个老不死的。” 洛迦哈哈大笑,似乎这场内容并不友好的对话令他心情大好,“那我们走?” k懒得搭理他,率先化作一道黑虹追逐紫色龙卷而去。 第43章 ·灾级魍魉 魍魉分为五级,兽、灵、鬼、龙、灾,以人类与同类的灵能为食,危险程度呈几何倍数依次递增。其中前三级都属于常见魍魉,也是灵能者们最主要的敌人,占据了魍魉总量中的大多数。 而“龙”与“灾”这两个级别则不同,它们的数量极其稀少,但它们当中任何一个的出现对于这个世界来说都会是一场灾难,甚至一度有灵能者认为这两种级别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他们所不知道的是现世与灵能世界最终会出现那条边境,有大半都是因为这两个级别的存在。 而西伯利亚平原上那座名为刻耳柏洛斯的大阵所镇压的,就是一头货真价实的灾级魍魉! 那条由泄露出来的提纯原罪所构成的暗紫色龙卷并没有直接去往大阵的中心位置,而是就近落向了其中一角的某座山谷。一路跟随而来的k和洛迦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地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样子这种程度的原罪并不足以破坏掉整座大阵,实际上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现在就应该直接掉头离开了。 两人都是当世数得上的强者,但现在他们只希望那座大阵里的东西不要就此醒来。 百年前那么多的强者势力联合起来也只能够将其镇压而不是斩杀,可见其恐怖之处,他们两个人的力量与之相比实在是不够看。 洛迦身后展开一副铭刻着精美花纹的银翼,如同一只巨鹰在空中平稳地飞行着。他看了一眼在自己身前略低处高速飞掠的k,表情有些凝重。与那个沉睡了上百年的怪物相比,他显然更忌惮这个射手宫殿主,因为在他看来k本身才更像是一枚极不稳定的定时炸弹。 他之前所说的那句“不信任”,绝对不只是一句戏言。 k并不具备洛迦随身携带的炼金飞翼,所以每飞掠一段距离他便不得不在树木甚至地面上借力。但即便如此他的速度也能够轻松与洛迦持平,远远超越了人类水平的体能可见一斑。 两人之间再也没有任何交流,在距离那片山谷还有几公里的地方分道扬镳。洛迦继续飞向原罪龙卷落下的地方,k则奔赴远处广袤的西伯利亚平原。一切都如之前所说的那样,当世顶尖的炼金大师洛迦负责修补那座大阵,而k则去盯着那个东西的动静——只要能够在它苏醒之前维持刻耳柏洛斯的运转,就不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局面。 此地向南,一队衣着古怪的人马正与两人背道而驰。这群人当中大部分都身穿工装全副武装,将那些穿着俄国军装队形散乱的士兵的士兵围在中间,看似押解实为保护。既然灾难有可能无法避免,那么能多拯救一条生命也是好的,哪怕他们刚刚还在战场上兵戎相见。世界上几乎所有的灵能者势力多多少少都是对正常人类有所排斥甚至是敌视的,最多也就是维持与世无争相安无事,但只有南十字军团是以守护现世守护普通人为己任的,所以才会被众多的灵能者视为异类。 南苑坐在队伍末尾的一辆军用车上,隔着车窗看向北方。亲自充当司机的贺长青显然很把k先前的话当一回事,一路上只要有人接近到南苑三步以内他就会像一头护食的猛兽一般杀气腾腾地盯着对方,就连莫洛托夫都只能远远地与南苑进行交流。其实南苑根本不知道如何指挥其他人,所以他们只能一直向南走,如今已经快要抵达俄国与龙国的边境附近。 南苑攥紧手中略有些粗糙的徽章,那枚代表着射手宫殿主身份的徽章,眺望北方的眼中闪过深深的忧虑。 ———— 洛迦来到山谷上方,即使是在夜色下他也能够清楚地看到那道原罪龙卷就在他前方不远处,周围的灵能波动并不剧烈,而是被那些暗紫色的雾气不断侵蚀,与此同时那些被提纯过后的原罪也不断融入到空间内本就存在的灵能当中,逐渐被同化消耗,但这种消耗只能是杯水车薪。 山谷内已经是草木枯槁,了无生机。原罪对于普通的生物体来说就是一种无解的剧毒,只能靠自身的灵能去同化,直到生命消逝。但令洛迦心思沉重的并不是那些草木动物的死亡,而是那座已经大阵上出现的蛛网似的暗紫色脉络,这说明腐蚀已经开始了。虽然这种腐蚀明显是一种无意识的自然现象,虽然被腐蚀的面积对于整座大阵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万一若是破坏了阵型的关键部分或是惊醒了其中的封印的那个东西,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以至于彻底演变成不可收拾的局面。 不,洛迦突然想到一件即使是他也会感到毛骨悚然的事情,说不定那个东西已经醒过来了...... ———— k并没有高速移动,而是一步一步的缓缓走在荒凉的草原上,脚边是一条尚未完全解冻的冰河。他蹲下身,修长手指按在纤薄的冰面上,感受着一丝丝侵入体内的冰寒,沉默不语。 抬起头,冰河的对面站着一个浑身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赤裸少年。任何华丽的辞藻语言都无法相容少年的容貌,大概只有真正的神祇才会拥有这样完美无瑕的外表,少年的脚边,低伏于地面的枯黄衰草竟然抽出绿芽生机焕发,冰河也开始渐渐解冻,这一方天地似乎突然迎来了盎然春意,而这一切都是这个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的少年带来的。 只是这种春意的蔓延在k身前三步远处就戛然而止,他手指下的冰层也并未消融,两人之间的仿佛有一道泾渭分明的边境界线,分割出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少年有些懵懂,看着对岸的k怯生生地用俄语问道:“你是克罗多吗?” k微微皱起眉头,少年的俄语并不生涩,但却有些古怪。他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少年似乎有些不甘心,继续问道:“那么,你是施洛华吗?” k站起身,说道:“施洛华不在这里。” 他浑身紧绷,因为他终于明白了少年语言的古怪之处——那分明是百年以前的俄语用法!也就是说,这个少年已经存在了百年之久,那么他的真实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k缓缓吐出一口气,说道:“苏比亚,你还是醒过来了。” 第44章 ·原罪之源 “苏比亚,是谁?”男孩歪着脑袋,晶莹剔透的金色双眸好奇的看着k,但眼底却带着一抹挥之不去的茫然。 k无法回答,他知道面前的这个孩子并不是那个东西的本体,只是它的“碎片”之一,所以并不会带有完整的记忆。但这个男孩的出现也解释了他的疑惑——到底是谁在引导原罪破坏这座大阵。这个孩子的记忆虽然极不完整,但是骨子里的本能还在,而这种本能就已经足够危险了。 克罗多,施华洛。这两个名字同样存在于k的记忆当中,虽然这并不是他自己的记忆,但这也很好的帮助k判断出面前这个男孩的身份。k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东西会被分解成了碎片,也不知道面前的这枚碎片为什么会突然醒来,但这些显然都不能算是什么好事。 男孩完全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看上去甚至十分讨喜。他蹲下身,满脸童真地抚摸那些反季节快速生长起来的花草,然后抬起头,对着k甜甜一笑:“我想起来了,克罗多早就失踪了,施华洛让我到这个地方来,说克罗多在这里,所以我才来了。但后来的事情......”男孩说到这里,满脸茫然的低下头,似乎对于记忆的缺失感到十分苦恼,“后来......后来我好像睡着了,在一个很黑很冷的地方。还有一些坏人,他们要杀我......” 男孩喃喃自语着,声音越来越小,突然他抬起头来,直愣愣地盯视着k说道:“但是克罗多在哪里?” k依旧无法回答这个问题,虽然他知道答案,但这个答案显得过于荒唐。他没有躲避男孩的目光,反问道:“是施华洛告诉你克罗多在这里的?” 男孩点点头,起身向前走了两步,以至于双脚都已经没入河水当中,似乎是急切地需要一个回答。 k冷冷地说了四个字:“他骗了你。” 男孩一屁股坐在微凉的河水中,失魂落魄地喃喃道:“不会的,施华洛不会骗我的,我们是亲人,他不会骗我的......” 他突然抬起头,咧嘴笑了,“施华洛不会骗我的,所以是你骗了我。而且我饿了,你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 洛迦将十二枚黄金色的尖锥插入山谷周围,将大阵被腐蚀的地方包围了起来,成功的限制住了原罪的蔓延。这一切看似简单,其实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要完全符合已经失传的古代炼金术的步骤要求,才能在不影响大阵运转的基础上构建出这种完美的“黄道守卫”炼金术阵。纵观当下的这个时代,大概也只有洛迦敢于并且能够在临场发挥的前提下做到这一步。但这还远远不够,接下来如何消除这些原罪并且将大阵修复如初才是真正耗时费力的大型工程。 洛迦站在山巅,思考着应该从何处入手。突然之间,他猛地转身看向远处,脸色骤变的同时毫不犹豫地用秘银小刀划破食指,凭空勾画了起来。那些流出的鲜血并未洒落在地,而是悬浮在他的身前,直到构成了一个标准的六芒星后便开始闪耀出灿金色的光辉,将鲜红的血液完全蒸发掉。这种施术方式根本不存在与任何魔法书籍当中,因为这是货真价实的顶级炼金术,大概没有人会相信这位炼金大师的血液本身竟然就是是一种炼金药剂! 血祭炼成·盾山。 巨大的灿金色盾牌出现在山巅之上,宛如一道城墙般厚重高大,彻底将山谷以及刚刚完成的“黄道守卫”护在身后。但即便如此洛迦依旧脸色凝重,因为他已经看见了他之前所感应到的东西。 夜幕之下的西伯利亚平原上,凭空涌起一线大潮,而潮水,则全部都是处于剧烈波动中的灵能! 洛迦在看到那一线“潮水”之后就立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手指上的伤口继续涌出鲜血,竟逐渐凝结成了一颗拳头大小的红色水晶球。与此同时他年轻的面庞开始迅速衰老,直到水晶球彻底成型时,英俊优雅的青年已经变成了一位气度不凡的中年人。洛迦单手托着悬浮于掌心之上的水晶球,在没有借助炼金飞翼的情况下缓缓升上高空,然后迎着那片灵能浪潮飞行而去。 就连南十字军团的大多数年轻人都觉得天秤宫殿主不擅长战斗,其实这样说也没错,洛迦·n·特斯拉的确不擅长小打小闹小场面,这位曾以“炼金术武器化”闻名整个灵能世界的炼金大师这一辈子只擅长毁天灭地,而已! 所以他现在就要赶去面对那头可能已经苏醒的灾级魍魉。 不,也许是两头,他暗自想道。 ———— k从头到尾只开了一枪,也只能开这一枪。 那个“男孩”正面承受了黑枭最高威力的一枪,但它依旧咧着嘴在笑,那枚子弹停留在它的眉心处,就“镶嵌”在皮肤上。浑身赤裸的“男孩”伸手摘下那枚被高温灼烧至发红的秘银子弹,额头上的伤痕便缓缓愈合如初。它看了看手中的子弹,觉得这小东西实在没什么意思,便随手丢进了河水里。 随后它张大嘴巴,嘴角一直裂到了耳根处,仰天怒吼了数秒,便掀起了一场灵能浪潮,似乎它才是这个世界的君王,举手投足之间便可以左右天地万物。 k被震飞了很远很远,即使是全力以赴用灵能包裹住身体,他依旧七窍流血,以至于连平稳落地的余力都没有,被坚硬的土石划得遍体鳞伤。但他依旧站了起来,浑身浴血,握枪的手止不住颤抖。 这就是灾级魍魉的力量吗。即使只是一枚从本体上分离下来的碎片,即使它还没有认真出手,就已经拥有如此巨大的威势,那么人类又怎么可能与这种怪物抗衡?哪怕出现过的灾级魍魉只有这一头,现世也绝对无法承受它的存在。 但k知道得一清二楚,事实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残酷得多——人类灵能者所谓的灾级魍魉,在他的记忆中就出现过七头,整整七头! 构成魍魉的本源是产生于人类内心混杂在灵能中的“恶”,就是所谓的原罪。而灾级魍魉,就是这个世界上出现原罪的本源! 七种原罪,七头灾级魍魉。“当他们聚集在一起时,一个文明便宣告终结。”这便是传自上古的大预言书《死灵书》中的最后一句预言。 那个“男孩”转瞬间便出现在k的面前,随手拍飞他举起的枪,另一只手卡住他的脖子。“男孩”缓缓漂浮起来,k也跟着双脚离开地面。它微笑着说道:“谢谢你,我已经想起来了,我就是苏比亚,‘傲慢’的苏比亚。” 它歪着脑袋想了想,然后单手穿透了k的胸膛。 第45章 ·苏醒 苏比亚抽出穿透了k胸膛的手臂,上面沾染的鲜血转瞬便蒸发干净,再度纤尘不染。 k手中的双枪落在地上。他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只是瞳孔缓缓散开,口中也溢出鲜血,身体也无力地瘫软下来。苏比亚可以感觉到这个人类的生机正在迅速流逝,到奇怪的是依旧没有灵能从他的体内逸散出来。但它并没有在意这些,作为一头沉睡了百年之久的灾级魍魉,它对人类的了解本就不多。 它是至高无上的猎食者,没有必要费心去了解猎物的所有细节。 苏比亚没有放开钳制住k脖子的手,因为捕食过程还没有结束。可就在他准备“用餐”时,一道气势煊赫的金光从极远处袭来,沿途不断突破音障掀起音爆,然后精准地狠狠撞击在男孩赤裸的身体上,将这头灾级魍魉直接击飞出去。 k的身体摔落在地,下一瞬洛迦便凭空出现在苏比亚先前所在的位置。这位已经化作中年人的天秤宫殿主半跪下来,惊疑不定地查看着k的身体。 眼下k的情况可以说是触目惊心。胸口处狰狞的创口直接穿透了身体,已经没有多少鲜血流出,洛迦可以感觉到有一股完全不同于人类的灵能波动盘踞在那里,即使是他也无法轻易将其驱散。而且现在即使驱散这些灵能似乎也已经没有意义了,因为射手宫殿主已经没有了心跳。 洛迦缓缓伸出手,触碰到k尚未失去温度的尸体,帮他阖上双眼。然后他站起身,周身的气势也汹涌攀升,那颗一直围绕着他身体打转的血红水晶球也跟着产生了变化,逐渐化作一杆长达三米的鲜红巨矛。 远处,又是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传来,洛迦站在暴戾混乱的灵能波动中不避不退,不动如山。 灾级魍魉,原罪“傲慢”的本源现在的形态只是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但它醒来后首次出手就直接击杀了k。此时,它正如一颗炮弹一般飞射向十二宫的两人。 洛迦右手并起双指,在空气中简单一划,那杆由他的血液凝聚而成的巨矛立刻横于身前。下一秒一只洁白如玉的少年的手就狠狠地拍在上面,两者以一种难以想象的巨力相互碰撞,以至于掀起了如同炮弹爆炸才能形成的气浪。 苏比亚没有选择与洛迦角力,而是借力跃上了高空。身为魍魉的它不仅形似人类,智力水平也与人类无异,这可能才是灾级魍魉最为恐怖的一点。它随手拔下穿透了手臂的一根形似飞梭的黄金尖刺,那就是刚刚洛迦用来袭击它的东西,现在它就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但那根被苏比亚以高速射出的黄金尖刺刚刚到达洛迦身周三尺时便直接溃散,化作点点金光融入巨矛当中。洛迦看向天空,并起的双指指向苏比亚,血液巨矛立刻分散成成百上千的飞梭尖刺,如同烟花一般瞬间炸开,然后画出一道道弧线轨迹攒射向那个少年。 苏比亚手臂上的伤口并没有如同原先一样高速愈合,只是略微止住了流血,可见这种古炼金术对它的威胁比想象中还要高一些。身在高空之中的少年面对那些从各个方向无死角攒射而来的血刺,恐怖的巨口再次裂开,爆发出如同天神之怒一般的狂吼。 但这只是让数以千百计的血刺在空中停顿了下来,洛迦面容肃穆,朝着空中缓缓握拳,那些血刺立刻疯狂地颤动了起来。这种僵持不下的局面是维持了短短数秒,飞蝗一般的血刺便破开了声浪与灵能交织的防御,将空中的苏比亚吞噬其中,仿佛凭空制造出了一个巨大的血红刺球。 洛迦的额头上也渗出不少汗水,与一头灾级魍魉角力并破开其防御绝不是想象中那般轻松写意,他自身拥有的浩瀚灵能在这短短数秒之内便消耗了三成之多,可谓凶险至极。他现在只庆幸这东西并不完整,不论是记忆还是能力都远不如全盛期,否则别说这般正面迎战,能否逃跑恐怕都是个大问题。 他低头看向不远处静静躺在那里的k,轻轻叹息了一声,就算是以他的感知也无法在这个年轻人的体内寻找到一丝生机。他刚要走过去带上k的尸体离开,大阵还未修复,事情也就尚未结束。但刚走出两步他便猛然停下动作,脸色巨变的同时疾速侧身,那记本应直接穿透他胸口的手刀还是在他胸口上留下了一道血槽。 天空中,血红色的刺球背面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的破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 洛迦十分后悔那一瞬间的松懈,但这也无济于事,苏比亚的手刀没有一击必杀,但依旧手臂横扫将洛迦重重击飞出去。普通魍魉的灵体力量就已经远超人类灵能者,灾级魍魉又将如何?洛迦的胸口瞬间便凹陷了一块,胸腔内发出骨骼碎裂的声音,倒在地上喷出大口鲜血。 不论是魔法使还是炼金术师,脆弱的身体永远是他们的通病和硬伤。他们可以举手投足之间造成威力巨大的毁灭性攻击,但也有可能被敌人近身一瞬间便死于非命。 苏比亚此刻已是遍体鳞伤,但却看不出有多少颓势。裂到耳根处的嘴角使它显得无比狰狞,更加诡异的是他那本如人类少年般细嫩的双手已经渐渐化作了一副利爪的雏形,这一切都说明它正在向着完全苏醒的方向发展。 它似乎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黄金色的双瞳已经变为暗红色,周身的灵能波动狂暴却压抑,如同暗流汹涌的深海。苏比亚看向倒地不起的洛迦,伸出一臂指向他。洛迦顾不得剧痛,用尽全力催动灵能运转,所有流淌出体外的鲜血都被他召回到身前,凝聚出一面并不算美观的盾牌,但他的心底却已如死灰。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只苍白修长的手轻轻捏住了苏比亚的手腕。 照理来说已经失去生命的k此时就站在狰狞少年的身侧,紧闭着双眼,胸膛处的恐怖伤口依旧存在,只是溢出的不再是鲜血,而是一种纯黑色的液体。苏比亚没有反抗,甚至双眸中的暗红色也逐渐褪去,看向k的眼神中透着迷茫与惊喜夹杂的复杂情绪,在最深处竟然还有一丝深深的畏惧。 “克罗多,你身上有克罗多的气味,是你吗?”苏比亚嗓音颤抖地问道。 k并没有回答他,而是缓缓睁开了眼睛。洛迦看到那双眼睛时便彻底陷入了绝望,因为那并不是人类的眼睛,根本没有眼白瞳孔之分,而是只剩下黑色,毫无反光的,深邃的,如同深渊一般的黑色。 他还是苏醒了。那个比苏比亚的本体还要恐怖的东西,苏醒了。 一只由那些不明液体凝结成的巨型黑色羽翼从k背后的洞口处赫然展开,三人头顶上方高空中的流云全部被瞬间搅碎,露出皎洁的月牙来。 第46章 ·百年孤独 宽大的羽翼十分残破,而且只出现了孤零零的单翼,每一次轻轻地拂动都会落下黑色的羽毛,然后在落地之前便燃烧殆尽。k站在那里,身上似乎也缠绕着黑色的火苗,起伏流动,双目被漆黑浸透,说不出的诡异。 面目狰狞的少年没有抽回被k握住的手臂,但它的情绪似乎陷入了一种极度不稳定的状态。它看着k的眼神竟带着一种深深的眷恋,似乎是在面对一位久别重逢的至亲家人。但就在它刚要有所动作的时候,不知为何起死回生的k却率先松开了手。 k从正面单手按住苏比亚的脸,单翼掀起狂风,硬生生的带着少年贴地而飞百米之后,粗暴地将它的脑袋砸入地面之中。惯性使得苏比亚的身体在西伯利亚的冻土上划出了一道深深的沟壑,k依旧没有就此停手,像是一只俯冲而下的漆黑枭鸟一般飞掠至少年的正上方,在苏比亚冲势减缓之时握住它的脚踝,“轻轻”一提使它离开那条沟壑,然后快若奔雷一般再次将少年向远方丢掷出去。 从k突然动手至此,整个过程也仅仅是用了一两秒左右,两人就已经离开原地整整有数百米的距离。k的动作过于干净利落,以至于没有让苏比亚找到任何可以反击的空当,也就形成了一个人类单纯凭借肉体力量压制得一头灾级魍魉毫无还手之力的古怪局面。 从始至终,k都一言不发,他的动作精准简洁有力高效有力,似乎一个有血有肉的人类复活之后就变成了一台只会战斗的机器。被甩飞出去的苏比亚此时只剩下一种久违的感觉,那就是遍布全身的剧痛,似乎在这个人类面前他灾级魍魉的体质并没有任何特异之处,看上去简单的动作却始终都能带给它强烈的痛感。 “克罗多!”苏比亚疯狂地怒吼着,“为什么你要......” 它的下半句话被生生憋回了胸腔里,因为k抬手用拳背再度将它扇飞了出去。 洛迦远远地看着这一幕,满脸茫然。这位炼金大师勉强盘坐在草地上,一边运转灵能疗伤一边关注着这场画风诡异的战斗。没有任何炫丽的魔法光辉,没有移山填海的恢弘场面,看上去更像是一位兄长在用拳脚教训顽劣不堪的幼弟。但只要能够感受到其中偶尔泄露出来的灵能波动就能够意识到这场战斗是多么的凶险,恐怕普通的灵能者只要稍稍接近那处战场就会立刻被余波撕扯成碎片。 那可是两头灾级魍魉的战斗啊! 大地轰然一震,一个方圆数十米的大坑赫然出现在平坦的草原上,苏比亚平躺在正中央,口喷鲜血。它已经在尝试反击了,但却丝毫不曾奏效。这不是因为k当下的实力真的强悍到了可以全面压制它的地步,而是因为它的心在动摇。 百年以前,它出现在西伯利亚平原就是为了克罗多而来,但却陷入大阵沉睡百年,起因只是当年的它误杀了一名想要将它当做战功的普通守夜人。百年以后,不再完整的它受到惊扰醒来,脑海中最深的记忆依旧是那个曾陪伴了它上千年之久的身影。关于那个被它视作兄长的克罗多的一切它都记得清清楚楚,就算是那百年的孤独长眠也未曾将其抹去。 魍魉真的没有感情吗?它们真的只知道杀戮和吞噬吗?没有人知道,人类也不想知道。 k站在坑边,没有焦点的眼睛“看”着坑中的少年。他突然跪了下来,双手狠狠卡住自己的喉咙,嘴唇翕动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出声。羽翼上大把的黑色羽毛开始脱落,在他的胸口处,触目惊心的致命伤口不再有黑色的液体流出,竟开始缓缓愈合。 他突然扬起头,向天发出一声无法形容的怒吼。黑色的火焰也在这一瞬爆炸开去,以他为中心扩散至方圆千里,黑色火焰所过之处,草木、虫鱼、飞鸟、狼熊,一切生物都在一瞬之间化为灰烬堆积而成的雕塑,然后被风吹散,彻底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赤地千里,不过如此! 远处的洛迦不顾体内重伤,再次使用了血祭炼金构建起一道尽可能坚实的防御,但这也只能是拖延时间而已。所有沾染着灵能的东西一旦触碰到那种黑色火焰都会在一瞬间被彻底点燃,直到烧尽为止。洛迦也只是借着防御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逃入高空,才堪堪躲过一劫。他悬空而立,看着脚下生机不存的大地,不由得心惊胆战——即使是经历了漫长生命的他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火焰能够直接焚烧灵能,但亲眼所见,他不得不信。 怒吼过后,k低下头去,不再挣扎,甚至连气息都彻底消失了,但他的胸口却已是完好如初。苏比亚从坑中缓缓站起身,走到k的身边站定,现在的它比k矮了不少,即使是站着也只比跪在那里低着头的k高了一个手掌宽度而已。 它现在可以确认面前这个人类的真实身份了,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克罗多以外便再也没有任何生灵能够使用那种火焰,连触碰的资格都没有。 “燃尽地狱的怒火——‘无间’,克罗多,真的是你。”苏比亚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类,虽然遍体鳞伤,但依旧满脸温柔,“我亲爱的哥哥啊!” 它不知道为什么克罗多会变成一个人类,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失去神智攻击自己,但那种特有的气息,那种恐怖的黑色火焰,以及那声怒吼中的任何一样都足以使它相信这就是克罗多。 灾级魍魉,原罪之源,“暴怒”的克罗多! 苏比亚弯下身躯,动作无比轻柔地将哥哥的头拥入怀中。此刻的它不再是那种足以毁天灭地的存在,而仅仅是一个经历了漫长的孤独与黑暗之后终于找到家人的孩子。 “哥哥,我们走吧,回到我们的世界中去。”少年轻声说道,似乎在尝试着将克罗多唤醒。 但回答他的却是一声枪响。 苏比亚松开怀抱,低下头,看见自己被洞穿的胸口。k跪在它的对面,眼中的漆黑正缓缓褪去,而在他的手中,则是一把黑色的枪,枪口处涌出的不是硝烟,而是丝丝缕缕的黑色火焰。 少年看向k,黄金色的双眸中流露着难以置信,似乎在向k,它心中的哥哥寻求一个答案。 k面无表情,依旧跪在地上,缓缓说道:“其实我也挺记仇的。” 第47章 ·在人间 苏比亚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后退了几步,再也支撑不住便干脆坐在了已经沙化的地面上,与k相对而视。 k歪头向一旁吐出口中的鲜血,却没有力气抬手擦拭嘴角。他看着面前的少年,它胸膛处的伤口对于灾级魍魉这种存在来说并不致命,但那些渐渐蔓延开来的黑色火苗却已经足以杀死它。k嗓音嘶哑地说道:“你并不完整,不然我杀不死你。” 苏比亚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它自然是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的,即使它死亡消逝,它的本体也会继续存在下去,在这片宁静之地沉睡到不知何年何月,作为“傲慢”之源的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谓是永生不灭的。 k继续说道:“作为灵体碎片,你的记忆只停留在百年之前,所以有些事情你不知道,但我知道,虽然那些记忆并不属于我。但我不是克罗多,我是一个人类,你明白了吗?” 苏比亚的脸上流露出疑惑之色,似乎并不理解k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也可能是并不相信一个人类能够拥有克罗多的记忆甚至还可以使用“无间”之火。 k竟然笑了一下,虽然笑的十分难看,“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知道了,既然你的本体已经经历过那些肮脏丑恶的事情,作为一块有感情的灵体碎片还是把记忆停留在最美好的地方吧。”他犹豫了一下,补了一句,“不过就算是死你也要记住,永远不要相信施洛华那个混蛋。” 苏比亚听完这几句话,脸上流露出几分释然。它略显瘦小的身体逐渐被黑色的火焰完全吞噬,直到彻底消失前才张开嘴,无声地说出了一个词。k读懂了它的唇语,没有说什么,只是抬起头看向茫茫夜空。 “哥哥。”这是那个记忆并不完整的少年最后说出的词汇。 作为人类,作为灵能者,作为守夜人,k必须杀死它,即使它并不是灾级魍魉苏比亚的本体,这种级别的存在也足以威胁到现世。但这种“为民除害”并不能使他的心中出现任何的轻松感和成就感,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等到天秤宫殿主赶来时,苏比亚的身体已经彻底化为灰烬消逝在了风里。但没有感受到敌人气息的洛迦依旧如临大敌,而他所紧张的对象则是一直跪坐在那里的k。洛迦站在k的背后,隔着二十多米的距离沉声问道:“你是谁?” 心情并不算好的k背对着他撇了撇嘴,根本就懒得回答这个白痴色彩十分浓郁的问题。等到洛迦终于耐不住性子上前俯身查看时,他猛然抬起头,用后脑勺狠狠撞在洛迦英挺的鼻梁上。 洛迦此时还是一副中年人的相貌,通过耗费血液施展炼金秘术的他一时半会还无法恢复,更别提此时还身负重伤。所以k出其不意的一记头槌直接让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手捂着鲜血横流的鼻子一手指着k,喊了半天的“你你你”,却说不出别的什么有营养的话来。 k语气冷淡地说道:“知道我是谁了吗?知道了就扶我起来。” 洛迦平时隐藏极好的无赖劲头此刻原形毕露,他坐在地上死活都不起身,“你不是很有本事吗?那你倒是自己起来呀。我都一大把年纪了,让我扶你?你失心疯了吧?” k没有搭理他,实际上在用尽全力开完最后一枪之后,他浑身上下就只剩下脖子还有力气动弹了。 洛迦此时也终于感到一阵轻松,甚至连大阵尚未修复的事情都暂时抛在了脑后,他和k就这样一前一后的坐着,天地寂静,夜幕低垂,只有旷野上的风还在低语。等到他终于感到不对劲爬起来去观察k的状态时,却发现k早已经垂着脑袋陷入了昏迷之中,眼角处含着一滴将落未落的泪珠。 像是在默哀。 ———— 十天后。 南苑急匆匆走进草原上一顶硕大宽敞的蒙古包,掀开毡门的第一眼就往右手边的矮床上看去,上面果然空荡荡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南苑气呼呼地一跺脚,扭头离开蒙古包,大步向北走去。没走多远,她就看见了那个面向北方站立在草原上的黑衣男。 南苑愤愤地走上前去,抬起脚作势要踹,但那个黑衣男明明已经知道身后的动静,却偏偏不理不睬,她只好悻悻作罢。她平时打不过作为长官的他,在他受伤后也仍旧惹不起,大概是在沪城的时候真的被他的魔鬼训练留下了心理阴影吧。但只是嘴上说两句她还是有这个胆量的,于是少**阳怪气地说道:“伤好了一半就急着往外跑,真觉得自己不能算作人类了?” k终于斜了她一眼,但却没说什么。那场战斗留下的伤势和消耗让他足足昏迷了三天,醒来后也是全身无法动弹的局面,更不用说调动体内乱成一锅粥的灵能了。所以直到现在他的体魄也只是勉强与正常人相同,甚至不如草原上打马牧羊的健壮汉子。 这十天里,南苑、贺长青还有受伤的洛迦和k先是在西伯利亚分部住了三天,等到k醒来以后一行四人便不顾莫洛托夫的热情挽留驱车向南驶去。第五天时,恢复得差不多的洛迦独自先行离开回晨曦城去了,临走时还没忘了敲打一番贺长青。剩下的三人也没有急着回到龙国,而是在一个叫库苏古尔的地方找了片小牧场停了下来。 大病尚未初愈的k此时就站在边境线上,再向北走十步就能回到西伯利亚平原。k眺望着北方的地平线,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如果没有遇见我,如果没有成为守夜人,你现在......” 南苑接着他的半句话说了下去:“我现在大概在打工赚钱给我妈治病,然后毕业随便找份工作。或者更惨一点连学都上不起了,只好一辈子给人打工。” k斜瞥着她,“看来你还挺喜欢现在这份工作的。” 南苑撇撇嘴,说道:“是啊,喜欢死了!” k没再说话,继续望向北方。南苑看着这个男人的侧面,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那一夜的旷野上发生了什么的少女脑海中突然闪过《在人间》中的一句话。 “世界对于人来说是漆黑的夜,每个人都应当给自己照出一条路来。” 那么这个永远包裹着一身漆黑的男人,他到底走上了哪一条路呢?南苑不知道,她觉得大概没有人会知道,因为若说有谁能真正看懂这个用字母作名字的家伙,估计只有他自己而已。 身后远远地传来贺长青的呼喊:“羊肉烤好了啊,你们俩再不来可就没有了!” 南苑下意识转过身,小跑出几步路后才发现k并没有跟过来。他依旧站在那里看着远方,微风撩起他的风衣下摆,南苑忽然觉得他的背影是那么的孤独。 “你不来吗?” “嗯,这就来。” “那还不走?” “......站太久腿没力气了,你过来扶我一下......” 第48章 ·长安长安 两男一女一行三人,并肩走在热闹的东大街上,一路上回头率颇高,甚至有人早已掏出手机开始偷偷拍摄。 左边的男子一身白色休闲装,带着浓重的嘻哈风格;右边的姑娘上身短皮夹克内衬白色衬衫,搭配修身牛仔裤和一双平底鞋,都是低调奢华的大牌;中间的男人无疑是最引人注目的的,一身墨黑装束,长风衣短皮靴,像是漫画里走出来的杀手。三个人整齐划一地戴着大号墨镜,无论是身材、气势还是只露出冰山一角的颜值都足以让他们在人海中鹤立鸡群,甚至连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都要误以为这是在拍什么真人秀节目,街边的某个角落里可能就架着一台摄像机。 三人之中除了那个二十岁上下的姑娘有些躲躲闪闪之外,另外两个年轻人都对周围人的目光熟视无睹,相当的趾高气昂。其中黑衣男是根本不在意这些,白衣年轻人则是有些享受这种受人瞩目的感觉。 “贺长青。”中间的黑衣男突然开口发话,“如果你再找不到路的话,我们两个就去打车,你自己跑着回去。” 刚刚还得意洋洋的白衣年轻人一张帅气的脸顿时垮了下来,“别啊,我这不是太久没回长安了嘛,你得让我先认认路,先认认路......” 一旁的少女把墨镜往下拉了拉,以便更好地遮住自己的脸,愤愤然说道:“你不是说自己从小就在长安城里长大的吗?现在居然连去接应点的路都不认得,真是不靠谱!” 白衣年轻人面对黑衣人的怒火自然不敢造次,但对少女可就没那么客气了,“嘿!小妞,你信不信小爷现在站在这里拍拍手就有车来接我们?别的地方不敢说,在这长安城里这点分量小爷还是有的!” “拍,你拍啊!说大话不怕闪了舌头!”墨镜遮住了少女的大半张脸,不然白衣年轻人肯定能看见那个大大的白眼。 白衣年轻人鼻子里哼了一声,居然就真的站在原地,抬起手拍了两下。 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少女看白痴一样地看着他,撇了撇嘴,鄙视之意不言而喻。黑衣男则是根本没搭理他们这一茬,没有停步继续沿街向前走去。但他没能走出多远,一辆沾满泥土轰轰乱响的破车就直接开到了人行道上,惊散人群之后横在了黑衣男的身前。 周围惊呼声叫骂声四起,少女和白衣年轻人见状也赶忙跑了过来。他们倒不是担心黑衣男会被这辆破车撞伤,而只是想看一看到底是哪位猛士敢当街拦住他的去路。 驾驶座的车窗在吱呀作响中缓缓摇下,然后一张与这辆几乎就要报废的破车反差极大的脸从车内探了出来。白衣年轻人看清那张脸之后直接愣在当场,大张的嘴巴足以塞下拳头了。 “小帅哥,去哪啊?跟姐姐玩玩去呗~”车里那个身穿绯红旗袍明艳不可方物的少妇,笑意嫣然地对着黑衣男说道,单是声线就足以令人骨头酥麻,可谓是媚骨天成。 惨遭当街调戏的黑衣男摘下墨镜,脸上带着少见的无奈之色。随后他微微躬身,恭声说道:“祝先生,别来无恙。” “有恙。”少妇没好气地说道,“你个小白眼狼,还记得我这个先生啊。” 目瞪口呆的南苑轻轻扯了扯同样在低头行礼的贺长青,低声问道:“这位,是你叫来的?” 贺长青赶紧把食指竖在嘴边示意南苑噤声,然后压着嗓子说道:“你想害死我啊?!借我两个胆子我也不敢劳烦这一位啊,这位可是你家长官的老师!” ———— 长安,地处龙国关中平原,号称十三朝古都,乃是华夏龙脉所在,龙国中原正统。 现如今,这座城市也依旧是龙国西北部的枢纽大城,商业繁华,人口众多,大街小巷都充斥着现代化的气息,只有那些被保留下来的城墙门柱亭台楼阁还在无言地诉说着悠远的历史。 摇摇晃晃的破车搭载着四人一路前行,一直来到了一家闹中取静的茶楼前。茶楼的大门上挂着“今日歇业”的竹牌,四下也不见其他人员车马,但那位身姿娉婷的少妇却径直迈上台阶推开并未落锁的正门,大大方方地迈步走了进去。在她身后的三个年轻人见状也没有说什么,也跟了进去。 四人来到二楼的一间雅室内依次落座,四方红木桌上搁置齐全茶具,桌子一侧早有一名身着素雅古装的妙龄少女低眉敛色静坐以待,等到四人落座之后便无声行礼,然后开始纤手烹茶,显然是对几人的到来早有准备。 少妇自然而然地坐在主位上,k便坐于她左手一侧,剩下南苑和贺长青两人只好分享同一条长凳。烹茶少女年纪不过十四五岁,但手法老练娴熟,单是观其动作就令人赏心悦目,显然是浸淫此道已有多年。 片刻无言后,少妇才缓缓开口,却不是对k,而是笑意玩味地看向恭恭敬敬坐在对面的南苑。 “小姑娘,不用这么拘束,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你看长青捅了这么大的娄子,我不也没怎么教训他吗?” 南苑不知该作何应答,委实是有些紧张。在她看来,k已经是世间少有的狠人了,他的老师能是凡人?反正南苑是不信的。倒是一旁的贺长青抢先开口接过话茬,唯唯诺诺地说道:“祝先生,您没把这事告诉老爷子吧?” 祝先生横了他一眼,“老爷子知不知道我不晓得,但你师父肯定是知道了的。” 贺长青目瞪口呆,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他苦着脸央求道:“回到太学之后,全靠祝先生收留一下晚辈了。” 旁边的k接过少女递来的茶水,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不行!” 贺长青欲哭无泪。 祝先生笑呵呵道:“你害得林霁差点死在那片蛮荒之地,还指望我收留你?就算我答应,林霁答应,恐怕你们的小师妹也不会答应吧?” 一听到“小师妹”三个字,贺长青更是有些头大如斗,比听到“师父”两字还要令他紧张恐惧。 南苑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些什么。祝先生再度看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再转向安安静静端坐品茶的k,托着腮微笑道:“你这孩子啊,眼光还是那么毒。快跟为师聊聊,到底从哪里拐带回了这么一个不俗气的小女朋友?” k的动作猛然一僵,茶水都溅出几滴;南苑在一旁瞪大了眼睛,脸颊通红;而和长青更是把一口茶水喷了满桌,差点被这句话呛死在当场。 祝先生却只当没看见三人的反应,悠悠然说道:“完喽,这下你们的小师妹可是板上钉钉要发好大一通火喽。” 第49章 ·太学有四杰,出则定华夏 长安以东有临潼,临潼以南有名山,是为骊山。 骊山有名,多半是因为此地有座陵寝,埋葬着龙国乃至世界历史上都赫赫有名的一位千古帝王。但除去这座陵墓不谈,山上也是松木成潮,蔚然深秀,亭台楼阁古人遗迹更是数不胜数,美轮美奂。而这些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实际上这里还常年居住着一群神仙般的人物,不为常人所知,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此言不虚。 而这些人居住的地方,便是在华夏的历史长河中传承了千年之久的长安太学! 长安太学,曾一度是华夏文脉的代名词,在那个遥远的求学不易的年代里,太学便是天下读书人的最高目标。但现如今,在这个人人读得起书的时代,曾经至高无上的长安太学却逐渐默默无闻,甚至似乎已经连同那些历史尘埃一起消失不见了。但这也仅仅是表象罢了,太学的沉寂并不是消失,而只是因为它不再对普通人教授学问而已。 如今的太学内,教习、先生、学子无一例外,都是出自华夏各地的灵能者!他们居住在骊山上,华夏安宁则手捧圣贤书,华夏动荡则腰悬三尺剑,所谓“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此而已。 贺长青和南苑一前一后走在僻静的林荫小道上,半天也不见一个人影。祝先生没有和他们一起上山,k也早早不见踪影,所以只剩下南苑来承受贺长青的滔滔不绝与喋喋不休。骊山远望如一匹苍黛骏马,故此而得名,山林间松海柏涛,清风徐来,更是令人心生沉静安详之感。但越是如此,南苑此时越想一枪打死走在前面的贺长青,因为这个话痨实在是太破坏意境了。 据他所说,现如今的太学中满打满算也只有一千多人,所以虽然一路走来不见人迹,但实际上两人早就已经进入了长安太学的地盘。南苑疑惑于为什么长安太学仅凭一千人就敢打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样大到没边了的口号,贺长青便满脸自豪地告诉她:太学虽只有千人,但却是龙国灵能者中的一杆旗帜,振臂一呼则万众响应。试问龙国出身的灵能者有多少?其中隐世不出的强者、不掺和任何势力的自在家伙又有多少?根本就不可计数嘛!所以这也是长安太学能够仅凭千人就与世界上其他的灵能者势力分庭抗礼,甚至与拥有守夜人近百万众的南十字军团签订和平条约的底气所在。 两人登山登得不急不缓,甚至比一般的游客都要慢了不少,到后来就连南苑都看出贺长青实在故意拖延时间,以至于带着不认路的南苑在骊山上绕了好大一个圈子。正当南苑疑惑之际,一声暴喝仿佛从天外而来,震得周围的林木簌簌作响。 “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 这声暴喝不仅仅是音量大那么简单,其中更混杂着一种奇特的灵能波动,如浪如潮一般势不可挡,震得南苑后退了几步,调动起全身力量才没有倒地失态,但依旧感到十分晕眩。而贺长青的实力虽然比南苑高了许多许多,但他的反应却出乎人意料的大,甚至有些急于逃出山外。只是还没等他有所动作,一只大手就拍在他后脑勺上,拍得他当场打了个滚瘫坐在地上。 一位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汉子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两人中间,南苑只觉得这个人若是背上一捆柴火就完完全全是个山野樵夫了。但就是这个农人一般的粗壮汉子一巴掌拍翻了贺长青,最出人意料的是贺长青根本就没敢反抗。汉子这一拍用的大多是推力,所以贺长青虽然狼狈,但却没有受伤。这个总是自称“小爷”的年轻人缓过劲来,动作无比麻利地再度站好,毕恭毕敬地对着汉子长揖行礼。 “弟子贺长青,拜见师父!” “滚滚滚。”汉子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老子没有你这么个徒弟,一天到晚就知道闯祸,害我被大哥骂了大半天。” 贺长青立刻凑上前弯腰扶住师父的手臂,陪笑道:“别啊,师父,弟子这回真的知错了。再说了,就算我不闯祸,您不是也天天都被老爷子骂嘛,您不认我了,到时候谁给您偷老爷子的藏酒?” 汉子一脚踹在贺长青腿侧,却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一边儿去。小兔崽子,你今天就给我去后山关禁闭,抄不完三遍《春秋》就别给我出来!还有,最近少在大哥面前露面。” 贺长青的表情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春秋》古本一万八千多字啊,抄三遍,还是在后山那个无聊的地方,以他的性子很可能会被憋死。但他自知这次闯出的祸事不小,也不敢如何讨价还价,只好勉强笑着答应下来。 然后汉子虎目一扫,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南苑,顿时眼睛一亮,一步三丈便来到少女身前。他不由分说抓住少女的胳膊,仔细感知了一番后大喜道:“白帝体,天女相,啧啧啧,这可是百年不遇的好苗子啊!” 南苑虽然感觉到汉子并没有丝毫恶意,但也有些莫名其妙。汉子并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转头瞪着贺长青问道:“你这小兔崽子又是从哪里拐回来这么个姑娘?” 贺长青面色尴尬,一边给南苑使眼色一边说道:“师父啊,这姑娘真不是我带回来的,是齐老二,额,不对,是齐师兄......” 汉子一皱眉,“小齐?好啊,这小子在外头野了这么多年也就算了,娶了媳妇居然都没请我喝酒,以前真是白对他这么好了!” 南苑满头黑线,这长安太学里的人都这么喜欢乱点鸳鸯谱吗?但这毕竟是长辈,不得不敬,南苑便学着贺长青的样子作揖行礼道:“晚辈南苑,见过前辈。晚辈其实是k......齐长官的部下,希望前辈不要乱说。” 汉子愣了愣,“这么好的姑娘居然没娶到手?还拿来当了部下?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浪费成瘾。” 南苑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小姑娘,你也别前辈前辈的叫了,我叫孟牧,你叫我孟叔就好。”汉子倒也爽快,大手一挥,“进了太学那便不是外人,你就安心住下,这山上可是个好地方。” 贺长青赶紧接过话茬,“对对,山上好玩的地方多了去了,我带着你好好玩玩,别去搭理那个扑克脸。” 汉子一脚把贺长青踹了出去,“滚去抄你的书!” ———— 骊山后山腰处,有座凉亭立于一处缓坡上,亭子不见楹联,只简单悬挂了一张柏木牌,上书三字——“阅尽亭”。 阅尽什么?没人知道。 亭内有两人相对而坐,一人饮茶,一人饮酒。饮茶人一套墨黑风衣,不悲不喜,微醺者一袭文士长衫,醉眼朦胧。 相对无言。 饮酒者突然看向k,呵呵一笑,说道:“回来了,还走吗?” k点点头,将茶杯放在石桌上,轻声说道:“你醉了。” “兴之所至,岂能不醉?”那人眯着眼睛看向k,笑道,“我们长安四杰,终于又在骊山上凑齐了。” “什么四杰。”k站起身走到栏杆旁,“不过是一个酒鬼,一个屠夫,一个飞贼,一个哑巴罢了。” 在他身后,“酒鬼”哈哈大笑,不停说道:“精辟,精辟啊!师弟还是如此一针见血。” k背对着那个他应该恭敬称呼一声“大师兄”的酒鬼,嘴角微微翘起。 华夏灵能者之间有一个人人皆知的传说,关于为什么偏偏是长安太学才能够成为他们之中的一杆旗帜的传说。传说并不长,只有一句话而已。 太学有四杰,出则定华夏! 第50章 ·小师妹 月近中天,山间某座小院内,一位须发皆白身着长衫的老人站在墙根下,轻手轻脚地从松软的泥土中刨出一样物件,看上去不知沉埋地下已有多少年月。老人小心翼翼地捧起这泥块似的物件,屈指轻轻弹了弹外壁,响声清脆如击玉,但老人依旧不放心,将其放在耳边轻轻摇晃了几下,脸上的皱纹才终于舒展开来。 老人根本不在意被泥土沾染得浑身都是,将这人头大小的“土块”抱在怀中,警惕地四下看了一圈,然后向院中的瓦房蹑步走去,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但就在即将跨过门槛的时候,身后传来的一声轻笑让老人的动作猛然间停滞。 “大哥,有好酒喝却不通知师弟一声,可有些不太地道啊。” 老人表情僵硬,抱着刚刚从土地里挖出来的酒坛子缓缓转过身,不情不愿地看向那个不请自来的家伙。会在深夜造访这座小院的人在整座骊山上都屈指可数,因为基本没有谁胆敢擅自打扰老人的“清修”,但这个外表粗野的麻衣汉子显然是例外之一。 贺长青的师父孟牧倚着院门,看向老人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两人相对无言,似乎在进行一场沉默的交锋,半柱香过后,老人幽幽地叹了口气,直接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把紧紧抱在怀中不愿撒手的酒坛子搁在石桌上。孟牧哈哈一笑,一边走进院子一边说道:“这才对嘛,好东西就是要拿出来分享的。” 老人没好气道:“滚去拿酒具来!” 孟牧立刻转弯小跑进老人的瓦房,“得嘞。” 不到两分钟,麻衣汉子就回到院内,在桌上摆了两只白瓷酒碗,甚至还有一小碟炸花生米,显然是对老人的居所熟门熟路。 老人没有直接拍开酒坛封泥,而是单手在酒坛上方悬空画圆,封泥便飞速旋转着升起,落在了老人手心,酒坛本身却是纹丝不动。刹那间浓郁的酒香便充斥了整个小院,孟牧轻嗅了一下,醇酒尚未入喉便已是满脸陶醉。老人倒了分量相同的两碗,难掩心疼道:“这可是师父留下的最后一坛酒了,你可给我仔细点喝!” 说话间孟牧便牛饮了一口,酒碗内瞬间见底。“好酒不就是拿来喝的嘛。大哥,你这小心眼的脾气真得改一改了,落霞都让你带坏了,从来都是浅斟慢饮,我看着都难受!” 老人轻轻啜饮一口碗中美酒,吹胡子瞪眼道:“落霞沉迷于酒的毛病还不是你带出来的?还敢说我小心眼,你这些年变着法子从我这里偷走多少好酒了?!” 孟牧毫不犹豫地说道:“那都是长青偷的,跟我可没啥关系。” “别提那小兔崽子!”老人一拍桌子,“长青一杯就倒的酒量整个太学都知道,偷的那些酒还不是都进了你这个师父的肚子?你们师徒两个就没有一个能让我省心的!” 孟牧陪笑道:“徒弟心甘情愿孝敬师父,我也不能拦着不是?” 老人犹自气不过,干脆也咬牙喝了一大口酒,然后说道:“见过那个小姑娘了?” 孟牧点点头,“的确是个好苗子,不过大哥你真要把她留在太学?” 老人拈了一颗花生米入口,说道:“当然要留下了。太学门规三条,一则‘有教无类’,二则‘因材施教’,三则‘我辈技艺传于华夏弟子’,留下她违背了哪一条?” 孟牧摸着胡茬茂密的下巴,犹豫道:“可人家在怎么说也是那个什么军团的人啊。” 老人撇嘴道:“那又怎么了?一个白帝体魄天女之相,难道还真的去学什么狗屁魔法?当然要学我们华夏的武技嘛!那个叫柴尔德的老家伙把她拱手送给咱们太学,不就是明摆着在说他们教不了吗?那好,他柴尔德教不得,我诸葛一念偏偏就教得!” 老人话音未落,一道悠远婉转的琴声忽然在两人耳畔响起,但偏偏又好似隔着很远的距离,说不出的怪异。自称诸葛一念的老人神色一滞,看着颤动不止的杯中酒悻悻然不再豪言壮语,孟牧饮了口酒,叹息道:“能教是能教,可就怕小姑奶奶不高兴啊。” ———— 山间林愈静,唯闻古琴声。 南苑站在窗前,侧耳仔细聆听。片刻之前她刚刚熄灭客房内的灯火,这不知由何人弹奏的琴声便响了起来,忽远忽近,婉转悠长。南苑虽然对丝竹之声一窍不通,但也能听出琴声中的哀婉离合之意,引人暗自神伤。 那琴声似乎有种勾人心弦的玄妙能力,渐渐地,南苑眼前的月影山景都如同水墨一般渲染后淡去,一幅幅虚幻扭曲的场景出现在她的脑海之中。那些皆是如同古代话本小说一般凄凉悲切的爱情故事,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走马灯一般在南苑脑海中闪过,偏偏却又让她看得极为清晰。 南苑明知那些并不是她自己的记忆,但却依旧不由自主地身陷其中无法自拔,似乎自己已是剧中人物,那些椎心泣血的痛苦让一遍一遍地折磨着她。 突然之间,琴声戛然而止,南苑也猛然间惊醒,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一时间仍是有些难以回过神来。感受到脸颊上的温热,南苑顺手一抹,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双眼,鼻腔,耳孔中都流出了鲜血,这才明白那暗藏于琴声之中的杀机。 她立刻便产生了一种想要立刻逃离这座骊山的冲动。 ———— 骊山某座山峰的顶部筑有一座石台,千百年的风吹雨打使它变得极为光滑平整,却始终没有人知道它到底是为何而建造的。 k就站在石台的边缘处,在他的面前,一名身着青色襦裙披着宽大褙子的少女盘膝而坐,膝上横着一张松纹古琴。年方十五六岁的少女姿容无比清丽恬淡,让人一见忘俗,初次相见恐怕会将其误以为是山间仙子。此刻的她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身前遮住了月色的k,却一句话都不说。 k的表情很是无奈,夹杂着敢怒不敢言的意味。他弯着腰,右手稳稳地按住古琴全部的七根琴弦,直到少女双手已经离开古琴时他也未曾松手。 不是不能,是不敢啊!因为他知道这位看似性情疏淡的少女其实古灵精怪得很,从小到大什么都做得出来,偏偏整座太学从上到下没有不宠她的,就算是稳坐太学第一人位置的总教习也曾被当时年幼的她当大马骑过。 没办法,谁叫人家是小师妹呢? 少女伸出一只小手,纤细手指却没有再度按在古琴上,而是捏住了k的袖口,然后甜甜的一笑,美得惊心动魄。一向生人勿进的k对这种小动作没有任何排斥,抬起那只按住琴弦的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少女的脑袋,就连语气都温和到了极致,简直让人无法相信这就是那位拥有“屠夫”名号的冷血凶人。 面对少女对自家部下暗藏杀机的举动,他只说了四个字:“秋水,别闹。” 第51章 ·太学送薄礼 祝先生双指搭在南苑腕脉上,沉吟片刻后轻声说道:“气血相冲,但并无大碍,静养一日即可恢复大半。”随后她收回柔荑,提起早就备好搁在旁边小桌上的兔毫锥笔,写下几味药材,吹干墨迹后递给身后的侍女,随后又向躺在床上的南苑柔声叮嘱道:“虽说并非重伤,但这些天也要好生将养,尤其切记不可让情绪过于激动。” 南苑其实行动无碍,只是头脑昏沉,手脚略有乏力。听了祝先生的叮嘱,她勉强支撑起身体说道:“谢谢祝先生,但是......” 祝先生微微一笑,摆手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我并不能告诉你那弹琴之人是谁,因为我也惹不起她。若你一定要问,倒不如去问你的长官。” 说完后,祝先生便带着侍女轻轻离开。但不过半柱香后,南苑所在的客房大门又被人重重推开,一袭白衣一阵风似的窜进来扑到南苑床前。南苑刚刚闭上眼睛,就感觉双肩被人抓住然后摇晃起来,耳边响起贺长青焦急的声音:“小妞,小妞!你快醒醒啊,该不会是死了吧?” “你再晃下去说不定我真的会死!”南苑睁开眼睛,无奈地看着床边本应在后山抄书的贺长青。贺长青悻悻地松开手,坐在床边的板凳上,心有余悸地说道:“昨天我听见琴声的时候就知道坏了,可惜实在是抽不开身。但你居然这都能大难不死,搞得我也有点相信师父的歪理邪说了。” “什么歪理邪说?”南苑有些好奇。 贺长青见南苑并无大碍,也放松下来,随口说道:“面相呗。师父说你是什么天女相,生平坎坷但绝无大灾,一朝出世则受万众敬仰。后半句话我说不准,但前半句看来是没错的。” 南苑早就习惯了贺长青的胡言乱语,随口问道:“你怎么跑出来了?书抄完了?” “抄完个屁!”贺长青忿忿道,“那就不是人能做的事情!我是被大师兄放出来的。” “大师兄?”南苑疑惑道。 贺长青嘿嘿一笑,对着门外叫道:“大师兄,作为我们太学年轻一辈的代表,你不在客人面前露个面?” 客房门外传来醇厚好听的男声,透着些许无奈,“你们聊你们的,我身上酒气太重,对病人不好。” 贺长青对着南苑挤眉弄眼道:“我们这位大师兄啊,虽然是个酒鬼,但可是我们太学四杰之首,当年也是平辈中唯一能让齐老二心悦诚服的家伙。所以你要是能跟他混熟了,就再也不用害怕你家长官了。” 客房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位相貌堂堂身着文士长衫腰挂酒葫芦的男子走进屋子,却只站在门口无奈道:“长青,你这胡言乱语的毛病也该改一改了。” 南苑虽从未见过这位大师兄,但眼前这名男子气质温厚醇和,仿佛是山间的春风,让人初一照面便足以心生亲近。只是正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这位大师兄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但却是一种并不刺鼻的醉人酒香味道。他对着南苑微笑颔首,温声说道:“南苑姑娘此番受伤,我先替太学给你陪个不是。在下陈落霞,太学只注重师道长幼,没有长官下属那一套,所以南苑姑娘大可以与我等平辈相称,若是林霁师弟曾有过什么不敬之举,我也只好请南苑姑娘一并包涵了。”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让人听着也是无比舒坦。南苑暗自感叹这长安太学里好歹还算是有一个正常人,坐起身恭敬致谢。陈落霞微微致意后走过去拉起了正坐着装大爷的贺长青,白衣年轻人向大师兄苦苦哀求道:“别啊大师兄,我好不容易跑出来透透气,就不能多待一会儿嘛。我可不想再回到后山那个只有树的地方了。” 陈落霞对自家师弟便没有那么和颜悦色了,但也不疾言厉色,只是缓缓说道:“孟先生说今天要检查你抄书来着,此刻大概已经到后山了......” 贺长青顿时一蹦三尺高,“大师兄你不早说?!”眨眼间便一溜烟跑没影了。 陈落霞看着摇摇晃晃的木门,无奈地摇了摇头,微笑着对南苑说道:“三日后有一份薄礼要赠与南苑姑娘,所以这些天还望姑娘能够静心养伤,在下也就不打扰了。”说罢便告辞离去。 南苑一头雾水,有什么礼物还要等养好了伤才能拿到手?但就在她疑惑之际,木门又被人推开了。南苑不得不感叹她这里应该是整个太学最热闹的地方了,但当她抬起眼看见来人时,这些杂乱心思便统统散去。 k大步走到南苑床边,看了看自家部下的气色,没有太多表情,只是原本皱着的眉头稍稍舒展。他也不坐下,只是看着南苑,南苑也只好看着他,两人就那么大眼瞪小眼,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k轻轻咳嗽一声,问道:“没事?” 南苑没好气道:“我有事你很开心?” k似乎被噎了一下,沉默了半天才说道:“对不起。” “你有什么可对不起的?”南苑定定地看着他,“难不成昨晚是你弹的琴?” “不是,”k犹豫了一下,“是我师妹。” “你师妹?”南苑疑惑道,“她跟我有仇?” k叹了口气,说道:“没有。只是我这个师妹从小便性格不稳容易失控,而且又被师长们骄纵惯了,所以难免会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情。” 南苑指了指自己,“这就是‘过分的事情’?” k哑口无言。南苑从未见过他这般窘迫,强忍笑意,僵着脸问道:“你不怕我去找她报仇?” k摇摇头,“反正你也打不过她。” 南苑愣了愣,冷哼一声,背身面向墙壁不再搭理这个不通人情的家伙。k呆呆地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南苑独自穿过走廊,行过小径,经过几重门扉,才抵达了k告诉她的那个位置。那里竟是一片花园,如今已经将近春分时节,花园里各色花卉簇拥绽放,却又不显杂乱,叫人瞧着就喜庆。但眼前的一幕却让南苑有些呆滞——面无表情的k挽着袖子,正提着一把瓷质水壶站在花丛中浇花,而那位大师兄则提着酒葫芦站在他身旁,笑意温和地说着什么,似乎是在讲解各类花草的习性,不时提起酒葫芦慢饮一口。 长安太学真是一个能够颠覆人三观的地方,南苑根本都难以想象k还能有如此生活化的一面,更别说见过了。 两人看见南苑的到来,k站在原地继续浇花,南苑这三天一直没搭理他,所以他也不再触这个霉头。倒是大师兄陈落霞沿着小路走了过来,浑身酒香夹杂花香,吸引蜂蝶无数。 “南苑姑娘身体已经无碍了吧?”陈落霞笑问道。 南苑今天换上了一身太学风格的白色窄袖留仙裙,站在花丛之中更显得落落大方清新自然。她点了点头,“祝先生的药很有效果,已经全部恢复了。” “那便好。”陈落霞回头看了一眼一直站在原地对着一株月季浇个不停的k,轻轻苦笑了一声,回头说道:“那我就代替太学和林霁师弟送给姑娘一份薄礼。” “林霁师弟”四个字被他提高了语调,以至于整个花园都可以听见。 说罢,他抬起一只手放在南苑面前,手上空无一物。南苑上下查看了一番,也没发现什么特殊之处,正疑惑时,却惊讶的发现周围的灵能开始缓缓波动了起来。南苑此时也不再是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她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些根本不属于这位大师兄的灵能居然都在听从他的调动,缓缓汇聚在他的掌心,最终竟凝聚出一个泛着洁白光芒的漩涡。虽只有乒乓球大小,但那其中的确没有任何一丝属于陈落霞自身的灵能,这对于南苑来说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手段。 她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大师兄,穿着文士长衫的男子笑意温和道:“我代表太学,送姑娘一丝天地元炁,可好?” 第52章 ·借天地养元炁 无论是魔法还是炼金术,所要求的都是调动自身灵能运转,并通过特殊方式将其具象化作为攻击手段。至于调动体外的无主灵能为自身所用,而且还要做到如臂指使,这种事情简直如天方夜谭一般不可理喻。因为所有的相关古籍,包括魔法书与炼金教典中都提到过,人体外灵能永远不可能做到与体内灵能同性同质,若是强行调动使用必然会因为灵能性质的相冲而反噬施术者本体,后果不堪设想。 但长安太学大师兄陈落霞偏偏就做到了,而且是一副信手拈来的架势。陈落霞单手负后,另一只手摆在目瞪口呆的南苑面前,那枚光芒柔和的旋涡就悬浮在他掌心上空两寸处,稳定地转动着,丝毫没有灵能相冲的迹象。 南苑呆滞的看着那枚旋涡,不可思议地说道:“这是灵能?” 大师兄微微一笑,“是,也不是。因为太学不讲灵能,所以虽然两者实际上同根同源,但我们还是称其为天地元炁。” 炁,读音同“气”字,但与其意义截然不同,是古人专门用来代指一种看似捕风捉影但却实际存在的神秘能量而创造出的字。大师兄所谓的炁与灵能同根同源,并非妄言,实际上只是由于文化差异所以叫法不同罢了,但他所说的“天地元炁”可就是另外一个概念了。 南苑不明就里,不知道这份“薄礼”的意义在哪里,话说她总不能端着个灵能旋涡到处跑吧?cosplay《火影忍者》? 大师兄适时解惑道:“与其说我要送一丝天地元炁给南苑姑娘,倒不如说是教给你如何向天地间借来一丝。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是我们长安太学一贯的教学宗旨。” 南苑并不傻,她早已隐隐猜到这种所谓“向天地间借一丝元炁”的方法并不简单,而且在太学中的分量必然极重。所以她连忙摇头道:“太学前辈的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收不起的。” 陈落霞看着这个有些认死理的姑娘,无奈道:“其实吧,以姑娘的天分来看,应该是我们求着你学才对。所以这元炁调和之法虽然是太学不传之秘,但对姑娘来说这份礼,不过分。” 天分?南苑从小到大都没得到过如此的高度评价,但她还是将眼角余光有意无意地飘向还在给那株月季浇水的k,小声说道:“可是我毕竟不是太学门生,南十字军团那边......” k听到这句话,终于不再折磨那株可怜的花,大步走来把水壶塞进南苑怀里,“让你学你就学,哪里有那么多废话。” 旁边陈落霞呵呵一笑,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他身为太学当代大师兄,真正意义上的同门却只有三人而已,其中小师妹是最受宠爱的,贺长青是最令他劳神的,而唯一能让向来逍遥山野诸事不管的他真正操心的唯有这个二师弟而已。在别人眼中k对随手捡来的南苑一向不咸不淡不冷不热,但陈落霞却清楚这个师弟对小姑娘简直是不能更在意了。 不然他也不会暗中阻止小师妹夜半弹琴,其实那首曲子根本杀不了人,最多让南苑在床上多躺两天;更不会特意来请自己去传授她元炁调和之法,要知道,长安太学总教习诸葛一念曾自豪地说过“华夏炼炁之法我当认第一,其后唯有我徒陈落霞一人而已!”这种狂到了极致的话,但整个华夏的灵能者们却偏偏都不敢反驳,也可见这位太学第一人对亲传弟子的推崇和陈落霞足以服众的实力。 南苑抱着水壶,对着太学大师兄深深鞠了一躬。陈落霞侧过身只受了半礼,扶起南苑时乐呵呵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我这算是代师收徒,代师收徒。” k惊讶的看向大师兄,代师收徒?难道说这是老爷子的意思?仔细想了想后,他便无言离去,陈落霞也没有挽留,只是带着南苑走向花园深处。一边走一边随意讲述着,还不时喝一口酒。这让南苑感觉自己并不像是一名正在听课的学生,而只是在听一位年轻的花农闲聊天。 陈落霞一边弯着腰侍弄花叶,一边娓娓道来:“炁呢,说白了就是灵能,天地间有,人体内有,万物之中都有。但天地元炁,则是特指天地间的纯粹灵能,与人体内的灵能有所区别。相信你也听说过‘原罪’这种混在灵能之中的杂质,生物内的炁与天地元炁的区别就在于此。” “生物体内的炁中掺杂的原罪总是要比天地间多一些的,因为只要是生灵就必然会有欲望,欲望催生原罪,人类尤其如此。” “而这种区别所造成的结果就是人不能随意将天地间的炁引入体内化为己用,就好比盐水掺入淡水,水自然变淡。贸然引天地之炁入体,要么爆体而亡,要么被吸成人干。所以世界上的绝大部分炼炁者或者说灵能者都选择了强化自身之炁,再通过各种异术调动施展,而我长安太学门生则绝不走这条路。” “我们借天地以养元炁!” “太学之人,以自身之炁为基础,通过修行引起天地间元炁的共鸣,以求达到不将其引入体内便可如臂指使的地步,就是所谓的‘天人合一’,这也是我辈门人所追求的最高境界。在我的师父看来,魔法使强求自身成神,痴心妄想;炼金术士假借外物,不值一提;东瀛秘术更是诡道,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绝不可取。唯有元炁调和感应天地一途才是正道。我作为学生,虽然窃以为师父的说法虽然有失偏颇,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南苑仔细聆听着,心想这师徒二人真是无愧师徒关系了,都一样狂得很有腔调。但她却忽略了如今自己也算是与这位大师兄师出同门,而且还成了长安太学总教习真正的关门弟子。要知道这个身份一旦扔出去,就足够她在一大群龙国灵能者中间横着走了。 大师兄语调不高,但声声入耳,介绍了元炁调和之法的不少细节之后,又不厌其烦地详细讲述了一些修炼方法。看南苑大概记下了以后,接过她手中的水壶,说道:“我太学门生虽然修行的是普通人所不能及的道法,但绝不恃强凌弱,更禁止残害常人。如今你也算是我的师妹,也就是老师的门生,所以别怪师兄多嘴一句——师门之下并不要求学生成绩多高、勇力多盛,但千万心存恻隐,行事以善,切记切记。” 南苑连连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待南苑离去后,陈落霞踱着步子来到那株月季花前弯下腰,手掌轻抚地面,竟是将涝出的水分从土壤之中生生抽离出来,化为净水引回水壶。但见此景,谁又能说覆水难收?但陈落霞却像是在做一件普普通通的小事,一边还笑着喃喃自语道:“师父啊师父,林霁眼光果真不错,这个小师妹,不俗气!” ———— 低矮瓦房前,一位老人看着站在门口的黑衣年轻人,似乎有千言万语,但最后只化为三个字:“回来了?” 黑衣年轻人“嗯”了一声,也不进院门,低头不与老人对视。 老人看到此情此景,叹了口气道:“既然没放下,何必回来?若只是想把那姑娘送进太学,知会一声不就行了?” “贺长青说您时日无多,所以我才回来看看。既然老爷子身子骨还硬朗,我也就放心了。” 老人听见这种答复,愣了好半天,然后啼笑皆非道:“长青这个小兔崽子啊,真是......欠揍。” 此时此刻正在后山茅屋内抄书的某人,背后突然泛起一股恶寒,不由自主地一阵战栗。旁边正坐着喝酒的汉子一甩手,空酒壶就飞到了某人的脑袋上。 “小兔崽子,又敢偷懒?!” 第53章 ·禁止私斗 眨眼间,南苑上山已是七天过去。 这七天里南苑居住的小院倒是清净了很多。主要是因为贺长青至今都没再露过面,大概后山抄书是他命中的一大劫。k倒是来过两回,都是站了一会儿便离开,一次是给南苑讲了些西伯利亚事件的后续,据说俄国方面后来彻底封锁了赫姆区,对做出了相当于是干涉内政举措的南十字军团则是只字不提,权当这件事完全没有发生过,而另一次则是当面给南苑发了一笔莫名其妙的奖金,说是晨曦城送来的,而且还是美元现钞。 有两个人倒是每天都会来坐一坐。一位是代师收徒的太学大师兄陈落霞,说是前来为南苑答疑解惑,其实多半是在闲聊。南苑这才知道这位大师兄虽然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但实际上却从来没有下过山,读了万卷书,忘了万里路。而另外一个人却有些出乎南苑的意料,竟是那位k曾经的师父。 祝先生每次来都会给南苑带些她从未见过的糕点零食,据说全都是祝先生在这山上自己烹制的,或是几件颇有古风的服饰,也是祝先生自己裁剪缝织的。这些不俗手艺每次都让南苑大为赞叹,在她眼中,这位祝先生医药、烹调、女红、诗书简直无所不通,就连那种高深莫测的炼炁之法她也能为南苑指点一二,甚至还为南苑指明了男女炼炁方法的不同之处。果然不愧是能够教出k那种怪物的女子,南苑对这位祝先生愈发崇敬,以至于连那种婆婆相中了儿媳妇似的眼神都被南苑自动忽略了。 清晨,山间下了一场轻柔细雨,雨停之后便是晴空万里,山间景致愈发显得苍黛清新。南苑这些天足不出户,一直在练习陈落霞传授于她的元炁调和之法,说来也奇怪,对魔法和炼金术都没有什么学习欲望的南苑在炼炁一途上走得却是十分顺畅,但大师兄始终没有提出过要检验她的所学,所以就连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到了哪一步。 可是就算修行再顺畅,整整一个星期足不出户的日子对于一个当代年轻人来说也实在是枯燥乏味,更别提是在这片连手机信号都只有两格的山野间了。所以眼看天气正好,南苑便心痒难耐准备出门逛逛,反正谁也没说过不准她在山上乱走嘛。 骊山果然不愧为是能被千古一帝选做陵寝的宝地,南苑就算不懂风水堪舆也能感觉到山中的怡人气候。不光如此,如今修行了元炁调和的南苑对于天地间灵能的感知能力再上一个台阶,所以她可以负责任的说在她去过的所有地方当中,骊山绝对是天地间灵能最为充沛并且波动最为祥和的地方,没有之一,就连深藏于南极地下的晨曦城也远远无法与之相比。 南苑随意选了一条小径,漫无目的地走在松柏之间,丝毫不担心会迷路。这条小径显然是上山的路,而南苑居住的小院本就在半山腰,所以大概不多时便能登至山顶。南苑走走停停,丝毫感觉不到疲惫,反而愈发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这大概也是那炼炁之法带来的好处。 转过一道弯,南苑突然看见前路上五十多米处有一人正迎面走来,似乎是一名身穿襦裙的少女,背着一个与她身高相仿的黑色长条包裹。走近看时,南苑却被吓了一跳,若不是已经能看见少女投在地上的影子,她几乎都要以为自己是遇上了山鬼树精一类的事物。 因为这少女实在是美得实在是无可挑剔。瀑布一般的长发随意散下直至腰间,五官精致肤如凝脂,一颦一笑皆可倾国。即使是背着略显累赘的包裹,少女行走的速度也绝对不慢,在拖地襦裙的遮掩下倒像是飘在路面上移动,也就更显得她不似凡人。 南苑猜测这大概是遇上了太学中的门生学子,便侧身让到路旁。但没想到少女就在她十步远处停下了脚步,沉默地站在那里仔细打量着南苑,晶亮如同墨玉的眼睛里半是好奇半是猜忌。 南苑被这样一个陌生人如此审视,尤其对方还是如此美丽的女子,不由得有些尴尬。见少女似乎并没有开口的欲望,她只得主动问道:“那个......请问你是?” 少女也不答话,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她。 南苑被少女的目光弄得有些发毛,只好再次开口说道:“你是太学里的人吧?其实我也是,只是你可能没见过我。” 少女仍然不说话,铁了心修炼闭口禅。 南苑有些急了,“我真不是什么可疑的人,我叫南苑,你不信的话可以去问大师兄,或者祝先生也行。” 听到“南苑”这个名字,少女终于有了反应,虽然还是沉默不语,但却微微笑了一下。南苑刚刚松了一口气,便骤然间心生警兆,下意识的往一边躲去。 一道刀刃般的烈风瞬间便落在南苑刚刚站立的地方,把青石板路都劈出一道深达寸许的痕迹,却偏偏没有碎裂,可见其锋利迅捷。今日为了方便走路,南苑特意穿了一身胡服革靴,此时更是直接被削下一块衣角。 南苑惊怒交加,不知道对面的少女为什么会突然出手。但沉默的少女似乎并不愿意善罢甘休,平举起一只手到身前,作抚琴状弹动五指,几道风刃便再次杂乱无章地向南苑袭来。南苑几乎是下意识地双手画圆,运转起元炁调和之法,在千钧一发之际高高跃起——这是她第一次在没有任何辅助的情况下做出这种超乎常人的动作,但效果很好,而且是好的有些过头了。 南苑拔地而起整整两丈左右! 少女看到这一幕也有些震惊,眼中好奇之色更加浓郁。在南苑惊呼着落地后,她还耐心等待着对手狼狈地站稳身形,才再一次将手抬起,仍是故技重施。南苑此时也看出少女弹指而出的风刃虽然凌厉,但却毫无章法准头可言,倒像是小孩子在乱丢泥块打闹一般。于是她改变了策略,计算好力度直接向少女冲去,不管她是谁,先制服了再说。但少女似乎早有所料,轻轻向后一跃便飘然而退数丈之远,左手自然垂下,右手依旧弹指不停。 就在两名少女打得惊心动魄之际,有两人正站在密林中遥遥观望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战斗。穿文士长衫的男子喝了口酒,看得兴趣盎然,旁边的粗壮汉子却是目瞪口呆道:“一个礼拜就炼成这样了?你喂她吃仙丹了吧!” 太学大师兄呵呵一笑,说道:“师父那里可没有这种‘偏方’,孟先生觉得南师妹进步如何?” 汉子瞪了陈落霞一眼,忿忿道:“本以为你们这几个小子就已经是天资卓绝了,没想到这小姑娘比你们还妖孽!早知道就该从你师父那里把她抢过来,跟我练刀也必定有大前途。” 陈落霞饮了一口酒,笑道:“白帝体魄,这种天赋练什么都会有大前途的。但师傅可不光是看中了她的天资。” 汉子背着手说道:“啧,你们师徒就爱聊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我知道,‘首重心性,天赋为次’嘛。” 陈落霞哈哈一笑,“既然心中清楚,那还望孟先生以此好好管教长青师弟了。” “好小子,居然教训起我来了?!”孟牧作势要踹,但陈落霞立刻收敛神色望向“战场”,沉声道:“小师妹还是只用了三分力气,而且玩心远大过杀心,却也打了个势均力敌,看来南师妹的修行之路还远啊。” 孟牧生生憋回这一脚,着实气闷得紧,偏偏又无处发泄,只好歪过头去不搭理这个后辈。 突然,两人一起抬头向天空看去,然后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一闪而逝——要是让那位匆匆赶来的师弟后辈看见他们这两个师长就站在一旁看热闹的话,可能会吃子弹也说不定! 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直接落在正在拼斗的两女中间,一只手接住南苑的拳头,一只手拍散了两道风刃。两女看清来人后的反应和那两个逃之夭夭的家伙差不多,不约而同地消停下来。 k抓着南苑的拳头,正脸却对着小师妹,沉声道:“长安太学禁止门生私斗,你们两个都给我等着受罚吧!” 第54章 ·老爷子 “是她先动手的。”南苑使了使劲也没能抽回自己的手,只好低下头小声说道。 “我知道。”k冷冷地说道,“但她是你师姐,所以你算是冒犯师长,两人一起受罚。” “师姐?”南苑一头雾水。 k转过头来,压低声音恶狠狠地说道:“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是吗?你就不会跑?” 南苑有些委屈,低下头去咕哝着:“我为什么要跑嘛......”虽然细如蚊讷,但以k的耳力自然听得相当清晰,但也只能恨恨瞪了南苑一眼,神色中带着些许无奈。而那名少女则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做派,蹲在青石板路上捡了根木棍去戳一只路过的千足虫。 k转头看向蹲在地上想把那条盘成螺旋状的可怜虫戳开的小师妹,无奈之色更浓,只好松开南苑的手,走过去一把抄起少女背后的包裹,把身材矮小的小师妹整个人提了起来。少女依旧不说话,只是眼睁睁看见那条千足虫爬走,急得手舞足蹈。但k并不理会小师妹的闹腾,对着南苑比了个手势,面无表情的说道:“跟我去见老爷子。” 骊山本就属于龙国古代唐华清宫的地理范围之内,所以山上的亭台楼阁绝对不少,但平日里大部分都被用来接待普通游客,只有一些偏僻难寻的地方才得以常年清静。k一手提着正在生闷气的小师妹,似乎是生怕她偷偷溜走,所以提了一路都不曾放手。对南苑他就信任了很多,放任自家部下跟在身后。三人就这样走过九曲十八弯的山间小道,最后竟来到了一座大院门前,此地似乎是不知哪一朝代留下来的皇家园林,仅透过院门便可窥见其中绿意盎然,庭院深深。门口有一座小小的茅屋,三人尚未跨入门槛便有一位身着粗布衣裳的老人从中走出,对着三人中带头的k点头致意。k虽手提着小师妹行动不便,但也恭敬还礼。待三人进入院子后,老人才回到茅屋内,心想大概是那位小姑奶奶又闯祸了,不然太学二师兄总不会亲自动手。 要知道,整个长安太学内能奈何得了这个小魔头的就只有六年前“叛出”太学的二师兄齐林霁了。 庭院深深,廊屋错杂,但南苑却能够隐约听见有阵阵书声入耳,大体上都是儒家经典道家古籍里的词句。她猛然间意识到原来这里就是长安太学内传道授业的地方,在这种地方教书育人读书悟道,恐怕书上道理再艰深也不至于感到枯燥乏味了。 k带着两人穿过曲折如迷宫一般的廊道,来到一间宽阔的静室门前,透过小窗可以隐约看到其中有着三十余位身着相似长衫的年轻人,或正襟危坐于软垫上对着身前矮桌上的书籍冥思苦想,或提一杆毛笔正伏案疾书,或偷偷交头接耳传递纸条。看样子像极了一间只有在古装剧中才能见到的古代私塾。 k终于放下手中的小师妹,对着她使了个严厉眼色,大概意思是让她不许偷偷跑路。少女苦着小脸,闷闷不乐与门旁边的南苑并排站着。结果k刚刚推门进入教室,这位小师妹就用手指戳了戳身旁南苑,看见南苑莫名其妙地转过头来,她便开始使眼色打手势,但无论如何也不开口说话。南苑大体上能看懂少女的意思,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趁现在,我们赶紧跑!” 南苑嘴角抽搐,这小丫头难道已经忘了她们为什么会被带到这里来吗?当真是一丁点作为罪魁祸首的觉悟都没有啊。 只是还没等这丫头打第二遍手势,k便从教室中走出来,一把按住了小师妹的小脑袋。对着南苑说道:“走吧。” 三人来到隔壁一间同样宽敞的静室内,里面空无一人。k让南苑坐在其中一张软垫上,把小师妹按在了另一张上面,自己走到门口倚门而立。小丫头看看面无表情的k,再转头看看南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似乎是觉得这个新来的师妹一点灵性都没有,这让已经猜出这丫头身份的南苑实在是有些猜不透她的脾气。 一炷香过去,k走回静室内,捡了一张软垫坐在二女身后。随即一位须发皆白身着青衫的清癯老者走了进来,面容严整枯肃,不苟言笑。老人面对着三名年轻人盘腿席地而坐,目光先是落在南苑身上,幅度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随后便转向小丫头,沉声严厉道:“慕秋水,你挑衅戏弄师妹,还在太学内引起私斗,你可知错?!” 结果小丫头闭上眼睛抬头看天,不听不听王八念经。身后的k不得不再次动手按住她的脑袋让她低下头,还像提线木偶似的点了两下。不仅南苑有些啼笑皆非,老人的脸色也差点没能绷住,咳嗽了一声说道:“罚你去兵谏亭给游客弹琴三日,少一个时辰都不行。林霁,你去盯着她,要是敢偷跑就再加三日!” 名为慕秋水的小丫头一听这话,立即就想站起身来张牙舞爪以示抗议,但无奈拗不过k的一只手,只好再一次被提着离开静室。南苑看着这一幕,有些想笑却又不敢,因为面前的那位老人的严肃令她实在不敢造次。 结果令南苑大吃一惊的是就在那师兄妹两人约莫走远了以后,老人立刻展露出温和到了极致的笑意,柔声说道:“你这丫头就是南苑吧?别怕别怕,老夫若是不摆出这副脸色委实是镇不住那个小魔头啊。” 南苑无比惊讶的看着老人当场表演了一次变脸,说不出话来。这位老人简直与之前判若两人,十分儒雅随和,对着南苑温声道:“老夫就是这长安太学的总教习,名为诸葛一念。” 南苑听到这个名字后愣了好一会,赶紧俯身而拜:“晚辈南苑见过前辈。” 老人摆摆手,“什么晚辈,前辈的?陈落霞就是老夫的徒弟,你这丫头可不能错了称呼啊。” 南苑顿时醒悟,再拜道:“弟子见过师父。”她这才明白当时大师兄那句“代师收徒”指的是什么了,乖乖,自己莫名其妙成了长安太学乃至华夏第一人的徒弟?那大师兄说过的那些狂言,似乎也就没有那么狂了...... 老人坦然受了这一拜,然后和颜悦色道:“随你师兄叫我师父也可,随你长官叫我老爷子也可。反正只要看见你们这些年轻人啊,老夫总是高兴的。” 老人顿了顿说道:“你莫要怪罪秋水,我也不会罚你,估计林霁那小兔崽子也是知道这一点才刻意装装样子各打五十大板。你那个小师姐啊,幼年间经历过一场意外,从五岁开始便口不能言,而且性情不稳极易走火入魔,所以被我们这些做师长的骄纵惯了。她这般对你,一是玩心太大加上对陌生人的好奇,二是看你与林霁亲近心中有些小嫉妒罢了。” 南苑不语,老人也不以为忤,说道:“说来也奇怪,那小丫头在这太学里也是一霸,天不怕地不怕,偏偏对林霁那小子服服帖帖。林霁走了这么些年,突然带着你一起回来,其实不光是她,我们这些人都有所误会。我也不是让你不要心存芥蒂,只要你能相信你这小师姐没什么恶意就是了。用山外面的话说,这就是一个熊孩子嘛,你要怪也只能怪我们这些做师长的教导无方了。” 南苑轻声道:“我不怪她。”刚才的交手中,她的确没有感觉到那小丫头有什么恶意,而且她也能看出若是那丫头认真起来,自己恐怕走不过三招。但她的怨气却不是对那个小师姐,而是针对某个人的。 老人见状心中了然,无奈道:“其实啊,林霁也是为了你好,若是秋水万一失控,很可能就会误伤到你,所以才及时出手制止。而他也知道我不会处罚你什么,才故意做做样子给那丫头看,让她不要再纠缠你。上一次那丫头半夜弹琴的时候,也是他飞越了两座山头去阻止下来的。” 南苑低着头,嘟囔道:“整天像个闷葫芦似的,谁知道他是好心好意还是真混蛋?” 阅尽人生百态更是学富五车的长安太学总教习听完这句话之后,哑口无言。 第55章 ·齐林霁(上) 七年前,长安。 华灯初上,料峭寒意已经渐次褪去,偌大一座长安城春意正浓,透着不必饮酒就可醉人的醺暖。年仅十六岁的英俊少年一袭青色长衫,坐在黑色奥迪车的后座上看着窗外繁华冗杂的街景,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意。前面的驾驶座上有位二十岁上下的俏丽女子,穿着像极了一名普普通通的都市白领。她一边娴熟的驾驶着,一边唠叨个不停,而这些自然是说给后面那位古装少年听的。 “下次再穿成这样出来陪我逛街,你看我不揍你!”女子一想起刚才那些路人怪异的眼神和一帮小女生花痴般的目光就止不住来气。 少年赔笑道:“我不也没办法嘛,祝姨只会做这种衣服给我,你又非要拉我出门逛街,我就只能穿出来了。” 女子冷哼一声,“那你的意思是怪我咯?我给你买的那些衣服让你给吃啦?” 少年哑口无言,只好说道:“姐,要不然下次你就带长青出来吧,他可从来不穿汉服古装。” 女子从倒车镜上瞥了一眼剑眉星目的弟弟,说道:“长青那小子太吵了,也不如你养眼嘛。” “那,大师兄?” “大师兄打从上了山就再也没下过山。再说了,只要是离了酒哪怕五分钟,他估计就该要死要活了,我可不敢带这么个酒鬼到长安城里来!” 少年很是老成的叹了一口气,故意掰着手指数道:“长青你嫌太吵,大师兄你嫌酗酒,小师妹你怕出事,师父他们又轻易不下山。姐,你真是咱们太学里顶难伺候的人了!” 车子嘎吱一声猛地停在路边,差点把少年甩出去。女子从前座探过身体,双手扯住少年的脸颊恶狠狠地说道:“林霁你这小子就这么不愿意陪姐出来?!从小到大到底谁最疼你你是不是忘了?十岁的时候还嚷着要跟姐睡一个被窝来着也忘了?你尿床的被子我给你洗过多少回了,现在连陪我逛个街都嫌烦,你可真是长!大!了!啊!” 少年一边听着自己的幼年糗事,一边苦苦求饶,但却始终不敢动手反抗,任由女子把他英俊的脸揉捏成各种形状,好好出了一通气才罢休。 “哼,明天继续陪我出来,要是再敢穿成这个样子,哼!”女子松开弟弟的脸,还顺手揉乱了他的满头黑发,才善罢甘休继续开车。少年苦着脸看着倒车镜上自己的模样,像是刚刚被人“强暴”过一样。 得,又要被师兄弟们好一通嘲笑了。 其实长安太学里敢嘲笑少年的也不多,大概就是总是在饮酒的大师兄,整天抱着把木刀到处乱跑的混小子贺长青,剩下的就是那几位老不正经的师长了。他们姐弟两人,加上大师兄和贺长青还有山上的“混世魔王”小师妹,这五个年轻人虽然并非是同一个师父,但却互称同门,乃是长安太学内仅有的几名“师长亲传”弟子,皆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而其他太学弟子都仅是门生而已,虽然也有几名好手,但还是比不过他们五人。 比二师弟齐林霁年长六岁的大师兄陈落霞,十五岁时就开始在太学内替师父传授门生养炁之法,人称“小先生”。三师弟贺长青十二岁时就扛着木刀打赢了在龙国炼炁界成名已久的太学刀法教官。小师妹虽口不能言,但天生精通玄妙念力,以炁化念,一手“琅琊琴”加上古灵精怪的性子,在骊山上也是谁见谁怕。而齐林霁本人也是年少有为,不仅三年前就学遍太学中一切炼炁法门,一身剑术更是连总教习老爷子都连连赞叹说有“大唐裴旻之遗风”。 其中唯有这位被齐林霁称为姐姐的女子,虽与四人同门却不入排名,所以相对声名不显。但她与其他四个年轻人都格外亲近,据说她上山更要在大师兄之前,所以太学弟子年轻一辈中不论是谁,在山上见了都要称呼一声“师姐”,至于为什么不是“大师姐”,没人知道。师姐与谁都是和颜悦色,但唯独对齐林霁格外宠溺,这一点就连小师妹都比不上,所以齐林霁才会喊她一声“姐”,要是喊师姐的话她总会不高兴大半天。 师姐大名罗灼华,是老爷子当年亲自取的,意指《诗经·周南·桃夭》一篇当中的“之子于归,宜其室家”。至于师门,她则归于老爷子的同门师弟、长安太学剑道魁首周擎风门下。而齐林霁四岁刚刚上山时就做了周先生的关门弟子,所以完全可以说齐林霁是罗师姐从小看大的,两人感情之深甚至超过亲姐弟。 所以就算齐林霁一向不喜现代人穿着而习惯于一袭青衫便上街,以至于在闹市引人围观,罗师姐还是总喜欢拉着他出门购物。每次看见人群中有小姑娘或羞怯遮掩或明目张胆地“观赏”齐林霁,她的羞恼中总掺杂着几分自豪,意思大概是:“看什么看,这是我弟弟!” 这几年里,齐林霁正是身高拔节的年龄,似乎一夜之间就从一个总爱牵着师姐的手满山乱跑的孩子长成了与罗师姐一般高的青涩少年。罗灼华为此没少给他开小灶,以至于年龄相仿的贺长青成天抗议说师姐偏心,但那些美味依旧是全部进了齐林霁的肚子。今晚逛街之后,照例又是一顿大餐,所以黑色奥迪车离开闹市区之后并未直接开往骊山方向,而是停在了一家环境清雅的饭馆门口。 罗灼华挑了一间雅室,熟门熟路地点了一桌子招牌菜,自己却不怎么动筷子,只是面带微笑地看着齐林霁狼吞虎咽。少年被盯得有些发毛,嘴里塞着食物含混不清地说道:“姐,你老盯着我干嘛?” 罗灼华笑意更浓,“咱们林霁长得是越来越好看了,以后还不知道便宜了谁家的姑娘,姐当然要多看几眼,省的以后成了家就看不着了。” 齐林霁险些把嘴里的荷叶鸡肉喷出去,脸色一下子红得像是桌上的油焖大虾。咳嗽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说道:“你想啥呢姐,我今年才十六。” “明天就十七了。”罗灼华给少年夹了一筷子奶油菜心,说道,“所以趁着山上那群人还没给你摆生日宴,姐先带你单独过一回。明天可就不能这样明目张胆地给你夹菜了,不然长青那小子还不得撒泼打滚?” 齐林霁低头继续大吃特吃,突然坏笑着抬起头说道:“要不再过几年我就把师姐娶了得了,省的便宜了外人。” 罗灼华被反将了一军,立刻拿起筷子重重敲在少年脑袋上,“老大不小的人了,说什么混账话!小心我告诉师父罚你后山抄书!还敢叫我师姐,真是反了你了。” 少年立刻把脑袋埋进碗碟里装作狼吞虎咽,所以没看见姐姐羞恼的脸上隐约含笑,灼红如桃华。 第56章 ·齐林霁(下) 翌日暮时,骊山晚照亭内摆设了一场家宴。 家宴规模不大,共有九人而已,但太学老一辈中的顶尖者和新一代中的佼佼者却都来齐了——老一辈中长安太学当代掌舵人诸葛一念老爷子、号称能够剑斩飞龙的周擎风、“千手观音”祝锦、“刀神”孟牧,年青一代中则有“落霞秋水,林霁长青”这四人以及罗师姐。可以说小小一座晚照亭内,就汇聚了长安太学甚至龙国炼炁界最顶尖的门第传承。 宴会明面上是为了给齐林霁庆生,实际上就是这几对师徒借着这个由头热闹一番。这四位当师父的同出一门,如今又各自有了弟子,所以虽然是以师兄师弟师姐师妹相称,但其实与一家人无异。既然是家宴,那么就没有太多平日里礼法规矩的约束了,祝先生和罗师姐一起亲手烧了一桌好菜,老爷子也十分不舍地取出了几坛陈年好酒。小师妹坐在亭外抚琴助兴,平日便懒散的大师兄陈落霞干脆就半躺在琴边的长椅上,听着琴声下酒。但作为“寿星”的齐林霁却怎么都跑不掉,连着给几位师长敬了好几轮酒,喝的脸颊通红,以至于不停给大师兄使眼色请求帮忙挡酒,但陈落霞只是呵呵笑着装傻。贺长青那小子就算吃饭也不忘抱着松木削成的木刀,刚刚偷喝了师父一杯酒,此刻正趴在桌上睡得不省人事。 师徒父子,兄弟姐妹,一派其乐融融。罗师姐看着酒气难消的齐林霁,巧笑嫣然。两人的师父周擎风是一位风姿俊朗的长发中年人,见状便伏在罗师姐的耳边低声打趣道:“怎么,看上你师弟了?咱们太学规矩多,但唯独鼓励自由恋爱,要不为师帮你说和说和?不然林霁这傻小子八百年也醒悟不过来。” “师父!”罗师姐羞怒转头,轻轻给了师父手臂上一拳,“哪里有你这样当师父的?真是为老不尊!” 在龙国炼炁界有“剑圣”名号的周擎风丝毫不以为忤,哈哈笑道:“为了徒儿的终生幸福,为老不尊便为老不尊吧!” “师父,姐,你俩聊啥呢?”齐林霁好奇地凑过来,酒气喷了罗师姐一脸。 罗灼华一把将他的脸推远,再从桌上捡了一只猪蹄塞进师弟嘴里,“好好吃你的,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遭了无妄之灾的齐林霁毫无形象可言地啃着猪蹄,满脸的莫名其妙,看得周先生和罗师姐忍不住笑出声来。 坐在首位上的老爷子拿着筷子点了点这师徒三人,笑道:“整个太学就你们一家最是其乐融融,擎风你今天必须与我等一醉方休,否则我和老孟可不会放过你。” 周擎风端起酒杯刚要说话,就看见有一人从远处飞掠而来落在亭外,是一名身着便服的太学弟子。他落地后顾不得喘息行礼,慌忙说道:“骊山陵墓外阵被一群身份不明的人给破了!我等参与值守的师兄弟没能挡住!” 几位师长霍地起身,亭内轻松愉悦地气氛一扫而空。太学总教习沉声道:“对方有几人?” “约莫有十人左右,正往陵墓内而去。晚辈来不及通知护院,只好就近前来打扰各位师长。师兄弟们也还在前线苦苦支撑!” 诸葛一念沉吟不语。太学上一次遇袭还是清朝年间八国联军侵华时期的事情,西方列强将当时的龙国当成了一块肥肉,连带着西方灵能者也把长安太学当成了软柿子,所以前来闯山,但却连山门都未能进入就被太学中人斩杀干净喂了野兽。如今居然有人能够偷潜入山,还破了陵墓外阵,实力是否高强暂不可知,但显然是有备而来。至于他们所为何物,自然是显而易见——无非是大秦皇帝陵中的秘宝! “擎风,师妹,老孟,你们三人随我去迎敌。落霞,带着师弟师妹们回去,绝不得轻举妄动!”诸葛一念当机立断道。 陈落霞平时懒散,但每逢大事有静气,立刻收敛醉容,小跑过去将依旧酣睡不醒的贺长青背起,一手牵起小师妹。另一边罗灼华与齐林霁姐弟两人也起身走出晚照亭,担忧的看向师父,但周擎风却没有太多忧色,挥手示意年轻人快快离去。随后当时的太学四杰身形拔地而起,一闪即逝。 几个年轻人只好沿着山路朝深山内走去。实际上他们也没有太多担忧,因为在他们心目中,就算敌人数量多于几位师长也无妨,这世界上还没有什么敌人是几位师长联手都无法战而胜之的,这就是长安太学的底气! 山道蜿蜒难行,但几名年轻人都有功夫傍身,自然如履平地。但是突然之间,走在最前面的大师兄步子急停,眨眼之间又向前闪掠三步,这一手太学轻功绝学“风游步”可谓是炉火纯青,尤其他是在背着师弟牵着师妹的情况下完成的这一系列动作,就更见得其功力深厚。罗灼华和殿后的齐林霁反应也绝对不慢,轻身而起向后跃去,躲开了第二波钉入山壁的阴险飞镖。 一棵探出山壁之外的迎客松上,站着一位浑身笼罩在斗篷里的神秘人物。看见几位年轻人的一系列动作后抬起双手轻拍了几下,似乎十分赞赏他们的身手和应对。 陈落霞将小师妹护在身后,把贺长青丢在路旁,死死地盯着这名不知何时出现的刺客。就在刺客刚要有所动作时,他便抬手凭空画出一道符箓,字迹闪着金光径直向刺客飘去。世人只知太学大师兄炼炁之法成就颇高,却极少有人知道他在道门敕令丹书符箓一学上更是独树一帜,就连老爷子也只说能够为其解惑而不可谈授业。 但这枚“镇杀符”却只是将那棵松树削断了树冠,那名刺客像是一道无形无质的影子一般轻松闪避了这道符箓,身形一闪却飘向了站在山路另一头的姐弟二人,大有先捏软柿子的意图。 齐林霁冷笑一声,周身元炁飞速流转,隔空驭过一根松木树枝当做三尺长剑。华夏炼炁者并不像西方灵能者那样一定要用炼金器械当作武器,引起天地元炁共鸣之后飞花摘叶皆可当做兵器使用,虽然到底是不如真正的神兵利器好用,但胜在便捷足以应急。齐林霁年纪轻轻就被老爷子赞曰“有裴旻遗风”,剑术岂能任人小觑?当即便越过罗师姐,手中松木枝如游龙般刺出一剑。 一击刺中,但齐林霁脸色骤然一变。他的手感告诉他,那斗篷下面似乎根本就空无一物。 那名刺客似乎根本没有受到这一剑半点影响,身形猛然拔高,头朝地脚朝天,袖口处带着一点寒芒直刺齐林霁背心处!陈落霞急忙想要救援,但实在是难以赶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弟背后鲜血飞溅。齐林霁踉跄扑倒在地,却没有感觉道背后伤势,只觉得有些沉重。 似乎背上压了一个人。 大师兄动了真怒,脚踏太极,瞬间挥手敕出八道符箓,旋转着飞射向那名刺客。身后小师妹盘膝而坐,膝上横古琴,抬手时已然口鼻出血,显然是将念力催动到了极致以至于幼小身体难以承受的地步。贺长青也终于醒转过来,摇摇晃晃拿着木刀站在小师妹身旁。但那名刺客见势不妙,身体竟化为一团黑烟,鸿飞冥冥。 齐林霁这时才终于明白是谁替自己挡下了那致命一击。 “姐!!”他抱紧血染衣裳的罗灼华,像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跪倒在山路上,涕泗横流。 而被利刃刺中胸口的罗师姐却微微一笑,嘴唇微动对着这个她从小看大的孩子轻声说了三个字,齐林霁如遭雷击。 没人知道她说了什么,只是从那天开始,太学中再也没有人见过年轻二师兄的笑容。 第57章 ·孤坟,两人 须发皆白的长安太学总教习讲完故事,长长叹了口气,无笑无泪。 而坐在对面的南苑却早已是眼含泪光。 老人顿了顿,接着说道:“敌人没有与我们如何纠缠,在见到老夫四人之后便匆匆离去,所以至今我们都不知道这些人的真实身份。蛛丝马迹的确有一些,但没有证据,也就谈不了报仇。在那之后,落霞酒瘾更甚,甚至无一日不大醉,林霁回来的这些天才有所好转。而长青则是再也没沾过一滴酒,那孩子总觉得是自己拖了师兄弟的后腿,在之后几年里练刀练疯魔了,比预期提前了整整六年便拿到了他师父的佩刀,其实就已经算是出师了。秋水那小丫头虽然还是那副古灵精怪的性子,但是唯独只听林霁的话。” 南苑抹掉泪花,问道:“他就是在那天之后离开太学的吗?” 老爷子摇摇头,“灼华走后半年,他们的师父也在擅自下山后失踪,至今杳无音信。林霁本来也想追随师父而去,但却被擎风打晕,只得留了下来,但也终日消沉。我便把他放到了祝师妹那里,希望她能开导开导这个孩子。但却没想到就在五年前,借着长青这个小兔崽子打掩护,还是让他偷跑下了山,结果这一走就是五年啊。” 南苑自言自语道:“难道他就是在那之后加入了南十字军团?” “这我就不清楚了,也不好多说。你要是有这个本事,就自己去套那小子的话吧,到时候也别忘了跟老夫说道说道。”老爷子捋着胡须笑颜道。 “师父,还有一件事。”南苑突然想起困扰了她很久的一桩疑问,“大师兄说我是什么白帝体魄,这是什么意思?” 老爷子挑了挑眉毛,“你应该去过那个藏头藏尾的晨曦城了吧?怎么,那些人没跟你说过?” 南苑摇头,老爷子却笑得很开心,“那帮家伙啊,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了,但他们哪里知道自己也是一知半解而已。我们龙国人自己身体里的秘密老祖宗们研究了几千年都不敢说研究透了,他们一群海外蛮夷哪里又能弄清楚?估计晨曦城的那些人也是有自知之明,才不敢胡言乱语。实话告诉你这丫头,你可是有大机缘的人啊!” 南苑恍然道:“怪不得柴尔德先生一见面就说要教我魔法来着。” 老爷子冷哼一声,这才彰显出几分华夏第一人的傲然,不屑道:“什么狗屁魔法,一些变戏法之类的小玩意儿而已。丫头你要是学了那东西才是真的暴殄天物。所谓白帝体魄,全名乃是‘白帝仙羽体’,在那些蛮夷口中应该是什么‘天生灵感’,生来对天地元炁的感知能力就超乎常人,大概就是普通人所谓的第六感,先贤所谓‘片羽加之可知其重’,意思就是就算是一片羽毛落在周身的天地间也能瞬间感应到它的重量,白帝仙羽体故而得名。” 南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自己原来如此牛x,若不是面前这位是货真价实的当世强者,她几乎都要认为这老爷子是那种见谁都要说上一句“少侠我观你骨骼清奇”的江湖骗子了。诸葛一念并没有发现这个刚收下的关门弟子眼神古怪,继续解说道:“我辈炼炁者,所追求的境界便是所谓的‘天人合一’,即以凡人之躯感悟天地。而这种感悟强弱有九成九都源自天赋,没有天赋,后天再努力也不过是一介蛮勇武夫罢了。你大师兄说你天赋异禀,绝不夸张。” 南苑听得目瞪口呆,敢情自己真的是个百年不遇的天才,反正她自己是打死也不信的。不过她相信k知道也肯定相信这些,甚至有些怀疑那个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家伙偏偏挑上自己当这个便宜部下就是因为这种玄之又玄的所谓天赋。 不过在听完那个故事以后,那些对那家伙的不满就很难宣之于口了。虽然她依旧很难相信那家伙曾经还有过阳光少年的一面,就像她根本不知道会是多么深的痛苦才能让一个年轻人忘记如何去笑。 没经历过的事情,永远谈不上设身处地。而说不出口的话,大概都会被放在心上吧。 ———— 后山,树木蓊郁,幽静寂谧。 没有游人会到这种地方来,因为触目皆是苍松翠柏,耳闻尽是鸟鸣虫声,没有任何值得人流连忘返的景点,就连太学中人也很少到这种地方来。前两年还有刚刚入学的门生在此地迷路来着,被师兄弟们引为笑谈。更深层次的原因就是太学的高层有意无意的将这片地区划为了禁区,所有护院师长都要跟新生们提一句少到后山去玩,那里是受罚思过关禁闭的地方。 其实贺长青对南苑说的后山中只有树并不恰当,深深山林间,还有一座很难被寻到的孤坟。 太学弟子若身死道消,无论是谁都不得葬于骊山之上,有家世可查者送回祖籍地,不可查者就近葬在长安城公墓内。这是因为骊山本就是秦帝陵寝,龙气阴气帝王气实在太重,葬于此处便犯了忌讳,对往生者也不利,于是才有了这条规矩。 但这座坟就偏偏立在这里了,没有人敢说一个不字,也没人愿说。要知道,这墓碑是当年总教习老爷子亲手书写刻制的,墓室是孟牧孟先生亲自拿铁锹镐头开掘的,一百零八张守灵符箓是太学大师兄陈落霞一笔一画手制的,墓中之人身上衣物是祝先生一针一线缝织的,这种待遇,若说是堪比帝王,在长安太学中也大差不离了。 历史上能有哪个帝王能在下葬时被当代的太学生如此重视?一个都没有! 依旧一身黑衣的k将一套折叠整齐的青色长衫轻轻搁在墓碑前,上面放了一枝桃花。石碑正面是筋骨规整的楷书大字“爱徒罗灼华眠于此”,背面则是一篇行书百字祭文,落款为“愚师周擎风”。k没有去读过那篇祭文,但却知道这些年大师兄醉酒后时常来此,抚摸着百字祭文无声落泪。 祭文如何椎心泣血,不重要。师长如何惋惜心痛,不重要。同门如何感伤追忆,不重要。这些对于k来说,都不重要,整整七年,他都没有来过这座孤坟前,没有祭拜过一次。但在今年祭日的前一天,他一个人来了,带着一套旧衣和姐姐生前最爱的桃花。他认为自己的内心终于强大到可以接受她早已长眠于此的事实,但他走到这里之后才发现七年的时间,远远不够。 对他来说,重要的只是这坟内坟外的两人,此生再无法相见。记忆翻涌,露出埋在最深处的那三个字。 “我愿意。” 没人能看见,孤身站在密林中的黑衣青年一语不发,肩膀颤抖。 第58章 ·失窃 长安太学有重地而无明确的禁地,毕竟真正凶险的地方如同秦帝陵内常人也根本无法进入。除此之外骊山之上太学弟子大可以尽情乱跑,只要不怕迷路即可,所以长安太学学风自由开放可见一斑,意思大概就是“只要一身本事尚在,天下无处去不得!” 这话是当年的“剑圣”周擎风在青衫单剑闯华山,力战十二名龙国炼炁界的知名剑士而得胜之后亲口说出的。当时周擎风年仅二十二岁,少年任侠意气风发,仅仅因为有位龙国剑道名宿醉酒后随口说了一句“长安太学炼炁之法无出其右,然而无剑。”便不请自来,径直杀入华山论剑的会场,历经三天三夜打赢了这场车轮战之后用那柄布满缺口的长剑指着那位坐在场边惊骇欲绝的剑道名宿朗声道:“我太学到底有没有剑,不如请前辈自己一试便知。”场外有人脸上挂不住出言指责,大体上是责问他怎敢擅闯会场,却无人敢上前再问他的剑。他便随口说出了这句被后来炼炁界中无数年轻人奉为圭臬的一句话。 而这长安太学有重地,却是天下皆知的事情,甚至在西方的灵能界也是声名显赫。实际上这所谓重地只是两座普普通通的五层木楼而已,太学生每天早晚共两次课业,无论上课下课都会从楼下经过,看惯了也就不太当回事了。但木楼外貌虽然远不如那些被当做景点的建筑遗址气派,楼名却大气得很——一座“词宗”,一座“武库”。 词宗是书楼,一二层是儒道两家经典,三层往上就都是外界难得一见的炼炁典籍了,这可不是江湖骗子叫买的“武学秘籍”,是正儿八经的记载炼炁法门、五行阴阳、六道卦算甚至毒方蛊术的古本珍本孤本。太学生每人每天可登楼三次,不可带书出楼,只可抄录但抄本不得带出骊山。这最后一条规矩本来是没有的,但后来有太学生抄录《毒经》流出到龙国炼炁界,在龙国南部引发了一场“僵尸案”,影响实在恶劣,所以老爷子才添了这条规矩。 武库顾名思义,就是一座武器库。长安太学有规矩,来挑战太学中人无妨,一是要手段干净正大光明,二是败者留下兵器,神兵利器也收,破铜烂铁也不嫌弃,全都存于武库之中,所以至今木楼里还搁着一把材质普通的木杆铁锨,就摆在名剑“鱼肠”的旁边。若战胜我门中人,也可以进武库挑一件兵器带走,可谓是名利双收的好事。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条奇怪的规矩,就没人能说得清楚了。 更有意思的是,这武库里还摆放了不少类似西洋剑、日本武士刀、甚至魔法杖一类的东西,这就是这座木楼在龙国以外的灵能界出名的原因——这一件件跟龙国炼炁者毫不沾边的武器,可是他们战败于此的血泪证据啊!所以前些年间没少有金发碧眼的海外灵能者前来,试图代表灵能界一雪前耻,结果后来武库中的西洋兵器不减反增,这些年已经很少再有其他国家的人闯进太学之中了。 这座木楼就不是一般太学生可以随意进出的了,一般只有在通过太学考核并且被师长评为“有所成”的学生才能得到许可,进入其中挑选一件兵器。当然,一切自愿,获得资格后愿不愿意进楼,进楼后想要带走什么东西,太学通通不干涉。 长安太学总教习诸葛一念先生曾说过“一门之学,皆在两楼”,足以得见太学对这两座木楼的重视。但说是重视,两座木楼外却常年不见有人把守,门生出入全凭自觉登记,被称之为是“太学三怪”之一。 这天山间雾气颇浓,正在给一众学弟学妹们讲解道门符箓与西方符文有何区别的太学大师兄陈落霞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怕这些刚到太学不足半年的年轻人甚至是孩子们在大雾中迷失方向,便提前宣布了下课。若说太学一众师长之中有谁最受新生欢迎,那必定是这位一向好说话的大师兄了。因为这些年轻人大多出自龙国各大炼炁世家宗门,在上山之前见惯了自家严厉的长辈,只能咬着牙忍受习武炼炁的枯燥难熬。结果在骊山上却遇上了这么一位代师授课的大师兄——冬日大雪,提前下课。夏天暴雨,提前下课。甚至是春日融融适合饮酒赏花,也提前下课。大师兄本身学识实力就足够年轻一辈敬服,又如此好脾气好说话,怎能不受学弟学妹们喜爱亲近? 大师兄提着酒葫芦,沿着山道七拐八弯来到了南苑的小院,却不见人影,挠着后脑勺有些无奈。这些天南师妹摸清了山上地形之后就“野”了许多,虽然修行没落下,但也常常半天不见人影。不过大师兄也不觉得这是什么坏事,这位天赋异禀的师妹若是真的能喜欢上这座山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少了个能随意聊天的对象觉得有些落寞而已。 大师兄提起酒葫芦灌了一口,就要离开,眼神却突然一凝,看见了静静搁在桌上的一件东西。 南苑此时也很无奈,站在雾气弥漫的山林中四顾而不见路径。她倒不是迷路了,而实在是抽不开身,因为有个年方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背对着她蹲在地上,专心致志地看蚂蚁搬家。 自从那次山路“切磋”之后,这个比南苑还要年幼了六七岁的慕秋水小师姐似乎就缠上了她,丝毫不计前嫌,拉着南苑漫山遍野玩了个遍。南苑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连老爷子都会说这小姑娘是一尊“小魔头”,别看她总是一身拖地襦裙还背着古琴不便行动的样子,但这些天摸鱼撵狗掏鸟窝一样没落下,甚至连太学先生精心饲养的白鹅花猫都没逃过小师姐的魔爪。南苑被缠得不得不为虎作伥,没办法啊,说又说不听,骂也骂不得,打还打不过,南苑只好在每次小师姐玩累了之后再去跟那些满脸苦笑的师长们好生道歉。 一个漆黑的人影从浓雾中隐约浮现出来,闪电般出手抓向南苑肩头。但南苑在他动作的第一时间就有所察觉,极速拧身避开的同时一记鞭腿抽向偷袭者的项上人头。慕秋水也没有比她慢多少,双手虚按在身前作抚琴状,但马上就满脸笑意的放下了手。 k单手抓着南苑的脚踝,斜瞥了她一眼说道:“反了你了?” 南苑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放手!鬼鬼祟祟的,谁知道你是什么人?” k松开她,走过去牵起小师妹的小手,转头说道:“走吧,老爷子叫你过去。” “老爷子?”南苑有些疑惑,自从那天听完故事之后她还没有再次见到过老爷子,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叫自己过去? “还有,”k面无表情道,“下次穿裙子的时候不要做这种动作。” “流氓!” 三人来到太学议事堂后,南苑惊讶地发现今天的人来的十分齐全。诸葛一念老爷子坐在首位,表情严肃,左手边空了一张太师椅,而后便是祝先生与孟先生各自落座,大师兄也坐在堂上,三人都第一时间看向南苑,面带温和笑意。就连多日不曾露面的贺长青都列席在位,似乎憔悴了不少,看着南苑的眼神中更是有些一言难尽的意思。 老爷子见人已到齐,便清了清嗓子说道:“今日清晨,我太学重地武库楼失窃。因为无人看守,所以不知道到底是何人所为。太学失窃是多年未遇的大事,我已下令封山,山外之人不得入山中之人不得出,一定要彻查此事。” 南苑听了这么一件事,心中并无太大波澜,这种事情似乎还轮不到她来操心。但老爷子说完这一席话之后突然点了她的名,这让她有些始料未及,急忙回应说弟子在。 “今天落霞在你的院子里发现了这个,你是否见过?”老爷子拿起桌上一件东西,绷着脸向南苑问道。 那是一柄象牙色鞘柄的匕首,镶金缀珠煞是好看,不论其作为兵器的实用性,当就连南苑都看得出这把匕首单单作为工艺品也价值不菲。 南苑慌了神,以为自己被当成了嫌疑人,“我不知道啊,连见都没见过!” 但除此之外,她却做不出任何其他的辩解。 第59章 ·三方汇聚 几人之中,两位先生依旧微笑,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一般。大师兄喝着酒,面露无奈之色,k一言不发事不关己,而贺长青则是一脸不耐烦的表情,似乎根本就不相信会发生这种事情。坐在南苑身旁的慕秋水突然站起身,怒视着坐在首位的老爷子。南苑这才想起清晨的时候她正伺候这个小祖宗爬树掏鸟窝来着,哪有时间去偷东西? 她刚要开口,一旁的祝先生说道:“师兄啊,你再绷着脸的话,秋水就算要拔光把你的胡子我也管不了哦。” 老爷子的气势突然就弱了下来,假装咳嗽不敢跟背着古琴的小丫头对视,只是露出微笑看着南苑。南苑一头雾水,大师兄只好无奈开口说道:“我们当然是知道你不可能去偷东西的,这种嫁祸手法实在是太拙劣了一些。只是师父他老人家玩心太重,故作姿态想吓唬吓唬你罢了。” 大师兄说道“玩心太重”四字时,故意拖长了语调,惹得老爷子老脸一红,狠狠瞪了一眼自己的得意弟子。 “可是这丢的东西不是还回来了吗?”南苑看着桌子上的华贵匕首,疑惑不解道。 旁边的孟牧孟先生在龙国炼炁界号称“刀神”,不光是指刀法超凡,实际上更擅长锻刀技法,这是少有作品面世而已。这一屋子人中他自然对兵器一类物件最有发言权,当下便说道:“若只是这把华而不实的‘怀珠’失窃,那就算不追究太学也不会心疼,送给那穷疯了的蟊贼又何妨?只是与这把匕首同时失窃的还有另外三把一套的刀具,那东西决不能随意流落到外界当中!” 旁边贺长青懒懒地说道:“不就是战争期间太学前辈缴获来的那一套‘春织真打’嘛,我看也就是普普通通而已,除了数量多之外刀上锐气完全不如烈风啊。我上次想把日本那把‘童子切’弄回来,师父您都不让。” 南苑因为曾经的闺蜜桃子是个坚定地日本动漫粉丝,所以对日本的历史也耳濡目染有了略微的了解,尤其对一些动漫中出现过的刀剑名称十分熟悉。贺长青说话时她就在暗想,他口中的那把所谓“童子切”该不会就是那把被日本当做国宝的名刀吧? 孟牧瞪着自己的徒弟,一拍桌子说道:“老子的徒弟鬼鬼祟祟去偷一个小国的一把破刀,像话吗?像话吗?!” 贺长青撇了撇嘴,“那把刀看着可比‘春织真打’气派多了,虽然在博物馆里看不太清楚,但据说斩杀过鬼神来着。” 南苑心中的怀疑一下子就坐实了,贺长青口中那把听上去想弄走就弄走的名刀大概就是日本国宝“童子切安纲”无疑了。 “斩杀个屁的鬼神!”孟牧对此嗤之以鼻,似乎对徒弟的眼光很不满意,“那个小国哪来的鬼神?那什么名刀充其量也就是杀过几头鬼级的魍魉而已,才会觉得上面的戾气稍微重了一些。你要是想要,把烈风还我,老子随手给你打一把,一个月总够了!” 老爷子用手指敲了敲八仙桌,止住师徒二人的拌嘴,随后说道:“这三把刀并不简单,不然也不会被封存在武库的顶楼内,老孟的紧张不无道理,毕竟那场战争中我们的师父也就是你们的师祖也不会单单留下它们而没有一并毁掉。而且对方能够随意出入武库,说明并非弱手,老夫怀疑......” 说道这里,本来就没有落座的k直接转身向门外走去,南苑就算背对着他也能够感受到那一瞬间这个男人身上迸发出来的杀意,宛如森寒地狱一般冰冷慑人。老爷子没有继续说下去,也没有去阻拦k的擅自离开,只是幽幽叹息了一声。旁边的祝先生也跟着轻叹道:“七年过去了,也没能让这孩子放下。恐怕也只有在面对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才会失去冷静吧。” 满座皆寂,就连贺长青也不再没有正形,赶紧坐直身子。安静了半柱香之后,大师兄提着酒葫芦站起身说道:“我去看看,省得林霁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然后便自顾自地向外走去。祝先生拉住慕秋水的手,对着南苑使了个眼色,于是早就坐不住了的她也起身追了出去。 其实k并没有走远,只是站在武库楼外的石阶上,看着木楼的大门一言不发。周围有不少来往行走的太学生,都不自觉地对这个一身黑衣的家伙敬而远之,嘀咕一句天晓得太学里怎么多了一位煞气如此之重的人物。 大师兄喝着酒缓缓走上台阶,与k并排站着。k没有转头,只低声说了一句:“不是那些人。” “那你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大师兄淡然问道。 “我不知道,也不重要。”k转身走下台阶,“我马上就会离开长安了。” 大师兄对此并不意外,也没有挽留,只是莫名其妙说了一句:“八百三十三条人命,也不少了。” k脚步不停,背对着大师兄摇了摇头,“还不够多。” ———— 长安城内,一辆沪城牌照的黑色卡宴驶入东大街,汇聚进晚高峰的车流中,并不显得如何起眼。 驾驶座上正在开车的是一个脸色略显苍白的瘦削中年人,面容古板一言不发,只是安静驾驶。副驾驶上坐了一个身上衣物过于宽大的小姑娘,攥着一瓶保湿喷雾不时喷一下,抱怨着这龙国西北的空气实在是过于干燥。副驾驶后坐着一个穿着黑色长外套戴着墨镜的美丽女子,看着车窗外一言不发,气质冷艳。 “小姑娘”把手中的喷雾递向身后,谄媚问道:“长官,用不用?” 女子动作不变,吐出一个字:“滚。” ———— 骊山北麓,秦帝陵边缘地带,一个身穿正红色唐装的高大外国男子站在一棵柏树下,奇怪的是他还举着一把暗紫色大伞。男子时不时抬头看看树梢,英俊的脸上满是焦急。 在他头顶上方的树梢上,站着一名身材极佳相貌妖媚的年轻女子,长长的高马尾束在脑后,暗色的紧身衣完美的衬托出玲珑曲线,单凭身段就可以在举手投足之间魅惑众生。但她自己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正抬头向南方看去,但视野中只有夜幕下黑暗的山脊线。 女子身后背了三把刀,皆长约两尺,形似日本武士刀中的肋差一类。 三把刀放在一起,统称为“春织真打”。 第60章 ·秦帝陵 骊山北麓有大墓依山而建,规模如何不可知、内容之物不可知、凶险程度不可知,就建立在龙国的十三朝古都长安一侧,成了千百年史家都绕不开的一个迷题和世人眼中未曾开发的一处宝藏。无他,只是因为这其中沉眠着龙国历史上第一位敢称皇帝的君主,千古大一统的传说人物——大秦始皇帝! 其实这世界上根本没有太多人类禁区,因为那些普通人无法探知的地区大多数时候都会有好奇心强烈的灵能者们闯入一探究竟,只是他们从来不会与其他人分享自己的见闻而已。这也是全人类灵能界都通用的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不随口乱说关于某处秘境的见闻,也不随意听信他人的讲述。因为基于个人实力运气的不同,这种言传笔记很有可能就会变成害人的东西。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不少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听信前辈们的“好心指点”,去某处冒险而后死于非命,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在上演,被灵能界的老江湖们戏称为“赶着投胎”。 但世间禁地不多,可不是代表没有。单说龙国境内,昆仑深山、藏地秘境、南海归墟......等等,甚至有些地方本就不存在于现世当中,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入口”,至于通向何处,没有人能说得清楚。但其中最有实感的,最为看得见摸得着的,就是这座千古一帝的陵墓了。 灵能界,尤其是龙国炼炁界中曾有无数人声称自己曾进入过这座神秘的陵寝,但最后都被证明是子虚乌有的谎言,以至于后来只要有人敢说这句话立刻就会被同道中人当做笑柄。理由也很充分——人家长安太学守了这座陵墓上千年了,都说秦帝陵是人间禁地,你说进去过就是进去过?难不成是把太学中人都当稻草人了吗? 而在实际上,秦帝陵并不属于长安太学属地范围之内,两者最多只能算是交界。而历代太学中人也的确未曾染指过这座陵墓,这其中原因并非三言两语可以说清,也绝不是如同外界传言中的“太学中人皆为秦帝守卫寝宫”。道理很简单,太学最早创建于西汉年间,兴盛于大唐,又怎么可能替大秦皇帝守灵?只不过太学一向懒得对外解释罢了。 南苑最后在晚照亭找到了沉默不语的k,虽然他依旧气息冰冷,但南苑通过对他周身灵能波动的感知便发觉这家伙的情绪已经平稳下来。这才一炷香时间就已经恢复到心如止水,南苑不由得暗叹一句少侠好定力! k没有回头看她,甚至都没让她走入亭子,就语气如常道:“再过一个星期,跟我去一趟晨曦城。” 南苑有些摸不着头脑,迷迷糊糊地说道:“骊山挺好的啊,就这么急着走?” k直接从亭子另一侧走到山路上,撂下一句“你完全可以一辈子留在这里,就当是与我永别了。” 南苑看着那家伙的背影,恨得牙根痒痒,小声嘀咕着“神经病”三个字。但“病”字尚未出口,已经走出二十多步的k步子突然一顿,南苑马上规规矩矩立正站好,k这才继续前行。直到完全看不见那家伙的身影之后,南苑才恨恨的跺了跺脚,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又是什么地方招惹了这家伙。反正自从上山以后这人就不正常了,甚至比在沪城在西伯利亚时还要更不正常。 也许招惹到他的,是这座骊山也说不定...... ———— “我的小姑奶奶哟,咱们可快点走吧。”柏树下撑着伞的高大男人着急催促道。 树梢上站着的女子连头都懒得回,“这帮人又发现不了咱们,你着什么急?” 男人立刻就急了,说道:“谁说发现不了?这可是人家的地盘,你信不信我只要一收这把伞立刻就有人冲过来?” 少女跃下树梢,有些苦恼地自言自语道:“那群龙国人难道没发现?,不可能啊,我都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了。” 穿着唐装的男人有些哭笑不得,心说就是因为你放那把匕首的地方太过显眼人家才不会相信好吗?那可是长安太学啊,你真以为人家是傻子? 少女想了想,突然回头问道:“你说这秦帝陵内真的有龙级魍魉?” 男人摸着下巴说道:“只能说有过,不知道现在还活着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还在这里面。” “你进去过?”少女有些好奇,蹲下身扒拉着落满树叶的泥土。 “嗯。”男人闷闷的应了一声,似乎不太愿意提起这件往事。 少女啧啧道:“没看出来啊,施华洛,你好像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吗。我记得上一代家中长辈曾经也想进去瞧瞧来着,结果刚上山就被太学的人给打出来了。那秦帝陵不是人间禁地来着吗,你是怎么进去的?” 施华洛淡淡地说道:“走进去的。人间禁地人间禁地,我又不是人类,所以禁地什么的对我来说意义不大。” 春织桃花撇了撇嘴,然后突然两眼放光地问道:“那里面真的有宝藏?” 施华洛看着她,犹豫了一下,摇摇头说道:“没。” “你说实话!” “真没有,我进去的时候里面就趴着一个老怪物。” “......” “我还跟老怪物打了一架来着,勉勉强强算是平手。我问它宝藏在哪里,他说传说都是胡说,墓里从来没有过什么宝藏。” “......” “哎呀,那老怪物可吓人了,咱们赶紧走吧。万一它醒了还跑了出来,咱们肯定第一个玩儿完,长安太学就是第二个。” “......” “小桃花啊,我们......” “你表设咧,瓜皮!”(你别说话了,傻x!) ———— “你说什么?骊山封山了?”墨纤坐在酒店的沙发上,端着一杯红酒皱眉问道。 杨魁就站在门口恭敬地说道:“是的,从昨天中午开始就封山了,连一个游客都上不去了。” 墨纤晃着手中的高脚杯,“那不用问,你肯定也没能联系上太学咯。” 杨魁低下头,“是属下办事不力。” 墨纤摆摆手说道:“我也没打算让你一个人找到那家伙,我明天亲自去一趟就是了。长安太学不比那些龙国的其他势力,必须小心对待才行。” 随后她便放下酒杯站起身,走向套房的里间,但半路却停了下来,满脸古怪地看着没有动作的杨魁。 杨魁有些没反应过来,“大小姐,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出去。”墨大小姐指着他的背后,“还是说你想跟我睡一间房?” 杨魁落荒而逃,而墨大小姐的脸上这才终于有了几分笑意。 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面了,k。 第61章 ·飞蓬 k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在树林里,悄无声息。 春织桃花骤然惊觉,弓起腰身仿佛一只灵猫,反手握住背后两把刀的刀柄。但k连看都没看她,只是盯着施华洛的背影。某人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似的,在宽大的伞面下抬起头说了一句:“哎呀,今晚的月亮真好~” “今天阴天,山间还有大雾。”k冷淡的拆台道。 施华洛只好无奈地转身说道:“那个......我们就是路过,听说骊山风景不错,就顺便来看看,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k微微歪过头,瞥了一眼春织桃花背后的三把短刀。施华洛立即举起另一只空闲的手做投降状,很没义气地说道:“这事真不赖我,我就是带她进了那座木楼然后再带她离开,至于她干了什么我是一点都不清楚。” 春织桃花立刻飞起一脚踹在男人的屁股上,但施华洛纹丝不动表情如常,脸上写满了诚意。 “是吗?”k从腰间抽出黑枭,“那你就让开吧,刚好我现在对日本来的朋友一点好感都没有。” 施华洛纹丝不动,赔笑道:“这个,好男不跟女斗嘛,你这打女人也太过分了。” “没关系,我男女不忌的。”k说着,开始给枪上膛。 施华洛依旧不死心,“她还是个孩子啊,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辈分好不好。” “孩子不管教很难成才,我看你也下不去手,所以特意来帮你一把。” 春织桃花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就要冲出去,却被施华洛一把拦住。见他似乎是十分痛苦地叹了口气,艰难地说道:“你开个价吧。” k淡淡地说道:“之前说的八百魍魉......” 施华洛早就心领神会,毫不犹豫道:“五百,这是最低价了。再不行你就杀了她吧。” 春织桃花又是一脚踹在施华洛的屁股上。k依旧面无表情,甩手丢出一枚仿佛紫水晶材质的吊坠,在吊坠内部似乎还有液体在缓缓流动。施华洛抬手接住,看都不看一眼就收入囊中。 “东西很快就送到长安,合作愉快。”施华洛的表情有些僵硬,看上去十分的不愉快。 “立刻离开这座山,就算是有天机伞也不可能让你们藏太久。”k转身离开,但又半路停下说道:“春织家的,你最好回去问问你家长辈再用那三把刀吓唬人,你的实力还不足以驾驭其中任何一柄。不过既然被你偷走了,那就永远不要让我再在龙国看到它们。” 春织桃花刚刚想要破口大骂,就被施华洛用一个前所未有的严厉眼神制止了。k似乎也并不期待得到回答,自顾自的离开了。 黑衣青年走远以后,施华洛依旧黑着脸,余怒未消地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自言自语道:“跟这小子做生意就他妈的没赚过,我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小子比我还奸商!” ———— 一夜山雨,天朗气清。 南苑刚刚醒来,就发现自己的床边站着一个黑影,吓得她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反应过来以后便破口大骂道:“你神经病啊?!不声不响跑到别人卧室里很好玩?变态!” k表情不变,把手上提着的东西放在南苑床头,然后一声不响地转头离开,丝毫不介意南苑的激烈言辞和张牙舞爪。南苑凭空发泄了好半天,带着起床气再一次倒进被窝里,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她想起和那家伙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好像就是这幅场景,不过现在自己敢对着他破口大骂了,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进步。 反正那家伙也从来没有在意过别人对他的态度。 南苑坐起身,看着枕头边上的黑色箱子,心中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决定打开看看。讲道理,认识那家伙以后南苑就没有收到过的东西就没有一样不好的,南苑虽然并不物质,但有些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从物质层面上她的确没有什么可抱怨的。 于是她试着抱起箱子来仔细看看,但第一次却没拿动,这东西居然出人意料的沉重。南苑真正触碰到它光滑的外壁之后才发现这箱子居然是木质的,但这种木头南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种漆黑如墨的颜色也根本不像是涂上去的。箱盖没有上锁,只是一枚精致的金黄牛头浮雕搭扣,南苑怀疑这枚拇指大小的搭扣本身就是黄金雕刻出来的。 到底是什么东西才会用这样一个箱子做包装物?恐怕光是这箱子本身的价值就已经很高了吧? 南苑轻轻一拨“牛头”,箱盖便缓缓地自动开启,但里面却空无一物,只有一封纸质极佳的信件,蜡封上是一头斗牛的图像。南苑拿开信件却没有拆开,因为信封上清清楚楚用英文写着“致k·q·卡瑞斯先生”。然后南苑揭开信件下方的隔板,看清其中物品之后她几乎是目瞪口呆。 这是她见过的最美的东西。 不用仔细观察南苑都知道这实际上是一件武器,但它却似乎是完全被当做艺术品打造的。修长柔和完全符合黄金比例的线条,介于金属与石料之间的不明材质,古希腊式的海浪纹路浮雕,甚至在握柄上还镶嵌着四块宝石,就算不去触碰不比刻意激发南苑都可以感受到其中近乎满溢出来的灵能或者说天地元炁。这把武器简直给人一种华而不实的感觉,像是只有传说中的神祇才会使用这样一件武器进行战斗,就算是一向对兵器一类的东西并不感冒的南苑也一瞬间就被它彻底吸引住了。 这是一把十字弩,没有弓弦,也没有箭矢。 k去而复返,大概是根本就没走出过院子。他开门见山道:“师兄说你对天地元炁的掌握程度已经足够了,所以我明天开始正式教你射击。这把弩从现在开始就属于你了,它不需要箭和弦,这两样都靠你控制天地元炁构成。但有一点,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轻易使用它,绝对不能,所以你以后主要还是用枪。” 实际上,除了灵能世界的部分知识以外,k只教过南苑简单的格斗动作和“如何挨打”,说要专门教她射击这还是头一次,南苑以往的射击技术一般是靠白帝体魄带来的直觉另一半则靠的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的运气。南苑也是后来才明白,如果不懂天地元炁而只懂灵能的话,是绝对无法学会他的枪法的。至于那把弩,南苑就实在是猜不出底细,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把弩有名字吗?”南苑坐在床上抱着箱子问道。 k摇摇头,“没有。”这东西送到他手上也才几个小时而已,他哪里知道它的名字,当然他也懒得知道。 “就叫飞蓬吧。”南苑说道。 k想了想,没说什么。 飞蓬,喜向阳,性耐寒,植于各地皆可存活。 第62章 ·当年魅影 南苑站在山顶的石台边缘处,以标准姿势举着手枪,对面三十米处k立于石台中心,脚边放着一摞不知道从哪里收集来的普通瓦片。k捡起一片瓦,瞥了一眼南苑,手中瓦片便甩了出去,速度不能说是快如箭矢,但也绝对不慢。而他甩出这片瓦的目标,居然就是南苑的眉心! 练枪先练眼,练眼无非三个字:稳、准、谐。所谓稳,即稳定,要求目光不能临敌而闪,要求锥刺眼眶而不瞬,精髓在于“无畏”,这也是最基本的。若是在战斗途中敌人正面欺进时,眼光有所闪烁,那就会造成不可弥补的破绽,到时候打出一百发子弹和一枪不开是没有区别的。这也是为什么k要将瓦片直接扔向南苑——怕了就会闭眼,闭眼就打不中目标,瓦片就会击中人体,越是怕就越挨打,如是而已。 这便是k给南苑上的第一课,似乎......依旧是挨打。 实际上k用的力气绝对不重,不然就算是一颗石子大概也能甩出一般手枪子弹的威力来,但瓦片毕竟是货真价实的。而且他的教学绝对没有循循善诱一说,只要成功打碎了第一片,也不管南苑是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下一片瓦的速度必定会提升一个台阶。如此这般,不过半个小时的功夫,k脚边便已是空无一物,但南苑身前脚下却落满了碎瓦,连带着她自己似乎也成了个泥瓦匠,身上到处是石灰痕迹,手背上还有一处红印。 疼啊,就算是调动了天地元炁护体,一片瓦结结实实摔碎在身上的滋味也不好受。但南苑却没说什么,这跟在沪城时的江边挨打训练实在是没得比。但当她看见贺长青愁眉苦脸的推着一辆似乎是从哪家工地上偷来的独轮推车登上石台边缘的时候,原本还算平淡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就差没有当场骂娘了。 独轮车的车斗里整整齐齐摞了两行三层,全都是瓦片,少说也有五六百片。这就足以解释为什么就算以贺长青的体能此时都只能蹲在车轮旁边气喘吁吁。k见状便亲自动手从车上卸下一摞瓦片再走回原地,一边走一边说道:“什么时候这一车瓦片用光,第一节课就结束。” “你来试试啊!”南苑终于忍不住了,打光这一车瓦片,怎么也要用一整天吧! k听见这话,放下手中的“教学用具”,就站在距离南苑大概二十米的位置说道:“朝我开枪,瞄准眉心。” 这话听着有些耳熟,但南苑却发现这次的k似乎并不打算利用速度身法躲避子弹,而是就那样好整以暇地等着“引颈就戮”。但南苑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瞄准射击,因为不论如何,她都相信k不会做毫无意义的事情。 子弹呼啸,朝着k的眉心飞射而去。但就在这一瞬间南苑只感觉眼前一花,有什么东西就从她脸颊一侧飞闪掠过,而k却毫发无损的站在原地,与之前不同的只是他的左手中多了一把还冒着硝烟的黑枭。 南苑身后,贺长青直接跳起身破口大骂道:“小爷给你当苦力,你却想打死我!齐老二,我跟你拼了你信不信?!” 南苑疑惑地回过头,只见贺长青正火冒三丈。离他仅有几寸距离的铁皮车壁上却多了一个明显的坑洞,以南苑的眼力也能看清那其中嵌着一团形状并不规则的金属物体,约莫有子弹大小。南苑顿时如遭雷击,她从未想过真的有人可以做到这一点,即使是普通的灵能者来做也太困难了。 k用子弹迎面击中了子弹! k收起枪,弯腰抱起瓦片说道:“如果不想做这种白痴训练也可以,如果你能达到这一步的话。” 于是这一天,骊山山脉的其中一座山峰上就响起了千年未有过的枪声。若不是石台周围已经被贺师兄严令禁止入内,恐怕太学生们都要跑上去一探究竟了。 夜幕低垂,月近中天,最后一片瓦也化作了南苑脚下的碎渣。而南苑也终于支撑不住倒地昏了过去。 k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诧异,他的确没想到她真的能够坚持到现在。虽然从午后开始南苑就已经是在靠着天地元炁强撑,而且失误也接连不断,但k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去指责她了。他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看了一眼一直守在石台外面的贺长青,后者心领神会,快步走上前背起昏迷不醒的南苑。 贺长青的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大的触动。要知道修行之路何其艰辛,炼炁可以完全依靠天赋,但硬桥硬马的武技修行却没有半点捷径可走,只能是夜以继日地下苦功才有可能有所成就。当年贺长青自己练刀的时候可要比南苑惨多了,受伤累瘫是习以为常的,骨折筋断一年也会有那么几次,甚至在他十八岁生日的第二天就被师父丢进了深山老林里,只带着一把刀生活了整整一年。所以在他看来南苑经受的这种训练已经算是很温和了。 两人一起并肩走下山路,一路无话,只能听见贺长青背后传来的微微鼾声。快要到半山腰的时候,两人突然毫无征兆的同时停下脚步,贺长青冷哼一声,周身天地元炁凝结成青白色气流,以三人为中心如同风暴一般向四周扩散而去,甚至就连路旁的山壁都被硬生生挤压出蛛网般的裂痕。 清脆的金属声响起,几只悄无声息射向三人的乌黑暗器终于在半空中原形毕露,被霸道的天地元炁瞬间吹散,叮叮当当落在地上。两人没有去费力寻找偷袭者,而是同时把视线转向斜出山壁的半棵迎客松,那上面不出所料的正站立着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之下的神秘人物。 一切都与七年前的那一幕无比相似,甚至他们所在的位置都没有改变。那棵松树之所以变成半棵就是当年大师兄的一枚符箓造成的。 那个仿佛穿越时空而来的刺客与当年那一抹魅影一样,举起双手轻轻拍了拍,似是赞赏,也像是嘲笑。 当年场景,物是人非。 第63章 ·伊人已逝,松枝作剑 “你带着她离开。”k横跨一步站在了贺长青身前,沉声说道。 贺长青刚想说话,就察觉到k身上那种森寒刺骨的杀意,甚至感觉到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正在他背上昏睡不醒的南苑都打起了寒颤。贺长青立刻就明白今天的事情必定不是他能够插手的了。 但站在松树上的那人却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连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感觉不到。他身上的斗篷十分厚重,在山间夜风的吹拂中猎猎作响,但却丝毫没有露出真正面目。他放任贺长青背着南苑飞掠离开,似乎完全是为了与k捉对厮杀而来。 两人相对而立,山间唯有风声,一人在山间路上,一人在山外树上。但下一瞬,两人就毫无征兆地交换了位置。 闪电般交手了一回合的两人看似都是毫发无损,但若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k鬓角的一缕黑发已经被削去,而那人肩膀上的斗篷也已经多出了一道三寸长的口子。这一击之战并没有谁落在下风,只是打了个平手,但敌对两人都清楚这只是在互相试探罢了,k甚至连腰间的枪都没有抽出来。 “你到底是谁?”一向极少在战斗途中开口讲话的k沉声问道,为了问这个问题他等了整整七年,杀了近千名世界各地的灵能者,也因此从当年长安太学的“小剑圣”变成了现在让灵能界谈之色变的“屠夫”。 那人没有说话,任何动静都没有,仿佛站在青石板路上的一尊雕塑。如今的k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冲动的少年了,现在的他甚至要比一些成名已久的长者还要冷静甚至冷漠。所以他并没有再试着追问,对他来说心平气和的谈话和把对方打个半死再逼供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杀人对他来说不是兴趣,而是一种随时都可以使用的行事手段。但k并不想像往常一样对付这个敌人,所以他没有用枪,而是折下了一根松木枝。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想要“认真”地杀死一个人! ———— 贺长青没有把南苑背回她的院子,而是直接带着她来到了师父的居所里。孟牧孟先生虽然身为长安太学武科总教习,在太学内地位极高,但向来都是住在一间打铁房内,和铁砧铁锤炼铁炉为伴,与大师兄一样终生未曾婚配,所以对待贺长青就如同亲生儿子一般。 贺长青背着南苑唤醒师父,说清了前后始末,孟先生听完也是眉头大皱,让徒弟把南苑留在自己的打铁房内,然后师徒二人一起去找老爷子商量此事。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两对师徒就已经聚在了一起。 老爷子听完此事后并不显慌乱,只是略微沉吟。骊山封山可不仅仅是屏退游客让太学弟子四处布防那么简单,骊山可是有正儿八经的封山阵和护山阵两座完整大阵的,封山至今已有三日,若是没有出任何纰漏的话这名刺客必然是在三日前就已经上山,说不定就是那名盗走了“春织真打”的贼人,但既然已经得手为什么还要多此一举?挑衅太学对这人能有什么好处?而且根据贺长青所言,这人正是七年以前摸入太学杀害了罗师姐的刺客,那么为什么会在消失了七年之后突然再次出现?而且还是如此“不怕死”地出现在骊山之中? 这一连串疑问涌上心头,就算是以老爷子的定力也很难坐得住了,决定亲自去现场看看。但大师兄陈落霞却依旧坐在原地,就算是师父都已动身他也依旧不动如山,面沉似水。 “大师兄?”贺长青轻轻唤了他一声,但一向最好说话的大师兄依旧不动不言。直到师父也递来询问的目光后他才缓缓说道:“弟子想请问师父三个问题。” “问吧。”老爷子心里清楚,落霞这孩子平时看着像个不正经的年轻酒鬼,但在太学年轻一辈中心思最细,不然也不可能习得道门中最为玄妙复杂的符箓之学,所以他一旦提问必定是有的放矢。 大师兄站起身看向两位师长和师弟,沉声问道:“若是我们去了现场,看到两人战局,两位师长能不能忍住不去出手相助?” “若是林霁重伤将死,又能不能?” “若是查出那人来路,会不会阻止林霁前去报仇?” 这三问之后,屋内鸦雀无声。 贺长青站在一旁拼命咬着指甲,怀中烈风刀在鞘内鸣响不止。孟牧眉头皱的更紧,他一向是能动手尽量不吵吵的脾气,这时候更不知该如何作答。唯有老爷子诸葛一念看着徒弟露出微笑,淡然说道:“若是局势僵持,我们绝不出手,因为这是林霁自己的战斗。若是林霁重伤,我们便出手相助,因为那小子是太学弟子。但这最后一个问题,落霞你却是问错了。” “还请师父解惑。” 诸葛一念双目炯炯,展露出多年未曾有过的意气风发,“老夫不管那人是什么来路,只要让老夫知道了,不光不会拦着林霁,老夫还要亲自领着太学弟子杀他个鸡犬不留!” “我长安太学讲道理,讲的是帮亲不帮理的大道理!老夫不管他背景有多大,只管干他娘的!” ———— k手持松枝,像是一柄三尺长剑。 长安太学有剑,号称剑气直追大唐,当年周擎风一人战胜天下剑士,出入于华山论剑会场如过无人之境,何等意气风发!但在周擎风和k师徒二人相继离开太学之后,太学剑这一脉就愈发没落了。 七年后的今天,周擎风已失踪,罗师姐已不在,只剩下k,依旧用松枝作剑。 没有人知道,当年那个还叫作齐林霁的少年曾在姐姐墓前默默起誓,若不能报仇,此生再不握剑。 握剑的齐林霁和握枪的k,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k站在那里,简简单单的背剑式,但那些冰冷的杀意却在一瞬之间全部消散,化作沉凝的气势,如渊如海。他的动作不再快如奔雷,而是“缓慢”地横剑,向那刺客直直刺去。 刺客不避不退,相对而冲,宽大的袖口处闪露出两点寒芒,似乎是要以命换命的架势。 缠绕了天地元炁的松枝坚硬锋利,直接就刺穿了那身斗篷的胸口,但是就如同七年前一样,仿若刺在了空处毫无实感。 那刺客高高跃起空翻,两点寒芒同时向k的背心刺去,距离不过三寸! 鲜血迸溅。但下一瞬间,那名刺客便毫不犹豫地落荒而逃,只是就算他的速度能够与k打成平手,此刻也不可能逃出生天了。 k左手赤手空拳握紧那两柄细长利器,丝毫不顾掌心深可见骨的伤口,大幅度转身,带动右臂挥出一道半月。 刺客被一剑腰斩,倒地不动了。 第64章 ·线索 k站在山路一侧,手上随意系着一根用来止血的布条,大概是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当两对师徒到场的时候,他正靠着山壁看着月亮,不知在想些什么根本没搭理这四人。四人愣了一阵,再往地上看的时候,才惊讶的发现那名刺客已经被肢解了。 不,不是肢解,应该说是被拆散了,因为此时此刻地上就没有超过巴掌大小的零部件。场面一点都不血腥,只像是一台精密的机器被人拆散后随意丢在了地面上。 k随手把两根锋利细长的金属钎子也丢进那堆已经看不出原型的零部件里,依旧没有说话。 众人当中对机械最具权威的显然是精通铁匠手艺的孟牧孟先生,此刻他便满脸狐疑的率先走上前,在那一堆零件中挑拣翻看。这一看不打紧,孟先生的眼神逐渐从狐疑变为惊讶,最后竟转为一种发现了宝藏一般的狂喜。 “真是天才的作品啊!”孟牧惊叹道。 贺长青蹲在师父身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疑惑道:“师父你就别打哑谜了,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孟牧瞥了徒弟一眼,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让你当年跟我学打铁你不学,非跑去当什么飞贼,傻眼了吧?老子偏偏不告诉你,自己猜去吧。” 贺长青嘴角抽搐,无言以对,让他练刀他是再乐意不过的,但是打铁......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小爷做不来这种糙活”,当然不会用心学习。但他哪里知道,他师父的打铁手艺可不是单纯的炼铁锻钢,而是真正精细到了极致的制器手艺。 正当他抓耳挠腮之际,k终于开了金口,语气冷淡低沉,“这是一具傀儡,最顶尖的一种灵能傀儡。” 贺长青难以置信地看向师父,孟牧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我见过无数的奇巧机械,其中傀儡更是多得连我自己都数不过来,但能够与这具傀儡相比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结合了西方炼金术,已经失传的异族巫术,甚至还有咱们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机关术才构成了这东西,最重要的是这几种完全不同的驱动线路丝毫不见冲突,反而还能相辅相成,所以我才说它简直巧夺天工。就算是我也只能够将其还原,但是绝对无法独立设计制造出来。” “能看出这东西的来历吗?”老爷子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但却看见孟牧摇了摇头。 “上面没有任何标记,所以无法确定这东西的来路,而且这东西的能源核心积攒足够的炁就可以使其自动运转,所以连它的操作者现在是死是活我们都不知道。但据我所知,这天下能够制造出这种东西的大概也只有那么几个地方而已,而且也不知道这些势力到底还存不存在。” k突然开口说道:“上面是有标记的,只不过已经被毁了。” 孟牧一瞪眼,“你小子干的?下手怎么没轻没重的!” “不是我,”k从怀中掏出一个极其微小的零件,“这枚指节上原本用灵写法印着一个日期,但在傀儡被毁后就逐渐消失了。” “日期?”老爷子皱着眉头看向k。k面无表情地说道:“印的是七年前的今天。” 陈落霞仔细思索一阵,得出了一个令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结论:“你是说,这东西从那天之后就没有被带走过,在骊山上藏了整整七年?” k碾碎那枚指节,“我们大概都被耍了!” ———— 南苑醒来时,窗外已经是天光大亮,周围的环境对她来说十分陌生。她是被一阵接一阵的噪音吵醒的,似乎是有谁正在她耳边打铁一样。 她疑惑的下了床,走出狭小的卧室,却发现自己竟直接来到了一间极为宽敞的大堂里。但她的周围去没有桌椅板凳,而是正在呼呼作响的火炉,和满地的铁块铁渣铁疙瘩,几乎到了无处落脚的地步。南苑小心翼翼地趟出一条路来,这才走到了正细心照看火炉的贺长青背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贺长青头也不抬地说道:“你可算是醒了,小妞,你都睡了一整天了!” “你说什么?!”南苑慌忙问道,难以相信这已经是第三天的上午了。 没等贺长青回答,就有一人在南苑身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南苑下意识地回过头,却看见距离自己不到一尺的距离上正有一张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生机的苍白的脸正与自己面对着面,吓得她差一点再次昏过去。 孟牧走进屋子,带着满脸难掩的喜色说道:“成了成了,动起来了!” 和南苑面对面站着的自然就是前天夜里被k“缴获”的那具傀儡,此刻已经被孟先生七拼八凑地重新组装了起来,居然还真的能够动起来。贺长青站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着傀儡僵硬的动作撇嘴道:“师父啊,人家本来可是一具能拿来当刺客的傀儡,你这样可不能算是恢复。” “废话!”孟牧老脸一红说道,“林霁那小子下手这么狠,很多核心的部件机关都被毁掉了,能组装起来知道个大体模样就已经很不错了!” 贺长青瞥了一眼那具失去了斗篷遮掩的傀儡,实用性如何暂且不谈,这玩意的外观实在是不怎么好看,尤其是在被打碎了又重新组装之后就更是如此,也难怪南苑会被吓一跳了。看着徒弟略带不屑的眼神,孟牧就有些气不打一处来,偏偏还无处发泄,于是便手指一动,将傀儡收回了自己身边。 南苑没有看到这其中有任何的丝线牵引,但却从那具丑陋的傀儡中感觉到了运转方式极为复杂的灵能波动,于是便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东西?看上去挺厉害的嘛。” 孟牧一听这话顿时便大喜过望,挑衅似地看了徒弟一眼,然后大手一挥:“看在你这丫头这么识货的份上,这东西就送你了!” ———— 晚照亭中,k手中捏着一张巴掌大小的熟宣,上面以蝇头小楷书写着几个地名和人名,虽然这秀气的字迹与孟先生的形象极不相符,但却是他的笔迹无疑。k仔细的看了几遍,确定将每个字都记下之后点着了一根火柴。 当那张熟宣即将完全化为灰烬时,k从上衣袋中掏出一包皱皱巴巴的香烟,抖出一根点上。 “在山上抽烟不好,容易起火,也容易挨骂。”大师兄提着酒壶坐在k的身边,虽然嘴上说着“不好”,但看上去并没有丝毫要劝阻k的意思。 “这包烟我抽了两个月了。”k并不怎么熟练的吸了一口手上的香烟,眉头紧皱。大师兄看着他的样子,强忍笑意问道:“你真的要挨个去找?那可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不好的地方这些年我也没少去过,好地方反而不多。”k把只吸了两口的香烟直接用手指碾灭,又塞回了烟盒里,然后他接着说道:“我等这个线索已经有七年了,不敢就这样放过去。” 大师兄听见他说“不敢”两个字之后,表情微微一凝,然后便微笑道:“那祝你好运。” “不用。”k起身离开晚照亭,留下大师兄一人,默然无语。 第65章 ·总部来信 封山了五天之久的骊山终于再度开山,迎接熙熙攘攘的游客人群登山赏景。 在西绣岭山道上,有一行三人极为显眼。为首的是一名肤色苍白的瘦高中年男子,面色冷峻地扫视着周围的游客,竟没有人敢与他对视。他后面跟着一名黑裙女子,就算是戴着宽大的墨镜也难掩其冷艳。最后面是一名穿着宽大衣服的小女孩,此时正面带苦涩,满脸汗水,一步一步的艰难登山。 等到终于能够看见老母宫的正门时,小女孩扶着膝盖一边喘息一边小声骂道:“长安太学里的人也太不是东西了,封山期间让我们在长安城里等候也就算了,居然还让我们步行登山,等回到沪城看我不......” 黑裙女子回头说道:“周二鱼,如果你敢有什么小动作的话,我敢保证你永远也回不到沪城。” 周二鱼立刻变脸,谄媚笑道:“我哪敢啊大小姐,就是过过嘴瘾,过过嘴瘾。” 三人来到老母宫内,却没有进祠拜香,而是直接走向了大殿后方的僻静处。一名身着便装与周围游客无异的年轻人早已等候在此,走上前对着三人作了个揖,轻声道:“太学最近不安宁,所以难免招待不周,三位辛苦了。” 看到正是沪城墨大小姐的黑裙女子摆手示意无妨,那名年轻太学生便接着说道:“诸葛先生吩咐过,说三位公务紧急,所以太学就省去了那些繁文缛节,还请三位直接随在下去太学内。” 墨纤突然说道:“我们这次来并不是替军团总部向长安太学就西伯利亚一事兴师问罪,更主要的目的是送一封信,不知你能不能直接带我们去见k先生。” 那年轻太学生听了这话微微有些诧异,仔细想了想后说道:“齐师兄神龙见首不见尾,在下大概是办不到的。” 墨纤沉默以对。 但那名太学生立刻展颜笑道:“但若是齐师兄真的愿意见三位一面的话,恐怕三位想躲都难。” ———— 山顶石台,南苑握着枪屏息凝神站在石台边缘,看着对面立于五十步远处的k,手指轻轻扣住扳机。 k的左手伤势早已恢复了大半,但依旧裹着绷带,所以他只能单手拎着三枚瓦片。k猛然抖手,便将三枚瓦片同时甩向空中,也不知他用了何等手法,这些瓦片飞出的角度速度竟然都各有不同,其中速度最快的一枚更是直接射向南苑的眉心。 南苑在k刚刚有所动作的时候就已经有所行动。她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但手上却丝毫不慢,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前后开了三枪,在三枚瓦片落地之前成功地将它们全部击碎。 贺长青蹲在南苑身后,嘴里叼着一根黄瓜,连连鼓掌道:“好,打的漂亮!” 南苑回头看了一眼极为捧场的青年,撩开鬓角发丝,大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感觉。但k冷冷的声音也适时地从背后传来:“你现在的极限只是三个目标而已,要是以一敌四你又该怎么办?” 南苑的脸色顿时一垮,“你就不会说句人话吗?” k冷淡道:“等你什么时候能答应我再说吧。” “......” 贺长青蹲在一边啃着黄瓜,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副“你们就当我不存在”的表情。 这时,一名身穿青色长衫的太学生登上石台,恭敬行礼后说道:“南十字军团的人已经到了议事堂内,诸葛先生让我来通知两位师兄一声。” 贺长青挑了挑眉毛问道:“老爷子没说让我们过去?” 那名太学生摇了摇头。贺长青看着不动声色的k,嘿嘿一笑说道:“齐师兄啊,要不咱就当不知道这回事?” k没搭理这个曾经在西伯利亚闯下大祸的家伙,径直走向石台之外的山路。等道快要走出石台范围时才对着南苑招了招手,然后撂给贺长青一句话:“不想挨骂的话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就是了,没人要求你这坨烂泥能扶上墙。”然后便转身离开了。南苑跟上去的时候看了一眼贺长青铁青的脸色,心里不由得产生了那么一丝同情,意思大概是“爱莫能助,自求多福”。 太学议事堂,墨纤坐在客座上品着一杯香茶,杨魁侍立在她身后,周二鱼坐在墨纤下首的位置。而太学这边出面的虽然只有一个人,但分量显然已经足够。 祝先生语气闲淡地说道:“三位的来意我们已经知道,也已经责罚过长青了。” 墨纤放下茶杯,微微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件事并不如何关心。 祝先生微微一笑,“既然三位对太学的处理方式并无异议,那么就请稍坐片刻,自会有人来领三位去客房休息。若是喜欢着骊山风光,三位也不妨多住几天,我太学对于盟友还是相当好客的。”说罢她便要起身离开。 墨纤眼神微微一动,开口说道:“不知能否让我见k先生一面,总部有一封密函需要我亲手转交。” 祝先生听了这话之后并没有什么反应,笑意淡然道:“林霁若是真的愿意见你们,太学自然不会阻拦,因为严格来讲他早已不算是我太学弟子。但同样的,若是他不愿意,我们也没什么办法。” 墨纤的眼神锐利起来,“可他现在是我们南十字军团的干部!” “所以说啊,”祝先生略带促狭地笑道,“你们的干部自己跑到我们山上来,但你们却找我们要人,这道理似乎说不通啊。” 若斗嘴也分段位,同样身为女子的墨纤自然是被见惯了人情世故的祝先生甩开了好几条大街,汹汹气势被人家一句话就柔柔堵了回来,偏偏还无处挑理,这实在是让墨纤气闷不已。动手?她可从来没想过,就算抛开盟友的身份关系不谈,在人家的地盘上就凭他们三人实在是翻不起太大的浪花。 就在这时,门口处有一人冷淡地说道:“把密函放下,你们下山。” 墨纤脸色变了变,有些惊喜。虽然那人看上去并不希望他们出现在山上,但最终还是露面了,而这也就足够了。墨纤心神大定,把一封带着烫金纹饰的信封放在一旁的茶桌上,站起身对k说道:“我们不会下山,就算下山,也是和你一起。” k走进去那起那封所谓的密函,轻声说了两个字:“随你。” 第66章 ·满城皆敌 云层之上,一架莱格赛650呼啸而过,拉出长长的航迹线。 这架私人飞机从长安机场起飞,穿越了龙国领空之后已经来到了太平洋上方,以龙国西北为起点向地球的南端飞去。 此时此刻的飞机内部,算上两名驾驶员也只有五名乘客而已。除了需要去驾驶飞机的杨魁和周二鱼之外,k、南苑和墨纤三人都待在距离驾驶室最近的舱室内,只是南苑独自坐在角落里小口喝着橙汁,不时偷看一眼相对而坐的那两人,表情有些紧张。 那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 k和墨纤各自坐在柔软舒适的单人沙发上,两人之间就隔了一张小桌,相对不言但却始终大眼瞪小眼。准确来说k根本就是在神游物外,只有墨纤带着些许怒意瞪着对面的那个家伙。这也是南苑之所以紧张的原因——她坚定不移的相信这两个人都有随时掀桌子的可能性,至于是谁先忍不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旦他们“稍微”动起手来,这架飞机的命运可就不好说了,到时候大家说不定都会变成太平洋里的鱼饲料,那可就太冤了。 南苑感受着越来越压抑的气氛,偏偏又不敢上去横插一脚,着实是急得挠肝挠肺。 终于,墨纤双手狠狠一拍桌子站了起来。k倒是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稍稍回神而已,南苑这边可就是大惊失色,手一抖把半杯橙汁泼了自己一身。 墨纤怒道:“这么多年你都没回过总部,为什么这次因为一封密函你就要回去?!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不然咱们马上掉头回沪城!” “没有解释。”k随口说道,“你弄错了一件事,不是他们让我回去,而是我要回去。” “为什么?晨曦城里有多少人对你不怀好意你难道不清楚?” “别人的想法是别人的事情,与我无关。” “不说参议会,光是你们十二宫对你有敌意的人就有多少?就算柴尔德先生和洛迦先生都站在你这边,也是糟糕透顶的局面!” “我不需要任何人站在我这边。”k直视着墨纤的眼睛说道,“我是去拿回我自己的东西,不是去找人打架的。当然如果他们想打,我也来者不拒。” “扯淡!”墨纤大爆粗口,“你想毁了晨曦城吗?!” k毫不在意道:“那就看他们能不能忍得住了,反正我是不在乎那座城的。” 墨纤无言以对,重重地坐了下去,抱着某个壮观的部位开始生闷气。南苑本想偷偷跑出去换身干净衣服,但却始终没敢动,因为她害怕这俩人真的一言不合动起手来,自己在场的话起码还能劝阻一下。此时见“战事”稍歇,她便趁机悄无声息的遛出了气氛压抑的机舱。 南苑溜走后,墨纤再度轻声开口,语气里竟带着几分恳求,“你就一定要回去?” “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变化了。”k有些答非所问,“不论是从西伯利亚的事情还是太学的事情当中,我能感觉到灵能者的世界已经无法再保持平静了,甚至会发展到波及普通人和现世的地步,所以我需要拿回‘那个东西’。而且不久以后我还要去某些地方,凭借现在的力量是完全不够的。” “我难道就不能成为你的力量吗?当年你救我难道就是为了让我袖手旁观的吗?!”墨纤说着就又要动怒。 k的眼神飘向别处,“我救你只是随手而已,你不要误会了。没有人能够成为我的力量,所有事情最后都只能依靠自己,这个道理是我用了七年才学到的。” 墨纤听完站起身就往外走去,差点与刚好进门的南苑撞个满怀。南苑慌忙躲开后看见墨纤满脸寒霜一言不发地离去,挠了挠头,十分茫然。k瞥了一眼墨纤的背影,眼神微动,但到最后也没再说什么。 ———— “主席,你说他会回来吗?”黑楼顶层的办公室内,年轻的参议会副主席兰柯·科伦多一边亲自动手整理书架一边向坐在桌边的老人问道。 参议会主席图斯特正仔细翻看着一本羊皮纸封面的古籍,随口答道:“爱回来不回来,不回来还能眼不见心不烦。” 兰柯无奈道:“那万一他要是回来了,再跟十二宫里的人打起来,咱们参议会是出面调停还是装没看见?” “只要没把晨曦城的天给翻了,打成什么样跟咱们都没关系!”图斯特不假思索地说道。 兰柯依旧不死心,追问道:“那咱们参议会应该是个什么态度,主席你总得给点提示吧?” 图斯特从书中抬起眼皮说道:“什么态度?坐山观虎斗行不行?对这件事,参议会没态度就足够了。” 晨曦城边界,门可罗雀的白羊宫再次迎来了客人。天秤宫殿主洛迦·特斯拉这次前来并没有见到那些烦人的侍卫,所以他径直来到了大殿内面见白羊宫殿主奥斯·柴尔德,已经恢复青年容貌的他脸色有些阴沉。 柴尔德瞥了一眼这位十二宫元老级的人物,微笑道:“怎么?你这是打算来看住我,不想让我去插手?” 洛迦没好气道:“恰恰相反,我是来‘请’你去镇场子的。你说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没事让那小子回来干什么?” 柴尔德回复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因为时候到了。” 十二宫之一的狮子宫内,殿主爱德华·亚当斯今天一反往常的穿上了全身甲胄,仿佛一名中世纪的圆桌骑士,只是既没有头盔也没有盾牌。腰间更是挎上了那柄多年未曾动用的通体金黄的骑士剑,双肩、胸口、重剑护手上都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狮子形象,气势煊赫地走出了狮子宫,没有带任何一名部下。熟悉这头狮子的人都清楚,这是他宣告正式踏上战场时才会有的装束。 不仅是狮子宫,水瓶宫、巨蟹宫、双鱼宫在内的六座宫殿中都有一人走出,无一例外,竟然全部是殿主级别。 这一日,晨曦城满城皆敌,等候着某人的到来。 第67章 ·达摩克利斯之剑 飞机降落在风城惠灵顿,与南苑上次的行程别无二致,来迎接他们的依旧是那个满口龙国东北方言的黑人大兄弟马克,只是不知为什么在k的面前时他的话就少了很多。 直到飞机降落以后南苑才再次见到了墨大小姐,虽然看上去她的情绪稳定了不少,但依旧面带寒霜,连看都不看k一眼。南苑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这个黑衣男再怎么说也是货真价实的十二宫殿主之一,只是回一趟晨曦城总不至于出现多大的危险吧?就算城里的人真的不待见他,难道还能在晨曦城中动手不成? 一行五人加上马克分别坐上了两辆车,南苑本来下意识地想要和k同坐一辆车,却被墨纤一把拉到了后车上,也就形成了男女分坐两车的局面。身材矮小如女童的周二鱼不适合开车,便一个人坐在悍马宽大的后座上百无聊赖。墨纤面无表情地开车跟上前面那辆一模一样的越野车,冷不丁对着副驾驶上的南苑说道:“你离他远一点。” 南苑一听这话眉毛就拧了起来,这话说得......好像是正室和小三之间的剧情一样。但问题是南苑可从来没有过这种感情经历,一时间便不知道如何作答。没能得到答复的墨纤有些疑惑的看了南苑一眼,心思玲珑的她在看到南苑那副怪异表情后立刻就明白这个姑娘是曲解了自己的意思,两抹绯红飞上俏脸,连忙解释道:“你别多想,我的意思是只要k回到晨曦城甚至是仅仅有了这个想法,那么他的处境就会很危险,在他身边的人也一样。所以让你离他远一点是为了你好。” 南苑不明就里,“再怎么说他也是十二宫殿主之一,那些人总不会做出什么太过分的事情吧?” “呵呵,”墨纤不屑的一笑,“怎么才算‘过分’?在那些人的眼中,k只是一个凶手和屠夫,用了六个月时间杀戮了八百多名灵能者的屠夫!对于这种人,那些自诩正义的人做出什么事都算不得过分!” 头一次知道“屠夫”这个名号背后秘辛的南苑着实被吓了一跳,她无法否认在听到这一往事的时候她的心中对于那个一向冰冷的男人产生了一丝挥之不去的厌恶排斥。这无可厚非,对于每一个拥有正常三观的人来说恐怕都会如此。但转瞬之间她就意识到了墨纤的言下之意和所言不虚。 墨纤缓缓说道:“所以让你离他远一点,并不是为了你好,而是为了他。与其他所有人相比,你对他来说都是不一样的,不要只是把自己当成他的部下。” “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可以站在他背后,洛迦先生和柴尔德先生可以站在他背后,任何人都可以站在他背后。但是只有你,不行!” 南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她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却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 海蛇一号潜艇停入建造于深海之中的“港口”之中,一行人就算是正式抵达了南十字军团的总部。也不知墨纤对杨魁和周二鱼吩咐了什么,这两人自打下了潜艇之后就一直一左一右地站在南苑身边,仿佛两尊门神一样让南苑很不适应。 墨纤就跟在k身后,一直保持着两步远的距离。而k本人却没有什么表示,只是不知何时佩戴上了那副漆黑的臂甲。气氛从踏上陆地的那一刻开始便紧张了起来,让已经来过一次晨曦城的南苑有了与上一次完全不同的感觉,不由得手心冒汗。 楼梯,走廊,电梯,一路无话。等到走出电梯的那一刻时,一行五人就好像一步踏进了楚门的世界一般进入了这座世外之城。 走在最前方的k目不斜视,沿着城中的主干道一路大步前行。周围来往的灵能者不论是什么身份,见到这一行人都是脚步一顿,等看清楚领头之人时又通通低下头退避三舍。没有人出来迎接他们,不论是参议会还是十二宫,这让他们更加显得与这座城市格格不入。 但k依旧前行,方向直指城中心的参议会黑楼。 就在此时,异象陡生! 城中的灵能波动突然躁动了起来,大量的灵能突然向五人头顶上方的空中汇聚而去,竟迅速的凝结成了一柄有形有质的金黄色巨剑,剑尖直指一身黑衣的k,开始缓缓下落! 墨纤沉声道:“达摩克利斯之剑,狮子宫殿主果然还是出手了。” k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停下了脚步,也并没有关注那柄从天而降的巨剑,目光一直落向远处。 墨纤打了个手势,跟在身后的杨魁和周二鱼立刻强拉着南苑向远处退去。随后墨大小姐闭上眼睛双手张开,浑身笼罩着墨绿色的灵能光辉,身体竟然缓缓浮空离地三尺。她高声呼喊道:“大草木咒·雨林国度!” 以墨纤脚下为中心,半径足有二十多米的墨绿色魔法阵赫然出现在地面上,仿佛是打开了一扇异界之门一般,大量的蔓藤枝叶草木从其中涌了出来,极其疯狂地生长着,像是一股植物的浪潮朝着空中的黄金巨剑拍去。而那柄巨剑似乎也有所感应,下落的速度呈几何倍数暴涨,几乎成了一道从天而降的黄金光柱。 两者转瞬之间便相撞在一起,开始互相疯狂的绞杀。墨纤召唤出的植物浪潮一接触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便立刻灰飞烟灭,但却好似无穷无尽一般冲入天穹。那柄巨剑的下落之势没有收到丝毫影响,但只要仔细去看就会发现它正在一点一滴的变短。这完全是双方灵能力量的角力,但无论是谁都能看得出来a级守夜人墨纤丝毫不占优势。 很快,那柄巨剑已经只剩下原先的一半长度,但它的剑尖也已经能够与附近的建筑屋顶齐平。墨纤似乎也已经力竭,植物生长的速度并未减缓,但却越来越稀疏,完全不是那柄巨剑的一合之敌。 一道黑影就在此时跃上半空,围观者们看着这一幕都是眼皮一跳——那人居然直接用手拦在了剑尖之前! k右手揽住剑尖,左手推在剑身上的某一点,浑身青白元炁缭绕,硬生生地将这柄势不可挡的黄金巨剑偏转了方向。k在半空中腰身慢转,动作行云流水,看似柔和随意其实每一次发力的时机角度都妙到毫巅,最终竟令巨剑完全调头向天空飞去! 若论用剑,除了师父周擎风之外,他还真没服过谁! k尚未落地,远处就有一束流行似的金色飞掠而来,空中也骤然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狮吼之声。 一黑一金毫不花哨地碰撞在一起,周围掀起一阵气浪。与此同时又有五个身影从远处飞掠而来,落在两人周围。 k戴着臂甲的右臂架住那柄骑士剑,冰冷的眼神看着面前的狮子宫殿主爱德华·亚当斯,说了一句话。 “狮子宫那么急着想要换一个主人吗?” 第68章 ·天蝎宫殿主 狮子与射手,猛兽与猎人,冥冥之中必有一战。 除了狮子宫殿主爱德华之外,其他五名殿主只是围成一圈远远观望而已,没有帮助其中任何一方或是劝阻这场战斗的意思。而城中的普通灵能者们甚至是执法队也早就远远躲开了这条名为“伊甸”的主干道,乖乖,那可是号称十二宫中战力最强的两人的战斗,他们这帮小角色别说上去掺一脚,不被波及误伤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周二鱼变戏法似的掏出一个鸡蛋模样的银色球体,大力摔在地上后在三人周围出现了一座透明的壁障。南苑一眼便看出这大概就是守夜人常用的固灵结界,但它的强度却比南苑所见识过的都要高出很多。除此之外还有杨魁站在两位女士的身前,面色凝重地关注着半空中的战斗,似乎还有一些向往。 墨纤早在狮子宫殿主出现之前就召唤出一大堆蔓藤构成了一个临时的堡垒,看上去虽然岌岌可危但也还算性命无忧。但所有人心中都清楚,真正凶险的其实是半空中的那座战场。 这场战斗没有对错之辨,只有胜负之分。 爱德华的剑术很符合他本人的风格,大开大合势大力沉,每一次斩击都正大光明直来直去,根本不屑于玩弄技巧。与之相比k就要灵活了很多,双枪在手加上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使得他根本不像是在战斗,而是在配合对手翩翩起舞。但奇怪的是k明明使用枪械,但并未试图与爱德华拉开距离,而是靠着南苑从未见识过的强悍体术在贴身缠斗。 南苑后来才明白,若是这两人真的拉开距离一战的话,下面的城市估计很快就会化作一片废墟了。 没有任何人类包括灵能者能够在不依靠任何外力的情况下长时间飞行,就算是能够使用某些效果特殊的魔法也是如此。所以很快两人的战斗就从空中来到了地面上,准确的说是k用一记自上而下的鞭腿踢在了爱德华的剑身上,使得后者将地面砸出了一个横跨整条伊甸大道的深坑。 k并未追击,平稳地落在土坑的边沿上,静等着爱德华高高跃起后落在另一端。k的衣襟上多了一道剑刃划出的裂缝,而爱德华的盔甲上也是多处焦黑,但两人都没有太多实质性的损伤。狮子宫殿主面沉似水,盯着k沉声道:“这里并不欢迎你。” k淡淡地说道:“这跟你无关。” 爱德华勃然大怒,“你真的想让我把你当做敌人对待吗?!” k依旧云淡风轻面不改色,“你还没那个资格。” 听到这句话,如同怒狮一般的爱德华却突然冷静了下来。若单说实力的话他与k之间大概是五五开的局面,但前提是与k“本人”作为对手。一旦k失控,把那头名为“暴怒”的怪物放出来的话,局面瞬间便会一发不可收拾,这也是狮子宫殿主最大的顾虑。就在爱德华犹豫不决时,几道流光纷纷落在他身后,不必回头他也知道那是另外四位殿主前来助阵,这让他感到轻松了一些。但突然出现在k背后的一名年轻男子却是令他的眉头再度皱起。 k回头瞥了一眼那个满脸邪气的紫衣男人,一副东方人的外表,脑后梳着及腰的长长麻花辫,正笑着打量着k,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但眼神最深处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冷,并不同于k的冷淡,而是真正的冷漠无情。 “夜槐,你要站在他那边吗?”爱德华沉声问道。这个近两年才加入南十字军团并直接晋升为天蝎宫殿主的年轻人总是给人一种摸不透的感觉,而且极少在众人面前露面,就算是爱德华也没想到他这次会出现,而且直接站在了k的背后。 夜槐微笑道:“既然都是龙国人,自然要相互帮助咯。”这一句话就把爱德华尚未脱口而出的那些话通通憋了回去。 但k很不买账,冷淡地说道:“我不需要。” “我也没问你需不需要啊。”夜槐笑着回答道,“我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k无语,这个生面孔好像也是个刺头人物啊。 爱德华提起重剑,既然多说无益,那就只能用武力将k逼出晨曦城了。而另一边,还没等k有所表示,那个叫作夜槐的新任天蝎宫殿主就已经开始有所动作了,而且他的起手动作令k也吃了一惊。 夜槐左脚前踏半步,右手下压作塌掌,左手提起作竖掌,青紫色的气流卷地而起,汇聚在他的脚下,但这既不是他的自身灵能也不完全是太学理念中的天地元炁,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的灵能运转方式。k也只是听过这种传自龙国的神秘武技,但却从未亲眼见识过,因为虽然这种武技在龙国虽然依旧存在,但传承者只是普通人类而无炼炁者,这门武技也就只得徒有其表了。至少在太学的记载中这门神秘武技早已经断了真传。 夜槐看着蓄势待发的爱德华,轻声道:“游身八卦掌,请指教。” 爱德华从未听说过什么“游身八卦掌”,但他完全可以感受到夜槐这一手的难以捉摸。到了他们这种层次的灵能者完全可以看清灵能运转的一切脉络,但他却无论如何也看不透夜槐,因为这人的灵能运转方式一直在变化,忽快忽慢,忽深忽浅,根本没有规律可循。要是正常灵能者这样运转体内灵能的话,恐怕早就爆体而亡了。 就在场面一触即发之时,一声苍老的叹息从远处响了起来,但却仿佛回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都是自己人,差不多就行了。”那个苍老的声音轻描淡写地说道。 爱德华闻声立刻收剑,再看向夜槐时,这位天蝎宫殿主微笑着站在原地,似乎从来都没有过任何动作。 “射手宫殿主,不知道老夫有没有这个资格请你来白羊宫一叙呢?”这句话显然是在计较k之前对爱德华说的那句“你没资格”了。但面对这位南十字军团元老级人物的问话,k依旧神色如常,给出了一句极为不敬的回答。 “你有资格,但我没空。” k连看都没再看这群人一眼,转过身朝着射手宫的方向走去。 第69章 ·龙舌兰 推开布满尘土的沉重大门,走过长满齐膝荒草的破败广场,k一步一步走上十三级台阶,站在了射手宫的大门前。十二宫的所有宫殿大门前都铺设有十二级台阶,唯独射手宫门前多了一级,这件只有少数人知道的秘辛也不知是当初建造者的无心之举还是特意为之。 南苑跟在k的背后,站在与上一次来到这里时同样的位置上,但心情却是截然不同,刚刚亲眼旁观了一场真正的强者之战的她此刻心情十分复杂。那个只是露面就引来满城皆敌的家伙却并没有太多表示,熟门熟路的来到了这个他一天都没有待过的居所里。墨纤三人并没有跟过来,按照十二宫与参议会老死不相往来的不成文惯例,作为沪城分部守夜人的他们自然应该是离k越远越好,但墨纤偏偏就不按规矩出牌,也不知道会不会受到处罚。 k的脚步并没有停滞,径直走进了光线极其昏暗的宫殿内,喟然、感慨、纠结这一类的情绪是半点都没有的。南苑犹豫了一下,只好也跟了进去,但刚刚走出十步她就后悔了——这座常年无人打理的宫殿内别说灯明火亮了,简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偏偏又极为空旷。作为一名自认为还算是正常的少女,南苑可以克服面对魍魉狰狞的面孔时的恐惧,但却依旧怕黑。所以她只好停在原地,进退两难。 本来已经远去的k的脚步声去而复返,黑暗中南苑根本看不见他的身影,但却能感受到他准确的抓住了自己的手。本来以为接下来会是牵手引路温情一幕的南苑表情瞬间僵住,因为k将不知是从哪里捡来一根一尺多长的短棍塞进了她的掌心。 “不要松手,走丢了没人会管你。”随着k的声音在黑暗的空间中回荡,南苑的脑海中难以抑制地涌现出“钢铁直男”四个大字。但事已至此,南苑只好像一个盲人一样被k引导着向前走去。 可是走了没多久,南苑心中的疑惑就越来越浓,忍不住出声问道:“那个......你真的认路吗?” 虽然她自认方向感并不出众,刚才绕的一个大圈她也可以强行认为是自己的错觉,可是长官大人你走到死胡同里原地掉头就有些太过分了吧? 回答南苑的是良久的沉默,然后她就听见k声音低沉地说了一句令她额头冒汗的话:“太久没来过了,路不是很熟。” “......”南苑心中万马奔腾。得,路痴领着瞎子走迷宫,这要是都能找到目的地的话那可真就是上帝恩典了。 不过这一对长官部下的运气好像并不算太差,在自家地盘上迷路的戏码持续了两个钟头之后k终于停下了脚步,十分笃定地说了一句:“到了。”南苑敢打包票,这是她头一次从k的语气中听出惊喜的情绪。 k松开握着短棍的手,径直向前走去,留下南苑一个人站在原地。随后也不知他触动了什么机关,房屋中央突然绽放出强烈的光芒,照亮了每一个黑暗的角落。等到南苑终于能够适应这突如其来的光明时,她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竟是一座无比开阔的大殿,估计应该就是射手宫内空间最大的地方了。 殿内空无一物,没有任何装饰摆设,只在正中央处立着一块一人高的黑色方尖碑,碑面光滑无字,不惹尘埃。大殿内唯一的光源就是这座方尖碑的基座,更衬托的这座方尖碑成为整个空间的核心。这该不会是黑曜石吧?这么大一块?南苑不禁暗自咋舌。 方尖碑的四个方位上分别立有一座半人高的圆柱石台,其中三座上面都是空空如也,唯有最靠近k的一座上摆放着一个暗红色的箱子。在箱盖上,南苑看到了那个令她极为眼熟的黄金牛头搭扣,只是与她的那个相比要显得陈旧了许多。 k一只手轻轻按在箱盖上,拂去上面的灰尘,眼神中罕见的透出一丝犹豫。但这种由于也只是持续了一瞬间,他便打开了箱盖。南苑这才看见了其中封存着的物品,顿感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 白羊宫内迎来了一位似乎永远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客人。 参议会主席卡斯特罗思·图斯特坐在白羊宫殿主奥斯·柴尔德的对面,上次两位老人这样对坐会谈距今已经过去了大半个世纪。从不踏出白羊宫的老人看着几乎从不踏出那座黑楼的老人,不禁有些感慨时过境迁。 图斯特丝毫没有做客的自觉,开门见山道:“你让他就这么取走那件东西,我不同意。” 柴尔德神情不变,“这好像是我们十二宫的内部事务吧?在说那件东西本来就是他的,我们都没有决定权。” 图斯特瞪眼道:“你还好意思说?你当我真不知道那件东西到底来自哪里?!十二宫要收留一枚定时炸弹,好,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们十二宫要在城里打架,好,只要不毁掉晨曦城参议会完全可以当作没看见。但把凶器奉还给凶手,我还没办法装看不见。” “凶器,凶手。”柴尔德重复了一遍这两个词汇,语调沉凝起来,“如果他真的是一个什么事都不管不顾的刽子手,我可以同意你的观点,但现在还没到你可以轻易做出这种结论的地步!” “你们已经过界了!” “这些年过界的事情十二宫也没少做,不差这一件!图斯特你扪心自问,若不是那些过界的事情,南十字军团现在还会不会存在!” 两位老人怒目相向,宫殿内的灵能波动也剧烈到了让外人根本无法逼近的地步。 参议会主席猛然起身,拂袖而去,到最后他还是没有选择跟这个认识了大半辈子的老家伙动手。 南十字军团两位元首之间相隔大半个世纪的第二次会谈,不欢而散。 ———— k从箱子中取出那支样式古典的转轮手枪,掂了两下,眼神似乎在看一位久别重逢的故人。 那把转轮手枪仿佛纯银打造一般通体银白,枪身修长并且镌刻了大量玄奥的花纹,像极了一件精致的艺术品。但它不同于南苑尚未使用过的那把十字弩“飞蓬”华丽顺畅的美感,而是充满了金戈铁马的杀伐气焰,完美的诠释了何谓暴力美学。 k的手指抚摸过枪管上铭刻的一行英文,这把枪就如同重获新生一般,所有的纹路都开始绽放出隐而不露的光华。k仔细看着那一行文字,似乎在重拾过往的记忆。 “龙舌兰,献给k·q·c”。 第70章 ·动静 日本,“浪花之城”大阪市。 已经到了樱花季的末尾,粉红色的花瓣已经飘落殆尽,游园赏樱的意趣也就消减了许多,但这并不妨碍依旧有游客待在栽满了樱花树的公园内游玩穿行。这其中就有一名金发碧眼的高大英俊男子身着和服脚踩木屐,端着一盏清酒坐在樱花树环抱的公园中,看着远处高耸的天守阁,哼着日本小调《丸竹夷》,春风得意。 但一颗从背后飞来砸在这人头顶上的鹅卵石却将这怡然自得的气氛彻底毁于一旦。男人揉着脑袋转过头去,脸上写满了无处发泄的苦恼。十米之外的草地上,俏生生站立着一名身穿与樱花同色和服的少女,这幅场景无论是谁都会感到惊艳,因为她的容貌就足以弥补樱花稀疏的遗憾。少女得意洋洋地看了一眼敢怒不敢言的男人,葱白纤手中还上下抛接着两枚鹅卵石,也不知是从哪条小河哪方水池中捡来的。 足以代替樱花之美却名为桃花的少女坏笑着,一口日语带着浓重的日本关西腔,“跟你说了《丸竹夷》是京都的歌谣结果你还是唱错,该打该打。” 男人无奈道:“我哪里知道那么多你们日本的民歌,只会这一首还是从《滑头鬼之孙》和《名侦探柯南》里学来的。” 少女如同林间小鹿一般蹦跳到男人身边蹲下,不屑道:“这么大的人了,还看动漫?男人果然就没有一个是真正成熟的。” “拜托。”男人扶着额头说道,“那可是你们日本的主流文化之一啊,你好歹也是个日本姑娘,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少女突然改用龙国话没好气地说道:“我从七岁开始去了龙国,每年只在日本待两个月,所以请不要说我是‘日本姑娘’好不好?” “这事也不赖我呀,你要是有怨言得去找你爹说。”男人满脸的无辜,“也不知道你们春织家是怎么想的,居然把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丢到别的国家去,要是再让他们知道你居然喜欢上了......” 出生于被称为日本第二灵能者世家的春织桃花大小姐一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剩余的两枚鹅卵石一把塞进了男人的嘴里并顺手捂住不让他吐出来,口中恶狠狠地喊道:“让你胡说让你胡说让你胡说......”对她来说,这种手段已经是相当“柔和”的了,如果是面对家族里地位较低的成员年轻的她完全可以一言定其生死,毕竟她的这个“大小姐”名头可比沪城的墨大小姐要货真价实了太多太多。 男人自然就是从西伯利亚开始一路护送春织家大小姐转道长安最终抵达这座浪花之城的施华洛,事实上与其说是“护送”,倒不如说是盯着她少惹些祸事才对。实际上,当年春织家主动将金枝玉叶的大小姐送去龙国,这其中的缘由相当复杂,而他的存在至少占了一半,甚至可以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才是这名少女真正的的“监护人”才对,所以不管这活再苦再累他也只能担着,毕竟有些道理是根本讲不通的嘛。 熟悉少女性格脾气的施华洛并不反抗,任由小姑奶奶发泄够了才将两枚鹅卵石吐到了地上,然后揉着腮帮问道:“你那个死脑筋的老爹到底决定没有?要不要去南半球趟一下这摊浑水?” 春织桃花一听到“老爹”这两个字就头疼,不耐烦道:“就因为一封匿名信,那个家里的上上下下都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按照老家伙的意思,当年井上家被灭门的仇还没有报,春织家作为同盟家族是无论如何都要挺身而出的,所以才让我来问问你的意见。” 施华洛随口道:“我没意见,你去跟你老爹说一声,除了你的事情之外春织家的事我一概没有意见。” 春织桃花伸出双手扯住施华洛的脸颊,质问道:“那要是我也要跟着去呢?” 施华洛含混不清却义正言辞地说道:“我突然有意见了,你去通知你老爹,春织家要是敢掺和这件事的话就别怪我先翻脸!” ———— 一封封匿名信,如同太平洋底的海流一般暗中传遍了世界各地,而且无一例外的都被送到了那些名号响亮的灵能者势力的头目面前。而这些灵能者势力无论实力地位,都拥有着一个共同点。 他们都与五年前那场轰动整个灵能界的惨案有直接关系。 匿名信的内容相当简单,只有一句话而已——“屠夫已回到晨曦。”不煽动,不暗示,好像只是一句简简单单的通知而已,但却足够掀起惊涛骇浪。 这些年以来,这些个灵能者势力一直没有停止过找寻“屠夫”的踪迹,尽管那人已经加入了南十字军团甚至成为了十二宫殿主之一,有的人依旧没有放弃。况且世界那么大,能够与南十字军团分庭抗礼的势力虽然很少,但也不代表一个都没有。 但这些年来的努力搜寻一直收效甚微,所有“确定”的消息到最后都被证明是捕风捉影。“屠夫”就像是一个幻影一般,随时有可能出现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根本无迹可寻。而且他也从未回过晨曦城,所以守株待兔的法子也并不奏效。 但这简简单单的一封匿名信却直截了当地把那人的踪迹抛了出来,而且指明他目前就在晨曦城,这种事本来是很难让人相信的。但偏偏每个看过信的人都对此深信不疑。 因为这封信用的是南十字军团无法仿制的信笺图章。 一句话,就让整个灵能界表面上的平静开始趋于破碎。一时间各方势力都开始有所动静了,观望者有之,蠢蠢欲动者有之,直接行动者也有之。而他们的目标则全部指向世界的最南端。 而此时的k,正握着那支名为“龙舌兰”的转轮手枪站在射手宫大殿中的黑曜石房方尖碑下,气息开始微弱,身体开始冰冷,双目开始逐渐染上仿佛墨汁洇开一样的黑色。 第71章 ·失控 南苑感受着k越来越古怪的气息,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白帝体魄给她带来的不只是对灵能波动的感知,也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感应灵能的特性甚至是“性格”。在她的感知中,k原本的灵能虽然带着冰冷的特质,但总体上来看却是浩瀚且中正平和的。但现在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狂暴、炽烈、阴暗,这就是拿起那支龙舌兰之后的k带给她的感觉,而这种感觉让这个男人显得愈发危险起来。但奇怪的是南苑分明感觉到k的体内有两种截然不同的灵能波动正在相互倾轧,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苏醒,而k正在竭力压制这种趋势。 可令人紧张的是k的压制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他的双眼逐渐被深邃的黑色彻底取代,皮肤却越来越苍白,身体也剧烈的颤抖起来,但他却始终没有丢掉手中的那支银色光芒越发耀眼的转轮手枪。南苑能够清晰地看见那修长的枪身上表面突然冒出一簇黑色的火苗,然后沿着那些玄奥的花纹出现了第二簇,第三簇,一直蔓延到肩头,覆盖了k的整条右臂,而他本人也随之彻底沉寂了下来。 南苑看着这一幕,心中惊疑不定,也不知眼前情况到底是好是坏。所以她只好试探着问道:“那个......你还好吗?” k僵硬地抬起头来,缓缓转向站在大殿门口处的南苑,这让终于看到他正脸的南苑惊骇欲绝,一屁股坐在了地上。k的双眼已经没有了眼白,全部化作一团漆黑,更恐怖的是他苍白的脸上还覆盖着细碎的黑色裂纹,全身上下一丝活人的气息都没有,仿佛一只从地狱中钻出来的恶鬼。 他看了一眼南苑,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可下个瞬间他便来到了南苑身前,伸出那只空闲的左手。南苑只感觉眼前一花,就被人单手掐住脖子提了起来,直至双脚离地。南苑试图调动天地元炁反抗,但却徒劳无功,她的一切攻击手段对于明显处在失控状态下的k都毫无作用,那些浅淡的伤痕转瞬间便恢复如常。 南苑的反抗越来越无力,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逐渐抽离。一片模糊中,她看见k举起燃着黑色火焰的手臂,枪口指向她的眉心。 人之将死,南苑闭上了眼睛。 但这一枪却始终没有打响。k握着枪的手臂突然颤抖了起来,覆盖其上毫无温度的黑色火焰也如同被狂风吹掠一般飘摇起来,扣在扳机上的食指却如同钢筋一般无论如何也无法动弹,连带着掐在南苑喉咙上的左手也放松了一些。南苑本来已经闭上的双眼复又睁开,但还没等她看清k的神情,就被一股大力甩了出去,狠狠地撞上墙壁摔在了地上。 南苑只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散架了,平躺在沁凉的地面上动弹不得。k站在原地仰天怒吼,黑色的火焰就以他为中心爆发开来,虽然并未点燃任何东西,但是整座大殿中的灵能波动转瞬间便如同惊涛骇浪。南苑只好翻身趴在了地上,用尽全力抵挡着暴动的灵能侵袭。 荒凉的射手宫外,两道身影毫无征兆地骤然出现,一位是个身穿白色西装面色焦急的年轻人,另一位则是恢复了青年容貌的天秤宫殿主洛迦。洛迦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年轻人,冷着脸问道:“参议会也终于忍不住插手了?” 参议会副主席兰柯·科伦多苦涩道:“都到这个地步了,天秤宫殿主能不能就不要在意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黑色的火焰涌出宫殿的大门,扩散到空中后如同烟火般散落,将宫殿前广场上的荒草灌木和杂树纷纷点燃。洛迦语气凝重道:“的确没工夫计较这些了。” 一道黑影从宫殿正门内缓缓走了出来,包裹着黑色的火焰,气势煊赫。兰柯立即咬破左手食指,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右手手背上写下了一行字母,然后那些鲜血立即渗入他的皮肤当中,一柄由线条勾勒出的战刀便从他的手臂中生长了出来。 洛迦旁观至此,也不由得暗自心惊。他虽然以炼金术著称,但也不可能完全对魔法一窍不通。这位年轻的参议会副主席所使用的分明就是据说早已失传的古代魔法——“言灵魔法·圣文”!是一种能够将灵能者所写出的文字根据其中意义具象化的玄奥魔法。洛迦从来没想过这样一个年轻人居然身怀这种只会出现在古籍当中的魔法,一时间对兰柯很是有些刮目相看。 “我只能拖住一分钟左右,防御结界的事情就交给特斯拉阁下了。”兰柯沉声说道。 洛迦转身向远处走去,留下一句:“你去就是了,剩下不用你操心,要是死了我会替你收尸。” 先前还面色凝重的兰柯差点一脚踏偏摔在地上,心里暗想您说这话也太晦气了。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只好硬着头皮向那个漆黑眼瞳的“k”走了过去。 在他身后,一圈光芒流溢的墙壁升天而起,将整个射手宫全部围在其中。与此同时城中的执法队巡逻队也通通行动起来,将周围本就稀少的居民人群彻底疏散了一个遍。 兰柯看着面前二十步远处的“k”,凝重的面色早已褪去,反而带着一种轻松愉悦的笑。他轻轻挥动着手中由灵能凝聚成的长刀,明知道现在的“k”什么都听不进去,依旧笑着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k”或者说克罗多什么都没说,举起缠绕着“无间”之火的右臂,手中龙舌兰指向参议会副主席的眉心。 巨响之后,黑炎冲天而起。 第72章 ·呼唤 洛迦站在刚刚立起的盾墙外,仔细想了想依旧觉得不够牢靠,又在外面多加了两层这才罢休,算是彻底把三个人封在了射手宫的范围内。但等到那道黑炎冲天而起,气势煊赫地撞上他凭借炼金术创生的盾墙时他才知道自己的决定可谓是相当明智了。 因为那黑炎竟然可以将灵能点燃! 被冲击到的盾墙一角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侵蚀消解,而那些附着在盾墙上的黑炎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在侵蚀了盾墙之后势头更盛。洛迦刚要拔地而起去压制黑炎的蔓延,肩头就被一只温暖的手按住了。洛迦狐疑地回头看去,看清来人后脸色猛然一变,惊问道:“你你你你怎么出来了?!” 来人正是已经有大半个世纪没有踏出白羊宫的那位老人,白羊宫殿主奥斯·柴尔德。老人阻止了洛迦的行动后并不说话,只是抬头看着半空中燃烧得越来越旺的黑炎,随即抬手虚空一握,那些黑炎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揉成了一团,连同盾墙的一角都被“撕扯”了下来。那股无形的力量就一直包裹着黑炎从空中徐徐落下,一直落到两人身前,再也无法接触到任何外物。 “啧,‘无间’之火,看来那小子没能压制住啊......咦,真是奇怪了。”柴尔德站在那团黑炎旁若有所思念念有词。旁边的洛迦猛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还不是经过了你的同意那小子才回去动那支枪?要我说啊,当初就应该把那支龙舌兰给毁了。你看,现在不仅害了小k和那丫头,还搭上一个参议会的副主席。我可事先跟你说好啊,图斯特那老东西要是上门兴师问罪的话我可不会给你助阵。” “他们三个都不会有事。”柴尔德斜了一眼这位老朋友,说道:“参议会的那小子一直神神秘秘的,恐怕连图斯特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张底牌,而k之前也不是没有失控过,他就更不会有事了。” “那丫头呢?” “那丫头的运气一向很好!” “......” 说话间,那团黑炎因为燃料消耗殆尽也开始逐渐的萎靡下去了,同时射手宫内的动静也越来越小。 “看来所谓的‘能拖住一分钟’倒是那参议会的小子自谦了。”洛迦挑了挑眉毛说道。而柴尔德双手负后站在原地,沉默不语,没有因为之前的预言成真感到半分喜悦。 又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射手宫内彻底平静了下来。不一会儿,沉重的围墙大门缓缓打开了一半,兰柯左右手分别搀扶着k和南苑从中蹒跚走出。洛迦刚想回头询问一句,却已经不见白羊宫殿主的踪影,无奈间只好解除了盾墙防御,走上前从兰柯手中接过已经昏迷的两人。 年轻的参议会副主席此时已是狼狈不堪,原先整洁的白西装破损大半不说,身上还有不少焦黑印记,甚至还挂了彩,与他相比k的身上倒是不见什么伤势。兰柯将两人交给洛迦之后犹豫了一下,随即双手递上一样东西,苦笑道:“幸不辱命。” 洛迦看着那支可以称得上是罪魁祸首的转轮手枪,狐疑道:“这都是你一个人做到的?” “我也只是取巧而已。”兰柯取出手帕擦拭了一下从额头上流淌而下的鲜血,“我猜那把手枪才是k先生无故失控的症结所在,所以就想尽办法击落了它,所以才能侥幸逃生,不然也就没法站在这里与您交谈了。” “你倒是真敢赌。”洛迦撇了撇嘴说道,“行了,算是我们十二宫欠你们参议会一个人情,不过这两个人和这把枪都不能交给你,希望你能理解。” “这是应有之义,而且这东西我也不敢收下,只希望十二宫能好好保管。”兰柯的话说得滴水不漏。 洛迦用炼金装置将那支龙舌兰小心收纳,然后扶起两人,不咸不淡地与兰柯客套了一番后便离去,只留下兰柯还留在射手宫的围墙外。参议会副主席那原本真诚清澈的目光在洛迦走远后立刻就流露出晦暗不明的意味,抬起手在额头上拂过,那处还在流血的伤口立刻便消失不见。 短短二十分钟前。 兰柯被汹涌而来的黑炎直接淹没,眼看着是凶多吉少了,但下一个瞬间面色冷峻的他便出现在k的身后,挥动手中长刀砍向k的后颈。 但k却连看都不看他的动作,便稍稍转身擒住了他挥刀的手腕,然后直接将他甩向更高地空中,并同时连开两枪。兰柯不慌不忙,在空中极速挥刀劈碎这两发黑炎构成的“子弹”,然后一个空翻稳稳地落在远处。 这一切说起来慢,但实际上不过须臾之间就已结束。落地后的兰柯立刻自行将那把沾染了黑炎的灵能刀解除,但依旧有一小簇火苗扑上了他的袖口,使得他不得不撕去一截袖管。但就在他处理这些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火焰时,k早就已经快如奔雷地主动冲了过来。失控后的k果然比之前还要难搞得多,但兰柯此时心如止水,险险避开k的一拳后默念道:“三。” 转轮手枪只有六发子弹。 兰柯闪电般退后,速度突然比之前暴涨了一大截。k立刻就想要追击,但却被一座凭空出现的牢笼困在了其中。兰柯在远处手势连变,指挥着那座牢笼不断变形扭曲,直到形成了一身链接着地面的拘束衣,将失控的k牢牢固定在原地。而兰柯手背上的一行文字才刚刚消散不见。 言灵魔法·圣文·缚。 兰柯刚刚稍松了一口气,就看见被控制住的k如同自爆一般浑身炸裂出大量的黑炎。兰柯脸色愈发凝重起来,不用想他也知道,这是k贴着自己的身体开了一枪,试图用自杀式的攻击进行突围。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果决令兰柯对他的评价再次上了一个台阶。 第四枪了。 兰柯直接撸起袖管,用指尖血迅速在双手手腕上分别写下文字,两柄与先前别无二致的灵能刀便赫然在手,他自己也迎着k飞掠而去。两人在转瞬之间错身而过,k的衣袖上留下了两道刀痕,而兰柯也付出了两柄灵能刀被毁的代价。 第五枪。 兰柯转过身,却看见浑身缠绕黑炎的k已经再度冲到了自己面前,一拳轰出便让他飞退了足足十余米。一击得手的k站在原地,对着兰柯飞退的方向举起了枪。而兰柯看似束手无策,但他的嘴角却微微翘起,像一只看着猎物撞入网中的蜘蛛。 k的脚下,三行文字悄然消失。而第六枪也即将触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突然跌跌撞撞飞落在两人之间,面朝着k背对着兰柯,双手张开大声呼唤道: “你个混蛋给我醒一醒!!” k和兰柯都愣住了。参议会副主席的表情晦暗不明,暗中打了一个手势,本应该立即发动的陷阱立刻陷入了待机状态。 而k手中的那支龙舌兰面对着被它两次以枪口对眉心的少女,竟然再一次哑火了。不仅如此,k身上的黑炎竟缓缓熄灭消散,那双被完全染黑的双眼也重现了一丝光明。 而全力运行天地元炁用来驾驭炼金装备以求达到全速的南苑,在喊出那一句之后就力竭倒地,溅起了一片尘土。 第73章 ·转生构想 天秤宫内,洛迦坐在并排的两张床中间,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倍感头大。小男孩诺斯绕着屋子东跑西颠,不时踮起脚尖看一眼旁边仪器上的指数,再给床上的两个病人插上或拔下几根管子,忙得额头冒汗不亦乐乎。 射手宫是肯定不能待了,把这两个人随便丢在城里也不现实,所以洛迦只好把这个大麻烦安置在自己的地盘上,起码不管是守夜人还是晨曦城中的闲散势力总不敢大摇大摆闹到他这里来。但安置下来简单,后续再如何就很让人难办了,南苑还好说,一个小丫头还不至于被这些个大人物太当回事。但真正麻烦的还是那个刚刚从失控状态转为昏迷不醒的家伙。 洛迦心里一清二楚,要是这小子醒过来后能够恢复正常那就是再好不过,起码还有周旋的余地。但如果他又在天秤宫里闹起来的话,可就不是他这个天秤宫殿主就能摆平的了。毕竟找遍整座晨曦城也没几个人会为这个不讨喜的家伙说话,尤其是在他很不合时宜的闹出这么一件事之后就更是如此了。 几个小时后,因为受到猛烈的冲击加上耗尽自身灵能而昏迷的南苑率先醒来。她第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另一张床上的k,回忆也因此逐渐清晰起来,不由得感到一阵后怕。当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冲上去,只记得在看见k举起枪的那一瞬间便热血上头,大脑一片空白,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她脑海中不停回荡着要她阻止他,再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躺在这里了。 “醒了?”一个略显郁闷的声音从南苑身后响起。南苑回过头便看见了洛迦那张带着铁青的脸,刚要开口说话便被他抬手阻止了。“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留下他滚蛋,要么你俩一起滚蛋。” 南苑脸色一变,心想k难道真的捅出了连一位十二宫殿主都遮掩不了的篓子?她刚要出言辩解两句,就再次被洛迦一个手势便打住了。 洛迦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说道:“开玩笑的,别在意。” 南苑满头黑线,你这个玩笑开得好像相当“真诚”啊...... 洛迦暗自叹了口气,他当然很想把这句玩笑变成现实。转头看向脸色依旧苍白的南苑,这位实际年龄远超过外表所示的炼金大师缓缓说道:“你是不是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苑点了点头。 洛迦又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说来话长啊......你听没听过‘转生’这个说法?” 南苑没想到洛迦的话题展开得如此天马行空,仔细思考了一下才说道:“灵能只是一种能量,并不具备储存或者携带意识的能力,所以无论是‘转生’还是‘复活’是不现实的。”这些话都是k曾经教过她的,所以她自然而然的就认为这应该是标准答案。但她却没想到洛迦听完后会立刻反问道:“那么为什么作为灵体的魍魉会拥有意识并且会主动狩猎灵能呢?” “这......是因为原罪?”南苑当然不知道答案,只好胡乱猜测。但洛迦在听到这个回答后居然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你之前所说的你说的只是人类或者说是自然界生物体的情况。我们习惯了以肉体为根本作为承载灵能和意识的容器,但灵体则不是。他们靠的是高度凝聚的原罪与灵能混合后产生的内核来承载思想和意识,但原罪也会很大程度地影响它们的神志,这也就是为什么大部分魍魉都智力低下并且嗜血的原因。但这也从侧面证明了灵能聚合体是可以拥有意识的。” “也就是说......”南苑呆滞道,“灵体可以转生?” “是的。”洛迦做出了肯定的回答,“从理论上来讲,携带有意识的灵体的确能够转生,但到现在这也只是一个猜想而已。为此灵能界已经进行了无数的研究和实验,甚至自从这世界上出现第一个灵能者时这个问题就已经出现了,但据我所知,到现在也没有人能够拿出真凭实据证明这一观点。” 南苑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心想这大概就是灵能界的根本疑问之一吧,毕竟普天之下很少有人会不渴望长生不老或者是带着前世的记忆转生这种事情。 洛迦没有停顿,继续说道:“大的成果虽然不多,但这么多年以来这项研究也多少取得了一些进展。现在的我们已经知道,要完成这种构想中的转生至少需要三个条件:一是灵体要足够强悍,也就是灵能不仅要充足而且还要极为凝实。二是所携带的思维意识决不能太复杂,这就好比生物体的灵能就像是一台容量极低的存储器,根本就无法携带太复杂或者量太大的信息。三是转生者的灵能之中必须携带一定比例的原罪,而这种比例应该无限接近于魍魉的灵体数值。” 在听到第二个条件时南苑就已经开始感觉不对劲了,人的思维意识是最复杂的东西,难道只有动物才能转生?等到听完第三个条件后她就想起了西伯利亚平原上发生的人造魍魉事件,于是越发觉得洛迦是在扯淡。 洛迦看着南苑的表情,心中了然,“我知道听上去很扯,但这些都是真的,而且世界上的确有一些灵体可以做到这一点。”他指了指床上依旧不省人事的k,说道:“活生生地例子不就在你身边吗?” “你说什么?”南苑大吃一惊。 “你应该也感觉到了。”洛迦神情阴沉道,“这小子体内是有两种思想,或者说是有两个灵体的。” 南苑哑口无言,她一直觉得那只是错觉来着。 “如果那不是错觉,那么就只有一种解释了。”洛迦幽幽地说道,“有一个灵体,借着这小子的身体转生了!” “这......怎么可能......”南苑喃喃道。 洛迦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南苑沉声说道:“不用那么惊讶,这世界上已知的能够符合转生构想标准的灵体已经有两种了。” “这两种,已经转生成功获得肉体的被称为龙级魍魉,而尚未转生成功维持灵体状态的就是所谓的灾级魍魉。” “所以你的这个长官,本身就是一头活生生的龙级魍魉!” 第74章 ·惨案 南苑听了洛迦的话,瞠目结舌当场愣住,委实是因为这位天秤宫殿主所言过于骇人听闻。 南十字军团十二宫的一位殿主是活生生的龙级魍魉?这对于以剿灭时间魍魉守护人类为己任的守夜人来说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而且这种疯狂的魍魉转生构想南苑可是听都没听说过,一时间很是有些难以消化。 洛迦看看南苑的表情,十分理解她的将信将疑,因为这件事无论如何都显得太过荒诞。南苑沉默了好一会才闷声问道:“这就是晨曦城并不希望k回归的原因?那为什么还要写那封信?” 洛迦沉吟片刻后说道:“那封信是白羊宫殿主写的,内容我也不清楚,所以我也不知道召回这小子的具体原因。而且类似的信这几年也没少写,这小子一次都没有搭理过,但偏偏这次不知道是搭错了哪根筋。至于你的第一个问题,我只能说答案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难道是因为你们一直在说的什么‘惨案’?那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南苑决心要借这个机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洛迦看着南苑的眼睛,再看看一旁昏迷不醒的k,说了一句:“我可以告诉你这一切的源头,也不会干涉你在听完这些之后所作出的任何选择。但我还是希望无论你最终决定是走是留,都能等他醒来之后亲口告诉他。” 南苑慎重地点了点头。 洛迦吸了一口气,思考了片刻后缓缓说道:“一切都要从五年前他加入南十字军团之前说起,那是一场震动了整个灵能界的惨案,也就是所谓的‘黑衣屠夫事件’......” ———— 五年前,日本大阪。 圆月之夜,樱花季节,本应是踏春游玩春意醉人的美好光景,但今夜的平静却被一场大火彻底打破了。 这场大火起于大阪的老牌大家族井上家族,偌大的一座庭院顷刻之间全部付之一炬,完全不像是后来警方报告中所写的那样是由于电线老化造成的失火。但不论原因如何,这一家上下老小近八十余口全部死于火场,仅有少数几人因为恰好不在家中才得以逃过一劫,而井上家的老宅也被封起来至今未曾重新启用。这场大火也成了后来在日本流传很广的都市传说,因为据说有人曾在起火之前听见院子里有枪声和惨叫声,更有甚者甚至传闻在大火燃起之前那八十多口人就已经死绝了。这些传闻都足够让阴谋家们借题发挥许久,但官方从未给出过任何回应,这件事情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只在网络上还能找到一丝痕迹。 但这些躲在网络后面散布谣言的“键盘侠”们所不知道的是,他们的信口胡说其实已经十分接近当时的真相了。 那一夜,大阪消防厅的消防员们没有能够从火场中抢救出来哪怕一个生还者,而是找到了整整七十四具尸体,上至古稀老人,下到六岁的儿童,无一幸免。但他们中只有极少数人的死因是火灾造成的,绝大多数都是因为暴力袭击造成的致命外伤!但事后这些并没有被写进任何一篇报告当中,真相也随着那场大火而被付之一炬。 在日本就是这样,这个国家薄弱的法医学界决定了每年都会有不少的意外身亡者最终死得不明不白。 真相虽然晦暗不明,但也并不能真的瞒过所有人,而造成井上家惨案的原因其实相当简单,只是不方便公之于众而已。一言以蔽之,这个在日本传承已久的家族实际上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灵能者家族,而屠杀了他们的凶手,自然也是一名灵能者——“屠夫”! 在这之前,世界各地已经发生了大大小小数十起类似的事件,无一例外都是在当地甚至全球灵能界具有声望的势力或家族在一夜之间被人屠杀至鸡犬不留。但意欲复仇的人们却连凶手的正脸都没有见过,只知道他是孤身一人,身穿黑衣。他的路线根本无迹可寻,作案似乎也是全凭心情,让所有愤怒的灵能者们都摸不着头脑,所以也就有了“屠夫”这样一个代号。 阴暗的小巷里,一簇火苗亮起又熄灭,浑身包裹在黑衣中的人吸了一口指间的香烟,烟头忽明忽暗。在他的背后,枪套横在腰间,其中的转轮手枪反射着银亮的微光。 一个高大的人影出现在巷口,借着街道上昏暗的光线可以看见他身上那件样式浮夸的酒红色燕尾服和高筒礼帽,更怪异的是明明今夜无风也无雨,他的手中依旧举着一柄巨大的暗紫色雨伞。 “你来干什么?”巷子里的黑衣人掐灭烟头,冷冷地问道。 举着大伞的人似乎是笑了笑,说了句:“售后服务。” “不需要。”黑衣人把手中提着的一柄不知从哪里随手顺来的武士刀丢在地上,借着月光可以看清这把刀的刀身已经断去了一半,剩余的刀刃上也布满了缺口,让人难以想象它到底经历了何等惨烈的砍杀。 举伞的人并没有试图往巷子里走,只是笑呵呵地说道:“别那么冷淡嘛。那支龙舌兰好歹也是我卖给你的,对于这种危险的武器我的售后服务一向是贴心到极致的。” 巷子里沉默了片刻,传出一句“随你。” 声称要进行售后服务的商人闻言欣然走进小巷,并没有收起大伞,只是伸出手按在黑衣人的肩头,过了半晌便收回,说道:“啧,身体状况还可以,不至于被‘侵蚀’得太快。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下,龙舌兰一天之内只能出六枪,不然万一你彻底失控可就没人能救你了。” 黑衣人淡淡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商人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走向巷口,但他却突然停下步伐,开口问道:“北美、东欧、日本,接下来是哪里?” 黑衣人抬起头看着夜空中皎洁的满月,吐出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地名。 “南极。” 第75章 ·商人 “后来呢?”南苑急不可耐地问道。 洛迦摇了摇头,“后来这小子没能闯进晨曦城,但是上一代射手宫殿主因他而亡。这也就是为什么爱德华会如此仇视他的原因,因为前任射手宫殿主是他的挚友,他是真的将k当成敌人看待的。而其他的家伙都只是因为那场惨案才对他有所排斥而已。” 南苑听到这里,总感觉隐隐之中忽略了什么重要的线索,但却始终抓不住头绪。突然她一拍脑袋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k还会加入南十字军团?” 洛迦叹了口气,说道:“应该是加入十二宫才对,这跟加入南十字军团是不一样的。后者需要经过层层考核和审查,但前者只需要五个人的举荐就可以。” “五个人?”南苑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事情。 “是啊,只要得到十二宫内的五位殿主认可举荐,就能进入十二宫担任殿主。” 南苑愣了愣,五位殿主?先不说这种举荐机制有什么问题,难道以k的人缘真的能够得到五位殿主的认可?这种事情怕不是比独闯晨曦城还要难吗? 洛迦似乎看出了南苑的疑问,说道:“这里面我投了一票,白羊宫的老家伙按惯例算两票,还有就是金牛宫殿主投了一票。” 南苑仔细默数了一遍,“这也才四票啊,他总不会是自己毛遂自荐了一票吧?” 洛迦的眼神晦暗不明,“这最后一票,其实应该说是第一票,是射手宫的前任殿主投的!” “嗯?”南苑一时间如坠云雾,“被k杀死的那位?这怎么可能啊?” “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洛迦的神情不似作伪,“实话实说,我是为了能够更好的监视这小子才同意把他放在十二宫。奥斯大概是真心实意看好他的潜能。环游世界多年在外的金牛宫殿主只是送了一封亲笔信来,并未说出具体原因。但最让人想不透的还是前任射手宫殿主为什么要在临死之前举荐这小子接替他的位置。我们只知道在那之后这小子就低调下来,没再闹出过什么幺蛾子,对我们来说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南苑仔细咀嚼着这番话,突然灵光一现,问道:“之前所说的那个商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会把那把枪卖给k?” 听完南苑的疑问,洛迦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沉吟了一会才说道:“我以为听完这些你自己就能理清一些脉络了,但看来我还是高估了你的智商。” 南苑嘴角抽搐一阵无语,但依旧不依不饶地看着洛迦。洛迦只好提示道:“刚才也说了,k会加入十二宫是因为有四位殿主给了他五票举荐。其中我和奥斯那老家伙你也都见过了,自不必说。前任射手宫殿主都已经死了五年了,你也不用去认识。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位殿主参与其中,你就不想问问为什么?” 南苑惊觉道:“你是说,金牛宫......” 洛迦打断她的话,竟然杀气腾腾地说道:“不光是你,现在的年轻人都没什么脑子。这些家伙看到k是凶手是‘屠夫’就对他敌意深重。但是要我说啊,金牛宫的那个守财奴——莱尔科斯·施华洛才是整个南十字军团最应该提防的人!” ———— 施华洛坐在小而精致的日式庭院内,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惊走了蜷在一旁打盹的灰猫。他打了个寒颤,双手拢进宽大的和服袖子里,自言自语道:“今天也不冷呀,奇了怪了……” 正倚着门框仰坐在榻榻米上的春织桃花身着一套日式学生装,肆意舒展着两条诱人的长腿,顺便有意无意地踹了施华洛一脚,慵懒问道:“当年你追着那个黑衣服的家伙满世界乱跑杀人,还把他诱骗进了南十字军团,到底是为了什么?” “什么叫诱骗啊?真难听。”施华洛有些不满地揉了揉鼻子说道,“其实我什么都没做,也就是卖给了他一把枪,再给他写了封信而已。他做出的一切选择和决定我都没有干涉过。” “你说的这些我连标点符号都不相信。”春织桃花翻着白眼说道。 施华洛抚摸着去而复返的肥猫,轻声说道:“你信不信都一样,我说的都是真的。他要买枪,我就卖给他。他要杀人,我便看着他杀了八百多人。他要去晨曦城,我就帮他侵入当年还没有被毁的海龙号。他要进十二宫,我就写了举荐信。总之他要做什么我都没有过问过,要是需要我的帮助我就会帮他,仅此而已。” 春织桃花看着这个难得认真起来的男人的背影,脑海里全都是这家伙那副奸商的嘴脸,问了一句“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施华洛揪住灰猫的后颈,把它提到自己面前,“守夜人也好,金牛宫殿主也好,你们春织家的顾问也好,这些身份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些工具而已。本质上来讲我只是一个商人,唯利是图而已,但我只有一个原则!” “事件的一切事情都可以当做交易,但也都得讲究一个等价交换。这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好处,也没有欠债不还的道理!” “那小子是去讨债的,我就会帮他,可如果他有一天欠了债,我也会连本带利的跟他讨回来。” 春织桃花听了这番看似无心的言语,默然无声。她与这个亦师亦友的家伙相识十多年,从未听他谈起过这种事情,也从来不晓得这个家伙有什么原则底线可言。她也不知道他所谓的“讨债”是什么意思,但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这个十多年都没有亲自与谁战斗过的男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身上那种凝重到足以令人窒息的气场。 施华洛跟灰猫隔着几寸距离对视了一会儿,说完这一席话后潇洒地将它一把甩进了院子里。但没想到灰猫虽然身形肥硕,但却十分灵活,落地后居然一拧身跳了回来。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露出利爪跳上施华洛的脸,将这个身高两米的高大男人扑倒在地。 “小桃花,别走啊!救命啊!!” “……滚!” 第76章 ·敌袭 南太平洋的海面上浪潮起伏连绵不绝,仿佛静态一般的景致展现出这片深邃海域的巨大张力,而从此地再往南十公里左右,便能够看见南极洲冰雪大陆白茫茫的边缘。 在广袤无垠的波涛起伏中,飘浮着一个极不起眼的球状物体,跟随波浪上下游动,但却偏偏既不沉底也不会漂走太远。若是在近处细观这颗直径一米左右的银白色球体就会发现,在它光滑的表面上铭刻着大量尺度精确严正的辐线,其中还夹杂着不少意义不明的玄奥符文,这东西不仅不像是海洋垃圾,反而还十分精致,也不知在此处漂浮了多少岁月,表面竟没有留下一丝被海水侵蚀的痕迹。 一道黑影如同飞梭一般贴着海面从远处射来,拉出一道猩红尾光,是层层波浪如无物,飞速靠近了漂浮在海上的圆球。圆球在黑影刚刚出现在视野当中时就通体绽放出强烈的海蓝色光芒,本体也从海面上悬浮到了半空之中,连同周围的空气和海水也受到了影响被挤压出一道道波纹。 但这种自动触发的防御力场对那道黑影根本毫无作用,海蓝色的光幕和白银球体本身都在一瞬间便被彻底洞穿,静止了数秒后便在半空中爆炸开来,火光四射。而那道黑影在击毁目标后速度依旧不减,示威似地贴着海面画了一个巨大的圆弧后才原路返回。 此地西南方向五公里处,一艘并不算多么庞大的潜艇静静漂浮在距离海面一千五百米以下的深海中。但尽管这艘出自南十字军团的“海马三号”表面依旧平静,但其内部却骤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驻守在其中的八十三名守夜人却已然是乱成了一锅粥。 “总部,总部,这里是海马三号边防站,我方侦查浮标被毁,有敌袭威胁,重复,有敌袭威胁!” 距离此处向北十公里处,一个披着猩红斗篷的修长男子站在海面上,没错,就是以惊涛骇浪的海面为立足点稳稳地站在那里,而在他的身后就停着一艘巨大的战舰。男子相貌俊美但却阴柔,一头暗红长发随风飘动,正眯起狭长的眸子望着远处无垠的海面。不久,一抹夹杂着猩红的黑影从远方向他飞射而来,正是那轻易洞穿了南十字军团侦查浮标的东西,但此时这个站在海面上的男人伸出右手便将其轻易接住。而这威力强横的物件也终于现出原形,竟是一柄长约两尺的短矛,通体墨黑并且刻满了猩红色的符文。 身后的战舰上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这粗声大嗓就算没有使用船上的扩音器也能清清楚楚地传入阴柔男子的耳中,听得他一阵皱眉。“九煞的小哥别装神弄鬼了,成没成功你倒是知会一声啊!” 阴柔男子并不回答,而是微微一动手指,身体便离开了海面。原来他的脚下还踩两柄一模一样的短矛,这才能够借此“站”在海面上,可见船上之人所说的“装神弄鬼”并不为过。 不多时,阴柔男子便回到了甲板上,三柄短矛就如同活物一般钻入了他身上的斗篷之下不见踪影。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大马金刀坐在甲板上的赤膊大汉,抬手作掩鼻状,丝毫不掩饰对此人的嫌弃,但还是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 赤膊大汉身高足有两米以上,浑身肌肉虬结,周身上下的灵能波动极为躁动。他对阴柔男子不敬的行为视而不见,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咧嘴一笑,横贯面颊的刀疤更显狰狞,“我还以为南十字军团有多么厉害,没想到连大本营外的防御都这么敷衍了事!小哥身手果然利落,想必九煞的其他弟兄手段也不差吧?” 阴柔男子站的更远了一些,淡然说道:“这片海域共有十二个驻守点,我们早已摸清其中布局,废掉南十字军团一只眼睛当然不在话下。但丑话说在前头,要是这次能够成事但我们却分不着好处的话,你泰坦族可别觉得我九煞带来的五十人很少。” 赤膊大汉面对阴柔男子的威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但脸上依旧哈哈笑着说道:“杰斯小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让南十字军团交出‘屠夫’,可不是来烧杀抢掠的。” 杰斯冷哼一声说道:“集结了六个大势力的三千灵能者部队,而且还在晨曦城安插了内应,这些都只为了讨要一个人的性命?这种话还是留着骗小孩子吧。” 赤膊大汉呵呵一笑,“你还别不信,这三千灵能者还真就是为了这一个人来的。至于值不值得,九煞的前辈们没告诉过你?” “你!”听了这句带有嘲讽意味的话,出身于世界最大杀手组织“九煞”的杰斯顿时勃然大怒,但来自东欧泰坦一族的赤膊大汉却抬头望天假装无事发生。杰斯的表情阴晴不定,斗篷下面的三柄短矛嗡鸣作响,但他最终还是转过身去就此作罢。原因无他,这艘船还是人家泰坦族的地盘,在这里动手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占优势的。 而且南极洲白茫茫的海岸线已经出现在了视野当中,在这里内讧没有意义。至少在活着走出晨曦城之前,大家都还是盟友,至于在这之后嘛...... ———— 房间的门突然被重重推开,吓了坐在床上的南苑浑身一颤。坐在旁边的洛迦眼神中带着责怪,看向满头大汗跑进来的诺斯,心中也有些疑惑,因为这孩子平时根本不会如此冒失。 还没等洛迦开口,诺斯就率先喊道:“老师,不好了,有敌袭!” “你说什么?”洛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晨曦城有敌袭?那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而且那一次的“敌人”现在正躺在旁边的病床上呢。 “参议会和城里的守夜人们已经全部出动了,爱德华先生正在前往白羊宫,您也快点去看看吧!”诺斯面带惊恐,大声说道。 洛迦霍然起身,面沉似水道:“你们就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 “我也去!”南苑说着就要翻身下床,但却被洛迦厉声喝止。 “胡闹!灵能者之间的战斗和人与魍魉之间的战斗完全不同,你去了能干什么?急着送死吗?!”洛迦大手一挥,“诺斯你看好她,要是她走出这间屋子一步,你就给我关十天禁闭!”说完就一阵风似的推门而去。 诺斯苦着小脸看向南苑,其中意思不言而喻。南苑只好无奈地坐回病床上,面带忧色,感叹天下不太平。 没有人注意到,依旧躺在那里没有动静的k的右手突然轻微动弹了一下,那根用来扣动扳机的食指上,燃起了一缕黑色的火焰。 第77章 ·开战 入侵者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 他们所认为的“边防站”应该就是作为南十字军团大本营即晨曦城的第一道屏障,就算是侦查浮标也应该会做出一些反击。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已经出现在他们雷达影像上的三艘海马号深水潜艇在启动后居然全速撤离了这片区域,整个过程显得无比干脆利落毫不拖沓,甚至都没有准备使用炼金武器或是发射鱼雷的迹象。这种可以称得上是开门揖盗的行为方式与他们想象中的行动流程大相径庭,但事已至此,局势再反常他们也只能迎着头皮往南冲。 入侵者们所使用的船只舰艇参差不齐,各式各样的都有。大到标准规模的战舰,小到游艇货轮,甚至还有特殊改装过的快艇,这也就显得这群因为“共同目标”而临时聚集到一起的灵能者们更像是一支杂牌军。但这些其实并不重要,灵能者之间的战斗永远是以灵能者自身能力为重心的,至于用什么方式把灵能者送入战场则没谁会去过多地关注。而且通常情况下进入晨曦城的外界灵能者一般都是在特定海域等待南十字军团方面派出的潜水艇,经过审查后才能统一入城。但对于这帮入侵者显然是没有这种待遇的,所以与其说他们是在入侵,倒不如说是在发动一场“逼宫”,对于这三千名身份鱼龙混杂的灵能者而言如何进入晨曦城都是一件足以令人头痛的事情。 所以他们的目的只是逼迫南十字军团交出那个自五年前销声匿迹至今的“屠夫”,而不是真的要跟这群势大的守夜人们撕破脸皮。 但他们再一次想错了,他们没想到南十字军团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就在尚未接近南极大陆的时候,这些入侵者们就不得不停了下来。因为整整十艘比一般核潜艇体积还要庞大上一倍不止的黑色潜水艇缓缓浮出水面,在入侵者们的面前呈“人”字形排开。这些就是南十字军团或者说是晨曦城引以为傲的“海洋利器”,在灵能界也是赫赫有名的“海蛇号”潜艇! 海蛇一至十号在海面上停稳后,潜艇上方的外壁舱板齐刷刷地向潜艇两侧滑开,就这样变成了十艘全副武装的“战舰”。但它们的甲板上不止安置摆放着各种大型炼金武器,最令入侵者们紧张的还是映入眼帘的那些人。 那些身穿各色工人装的人,守夜人! 作为东欧最大灵能者势力之一的泰坦族的代表,那位赤膊大汉看到这幅场景时脸色也有些不太自然。要知道,南十字军团能将分部开设在世界各地靠的可不是与人为善,靠的是硬桥硬马征战四方的真正实力。在场的灵能者势力大多也都见识过甚至是亲自体会过这些守夜人的拳头到底有多硬,此时处于战线最前方的泰坦族恰巧就是亲身体验过南十字军团之锋芒的势力之一。 至于结果嘛,现在开设在东欧的二十四个南十字军团分部的存在就已经能够说明问题了,其中之一和泰坦族的总部还是邻居来着...... 但输人不输阵,既然被顶在前面,气势总是不能落下的。赤膊大汉无视身旁手下递来的话筒,直接扯开嗓子,浑厚声音夹杂着灵能远远传了出去:“我们是世界各地灵能者组成的联军,今天前来拜访晨曦城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们交出一名凶手!” 这一番话可谓气势雄浑不卑不亢,但海蛇号上用来回应他的却只有沉默,不,应该说是根本没有人搭理他这一茬。 赤膊大汉略感尴尬,但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喊话:“那名凶手,五年前曾残忍屠杀了世界各地的八百多位灵能者,这种行径不论是在灵能界还是人类世界都是为人所不容的!希望你们南十字军团能够明白事理知晓利害,将‘屠夫’交出来,我们必定不会过多打扰。” 南十字军团这边依旧是沉默以对。 “听说,”赤膊大汉见对方如此油盐不进,只好咬牙决定下一剂重药,“‘屠夫’也曾杀害了你们当中的......” 可是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苍老的声音粗暴地打断:“要打就开打,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 西装笔挺的老人从海蛇一号的阴影之中踱步到甲板上,手中提着一根乌木手杖,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逼人。正是参议会主席的卡斯特罗思·图斯特站在甲板边缘,气态雄浑不怒自威,淡然说道:“泰坦族,九煞,婆罗门,还有其他的杂兵们,你们就打算凭这些杂牌军来威胁南十字军团吗?还有泰坦族的鲍尔,你现在连正儿八经开战的骨气都没有了吗,只敢躲在后面喊话骂阵?” 名为鲍尔的泰坦族代表脸色红一阵白一阵,若是别的角色敢这样说话,就算对方来自南十字军团他也敢直接动手杀了了事,但对于面前这位他却只能敢怒不敢言。倒不是不敢上,委实是打不过啊!他心里忍不住暗骂,也不知今天南十字军团抽的是什么疯,居然刚上牌桌就把底牌丢了出来。 在他身后,来自杀手组织九煞的阴柔男子看着鲍尔的背影不屑一笑。作为刚刚在世界第一杀手组织中崭露头角的年轻一辈灵能者,他并未亲自经历过南十字军团“开疆辟土”的那段历史,即使对此有所耳闻也并没有太多感触,所以当下他看到这位也算是成名已久的灵能界强者的窘境,并没有感觉到事态严重,反而心中只有嗤笑。 “看来这些成名已久的所谓‘高手’也不过如此!”这便是此时此刻他心中唯一的想法。 泰坦族作为灵能界声名显赫的一大势力,此次更是被推到了发言人的位置上。此时见发言人哑口无言,这些本就貌合神离的“联合军”顿时便一片哗然。 杰斯双手手指暗中弹动,两柄短矛便悄无声息地钻出猩红色的斗篷,他跃上其中一柄,另一柄握在手中,身形轻捷地越过鲍尔头顶甚至踏出了战舰的范围,来到了海面之上,阴笑着说道:“既然前辈让晚辈动手,那就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话音未落,他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挥动手臂,将手中的短矛射向图斯特,速度竟是比先前击毁侦查浮标时还要快了数倍不止!杰斯这一跃并不算短,两者之间的距离也就缩小了很多,在旁人看来几乎是杰斯刚一挥手,那道黑影就来到了图斯特的面前。 但图斯特双手按在手杖上,站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那柄短矛没有击中任何目标,而是被一只缠绕着黑炎的手握住,给硬生生的截在了半空中。无论它如何颤动挣扎都无济于事,逃不脱那只修长手掌的束缚。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凝固在了这个横空出世的黑衣人身上,但却没有人能够听见老人轻声说的那句“你果然是个大麻烦。” 一身黑衣如同黑炎一般升腾飘舞的k单手握着短矛,无视掉老人的埋怨。他面对着海上的所有人,冷冷地说了一句话。 “你们既然要杀我,那么谁先上?” 第78章 ·一人之战 “你就是‘屠夫’?”杰斯站立在半空中居高临下望着横空出世的k,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也是暗自心惊。要知道,他的短矛是利用一种已经近乎失传的黑魔法炼制而成的,专用于破除灵能防御,至今都未遇到过阻碍。但今天却被人单手阻截还能将其禁锢在手中,这让他怎能不心思凝重。他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样的灵能者能够真正全靠肉身与人战斗,更不可能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会是一个能单凭肉体对抗魍魉的人形怪物。 k并不理会这个趾高气昂的挑衅者,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在他身上停留一下,而是望向远处的海面。在k的身后,参议会主席图斯特淡淡地问道:“你自己解决?还是需要支援?”实际上他已经感觉到k的气息与以往不同,但这家伙现在明明是处于清醒的状态,所以老人对此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哪里知道此时此刻在晨曦城内,洛迦找这家伙已经快找疯了。 k听了这一句问话后并没有给出回答,只是背对着老人摇了摇头。老人心领神会,干脆利落地转身走回潜艇舱内,不仅如此,除了这艘海蛇一号还漂浮在海面上之外,其他九艘潜艇都齐刷刷地紧闭舱板沉到了水平面以下。这种举动让对面的“灵能者联军”一片哗然,啥都没干啥都不说,看了一眼就走了?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但此时站立在空中的杰斯却是满脸的难堪。灵能界到底也算是人类世界的一部分,也讲究一个功名利禄,他这个时候出头无非是为了当一个脱颖而出的“英雄”,所以哪怕是吃了亏也是虽败犹荣。但他却没想到南十字军团出来的人都那么不给面子,几乎是视他为无物,这种无视反倒是一种最大的侮辱。所以他眯起狭长双眸,也不见任何动作,就又有一道黑芒拖着猩红色的尾光骤然射向甲板上那个身穿黑衣的男人。 k终于稍稍收敛目光,面无表情地挥动手臂将那柄“缴获”来的短矛再度甩了回去。一般来说,这种黑魔法武器都是认主的,在接受过大同小异的血祭仪式后便会任由饲主驱使,外人则很难将其驱动。但k显然并不在意这些,他大概只是将这东西当做了最普通的兵器,用蛮力将其甩了出去,但出手时的速度却几乎与杰斯再度射来的那一柄不相上下,这也让年轻的杀手瞳孔骤然一缩。 清脆的撞击声响彻海面,杰斯勾唇一笑,明明已经控制住了对方的武器却随手抛弃,而不是加以利用,就算这个所谓的“屠夫”的确有些实力,但这种战斗意识也根本算不得强者。但下一秒他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杰斯驭回两柄短矛的同时刚要出言嘲讽,眼前就骤然一黑。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一只手就按在了他的额头上,然后向下一压,他就毫无反抗之力地垂直下坠,在摔进海面的前一瞬他才看见k身后挥动着的巨大单翼。 漆黑的羽翼缠绕着黑炎,有一种独特的关于毁灭的美感。k漂浮在半空中,冷冷地看着下面那些所谓的“联军”。这些人起码见证了世界上第一个会飞的灵能者的诞生,第一个真正不依靠外力就能飞行的人类。 他开口,冷淡的声音在海面之上传出很远,“你们既然是来找我打架的,那么谁先上?” 这次轮到“联军”沉默不语了。 是啊,你们气势汹汹声势浩荡的来找南十字军团要人,那么现在正主出现了,谁又敢第一个动手呢?这些人也都不傻,飞在空中的那位五年前就能凭一己之力跑遍世界各地屠杀了数量近千的灵能者,就算传言有再多水分,人家的实力也是毋庸置疑的。那么五年后的今天呢?他又能做到什么地步? 泰坦族此行的带头人鲍尔看着振翼飞行在空中的k,暗自咬牙切齿。他本以为可以跟南十字军团好生商量之后一致将矛头转向k,毕竟没有人会觉得一直以维护人类安全和灵能界安宁为己任的守夜人们会真正容忍这样一个嗜杀成性的凶手寄于篱下,这也是他们此行能够有所收获的最大依凭。但此时此刻就算是傻子都能看出南十字军团是完全站在k那一边的,就算现在没有撕破脸皮动手,但等到k真正处于险境的时候可就难说了。至于那个被一巴掌打入海中不知死活的九煞杀手他倒是并不在意,一个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而已,就算死了也是自找的。 就在这时,k再一次开口说道:“这场战斗,南十字军团不会插手,你们的敌人只有我一个。” 这句话说完,“联军”之中的气氛再度变化,很多人终于开始蠢蠢欲动。他们再怎么乌合之众,好歹也有三千上下的数目在那里摆着,想必拿命耗也能耗死这个“屠夫”了。所以他们所忌惮的本就不是k本身。而是他背后可能站着的南十字军团。 但还没等他们统一行动,k就开始有所动作了。他从背后抽出了一只转轮手枪,随手瞄准了一艘距离他最近的船只。 一声爆鸣过后,海面上顿时黑炎升腾,“联军”的人一时间全部都傻眼了。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说好了是一对三千,这人居然还敢抢先动手。他们哪里知道,k此时此刻正憋着一肚子无名火,正愁无处发泄呢。 于是这场“一人之战”,就在k打响的第一枪之后拉开了帷幕。大量的灵能者开始施展各自能力,纷纷离开船只战于海面之上,各种武器也开始蓄力或者干脆就直接发射,这片海域瞬间就像是炸了锅一样热闹了起来。 k将手中的龙舌兰收回腰后枪套中,取出了双枪,这把一天只能开六枪的武器显然不适用于这种大规模作战。但只要龙舌兰不离身,他就能够保持这种姿态进行战斗,而这种黑炎缠身的状态,才是他真正的巅峰状态。五年前行走世界时他身上所穿的其实并不一定是黑衣,至于那个“黑衣屠夫”的传说,只不过是对他所使用这种黑炎的误解而已。 而今天,面对这场“一人之战”,黑衣屠夫终于再一次向全世界的灵能者亮出了锋利的屠刀。 第79章 ·枪和剑 波澜怒涛的海面上,k以一人敌三千。 话虽如此,但看似气势汹汹的“联军”当中选择主动出击的猛士实际上并不多,战场只是在随着k的不断转移而移动,大概就是那一片黑炎烧到哪里,哪里就会热闹起来。而周围那些没有波及到的友军也只是象征性的救援一下,大多数时候都是在紧张地看着热闹,或者是在提防那个屠夫的注意力会集中到自己身上。 k手持双枪,背后单翼挥舞,在船只或者海面上高速飞行,作为以少敌多的一方他的战法反而相当主动。他的行进路线根本看不出任何章法,似乎唯一的目的就是要让这里的所有人都丧失战斗力。就在他终于冲入“联军”的阵型中心时,一个庞大的身躯从天而降,双手成拳径直捶下,将飞行于半空中的k砸向海面,直到衣袖沾水才稳住身形。 泰坦族的带头人鲍尔·泰坦落在附近的一艘大船上,整艘船都为之一颤几欲倾翻。而这个魁梧得不似人类的大汉此时此刻浑身上下的皮肤呈显出一种奇异的土黄色,还夹杂着类似土地龟裂的纹路,原先狂躁的灵能波动也在此时变得无比沉凝。他双腿微微发力,脚下摇晃不止的大船很快便稳定下来,看向再次飞入空中与自己平齐的k,沉声说道:“这世界上的事情都是讲规矩的,你当年屠杀灵能界同胞无数,又逍遥法外整整五年,如今还要负隅顽抗吗?” k撇了撇嘴,没有回答。下一秒他便身形一闪来到了鲍尔的侧面,一记鞭腿如同黑色闪电一般抽在大汉仓促架起的手臂上。 如果是寻常灵能者挨上这一击,恐怕就算不死也要重伤,但这位泰坦族强者却只是从原地滑出去了十多米而已,身上更是丝毫不见伤势。k落在甲板上,眉头微皱,看着对面摩拳擦掌的鲍尔。 传说泰坦族传承自神母盖亚的血脉,身体构造与正常人类不同。出自这一势力或者说族群的成员唯一拥有的能力就是将灵能散布在皮肤上从而获得超人般的防御和攻击强度,所以也有“不死之族”的称号,据说曾经只有掌握了圣术武装魔法的圣骑士才能在肉体强度上与之抗衡。 鲍尔弓身下蹲蓄力,然后如同炮弹一般弹射而出,双拳再度砸向站立不动的k。泰坦族人的攻击方式十分单一,就是靠着皮厚耐打与敌人硬碰硬,并没有其他的特殊能力。但这种战斗方式和身体特性通常能够帮助他们将势均力敌甚至略高一筹的敌人活活耗死,所以从古至今的灵能界中都很少有人愿意主动招惹这块碾又碾不碎甩又甩不脱的牛皮糖。 k神情不变,腾身而起飞入空中,避开了这势大力沉的一击。他原先站立的地方被这人生生砸出一个巨大的窟窿,不仅如此,这艘沉重的货轮都被这一击砸得倾斜起来,海水涌上甲板,眼看就是倾覆沉没的下场,以至于船上的灵能者们都开始各显神通纷纷逃窜。 就在他飞入空中的同时,一声悠长的吟唱响彻海面之上,在k身后不远处的海水中突然伸出上两条巨型石雕手臂,仿佛有以岩石为躯体的巨人从海底伸出双手作合十状,转瞬间就将k拍在了手掌之间。又有数十人身穿黑色斗篷,从不同方向同时跃入空中,各自牵引着两条漆黑锁链,锁链疾速延展,最终将那双巨人之手缠绕成了一个造型诡异的黑色巨茧。 般若众、锢灵教,两个在灵能界以封印秘术著称的强大势力。前者时常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当中,以苦修和救世为本,也因此享有盛名。而后者则神秘至极,相传他们会收集灵能者体内的灵能作为献给邪神的祭品,从而获得更加强大的力量,令灵能界中各方人士又怒又怕。但今天这两个一向势如水火的势力却协力出手对付黑衣屠夫,这让在场所有人都不得不大吃一惊。 鲍尔再度冲出海面,站在将沉未沉的货轮上看着头顶的“茧”,不禁松了一口气。他心想这小子虽然实力强得有些离谱,但脑子似乎不太好使,以一敌三千?就算是对付一群普通人恐怕都有些难度,何况是面对一群各怀秘术的灵能界强者呢。这种猖狂到极致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愚蠢,落败身亡也是应有之义。鲍尔扭头看向南边,发现南十字军团方面依旧毫无动静,似乎是打定了主意放任这小子自生自灭,心里这才安定了下来。 只是这种安定并未持续太久,一阵惊呼就从四面八方传入耳中。鲍尔急忙仰头看去,眼前的场景让他的脸色转瞬之间铁青一片。 空中的“茧”的表面上,那些漆黑锁链的缝隙当中开始不断渗出黑色的火焰。一开始只有一星一点,而后逐渐形成一道道火舌,最终整个巨茧都开始燃烧了起来。那些黑色的火焰并没有温度,但却越烧越旺,似乎那些由灵能构成的锁链就是这天底下最好的燃料一般。 鲍尔刚要有所反应,已经化作火球的巨茧就直接爆炸开来。天空中如同下起了一场黑色的火雨,大蓬大蓬的黑炎纷纷落下却并不熄灭,就算落在海面上也是如此,只是不再蔓延而已。那些落在船身上的黑炎还好,既没有扩散开来也不见烧毁了什么,单一旦沾上了躲避不及的灵能者,这些人便立刻惨叫起来,似乎连灵魂都受到了灼烧。这些倒霉的家伙很快就被黑炎活活焚烧至尸骨无存,无论周围人如何扑救都无济于事。 半空中,那些锁链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那双依旧合十的巨手,但其表面却如同遭受磕碰后的瓷器一般布满了细密的裂痕。“联军”中的各路强者刚要认为之前的爆炸就是那个黑衣屠夫的最后挣扎时,天地间似乎有一柄巨剑将那双手拦腰斩断,也一剑斩在了他们的心头。 十指断去,落入海中掀起巨浪滔天,也让那双合十的手变成了一座立于海面之上的平台。平台上有一袭黑衣站立于正中央处,背后羽翼已然消失不见,风衣下摆也已经支离破碎,随风飘舞。 着一袭黑衣面无镖旗,俯视着下面密密麻麻的灵能者,右手提着一支通体银白的转轮手枪,左手中反握着一柄没有剑镡没有剑鞘的黑色长剑。剑身枪身之上,不时有黑炎升腾。 枪与剑,两相宜,大有杀意。 第80章 ·那个莽撞的姑娘 一时之间,无人再敢出手,海面上陷入了诡异的平静。 一巴掌将九煞的高手拍入海面生死不知,闯入“联军”战阵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三大势力强者联手布局也未能将其镇压。在场的所有灵能者都不禁产生了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这个一身黑衣的年轻人还能带给他们怎样的“惊喜”。 鲍尔见局势不妙,一咬牙高声喊道:“这小子已经是强弩之末,大家一起冲上去,必定可以将其除之而后快!” 但这一声鼓舞响应者寥寥,其中多半还是泰坦族此行随军的成员。鲍尔见状只有深深的无力感,大家说是“联军”,其实只是浅淡的合作关系,没有谁能够真正领导他们,更不用说下达命令。无奈,这名泰坦族大汉狠狠一咬牙,猛然发力彻底将脚下货轮踩入水中,魁梧的身躯高高跃起,飞掠向海面之上的那双巨手。他在半空中高喊道:“夏尔马大师,锢灵教的朋友,我们一同会会这小子如何?” 夏尔马乃是般若众此行的带头人,锢灵教的人自然就是之前操纵那些诡异锁链的家伙了,再加上泰坦族的鲍尔。在场的灵能者中除去已经群龙无首的九煞杀手之外,就只有这三个势力的带头人最为强大。所以鲍尔这一句话既是在给其他灵能者壮胆,也是赶鸭子上架免得到最后只有自家吃亏。 但不得不说鲍尔虽然外表粗犷,但的确是精于算计。这两方势力当中,一向宣扬悲悯舍身的般若众自然无法拒绝这个提议,否则就是往自家的金字招牌上泼脏水。而锢灵教虽然并不在乎这些虚名,反正他们的名声本来就是臭的,但却架不住当年与k结下了根本无法化解的死仇——上一代教主被重伤后不治而亡,五位长老被当场击杀,教中年轻一辈被屠杀了三分之一。因此这帮行事全凭好恶的怪人自然更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所以在鲍尔出言撺掇之后,海面上再度跃起四道身影,其中一名僧侣身穿金红袈裟,另外三人披着墨黑斗篷,各自飞掠上那座被k生生削出来的平台。 而一身黑衣的k依旧站在那里,就等着敌人送上门来。他一手提着那支曾经在晨曦城射手宫内使他陷入失控状态的转轮手枪龙舌兰,一手反握着一柄通体漆黑毫无装饰的三尺长剑,一言不发气息阴沉。 刚才他先是借助龙舌兰释放“无间”之火破解掉锢灵教赖以成名的锢灵锁,随后用所有能够调动的黑炎运用天地元炁压缩凝聚成这柄剑,然后才能一剑破局。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人会比他更了解这种独属于“愤怒”之灾克罗多的无间黑炎,也没有第二个人类能够使用这种火焰。这种名为无间的黑炎其实并非火焰,本质上也是一种灵能的表现方式,而其唯一的特性就是“腐蚀”,腐蚀掉一切带有灵能的生物。而世界上唯有天地元炁能够将其控制在不生不灭的状态下,而k少年所学长安太学炼炁之法对此也算是对症下药,这也是他不会使用任何西方魔法和炼金术的原因——既是不能学,也是不必再学。 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联军”的五个代表就已经登上了平台,一眼就看到了原地静待的k。只是没等他们说话,k居然第一次主动开口说道:“你们与我都是死仇,所以没必要废话了。你们如果能够杀死我,没有人会再找你们报仇,如果你们没有做到,从今往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这五人听完这话都愣了一下,随后便怒极。原因很简单,这五人的年纪不管是谁单独拎出来都要比只有二十四岁的k高出不少,尤其是般若众的夏尔马大师如今已是百余高龄。而在灵能界中,资历就是除了实力以外衡量一位强者的第二指标,所以鱼龙混杂的灵能界中的论资排辈比普通人社会中还要严格许多。如今这些长者却被一位年轻人以如此命令口吻对待,心中的不爽可想而知。 事已至此,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所以这五人也不再多言,直接蓄势准备动手,这时候的他们倒是浑然不觉联手对付一个小辈是什么不要脸面的手段。k浑身气势一凝,自身灵能波动并无反常之处,但在他周围却逐渐涌起一道道淡青色气旋,分明是长安太学引以为傲的元炁调和之法。 从六年前他孤身下骊山离开长安后,就不再自称太学弟子,不再用剑,也不再使用正统的元炁调和之法,这是他在那座后山孤坟前许下的誓言。但今天他却打破了这些,不是为了与那段过去和解,而只是为了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能报仇,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但就在场面一触即发之际,一道璀璨无比的流光骤然划破天际,直奔平台之上而来。 海面上的那些灵能者原本看到五位强者都已经亲自打了头阵,心中的颓丧恐惧自然淡化了不少,有很多之前失去了落脚点的灵能者也不愿在冰冷的海水里泡着,所以就有数目众多的灵能者开始沿着石塑一样的巨人双臂向上攀爬,最后结局是好是坏还两说,露个脸博个名声也是好的。但就在攀爬途中,那道气势无比煊赫的流光就从远处的海面上飞射而来,吸引了无数目光之后狠狠撞在了顶端平台的边缘上! 巨响,狂风,碎裂,跌落。 两只巨人之手本就被k一剑削去了十指,此刻那只右手的半截都被这一道来历不明的流光彻底击垮,山崩一般倒向海中。这种近似于召唤术类型的实物封印本就具有实体,之前便被k的爆发震出了一道道裂痕,此刻这一道流光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虽然没有完全击中巨手而是撞碎平台边缘后继续向天外飞去,但是弄垮这座本就岌岌可危的雕塑却是不在话下。 所有人都有些发懵,包括平台上的五人和k。这一道流光很像是某种武器,但它来得也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你说它是被人随手施展的吧,它射向的偏偏战场最核心的地方,但你要说这一击是有的放矢,它偏偏又没对任何人造成伤害,就连下面的那些灵能者无非也就是倒霉再落一次水而已。 但随后战场上的人都傻眼了,k的嘴角更是有些抽搐,但他紧皱的眉头却在这一刻舒缓开来。 一艘看上去十分渺小的快艇上坐着三个人,正风驰电掣的闯入战场之中,快艇上带着南十字军团的标识。三个人当中有个负责驾驶的瘦高中年男人,有个忙得热火朝天不知是在鼓捣什么装置的小女孩,还有个二十岁出头穿着黑色紧身战斗服的姑娘,胸前有一个巨大的金色字母“n”。 她脸色苍白,手臂颤抖,身体随这快艇颠簸而晃动不稳,但却倔强地不肯坐下。她一只手扶着栏杆站在船上,另一只手提着一把无比精致华美的弩弓,看着高处的平台,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这个莽撞的姑娘啊! 第81章 ·火焚晨曦 太平洋上打得热火朝天,晨曦城里也并不安生。 城内由参议会下达了十几年不遇的戒严令,守夜人们各司其职,闲散人员不得出门上街。参议会这边倒是并不显得忙乱,虽说副主席到现在还在密室内闭门养伤,但备战工作依旧做得有条不紊。谁都不会想到此时此刻城里真正热闹的反而是十二宫这边。 除去射手宫和金牛宫两位殿主之外,一共十位殿主全部聚集于白羊宫内,围圆桌而坐,一片沉静之中气氛紧张。 这才是真正百年不遇的事情,甚至可以说十二宫殿主从未像今天这般齐聚过。要知道,十二宫本身就是一个结构极其散漫的组织,互相之间并没有隶属关系更谈不上命令一说,内部也并没有真正的等级制度。而这十二位最强大的守夜人各自的性格脾气以及所秉持的理念和行事手段都有所不同,可以说这个个人实力最为强悍的机构恰恰也是内部成员之间最不团结的一个机构,就算是南十字军团遭逢大难也很难看到多位殿主联手抗敌的场景,自从南十字军团创建伊始出现第一代十二宫时就是如此了。 所以这种十位殿主齐聚一堂的大场面几乎从未出现过,但尽管如此,这一桌人之间也并没有什么其乐融融的氛围可言。这十位今天聚在一起就是为了讨论一件事——对于现在正在海面上以一对三千的射手宫殿主,十二宫这边到底该不该伸出援手。 说实话,他们并不是在质疑k的实力,毕竟虽然是以一敌三千的局面,那位射手宫殿主就算正面打不过的话逃出生天还是很简单的。十二宫这边是否前去增援更多的是表达一种态度,也就是关于十二宫乃至南十字军团到底是否承认k的身份。除此之外还有一点,那就是以k的实力若是真的与那些所谓的“联军”死磕起来,必定会是两败俱伤的局面,到时候这段恩怨也必定会结的更深以至于后患无穷,最好的方法其实就是十二宫现在就出面熄灭战火。这么做很简单,但至于要不要这么做才是真正引起分歧的源头所在。 圆桌上的十位殿主自然而然分为两个阵营。一派是以狮子宫殿主爱德华为首,反对十二宫掺和到这件事情里面,中心思想大概就是“那小子自己做的孽就让他自己收拾烂摊子”,甚至提出顺势就此将k在十二宫除名。而另一派则只有两人——天秤宫殿主洛迦和天蝎宫殿主夜槐,两人不约而同地提议应该立即阻止这场战争。在这其中,洛迦是不想让事情变得难以收拾,毕竟那小子在怎么说也是名正言顺的射手宫殿主。而一向神秘莫测的天蝎宫殿主的想法恐怕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清楚了。 虽然分歧严重气氛紧张,但这张圆桌上却并没有爆发太过激烈的争执,倒像是开了一场并不和谐的茶话会一样。一是因为在座的各位一旦走出晨曦城那也都是在灵能界排得上名号的顶尖强者,自然不会像小孩子一般吵闹不休;再者,就是因为十二宫内最具有话语权的那位老人一直保持着静默,不发言不打岔不表态。其他人心里很清楚,吵架根本没有意义,因为如果这位白羊宫殿主愿意的话,单凭他一人就可以改变这件事情的走向。这不仅仅是因为实力,而更是一种能够代表整个十二宫的地位,在这一点上天秤宫殿主不行,狮子宫殿主也不行,其他几位更不行。 寂静中,坐在首位上的奥斯·柴尔德突然用手点了点桌面,所有的目光顿时聚焦于他。老人淡淡的开口,并没有给出自己的意见,而是提出了一个疑问:“你们这些人里,有谁知道为什么会爆发这场战争吗?”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不是因为这个问题有多么复杂,而是这个问题过于简单了——还能为什么,无非是来找那个曾经杀害了他们亲人、爱人、挚友的屠夫报仇而已。 柴尔德一字一句地说道:“五年了,那些人无时无刻不在找寻他的踪迹,但却始终无果,在这期间他没有回过晨曦城一次,战争也从未发生。但现在他刚刚回到晨曦城,为什么那些人偏偏就找上门来了?” 洛迦听到这里也是略有所思,说道:“除了军团中的一部分人之外,外界中又有谁会知道他回到了晨曦城?” 没有人能回答。这两位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若不是知道k身在晨曦城,再给这群人几个胆子他们也不会莫名其妙上门来找麻烦。而这个消息,显然是被军团内部甚至是十二宫内部的成员泄露出去的。 就在这时,一名白羊宫侍卫神色慌张地小跑进来,伏在柴尔德的耳畔低语了几句,而听完后的老人竟霍然起身,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柴尔德环视一周,沉声道:“晨曦城里突然起了大火,源头在射手宫!” 一瞬之间,十位殿主几乎是同时起身,脸上表情各异。爱德华疑惑道:“晨曦城并非普通城市,就算是大火想要扑灭应该不难吧?巡逻队是干什么吃的?” 柴尔德对着洛迦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动身离开白羊宫。然后老人才向狮子宫殿主解答道:“如果是普通的大火当然可以轻易解决,但如果是‘无间’的黑炎呢?” ———— 晨曦城大乱。 没有温度的黑炎蔓延速度极快,自打从射手宫内突然爆发之后就呈现出不可阻挡之势,很快就“占据”了整整三条街道,而且蔓延吞噬之势依旧不减。 这种火焰对于砖瓦建筑一类的死物没有任何影响,但所过之处大量的植物顷刻间便灰飞烟灭,连同那些晨曦城内独有的以灵能为能源的设备也通通被毁,而且是被焚烧得连残骸不存。一些由于戒严令而待在家中来不及逃跑的居民也难逃尸骨无存的下场,似乎这种黑炎对于一切含有灵能的物体而言都是不可碰触的天敌。 在这种危及性命的情况下,城中的居民也顾不得戒严令了,纷纷奔出家门朝着与射手宫相反的方向逃窜而去,甚至有人跑去参议会黑楼,要求开放城禁让他们离开。 恐惧到了极致便是愤怒。混乱之中,一条不知从何而起的传言不胫而走,甚至比火势还要凶猛,让混乱的局面变得更加难以控制了。城内的灵能者甚至已经开始自发组织起来,试图突破由大量守夜人重兵把守的城门和参议会黑楼,声称要就那条传言讨一个说法。 一位参议会议员急匆匆跑上黑楼楼顶天台,对着身前的老人沉声说道:“现在城里到处都传言说射手宫殿主在外战斗求生无望,所以打算与城内所有人同归于尽。不光是民众的情绪相当不稳定,就连守城的守夜人中也有骚乱的迹象,您看......” 参议会主席图斯特指了指楼下,冷淡道:“我看着呢。” 议员再度躬身行礼说道:“恭候您的命令。” “命令个屁,一帮听风就是雨的蠢蛋!”图斯特提起乌木手杖说道,“告诉他们,南十字军团会控制住火势,让他们想活命的话就找个安全的地方老老实实待着,如果有人捣乱就给我狠狠地打!真当我南十字军团是慈善机构了吗?!” “是!”议员毫不迟疑地领命而去。 图斯特冷眼看着楼下广场上骚动的人群,喃喃自语道:“你这小子到底是被谁惦记上了,这又是出卖又是陷害的,可真热闹啊!” 第82章 ·浮出水面 南苑首次操作弩弓“飞蓬”,体验极差。 她终于明白k当初将这件武器交给她时为什么要特意嘱咐说“不到生死关头决不能动用”。这把外形精美绝伦的弩弓没有弓弦不带弩箭,看似只是一个花架子,但实际上这些缺失的部分都需要南苑通过注入灵能来构成。一旦南苑握住飞蓬的弓柄,她体内的灵能就会如同洪水开闸一般被“吸入”飞蓬当中,然后凝聚成弓弦和弩箭。南苑并不知道这件武器的原理,只知道它吸收灵能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一些,简直称得上是鲸吞。要知道刚才这一箭便用去了她体内的三成灵能,这也是为什么她会脸色苍白连站都站不稳的原因所在。 而且这第一箭还射偏了,怎能不令她恼怒万分? 不过令她震惊的是这东西的威力着实不俗,虽然这一箭没能伤到什么人,但它制造的声势却已经远远超过了实际效果,尽管只是擦肩而过但却依旧射塌了半座平台,再一次验证了k送给她的东西就没有一样是不靠谱的。 这惊天一箭起到的作用还不止这些,对于“联军”之中的那些灵能者也起到了很好的震慑作用,况且那艘从晨曦城里“偷”来的快艇上还带着南十字军团的十字星标志,就更没人敢随便出手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艘小小的快艇径直冲入战场的中心地带。 船上三人其实比周围的“联军”更加紧张。他们可不是k那种随随便便就敢以一对三千的猛士,更害怕周围那些灵能者将矛头掉转向他们,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直接交代在这里了,尤其是杨魁和周二鱼这两位更是一路上都在提心吊胆。这两位来自沪城分部的守夜人本身对于这一场行动可谓是一百个不情愿,神仙打架那是这么容易参与其中的吗?但上命难违,一直留在晨曦城没有返回的墨大小姐给他们俩下了死命令,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南苑安全送到k的面前,至于之后要干什么他们可就不知道了,估计南苑和墨纤自己也不知道事情接下来的走向。 可是这两人都明白,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到山前那就说什么都没用。 没有受到任何阻挠的快艇径直来到了巨手之下,船板上,周二鱼已经搭建起了一台圆筒形状的设备,杨魁操纵快艇逐步减速,歪着脑袋低声问道:“你组装个垃圾桶是要干什么?” 周二鱼甩掉脑门上的汗水,白了杨魁一眼说道:“去去去,什么垃圾桶,没文化真可怕,人丑我劝你多读书。来,南苑,站上来。” 南苑也是一头雾水,她本以为周二鱼从总部中带出来的是什么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可以用来在这场战争中一锤定音,但她可没听说过有什么武器是要让人站在上面才能发射的。但情势危急,她只好被周二鱼搀扶着站在了那个“垃圾桶”上面,然后她就听见周二鱼大声说道:“别紧张,站稳了啊,三、二、一、发射!” 发射?发射什么?南苑心中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没等她作何反应,就感觉到脚下自下而上传来一股巨力。然后她整个人就被垂直抛了起来,转瞬间就已经身在海面以上十余米的空中了。正头晕目眩的南苑还听见周二鱼在下面大声喊道:“赶紧操纵战斗服降落在石壁上!快!” 杨魁抬着头,已经看傻了眼,也顾不得刚才的弹射起步让身下快艇摇晃得几乎倾覆。他眼看着南苑在空中手忙脚乱地打着旋,然后才转向手搭凉棚抬头看天的周二鱼,嘴角抽搐。周二鱼感受到他的目光,双手叉腰说道:“你看什么看?总部的装备库是那么好偷的吗?我找了半天也就看见这个便携式抛物机最实用。你看,这效果还是相当好的嘛!” 可是半空中的南苑并不这么想,虽然她对于身上的装备操作已经可以说是得心应手,但也架不住这么折腾。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形,一边向石雕巨手的手腕处俯冲一边低头怒视着快艇上似乎是松了口气周二鱼。但就在这时,她看见周二鱼和杨魁都骤然变了脸色,杨魁甚至抽出了腰间的短剑就要从快艇上起身。不只是他们两个,实际上所有正在关注着这边的灵能者都在同一时刻大吃一惊。 一抹猩红如同一条身形庞大的剑鱼一般刺破海面冲入空中,这一方天地之间猛然间杀机四伏。南苑看见一张苍白而又狞笑着的脸正飞速靠近自己,而这人的手中还握着一柄红光迸现的短矛。 九煞杀手杰斯,竟然在海面下潜行了如此之久,而且一旦出手就是石破天惊,真不愧为世间顶级的刺客! 南苑脸色苍白,此时的她刚刚稳住身形正处于旧力已去新力未生的尴尬境地,根本无法在空中做出任何闪避动作。可是退一万步说,就算她是处于正常状态下恐怕也很难应付如此出其不意的袭杀。所以在这危机关头南苑只得蜷缩身体双手抱头,听天由命。 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不仅如此,紧闭双眼的南苑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只坚实但并不算温暖的臂膀稳稳地揽住了,停在半空中不再下坠。 她疑惑的睁开眼睛,然后就看到了k那张与她同样苍白的侧脸,再一抬头,她就看见了那只极其宽大的黑色羽翼,正在缓缓挥动着,使得两人悬停在半空中。k一只手揽住南苑,另一只手握着龙舌兰,而那名刺客脚踩两柄短矛停在空中,却噤若寒蝉,不敢有丝毫妄动。 因为那支转轮手枪的枪口正指着他的眉心。 杰斯勉强扯出一个冷笑,脸上海水与冷汗混杂在一起。这个被誉为九煞年青一代中的最强者用略微颤抖的嗓音说道:“你不能杀我,你承受不住九煞的怒火。只要让我离开,以后九煞就与你再无牵连。” k依旧面无表情,淡淡地说道:“哦,是吗,谢谢你了。” 然后他就当着上千名灵能者的面扣动了扳机,黑色的火焰骤然吞噬了杰斯的身体,连一声惨叫都没有来得及发出。 然后南苑就听见k似乎是随口说了一句:“你算个什么东西?” 南苑有些愣神,但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还在k的怀里,赶忙挣扎起来,但还没等她挣脱,k就猛然发力将她带入了更高的空中,甚至已经高过了那座已经垮塌了一半的平台。正在南苑纳闷之际,一道极其粗壮但来势迅猛的水柱就擦着两人的身体冲上了天际,而k的表情则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了起来。 在两人脚下,那一簇燃尽了杰斯尸骨的黑炎落入海面的地方,似乎突然沸腾了起来。浪花开始不规则的翻涌,甚至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涡流,连同海面上的灵能波动也一起变得暴动了起来。所有的灵能者都再也顾不得之前那一幕惨剧,开始寻找更加稳定的立足点甚至干脆驾船准备远离这片海域。 只有空中的南苑和k才能看的清楚,广阔无垠的海面之下,有一片庞大到无法形容的阴影正在缓缓清晰起来,单是其体型就足以令所有人心生惊惧。 下一秒,无数粗细不一的水柱朝各个方向纵横交错地从海面之下疾速冲出,几乎是一瞬间就将那双原本就只剩下了一半的石雕巨手彻底摧毁,变作碎片沉入了深海之中。与此同时海面上无数的“联军”灵能者都被这来自海洋的突然袭击打了个措手不及,坠海者有之,重伤者有之,船毁人亡者也有之,哀嚎惊呼之声四起。而那个庞然大物的轮廓则越来越明显,似乎随时准备浮出水面。 南苑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指着海面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是......鲸鱼?” k一言不发,只是那只握着龙舌兰的手开始不易令人察觉的微微颤抖起来。 第83章 ·海妖 无比庞大的纺锤状暗影藏于海面之下,无法看清其真容,只是不时有一道水柱升入空中,声势最强者甚至已经高出海面数十米,这一方海面就如同沸腾一般雪浪翻腾海流逆行。更诡异的是,海面上的所有人都能听得见那一声接一声回荡在海面上的尖锐巨吼,好似深海鲸鱼孤独的鸣叫,又仿佛垂死之人的嘶喊,让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南苑额头上早已渗出冷汗,急忙在惊涛骇浪之中寻找着那艘小小的快艇。幸亏沪城分部守夜人杨魁反应迅速,在察觉到这一变故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将那艘经过特殊改装的快艇开到了全速,此刻早已远离了是非之地。看到正在船上朝自己挥手的周二鱼,南苑这才放下心来。但马上她又开始思考这个突然出现的庞大身影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作为一个纯正的文科生,南苑对于生物学自然是一窍不通。所以她并不清楚茫茫深海中是否真的存活有体型如此庞大的生物,只觉得暗影的轮廓与自己脑海当中的依稀印象相符,于是便难掩惊恐地向k询问道:“这是......鲸鱼?” k死死的盯着深海之中的那片影子,南苑从未见这个男人如此紧张过,就算是在西伯利亚平原上的那一次也没有。k沉默了半晌才幽幽反问道:“体长大概有一百米左右,你见过这么大的鲸鱼?” 成年蓝鲸,人类已知并且依旧存在于世的体积最大的生物,体长最多也只有三十余米。而此时此刻出现在海面以下的这种生物单看背影就已经超过了百米,这种体积真可谓是惊世骇俗了。尽管南苑此刻正待在半空之中,距离海面也有接近百米的距离,但是看到这一道无比庞大的身影,再加上耳边回荡着的尖锐的鸣叫声,她依旧能感受到胸口阵阵发闷。 似乎是发现了天空中最醒目的目标,海面上的沸腾场景暂缓了一瞬,然后就有数百道水柱径直向空中的两人攒射而来。而k的反应也绝对不慢,还没等南苑惊呼出声他就挥动单翼高速飞舞起来,多了一个人的负担似乎对他的行动能力没有产生丝毫影响,飞行路径令人眼花缭乱,像是一头黑色的猛禽。 躲闪了一阵之后,他突然收起羽翼,两个人便朝着海面直直地跌落下去。就算南苑心理素质再好也经不起如此折腾,禁闭双眼尖叫连连,但k对此却完全置若罔闻。等降落到一定高度之后,他举起手中的龙舌兰,对着海面扣动了扳机。 漆黑如墨的火炎在空中凝成一线,直到入水时已经有水缸粗细。虽然与动辄直径十余米的水柱相比很不起眼,但其穿透力却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是汹涌的海水也无法偏转其方向,更不用说将这一道黑炎熄灭了。开枪之后的k也立即展开单翼,带着两人骤然停滞在半空之中。这一通疾坠急停让南苑苦不堪言,虽然还没到身体难以承受的地步,但也令她难过得止不住干呕起来。 对于体积如此巨大的目标,k就算是闭着眼恐怕也不会出现失误,作为子弹的黑炎毫不费力地刺破深厚的水层击中了那巨大的身影。但出人意料的是,一向无往而不利足以焚尽一切的黑炎此时此刻却像是以牛毛细针刺巨幅宣纸一般,看不出任何作用。 k的眉头皱的更紧,但却没有露出任何惊讶的表情,似乎这一枪只是为了验证他的一个猜想,一个十分棘手的猜想。 沸腾的海水骤然沉静下来,整片海域在这一刻竟然给人一种平如静水的感觉,连一丝波浪都不再掀起。所有人都愣住了,心想难道这尊神秘的庞然大物就这么被一枪劝退了? 但下一秒,所有人都看到了只有在神话与噩梦之中才能看到的一幕——整片海域的中央先是缓缓下沉凹陷,很快便形成了一个直径百米深不见底的恐怖旋涡,然后神怒一般的海啸便从旋涡的一端为起始不期而至,这片大海似乎都被抬上了天空。 飞行在空中的二人自然可以看到海面上难以观察到的场景,南苑此时此刻已经是目瞪口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因为她能清晰地看到,造成这一切的原因竟然是因为那个藏在海面之下的庞然大物正在迟缓地做着翻身的动作! 远处,不知何时再次浮出水面的海蛇一号上,身着黑色西装的老人举起手中的乌木手杖,然后重重地杵在脚下的甲板上,同时声若洪钟地念出了一句咒文。在这之后,以海蛇一号为中心,附近的海面开始极为迅速的冰结起来,厚达数丈的冰层如蝗虫过境一般蔓延开来,在海啸即将砸落的千钧一发之际让半个海域都陷入了凝固的状态,拯救了无数奔逃不及的“联军”灵能者。 早在暗影现身之时就已经退出战场的泰坦族鲍尔、般若众夏尔马大师和其他几位强者见到这一幕,都在心中默默庆幸之前没有一时冲动和南十字军团彻底撕破脸皮,同时也在默念着一个在灵能界沉寂了许多年但却从未被忘却的名字。 南十字的“冰之国王”,卡斯特罗思·图斯特! 几十年前,这个一生只会使用冰之魔法的老怪物和另外两位老人三足鼎立联手称霸灵能界的时代,无论过了多久都依旧令人神往啊。 但甲板上的老人却并没有在意自己随手造就的壮举,他与空中的k一样,神情肃穆。这一老一少分别在海上空中同时开口,但说出的却是不同的字眼。 老人看着那片海域,低声道:“为什么会是你呢,‘海妖’。” 南苑听见k沉声说道:“看清楚了,这就是‘嫉妒之罪‘!” “海妖”,”嫉妒之罪“,两个不同的称号,却代表着同一只一直存在于传说之中的怪物,因为图斯特和k马上便不约而同的念出了一个古老的名字——”龙级魍魉,利维坦!“ 第84章 ·利维坦 “七位原罪之主啊,严格来说其实已经并不能被算作是魍魉了。”施华洛端起茶杯啜了一口绿茶,慢悠悠的说道。 春织桃花百无聊赖地趴在一旁的实木地板上逗着猫,随口问道:“为什么?它们不是被称为灾级和龙级吗,怎么到你这里就不算魍魉了?” “跟我没关系,这话是某位前辈说的。”施华洛的眼神中带着追忆,“灵能界对于魍魉的定义是‘以灵能为食的凶暴灵体’,而原罪之主们并不以灵能为食,而且也不一定是灵体。最重要的是,他们拥有与人类相同甚至高于人类的智慧,这也就是为什么《死灵书》上会记载着‘原罪降下永夜,然后生灵在大地上消亡’的原因,道理很简单,人类并不是世界上出现的第一个高等文明,而之前的那些早就被毁灭了。有一些是因为人类的自相残杀,但大部分都是被原罪之主们摧毁。” 春织桃花皱眉头问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杀死它们?” “没有。”施华洛摇摇头,“所谓的原罪之主,就是指只要这世界上依旧有原罪存在,它们就不会被彻底消灭。比如那个在西伯利亚平原上沉睡至今的家伙,就是因为当年集结了大半个灵能界还是无法杀死它,所以只能将其镇压。” 春织桃花陷入了沉思。春织家听从了施华洛的建议,没有去南半球掺和这摊浑水,现在看来这个决定可谓是明智到不能再明智了。因为虽然没有公开参战,但春织家依旧派出了一批情报人员混入了“联军”之中,而此时他们已经收到了关于前线情况的战报。 龙级魍魉,“嫉妒之罪”利维坦的突然现身令所有人都为之震惊,因为这头怪物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简直称得上是在整个灵能界中最出名的魍魉。但除了仅有的一部分人之外,很少有人知道它作为龙级魍魉的真实身份。 大部分灵能者更喜欢用“海妖”来称呼这头来自于传说之中的巨兽。 而就在整个春织家都沉浸在庆幸与惊恐的气氛当中时,他们真正的救命恩人却没有表露出任何情绪,并且躲了起来闭门谢客,只有春织家的大小姐才能接触到他。这已经是施华洛第二次拯救春织家于危难之际了——第一次是在五年前,他用三言两语就劝退了那位已经走到春织家大门前的黑衣屠夫。 “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春织桃花侧躺着看向施华洛的侧脸,春山渐起溪谷和缓,不经意间展露出诱人的曲线。 施华洛偷偷瞥了她一眼,然后借着喝茶不着痕迹地收回了目光,面无表情不慌不忙的说道:“哪能不着急,我都快急疯了。” 春织桃花一抬手就把那只臃肿的灰猫丢到了施华洛头上,然后就上演了一出人猫大战的戏码。 施华洛一只手按着灰猫的脑袋,另一只手抚摸着自己脸上被挠出的两道血痕,带着满身的茶渍狠狠地瞪了一眼绝美的少女。春织桃花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还示威似地挥了挥拳头。 施华洛无奈,他对这个小姑奶奶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说道:“利维坦的出现的确有些出乎意料,但事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毕竟海妖是原罪之主中实力最弱的,而且战场又挨着晨曦城,所以危险会有,但还没到需要我出面的时候。” “利维坦真的不是你放出来的?”春织桃花压低声音问道。 施华洛抚摸着下巴,笑意玩味道:“我也想知道这个一直待在深海里的家伙到底是被谁放出来的……等着吧,好戏就要上演了。” ———— 被冰封的海面骤然破碎,巨大的坚冰如同山崩一般倒在海面上,激起了更高的海浪呼啸。 k带着南苑降落在一块还算平稳的浮冰上将她放下,然后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海蛇一号。甲板上的老人感受到k的目光,没有说话,而是面容冷峻地点了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而然后k振翅高飞,墨黑羽毛构成的单翼掀起烈风阵阵,而他身上缠绕着的那一簇簇黑炎全部“流动”了起来,最终凝聚在他紧握着龙舌兰的右手上。这一刻的k仿佛一位手持火焰的神祇,要与来自地狱的恶魔正式开战。 海面之下的巨兽似乎也有所感应,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下来。下一秒,它竟然做出了一个仰头的动作,大半个身躯都随之浮出了海面。 那是一头什么样的怪物啊! 南苑已经彻底陷入了呆滞,因为眼前这一幕完全超出了她的认知能力。她的眼中似乎再也没有天空和海洋之分,只有那头仰天咆哮的海妖。 它露出海面的身躯足有十余丈高,体态像极了一条生长过盛的鲸鱼,但它的皮肤上却布满了大块大块礁石状的鳞片,构成了一副坚不可摧的甲胄。南苑并没有发现它的眼睛,但却能清晰的看到那张深渊般的巨口当中细密的利齿,如同一台体积大得过分的绞肉机。与它相比,空中如同一道黑色流星般划过的k实在是渺小的不值一提。 南苑当然看不到海妖的眼睛,她站的太低,又是在侧面。但空中的k已经到了这头巨兽的正上方,他可以看见在海妖的额头中央有一条狭长的缝隙,此刻正闭合着,只有一丝微光不时从中透出。 利维坦的独眼在灵能界也被称为“海妖的心脏”,是传说中的秘宝之一,据说得到它的人能够拥有操纵神志和感官的力量。但传闻终究是传闻,没有人知道其真假,而对于k来说,敌人就是敌人,其他的细枝末节并不重要。 他没有再开枪,那些火焰也就聚集在他的右手之中,逐渐以龙舌兰为核心凝聚成一柄通体墨黑的三尺长剑。如果有“联军”强者在此的话,一定能够辨认出那就是这个黑衣屠夫用来斩断般若众秘传封印术的那柄剑。 远处,站在海蛇一号上的参议会主席图斯特再次提起乌木手杖,整个人都开始向外散发着冰蓝色的光芒。但这次他并没有吟唱咒语,只是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永冻·帝国!” 天地间似乎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随即就有大量的冰雪以海蛇一号为中心如同潮水般扩散开来,径直向前延伸而去,竟然在一瞬之间就将海妖出水的那一片海域彻底封冻,就连利维坦那庞大无比的身躯也凝滞了一瞬间才逐渐压碎冰面开始下沉。巨兽仰天狂吼,没有去理会图斯特的干扰,而是对着k喷出一道宫殿石柱一般的水箭。 k单手持剑,浑身青气飘荡,从空中直直落下,与水箭碰撞在一起,水箭触之即碎! 他剑指海妖独眼,轻声自语道:“我太学剑道,可斩飞龙,可杀鲲鹏!” 第85章 ·屠龙 青白色的天地元炁在周身上下流溢盘旋,与无间黑炎泾渭分明。k手中三尺长剑剑锋向下,直指海中巨兽额头中央的那颗被称为“海妖之心”的独眼。 世间所有的生命体都无法逃脱无间黑炎的焚化侵蚀,更不用说是以它为武器刺出的如此一剑。龙级魍魉利维坦的身形被参议会主席图斯特的冰之魔法凝滞了只有短短一瞬,但这种时机对于k来说已经足够,这一剑便带着无比煊赫的气势刺中了那颗独眼。黑色的火焰在这一刻爆发开来,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墨色火环,以剑尖为中心疾速扩张,直到出了这片海域才缓缓消散。 利维坦的独眼始终紧闭,只能看到一道狭长的缝隙中偶尔闪露微光。所以k的这一剑只能刺在了缝隙的边缘处,刺在这头龙级魍魉礁石颜色的眼皮上。在场的所有人都认为就算是没能击中眼球,这一剑也足以对利维坦造成不小的伤害,一时间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只有参议会主席和半空中的k神情依旧凝重。 利维坦毫发无损,无间黑炎对它来说似乎与普通的火焰别无二致,反而还激怒了这头居住在深海之底不知多少岁月的巨兽。k在这一剑不成之后立刻振翅升空,而利维坦也狂吼着落入海面,再度砸碎了大量的坚冰。 南苑看着这一幕攥紧了双手,难掩紧张之情。不论战斗力如何,她对天地万物的感知能力都要比普通的灵能者强大许多,尤其是在长安太学习得元炁调和之后就像是突然开了心窍一般,白帝体魄的独到之处逐渐显露,也逐渐感受到何谓“一羽加之知其轻重”。所以尽管她与旁人一样摸不清k那极为恐怖的速度,但却能清晰地感应到他的身形转移。 她之所以紧张,就是因为k的速度比之前慢了一丝。 射手宫失控昏迷,醒来后立刻出海开始以一敌三千,直到大战近半之时海妖现身,在这期间k消耗的体能精力和灵能完全就是一个天文数字,所以他此时此刻体力不支显露疲态也是应有之义。但真正令南苑感到急切甚至不甘的是,每一次k在面对这种战斗时她都无法给予他任何帮助,沪城事件时是如此,西伯利亚平原一战也是如此,到现在依旧如此,她这个“唯一部下”似乎只能充当一个袖手旁观的角色。 所以她才会感到紧张和不甘,握着威力强劲的手弩飞蓬,却不敢出手射击,生怕干扰到那个人的战斗。 k此时此刻却是心无杂念,尽管体力空虚带来的不适感一阵接一阵地袭来,但他的精神却越来越兴奋。这并不是什么好现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他体内的另一个灵魂即将苏醒的预兆。对此时的k来讲,这场“屠龙之战”就如同行走于刀锋之上,要么沦为海妖的口粮,要么就失控化身“暴怒之罪”克罗多,以至于演化为双龙之战甚至是是两头龙级魍魉携手毁灭世界的局面。总之对于k来说,似乎无论如何都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利维坦并没有给他太多喘息的时间,只是一个翻身就再度浮出海面,掀起滔天巨浪,一道道水箭就掩藏于巨浪之中向天空攒射而去。更为惊人的是,这成千上百支粗大如梁的水箭似乎还能自行偏转方向,牢牢锁定着k的身形在天空中划过,如同一场杀机毕现的暴雨。 k不为所动,在空中灵动自如的闪转腾挪,行动之间带出一道道黑色的残影。但这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暴露在雨幕中却完全不被淋湿,很快他那一袭黑衣就被擦身而过的水箭划出了一道道伤口,飞行途中甚至有鲜血溢出留在了身后,融入残影之中。 海妖利维坦此时漂浮在水面之上,裸露在空气中的背部像极了一座礁石横生的小岛。它额头上的独眼此时已是微微睁开,甚至能够看到那颗深蓝色的眼球在其中不停转动,目光一直锁定在k的身上。传说中“嫉妒之罪”利维坦的最强能力就是操纵大海,但实则不然,操纵海流掀起海啸那是它转生为龙级魍魉之后才获得的能力。而在这之前,“嫉妒之罪”的能力只有一项,那就是念力,世间最纯粹、最强大的念力,它也是借此才能操纵与这幅躯体属性相亲的大海。所以它才被施华洛称为“实力最弱的原罪之主”,就是因为它本身的能力并没有太强的攻击性,只能假借于外物才能发挥战斗力。 但这个“最弱”也只是相对于它的同类而言,对于人类来说它也算是强大到了极致的凶兽。k在空中躲闪的愈发吃力,身上的伤痕也越来越密集。但就在他即将要被重伤甚至击杀之际,那些前一秒还来去如飞的水箭却骤然失去了动力,在空中纷纷散落,倒是造就了一场真正的暴雨。 k往下方海面上看去,始终没有表情的扑克脸上终于出现了一抹惊讶之色。因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一柄金光璀璨的巨剑此时此刻就插在利维坦露出海面的背部之上,虽然并没有深入太多,但那礁石一般的坚固鳞甲却被削去了一大片。那只海中巨兽也不只是因为疼痛还是震怒,正疯狂的在水面上扑腾不休,但却无论如何也甩不掉那柄巨大的骑士剑。 “圣术·达摩克利斯之剑”,与“武装魔法”并称为圣骑士的剑与盾,而在南十字军团中能使用这种圣术的唯有一人而已——k的宿敌,爱德华·亚当斯! 狮子宫殿主浑身黄金甲胄,不情愿”这三个大字就写在脸上,但依旧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就在南苑身后不远处的冰层上双手按剑而立。而在他身侧靠前三步,站着一位身穿白袍的慈祥老人,还对着满脸懵懂的南苑微笑着点了点头。 依旧留在这片海域上并且大难不死的一些“联军”灵能者在看到这位老人时都傻了眼,回过神来便匆匆忙忙准备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似乎这位老人比海妖利维坦还要恐怖。 乖乖,这一位都出山了,他们这些差点跟南十字军团撕破脸皮的灵能者还不跑快一点,难道在这等死很有意思吗?别看这位老人已经有大半个世纪没有现身过,但他成为白羊宫殿主之前在灵能界闯下的赫赫威名可是一点都不逊色于“冰之国王”图斯特啊,甚至还犹有过之。 老人右手负后,左手托着一颗漆黑如墨但却晶莹剔透的珠子,对着南苑笑了笑之后就抬头看向不肯降落的k,无奈之情溢于言表。 “小子,还不赶紧下来把你的东西拿走?” k瞥了一眼老人手中的珠子,冷淡说道:“又不是我放在那里的,为什么要我拿走?” 白羊宫殿主奥斯·柴尔德叹了口气,说道:“不管是不是你放的,能收走它的可就只有你一个人啊。” k的语气依旧冰冷,“我拿它来做什么?” 柴尔德呵呵一笑,提高嗓音说道:“废话,当然是拿去屠龙!” 第86章 ·近神者 海妖利维坦硕大的身躯在海面上翻腾,带动着插在背后的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起翻江倒海,拍碎坚冰巨浪无数。南苑更是第一次看到了它那与鲸类形态完全不同的尾部,那条如同神话中巨龙一般的粗壮尾巴竟达到了与它身躯近似的百米长度,偶尔甩出水面就是天崩地裂的场面。 狮子宫殿主爱德华·亚当斯按在重剑上的双手已经不再像一开始那般稳定,不断地轻微颤抖着,仿佛在压制一股来自剑身的强大力量。但即使已经有几滴汗水滑过额头,身披金甲的狮子宫殿主依旧没有任何表示,连肃穆的表情都没有动摇一丝。 “圣术·达摩克利斯之剑”这种只有圣骑士才能使用的魔法就是如此,是一种用来强行让敌人与自己正面角力的战法,不仅需要使用者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更要求其内心坚定不移,一旦信念有所动摇立刻便难逃败北。所以即便是处于这种岌岌可危的颓势,爱德华也依旧沉稳如山。 而站在一旁的柴尔德和挥动单翼飘浮在空中的k依旧在不慌不忙的对视着“交流感情”,这让不远处的南苑都有些抓狂,对于某人的死倔脾气感到无比头痛。至于参议会主席图斯特更是在两位殿主联袂现身后就不再出手,一副“十二宫的事情老子管不了也不想管”的架势。 终于,在那柄骑士剑崩出一丝轻微的裂痕后,柴尔德无奈道:“老夫知道在晨曦城放出无间黑炎的不是你,这整件事情都是军团的错误,我们的内部出现了叛徒。老夫向你保证,十二宫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但肯定是在处理掉利维坦之后。” k并没有搭茬,而是将冷漠的视线转向参议会主席。图斯特冷哼了一声,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将目光移向别处。 南十字军团两位真正意义上的最高领导人,至此终于全都向这个年轻人服软。 k这才轻轻点了点头,柴尔德立刻托起掌心的黑色珠子。南苑能够感受到这颗珠子上的气息与k无比相似,但却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而且就在离开老人手心的一瞬间它便立即呈现出一种处于失控边缘的感觉。 但k并没有给它爆发的机会,在柴尔德托起珠子的一瞬间他便已经有所动作。一缕青白色的天地元炁转瞬便将这颗墨珠包裹在内,凭空闪烁一般向k飞去。 海妖利维坦的挣扎动作也在同一时刻剧烈了起来,它额头中央的独眼已经睁开了一半,深蓝色如同宝石般剔透的“海妖之心”带着一种勾人心魄的力量。南苑只是惊鸿一瞥便立刻收回了落在那只独眼上的视线,即便如此也产生了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虚脱感。 附在海妖背脊上的黄金巨剑顷刻间彻底粉碎,这一方天地之间骤然洒满了金色的“粉尘”。与此同时狮子宫殿主手中的骑士剑也在一瞬间化作了齑粉,只留下一截残破的剑柄,而爱德华本人更是喷出一口鲜血,如遭重击般向后仰去。 柴尔德伸出一只手扶住爱德华的后背,另一只手在胸前划出十字然后按在胸口,面容肃穆如同祷告,但却始终沉默不语。远处,海妖周围巨浪滔天翻涌不休的大海在一瞬间凝固,浪头不再落下,,漩涡不再旋转,甚至连飞溅的水滴都静止在了半空,似乎这一切都化作了一张惊心动魄的巨幅油画,只有那头巨兽还在微微晃动身躯。 南苑震惊地看着这一幕,不敢相信这种事情会是人力所能及的,但它就是这样发生了。而这种几乎超脱了人类范畴的“神迹”,就是出自这位白羊宫殿主的手笔。 禁忌魔法·言灵术·静! “近神者”,奥斯·柴尔德! 传说八十到六十年前的这段时期,被称为灵能界群雄并起的“白银时代”,仅次于四百年前的那一场“黄金时代”。这两个时代都伴随着灵能界各种势力之间的疯狂乱战而生,涌现出了众多不世出的天才和强者,但不同的是“黄金时代”是以聚集了上百位当时的顶级灵能者打响了一场惊天混战,最终在付出了灵能界几乎荒芜的代价后草草落幕。而“白银时代”的结束则是因为出现了三位并称“世间无敌”的最强者,以至于没有任何势力可以硬抗这三人合力,所以这场失去了意义的战争才能及时收场。 这三人之中,就有“冰之国王”图斯特和这位几乎精通除了元素魔法之外的一切魔法尤其是禁忌魔法的“近神者”。到后来两人同时加入了南十字军团,这才使得这个沉寂已久的势力重新变得锐不可当。而“近神者”这个名字的含义则是来自白银时代中的一个流传广远的说法——“灵能者永远是人类而不是神,但奥斯·柴尔德是其中最接近神的人!” 一身白袍的老人并没有去看自己创造的“神迹”,只是静默闭目仰面向天。南苑转头看向这位老人,只感觉周身沐浴在暖流之中,身旁的一切都不再喧嚣可怖,散乱的心神也在此刻重归静谧祥和,纵使天色阴沉,也如同沐浴在明亮而不炽烈的阳光中。远处的海蛇一号甲板上,参议会主席图斯特静静地看着这位大半个世纪都在跟自己作对的“老朋友”,眼神复杂但却没有任何的反感之意。 这世界上除了他和另外一个老家伙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这位白袍老人的称号其实并非什么“近神者”,而是“敬神者”才对,但这些早已沉入了历史,不足为外人道矣。 “敬畏神,才能成为神。”这是曾经在那场三人之战中,柴尔德对另外两人说过的话,那也是他在世间的最后一次出手。而如今,看到这位老人再次施展自己的力量,就算是心如坚冰的“冰之国王”也有些感慨动容,同时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隐晦心思——这个老家伙哪里是想要接近神?他是想要以人类之躯成为神啊! 而这位白羊宫殿主呢?他似乎对外界的一切都已置若罔闻,缓缓睁开眼睛却没有低下头,苍老的面庞上再也没有了当年那种对于心中之神的敬畏,只有一种不加掩饰的期待。 在他注视下的那片天空中,有着一道身影,明明也处于禁忌魔法的范围之内,甚至在他周围就是凝而未落的水珠,但他的行动却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这并非老人的刻意控制,而是老人施展的禁忌魔法本身就奈何不了这个对于魔法一窍不通的年轻人。 年轻人一身黑衣,将手中的墨珠放在胸前,那颗充斥着狂暴灵能波动的珠子便立即安静下来,然后缓缓融入他的胸口。 墨珠消失,年轻人低下头,如同陷入了沉睡。但是在他的背后,在那只黑色羽翼的左侧,另一只宽大的翅膀骤然张开! 一只是散落着黑色羽毛的羽翼,一只是翼膜上千疮百孔的墨色蝠翼。 如同天使与恶魔,同在一人体。 第87章 ·无尽怒火 双翼缓缓拍打,并不因其截然不同的形态而互不协调,似乎冥冥之中有着一种独特的韵律。k的身上再也看不到一丝黑炎,在他手中那支能够以无间之火作为弹药的龙舌兰也不再绽放光彩,仿佛已经成了一支普通的转轮手枪。 这是南苑第一次见到k背生双翼的模样,也是第一次感到这个男人的气息是那么的陌生。她自从在长安太学习得元炁调和之法后,白帝体魄也逐渐显露其强大之处,在此期间她也算是见多了形形色色的人,但她从未在任何人身上感受过如同眼前的k这般诡异的气息。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将两个灵魂塞进了同一具肉体之中,两者之间泾渭分明绝不交融,但却也并不相互争斗排斥,维持住了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奇异平衡。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息当中有一道令南苑感到似曾相识,而另一种则是完全的陌生,但都不属于南苑所认识的那个k,只是多多少少都掺杂着一些k的痕迹。 就在南苑一头雾水之际,借着双翼漂浮在空中的k终于如同大梦初醒一般缓缓抬起头来,然后南苑就看到了一张曾令她如坠梦魇的面容。 他的双目没有瞳仁眼白之分,只有一片深邃无底的漆黑,从中看不到任何属于人类的情感。那张原本算得上是英俊的脸庞此刻已是布满了黑色的细碎裂纹,似乎是打碎了一张戴在脸上的假面具,使得英挺的五官显得十分诡异恐怖。这一切都与k失控的时候一模一样,南苑已经不知道此时应该如何称呼他了——是k,还是“暴怒之罪”,还是克罗多? 估计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幸亏刚刚“苏醒”的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寒暄聊天的兴致,只是“盯”着海面上的海妖利维坦看了片刻,然后转向了冰面上的四人,但他的气息却只锁定在白羊宫殿主奥斯·柴尔德的身上。 柴尔德此刻正搀扶着为了尽可能拖住海妖而身受重伤的爱德华,对于空中那人的气息锁定自然有所感应,但却只是动作微微一滞便再无其他反应,也不知是胸有成竹还是听天由命。 柴尔德之前以九重魔法结界将无故爆发的无间黑炎压缩稳固,这才将这种一旦燃起便永远不会熄灭的火焰带出了晨曦城,算是挽救了这座南十字军团的大本营。而这种压缩却不是长久之计,需要老人全神贯注才能维持住结界,而世间唯一能够真正控制无间黑炎的就只有k一人而已,所以他才迫不得已出此下策,将这些火焰物归原主。但他却有所不知,这些差一点就吞噬了晨曦城的火焰乃是先前k在射手宫内失控时遗留下来的,与k能够控制的那些黑炎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准确的说,这才是真正的无间之火。 k并没有动手伤人,注意力只是停留了片刻就对柴尔德失去了兴趣,至于其他几人他更是连看都没看一眼,直接将目光转向了海面上的利维坦。然后他抬起左手,丝丝缕缕的黑炎从他的掌心渗出,虽然没有先前那种动辄火焰冲天的气势,但却足以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一杆长度丈许的乌黑长矛逐渐在他的手中成型,然后被他“轻柔”地掷向那头无法动弹的巨兽。海妖利维坦尽管被柴尔德的强大魔法限制住了身形,但显然还没到丧失感官的地步。在那杆黑矛成型之时它便已经有所感应,几乎是拼命地挣扎了起来,额头上的深蓝色独眼已经彻底睁开,连庞大身躯的周围都出现了一片片仿佛空间扭曲般的痕迹。 但这一切都已是徒劳,就在它终于能够奋力扬起那条长达百米的龙尾时,空中落下的黑矛就已经到了。与海妖庞大的身体相比,那杆黑矛显得十分细小,更是毫无声势可言。但就是这件由k临时制成的兵器,引起了到此为止海妖利维坦在这场战斗中最大的反应。 黑色的长矛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龙尾的中段,好像是在拿牛毛细针刺向大幅宣纸一般,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下一秒,黑色的火焰仿佛无边无际一般遮掩了整片海域。以黑矛落下的地方为中心,无间黑炎好似烟花一般向四面八方炸开,这一片天地之间仿佛下了一场火雨一般,如同末世之景。 “利维坦。”k的声线低沉浑厚,完全不似他自己的声音。他淡淡地开口说道,“好久不见。” 没有任何“人”能听到他所说的这句话,只有南苑隐隐感觉到耳边嗡嗡作响,一旁的柴尔德也眉头紧皱,却看不出任何端倪。 但海妖利维坦明显是听到了,但它却无法口吐人言,只能愤怒地仰天狂吼,这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恐惧。它那条仿佛钢铁锻制而成的尾部,此时已经断去了一半,碧绿色的血液四溢横流,这也是它第一次受到如此重伤。 重伤它的人漂浮在空中,淡淡的说道:“作为我的同类,你实在是太弱了,利维坦。这次我本想借机出来杀了你,但我的时间太少了,这具身体目前也承受不住我的灵能,所以只是警告。如果你再不消失的话,就准备迎接我的怒火吧。” 利维坦安静了片刻,但随即就用一种奇特的声音鸣叫了起来,仿佛是在讥笑嘲讽那个大言不惭的家伙。但k丝毫不以为意,居然也扬起嘴角笑了笑,点了点头。 然后他的周围浮现出了整整十二杆黑炎长矛! “看来你似乎已经忘记了无间怒火是什么模样了啊,利维坦。”k微笑道。 利维坦瞬间就停止了自己的挑衅行为,一个转身就沉入了水面。海面上形成了巨大的旋涡,似乎是这头巨兽正在向深海中疯狂逃窜。 十二杆长矛径直落下,纷纷扎入深海之中。与它们同时落下的,还有皮肤上黑色裂纹更加明显的k,被白羊宫殿主抬手凭空虚握接下,用一股柔和的灵能送至南苑身边。 不过几次呼吸的时间,大漩涡中央的空洞中有无尽的黑色火焰形成火柱喷涌而出,直抵苍穹! 第88章 ·胜利女神(上) 南苑刚要抬手扶住落在身边的k,但却一把抓了个空。抬头再看时,k的身形虽然摇摇晃晃,但还是自行站稳了。南苑看见他双眼中的黑影连带着皮肤上的裂纹正渐渐褪去,显出原型的双目一片通红,但却依旧紧紧盯着那片有无间黑炎汹涌喷吐的海域。而在他的背后,羽翼与先前别无二致,但那只蝠翼却如同白雪触烈阳一般骤然消融,化作大量漆黑如墨的液体落在脚下的冰面上,只有一小部分沿着脊背流入k的体内。 漆黑的火焰与海水混杂交织,但又互不相容,使得海面如同沸腾一般翻滚不休,形成一派水火共存的荒诞怪异场景。除此之外,海面上一片风平浪静,似乎这场战争到此终于画上了句号。 南苑暗自松了一口气,转过头看向k,却发现他并没有丝毫战而得胜的轻松欣喜,凝重两字就清清楚楚写在脸上。正在南苑疑惑不解之时,两人脚下的冰面突然剧烈的颤动了起来。 冰面本就湿滑,南苑只感觉冰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向上顶撞,仓皇失措间立足不稳,眼看就要跌倒,却被侧面伸来的一只冰凉的手一把扯住。不仅如此,她整个人都被这只手拽着臂弯提到了空中。就在南苑的脚尖刚刚离开冰面的一刹那,厚达十米的冰层骤然破碎,一张如同深渊一般的巨口就出现在脚下。南苑甚至能够感受到那种凉透心肺的湿冷,耳边回荡着刺耳的尖啸声。 拉着南苑的手并不稳定,甚至正在以肉眼可见的幅度不停颤抖,却依旧强行将少女提上了空中。但脚下布满了排排利齿的巨口大有几分穷追不舍的意思,窜出水面的速度也绝对不慢。两者之间一追一逃,距离不过咫尺,场面险象环生。 带着南苑逃入空中的自然便是只剩下单翼的k,而破开冰面试图吞噬两人的自然就是之前被打入海底的海妖利维坦,此时此刻这两者的情况都好不到哪里去。k经过连番大战,体力显然有些不支,实际上说他是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也并不为过,不然也不会连救援南苑都如此吃力。而利维坦的状况看上去则更加凄惨,大片大片的鳞甲已经不见踪影,尾部只剩下短短一截,庞大的身躯上布满伤口,侧腹甚至缺失了一块,伤口边缘还有黑色的火苗时隐时现,也难怪它会被激怒到如此地步。 就在场面岌岌可危之际,南十字军团的两位老人竟然同时发难——参议会主席举起了乌木手杖,白羊宫殿主右手放在心口。如果此时有外人看到这般场景,必然会惊骇欲绝——这两人上一次同时出手应该是六十年前的那次巅峰之战中的大打出手,而联手抗敌的局面可是从来没有出现过! 海上的冰层无论是已经破碎的还是完好无损的都在这一刻如同流体一般涌流起来,汇聚成一股高达百米的坚冰巨浪,朝着跃出水面的海妖当头拍下。与此同时,一座直径数十丈的金纹魔法阵出现在利维坦身下,将它那庞大无比的躯体全部笼罩在强烈的金光之中,一切动作都凝滞了下来。冰之巨浪轰然倒下,将其生生拍回了深海。 这两位巅峰强者单独一人都可以毁天灭地,更何况两人联手?但这声势浩大的联手攻击只是让利维坦稍稍沉寂了片刻,就再度浮出海面咆哮不止,身上的伤势根本不见加重,局面也无法再有更大改观,这让两位老人面色更加凝重。 原罪之主名义上是灾级魍魉,但实际上已经超脱了魍魉的范畴,此言不虚。人类的大部分攻击手段很难对它们造成任何伤害,最多也就是对其进行某种程度上的限制。而这种限制也很难长久维持,尤其是对已经有了实体的龙级魍魉利维坦来说就更是如此,它庞大坚实的身躯既是威力强劲的武器,同时也是最好的防御。 十多艘潜艇就在此时浮出了水面,艇身上都带着南十字军团的标志,列阵其中的守夜人军队在舱板掀开后便展露峥嵘,甚至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炼金武器出现在甲板上。这是来自晨曦城的支援,本来他们的出现并不在计划当中,但由于利维坦已经过于接近这座南十字军团总部,而且城中的骚乱已经平息,所以他们才被来自参议会的一纸调令派到了海面上。幸亏那些“联军”灵能者见机早溜得快,不然此时此刻他们必然是被“清场”的首要目标。 利维坦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数量陡增的敌人,狂暴状态下的海妖在第一时间就发动了大面积的攻击手段,箭矢般的水流如暴雨一般向四面八方泼洒而去,其威力甚至连钢板都可穿透。守夜人方面自然也不堪示弱,大量的炼金武器开始发光发热,一时间海面上便热闹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但两位顶尖强者的联手攻击都无法完全压制这头海妖,这些炼金武器虽然数量众多,又有不少魔法使夹杂其中进行支援,对于利维坦来说也无法造成什么伤势。所以到最后最为物尽其用的反而是各种防御类的炼金武器,不过好歹也算是吸引了海妖的注意力,让场面不至于更糟。 而此时此刻,有两人却始终没有降落,眼睁睁地看着下方海面上打得热火朝天,仿佛两个完全事不关己的旁观者。 “你……还好吗?”南苑抬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k,担忧道。他们两人此时的位置实在是妙不可言,就盘旋在海妖的正上方,一旦坠落就要和那头巨兽零距离接触。但k不愿意挪动,没有飞行能力的南苑也无可奈何。 k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南苑背在身后的弩弓,问道:“会用了吗?” 南苑不明就里,同时心中产生了一些不好的预感,但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 k在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双手发力,直接在空中将南苑打横抱起,也不管她瞬间羞红的脸,自顾自说道:“举起来,注入天地元炁。” 南苑手忙脚乱依言行事,双手托起飞蓬并调动天地元炁注入其中。 弓弦浮现,南苑刚要继续注入自身灵能形成箭矢,却被k阻止了。挥舞着单翼的他没头没脑地问道:“准备好了吗?” “准备什……”南苑话还没说完,就体验到了强烈的失重感,后半句话也就生生咽了回去。 k在距离海面百米以上的高空,将南苑扔了下去。 还没等南苑反应过来,她的眼前就有黑影一闪。再向下看时,就看见k挥动着单翼正在以更高地速度径直向海面落去,漆黑的羽毛大蓬大蓬地脱落,然后消散在空气中。 他举起手中的龙舌兰,向海妖射出了第六发子弹! 无间黑炎对于利维坦的威胁显然不是守夜人军团的攻击能够相比的,所以这一枪在第一时间就引起了海妖的注意。深蓝色的独眼完全睁开,摄魂夺魄的目光死死盯着空中袭来的黑炎,疯狂地怒吼着。如同火龙般的黑炎就在它的目光中冲势渐缓,并且不断压缩,下落轨迹周围的空气中出现了大片肉眼可见的扭曲。 这就是“嫉妒之罪”最为擅长的念力,足以抵挡无间黑炎的念力! 但就在这一枪即将彻底停滞在半空中的时候,就在这万众瞩目的战场中央,一道宛如流星一般从天而降的雪白光流竟直接穿透了黑炎形成的火龙,然后竟然被黑炎引燃,使那条火龙的威势比原先了一倍有余,在众目睽睽之下射中了那颗“海妖之心”! 第89章 ·胜利女神(下) 裹挟着无间黑炎的苍白光流从天而降,径直撞在利维坦的“海妖之心”上,并没有想象中的震天巨响,只有一阵令人头皮发麻的轻微窸窣,如同瓷器被重物生生碾碎的声音。 然后就是刺耳的怒吼声震彻海面,狂风巨浪骤然而至,势不可挡。守夜人军队中所有的防御装备全部在一瞬间开到了最大功率,但依旧难以抵挡这近乎灭世的狂吼,这濒死般的吼声仿佛是从每个人的脑海中直接响起,大批大批的守夜人割麦子似的捂着脑袋倒地不起,不少实力较弱者甚至当场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万幸的是,这一声怒吼仅仅持续了十秒左右,但这短短十秒对于战场之中的绝大多数人而言都是恍如隔世。 吼声过后,战场中还能保持清醒的人已然不多,还能站着的更是寥寥无几。而这还能保持站立的几个人无一例外,都在抬头看向远处的天空。 白羊宫殿主抬手向空中虚握,截下一道正在摔落的身影,拉回到自己身边。远处海面上那具巨大无比的身躯已经不再动弹,静静的漂浮在海面上,好像真的化成了一座孤岛。但这种情况只维持了短短几分钟,这座“孤岛”就开始崩解坍塌,向海面下缓缓沉没。 被柴尔德救回身边的自然就是射出那惊艳一箭的南苑,而这一箭似乎真的起到了一击制敌的效果,海妖那正在崩解沉没的庞大身躯就是明证。此时此刻的南苑已然昏厥在地不省人事,但好歹是气息稳定性命无忧,这种结局可谓是皆大欢喜,可是柴尔德的依旧面容凝重看向远方的天空。 在那里,仍有一人不见踪影,得胜却尚未归来。 四周的守夜人在海妖垂死怒吼造成的影响中逐渐恢复,架势着潜艇舰船阵容严正地向此地靠过来,这些灵能者的行事风格绝不逊色于世界上任何作风严格的军队。但在这些守夜人终于看道白羊宫殿主身边躺着的少女时,眼神中都透露出敬畏甚至是崇拜。 先前南苑从天而降的那一箭就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一幕不可谓不惊艳,威力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一箭制服龙级魍魉,这般壮举可是这一众守夜人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在灵能界,实力为尊是最大的道理,所以南苑此时被这般瞩目也是应有之义。尽管此次击败利维坦有多位顶尖高手轮番相助,但那又如何?这少女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岁出头嘛!如此年轻就能参与到这种战斗当中来,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了。 就在这时,图斯特从远处踏冰而来,走到南苑身旁,与柴尔德对视一眼。随后一身黑色西装的老人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南苑身上。 南十字军团守夜人部队之中,欢呼震天。 远处,身着一袭残破黑衣的年轻男子缓缓浮出水面,冰凉彻骨的海水浸湿了所有衣衫,脸色苍白如雪。他攀上一片浮冰坐下,看着远处的人群,听着那一声一声的欢呼,嘴角微微翘起。 在他的手中,握着一枚深蓝色的珠子,晶莹剔透,光彩夺目。 三天后,晨曦城内,万事平静。 南苑缓缓醒来,眼神惺忪,想要伸手揉揉眼睛,却发现胳膊根本抬不起来,不仅如此,她整个人都瘫在一张柔软的床铺上动弹不得,只感觉浑身酸疼无比。 南苑神志尚未清醒,昏昏沉沉之间再度闭上了眼睛,但耳边却传来了某人的声音。 “醒醒醒醒,再睡就睡死过去了啊。”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不轻不重的拍打南苑的脸颊。若是在平时,按照南苑打小就有的起床气来说,她早就张牙舞爪要人好看了。但此刻的她动弹不得,只好把心一横,听之任之,就是不睁眼。 但那人的耐心实在是有些超出她的想象,就这么拍打了将近五分钟,就算南苑此时知觉再不敏锐也感觉到自己的脸恐怕都要肿了,只好再度睁开眼睛,气鼓鼓地瞪着洛迦那张挂满微笑的脸。 天秤宫殿主收回手,呵呵笑道:“你可算是醒了,也不枉费我下了这么大的功夫,都快累死我了。” 南苑暗自腹诽,拍别人的脸拍了五分钟,恐怕是个人都会觉得累。但洛迦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带给她一头雾水。 “你现在可算是出了名了,不把你治好的话,恐怕我这天秤宫都得被人拆了。” 出名?出什么名?南苑艰难地转头看向洛迦,脸上写满了疑问。洛迦呵呵一笑,从身后的桌子上取过一个外表精致的盒子,在南苑面前掀开了盒盖。 盒子里面的东西让南苑感到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为那本来就是南苑自己的贴身之物——那支经过改造的格洛克手枪。这支枪几乎从南苑成为守夜人之后就一直伴随着她,自然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但令她感到惊讶的是,这把枪不知何时已经变了模样。 原本乌黑光滑的枪身此时已经被刻上了一道道精致玄奥的辐线,随着视线移动甚至能看到光彩变幻。但最显眼的还是枪身上多出的一行文字,使用花体英文镌刻而成,与那些线条勾画隐隐相合,丝毫不显突兀。南苑自打加入南十字军团以来就在不断抽空恶补英语,此刻虽然有些迷糊,但还是能够大体辨认出其中的含义。 献给victoria。 “victoria?胜利女神?”南苑只感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洛迦笑着说道:“别问我,这是守夜人军团那边给你取的名号。” “给我?”若不是南苑现在还动弹不得,大概会直接跳起来,“这也太夸张了吧?!” 洛迦把盒子重新阖起,搁在南苑的床头,淡淡的说道:“不夸张,一点都不夸张。” “纵观灵能界历史乃至人类历史,能在对抗龙级或者灾级魍魉的战斗中占到便宜的战斗寥寥可数,人类取胜的次数更是少之又少。而这次面对海妖,我们却是取得了当之无愧的胜利。 而这最后一击一锤定音的,是你!” 你以为古往今来能够做到这件事情的人很多吗?不,一点也不多,所以不管这里头有多少水分,从你射出那一箭开始,你就是南十字军团中当之无愧的胜利女神了!” 第90章 ·海妖之心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荣誉,南苑并没有感到兴奋,心中反而满是忐忑不安。而且最重要的是,某人到现在都还没有露面,这让她很是心焦。 实际上,某人此时正跟两个老人围坐在一张小桌边,一起对着一颗珠子沉默不语。 拳头大小的珠子通体乌黑,带着一丝几乎微不可见的蓝色,外表极为粗糙,更不用说有什么光华流转,怎么看都只是一颗平淡无奇的石球。但就是这样一颗“石球”让南十字军团参议会主席和两位十二宫殿主相顾无言,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这就是传说中的“海妖之心”。 这颗“石球”是三天前被k亲手从利维坦崩解的肉身中取出来的,自然是如假包换。但当k将它送入晨曦城之后,原本如同蔚蓝水晶一般的海妖之心立刻就黯淡了下来,无论用什么办法都无法维持它瑰丽的外表,直到变成了三人眼前这颗粗砺的石球。 白羊宫殿主奥斯·柴尔德用手指敲打着座椅扶手,缓缓地说道:“海妖之心内封存着嫉妒之罪的灵魂,只要它还存在,利维坦就是永生不灭的。除此之外,古籍上就没有留下其他的任何记载了。” 参议会主席图斯特眉头紧皱道:“那这玩意儿除了能复活利维坦之外,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吗?” 柴尔德摇了摇头,对此显然也是一筹莫展。k则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两位老人讨论。 “那咱们到底是毁了它还是留着?”图斯特终于把这个最令人头痛的问题抛了出来。 柴尔德沉吟不语,且不说到底能不能毁掉这东西,就算真的摧毁了海妖之心,之后会发生什么也还是未知数。人类对于灾级魍魉和龙级魍魉的了解程度实在是太低了,像这样能从龙级魍魉身上获得“战利品”更是一次都没有过,所以即使是对于七位原罪之主中实力最弱的利维坦的遗留之物,也没有人敢轻举妄动,柴尔德虽然号称人类之中最接近神的灵能者,但也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沉默之中,老人将目光移向了一身黑衣的射手宫殿主。 要说这三人之中对原罪之主的情况最熟悉的,反而得数年纪最轻的k了,毕竟他的身体里可就住着一位“暴怒”的克罗多呢。 k感受到柴尔德的目光,并没有太多反应,淡淡的说道:“不能毁掉。” “为什么?”图斯特苍老的双眼之中闪过一丝利芒。 k的语气依旧淡然,“这东西只是一件容器而已,一旦被打破,里面的东西就会出来,也就是下一个海妖诞生的时候。” “就像潘多拉的盒子?”柴尔德若有所思道。 k点点头,继续说道:“之所以说利维坦是原罪之主当中最弱的,并不仅仅是因为实力,而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件残次品,只能通过这种封存灵魂然后不断进行转生复活的方式才能达到所谓的‘永生’。” “也就是说,这种战斗方式根本无法复制?”图斯特当即问道。 k毫不客气地回答道:“没错,不然人类也不至于历经数千年都没能解决这几个心腹大患。而且我们也没有真正杀死利维坦,海妖之心出现的变化就是最好的证据。” “你是说,”柴尔德俯身看向桌子中央的石球,“这是有自我意识的防御行为?” k沉声道:“正是如此!” ———— 阴暗潮湿的密室内,身穿白色西装的年轻人举着一盏黄铜油灯,手指在面前古老的羊皮卷上轻轻划过。 那张面积并不算大的羊皮卷显得十分古老陈旧,表面甚至布满了一道道裂纹。上面仅仅誊写着十几行文字,如同顽童的信笔涂鸦一般根本不像是任何一种人类文字,但年轻人依旧读得十分认真,微弱灯光映照下的英俊面孔上满是虔诚,仿佛这十几行文字中包含了整个世界最深处的奥秘。 羊皮卷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花纹,只在背面用羽毛笔勾画着一个简单的六芒星标志,标志中央是一个简洁到了极致的图腾,看样子似乎是一只山羊的头颅。笔迹乌黑,有种独特的液体凝固干结才会出现的痕迹。 六芒星,山羊。前者是恶魔的标志,后者是魔鬼的宠物。只有年轻人知道,这整幅羊皮卷,都是用活人的鲜血写就的,而它所代表的含义更是与真正的恶魔息息相关。 年轻人仔细地浏览了不知多少遍后,才小心翼翼地将羊皮卷卷起,撩开衣襟将其塞进紧贴着心口处的衣袋中。 “整个世界都在我的怀中。” 年轻人这样想着,轻轻吹灭了油灯那如豆的火苗。 第91章 无题 情节完成了一半。 写不下去了,没有成绩。 笔力欠缺,题材不合。 有缘再续。 第92章 推书 如果有喜欢武侠分类的书友,可以去支持一下在下的新书《北辰苍狼引》,传统武侠分类,目前已上架 不胜感激! 《边境守夜人》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