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场局中局》 第001章事发突然(一) 陆媛说要来看梁健。这本来也是很正常的事。 陆媛是梁健的大学同学,也是梁健的初恋,现在还是梁健的老婆。老婆到单位来看看自己的老公很正常。 但是梁健一看到陆媛,就惊呆了。 陆媛一进梁健的办公室,反手就把门给关了。二十五六岁的陆媛身穿一袭橘红风衣,脚蹬黑色高跟鞋,身材窈窕,睫毛扑扇,风韵无限。她把门关了之后,顺势将风衣解开,露出里面的竟然是一件黑色吊带的睡衣,完美凝脂般的肌肤若隐若现。 梁健被陆媛的这一举动惊呆了,坐在椅子上愣是忘了起来。陆媛这是要干嘛啊?这可是在办公室啊!难道陆媛要在这里找刺激? “陆媛,这里可是……”还没等梁健把一句话说完,陆媛就已经三步两步,来到了梁健的面前,直接坐到了他的大腿上,与梁健面对面,手腕犹如妖蛇般缠上梁健的脖颈。 梁健瞬时就激动起来了,但嘴里还在说:“这是办公室,这样不好吧?” “我就是要在办公室?男子汉管这么多干嘛?还不如我一个女人!”陆媛就是天生任性。 听陆媛这么一说,梁健被激着了,反正办公室门也已经关了,他也不管这么多了。 一下子将陆媛那薄如蝉翼的睡衣撩起。顿时,春光无限。 接下去,两人就在椅子上寻找在家里找不到的刺激……梁健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达到快乐之巅,不由喊了起来:“我要飞了……” …… “你飞什么啊!”一个不同于陆媛的女人声音,在梁健耳边响起,“醒醒,梁健,你是在说梦话?” 接着,梁健就被人推了下。 还没完全“飞起来”,梁健就被推醒了。一阵恍惚之后,梁健瞧见眼前的并非老婆陆媛,而是办公室同事曹颖。 “我……睡着了?”梁健明明是办公室,靠在椅子里睡着了,还做了一个艳丽的白日梦。 “你不是睡着了是什么?要不是我推醒你,你还在喊‘飞’什么的。” 三十来岁、姿色俏丽的曹颖在梁健边上俯着身子,目光无意之中落在梁健的裤子上。 瞬间,曹颖双颊犹如飞过了红霞,满面羞红:“你!” 曹颖急匆匆地转过倩影,跑回自己的位置去了。 梁健一瞧自己的裤子,小腹下面正支起了小凉棚。这应该就是刚才那个白日梦造的孽!被曹颖给看到了。梁健真是尴尬的要死。 “几点了?”梁健猛然自问,一看手机,已经将近五点,“遭了!领导要下班了,得马上去!” 梁健从椅子里跳起来,往楼下跑去。 曹颖看着梁健颇为英俊的身影跑出了办公室,脑海里不由又浮现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小心脏不由突突地跳着:梁健在梦里,是不是梦到了我? 镇党委书记黄少华似往常一样签批文件时,若无其事地抬头瞧了一眼梁健,手中笔没停,“镇上,有没听到什么?” “嗯……”梁健没立刻回答,而用鼻音拖延。 县以下不设秘书,但梁健作为十面镇党委秘书,实际上就是黄少华的秘书。黄少华有个习惯,每天下班前的半个小时让梁健把文件拿他签批处理。这半小时梁健一般都在边上候着。 黄少华在签批文件当儿,也常会问问梁健镇上有没什么传闻和新鲜事儿。 在梁健看来,黄少华是把自己当成了“耳线”。俗话说,“高处不胜寒”,有些事,坐在领导位置上,就是听不到。对梁健来说,领导愿意问他,说明领导信任他,平日里梁健也乐意说。 一次从上到下开展领导干部到基层蹲点调研活动。镇上就开始流传关于领导干部下基层的段子。黄少华照例问他有没新鲜事时,梁健当作给领导解乏,说了那段子: 村里传上级领导来蹲点了,一群公牛和一群母牛就急着往外跑,在村口碰上了。母牛问慌张兮兮的公牛,你干嘛跑啊。公牛说,听说领导干部都爱扯淡,所以我往外跑。母牛点了点头觉得有道理。母牛的疑惑解开了,公牛纳闷了,唉,那你母牛干嘛也往外赶啊?母牛摇头道,我听说领导干部都爱吹牛逼,你说我能不跑嘛? 听完后,黄少华一开始还愣在那里,一会才嚼出“扯淡(蛋)”、“牛逼(x)”的谐音,笑得喘不过气来,手指梁健,“你小子,逗我哪。”“不是,黄书记,大家都在说。”“看来群众的创造力是无穷的。”“是啊,黄书记”。 对黄少华的问话,梁健今天没马上回答。他发觉黄书记那句“镇上,有没听到什么”,与往常的问话有些不靠紧。以往问时,黄少华一般头不会抬,今天却抬起头来看了看梁健。眼神中的若无其事,似乎正说明了“若有心事”。另外,问句的内容也有微变,梁健以前经常听黄少华问“今天听到什么了”,而这次在前面加了个“镇上”,似乎强调了镇机关大楼内部。这些细微的变化,说者无心,而听者有意。 梁健道,“今天没听到什么新闻。” “没有吗?”黄少华停下了笔,似感惊讶。 梁健刚要回答,楼下出了吵闹声。吵闹声不是一人两人,也不是吵一声两声。激烈的声音,让黄少华转了注意力。 梁健主动说,“黄书记,我下去看看。” “去吧,看看什么情况。”黄少华说着又低头签文件。 等梁健走了之后,黄少华又放下笔,抬头望门口,就如梁健在门口还未走,心里涌起一丝歉疚:梁健跟了他多年,还没有解决副科级。他多次向区委提出提拔梁健的建议,最近区委同意了,可没想到原区委书记蔡烁说调就调,新任区委书记胡小英到位后,梁健的事就此搁下。胡小英上台后,他自己也被列入调整对象,实在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提拔梁健至少在最近已是他无能为力的事情。今天下午,区委正在召开常委会,这时会议该结束了,他黄少华的去留也该尘埃落定了。 黄少华背部离开了椅子背,手机拿在手里,发了一条短信:会好了吗?我去哪里定了吗?短信回复非常神速:定了,区体育局一把手。马上就要谈话,做下准备吧。 第002章事发突然(二) 回短信的是黄少华在区委组织部的一个“内线”,名叫姜岩,区委组组织部干部科科长,以前当过他的部下。对从十面镇调任区体育局任党组书记、局长,黄少华有心理准备,区委书记换了,他自然也要换岗,要不就没有“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说法了。他犹豫的却是,什么时候将这消息告诉跟了自己多年的梁健。这时,黄少华听到楼下的吵闹声低了不少。 梁健到楼下时,镇政府大楼门厅里,有人形成了对峙。一方是镇综治办,一方是老上访户杨连应。杨连应很有名气,自从老伴晚上骑电动车不小心撞在飞霞公司违章搭建的水泥墙上死于非命后,他一直在上访。杨连应有段时间没出现在镇政府大楼里了,今天突然出现又让综治办焦头烂额了。 杨连应后脚跟在地面一蹬,朝着综治办四名工作人员形成的人墙冲了过来。综治办主任陶国强仓促吩咐身边工作人员“大家拽牢”。话音刚落,杨连应已冲到了人墙上,人墙向后凹成一条弧线。杨连应七十来岁,毕竟年老体衰,在综治办年轻力壮的四人阻隔下,很快回弹到了原来位置。 杨连应回到原位,还差点跌倒。梁健担心杨连应作势倒地,赖着不起来,在地上打滚。好在杨连应没这想法,而是气喘吁吁地不停拿着手指指自己的小肚子、又指指楼道,嘴巴里“唔唔”,就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梁健知道杨连应是老口吃,这会儿估计着急了,就一句话也出不来,满脸涨得通红。 “他要干什么?”今天的杨连应有些古怪,梁健随口问综治办的小王。 小王说,“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今天可能又想到老门槛了,肯定是想找书记和镇长。” 杨连应听到小王这么说,就拼命摇脑袋。接着,又狠狠指指自己小肚子、又指指楼道上。 “我们快把他弄走,要不书记和镇长又要说我们守护不力了。”综治办主任陶国强催促手下的几个人,自己朝着杨连应走上去。 杨连应见陶国强带人过来,又拼命摇头,又指指楼道,指指小肚子,一脸的无奈和愤恨。 梁健感觉今天的杨连应确是跟以往有些不一样。可他一时半会也说不出来。 杨连应继续朝着陶国强冲刺,陶国强他们围上去把他拢在当中,几个人的手钳住了杨连应,杨连应四肢舞动,可在四个青壮年当中扭不出来。 梁健回想着杨连应的动作,又瞧了瞧憋得满脸通红的杨连应,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冲上去,冲着陶国强他们道,“你们放开他吧,他这次不是来找书记镇长的。” 陶国强他们正忙着要把杨连应推搡出大厅,顾不上梁健在说些什么。 梁健见“情况紧急”,就上去把陶国强他们的手从杨连应身上摞下来。陶国强见梁健反帮着上访户杨连应,心里就恼急了,“你干什么!” 梁健不出声,丈着自己要身高有身高、要体重有体重,硬是把杨连应从陶国强等人的包围圈里救了出来,抓着杨连应的胳膊就往楼道上拖。 第003章事发突然(三) “他这要干什么?难道他脑子浸水了?”陶国强望着举动异常的梁健骂道。 “反正是他放了杨疯子,领导说起来也怪不到我们。”综治办另一个人说。 梁健带着杨连应来到了楼道中间。楼道转角处有一个门,上面钉着一块牌子:“洗手间”。 杨连应就如得了救星一样朝梁健点点头,冲进了洗手间。 站在门外梁健听到杨连应在里面肚子拉得“咕咕”响。臭气从里面冲出来,梁健赶紧把厕所门带上了。过了好一会,杨连应从里面出来。不急了,口吃也好了很多,“我路过,闹肚子,只是来上个厕……卫生”他看了看门上的牌子,认真地说,“卫生间,他们怕我又来上……上访。我来上厕所,不是来上访。” 楼下的综治办人员听杨连应这么唠唠着,顿时满脸尴尬。他们是做截访工作作出思维定势来了,看到杨连应就想到“上访”。所以根本没想到他只是来借政府的卫生间拉个肚子。 “他没事了。”梁健同杨连应下了楼梯,“不是来上访。” 杨连应嘴巴里磕磕碰碰地道,“我不是来上访,我来上个卫生间,你们还不让我上?” “看来我们这次是误会了!”一工作人员道。 “这能怪我们吗?谁叫他是老上访户,我们防着他有错吗?”综治办主任陶国强道。 杨连应听他这么一说,又急了,口吃发作,舌根连续磕碰,“你……你……”转向梁健,“你……是……好……人,他”又用手指着陶国强,“你……你……是……好……狗”。 陶国强面如土色。 梁健为避免冲突在起,拖着杨连应出门。杨连应嘴里不停重复着“好……狗”这个词语。 等梁健他们出了大厅,留在后面的陶国强忿忿地道,“他以为他是谁啊?一个党委秘书,把手伸到我们综治办的事情上来了。”他非但没有感谢梁健替他化解了冲突,而是认准梁健就是多管闲事。 “他伸不了多长了,黄书记一走,我们等着看他死的有多惨吧。” “大家都在传,黄少华要走了。” 楼道里,黄少华原本往下走,听到这话,在转角滞留了下,悄悄看了眼下面的人,看清了,又返身走到楼上去。 梁健把楼下吵闹的原因说了,黄少华不满地道,“有些人虽然在听到声音后,耳膜震动了,但他们根本在没听老百姓说话。你刚才的事情就是一个例子,陶国强他们居然连他要上访,还是上厕所都不弄清楚,就开始阻挡人家进镇政府大楼。你说,这样干群关系怎么好得起来。” 梁健没有就这件事多说什么,刚才他明明看到了陶国强看他的目光,很不善意。也就是,他帮综治办处理了一桩事,人家不记好,反而视他为手伸得太长。机关里的事情就是这样,大家各自为阵,做多了有时不如做少了。 黄少华见梁健没多说,指了下对面的椅子道,“梁健你坐坐,有件事我想说一下。” 梁健注意到黄少华脸上有些复杂的情绪,就在边上坐了下来,“书记,你尽管说。” 第004章靠山山倒(一) 黄少华从拆开的硬中华香烟中抽出一支递给梁健。 梁健接了。梁健不是不会,但平时一般都不抽,现在领导有兴致,他也不推。他回想先前黄书记问他镇上有没新鲜事时,无论是动作还是语句都与往常不一样,这不是他想多了,很可能黄书记心里确有事。这会黄书记专程让他坐下来,又递烟给他抽,更印证了黄书记有话说。 对于领导想说的,梁健向来不会表示太大的兴趣。对领导的事太感兴趣不合官场的规矩。乡镇虽说是国家权力的最基层,规矩在上在下都是有的。梁健深知这一点,一般不愿意去破坏。领导想对你说的话,你不问,他也会说,领导不想对你说的话,硬问,非但什么信息都可能得不到,更要紧的是,在领导眼里,你的形象就变味了。 梁健什么也没问,掏出了打火机,打着,伸到黄少华下颌下,黄少华稍靠近了些,吸着了烟。梁健也给自己点着。 黄少华深深地吸了一口烟,才道,“有件事,我也不愿意接受。可我想,与其让你从别人那里听说,还是先告诉你为好。你跟了我这么多年了,我什么都没有给你解决,我有责任,也很抱歉。” “黄书记,别怎么说,这两年在你手下做事,我学到不少东西,这也是我人生经历当中的重要一课。你说没有替我解决什么,我觉得这两年学到的东西就是我的收获。”梁健说,“另外,黄书记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尽管说,批评的话,我都能接受的。” “没有批评的话。”黄少华摆了摆手中的烟,“你的工作我总体是很满意的。我向区委推荐过几次提拔你,区委对你也有了印象。只是最近,上头领导换了,你的事也就搁置下来。另外,今天召开了区委常委会,已经决定对我的工作要进行调动。” 最后一句话让梁健措手不及,指间的烟头不由抖动了下,烟灰掉在桌上。梁健用纸巾将烟灰裹了起来,放进烟灰缸才道,“黄书记马上要换地方了?” “是的,要换地方。我直说吧,我要去区体育局任党组书记、局长。”黄少华注意到了梁健的情绪变化,不过他并没有怪梁健。这说明了自己在梁健心里的份量,这也是值得欣慰的地方。在基层,像梁健这样的一般干部,没什么背景的,升迁其实直接掌握在所跟领导的手中,黄少华的职务变动,可以说直接影响到了梁健的前途。梁健这时候没什么情绪波动,反而不正常了,说明你这领导在他心里也就这么回事了。 梁健连续抽了几口烟,才道,“黄书记到上级机关当领导,这是好事情。我先恭喜您,黄书记。不管你到哪里,你都是我的领导。什么时候走?到时,我、常戚、钱天一几个一直跟着你的,肯定要好好为您践一下行。” 黄少华微微地点了下头。他对刚才梁健的反映,如果说不上百分之百满意,起码也是非常满意了。黄少华对梁健说那些话时,不单单是通告一件事情,同时也在观察梁健的反映。就黄少华的个人仕途经历来说,人的一生中,不可能都是一帆风顺的,少不了磕磕碰碰、浮浮沉沉、失势失意,也少不了峰回路转、东山再起、柳暗花明又一村。关键在于当你碰上挫折时,是否还能泰然冷静;当你遭遇失败时,是否还能心存希望。梁健年纪不大不小,二十七岁,眼看就要提拔,现在上头领导一变,眼看到嘴的鸭子就飞了,而且自己这靠山一走,很可能今后一段时间的日子会很难过。面对突然间的一切,梁健在几秒钟的时间内,将失落的情绪调到了冷静的状态,并且还关心什么时候给领导践行,这就可以看出梁健这小伙子不容易,有潜力。 第005章靠山山倒(二) 黄少华的担忧减了不少,“饯行的事再说吧。下了班,我就要去区委组织部谈话了。我想对你说句话,我一直看好你,虽然我到区里工作,我也不会忘记跟过我的人。” “谢谢黄书记。”梁健原本以为黄少华会承诺带他到区级部门,但只得到模糊的一句“我也不会忘记跟过我的人”。这句话就跟以前承诺解决他党委委员一样存在悬念。梁健的情绪不由一阵低落。他很好地克制住了,没有明显的表露。 黄少华欣赏地点了点头。 梁健回到办公室,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同办公室的曹颖老师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见他回来坐在椅子里不动,就拿花哨的眼角瞄了瞄他,“你夹着根烟蒂干什么?” 梁健才发现黄书记给他的烟已经抽完了,只剩下一个熄灭的烟蒂,他却没有扔掉。初听到黄书记要调走的消息,他不能说如遭雷击、五雷轰顶,至少也是五味杂陈、心乱如麻啊。当时他差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怕自己会哭出来,喊出来,或者直接发癫痫病。他当时还真担心自己会这样,他死命地控制住了自己,不停对自己喊,“有什么大不了,不就是领导走了吗!最多被镇长钟涛暗算,不过是没了政治前途,又死不了人、丢不了饭碗。死不了人,丢不了饭碗!” 心里这么喊了几遍,他才发现自己慢慢镇定了下来,能冷静开口说话了。后来看到黄书记对自己露出了微笑,才知道自己的表现还算过得去,至少没有失态。 但看到自己手指间夹着一根灭掉的烟头,才发现自己的思想波动,都已经造成对外物视而不见、感而不知了。 “为不浪费嘛!”梁健假装在烟嘴上吸了口,掩盖自己的失态。 曹颖斥道,“还吸,都没烟了。下班,我先走了。” 梁健瞧曹颖提着坤包,扭着圆臀走出去,说,“要不晚上我请你吃饭!” 曹颖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眼他,“你也太没诚意了吧。到了下班时间才叫人吃饭。” “我们不是同事吗?哪有那么多规矩,有空就一起吃个饭。”梁健心里乱乱的,想找个人吃个饭、说会话、散散心,不想马上就回家。 曹颖见他是真心邀自己吃饭,脸上露出抱歉的神色,“今天真不行了,我老公他几个朋友家庭聚餐,都约了两个礼拜了。下次吧,下次我一定去,最好提早说一下。” “既然这样,那好吧,你回吧。”梁健不再强留,他这时也怀疑,真要留曹颖跟他一起吃饭,他真能消除心里的麻乱吗?他能跟曹颖说些什么?他知道,关于自己的烦恼,他是不可能告诉曹颖的。曹颖对于他,不是那种可以交心的异性朋友,至多是一位比他大了五岁的性感女同事。 曹颖走后,梁健从抽屉里找出拆封十来天的烟,半年多来他都没像今天一样需要一支烟来稳定情绪。 第006章靠山山倒(三) 一支中华烟抽到三分之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还以为曹颖回心转意来跟他一起吃晚饭,结果进来的人是钱天一。 钱天一是城建办主任,他是常戚带出来的徒弟,常戚是副镇长,分管城建。常戚、钱天一和他梁健,这两年都跟着黄少华。 “在抽烟?还以为你戒烟了呢?” “来一支?”梁健将烟递给钱天一。 钱天一把烟推开了,“谢了。你的烟我不敢抽,你偶然抽一支,这包烟说不定是十天前拆的,早就潮了,我得对得起我的肺。” “还没回去?”梁健问了句。 钱天一在曹颖的位置上坐了下来,“你也听说了?” “听说什么?”梁健看着钱天一。 “听说那件让你抽烟的事情。”钱天一套着话。 “你是说黄书记调走的事情?”梁健想都是自己人,没必要绕弯子。 “是啊。”钱天一把身子往椅子里靠了靠,“靠山山倒,靠人人跑。我想黄书记这么一走,对你损失是最大的了。我听说,原本黄书记已经向区委争取,要解决你的党委委员了啊。” “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梁健想,没落实到位的还有什么好说的。 “原本不是道听途说,黄书记这一走,就真的成了道听途说了。我真替你惋惜啊。”钱天一接着又道,“黄书记有没承诺你什么?” 钱天一这么一问,梁健又想起黄书记那句“我也不会忘记跟过我的人”,没有任何看得见、摸得着的承诺。“哪有什么承诺。” “真的什么也没有?”钱天一又问了遍。 梁健明显感觉到钱天一似乎在试探自己,“没有。” “看来领导都这样,自己拍拍屁股一走,手下是死是活,可不是他们关心的事情了。”钱天一道,“黄书记甚至都没有跟我和常镇长讲他要走了。我们都是听别人说的。” 梁健明显感觉到了钱天一的抱怨情绪,他只好替黄书记解释,“可能他还没来得及跟你们说,我想他什么时候还会好好跟你们谈谈的。” “还有什么好谈的,反正人走茶凉,我们算是跟错人了。”钱天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软中华,“这么说着,我也郁闷了,想抽烟了。” 钱天一的不满溢于言表,毫不掩饰。梁健想,这也太过明显了吧,毕竟黄书记现在人还没走呢。 梁健接过钱天一递过来的烟,对于钱天一的气话,没有接茬,一方面他不想跟着他说气话怨话,另一方面他似乎也想不出可以劝钱天一的话。 “你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啊?”梁健感觉钱天一接下去有话要说,“难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好主意倒是没有,总之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吧。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眼看镇上的天要变了,我们如果不变,很可能就有灭顶之灾了。常镇长说,梁健一直都是兄弟,让我来问你说一声,他有一个想法,就看兄弟你愿不愿意参加了。” 第007章未雨绸缪(一) 前面一辆闯黄闪的奥迪a6猛然停了下来,害得梁健紧急刹车,眼看急刹也不管用了,梁健眼疾手快,变换车道,车子在超过斑马线半个车身的地方停了下来。 开车时,就怕这种在黄闪面前冲到一半停下来的主,很容易造成后边的车追尾,而且是全责。 “马路杀手!”一个紧急刹车,把梁健所有的怒气都调动起来。 向旁边那个“马路杀手”瞪眼过去,一个胖丑矮的中年妇女缩在奥迪a6的驾驶室内,双手抓着方向盘,眼睛还瞪着前方,对刚才发生的一幕浑然不觉的样子。 看着这中年妇女驾车的样儿,梁健不觉联想到这是一只青蛙在开车。她开的车越大越豪华,显得这只青蛙越小越值得怜悯。 梁健决定君子不与女斗,不,君子不与女青蛙斗。红灯一转绿,立马踩下油门,向前冲去,把奥迪a6远远甩在后头。他绝对不能再跟着这辆车了,如果再来个什么意想不到的急刹啊、变道啊、甚至漂移啊,他可伤不起。 把奥迪a6耍到了看不见的地方,他才稍稍冷静下来。刚才差点发生车祸,也许跟自己心神不宁有关系。开车的时候,他大脑不停重复着钱天一跟他说的那些话。 这会路况好了起来,钱天一说的那些又一句句重复回放…… 钱天一原本懒散的坐姿在那一刻突然端正了起来,回头向门口谨慎地瞄了一眼,见办公室外没什么动静,才压低声音道,“常镇说,明晚请钟镇长吃晚饭。到时我们要给钟镇长准备一份贺礼。常镇说,大家都是兄弟,他希望你也一同参加,毕竟都事关大家以后的前途。当然,你不想参加,也不勉强。” 听到这一安排,梁健算是明白了,刚才钱天一言语中对黄少华的不满,其实是一种铺垫,就是为上头这些话打基础的。梁健道,“明天还是公示期,钟镇长会参加晚饭吗?一般公示期,领导都是避嫌的。” “对一些信不过的人,当然要避嫌。但对于信得过的人,或者想要拉拢的人,就不一样了。反正邀请钟镇长的事情,常镇会安排,你只要决定参不参加。说白了,要请客还真得在公示期请,否则落在别人后头,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了。” 梁健问,“那我们送些什么?” “镇长什么东西没有?还有比钱更硬的硬通货吗?” “多少?” “每人一万。” 梁健没表示多还是少,一时没有说话。 钱天一看出了梁健的犹豫,站了起来说:“考虑下,但时间不要太久,明天晚上请钟镇,明天上午给我回音。我最后只想说一句,对我们这几个人来说,这是一次重生的机会,否则我们个个都得凤凰涅槃。” 梁健明白钱天一这个“凤凰涅槃”的意思:如果现在不向钟涛示好,以后在他掌控的十面镇上非但甭想混出个头面来,指不定就要在水深火热之中。但送钱,这还是他工作以来头一遭。送还是不送,这是一个问题。 第008章未雨绸缪(二) 前方警灯闪烁。梁健降下车速,绕到外道,才看到两辆发生了刮擦的小车。两车主争得面红耳赤。梁健不想多事,打转方向,慢慢绕了过去。他拿起了电话,给老婆陆媛打电话:“过五分钟下楼吧,我快到了。” 梁健到达山水宜居小区时,陆媛已等在那里,脸上看不出阴晴,不知她是等久了,还是刚到。她今天穿了一身绛色针织连衣裙,腰间束着银扣黑皮带,略呈橘红的长发富有弹性的披及双肩,手中还提着一只坤包,看起来就像去赴一趟正规宴席,其实他们只是去陆媛父母家吃个晚饭。 对于陆媛的打扮,梁健已经习惯了。她向来如此,只要出门就会打扮一番。说白了,陆媛有些大家闺秀的范儿。她的父母跟梁健的父母不同,梁健父母是衢州乡下的农民,而陆媛的父亲以前是镜州市长湖区政协副主席,母亲是镜州市市直机关党工委办公室主任,一个实质副处级干部,一个享受副调待遇,可以说陆媛也算是出生干部之家了。梁健最初与陆媛在江中大学读书时认识并谈恋爱,只知陆媛家庭条件不错,不知道他父母都是领导。等知道了,已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两人也都已初尝“禁果”,分手已是不现实的事情。由于陆媛从小娇生惯养离不开父母,梁健父母农民出生,比较实诚,就同意梁健大学毕业后,随陆媛到镜州市发展,条件只有一个,就是两人生的孩子要姓“梁”。虽然陆媛父母不太乐意接受,但陆媛还是极力说服了父母,陆媛父亲陆建明勉强道,“你们还没小孩,这事以后再说”。这事就这么悬而未决。陆媛懒得做饭,没应酬两人就到父母这里吃。 上车之后,陆媛问,“听说你们党委书记换人了?” “你消息灵嘛!” “不是我灵,是王巧玲消息灵。她在组织部有认识的人,她也喜欢打听嘛,人家就会告诉她。” 陆媛的手机响了,是父亲陆建明打电话催他们去吃饭,陆媛说了声,“快到了。” 坐了下来。丈母娘陈亚平上了最后一道汤。陆媛的父母陆建明和陈亚平退居二线后,陆建明就承担了早上买菜的任务,陈亚平承担晚上做菜的任务,分工还算合理。说实话,陈亚平还真是做菜的好手,菜色、荤素搭配都讲究。但今天梁健没胃口,草草把饭菜拨入了肚子,就打算到客厅看新闻,陆建明却叫住了他,“梁健,坐坐”。 梁健只好给自己倒了杯水,陪着还在咪小酒的陆建明。 陆建明道,“黄少华调区体育局了?” “是的。” “黄少华能力不弱,也是运气不好。如果能在十面镇党委书记岗位上再干一届,冲个副区长应该问题不大了。这会儿到区体育局去,以后再上一个台阶的道路基本上算是堵上了。” 梁健没发表什么意见,陆建明是老官场,说的应该也是一种规律性的东西吧。 陆建明又道,“梁健,你自己有啥打算?” “还没想好。” 第009章未雨绸缪(三) “未雨绸缪,这是机关干部的生存之道。雨马上就要下来了,如果没个打算很可能就会被淋个落汤鸡。” 丈人陆建明这是在释放对梁健的不满了,梁健一转念道,“爸爸,你有什么好办法,要不把我调到区里?”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现在不在位置上了,以前在位置上,这点事应该好办,不在位置上……人都是很实际的。况且,你在乡镇也干了这么些年了,基础在那里,调到区里又要重新开始,不合算。现在主要领导换了,但关键还是看你,能不能及时调转方向。我说的,我想你应该听得明白吧。” 丈人无非要自己跟钟涛去套近乎。梁健心里也暗暗佩服常镇长和钱天一,毕竟他们已经先行一步想到了。从内心来说,梁健很反感这么去做,原领导的屁股还没完全离开位置呢,你下属已经另投他主了,这也太做得出来了。但理智也告诉他,可能也只有见风使舵、见机行事的人才能成为永不枯萎的常青树。梁健内心纠结着,他简单回答了一句,“明白。” “明白,那就赶快行动,有些事情等不得,有些钱也省不得。” 梁健皱起了眉头,越听心里越烦。 第二日快到中午吃饭时间,镇政府办公室主任石宁冲进了新任党委书记钟涛的办公室。钟涛还在公示期,区委组织部来宣布他的任命起码要在6天之后,所以他的办公室目前还没搬。 钟涛的办公室是个套间,要经过前面的接待室,才到他办公区域。石宁推门而入,在接待室就叫,“钟书记,钟书记……”兴匆匆的,火急火燎,像镇上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闯入了钟涛的办公区域,猛然停住了脚步。石宁见钟镇长对面正坐着一位客人,他闯入后,两人停了话,看他。 “不好意思,钟书记。”石宁想退出来。 “石宁,”钟涛叫住了他,“有什么急事?” 石宁看了看钟涛对面的客人。这位客人名叫赵弓,是镇上一填土方的小老板,石宁多次见这赵弓随意出入钟涛的办公室,但钟涛从来没有好好跟他介绍过赵弓。在石宁眼中,赵弓身上披着一件神秘的外衣,这件神秘的外衣多半还是钟涛给他披上的。在这神秘人物面前,石宁当然不可能乱说话,“没什么急事,钟书记。” “没什么急事,你这么火急火燎的!”钟涛不耐烦地道,“呆会我这里谈好了打电话给你。你先下去吧。” “好的,钟书记。”石宁转身就退。 “等等。”钟涛又叫住了他。 石宁转过身来,“钟书记?” “我还在公示期,在外面别喊我钟书记。这点组织规矩我们还是要遵守的。” 石宁熟悉钟涛的性格,虽嘴上让他不要称“钟书记”,可心里肯定开心。如果没有赵弓在场,他还会逆势而上拍个马屁,“钟书记,公示只是个形式,你当书记铁板钉钉的事,没什么好回避的。”赵弓在这里,他就不能这么说了,显得不懂规矩,只好说,“知道了,钟书记。” “又来了!”钟涛朝他挥挥手,让他走开。 石宁刚碰上门,赵弓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个秘书,雷人啊,雷人啊!” 钟涛笑了笑,“雷人是雷人,不过这人靠得住,对我来说靠的住。” “比我还靠得住啊?”赵弓还笑道。 “算了,你还跟他比啊,你是我兄弟,石宁是我的下属。” “我看他不是你的下属,而是你的这个!”钟涛平时有下棋的习惯,办公桌靠前的位置放着棋罐。赵弓从棋罐取出一枚白子,放在了钟涛前面,“你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 “不不,只是下属。”钟涛把白子扔回了棋罐里,换了个话题,“你成立拆迁公司的事情,最好,在全区拆迁工作会议召开前就搞定。区里开好会,镇上马上也召开动员会,到时你就要全面介入了,资质、人员、工具一样都不能少。” “好,听到这些话真解乏。到今天,十面镇终于是你钟涛了的,不是,是钟书记的了!哈哈”。 “你也来了!十面镇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是老百姓的。” “好吧,算我说直接了,说白话了。”赵弓道,“反正我要求的不多,就是向老百姓要点屋子拆,要点工程做,有口饭吃,其他我不在乎。” “有我一口饭,就不会让你喝粥。”钟涛道。 “喝粥也没事,喝粥养胃。不过我知道兄弟你的意思了,小时候偷来的烧饼没给错人。” 赵弓满面春风地离开了钟涛办公室。 赵弓走了之后,钟涛又从棋罐里取出了一枚黑棋,看着,玩味着,一会儿他拿起电话,“石宁,你上来一下吧。” 第010章选择站队(一) 石宁又匆匆赶来。 “刚才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钟涛抽起一支烟,架起二郎腿,靠在皮椅里。 石宁微弓身子站着,神色忧虑,“钟镇,常戚、钱天一和梁健这些人,以前可都算是黄少华的人哪。” “那又怎么样?”钟涛不以为然地问,“你听到什么了?” “我听说,你接受他们的请客,晚上跟他们吃饭?” “是啊,常镇说,晚上他们要请我吃个饭。我说这两天不方便。他还是一定要请,那我就不好推脱了,毕竟我镇长的职务还没免去啊,我下面的副职那么诚恳地请我吃饭,我一般是要去一下的,这也是为方便工作。” 钟涛不急不缓圆着理由,他不是不了解石宁在想什么。石宁这几年跟着他,当然明白钟涛与黄少华的关系虽然表面上没到白日化的程度,但内里都互不买账。石宁提醒常戚等人是黄少华的人,也算是尽了自己的职责,让已经荣升镇党委书记的钟涛保持足够清醒,疏远该疏远的人。 石宁道:“我倒是觉得他们不是为了方便工作,而是为他们以后的前途。钟书记,你以前当镇长,常戚作为副镇长,本来就应该围着你转,可他一直以来都是唯黄少华马首是瞻,另外钱天一和梁健这两人,也都不是好东西,什么时候把您真的放在眼里、心里?这会倒好,黄少华调了,没戏了,他们才想到要请你吃饭了?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心虚了、怕了,想主动靠近你了。我想,对这种人理都不用理他们。” “说完了?”钟涛等石宁把话说完才道。 “说完了。”石宁又加了句,“钟书记,我是为了你好,我才斗胆说了这些话。” 钟涛对石宁的示好没什么表示,而问,“你的意思,我不该去吃这顿晚饭?” “一万个不能吃。” 钟涛笑了声,将烟蒂揿灭在灰缸里,“你这么说,我倒还真想去吃这顿饭了。” 说着站起来,朝门外走。石宁被钟涛的回答弄得不知所措,搞不懂自己有没说了得罪领导的话。 钟涛出门之前又回头对石宁说了句,“石宁同志,有些事情不能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以后你会明白的,只要跟着我好好学。” 石宁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然落地,这么说钟涛还是把自己当作自己人的,虽然自己话没说到他心里去。 从上午8:30上班到中午11:30午饭,期间,梁健两次到原党委书记黄少华办公室。黄少华马上就要到区体育局工作,肯定需要收拾和整理办公室,把该带走的带走,把该留下的留下,把该扔垃圾筒的扔掉。可这天上午,黄少华并没整理东西,两次进入办公室,黄少华要么在接待一些客人,这些人大部分昨天已得到了黄少华要走的消息,要么是在一本本子上记些什么。梁健向来不过分关心领导的私事,对于他记的东西也努力克制着好奇心,没用眼多瞟几下。两次,他都只是简单的说一句,“黄书记,要我做什么,随时跟我说。”黄少华也只是简单的一句,“知道了,现在没事。” 梁健以前的工作,大部分是处理黄少华交给的任务。黄少华没给什么事,他反而有些空落落了,上洗手间小解的次数也比往日多了。从洗手间窗口,往外可以看到落叶乔木正在掉叶子,心里就有些怅怅然。以后都会闲得可以在洗手间看落叶啊?一个年轻人闲到这份上,不一定是件好事啊。 第011章选择站队(二) 这么想着,又觉得自己有些贱骨头。以前跟着黄少华,整日忙忙碌碌,不是文字材料,就是陪着下村走企,一天下来,不定晚上还得搞材料。当时总是抱怨工作太忙,琐事太多,真想有一两天闲日子磨叽磨叽。倒好,才闲了一个上午就不自在了,这不是贱,是什么。怪不得有些领导干部在位时风风火火,一旦退休没了权没了势,反而萎靡不振,一些还干脆得病进医院就此撒手人寰。看来有时候一个人还真得有点事做做,没有事情给人来定个节奏、调整步伐,人就乱了、颓了,甚至废了。 回到办公室,qq上一个头像闪动着,他看了备注名是余悦,就点开一看。余悦在问:干什么呢? 他回了句:在骂自己贱骨头。 余悦:为什么犯了贱? 梁健:领导要走了,闲了一个上午,就有些闲不住了?你说贱不贱。 梁健跟余悦聊天,没什么忌讳。这点他也感奇怪,或者说是庆幸。在单位里他说话总是留着三分,藏着对身边人的小心翼翼,就是对余悦他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没什么避讳。也许,这是因为余悦是他师妹的缘故。余悦与他同是江中大学中文系毕业,他在中文系写了些糊弄人的诗歌和小说,又鬼使神差发表在了几家国家期刊上,搏了个“中文才子”的美誉。余悦入江中大时,他已快毕业,因此大学时代两人并不熟识。毕业后,考在同一个区的公务员,偶然的培训机会才认识,余悦读大学时就听说过“中文才子”的名头,对他也有几分好感,两人留了手机和qq,平时偶尔三句两句的聊。 余悦头像又闪动了起来:知道自己贱就好,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别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办公室现在可忙得不可开交。 梁健怀疑:你那么忙,还有空聊qq。 余悦:我是不放心我师兄啊,早上突然有种第六感,好像觉得你心情不大好,所以聊几句试试看我的第六感准不准。 梁健听余悦这么说,心里顿时有些嘴巴上想沾点小便宜的冲动:你这不是第六感,而是跟你师兄心有灵犀吧? 余悦:去,你自我感觉很好啊,看来没事。我闪,做事去了。 余悦所在的区委办秘书科,可不是一个闲得下来的地方,她又是科室骨干,起码上班时间应该不得闲。梁健猜,余悦肯定是听说了党委书记黄少华调走的事情,特意来安慰安慰他的,虽然她什么都没说,都在聊些不着边际的话,可他还是很感谢她能关心他的心情。 梁健在聊天窗口敲了几个字:忙去吧。又加了一个抱拳的感谢符号。 午饭之前,钱天一又来了一趟他的办公室。见曹颖也在办公室,他就没坐下来,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了句,“怎么样啊?” 梁健知道钱天一这句“怎么样”的意思,无非是问他有没想好入他们的伙。梁健耳边又响起岳父陆建明的话,“那就赶快行动,有些事情等不得,有些钱也省不得。” 梁健想,可能还真得当机立断,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如果跟钟涛搞不好关系,梁健以后在十面镇的日子肯定好不了了。这就是现实吧,否则像常戚、钱天一等人为什么会紧急刹车,调转车头靠向钟涛呢? 梁健刚想对钱天一说,“那好吧,我参加。”他的手机却响了起来。一看来电显示,“黄书记”。 黄少华电话过来了。 第012章选择站队(三) 梁健心里一抽,你刚想背叛谁,谁就来找你。梁健的背脊处一阵寒气逼人。这一阵发冷倒是让梁健清醒了过来。他顿时感觉自己的卑鄙,为了所谓的前途,在原领导屁股还没离位置前,就已经准备“见风使舵”,这其实是内心虚弱的表现,也是考验一个人品质的时候。幸好还没答应钱天一。 他对钱天一道,“不好意思,黄书记打电话来了,我下去下。待会就给你打电话。” “好,好,你先去黄书记那。”钱天一瞧梁健离开了办公室,眼中暗了一下,心道:“这小子会不会把我们的事告诉黄少华?”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一想法,就他所知,在嘴巴紧上梁健是绝对靠得住的,即使他不想加入,也不会以打小报告的形式来得罪他们。正是觉得梁健这方面靠得住,常戚和他才会拉他入伙,这样的人,成为朋友,要比成为对手好。 梁健离开后,借用的美女教师曹颖对钱天一说,“钱主任啊,我发现你们今天说话有点神神秘秘的啊!” 钱天一本想离开秘书办,一听曹颖搭讪,他索性也就在梁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弹了弹烟灰道,“男人间说话,简单明了,有什么神神秘秘啊。不过是有段时间没上来了,来走动走动,都是兄弟姐妹嘛。” 曹颖笑道,“也是该来看看我们了。” 曹颖这一笑,让钱天一的心欢快地跳了下,钱天一心道,“镇政府里很多人都说曹颖身上有些媚气,还真不假。她刚才嘴角那一笑,眼角那一眯,就让人有些把持不住。”他又不自觉地朝曹颖低领里瞄了瞄,那沟壑深陷的轮廓再一次让他喉头干燥。 有一点钱天一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要凭他钱天一如今的身份,想在曹颖身上沾点便宜,恐怕没这么容易。他知道镇政府里头,想吃曹颖这块“天鹅肉”的估计不会少于六个手,但真正最后沾到一点荤腥的恐怕只有这么一两个,这些人不是位高权重,就是别有来路。钱天一也不示弱,总有一天曹颖身前的这对小兔子说不定会主动在自己的手掌心里跳。 曹颖对钱天一眼中暴露出的那些小九九,也了如指掌,她并不回避钱天一那对色迷迷的小眼睛,反而正对着他的眼睛来,“黄书记要走了,钟镇长要当书记了。以后,镇上的形势也要变了。像钱主任这样的年轻才俊,接下去肯定会有更好的发展吧?” “哪里会有什么好的发展啊?我们只是听从组织安排,组织上安排我们干什么工作,我们尽心尽力干好,这总没错。” 曹颖笑道,“钱主任是明白人。不过,我担心我们办公室的梁秘书,他这人有时候太重感情。” “能被曹老师说重感情,就应该受宠若惊了。” “可是你知道啊,”曹颖道,“有时候重感情的人,往往就是老实人。老实人吃亏啊。” “看来曹老师很关心我们梁秘书哦。”钱天一嘴上几点醋意。 “毕竟是同事,同事我都关心的。钱主任,难道觉得我不关心你吗?” “当然关心,曹老师当然关心我啦。”听曹颖这么说,钱天一的小念头又转开了,“曹老师,明天晚上要么一起吃个饭啊?” “明天晚上我家里有点事情啊。”曹颖依旧巧言笑兮,轻轻松松就把钱天一给拒绝了。 “那好,下次下次。” 第013章践行宴席(一) 黄少华俯下身子,一个纸箱贴上了胶带,算是完成了打包的最后一个动作。 “好嘞!”黄少华宣布大功告成,“也没什么东西好带走的,就这样轻装离开吧。” 梁健看黄少华心情不错,看来是对组织上的安排已经看开了,不再耿耿于怀。看到老领导能以如此轻松的心情对待进退留转,梁健既感到放心,又对黄少华感到佩服。 黄少华在一个水盆里洁了下手,用纸巾擦干,客气地对梁健说,“坐坐。” 梁健坐下的时候,看到黄少华的办公桌上,有一个纸袋,纸袋上写着“经济强镇、文化强镇”。梁健知道这种纸袋是十面镇用于外宣的专用纸袋,每逢开会或者送礼一般都用这种精美的硬纸袋。也许这也是黄少华整理出来的东西,梁健也就没在意。“黄书记,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助处理的事吗?” “没有啦。”黄少华心情不错,靠在椅背上,“要你做的事,以前你都已经做好了。你这个党委秘书,做得很好。”黄少华神色又黯然了一下,“就是我这个党委书记能力不够,没有帮你安排好。” “这是哪里的话啊,黄书记。”梁健道,“你千万别这么说,我在你手下工作的这段时间,学到的有些东西,不是能用金钱和职务衡量的。” “话是这么说……”黄少华顿了下,“虽然有些话,现在说还早了点,不过我想,不说不行。现在钟镇长当书记了,以前你跟着我,说实话,这也一定程度上会造成钟镇长对你有些固定的认识,这对你来说可能是不利因素。我希望你能靠自己扭转形势,让钟镇长对你有个重新的认识,不管你用什么渠道、采取什么手段,我都不会对你有什么想法的。” 听黄少华这么说,梁健愣了下,疑惑地看了黄少华一眼,黄书记说的“不管用什么渠道、采取什么手段”,是不是指他们要请钟镇长吃饭、给钟镇长送礼的事情?难道他已经听说了什么? 梁健道:“黄书记,我跟了你这么多年,对你的思维方式、做事方法都已经熟悉了,或者说习惯了。而钟镇长有他的思维方式、做事方法,也有人在适应他的。请黄书记放心,钟镇长上台后,我还是会安心工作,不管岗位上有什么变动,我都还是会一如既往地做好本职工作。至于其他的什么,我也不会多想了。” 黄少华之前听人私下里告诉他,钟涛担任十面镇党委书记的消息一传开,镇上就有很多人排队请钟涛吃饭、给钟涛送礼。这种情况他也遇上过,算是基层官场常见的情形了,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不过让他吃惊的是,这些人里,有跟他跟得最紧的常戚、钱天一和梁健,而且时间就在今天晚上。他心里不痛快,我屁股都还没离开位置,他们就已经开始另谋高就了。 可他也没有完全听信这些小道消息,他自认为对这三个部下的为人还是了解的。他不太相信他们会如此见利忘义、见风使舵。所以,更早一点他就给常戚、钱天一分别打了电话,问他们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吃饭,算是在他离开之前感谢大家这几年来的支持。如果他们说来,那么说明今天晚上他们请钟涛的事情就只是传言,如果他们犹豫,那就可能是真的了。 第014章践行宴席(二) 事实颇让黄少华感到失望,常戚、钱天一都推说今晚有事,语气中还有些吱吱唔唔,黄少华想,他们请钟涛的事情多半就是真的了。这三个人中他对梁健算是最关心、也最信任。原本他不想给梁健打电话了,虽然他不是不知道,商场朋友一层皮、官场朋友难入心,可临到自己的时候,他还是不太愿意接受自己的手下对自己的背叛。最后,他还是想,宁可为认清一个人而伤一片心,于是给梁健打了电话,让他过来一下,并跟他说了这番话,看他的反应。没想到,梁健听到他的一席宽厚体谅的话,并没有顺杆子往上爬,而是表达了自己不会主动靠近钟涛的意思。 黄少华心里很受用,只是他不能确定梁健是不是在糊弄他。所以,他又说,“晚上我安排了一个饭局,你也参与一下。” “好啊,谢谢书记请我吃饭。”梁健爽快答应了。 在跟黄少华谈话当中,梁健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再去请钟涛吃饭、也不给钟涛送钱。他觉得跟了黄少华这么多年,这点感情还是要的,不管以后如何,在黄少华尚未离开之前,反正这种事情他做不出来。 黄少华确认梁健并没有像常戚、钱天一那样在他还未离开之前,就另投他主,心里充满一种庆幸。就如一个将军眼见全军覆没,突然看到前面还有一个自己的团时那种倍加珍惜的感情。 黄少华将桌上的精美硬纸袋朝梁健这边推了推,“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以前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的老师送给我的,现在我送给你。” 梁健好奇地将硬纸袋接了过来,打开袋口,从里面取出两本厚厚的书,封面上是《资治通鉴》,而且写着毛主席点评本。梁健原以为会是其他什么烟啊,酒啊之类,在基层官场,临别时候一般也都送些实惠管用之物。没想到黄书记会送一套书给他。 “谢谢,黄书记。毛主席的点评本,很珍贵。”梁健说。 黄少华并没有否认,“一个人可以不当大官,但不能不了解历史。这本书,我刚参加工作时,好好地翻过几遍,这也让我碰到很多事情时,能够静心、安心、定心。已经几年没有看了,年纪大了,学习欲上不来了,不过我想,你可能用得到。我知道在乡镇,你跟着我的时候,整天忙忙碌碌,没时间读书。今后,如果不跟着领导,说不定也是好事,可以学习一些理论和历史,为以后的发展时刻做好准备。我相信,你会有更大的发展,乡镇只是暂时的。” 从黄少华办公室出来,梁健回味着黄少华的那些话,这些话里好像没话,又好像有话。“以后不跟着领导,说不定也是好事”,这话好像是说他,以后在镇上的工作要被边缘化了。而“乡镇只是暂时的”,这话难道又是对他的承诺吗?他思前想后,并不明白。 第015章践行宴席(三) 梁健接起了钱天一打来的电话,才记起先前说要给他打电话过去的。钱天一问他的事情,就是请客和送礼的事情。 梁健实话说了,“黄书记说让我参加他的晚饭,我跟了他这么久了,没办法不去。” “那你有没提到我们今天请钟书记吃饭的事情?”钱天一警觉地问。 “当然没有。” “既然你选择黄书记的晚饭,而不是钟书记的晚饭,那我也不勉强了。我们各忙各的吧。”钱天一说完就挂了电话。 梁健结束了通话后,心里惴惴不安,在常戚和钱天一他们看来,自己的这一举动,是否意味着拒绝站到他们的队伍里?也管不了这么多,反正都已经这么做了。 钱天一在常戚办公室里把梁健的情况说了。常戚皱了皱眉,从椅子里站起来,“反正我们给了他机会,他抓不住机会那是他的事情了,以后也怪不得我们不讲义气了。黄书记那里,估计他也给你打电话了吧?” “打了。”钱天一道,“所以,我想他可能会对我们有看法。” “有看法就有看法吧。”常戚道,“官场上,走得好不好,就看关键时期的选择。如果一直要看别人怎么想,这就叫优柔寡断,干不成大事的。我看,以后梁健有的受了。” “我看也是。”钱天一心里也希望梁健的选择是错误的,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 当天晚上常戚和钱天一他们请钟涛在哪里吃饭,吃到几点,最终又送了多少钱,梁健一概不知。那天晚上,他赴了黄少华安排的晚饭,那次晚餐带着点怪怪的味道,也许是义气,也许是悲伤,也许是真情,反正从一开始就有股借酒浇愁、不醉不归的样子。 晚饭上,共有十人,标准的一个圆桌。其中四个人是镇上的,除了黄少华自己,还有财政总会计丁百河,梁健,还有黄少华的驾驶员陆强。原本驾驶员是不上桌的,这次黄少华允许驾驶员喝酒,本就有一种饯别的意思在了。其他六位是镇外的。黄少华先介绍他左边主宾席的,是副区长姚涛。黄少华说,今天我们能与姚区长吃饭,是我们的荣幸。 这姚副区长,也不摆架子,说,兄弟说这种话要罚酒的,今天座位上没有区长,只有兄弟。黄少华说,兄弟就是兄弟,我待会罚一杯酒情愿的。 然后他继续介绍,分别是第一街道办事处主任陶峰,体育局的副局长朱怀遇,区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姜岩,另外是两位美女,一位是市公安局的叫小倪,一位是旅行社的叫小曹,具体什么名字梁健没听清楚,也就没再进一步询问对方,喝酒的时候,就倪美女,曹美女的称呼。这两位美女重点是跟领导喝酒,梁健也识趣地意思性地敬了敬,再没有主动劝酒。 杯子里酒下去的速度很快,开始时大家忙着礼节性地全桌敬到位,接着就开始领导之间有重点的敬酒了。 酒过三巡,黄少华忽然举起酒杯,站了起来道,“今天在坐的,可以说都是最好的兄弟姐妹了。姚区长是我几十年的兄弟了,陶主任我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一直够哥们,还有怀镜,姜岩,小倪、小曹,还有我到了十面镇后百河、梁健和我的驾驶员小丁都是很好的兄弟。今天,其实我还叫了其他人,但他们没有来,以前对‘人走茶凉’这句话没理解这么透彻,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人还没走、茶已经凉了……” “黄书记,你说的是常戚、钱天一这几个人吧。”镇财政会计丁百河忿忿地道,“这两家伙,不是兄弟。日久见人心,关键时刻露原型,他俩的狐狸尾巴,今天露出来了。”“我们不说他们了,”黄少华听丁百河说直白了,心气反而解了,酒杯举得更高一点说,“兄弟不在多,真情就好。我满杯敬大家。” “我们敬黄书记。”大家道。 “等一下。”姚区长叫停道,“我看看啊,黄书记的酒都斟满了,我看还有没有人的酒杯没满啊。” 大家都相互看。梁健的酒杯是满满的,因为他跟着黄少华,安排过不少晚饭,陪过n次酒,知道黄少华的酒风超级好。敬领导一般都是整杯整杯,敬手下的时候也不会少于半杯。今天践行宴上,梁健知道黄少华喝酒少不了,自己也打算豁出去了,舍命陪君子,要好好敬黄少华的酒。因此,看到黄少华站起来敬酒,他也早已经在杯中斟满了红酒。 “陶主任态度好,朱局长态度好,丁会计态度好,梁健态度也很好,一点双眼皮都没有哎,小陆态度也好的,”姚区长一个个数过去,“看一遍,只有我们两个美女的红酒,是半杯嘛。” 两位美女急道,“姚区长,我们女性,可以少一点吧。” “女士优先,怎么可以少啊。看来,美女是需要有人倒酒。”姚区长说着就离开了位置,去给美女们斟酒。 “区长亲自给我们倒酒,我们怎么敢啊。”小曹也站了起来,向姚区长走去。 小倪也就不好意思,只好跟过去。 “没事,没事,替美女倒酒,永远是我们的荣幸。”姚区长说着,已经替美女们倒满了酒。小倪杯里的酒,因为倒得快了一点,有几滴溢在了外面,洒到地毯上。 “好,我们干杯。” “干杯。” “祝黄书记到了新的岗位上工作顺利。” “谢谢大家。”黄少华带头一仰而尽。 第016章活动还有(一) 酒喝得很尽兴,很热闹,大家都忙着敬酒。梁健已经敬了两圈,像姚区长、陶主任等重要客人,他差不多敬了三杯。朱怀遇副局长,他虽是第一次见面,不过两人很投缘,朱局长道,“兄弟,你是个爽快人,酒风代表作风,我看你这人可交,以后多联系。” 梁健也拍了拍朱怀遇后背,“朱局长能认我这个兄弟,是我的荣幸,我再敬你一杯。” 朱怀遇转向黄少华书记,“黄书记,我跟梁健喝了这杯酒,以后就是兄弟了。” 黄书记此刻正跟姚区长耳语什么,听到朱怀遇这么说,就道,“好,你们喝,你们两个都是好兄弟。” 这杯酒下去后,梁健就觉得酒意真正是有些上来了,就靠在椅子上休息,再不敢主动敬酒了。 靠着休息没事可做,脑袋里想,这么回去不行,酒积在胃里太难受,搞不好半夜里起来要吐,老婆陆媛有洁癖,自己吐了肯定要遭她厌。得找个地醒醒酒?脑袋里就冒出了一个人,那是他区委办秘书科的师妹余悦。脑袋刚有这个念头,已经掏出了手机,翻起余悦的手机号码来。 脑袋有些晕晕乎乎,翻阅号码明显比平时慢了许多,很多次都翻了过去,重新回到通讯录。最终,还是通过不懈努力找到了余悦的手机号码。 这种场合他不好打电话,就给余悦发了条短信。 短信内容也没啥特别,不过几个字:在哪啊? 发过短信,他就靠在椅子上,手机搁在酒杯边上,等着手机短信回复。 一会儿工夫手机亮了下,短信回复过来了。余悦:在跟一同学逛街,你在哪啊? 没想到她回这么快,梁健心里高兴起来,忙着打字:在陪领导吃饭。 余悦:陪饭你发我短信干嘛? 余悦这问题让梁健一时不好回答,想着该怎么回复。一般情况下,他在外面喝酒,不会主动给师妹余悦发信息,即使约她出来,他都怕自己满身酒气让她反感。他与余悦是师兄妹,但大多交往也不过是打打电话,聊聊qq,或者在什么会议上图个面,实质性的私下里交往还是不多。这次,也不知自己犯什么病了,想到要约她出来。这么一想,先前的打算有些动摇。 没想到,余悦的短信反而过来了:是不是喝多了,想找个地方醒酒啊? 梁健:知我者余悦啊。你要一直陪着你同学狂街,还是待会有空啊? 余悦:应该不会太晚。你席散了,再给我打电话吧。我怕你待会也会有活动。 梁健:我一般情况下不会有活动的。 以往与黄书记一同在外应酬,一般都是席散了他就回家,至于黄书记去哪里,有司机小陆送,他不过多关心,领导也需要有些隐私。 与余悦约好了,梁健的心思就没在酒桌上了,等着快点结束。其他人酒喝到了八九分,朱怀遇与陶峰两人分别在给小倪、小曹两位美女敬酒,说是两位帅哥,敬敬两位美女。两位美女也不示弱,只是有个条件,要他们俩把酒倒满。一来一回,酒终于喝下去了。 梁健想,应该差不多了,喝酒gao潮就是这了。 这时,黄少华书记却喊梁健过去,“梁健,今天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你还不赶快再来敬敬姚区长。” 第017章活动还有(二) 梁健连连称是,端起了红酒杯,连同札壶一起带上了。 到了姚区长身边,黄少华又再次介绍道,“姚区长,梁健以前是我的秘书,也是很好的兄弟。这小兄弟,绝对靠得住的,以后还需要姚区长多多关心啊。” 姚区长说,“哪里谈得上关心啊。你黄书记的兄弟,就是我的兄弟。” “有姚区长这句话就好说了,假如有机会,梁健调到区里什么的,还要姚区长多帮忙呢。” “到时候一句话的事情。”姚区长转向梁健,打量了一番道,“梁健啊,你遇上的可是一个好领导,讲义气。你还不好好敬敬黄书记?” 梁健心里感激黄少华,黄少华嘴上没有明确表达过要帮他,但黄少华似乎一直把他装在心里,此刻请朋友吃饭,也不忘推介他,帮他以后调动打基础。梁健将杯子里的酒斟到溢出杯壁,然后托着杯子移到姚区长的杯子下面,“姚区长说得对,黄书记我肯定要好好敬的。不过,先允许我敬姚区长一个满杯,今天第一次见姚区长,能认识姚区长真是非常开心的事情。待会我再敬黄书记。” “梁健说得不错,先敬姚区长。”黄少华敲着边鼓,心道,梁健还是很懂规矩的。 “你这个秘书嘴巴会说啊,”姚区长道,“是个人才。今天我也豁出去了,我跟你干一杯。” 两人喝了这满满一杯,桌上其他人都鼓起掌来。 姚区长把杯子停在桌上,“梁健,你也要敬黄书记一个满杯。” “让他先休息一下吧。”黄书记稍解人意地道。 “不用,黄书记,我再敬你一杯。”梁健又把酒倒上,却没有替黄少华倒酒。 黄少华却自加压力,倒满,“这杯兄弟酒,要喝的。” 梁健这杯下去,酒意就更加重了,可也没有到现场直播的程度。他知道自己的酒量,此刻已经到了9分,也只剩下最后一根稻草了,怕就怕有人这会出来,把他最后一根稻草也抽去。还好其他人见他们喝完了满杯,没有故意找事,各自顾各自聊起了天,有些还在用杯中酒互敬。 黄少华没让梁健马上回座位,搭着他的肩膀,耳语道,“待会散席后,你留一下,不要马上回去。今天我们陪陪姚区长,另外我还叫上了朱局长,其他人我就不留了,就是我们四个人再去活动活动。” 梁健没想到黄少华会邀请他一起活动,马上想到先前约了师妹余悦。黄少华看出了梁健的迟疑,问道,“你有其他重要的事情?” 梁健忙道,“重要的事情倒是没有,只是约了个朋友喝茶。” “喝茶下次还可以喝,这次你得给姚区长一个深刻印象,这对你以后有帮助。” “我知道了,黄书记,我会跟朋友说一下,下次再喝茶。” “好,那就这么定了。待会散了,我们就说一起送姚区长回去。”黄少华道。 回到座位上,梁健就忙跟余悦发了短信:领导真的叫我一起活动了。 余悦回复:我说是吧,你还说一般不会有活动呢。 梁健:真是不好意思,下次再约你。 余悦:你放了我一回鸽子,欠我一次了! 梁健原本以后余悦会生气,没想到她还开玩笑。一个人还在开玩笑的时候,是不会生气的,这让他又进一步感到余悦的可爱和善解人意。他回道:知道了,这次我真的欠你了,下次双倍补偿。 余悦:我要你什么补偿,你就怎么补偿? 看到这个略带ai昧的回复,梁健心里痒了一阵,不由自问,难道余悦真的对我有好感?他回:要怎么补偿,就怎么补偿。 余悦发了个笑脸过来,后面是一句:我记下了。 第018章活动还有(三) 一会儿,手机又震动了,梁健以为是余悦,这次却是来电显示:家里领导陆媛。 这时坐在他身边的驾驶员小陆歪过脑袋来,看他的手机,道,“跟哪个小姑娘发短信啊?” 梁健看到是陆媛来电,就不怕给陆强看,反而把手机屏幕拿到他眼前,“家里的领导。” “家里领导管得紧,看来晚饭后你没戏了。”陆强道,“本来晚饭后还想请你一起活动活动呢。” 梁健想起黄书记提出一起活动的几个人里,没有陆强。梁健道,“活动看来是不可能了。” “那我叫其他人。”作为驾驶员,平时只有看领导喝酒替领导开车的份,今天偶然有了喝酒的机会,散席后肯定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一定会找个地方潇洒潇洒。对于陆强的这种心理梁健也是理解的,两人平时关系还不错,要不是黄书记已经跟他说了,梁健说不准还真会跟陆强去第二场。 陆媛的名字还在手机屏幕上闪烁,梁健见黄书记和姚区长还在交谈,想宴席还不会就此戛然而止,就拿着手机到了走廊,才接起了电话。 陆媛的声音传了过来,“快吃好了吗?” “还没有。” “你什么时候结束?”陆媛的语气里没有责怪,也没有高兴,就事论事的感觉,“我还在爸妈家里。” “恐怕一时半会还散不了。”梁健道,“黄书记说,晚上吃好了,可能还活动活动。” “爸爸说了,你该和黄书记保持距离了。”陆媛似乎在复述丈人陆建明的话。 接着,梁健依稀听到电话里传来丈人非常低的声音,虽然非常低,但梁健还是听得出丈人忿忿的责备:“真是搞不清状况,这个时候不去接近钟涛,反而还和黄少华去吃饭……抓不住重点……” 听到丈人这若隐若现的责备,已有酒意的梁健更加不想马上回去,他道,“我跟了黄书记这么久,现在他要走了,我不陪他吃个饭,这也太现实了吧,我反正做不出来。我会晚点回。” 陆媛的回答是,“那我今天住在爸妈这里了,不回去了。” 梁健知道陆媛依赖父母,要她一个人在家里,她会睡不着觉,还是这样比较省事,就说,“也好”。 雅间的门往外推开,朱怀遇的头伸了出来,看到梁健道:“要结束了,快进来吧?” 梁健挂断了电话,道,“好,来了。” 天不知什么时候已下起了细雨。一辆黑色轿车在雨夜的街道中滑行,有些迷幻不真实感。这是副区长姚涛的专车,车上就是姚涛、黄少华、朱怀遇和梁健四人。他们的目的地是位于镜州市开发区的“清池会所”。 梁健跟黄少华这么久,以前从没跟黄少华一同出入过这种会所。梁健想,这到底说明黄少华是一位很谨慎的领导,还是说明以前自己并没有得到黄少华完全的信任呢?有句俗话说,这一辈子有四种关系最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分过赃,一起嫖过娼。这当然是笑话,黄少华也不至于带他去从事这种不法行为,但一个秘书与领导关系有多铁,确实可以从看他是否带你一同私密活动中看出。 第019章初面纠结(一) 即将离开十面镇的黄少华,这次真的把梁健看成了一个兄弟,带他一起去会所活动。 “清池会所”装潢精致而不张扬,前台侧向门口,在柜台上拿好号,就有女服务员引路,穿过幽静、干净、低光的通道去包间。 包间装饰的也很有异地风味,木地板上是五张舒适的床,床单看上去也很干净,散发着让人舒适的香味,墙壁不是油漆,而是一块块砖块堆砌,墙壁上挂着羚羊头骨,不知是否仿制品。正对门的地方,还有一个壁炉,似乎到了冬天还可以生火。梁健想,这个壁炉应该只是装饰吧,因为房间里分明有中央空调。 四个人坐了下来,女服务员彬彬有礼地问道,“四位客人,你们是足浴按摩,还是洗浴按摩?” “涛兄啊,”黄少华道,“今天就我们几个,想做哪个项目我们也不强求。你看,你选哪样,我陪你。” 梁健注意到,黄少华称呼姚区长已经改口叫“涛兄”了,也许是为了避嫌。 “黄书记啊,还是我陪你。你说哪样就哪样吧。” “那好,我们先去洗浴,再做一个按摩,你看怎么样。” “好。”姚区长欣然答应。 “怀遇啊,你和梁健你们俩自己定,我们先过去了。” “我们还是足浴吧。”朱怀遇道,“我喝多了,恐怕洗澡都困难。” 梁健洗浴和足浴以前都玩过,只是“清池会所”没来过,各项服务内容不了解,因此也没什么要求,况且看到姚区长和黄书记单独去洗浴,可能有什么话要说,他就不好掺和,就道,“我跟朱局长一起足浴。” “你们也借此机会好好熟悉一下。”黄书记道。 一名服务员走到近处,微躬了下腰,道,“洗浴的两位客人麻烦请跟我来。”把黄书记和姚区长引了出去。 偌大一个舒适的包间就留给了梁健和朱怀遇两个人。朱怀遇道,“外面已经开始下秋雨了,这个天气洗脚才感觉不错。” 梁健道,“看来朱局长是一个会享受生活的人。” 朱怀遇也不谦虚,“很多人都是事业第一,生活第二。现在整个中国都那么浮躁,要发展啦,要建设啦,结果搞得大家都不知道生活了。特别是我们东部沿海地区,你若去过重庆啊,云南啊,就知道还是经济不发达地区的人会生活,大家都说在重庆半空的飞机上,就可以听到下面的麻将声。你还别说,就是他们会生活。我认为,生活第一,工作第二。” 梁健道,“那是因为朱局长已经是局长了,我们这种小干部,还是要奋斗的吧。” 朱怀遇道,“梁老弟,我这种是芝麻绿豆的小官,什么副局长,只不过是个副科级,你想想,在区里干,最高能干到区委书记,那也就是个正处级。我们再挣扎,再努力,再折腾能拿捞到一个正科级已经是老天有眼了。不过,我觉得梁老弟,你将来肯定比我有出息。黄书记很看得起你哎,只可惜黄书记这就要调我们体育局工作来了。否则你肯定是大有前途。不过即使黄书记调走了,你还是有机会的,毕竟黄书记在全区的口碑还不错。他调到体育局来,是时运不济,大材小用,说不定哪天时来运转,他当区领导了也有可能的,到时候你也就有机会了。” 第020章初面纠结(二) 梁健觉得朱怀遇说的“时来运转”实在有些玄乎,酒劲又在发作,他也不想用这些不济的事情破坏自己的心情,于是道,“朱局长,我们足浴吧?” “对对,光顾说话了,我们舒舒服服地在这里洗洗脚,喝喝茶,说说话,蛮好的,姚区长和黄书记他们管他们的,我们管我们的。” “好啊。” “你这里有指定的足浴师吗?”朱怀遇侧过来,微笑着问他。 “这里我还是第一次来呢,一个都不认识。”梁健如实说。 “不认识不怕,我认识两个很好的足浴师,你会满意的。” 这时一个服务员进来,又微鞠了躬问道,“两位先生,你们要几号来服务?” 朱怀遇道,“9号和17吧。” 服务员道,“9号可以,17号正在给其他客人服务,换一位行吗?” 朱怀遇道,“估计还要多久?” 服务员道,“这不一定的,如果单是足浴,大概半小时就能结束,但如果客人还需要其他服务,那可能就会更久了。” 梁健好奇地道,“其他服务是什么啊?” 朱怀遇用疑问的眼神看了眼梁健,“你真没来过?” 梁健道:“没来过。” 朱怀遇道:“那我今天的任务岂不很艰巨,要让兄弟你知道一下‘其他服务’的使命就落到我肩上了嘛。” 朱怀遇这么一说,女服务员就“嗤”的一笑。 朱怀遇对服务员道,“你笑什么啊,你笑的话,你给我这位兄弟服务吧。” “不好意思,我也想替你这么兄弟服务,可老板规定我只负责排号。不过,如果先生你需要,我可以介绍一位不错的足浴师。” “我这位兄弟,需要的是真正不错的足浴师,可别欺骗我们幼小的心灵。”朱怀遇道。 “这你放心。”说着转身出去了。 经他们这么一说,梁健倒是对那个被称“不错”的足浴师产生了好奇。 一会儿功夫,包间木门被轻叩了两下,接着就有两位女足浴师端着木盆进来了。令梁健震惊的是,她们居然身穿着海军服,虽然经过了修改,更显简洁,同时也更显性感。这身服装,可以看出老板为了吸引顾客费了不少心机。 梁健再去瞅进来的两位女足浴师。 其中一位熟稔地在朱怀遇前面坐下来,应该就是9号,她身材丰满、曲线分明、凹凸有致,特别是敞领海军服里面,鼓鼓的胸脯就如涨满的风帆。她坐下来后就对朱怀遇道,“今天有空过来啦。”然后笑了笑将朱怀遇的双足放入了温水的木桶里,顺手在朱怀遇地肩膀上轻拍了一下。 这轻轻一拍,仿佛是无意为之,也仿佛只是打个招呼,但在梁健眼中,那似乎表示一种亲昵。果然朱怀遇很享受地朝9号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梁健这才去注意替自己服务的女足浴师。这位女足浴师乍一看,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最多不会超过二十岁。梁健以为称她女足浴师有些不妥,叫她女孩还差不多。她不仅年轻,脸蛋更是精致的有些吓人。先前的女服务员称介绍一位“很不错”的女足浴师过来,看来没有瞎说。 第021章初面纠结(三) 留意到给梁健服务的女足浴师如此年轻漂亮,朱怀遇对自己的足浴师道,“梁梁,你这位同事叫什么名字啊?” 梁健听朱怀遇喊女足浴师为“梁梁”就觉得特别扭。朱怀遇也意识到了,道:“今天也真是巧,我们这里有两个姓梁。” 大家笑了一番,梁梁才回答朱怀遇的问题:“她叫菲菲。” “菲菲?”梁健重复道。 “怎么巧了?”梁梁抬起脑袋道。 “有人说过菲菲特别像一个人吗?”朱怀遇抢着问道。 梁梁道,“没有,因为她今天才第一天工作,她加入我们这个队伍本来就不久,前段时间都在接受培训,你的这位朋友就是她的第一位客人。” “请多关照。”菲菲矜持地道,声音微弱,但还是挺清晰。 听到菲菲是第一天工作,服务的第一个客人就是自己,梁健道,“那我岂不是很荣幸。” 菲菲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梁健,道,“是我很荣幸。” 被菲菲这么瞧了一眼,梁健心里就有一股酥麻。这个小女孩虽然话不多,但的确是个美人胚子。 “梁健你说菲菲像谁?”朱怀遇问道。 梁健见菲菲第一面,感觉她特别像刘亦菲,但他没说,而是答道,“我不知道哎。” 朱怀遇道,“我说啊,菲菲就是很有点像刘亦菲,梁健你说呢?” “老板说笑了。”菲菲不好意思地道。 “菲菲,就是像菲菲本人。”梁健不想做什么比较。人与人之间的际遇是很不同的,在他看来,菲菲初出茅庐,无论从面容、身材还是气质上说都不输刘亦菲,但人家刘亦菲是一位尽人皆知的电视明星,而菲菲只能做一位足浴师,替人足浴。感叹之余,梁健只想在菲菲替自己服务之时,给她足够的尊重。 他的尊重被菲菲感受到了,菲菲道,“谢谢。” 朱怀遇哈哈笑了起来,他刚开始还有点后悔,为什么让9号替自己服务,而不是让菲菲,毕竟菲菲是那么年轻漂亮,而从刚才菲菲的话语之中,他还是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菲菲一张白纸,还没有字涂上去,纯净是纯净、年轻是年轻,她有的是很明显,但她缺的也是很明显,那就是如何讨男人开心的经验。这一点上在这个行业摸爬滚打很多年的9号梁梁,却已经深谙其中的道理了。 泡脚到了恰当的时间,她们把药水撤了,用毛巾抹干,然后用双手给他们的足上涂抹膏药。 梁健脚上的皮肤,这才与菲菲的手正式全面接触。 虽然到“清池会所”梁健是第一次来,但足浴却不是第一次做。然而,感受到如此柔嫩滑润的手掌,梁健却是头一遭。 菲菲的手指和掌心在足上滑过,梁健感觉有如一层薄薄的电流在他身上流淌,意识到这一点,梁健赶紧把注意力转移开来,与朱怀遇聊道,“朱局长,以前你就跟黄书记认识啊?” 朱怀遇道,“与黄书记认识已经很多年了,那时候黄书记还是区府办副主任,我是区府办的一般干部,后来他出去了,我也出来了,因为我以前联系的线是社会发展,组织上把我安排到了体育局,没想到这么几年过去了,又有与黄书记共事的机会。” “人生就是很巧合的。” “是啊。”朱怀遇把眼睛闭了起来,“今天酒有点多了,瞌睡上来了。休息一下了。” 梁健看到朱怀遇很享受着梁梁的按摩,也就不好意思打扰他,看着天花板,感受着脚上传来的一点点电流。而心里却不时有一个魔鬼冒出来,“这个菲菲,身材真的不错啊。” 这么一想,又开始紧张起来。整个足浴的过程把他弄得紧张兮兮、备受煎熬,想睡睡不着,想醒醒不了。偶然拿眼睛去瞧瞧菲菲,她因为专注于足浴的程序,手上该使力的使力,该抹、该按、该挑的都到位了,只见她额头上已经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如珍珠一般在弱光下微微闪烁。 梁健不由感叹,几年之后,这个女孩子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会不会跟梁梁一样老道了呢?这么想着,脑袋里凭空想到一句话“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当然,梁健也知道这不过是给邪念找的借口! 似乎感受到了梁健的目光,菲菲抬起脑袋,目光与梁健碰到一起,她赶忙躲开了,低下脑袋,脸上恰似多了一层红晕。 第022章余悦份量(一) 梁健没话找话地道,“菲菲,你们这身海军服,是你们老板设计的吧?” 菲菲还没回答,梁梁就抢着道,“可不是呢,是我们自己设计的。” 梁健道,“自己设计的?不是你们老板?” “是梁梁姐自己设计的,”菲菲介绍,“老板给的是一般的工作服,挺老气的。梁梁姐有头脑,自己设计了这身海军服。我觉得蛮好看,所以也就按梁梁姐的款型做了一套。你说好看吧?” 梁健是第一次听到菲菲伶俐地说完一段话,看来这女孩虽然话不多,要说也是挺会说的。 梁健夸了一句:“很新颖。”得到了夸奖,梁梁的脸上绽开了笑容。 这时半睡半醒的朱怀遇插话进来,“这身海军服,是梁梁的独创,‘清池会所’里目前只有三个人有这种海军服,以前就只有梁梁、还有17号,现在也就是增加一个菲菲了吧?” “是的,就我们三人,其他人如果想参考,我肯定收他们设计费。”梁梁道。 “你们三个现在肯定是‘清池会所’里客人最多的足浴师了吧?” “你怎么知道。”梁梁笑道,分明是承认了梁健的猜测是对的。 “这肯定的,一般女足浴师穿的衣服就说明他们是普通的足浴师,而你们就是女海军足浴师。如果你来这里足浴,你是喜欢一个普通女足浴师来替你足浴呢,还是希望一位女海军来替你足浴呢?”朱怀遇道。 “我们又不是真的喽。”单纯的菲菲笑道。 “你们有没听过‘制服控’这个词啊?”朱怀遇道。 “制服控?”两位女足浴师都面露疑惑。“听过。” 梁健道,“‘控’,是个网络流行词,意思就是说爱一个东西爱得要死,就像丢了魂似的,不受理性支配,而是被潜意识控制了。我们常说的有制服控啊,电子控啊,御姐控啊,零食控啊,文字控啊,大叔控啊……多了去了,反正就是说自己把持不住自己,看到一样特别起劲的东西,就被‘拿了魂’了。” “你还真有见识。”菲菲说着已经完成了足部按摩,让梁健换一个姿势,给他手臂按摩一下,接着是背部按摩,这是足浴程序中本就有的按摩。 “梁健说的没错,就是这玩意,有很多人就是制服控,看到穿着女海军服的女人,就像丢了魂儿了,至于她是不是真的海军,已经不重要了。 这就是梁梁的高明之处,把握了男人的制服控心理,才使自己的客人源源不断、逐日增加啊。” “朱老板,你好像是在取笑我哎?”梁梁一本正经地道。“我哪敢啊?”“我看你敢不敢!”梁梁手上一使劲。被按中穴位的朱怀遇疼痛地喊了起来,“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梁健笑道,“朱老板是痛并快乐着!”说说笑笑之中,足浴的工序基本要走完了。 梁健和朱怀遇对替自己服务的两位姑娘还都有些恋恋不舍。这时,9号梁梁问了,“足浴要结束了,两位还需要其他服务吗?” 第023章余悦份量(二) 朱怀遇道,“兄弟,‘其他服务’的时间到了。”“到底是什么其他服务啊?”梁健还是挺好奇。 梁梁道,“比如有泰式按摩、美式按摩等,不过最近我们又推出了一项日式按摩。” “日式按摩?”朱怀遇笑问,“这么直接啊?” “怎么直接了?” 朱怀遇道,“怎么不直接啊,都直接作为项目的标题了。” “你这人真坏!”梁梁在朱怀遇地肩头又捶了一下,“不是这个‘日’,是日本的日,我们都会穿和服的。” “穿和服,这倒稀奇啊。这个项目没做过。”朱怀遇转向梁健,“要不我们做这个项目?” “按摩啊?”梁健道,“刚才已经按摩了啊,脚上,后来是手臂,背上都按摩过了啊?还要按摩啊?” 朱怀遇道,“反正时间还早,我知道的,黄老板和姚老板都没这么快的。我们不做白不做,反正这次是黄老板最后一次在十面镇买单。” 梁健听出朱怀遇这席话里隐藏了好多暗语:为了在这种娱乐场所避嫌,梁健将黄书记和姚区长都称为“老板”,他说黄老板最后一次在十面镇买单,意思就是这次是黄书记买单。 梁健却想,即使用的是黄书记买单,也不用重复浪费。只是他觉得这么跟朱怀遇说,会让朱怀遇没面子。 朱怀遇看出了梁健的犹豫,道,“我不是说了吗,要让兄弟你见识见识什么是‘其他服务’吗?这个任务你可别阻碍我完成啊。就这样了,我们要‘日式按摩’。” “那稍等”,梁梁喜形于色道,“我们去准备下。” “他们去准备什么?”梁健问。“应该去换衣服吧,她们不是说要换和服吗?” 梁健“哦”了下,又有些期待,又有些忐忑。不知接下去的节目到底是什么内容。两人一边看着对面墙上的电视,一边等了十来分钟。两位女浴师终于身穿白净和服出现在了房间里,来到他们床前,还微微屈膝鞠躬,活脱脱两个日本女人。 朱怀遇不由哈哈笑起来,“梁梁和菲菲,你们非把我们俩好好的大男人逼迫成制服控不可,刚才是穿海军服,让我们以为女海军在服务我们,现在又穿日本和服,让我们感觉日本女人在服务我们,这两项都是杀手锏啊。” 梁梁微笑道,“朱老板,跟我来吧。梁老板,跟着我们菲菲去。包间都已经安排好了。” 梁健疑道,“要换地方?” 朱怀遇道:“不换地方,怎么日式按摩!”梁梁敲打他的背,不让他再说,引着他走了。 菲菲道,“梁老板,请跟我来。” 菲菲在前面走,梁健看朱怀遇他们已经走出门外,也不好再多问,也就跟着菲菲出了包厢,又进入了低光的甬道。 对面也有一男一女走来,梁健忐忑想,不会认识吧,交错而行的时候才发现对方故意低着脑袋,梁健想估计这也是为避免被人认出,他也就不好意思去看别人,但从外表上看此人他应该不认识。 第024章余悦份量(三) 推门进入另一包间,空间比先前的大包间小了许多,因为房间所处位置更加隐蔽,因此也显得有些气闷,不过床铺和摆设也都还干净,整体风格也是统一的。菲菲道,“要开电视吗?”在大包间时,四个人可以说说笑笑,现在两个人,梁健倒不知说些什么了,而且这种环境他第一次来,有些措手不及, “开一点吧。”菲菲很恰当地把电视机开到一定程度,声音不大不小,说话也听得清楚。 菲菲身穿和服,洁白的颈部肌肤散发着光泽让梁健有些窒息。开好电视,梁健见菲菲坐到了床沿上,却没见她有接下去的行动。梁健就问,“日式按摩到底是怎么样的?” 菲菲瞧了他一眼,道,“你真没有玩过?” 梁健道,“没有。” 菲菲微红着脸道,“我先帮你按一下。然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或者你需要我做什么,也可以跟我说。” 梁健这才明白了日式按摩的真实意味,如果说刚才的按摩只是模拟演练,那么此刻完全可以真刀真枪了。梁健还头一次面对这种,有点不知如何开始,如何收场。 看着眼前的菲菲,她娇艳欲滴,现在放在眼前随便他摆弄,他完全可以像饿狼扑羊一样把她吞了。但脑袋里又出现一个词语“嫖娼”,就有些扛不住了。 菲菲见他没有动作,道,“你这人还真奇怪。” 梁健这次回过神来,“怎么奇怪了?” 菲菲道,“刚才梁梁姐,还特意嘱咐我。我今天是第一次工作,一定要加倍小心。一些男人看到我这样的都会饿狼扑羊的。她说。还有最重要的是,一定要让男人带上这个,否则落下什么病,没人会心疼我们。” 梁健看到菲菲的手张开了,里面是一个小方形的塑料袋,袋里一个圆环,梁健作为有妇之夫,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看到这个,梁健道,“你梁梁姐姐想多了吧。” “肯定没有想多。”菲菲道,“既然你们需要日式按摩,那肯定有需要。”说着菲菲伸出了手来,在梁健脸上轻轻揉过:“这是我第一次服务客人,如果你觉得哪些你有不舒服,可以告诉我。” 梁健等到她的手触到了他,下意识地抓住了她,“其实我真的不需要,只是今天朱老板是我朋友,我只是陪他来的。” “你是不是担心这里不安全?”菲菲安抚他的不安,“这你放心好了,我们老板背景够硬的。” “不是,不是因为这个。”梁健坚持着道。菲菲的手不再坚持,放回了自己腿上,道,“也许你是真的陪朱老板来的,但既然你要了包间,即使你什么也不做,钱也是一样收的啊。”菲菲又定定地瞧着他说,“而且今天是我的第一次,如果你不需要我服务,我会很没面子的,以后店里可能也会觉得我留不住客人的。”说着,菲菲有些眼泪汪汪。 梁健道,“其实,你完全可以做其他的工作,凭你这么漂亮,找个工作应该不难。” “不可能了,我与店里签了合同了,而且我家里的情况……”菲菲似乎陷入了沉思,“不想多讲了。反正今天你是我的客人,我只想尽我最大的努力让你开心。如果今天你不要我,明天我的第一次还会给别人的。我觉得你这人真的不错,我宁可把我的第一次给你。” 梁健很难相信菲菲是真的第一次,但他不好意思质疑这种问题,否则也太伤感情,即使这完全是个谎言,她也无非是想给客人找点刺激,寻点开心,的确也有很多男人稀罕女人这样。 话都说到这份上,梁健还真是难以拒绝、他也不知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欲念,手不自觉地放到了菲菲的腰间。 “嘟嘟”。这时梁健的手机响了起来。手机的声音,似乎也让梁健清醒了过来。 “能不能不管它。”菲菲微喘着道。梁健道,“可能是我老板,我得看一下。”短信居然是余悦发来的,信息中写着,“不会还在活动吧?” 看到短信后,梁健的想法一下子似乎全部消失了。他内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愧疚感,就如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个纯净的女神,而他却在背地里干着卑鄙的事情。这种感觉如此强烈,他觉得必须停止眼前的一切。 他抱歉地道,“不好意思,菲菲,我们老板已经结束了,我得出去了。” “可是,你还……他们等一等应该没有关系的。” “谢谢了,菲菲。钱会照付的,我很感谢你。”梁健拿上手机,循着来路返回包间。包间里没有人,他猜测姚区长、黄书记和朱怀遇都还在,可他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兴趣。 他带上自己的衣物和号牌,来到了楼下柜台,把牌子交出道,“待会会有人结账的。” 出了门外,雨停的夜里空气如此清新,他全身都清醒了过来。他站在雨中给黄书记和朱怀遇都发了一个短信:家里有点事,我先回了,感谢,下次再见。 坐在出租车上,他又给余悦发了个短信:正在车上回家,你回了吗?余悦道:刚到家。余悦也结婚了,梁健知道她已经到家,就不再发短信给她。 车子滑行着,梁健非常庆幸自己没有与菲菲做那件事情。只是他并不清楚,不做那件事情,到底是为了陆媛,还是为了余悦?或者只是为了自己呢。 第025章班子会议(一) 下午两点左右,两辆轿车直冲入十面镇政府大门。以往架子十足的看门大叔,还没来得及从传达室出来,车子早已冲进大院十来米,继续开,在行政楼大厅前急刹,从车里匆匆跨出几个人,进了大厅。 看门大叔认得车牌,是区里的车子,不敢造次,嘴里嘀咕一声“开这么快!”,就回到传达室里去了。 第一辆车下来的是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区委组织部副部长王兆同、区委组织部干部科科长姜岩。 第二辆车下来的是新任十面镇党委副书记、镇长金凯歌,金凯歌用的是他担任区政协办公室主任的专车,到了十面镇后,他这辆车就会归还区政协,座驾将换用十面镇的镇长专用车。 一行人下了车,干部科长姜岩心里就犯嘀咕,区委常委、组织部长到了,怎么十面镇没一个人来迎接的?事先都跟十面镇党委副书记章华提醒过了。 姜岩刚拿出手机跟章华打电话,楼梯上就响起杂乱而响亮的皮鞋声。 “不好意思啊,朱部长,我迎接来迟了啊。”新任党委书记钟涛的声音响了起来,“章华说你们会晚一点,没想到来得挺快啊。”姜岩接着就看到了身材不高、矮胖敦实的钟涛从楼梯上赶下来,他身后跟着十面镇党委副书记章华、组织委员傅栋。 “没什么。”朱庸良部长在楼梯转角稍停,握了握钟涛的手,“是我们迟到了十五分钟。班子成员都在会议室?” “都在了,等各位领导到来。”钟涛又仪式性地与区委组织部各位握了下手,与金凯歌握手的时候,故意加重了一下,“金主任啊,哦,说错了,我该改口了,以后就是我们十面镇金镇长了,欢迎来到十面镇,我们一定要精诚合作啊。” “谢谢,钟书记,合作愉快。”金凯歌也用力握了握钟涛的手,但心里感觉到的却不是踏实,而是空落落。原因是金凯歌来十面镇报到之前,老领导、现任政协主席柯旭告诫他的一番话。 柯旭主席的话虽不多,但那几句至关重要的话他牢牢记在心里。“第一句话是十面镇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做事得多留个心眼。第二句话是,情况复杂的地方容易锻炼人。第三句话是,你到十面镇不是来冲冲杀杀的,而是来过渡的,说白了,到了十面镇,你的任务就是韬光养晦,有几件可圈可点的好事就成了,明年换届区政协副主席的一个位置给你留着呢。这三句话一定要牢记。”金凯歌连连点头,“谢谢领导指点,我记住了。” 金凯歌领会到了老领导柯旭的苦心,柯旭在明年换届时将会退居二线,金凯歌做了他多年的秘书,柯旭有意在自己退下来前,全力以赴解决金凯歌的副处级。金凯歌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基层领导工作经历,这一点柯旭也使劲全力来替他弥补上,就等换届时在与上级疏通疏通,这个事就成了。 为此,金凯歌一直告诫自己,到了十面镇不要图出头露面,只要平平稳稳干到明年,这是最大的目标。会议桌前人都坐定了,钟涛开场白,“今天区委非常重视,区委常委、组织部部长朱庸良同志亲自带队来宣布干部,金凯歌同志也正式到十面镇来报到了。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对各位领导的到来表示欢迎。” 等掌声过去后,他又道,“今天会议有三项议程:一是请区委组织部副部长王兆同同志宣布区委任免文件;二是由我和金凯歌同志表态发言;三是请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同志讲话,对我们班子提要求……”会议就以此程序按部就班地开下去。 第026章班子会议(二) 曹颖回到办公室见到梁健时,愣了一下,“你怎么在办公室啊?”“我该在哪里?” 曹颖道,“今天不是领导班子会议吗?我听说,区委组织部来宣布干部,你没列席?” 梁健显得有些尴尬,按理说,他这镇党委秘书,理应列席领导班子会议。宣布干部属于人事工作,不列席也说得过去,可以往区委组织部来宣布干部,原镇党委书记黄少华一般都让他列席,做好会议记录。 梁健道,“领导没让我参加。可能是宣布人事,不需要记录吧?” “也有可能,”曹颖继而压低了声音道,“会议室窗帘没拉上,我刚看到除了领导,我还看到石宁在里面。” “石宁?”梁健皱起了眉头,一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钟涛担任了党委书记,肯定不希望他这个前党委书记的秘书来列席党委会议,而是让自己的秘书石宁来参加。 但按常理,即便党委书记换了人,梁健的党委秘书职务还没免去,不让梁健参加会议可以,党委秘书的职责是记录,如果不需要记录,自然可以不参加。但让石宁这个政府秘书参加,显然是不合适的。 只是,在乡镇,很多事情都不按常理出牌,只要不牵涉其他领导的实际利益,这种事情一般也不会有人跟党委书记抬杠。至于区委组织部的领导,就更加不知道这个参加会议的秘书到底是谁,他们可不管这么多。 “对啊,石宁,我看到他坐在桌子的最末端,本来应该是你坐在那里记录的啊。”曹颖瞅了瞅梁健的反应,又道,“现在领导做事太随意了,也不顾及别人的感受。” 梁健听明天了曹颖说的“别人的感受”,其实就是指他的感受。那天他没有去给钟涛进贡,对于今天的变化也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他不想让曹颖认为他有种“失宠”的感觉。 梁健道,“无所谓,领导让谁参加领导班子会议,那是领导的事情。参加班子会议还得写会议纪要,有人帮助写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可是,石宁到底是政府秘书……”曹颖还想说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马上闭口不说了。敲门声与推门进来之间基本没有什么间隔,这个敲门无非就是一个形式,根本没有得到允许才进门的意思。 推门而入的竟是政府办秘书石宁。石宁进了屋,朝他俩扫了一眼,语调急促地道,“班子会议上,区委组织部有位领导的水笔写完了,我来不及去下面取呢,麻烦借我一支笔。” “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啊。”曹颖笑道,“可我们这里的笔,不是这么好借的,借一支要还一盒的。” “谁让你们的办公室就在会议室边上。”石宁看曹颖桌上正好横着一支水笔,就拿了过来,在手心中划了一下,看能出字,就道,“借一还一,这是正理。曹老师,你要知道我这个政府办主任可不好当啊。” “不会吧,”曹颖道,“我们这是在给你救急呢。都说投桃报李呢,现在我们投了笔,你就回报我们一支笔啊?” “曹老师,现在这个事急,我先出去了。”石宁离开时道,“报答的事情,呆会再说,有个事情,我先跟你说一下,晚上钟书记邀请你一起跟领导吃晚饭。” 第027章班子会议(三) “是我,还是我们办公室?”曹颖问。 梁健见曹颖的问题有些找事,赶紧道,“我晚上自己有事。” 他相信,钟涛班子会议都不让他参加,怎么可能会邀请他吃饭。梁健想,如果石宁说出没有他的份,那岂不是给自己掉面子,于是他抢着表态自己没空。果然,石宁见问,只是朝梁健瞥了眼,嘴巴砸吧一下,就没出声,话没出口,大体也就默认了领导没叫他。 梁健则庆幸自己说得早。 石宁走后,曹颖轻轻叹道,“这种晚饭真没意思,要陪区里的领导吃饭,我最反感了。” 梁健听出曹颖的这种反感只不过是说说的。他与曹颖共事了将近两年,对曹颖还是有些了解的。 曹颖是十面小学高级教师,因为文字功底还可以,人又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被镇上秘书办借来当枪手。她现在是拿着高级教师的工资,享受着镇政府的福利,一年的收入比学校教师高了两三万。这本来是一种很好的状况,可她也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心想,自己本来是事业编,调入镇政府,收入比现在还少,不划算,不调入镇政府回到学校工作已经不适应。她目前正筹划着两条路,一条路是镇政府给她十面小学副校长当,让她回学校;另一条路帮她解决公务员编制,而如今公务员逢进必考,她马上就要超过报考公务员的年龄,如果真想考也得加把劲,才有些希望。 这两条路里,不管是哪条路,都需要与领导接触,求领导出力,而今天的机会,既能接触到新任镇党委书记,又能接触到区委组织部的领导,对于曹颖来说,是何乐而不为的事情。况且,在乡镇机关,稍有姿色的女人,被领导叫出去陪上级领导吃饭,也是司空见惯的事,大家习以为常。今天,对曹颖来说可谓一箭多雕。 梁健道,“领导想着你,总归是好事。” 曹颖摇头,“就怕领导吃饭的时候想到你了,真要办什么事情的时候,就不知把你忘记到哪里去了!” 梁健道,“镇上不是有句顺口溜嘛,吃饭不勤劳,干死没功劳。吃饭比做事更重要啊。” 领导班子会议开到了五点十分,这在乡镇来说已经超过了下班时间。曹颖接到了一个电话,她“哦、哦”了几声,就说“我先走了”,然后就匆匆下了楼。 梁健从走廊往下看,见那些区委组织部领导和镇领导班子成员,都钻进了一辆一辆小车。最后是钟涛进了自己的奥迪a6专车,石宁和提着小坤包的曹颖出了门厅,石宁还特意替曹颖开了车门,让她与钟涛坐在后排,碰上门,自己又钻进了奥迪a6的副驾驶室。车子扬长而去,消失在了大门口。 这让梁健想起,以往他也以黄少华的名义,多次邀请曹颖参加陪领导的晚餐。心头不由冒出一句:真是铁打的女人,流水的领导。 第028章重要谈话(一) 区委大楼三楼东三间,都是区委书记胡小英的办公区域,看似有些奢侈,但也不是胡小英的错,这是历届来的规矩了。胡小英入驻时,本想改为两间,但区委办公室主任陈政死活不同意,说:“区委书记,会客室肯定要一间的,办公室肯定要一间的,里面是小小的休息室,区里工作辛苦,加班加点的事情多,发生突发事件少不得还有在办公室过夜的时候,所以我建议还是保留以往的格局,至少三间,如果要增加一间那没问题,减一间我这个办公室主任可不答应……” 长篇大论说了一通,还处处是为书记着想,胡小英当然无法反对,与其要说服这个办公室主任,还不如保持原样,至少人家办公室主任也是为了表示对她的尊重。 今天,区委书记胡小英让办公室主任陈政给十面镇党委书记钟涛打了个电话,让他过来一趟。半小时后,钟涛已经站在办公室外面了。 他没有直接进入胡小英的办公室,而是敲了敲胡小英侧面办公室的门。这间办公室上没有门牌,在前任书记时,这间办公室就是书记秘书的办公室。钟涛想这会应该也不会变。 推开门,里面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孩,让钟涛眼前一亮,心道,胡小英难道选了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做自己的贴身秘书?这不是会把自己比下去啊? 女孩子似乎看出了钟涛眼神中的某些意味,却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简单问道,“请问是钟书记吧?” “是是。”钟涛回过神来,“胡书记在吗?” “胡书记在,已经在等你了。我带你过去。”女孩子在前面带路。 其实,就隔着一条通道,但女孩子这短短的几步路走得既得体、大方、又不失年轻女人应有的性感,这全赖她健康苗条的身材。钟涛有些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但因接着就要去见区委书记,只好收起心猿意马,在进入胡小英办公室时,喉咙里不自觉的“嗯、嗯”两声,仿佛这足以恢复他那个冠冕堂皇的形象。 女孩给钟涛沏了杯茶,端到他面前,说了句“钟书记请用茶”,就退了出去。 女孩回到办公桌,打开电脑,在qq中找出了一个头像,上面标着“梁健”,她点开对话框,在里面写了句,“你们的钟老大来见胡书记了。” 梁健在网络那一头,看到“余悦”的头像亮了起来,点开看了。回复道,“区委书记找他谈话啊?” “应该是的。” 梁健道,“你现在当区委书记秘书,感觉怎么样?” 胡小英是新来的区委书记,余悦被钦点做了秘书。其实,区委书记也没有配秘书的权利,可因工作需要,一般都会配备一位专职工作人员为其服务,这已经是心照不宣的惯例,大家也都默认这就是区委书记秘书。 余悦回道:“还说不上来,以前没做过,还在适应阶段。” “什么时候有空,我替你庆祝一下。” “庆祝什么啊?” “庆祝你到了更重要的岗位啊。” 余悦却回道:“是凶是吉,现在还不好说,等我稳定一段再说吧。” 第029章重要谈话(二) 胡小英这次找钟涛谈话,是钟涛被任命为十面镇党委书记后的第一次谈话。之前,区委组织部已经采取任前谈话的方式,与钟涛谈过一次,但这都是例行谈话,谈话的框架和内容都四平八稳,况且组织部毕竟只是一个人事部门,一些全区性高度的要求没法提,即使提也并不一定到位。为此,对于重要岗位的领导干部,一般都在组织谈话之后,由区委书记再进行一次详谈。这次谈话,将会触及一些根本性的问题和一些重要的内容,会比较深、比较透,也更能代表区委的意志,其实也就是区委书记的意志。 钟涛的任命文件是十五天前发的,之所以把这次谈话推得这么晚,胡小英就是在考虑如何才能把话谈深、谈透、谈到位。 胡小英见钟涛喝了一口茶,才缓缓地道,“钟书记,今天我找你过来,主要是和你聊聊,把我的一些想法和考虑,跟你探讨探讨,再听听你有什么想法。你是新的书记,我也是新的书记,有些事情我们还要相互学习,相互探讨。” “哪里,哪里,胡书记你客气了。你是区委书记,我是镇党委书记,不是一个层次的,有什么事情你就直接吩咐。”钟涛道。 直到此刻,钟涛才感觉到了胡小英已经完全是一个成熟的区级主要领导干部了。在此之前,钟涛的印象中,胡小英还是那个他在党校认识的年轻女人。五年之前,他和胡小英一同参加市委党校的中青班学习,当时钟涛是十面镇镇长,胡小英是市政府办公室综合处处长,两人级别相当,在实权方面还是钟涛占了优势,因此钟涛经常请同班一些能交往的同学吃吃喝喝,还带来十面镇蹲点考察。那时候的胡小英三十六七岁,气质动人,还有些市级机关女干部的羞怯,很招同班那些厚脸皮男同学的欢迎,有一次竟然把她灌醉,她硬是在半路上下了车,吐了四次,后来花了九年二虎之力,才把她送回了家。 钟涛没想到,就短短的五年时间,形势变化的如此之快,真可谓“眼睛眨一眨,母鸡变凤凰”。现在的胡小英,俨然已经成为了镜州市的一只新凤凰,展翅高飞在长湖区的天空之上。他钟涛这个党委书记的帽子,也是托了她的福戴上的。这一点外面传得可不少了。 熟话说,屁股指挥脑袋。如今胡小英坐在区委书记的位置上,他钟涛坐在十面镇党委书记的位置上,相差的是整整两个级别,他直接受胡小英的领导,这一点不能越雷池一步。钟涛想,从现在开始我就得像对待区委书记一样对待她,再也不能把她当成五年前那个市府办综合处的小女人了。 为此,钟涛又加了一句:“胡书记,我还没有好好感谢你对我的信任,让我担任十面镇党委书记的职务。首先我表个态,我会尽全力把事情干好,不辜负你的期望。” 胡小英点了下头,却道,“钟书记,你要感谢的不是我,而是区委的信任;你不能辜负的,也不是我,而是区委的期望。任命你为十面镇党委书记,是区委的集体决定,不是我的个人意志。这是我今天想跟你谈的第一点。” 第030章重要谈话(三) “是是。”钟涛转着眼珠,心里甚觉怪异:胡小英怎么对他的感谢似不领情。可实际上,区委的决定,还不是区委书记说了算!他心知肚明,如果不是胡小英提出任命他为十面镇党委书记,黄少华是不可能走的。难道,胡小英是害怕别人对他们是同学这层关系议论纷纷,故意在与他谈话时打官腔?他想,还是听她下面会谈些什么。 胡小英道:“我想跟你谈的第二点是接下去我们的工作任务会很重。我下来时,宏市长交给我一个艰巨的任务,那就是在明年年前,北部新城要出形象……” 胡小英提到的宏市长,就是现任镜州市委副书记、市长宏叙。民间已经传得很热,现任市委书记将调回省里高就,宏叙将会是下一任市委书记的人选。坊间,还有不少小道消息,传胡小英和宏叙关系不一般,否则胡小英一个女人在五年之间怎么可能会从一个综合处处长,坐直升机一般升到区委书记的高位?风言风语并不一定可信,领导与女人之间的事情还真说不清楚。钟涛朝胡小英看了看,可他看不出她与宏叙之间的关系到底是什么程度。只好继续听胡小英说下去。 “北部新城的规划,近年来已经制定完善了,接下去就是抓落实的事情了。接下去,我们区的中心任务只有两项:一是拆迁;二是建设。而且这两件事情必须一起干,一边拆,一边建,拆掉一个区域,建设一个区域,在明年年底前,拆迁任务全部完成……这就是市委、市政府压在我肩上的担子,也是宏叙市长交给我的任务。如果完不成这个任务,我就对不起市委市政府,我也对不起宏市长……这一点你应该明白吧?” “是的,胡书记,这点我很清楚。”钟涛点头道,“北部新城建设,其实就是十面镇的城镇化,对十面镇来说也是一次难得的发展机遇,十面镇会举全镇之力推进北部新城建设。” “你有这样的认识很好。”胡小英道,“我希望你能带领镇领导班子,集中精力、齐心协力、凝心聚力推进接下来的拆迁和建设工作。我听到一些意见,希望你在工作中以后要多发扬民主,多听听建议,使决策更加科学民主。此外,金凯歌现在担任十面镇镇长,这位同志特点也很明显,责任心强、忠厚实诚、干事踏实,希望你们俩一定要合作好,搭好台、多补台……” “谢谢,胡书记的信任。”钟涛道,“今天胡书记的这席话,我回去后一定会好好消化。” 胡小英笑了笑,“我们的工作任务真的很重。下个月初,区里就想到你们十面镇开一个北部新城推进现场会,鼓舞鼓舞十面镇干部的士气,拆迁和建设工作在镇上要进行重点部署。你看如何?” “区里如此重视,再好不过。”钟涛想了想又道,“我这里有个请示,在此之前,我想在镇上进行一次中层竞争上岗,现在镇上中层需要活动活动,用竞争上岗的形式,优胜劣汰,发挥发挥鲶鱼效应,调动一下大家的积极性和能动性。” “你是党委书记,这是你的权力,放手去干吧,只要坚持公平公正的原则。” 离开胡小英办公室后,钟涛故意又到余悦办公室转了转,与余悦打了招呼,说请她有机会到十面镇指导工作,多看了一眼美女饱饱眼福。余悦在qq中跟梁健说:“你们这个党委书记,是不是很色?”梁健道:“哪个男人不色,请告诉我!” 第031章竞争上岗(一) 十一月底,中层竞岗的公告贴了出来。那天梁健早上去区里开了一个信息工作会议,中午过后才回来,看到公告前面有几个机关干部在指指点点、嘟嘟囔囔。有人说,“新官上任三把火,钟书记上任后,第一把火就是动人家的帽子。”也有人说,“哪个人上台后不想用自己人?你看,镇党委秘书的位置也推出来了,钟涛上来了,梁健这个原党委秘书的帽子肯定要摘掉了。” 梁健听到有人说自己,本不好意思听下去,可他的出现还是给别人留意到了。有人扯了扯刚才说梁健的那个干部,“别乱说话,人家就在这里呢。” 这人不提醒倒还好,一提醒反倒更加尴尬。那人脸上阴晴不定。梁健这时候只好装糊涂,反而问他们:“你们在看什么,这么好看!” 梁健这么一说,算是解了围了,大家也当刚才什么都没说,有人回答道,“你还不知道啊?镇上要搞中层竞争上岗了,大部分中层推倒重来。” “上午开过动员会了,你没参加啊?” 没有人通知过梁健开会。原本一个动员会,办公室肯定要通知所有干部参加的,这次居然没有通知他,梁健感觉很诧异。 梁健回到办公室,见到曹颖正在埋头写着什么。平时写东西已经习惯使用电脑,很少直接写在纸上,梁健出于好奇才走过去看看她在写什么。 曹颖正填着一份表格,填得很投入,梁健身体挡了她面前的光线,她才发现有人进来了。她本能将双手往纸上一放,遮住了所填的表格,似乎又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反常,才尴尬地朝梁健挤出了一丝笑容,急道,“你的自荐报名表在桌上,组织办来发的。” 梁健这才清楚,曹颖正在填写的是中层竞岗的自荐表。 意识到曹颖不愿意让他多看自己所填表格,梁健知趣地坐到自己位置上。心里的疑惑却丝毫没有减退。以前原本像曹颖这样从学校借调上来的人员,是没有参加竞争上岗资格的,而这次却意外的允许曹颖填报名表,这到底是曹颖弄错了,还是组织办弄错了,或者还有其他什么原因。 梁健将放在桌上的岗位预告拿起来看。 这次推出的岗位,他的党委秘书岗位放在第一位,看来首当其冲是要对他下手。梁健依次看下去,分别是:镇党委秘书1名,镇秘书办主任1名,镇政府办主任1名,镇经济发展服务中心主任1名,镇农办主任1名,镇财政办主任1名,镇建设管理办主任1名,镇社会发展办主任1名,镇综治办主任1名,镇人大办主任1名,镇人武部副部长1名,共11个中层岗位,可以说涵盖了乡镇经济社会发展的方方面面。只是这些岗位设置中,有两个岗位让梁健颇为奇怪,一个是镇秘书办主任,这个岗位一直是梁健这个党委秘书兼的,从来没有单独设置过。梁健不由向边上的曹颖老师瞧了眼,她还在认真填着表格。梁健心道,难道这个职务是特意为她安排? 他回想起昨天傍晚曹颖钻入钟涛座驾的一幕,难道她陪领导吃饭的效果如此明显? 第032章竞争上岗(二) 岗位预告的表格下方有一句说明:中层竞岗后,原岗位中层人员职务自行免去。可以说,这是对全镇中层正职进行了一次“推倒重来”了。 梁健看着报名表发呆,原本自己就是党委秘书,中层正职,如今却要重新填表,参加竞争,竞争不上就什么也不是。梁健真想把表格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一个乡镇党委秘书稀罕个鸟啊,不当也就不当了。 将表格揉成一团后,他又将表格摊平放在了桌子上,报名截止时间是明天,还有时间,他想,不如将事情弄弄清楚,再决定是否报名也不迟。如今形势发生了变化,不能意气用事,而是要冷静、稳妥的处理事情。这么想着,他发了一个短信给莫菲菲:晚上我请你吃饭,有空不? 莫菲菲是一大学生村官,原本在村里工作,因为文字功底尚可,被镇组织办借用。梁健之所以约她,是想向她了解一些关于竞争上岗的情况。莫菲菲回复道,“晚上我要去市区,请我吃饭就免了,如果能让我搭到市区,就是帮了我大忙了。” 梁健回复:能搭美女是我的荣幸,四点四十五分楼下碰头。 约好了莫菲菲,因为心里还有事情,就走到了楼下政府办。政府办目前还是石宁当主任。石宁正拿着文件要出门,见到梁健就停了下来,嘴角笑笑,露出满面春风,“梁大秘书大驾光临啊?” 梁健道,“大秘书应该是你才对吧!我这个党委秘书不是已经拿出来竞争上岗了嘛,这可是你碗里的菜了。” 见梁健说得如此直接,石宁反而端不起架子了,故作谦虚道,“不不不,以后谁当党委秘书,这要看竞争上岗的结果。反正现在你的党委秘书还没免,你就是党委秘书啊。” “不说这些,我倒是有件事情想要请问一下。”梁健道。 “什么?”石宁警惕地道。 “听说,今天上午开了一个竞争上岗的动员会?” “是啊。” “我没有接到任何通知。”梁健道。 “这不可能啊。哦……”石宁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拍额头,“我记起来了,通知的确没有发给你。因为我们知道今天早上你要去参加区里的信息工作会议,区里的会为大嘛,我们想你参加那边,不可能有分身术,所以就没有通知你了。” 梁健听了石宁理由充足的解释,心里却觉得石宁不通知他开动员会,像是还有别的图谋,难道不希望他来竞争这个党委秘书的岗位。这也只是猜测,上不了台面,不能直接说出口。因此,梁健道,“我想以后不管什么通知,也不管我是否已经有其他的安排,通知总归还是给我吧,如何安排,我自己会考虑。” “那是,那是。”石宁稍点了头,表示抱歉,又忙道,“钟书记要我拿文件上去,失陪了。” 梁健想,石宁这副想趁早开溜的模样,正好说明他心里有鬼。 第033章竞争上岗(三) 傍晚四点四十五分,梁健在车里等莫菲菲。 车子开出了政府大院,梁健才跟她开口聊天,“今天去市区,见男朋友啊?” 莫菲菲道,“我哪里来的男朋友,除非你是我男朋友?” 莫菲菲虽是大学生村官,年纪二十四岁,比他小了几岁,但说话爽快,爱开玩笑,所以梁健对她说的话也不会当真,也跟她开玩笑,“你说是就是啊。” “你不怕你老婆回家让你跪搓衣板?”转过脸呵呵笑着。 梁健不甘示弱,“现在流行跪键盘了。” “看来你真的是外面女朋友太多了,跪什么的经验很丰富。” 两人哈哈笑了一番。 镜州市北部丘陵环绕,一条林荫大道直通市区,下班时分,天清气爽,光线透明,打开窗,开车子,感觉分外的好。梁健开起了音响,听着哥哥张国荣的老歌,别有一番风情。 莫菲菲道:“没想到傍晚坐在车里的感觉还真不错。” “主要坐的是我的车嘛。” “你还真有点臭美。” 继续听了一会儿歌,前面的车速开始放缓,进城了,车子开始多了起来。不时有红灯让他们不得不停车,闲话也说得差不多了,莫菲菲问道,“今天怎这么好,说要请我吃饭?” “我哪天不好了啊,你不赏脸罢了。”梁健叫屈。 “三百六十五天,你也真会挑好日子,平时我都闲得冒烟,偏偏我大学的室友来镜州了,你说要请我吃饭了。” “看来我是正好凑上你的忙日子喽?” “可不是吗?你这顿饭我记着呢,以后你要补上。”莫菲菲道,“说实话,你有什么事情想问我?” “小事!只不过是有些事情觉得奇怪。”梁健道。 “关于竞争上岗的事情?” 梁健想,这小妮子还真警觉啊。他也不想绕弯弯,道:“没错,这次竞争上岗,我有两点觉得奇怪:一是怎么会单独设了一个秘书办主任?另外,现在借用的人员也可以参加竞争上岗了吗?我看到曹颖也在填表。” “哦……你说的这事啊。你是党委秘书嘛,有些游戏规则你应该懂的啊。岗位嘛,领导想要设几个就设几个,多一个少一个又不影响大局。另外,借用人员参加竞聘,领导说这是为了激发全体干部的积极性,让借用人员参加竞聘,可以给在编人员一点压力,要起到什么‘鲶鱼效应’。” 梁健问:“这些都是你们组织委员傅栋想出来的?” “我看不是,当初拿方案的时候,没有秘书办主任这个岗位,也没说借用人员可以参加竞争上岗。都是这两天新加上去的。” 梁健脑袋里又浮现出曹颖钻入新任党委书记钟涛车子里的一幕。心想,难道这个岗位是为曹颖量身定做?这种猜疑他只能留在脑海里。 “你会报哪个岗位?还是党委秘书?”莫菲菲问道。 “黄书记走了,钟书记上台了,这个岗位肯定不适合我。” “那你会报哪一个?” “没想好。” “那你慢慢想,我到了。” 梁健停下了车,跟莫非非道了别。 莫菲菲道:“别忘了,你欠我一顿饭。” 梁健笑着:“忘不了,你有空了随时都可以啊”。 第034章组织决定(一) 11月30日,中层竞岗报名工作结束。镇党委副书记章华、镇党委委员傅栋拿着三份汇总表来到了镇党委书记钟涛的办公室。敲敲门,钟涛在里面说“稍等”。 章华和傅栋对望了一眼,看来钟涛在跟人商量事。既然钟涛说“稍等”,他们也就不能推门而入,也不能就此走开,只能在门外等候。 “章书记,我们先抽支烟吧。”傅栋掏出了中华烟,递了一支给章华。 他们就站在走廊上抽了起来。章华抽了一口,对傅栋说:“傅委员,你说这个梁健,是不是真的搞不清状况?居然还是填报党委秘书?” 傅栋说:“我倒是听人说,他并不是搞不清状况,而是心里有情绪。” “有什么情绪?” “组织上要提拔梁健的事情,不是已经传了很久了,可至今没有兑现。在这次推出的所有岗位中,镇党委秘书的岗位,是最容易得到组织提拔的,所以,他肯定想,既然组织上不提拔他,这个岗位他也不想让出来。” 章华弹了弹烟灰,不满地道:“难道在镇上干了这么多年,他还不明白一个道德,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钟书记当书记,这个党委秘书肯定不是他的了,他还要填报这个职位,这只能说明他脑子有问题。” “要不要我出面做做他的思想工作,让他改报其他岗位?”傅栋建议道。 “呆会先听听钟书记的意思再说。” 钟涛办公室的门终于打开。出来的人身穿圆领汗衫,项中绕着一条粗粗的金项链,一副暴发户或社会混混的打扮。章华和傅栋都愣了一下。对方却主动与他俩打起了招呼:“章书记、傅委员,你们好啊。” 章华和傅栋这才认出,这人叫赵弓,应该是钟涛的朋友。只是钟涛从来没有正式给他们引见过,对于赵弓的背景和来历他们也就不好多问。 章华道:“你好啊,钟书记有空啦?” “我们刚聊完,说让你们进去好了。”赵弓主动伸出粗重的手,与他们胡乱握了握,“下次一起喝杯酒。” 章华和傅栋呵呵敷衍了一下,进了钟涛办公室。 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章华和傅栋也都抽烟,没觉异味,钟涛给他俩扔了烟过来,继续抽。 钟涛道:“竞争上岗的报名情况已经汇总了?怎么样?” 章华将事先已经准备的表格,呈了一份到钟涛面前,这样三人各执一份。 钟涛左手夹着烟,右手翻着报名表,眼睛不知是被烟着了,还是视力不好,眯缝着眼瞧瞧这,再看看那。 章华道:“从报名情况看,基本是正常的,党委秘书职位,石宁报名了;秘书办主任职位,曹颖报名了……建设管理办职位钱天一报名了……我们的目标人选基本上都报了名。”章华每次汇报,都坚持先报喜、后报忧的原则。 钟涛道“这么说,报名情况很好喽?没问题了喽?” 章华猜测钟涛肯定看到了梁健也报了党委秘书的岗位,只是没有明言。所以,他抓紧补充道:“小问题也有三个:一是原党委秘书梁健,这次还是报了党委秘书岗位,二是原财政办主任、财政总会计丁百河也报了财政办主任职位,三是政府办主任职位目前没有人报名。” 第035章组织决定(二) “梁健……丁百河……政府办没人报名?”钟涛将抽剩的小半支烟往烟灰缸里按灭,烟已灭了,但钟涛的手还摁着烟蒂,直到烟蒂变得扭曲不堪。 章华忙道:“要不我们再做做工作,该改报的改报,该报满的报满?” 钟涛道:“还做什么工作!我说啊,做什么事情,讲政治是第一位的。这次我们推出中层竞争上岗,其实是给大家一个机会。但是有些人就是不明白组织的良苦用心,不知好歹啊。本来,梁健可以报政府办主任,只不过是调个岗位嘛,还是中层正职;本来丁百河可以报一个社会发展办主任嘛,职务又没有降。可他们就是认死理,不知道组织是在为他们着想。既然这样,我们组织上也不必多费神了,到时候他们竞争不上,什么位置都没有,也怪不得组织上。我们的工作都已经做了,只是他们没有政治敏锐性,没有敏锐性就要吃亏,这也是给他们一点实际的教训,同时也给全镇干部树立一种政治意识。” 章华、傅栋都感受到了钟涛的怒气,不敢多言,毕竟梁健和丁百河都是黄少华的人,他们如今还是想要占据党委秘书、财政办主任这样重要位置,也的确只能说明他们不知好歹,应该得到一点教训。可傅栋心里还是有些不安稳,“钟书记……” “傅栋,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钟涛边点烟边道。 “我有一点担心。梁健、丁百河毕竟都已经在原岗位上工作了这几年,真到了竞争演讲的时候,他们会不会占有优势,对石宁、钟少春不利啊?” 傅栋说的钟少春,是钟涛的堂弟。乡镇是镇长一支笔,分管财政,钟涛当镇长的时候,作为近亲属的堂弟钟少春,不适合担任财政办主任,这是因为机关工作原则中有回避制度。如今钟涛当了镇党委书记反而不直接分管财政,钟涛的堂弟倒是可以担任财政办主任了。为此,他让堂弟钟少春放心大胆去竞聘,在人事方面钟涛能够说了算。 听了傅栋所说,钟涛道:“傅栋,你的问题提的好。这次竞争上岗,从组织层面有两点你们要牢牢把握:第一点,虽然是竞争上岗,竞争情况只是一个参考,最终还是要党委研究决定谁上谁不上;第二点,你们要想方设法,让我们的目标人选在竞争上岗当中得到最多的票数,这样大家都没话说。明白了吗?” “明白了。”章华、傅栋异口同声地应道。 嘴上说“明白”,傅栋心里叫苦,这么搞法,其实竞争上岗只不过是一个形式,组织决定才是核心。但要把组织决定的内核,披上民主竞争的外衣,就是组织办的工作了。这还不如直接来个党委任命方便。虽是心里叫苦,可嘴上啥都不能说,毕竟傅栋只是组织委员,一切都要服从党委,服从党委,就是服从党委书记,作为一个班子成员和共产党员,没有比这更加天经地义的事情了。 第036章组织决定(三) 距离竞争上岗还有一天时间。中午厉峰来到了秘书办。 厉峰在镇上可不是一个寻常人物。厉峰三十岁左右,国家重点大学毕业,以前也在秘书办干过,后来到了农办去当了一个副主任。据说是领导看他不顺眼才把他调下去的,但镇上没有人不承认他的工作能力,但也没有人不承认他的确有些另类过头。在秘书办的时候,有一次喝酒到酩酊大醉,领导夜里让他弄个稿子,第二天要发言。他醉得打不了字,就拖着一个兄弟到办公室,让他帮助打字,他口述,这个稿子第二天领导拿到区里大会上发言,结果非但没改几个字,在会上还得到了区领导的表扬。这件事让他得了一个“厉太白”的称号,“斗酒文百篇”。可能自己有才情,他也不把领导放在眼里,领导吩咐他官样文章,他有时会说,“这种党八股,我写不来”,就随领导去了,领导拿他没办法,几次下来就有了把他弄出秘书办的想法。 出了秘书办,不再跟党八股打交道,厉峰倒也自在。镇农办的活毕竟轻松,下面有兵,上面有一个很敬业的老同志当主任,厉峰就开始了舞文弄墨、喝酒赋闲的自在生活,在镇上羡慕他的人不在少数,说他不上进的人也不在少数。厉峰把其他人对他的指指点点通通当成狗屁,一概不理,过着自己的舒服日子,他说“无欲则刚,我不管别人,别人也休想管我”。 特立独行如厉峰者,镇机关中还真没几个人是他看得上眼的,而独梁健却入了厉峰的法眼,把他当成自己的朋友,有空就来梁健这里串门,跟他说几句不着边际的话。 出人意料的是,平时对当官似乎漠不关心的厉峰,今天进门就谈中层竞争上岗的事情。 “你们都报了哪些岗位啊?”厉峰问完梁健,又问曹颖。 曹颖瞧瞧厉峰,可能觉得不回答不够礼貌:“我报了秘书办主任。” “你也报了秘书办主任啊?我也报了这个岗位哎!”厉峰瞪大了眼睛道,“这么说,我们不是成了竞争对手了。” 梁健想笑出来,他知道厉峰说话向来似真似假、假假真真,他也搞不清这次是否真的报名了。 曹颖听厉峰这么说,估计也摸不清他真假,就道,“厉峰,我听人说,平时你都不屑当什么的啊,这次怎么有兴趣报名竞争了啊?” “哎,谁说我不喜欢当领导,我喜欢得不得了,只是以前没有机会嘛。以前谁当什么,都是领导一句话说了算的。这次不一样了,大家都可以竞争,不仅编内人员可以竞争,编外人员也可以竞争。像曹颖老师你是借用人员,以前断没机会参加竞争上岗的,这次也可以报名竞争了。这次,真可以说是我们这种有才能、却不被领导看好的人的春天啊。” 曹颖听了厉峰的话,脸上热一阵冷一阵,厉峰的话里行间好像句句都在讽刺她,可就是抓不住反驳他的把柄。曹颖试探道,“那么,厉峰你准备好演讲稿了没啊?打算讲什么啊?” “演讲稿?当然要准备。不过这是其次,我已经准备好钱了。” “钱?”曹颖以为自己听错了。 “难道你没准备吗?不花钱拉票,到时候鬼投你的票啊。你应该不会不知道,现在的人都是很实际的吧。不拉票哪成啊?” “拉票?”曹颖没想到厉峰会来这一出,尽管不知道厉峰是真是假,但曹颖还是心中打鼓。如果厉峰真的去花钱拉票,到时候胜算可真的难说了。 “没错,曹颖老师,我可不是背地里耍花枪的人,所以今天我特意来告诉你一声,我肯定是要拉票的。明天鹿死谁手,就看谁舍得花钱了。”厉峰添油加醋道。 “拉票是违反组织纪律的。”曹颖心虚气短,强作正直。 “你说的很对。不过,我想问问,有几个人竞争上岗是不拉票的?”厉峰扔下这句话就朝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又回头冲梁健道,“梁健,你的竞争对手,组织上在帮他拉票了。如果你想保住现在的位置,最好马上行动了。” 厉峰走后,曹颖抱怨道:“他就是来说这些的?” 梁健道,“你知道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哦。” 曹颖心有不安:“你说,他会不会真去拉票?” “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梁健道,“他的脑子跟普通人不一样。” “他的脑子是浸过水。”曹颖不满地道。 第037章竞职演讲 厉峰走后,曹颖越来越坐立不安。对曹颖来说,这的确是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之前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一个借用人员也有竞争上岗的机会,而前一天去陪钟涛和组织部的领导吃了一顿饭,这个机会就像馅饼一样从天上掉了下来。 酒桌上,钟涛不时盯着她看,她被看得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硬着头皮给领导敬酒。钟涛满意地点着头,就对组织部部长朱庸良说,镇上最近要搞一次竞争上岗,调动调动干部的积极性。 组织部长朱庸良道,钟书记刚刚上任,搞一次竞争上岗正是时候,乡镇是要多搞竞争上岗,对调动干部创业干事热情有好处。 钟涛趁着朱庸良肯定,道,这次中层竞争上岗,想搞点创新,要打破身份限制,像我们小曹从教师队伍借用上来,也已经好几年,很优秀的,我们要允许像她一样的同志竞争上岗,给其他机关干部也一点危机感,谁能干、谁想干,就有舞台、有机会。小曹,快点给朱部长敬杯酒。 曹颖万没想到,钟涛会如此为自己说话,虽然觉得这事有点玄,还是满怀感激地上前给朱庸良敬酒。朱庸良当时也已喝了不少,又见曹颖性感妩媚,酒性上涌,喝了曹颖敬的酒,嘴巴就松了—— 钟书记在干部人事制度改革上想创新,我们组织部肯定支持。打破身份限制搞竞争上岗,调动借用人员和编外人员积极性,这个很好,你们先试点,搞得好我们还可以在全区推开。兆同部长、姜岩科长,你们要多关注十面镇的竞争上岗工作,多给予指导和支持,以后我们要总结经验,也可以向省市报报信息,宣传一下。副部长王兆同、干部科长姜岩都说好。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曹颖原本以为自己的未来只有两条路,一条是回小学谋个副校长当当,另一条是考个公务员。如今曹颖却看到了第三条路,而且可能是更加便捷的一条路,就是当秘书办主任,当了秘书办主任,以后上位的机会就更大了。 那天晚上曹颖满怀着激动之情,参加了晚宴之后唱k、夜酒等活动,散场后,钟涛专程送她回家,她和钟涛坐在后排,她感觉到钟涛的手,比她那当教师的老公的手更加有力,也许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吧。她很迷惑,也很享受这种迷惑。 可现在,本来到自己篮里的菜,现在受到一个疯子的威胁。这个疯子就是厉峰。 一个正常人的脑袋是按逻辑办事的,而一个脑子短路的人,就不一定了。这种不可预见性,也会给人带来很大的不安。 曹颖越想越不对,坐立不安,走来走去。 梁健看到曹颖这副模样,真想笑出来。心里暗道,这个厉峰还真会整人啊。知道人家曹颖很在乎这个秘书办主任,他偏来给人找点不自在。梁健又不好安慰曹颖,只好装作没看见。 曹颖终于坐不住了,走到了办公室外面去,不自觉地就走到了厉峰办公室的外面,朝里张望,厉峰果然不在。她装作要到某人办公室办事一样,在楼栋里转悠,其实是想找到厉峰。 到了三楼果然看到厉峰从一个办公室出来,接着又走入了另一个办公室。曹颖悄悄透过玻璃窗望进去,里面的人正在往包里塞东西。曹颖的心就紧了起来。她又来到边上的办公室,厉峰正在跟里面的一个干部说话,接着就将一个信封袋塞给了那个人,还拍拍对方的肩膀,笑着说“请多关照,投一票啊”。对方说“一定,一定”。 曹颖赶在厉峰出来之前,跑到了楼道,又回到了办公室,心里更加乱了。厉峰这东西来真的,分明是跟她过不去。越想越气,跑到了镇党委书记钟涛办公室道:“钟书记,有个事情,我要跟你报告一下,我看到有人在明目张胆地送钱拉票。” 钟涛听了之后,就打电话给组织委员傅栋:“这件事,你好好查一查。拉票贿选这种事情,在我们镇上绝对不允许发生,马上找人一起去查清楚。” 听钟涛吩咐完了,曹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钟涛道:“晚上有空跟我一起去吃顿饭吗?陪一个重要客人。” 这天正好是曹颖老公生日:“可今天是我老公生日!” “老公生日每年都可以过,重要客人却不是天天都有。难道就不能请个假?” 曹颖想了想,纠结了一会终于还是道:“那好吧。” “不会让你失望的。”钟涛满意地笑笑道。曹颖想,他这句话应该就是说,她的秘书办主任肯定没问题了吧。 接到党委书记钟涛的电话后,组织委员傅栋马上带上了大学生村官莫菲菲来到了计生办。之前,曹颖就是看到厉峰进了计生办,并把一个信封给了计生办副主任杨小青,并说“请多关照,投一票啊”。 傅栋到了计生办,直接找到了杨小青,把她请到一边就问她,有没人来拉票? 杨小青道:有啊。 傅栋又问:是谁? 杨小青道:厉峰啊。 傅栋点头,问题已经证实了,就道:小杨,你很不错,现在我们需要你作证,证明厉峰在竞争上岗中拉票贿选。 杨小青听傅栋这么一说,傻眼了,接着忙否认道:不,不,你弄错了! 傅栋道:事实已经清楚,怎么可能弄错?小杨,你不用怕,这个事情我们只会处理厉峰。 杨小青道:我不是怕,我是说我们信息不对称。我从来没有说厉峰为了竞争上岗的事情拉过票。 傅栋不相信杨小青所言,直截了当指出,厉峰来过你的办公室,并把一个装了钱的信封给了你,这难道不是拉票? 杨小青听傅栋这么说,哑然失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扔给傅栋。 傅栋拿过信封,心道,这难道不就是一个铁证!拆开信封一看,里面哪里有钱,却是一个宣传单,宣传单上写的是全市青年诗歌创作比赛,下面是一个网上地址,地址的用途是接受社会投票,按照得票高低,确定前十名,再由专家评委评审投票,决出一二三等奖。 傅栋只好苦笑起来,“他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来拉票?” 杨小青说,当然了,他是个文学青年,你以为他在乎一个镇上的中层岗位啊?我宁可更加相信他在乎全市青年诗歌创作一等奖。 傅栋平时对这个特立独行的厉峰有些了解,觉得杨小青所说可能事实。他又去了边上的民政办。据曹颖说,厉峰也去过民政办拉票。到了民政办询问了工作人员小赵,得到的结果居然与杨小青如出一辙。 傅栋无法,只得将情况如实向镇党委书记钟涛作了汇报。 钟涛又把曹颖叫来,对她说,你想多了。曹颖听调查的结果是这样,脸上很没面子,强调道,里面说不定有问题。钟涛安慰道:你放心,在这个镇上谁说了算你还不清楚?竞争上岗只是个面子,我钟涛才是里子,关键还是待会一起跟他陪客人陪好。 曹颖只得作罢。 傅栋调查结束之后,镇上就开始传,曹颖到镇党委书记钟涛那里告别人状,而且是毫无根据的乱告状。有人就道:这女人想当官想疯了。曹颖作为一个背叛者的形象,在机关干部中流传,有些人看不惯,就道:本来明天还真想投她一票,现在我肯定投厉峰的。 晚上曹颖陪着镇党委书记钟涛去接待重要客人。所谓重要客人,其实也就是钟涛的普通朋友,其中级别最高的也就是区委宣传部长,其他的也有科级干部,还有一个穿戴像混社会的赵弓。曹颖觉得以前在镇政府见过这人多次,但对他的具体情况并不熟悉。这个饭局,明显不是为了什么公事,反而像是一个饮酒取乐的私人聚会。每个客人身边都坐了一个女人,女人就帮助倒酒、劝酒,整个饭局倒是热热闹闹。如上次一样,饭局之后就是唱k,之后又是夜酒,最后又是钟涛的车送她回家。整个过程中钟涛都不忘在她身上这里那里的吃豆腐,她都忍了,心想,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没想到回到家,作为普通人民教师的老公还没睡。曹颖问道,你怎么还不睡。老公没好气地道,你在外面陪人家花天酒地,我这个作老公的还能睡得着吗?曹颖道,你别乱说。老公说,你自己是听不到,外面已经有人在传,说你整天围着钟涛转,一心想要上位。 曹颖没想到流言蜚语这么快,骂道,你听谁说的,放屁!老公道,你别管谁说的,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曹颖说,难道你相信别人,不相信我?老公道,今天是你老公我生日,你陪别的男人去喝酒,你还想让我相信你!两人一晚上吵吵闹闹,都没睡好,早上起来都是黑眼圈。 竞争上岗前的那天晚上,镇党委副书记章华、组织委员傅栋安排了另一个饭局。这个饭局是镇党委书记钟涛吩咐的,目的是通过组织活动的方式,让镇上一些政治上与党委保持一致的同志给石宁、曹颖等目标人选投票。个人拉票,那是拉票贿选;组织拉票,那是贯彻组织意图。 那顿饭摆了两桌,二十来人,都是平时比较听话,或做做工作能够听话的一些镇干部,如果这些人全部投目标人选的票,再加上人选自己投自己的票,票数基本上超过了半数。一旦超过半数,之后的事情就由党委拍板了。饭吃得也是一个欢,大部分醉卧酒场。已喝了八九分的傅栋,给每个目标人选打电话,说自己替他们喝了多少多少酒。目标人选们在电话中忙不迭地道谢,心里想的都是事成之后,送多少钱给傅栋以示谢意。 竞职演讲放在镇政府大楼四楼,梁健和丁百河一同走进去,心道,这次竞职演讲氛围搞得还蛮隆重嘛。 原本开大会的主席台,被布置成了演讲台。主席台后的一块大横幅写着: 十面镇中层干部竞争上岗演讲会。 台下第一排放着镇领导的席签,区委组织部副部长王兆同和干部科科长姜岩的席签,也放在非常显眼的位置。领导座位后面,就按照惯例排列镇机关干部的座位。 领导走进来坐下,梁健才发现新任镇长金凯歌并没有入座。梁健在会议室张望,也没看到金凯歌的影子。不久,组织委员傅强接听了一个电话,之后斜着身子伸手把金凯歌席签盖倒了,放入桌子的固定抽屉里,这样第一排除了镇长金凯歌,其他班子成员都到齐了。 梁健心里纳闷,金凯歌是镇党委副书记、镇长,可以说是第一副书记,这种情况下,他为什么没来参加演讲会呢?今天的演讲会,镇党委书记参加了,区委组织部分管干部的副部长到场了,其他班子成员通通到了,怎么就金凯歌没来呢?难道他对这个竞职演讲不感冒?还是有其他特别重要的事情呢? 竞职演讲并没有因为金凯歌的不到场而推迟。 演讲会由镇党委副书记章华主持。章华拿着主持稿来到了演讲席上,开始主持:“各位领导,各位竞职选手,同志们,大家好!首先,我借用一下这个演讲台说几句,接下去这个演讲台就全权交给各位竞职选手了。经镇党委研究、区委组织部同意,今天我们在这里举行十面镇中层干部竞职演讲会,这次竞争上岗是我镇党委着眼于加强全镇干部队伍建设、深化干部人事改革、激发全体干部活力和创业干事热情而下决心搞的一次竞职演讲。这次我们推出的中层岗位共有11个,报名参加竞争的共36人,比例超过了3:1,充分体现了竞争的特点……下面我想再强调一点,这次中层竞岗,下一阶段主要分为三个步骤:一是今天现场竞职演讲,每个竞争对象上台脱稿演讲,台下所有参会人员打分;二是召开党委会议,根据每位竞争对象的演讲得分情况,由党委会议按照人岗相适的原则进行研究,最后决定任用人选;三是公示任命……下面,我们开始竞职演讲。首先,有请第一个岗位镇党委秘书的三名竞职对象石宁、梁健、张超……上台演讲……” 石宁上台的时候,全身都情不自禁地发抖。在走上台时,他就听到下面的镇干部中,有些正在就章华的讲话议论纷纷。有些人在讲,“我刚才没听错吧?今天不是当场打分,当场决定谁上?”“那当然,最后还是由党委会议决定的。”“那还搞个毛啊,信誓旦旦搞这么一个形式,最后还是那几个党委委员说了算,这不就是一个形式啊!”“那你想怎么样,这是做给大家看的,做给上级看的,你还真以为公开公平公正啊!”“我知道领导要我们投哪些人的票,我就偏偏不投他们。”一个镇上总有几个老同志,说些很多年轻人不敢说的话。 这些话声音虽不大,但却特别刺耳。镇党委书记钟涛皱着眉头,区委组织部副部长王兆同就当耳旁风。这些老同志也就发发牢骚,当没听见也就过去了。镇党委委员傅栋却没办法这么洒脱,站了起来,挤出严肃的表情,朝后面张望,那些老同志也稍稍买了点面子给他,说还是在说,声音小了不少。大家的注意力逐渐投射到台上还没开腔的石宁身上。 石宁平时在台下很会讲,但他有上台综合症,一到台上就怯场,这也跟他太在乎这次竞岗有关系。 上台前又听到有人说“我知道领导要我们投哪些人的票,我就偏偏不投他们”之类的话,他就心里更加有了负担,说话疙疙瘩瘩,“各位……领……导,今天我竞……竞……竞职的岗位……岗位是……” 第038章现场比拼 台下,镇党委书记钟涛听得直摇头,他没想到石宁上台会如此不济。石宁磕磕碰碰非常吃力的终于说完了最后一句“希望……希望大家能……能……能投……我……一票。” 接下去上台的就是梁健。梁健不是不知道,自己即使讲得再好,也不可能继续再担任镇党委秘书这个职务。他之所以继续自荐了党委秘书这个职位,一个方面主要是心里不爽,新领导上台,就用“推倒重来”的方式要把他们的职务全部削掉;另一方面其实也有些赌气的成分,我到要让大家看看,在台上我和石宁谁的表现好,如果石宁的确很出色,那么我也认了,如果石宁讲得很差劲,到时候组织上任命石宁,看看大家会怎么说,其实也是给钟涛用人出了一个难题。 石宁的表现显然很不咋地,梁健上台后就更加信心百倍。梁健在大学读书时就参加过多次辩论比赛,曾被评为校最佳辩手,演讲他并不怕,几年的党委秘书生涯,也让他知道,大家想听的是什么。他的演讲可以说讲究套路、条理清楚、酣畅淋漓。他演讲道:“非常感谢镇党委给了我们一个展现自我的平台。我以前就是党委秘书,即使这次演讲我成功了职务也没有任何变动。但我把这次竞职演讲,看作是展示自我的一次好机会,看作是让大家更加了解我的一个好舞台……在这里我主要想讲三个方面:一是我认为党委秘书是一个重要的综合岗位;二是在以往的实践中我对党委秘书有‘三为三不为’的体会;三是我愿意全力以赴在这个岗位上发挥积极作用……” 梁健的演讲完了,除了钟涛、章华等知道目标人选为石宁的人,意思性拍了两下掌,其他人都报以了热烈的掌声。特别是区委组织部副部长王兆同和干部科科长姜岩,边点头边鼓掌,心中都道:这年轻人能说会道,还真有些不简单。 钟涛看到王、姜的反应后,对梁健更是不满,心想,梁健,你一定要和党委唱对台戏,等着瞧,看我给你什么好果子吃。 演讲继续下去。曹颖显然非常在乎这次难得的机遇,她穿着考究,反而让她显得格外拘谨。她的过分重视,也使她讲演时紧绷着脸,像谁不投她票她就跟谁急。整个演讲,很难相信她曾经是一名出色的小学语文教师。看来一个人过于在乎、过于紧张之后,挺自然的事情就变味了。 倒是疯疯癫癫的厉峰,让台下的人乐了起来。 厉峰说:“我就不跟大家客套了。我这次演讲,目标就是竞选秘书办主任,任务就是让大家投我的票。我也就不跟大家玩虚的了,谁投了我的票,我请谁吃饭,这算不算拉票啊?我知道机关里有人说我暗地里拉票,向领导打小报告。我就不跟大家谦虚了,我还真不屑于在暗地里拉票呢……” 听厉峰的讽刺,曹颖的脸有些辣巴辣巴的。可厉峰还在继续让她不自在: “要拉票吗,当然大庭广众之下拉啦。美国人竞选总统不就是这样嘛,明里不管做什么都可以,就怕暗地里使坏,打小报告。不过我也不在乎,秘书办我呆过,主任这个官也不算大,能不能当就看大家啦,谁投我,我请谁,就这样。” 厉峰下台时,台下大笑起哄,有些甚至喊“厉峰牛、厉峰帅、厉峰呱呱叫”。 情形的混乱程度,害得镇党委副书记章华只好上台制止:“大家安静,请注意演讲会的纪律。” 接下来讲的没几个可听的了,到了最后几个,有些知道自己是陪榜,就根本没往好里准备,敷衍了事。财政办主任的人选丁百河和钟少春中规中矩、旗鼓相当,这让钟涛心头松了一口气。 演讲会结束,打分开始。打分结束。 章华又上台道:“今天的演讲会到此结束。每位人选的得分,组织办会进行统计,报镇党委会议研究。谢谢大家的积极参与,散会。” “就这么结束了?” “结果也不公布?” “这算什么?” “快点走吧,会议结束了,你们还想留下来吃晚饭啊?” 镇干部七嘴八舌离开了会场。 梁健再次朝金凯歌的位置看去,座位是空的。梁健始终觉得,金凯歌的缺席有些蹊跷,背后的原因让他好奇。 会议结束后,组织委员傅栋带领组织办的人员进行了紧张的统计。区委组织部副部长王兆同和干部科科长姜岩来到了镇党委书记钟涛的办公室,镇党委副书记章华也在一侧陪同。 王兆同道:“我印象里,这次中层干部竞职演讲,是十面镇的首次吧。” 章华道:“是啊,这是我们钟书记的首创,钟书记对这次中层竞岗很重视,方案看了很多次了。” 钟涛说:“王部长,你看,这次效果怎么样?” 王兆同道:“总的来说,演讲按照程序走,大部分竞岗对象准备还是充分的。另外,我想问一下,你们组织上应该有觉得合适的人选吧?” 钟涛和章华相视一眼。如果按照竞争性选拔的规定,事先肯定是不能有目标人选的,否则就是不公平公正,竞争性选拔就是看表现、看成绩,优胜劣汰的。但事实上,大部分竞岗组织上都有目标人选,但从不明说,领导心里做个数,也就过去了,是心照不宣的事情。这次王兆同却把这个问题提出来,显得有些外行。但王兆同在干部线上工作时间长,可是老业务了,今天问这个问题,让钟涛和章华有些意外,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看到钟涛和章华警惕的样子,干部科长姜岩解释道:“王部长的意思是,你们这些竞岗的人员中,不在目标人选当中但表现又不错的,我们组织部说不定可以挑选一两名精英,到组织部工作。” “原来如此!”钟涛放下心来。 章华也宽了心,“不知王部长看上我们这里哪个干部了?这可是我们十面镇干部的脸面啊。” 组织部从基层选调干部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把乡镇出挑的优秀年轻干部选调到区委组织部工作,在长湖区也有惯例,大家也不觉得奇怪。 王兆同道,“我猜,党委秘书这个职位,钟书记的目标人选,应该是第一上台的石宁吧?” 石宁今天表现不咋的,但他毕竟是钟涛多年来的秘书,钟涛不可能不为他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章华插话道,“石宁今天表现,应该不是他真正的水平,可能太紧张了,或者这两天可能加班多了,身体不太好。这小伙子不错的。他的确是我们的目标人选。” 王兆同说:“嗯,石宁不错。那么,另外那个小伙子梁健,钟书记你看,能不能借用到我们部里?” 钟涛脸色一变,他没有想到王兆同要的人居然是梁健。眉头马上皱了起来,心眼打着转,接着道:“哦,梁健啊?梁健这小伙子也很不错的,他以前是党委秘书。我们可是要重用他的,你知道这次竞岗,政府办主任这个岗位没人报名,金镇长又是新来的,他也需要有个人弄弄文字,帮助协调协调,我一开始就决定让梁健这位同志担任政府办主任的。尽管这次竞岗他可能竞争不上党委秘书,但事后我们肯定要对他有个交待,十面镇需要他啊。王部长,这样你看行吧?除了梁健,其他我们这里的同志你随便挑!” 王兆同看了看钟涛,道:“那就算了,既然梁健这么重要,那我们还是让他在基层发挥作用吧。” 章华一开始觉得奇怪,既然钟涛不喜欢梁健,为什么不让他从镇上出去呢,落得个皆大欢喜?后来,他从钟涛的目光中读出了一些信息,那就是钟涛不想就这么放走梁健,而是要把他牢牢抓在手里。只要梁健在十面镇,不管他到哪个岗位,都不可能逃出钟涛的手掌心。想到这里,他有些不寒而栗。真的是县官不如现管,有时候得罪了现管,就有得受了。 晚上在市区安排了晚饭,感谢王兆同和姜岩对十面镇竞争上岗工作的指导。钟涛故意多敬了王兆同几杯酒。开始,王兆同还为自己提出调梁健被拒的事心里不爽,几杯酒下去,看到钟涛对自己还蛮尊重,心里的情绪也就被酒精一点点挤出了体外,将梁健的事情也就不再放心上了。 竞争上岗的投票结果出来了。 结果早就出来了,只是没有拿到党委会上研究而已。 这次党委会议,作为党委副书记、镇长的金凯歌也参加了。党委副书记章华先通报了一下投票结果: “中层竞岗参加投票共56人,有效票51张,得票情况如下:党委秘书岗位:石宁21票,梁健30票,张超5票……秘书办主任职位:曹颖19票,厉峰20票……;财政办主任职位:钟少春20票,丁百河20票……” 结果通报完了。几个目标人选中,钟少春与丁百河并列第一,其他目标人选石宁和曹颖得票都不理想,排在了后面。 钟涛从靠在椅背上的姿势,换成了双肘支撑桌面的姿势,道:“这次中层竞岗,其实也是对我们党委班子用人的一种考验。用什么样的人,是一个导向问题,特别是在乡镇,中层骨干力量是冲锋陷阵的一批人,必须得用好啊,大家看看。” 第039章一岗一价 金凯歌是镇长,大家把目光看向他。金凯歌电话响了起来,他将电话放在耳边,说了两声,就捂着电话离开位置走出了会议室。 金凯歌走了之后,就是镇人大主席了。原本党委班子会议,镇人大主席不用参加。但在乡镇一般都开党政人大联席会议,人大主席毕勤是正科,级别比副科的副书记高,就由人大主席先发言。 毕勤是老乡镇了,更是老江湖。人大主席岗位本就是养老的岗位,是从领导向一般干部的过渡。这种竞争上岗之类的事情,以前也见得多了,形式多于实质,毕勤对这种事情早就没了发言的激情。他现在惦记的是中午还有一场酒,要到邻近的另一个乡镇去喝,只想早点结束会议。无心恋战的心态,说什么都行。他说:“中层竞岗好,有利于干部脱颖而出,我们人大是支持的。至于如何决定最后的人选,应该党委说了算,我就不掺和了。” “哪里是掺和啊,我们要请人大的老领导给我们指点指点。”钟涛故作客气地道。 “钟书记,说得太客气了。我们这把年纪了,思想僵化,羡慕钟书记能想出这么好的点子,真没什么好说的,总之一句话,支持。”毕勤坚持不再多说。 钟涛听老毕说的都是好话,没给他添乱、没给他添堵,心里就通畅了,继续去追问其他党委班子成员。 党委副书记章华道,“我和傅栋委员是这次中层竞争上岗的具体操作者,关于这次中层竞争上岗的意义和好处我们不说了。现在,有一个问题摆在我们的面前,我们事先也向钟书记汇报了,钟书记的意思,是把这个问题拿出来,大家议一议,统一一下思想,再做最后任命的决定。” 章华算是说到了点子上,在座的班子成员,都瞧着章华,看他接下去会说些什么出来。 章华向钟涛看了一眼,钟涛没有给他停止和其他示意,他就放心继续说下去,“这个问题,就是我们最终要用的人,是竞职演讲中得票最高的人,还是我们党委认为合适的人。刚才,我们已经通报了得票数,我们看到得票数与平时我们掌握的干部情况,有些是一致的,也有些是有差距的,对于这种差距,我们最后该如何权衡?是完全按照得票来呢,还是考虑平时表现情况,对于一些平时表现好但得票不一定最好的同志,是否下定决心用?” 章华这么说的时候,镇长金凯歌打完电话进来了,看到班子成员已经在低声议论,他问了句:“什么情况了?” 钟涛朝金凯歌看了眼,对章华道,“章书记,金镇长刚才出去了,没听到你提出来的问题,你再单独给他解释一下吧。” 于是章华又向金凯歌解释了下,说是单独解释,但因为在开会,等于向大家又说了一遍。 金凯歌一听道,“这好像没什么好讨论的啊,当然按照得票数来了,否则搞这个竞争上岗还有什么意义?不等于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大家没想到金凯歌会说得这么直白,一上来就爆粗口,一些人嘿嘿笑了起来。 章华小心翼翼地瞄了眼钟涛,钟涛脸色明显难看起来。 章华向大家扫了眼,大家就不笑了。金凯歌不知钟涛的意思,但章华知道: 此次中层竞岗投票结果是不合钟涛之意的,特别是石宁、曹颖、钟少春等人的得票都不理想,原本两人商量,是不是可以把投票改一改,但就怕有些好事者要求查投票结果,改了票,到时候被翻出来,就不是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事情了,很可能会引起上级组织的反感和查处。于是,最终还是没有改票,而是想通过镇党委统一思想,提出只要过半数,就可以由党委任用的想法。至于统一思想的难度,他们担心的就是人大主任毕勤、镇长金凯歌这两位重量级人物,其他人职位较低,比较好摆弄。 钟涛没想到的是毕勤一上来就缴械投降,钟涛更没想到的是金凯歌一上来就喷火药。 这个时候钟涛不可能冲上去辩解。只能由党委副书记章华来“捣糨糊”,章华勉为其难地道,“金镇长,事情是这样的。我们现在也正在讨论一个问题,投票结果代表的是民意,但组织上也发现,平时一些工作认真负责的同志,敢于较真和得罪人的同志,可能得票会相对少一点,但他们平时工作还是很不错的。” “有这样的同志吗?你说的是谁啊?”金凯歌问道,接着他看到其他班子成员都在瞧着他。 “比如,石宁。”章华道。 金凯歌本想说,石宁工作一定好吗?但因为他发现大家的目光都刷刷地刺向他,如果大家射来的是箭,那他就整个成一刺猬了。虽然大家的目光不是箭,可他发现这些目光似乎比箭还复杂。 有些目光是敌意,有些目光是幸灾乐祸,有些目光是迷惑不解,以为他得了神经病。被这样的目光看下去,不是玩的。他忽然想起了老领导区政协主席柯旭的一句话:“到了十面镇你一定要低调,我知道你这人直,就跟竹竿子一样。但你到了十面镇,要学会跟雪中的竹子一样,弯一点,等雪掉下去了,你才不会折断。” 于是,接下去的话,他就没有往下说,而是找了个借口道,“田坎副区长说要过来,马上要到了。用人的事情,党委定了就完了,我们同意就好。我请个假了。” 金凯歌的主动退出,让钟涛有些意外,也让钟涛更加得意。心道,这个金凯歌,看上去难弄,其实不过是个响炮仗,炸了就没了。 金凯歌一走,班子成员里没有人再说些什么,大家知道,在乡镇,党委书记就是土皇帝,党委说了算,其实就是书记说了算。你顶也没有用,顶了的结果与不顶的结果一样,还招书记不待见,还不如在一条战壕里混日子,大家有汤一起喝、有尿尿一壶。 见持有异议的人都不具了杀伤力,钟涛终于发言了: “我想啊,用人事关导向。我们不仅要用得票高的人,更要用平时表现好的人,实际会干事的人。的确如章华书记刚才讲的,有些同志得票虽然不是第一,但那是因为他平时可能坚持原则,敢于得罪人,同事们有些人就记恨在心,体现在了投票上。所以,我们还是要发挥组织察人识人的作用,该用的干部,虽然得票少一点,还是要用起来。但这是不是说明我们中层竞岗白搞了,就是脱裤子放屁了?我不这么看,通过这次中层竞岗,至少有一批干部脱颖而出了,大家看得见了,这次不用,以后还可以用的。” 在场的很多班子成员,真正见识到了辩证法的厉害,钟涛这么一说,通过竞争上岗得票低的反而成了优秀同志,得票高的反而成了平时不敢得罪人的,有些事情真是匪夷所思,就看怎么个辩证了。 而让大家更加费解的是,章华的最后一句话:“最后任命谁,我们下次党委会上再通过。” 这等于说,这次党委会上不出最后的任用人选。不是规则已经定了吗?怎么任用人选还要酝酿? 那天晚上,镇上干部当中,口头流传了一份价目表。这份价目表上,标着每个中层岗位的价码,据说,只有给镇党委书记钟涛送去价目表上对应的票票,才能最终得到那个职位。 梁健听到后,冷笑了声,难道还真每个岗位都明码标价了吗? 莫菲菲又搭梁健的车。天下雨,凉,从车外到车内。 梁健道,“最近去市区真的很勤哎。” “有吗?”莫菲菲装作不知的样子。 “有没有你心理清楚,在相亲吧?” “跟你相啊?”莫菲菲还是那么一副主动挑逗的嘴脸。 “跟我‘香’就跟我‘香’,来给我‘香’一个。”梁健倒不是真对莫菲菲特有非分之想,只是跟她闹惯了,觉得这姑娘闹得起,就这么玩着。 “我还怕你!”莫菲菲薄薄的嘴唇迎了上来。 梁健没想到莫菲菲玩真的,赶紧将脑袋往一边躲,直“碰”地一下撞上了窗玻璃,才躲避了莫菲菲这“神来之吻”,嘴中骂道:“你玩真的!” “我从来没跟你说要玩假的!”莫菲菲自鸣得意道,“嘿嘿,就知道你玩不起!” “我玩得起才见鬼呢!”梁健没好口气,“你是谁啊,你是单身贵族,爱怎么玩怎么玩,我呢,已经是有妇之夫,回去跪键盘的知道嘛!” “好吧,我不折磨你了。”为了再找话题,莫菲菲道,“你听说了吧?镇上中层竞岗的最后任用决定还没出来,据说是钟书记,要把一个个帽子明码标价卖出去。” “你是组织办的,请你告诉我,这只是传说。”梁健哀求道。 “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个传说!只是传说并不一定就等于是假的。” 梁健把莫菲菲送到了市中心的电影院附近,就让她下了车,自己回家。 停车时,发现窗玻璃上有一个印迹,是躲避莫菲菲之吻留下来的。 梁健猫着身子,盯着这个印迹瞧了一会,心想,当时为什么要躲开呢?而且躲的就如本能一样。照理说,男人对女人的亲昵行为不会有天然的免疫力,而自己在这方面却像个小姑娘。摇着头喃喃自语,“难道我还真是一个很专情的男人?” 第040章冬虫夏草 “看什么这么专心呢?梁健。”妻子陆媛道。 陆媛早已瞧见梁健下车后,往车窗内里张望着什么,就偷偷踮脚来到他身后,想发现点什么小秘密,可车内什么也没有,故问他。 梁健被吓了一跳,脚是没跳起来,心里蹦了下。赶紧道,“没看什么。” “没看什么,你一直往里看?”陆媛觉得不对劲。 “窗玻璃上好像有点脏,我在犹豫要不要开门去擦。”梁健奇怪自己为什么要撒谎。车窗内的确有点脏,那是自己的脑袋留下的,可他并没有想着要去擦掉。 陆媛:“我还从没发现你这么洁癖呢。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想擦,擦掉就得了,我看你刚才犹豫那会儿,早够把三块窗玻璃擦干净的了。我说梁健,你做事有时真有些太犹豫不决了。我老爸也这么说。让你给你们钟书记送礼,估计你还在犹豫吧!” 这哪根哪啊。梁健心道,怎么说着说着又到我身上来了。 这家里关于他在单位的事,远不止陆媛会提到,接下去家庭晚餐上,还有得说了。 丈人陆建明似乎很关心梁健的仕途,早已听说了他们中层竞岗的事情,故作关切地问道:“中层竞岗的事情怎么样了?” “竞岗是结束了,可结果还没出来。”梁健扒着饭,想尽快把饭给巴拉进嘴巴完事。 丈母今天特别殷勤给他夹菜,让他吃了碗里的,盘子里的又到了碗里,怎么都吃不完。看来丈母今天是不让他敷衍了事。 陆建明:“你觉得自己有几分胜算?” 梁健:“没什么胜算。” 陆媛插话道:“为什么?” 梁健把竞争对手石宁与钟涛的关系说了。 丈人:“这点你认识上倒算清醒。既然知道钟书记会用石宁,为什么还要去竞争,政府办主任的位置不是空着吗?干嘛不去竞争这个位置?” 梁健:“只是气不过,为什么钟涛当了书记,就要把我这个党委秘书给撤了?” 丈人:“气是气。可你现在是意气用事,或者说以卵击石。有个道理,你该明白吧,那就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只要在钟涛的领导之下,就应该了解他的想法,积极去配合,你才能在十面镇站稳脚跟。除非你有本事调出十面镇。” 梁健本想说,不定哪天我真就调出十面镇了。只是这事八字还没一撇,他不好说。只好不再言语。 陆建明还没完,对钟涛说:“我听人说,你们党委会议已经开好了,但任用人选却没有出来,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梁健道:“听人说,有人想要一岗一价,把这些岗位给卖出去。” 梁健本想说这人是“钟涛”,可陆建明对钟涛印象并不差,他就用了个“有人”代替。 陆建明并不奇怪,反而问,“上次让你给钟书记那里送礼,你送了吗?” 梁健道:“没有。当时有点事耽搁了。” 梁健没有说自己压根就不想送。 陆建明定定看了梁健一眼,头似乎不满地摇着,“梁健,这事不抓紧不行了。不管你怎么看待送礼的事情。目前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你要知道,钟书记在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主动上门去送礼,即使这次党委秘书的位置轮不到你,其他的位置还有你的份,如果你不送,那么以后你在十面镇真的会变成平民百姓。这一点,你的认识要清醒。” 梁健勉为其难地道:“知道了。” 陆建明还不放心,“媛媛,送礼这事,你要督促好,最好今天,最迟明天,你让梁健一定要把这礼给送掉。你一起陪去,起码陪到钟书记楼下。” 陆媛瞧瞧梁健,道:“好,我陪去。” 陆建明又道:“礼尚往来是必不可少的,这一点你们以后一定要记住。人家在乎的倒不是你真送了多少钱,而是这个礼数,表示你对他是不是尊重。” 梁健想,这应该是原政协副主席的陆建明多年为官心得吧。 从丈人家出来,梁健舒了一口气。 陆媛道:“你这口气叹的,好像我爸妈家是劳教所。” 梁健道:“是炼狱。这段时间,每次吃饭就跟炼狱一样难受。” 陆媛道:“你想多了吧。老爸也是为我们好,也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 梁健道:“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一个镇党委书记上台了,就把下面的帽子一个一个标价出售,这难道是正常的事情?你爸爸,为什么都不抱怨一句,说这个钟涛有问题。连个抱怨都没有,就让我去送钱、送礼。” 陆媛道:“梁健,这不是我说。在官场混,我老爸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这点你不得不承认吧?” 梁健道:“我承认,还得加上,喝得酒比我喝的水多,收的礼比我的工资多,行了吧?” 陆媛道:“你这是贫嘴。我老爸听你这么说会不开心的。” 梁健泄气道:“其实,你老爸从来没有对我开心过。他对我和你的结合本来就不满意。” 陆媛道:“但我们不是仍旧结合了呢?接下来,我们只要尽量让老人家开心点就行了。” 梁健停下了车,把头往窗户上靠了靠。这个位置正好是他躲避莫菲菲的吻脑袋撞到的位置。心道,现在坐在车上的是莫菲菲就好了,她不会让我去讨他老爸的欢心。莫菲菲当然不会,因为莫菲菲只是他的同事。意识到这一点,他又把脑袋从窗上移开:“陆媛,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见梁健说得认真,陆媛转过了脑袋:“什么问题?你说。” 陆媛眼睛明亮,从这明亮的眼睛中,梁健依稀看到大学时代的陆媛。然而,陆媛的想法与大学时代已经大不相同,大学时代的陆媛单纯,从来没有逼迫梁健勉强去做什么事情。梁健除了觉得陆媛漂亮,更觉得陆媛从来没对他有什么要求,让他觉得自在。而到社会上,陆媛一点点在发生变化。其实,梁健认为这都是她那个当领导的爸爸一直在给她灌输一些不适合她的想法,让她与他之间,似有似无地产生了一层看不见的玻璃,这个玻璃就叫隔阂。 梁健意识到小两口之间的隔阂,其实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如果任其发展,就会变成一堵墙壁,到时候想要拆除就困难了。 所以,今天他有必要跟陆媛聊聊。 陆媛见他没有马上说话,催道:“你倒说啊,你有什么问题?” 梁健:“我想问你,你是喜欢我这个人,还是喜欢我这个职位?” 陆媛笑道:“当然是你这个人呀,假如你有一个好的职位,我就更喜欢了。我老爸也会更喜欢。” 梁健:“先别提你老爸。我问你,如果我没有一个好的职位,你还会喜欢我吗?” 陆媛想了想,皱了皱眉:“你为什么会没有一个好的职位!凭你的能力,你应该有一个好的职位,当一个乡镇领导是最起码的事情,众望所归啊。” 梁健:“你别岔开话题,就回答我说的,如果我当不上领导,你还会跟我在一起吗?” 陆媛板着脸道:“当不上领导,我们拜拜。” 梁健心里一震,他没想到陆媛回答得如此干脆。他就不出声了。 陆媛见梁健认真了,就娇气地把脑袋靠过来:“老公,我逗你玩呢。” 梁健低头问道:“真逗我玩?” 陆媛道:“逗你玩。不过,从心里讲,不管凭什么,无论是能力,还是关系,还是八字,我真的觉得你是当领导的料啊。我看好你的,我老爸虽然嘴上不说,他也是看好你的。关键是你自己得有信心。我有时候,觉得你真就缺少一份果断和自信,否则我想你可能早就当领导了。” 梁健重新启动了汽车,只是“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这种感觉就如一个喝光的矿泉水瓶被拧上了盖子,空是空的,就是透不了气。 他很想找人喝酒。 找人喝酒是没时间了。因为陆媛就像她父亲派来的督察,督促他一定要给钟涛送礼。 送什么呢?两人费解了一翻,决定去镜州大厦看看。 一般东西送给镇党委书记,肯定是出不了手了。 于是两人直奔名贵礼品专铺。里面竟是些名烟名酒、人参灵芝、冬虫夏草。梁健想退出,嘴里一直道:“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了。人家不一定送东西的,就我一个人送不是太丢脸?” 陆媛硬扯着他:“人家不送,我们送了,那才有效果。” 陆媛这话一说,就瞧见一个熟人在北京同仁堂专柜上,领取货单去付钱。陆媛拉拉梁健:“这人不是石宁吗?” 梁健放眼看去,果然是石宁:“是他哎。” 陆媛用手点了点梁健的脑袋:“你看你看,你不是说石宁十拿九稳能够得到党委秘书的位置吗?可人家不是照样在送礼啊?只要不是已经戴在人家头顶的帽子,都有可能被人抢过去。石宁就是怕这一点,所以也来买礼物送给领导吧。” 梁健也是出于好奇:“我们去看看他买了什么?” 陆媛道:“对对,我们去看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此刻石宁已经去付款的柜台排队,梁健和陆媛来到了购物柜台。 女服务员马上靠上来问:“两位需要什么,我可以拿给你看。” 陆媛道:“哦,我们看看冬虫夏草。” 第041章送礼途中 女服务员一听要买冬虫夏草,喜逐颜开:“两位想要买哪种冬虫夏草,价格实惠一点,还是高一点?” 陆媛道:“你给我们推荐推荐。” 女服务员道:“没问题。我们这里高档一些的,我推荐这款,100克价格是五万。如果是中档的,我推荐这款,50克价格是两万八。再低档一些的也有,但如果两位要送给重要朋友,这款我不推荐的。” 陆媛问:“刚才有位顾客好像也买冬虫夏草,他买了那一款的?” 女服务员朝那边付款柜台望了望,道:“哦,他买了50克两万八的,这已经很不错了。你看,他来了。要不你可以问问他。” 梁健赶紧道:“不用了,谢谢,我们再考虑考虑。拉着陆媛的手走开了。” 两人在远处见石宁将单据交给了服务员手里,领着50克礼盒装同仁堂冬虫夏草走了,一边走一边时时提起来看看,好像害怕礼盒会漏,把这贵重的冬虫夏虫从底下漏出去。 陆媛道:“你打算买多少的?” 梁健道:“他买冬虫夏草,我还买,那不是白痴啊,我宁可直接送钱。” 陆媛道:“我也是这个意思。那就直接送钱吧,你打算送多少,我们马上去取。” 梁健道:“今天就送?还是改天吧。” 陆媛抓着他的胳膊说:“从小老师就告诉我们,今日事今日毕,成功人士都是这样的。有些机会没抓住就永远失去了。” 梁健之所以说不买冬虫夏草,本想把送礼的事情往后拖,没想到陆媛监督得如此到位,让他没有半点拖延的余地。 两人用信用卡在自动取款机上取了两万块钱现金。 梁健在乡镇混了这么几年了,就是从来没有这么去送过钱。 手里拿着一叠钱,问陆媛:“这怎么办?” 陆媛:“什么怎么办?” 梁健:“就这么送吗?” 陆媛:“那肯定不行,至少要包个东西吧。” 梁健:“包什么东西?买个红袋子?” 陆媛:“行,买个喜袋吧。” 两人在一个小杂货店买个了人家出喜份子的红色封袋,将两万块钱塞了进去。两万塞在了里面,就鼓鼓囊囊的了。陆媛把袋子放在手里颠了颠:“有份量了。” 梁健又道:“就这么单送个红袋?如果他不肯要怎么办?” 陆媛:“这倒也是啊。一般情况下,如果你明目张胆地送钱,领导是不会要的。得买点别的东西,将钱放在里面。领导一般都会张一只眼、闭一只眼,等人走了才会看。要不买一个水果篮吧,上人家里,总不能“香蕉手”吧。一个水果篮,也不是贵重东西,他也不可能不收。放下水果篮走了,他才会看里面的钱,这样就完事了。” 梁健:“好,那么我们去买水果。” 水果篮买好了。梁健还在吱吱唔唔:“是不是还得再买些别的?” 陆媛算是看出来了,梁健其实就是在拖延时间。陆媛不耐烦地道:“其他什么都不用了,要的是你去把礼给我送了。” 梁健没有办法,最后终于想出了一个杀手锏:“我不知道钟涛家住哪里啊!” 陆媛大摇其头:“你在十面镇干了这么多年,书记家住哪里都不清楚,你也够失败了吧!” 梁健随陆媛说去。不知钟涛家住哪里,肯定就没法去了吧。梁健心里乐着。 陆媛却道:“我就知道你这人,糊里糊涂,幸好事先我已经把钟涛家的地址帮你弄到手了。” 梁健惊讶:“你怎么弄到的。” 陆媛道:“我让王巧玲帮忙的。她不是认识区委组织部干部科长姜岩吗?干部科掌管全区干部的个人信息,弄个钟涛的家庭地址还不简单!可为了搞到这个地址,我答应欠王巧玲和姜岩一顿饭,要还的。” “姜岩,就是你说的江中大学的师兄?”梁健问道。 陆媛:“没错。” “哦。”梁健心里想到了区委办秘书科的余悦,她是自己的师妹。 师兄、师妹这种称呼本来就带有暧mei成分。梁健不知道,那个姜岩与妻子陆媛的关系到底是什么程度。 陆媛打断了他的思路:“赶紧吧,太晚了,人家领导也要休息。” 看着从区委组织部弄来的地址,按图索骥,两人来到了水华府小区。水华府是镜州市的高档住宅区,里面住的不是高官,就是商人,除了有钱的,就是有权的,也有权钱都有的。小区物业管的严,两人说出了地址和主人家的名字,保安才放行了,并叮嘱他们车子别随便停。 小车开进了小区,终于来到了一栋楼下。对了对楼栋,就是这儿了。 陆媛:“你上去吧,我就呆在车里,待会有保安来催车子开走,我在车里可以解释一下。” 梁健:“那我上去一下,马上下来。” 梁健两手空空地出了车子。 陆媛赶紧喊住他:“梁健,东西,你不带东西,你去干嘛!” 梁健苦笑:“忘了。” 陆媛:“你可以什么都忘了,东西不能忘啊。要不你送什么礼呀,真是。” 陆媛从车里望着梁健向楼道的防盗门走去。心想,这个梁健怎么天生不是送礼的料呢!在官场混,说白了,不会送礼,就是不会当官。陆媛真有些怀疑梁健能不能在官场混下去。 其实,梁健并非不会送礼。他跟着原镇党委书记黄少华时,逢年过节,也不时给上级领导和上级部门送礼。茶叶上市的时候送茶、竹笋上市的时候送竹笋、年节的时候送烟、酒、领导下来检查的时候送土特产、平时有事请上级帮忙又什么节都不是的时候送镜州大厦的卡,梁健参与的送礼次数不少,平时也没觉得不自然。关键是看,送给谁,为了什么送。 礼尚往来,在官场是一种惯例了,大家也都习以为常。但送礼也有两大难,一是有些礼物明文规定不能送的,比如在干部选拔任用时候送礼,送得好能助你飞黄腾达,送得不好能把你打入万丈深渊,假如你以提拔为目的的送礼遭到检举,很可能就会受到组织处理,一生前途毁于一旦。二是送给明明对你不感冒的人。就是这么怪,有时候明明知道对方对你不怎么样,却还要厚着脸皮给对方送礼。关键就在一个“利”字,尽管对方对你不感冒,你对对方也不感冒,但人家有权有势,对你的利益有好处,你就得去送礼。这种礼也不好送,送好了人家接受了,改变了以前对你的态度,送得不好,等于送个把柄在别人手里。 梁健之所以非常不乐衷于这次的送礼,就是觉得向钟涛送礼,上述的两大难全部符合。他隐隐觉得,这次送礼,有点凶多吉少。 摁下了防盗门上钟涛家的号码,里面响起了铃声。 钟涛和其老婆都在家,女儿在自己房间做作业。说是做作业,其实正跟同班一个男同学用qq 视频聊天。 钟涛老婆马来娣不耐烦的道:“这两天来我们家敲门的人怎么一个接一个,刚才你们单位那小伙子石宁来过了,才走两分钟,怎么又有人敲门。” 钟涛躺在沙发上道:“这几天没办法,我们在搞中层竞争上岗,来的人,都希望你老公提拔他,这两天你就忍一忍吧!” 马来娣:“好好,忍一忍就忍一忍吧。” 马来娣嘴上这么说,心里开心还来不及。只要有人进家门,不是送礼,就是送钱。她一下子感觉到当上镇党委书记的老公,比以前更加受人尊重,家里的开销问题也比以前更加宽松,她正在筹划着,今年要在另外一个高档社区,再置办一个房产。这是为女儿将来准备的。她知道自己这个宝贝女儿,很贪玩,成绩不行,将来指不定能成什么大器,还是由他们父母为她的将来多考虑考虑吧。趁这几年她老子当党委书记,给她买套房子,至少以后不会没地方住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马来娣从防盗门呼叫系统的视频中看到一个年轻人,不认识,就对钟涛说:“一个年轻人,不认识。” “你问他是谁。”钟涛道。 马来娣:“你是谁啊?” 梁健道:“我叫梁健,是镇政府的。” 马来娣对钟涛道:“叫梁健。小年轻。” “梁健?”钟涛皱了下眉头,心想,他怎么来了。 “要不就说你不在。”马来娣道。 “等等。”钟涛皱着的眉头舒展了开来,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让他上来吧。” 防盗门打开又关上。 楼道里的感应灯一下就亮了起来。 梁健注意到楼梯边上有一个小东西不知谁扔在那里。这是一本小小的册子。梁健捡起来看着封面上的字迹:优生优育袖珍手册。 原来是一本计划生育宣传册,大小跟一百元钞票大小差不多。 梁健想,他和陆媛都还没小孩呢,捡去随便翻翻也没什么不可以。于是就把小册子揣在了怀里。 钟涛家住在五楼,是跃层的房子,等于是包揽了两层房子,面积已经达到了200平方。梁健向楼上走时,不时掏出宣传册瞧瞧,其实他什么都没看进去。无非是在拖延时间。 手机猛然响了起来。陆媛来电催他了。 梁健接起道:“马上到了。” 陆媛在手机中的声音:“你早该到了,爬个五楼你用的时间都比爬个山都长了。” 梁健说了声“别急,马上到了,我先挂了。” 第042章阴险角色 陆媛听着被挂断的手机,抱怨了句“这个梁健,到现在还没进人家家门。” 梁健停在楼道,自问:“难道我真的要为了一个职位,送两万块钱给钟涛?我真的需要这么做吗?我真的想要这么做吗?我真的会这么做吗?尼玛,这完全不是我想的。” 手机又响了起来。 梁健暗骂:“陆媛干嘛要这么逼我呢!” 拿起手机一看,却不是陆媛,是老领导黄少华。 一看到黄少华的名字,心里不由升起了一股愧疚感。他低声接起了电话:“黄书记,你好。” 黄少华:“梁健,你人在哪里啊?” 梁健当然不好说,是在钟涛楼道里,准备去给钟涛送钱。只好道:“马上要回到家了。” “出来一下吧,区委组织部干部科长姜岩也在,我们正在随缘坊喝夜酒,一起来喝点。” 梁健支吾了一下,其实是不知如何回答。 黄少华又补充道:“以后假如你要调动,他能帮忙的,快来敬敬酒吧。” 梁健想了想道:“好的,我会来的,大约二十来分钟到。” 梁健收起了电话,又瞧了瞧手中的水果篮子,真想马上下楼,钻进车里走人。 楼上忽然响起了钟涛的声音:“梁健是吗?在楼梯上?” 梁健没想到钟涛会亲自开门等自己。只好道:“钟书记,你好,是我,正在上来。” “好。”钟涛的声音。 梁健心里纳闷,钟涛平时对自己不怎么样,今天却亲自来替自己开门,而且声音听上去还挺和蔼可亲。看来不上去是不行了。 他眼睛直直瞧着水果篮中那个红色的信封袋。又想起了刚才黄少华打来的电话。情急之下,他把水果篮放在楼梯上,在里面忙碌了起来。一分钟后,他又将水果篮提了起来。登了几步,就瞧见了钟涛一只手抽烟,一只手放在门把手上等他。 梁健:“钟书记,你好。” 钟涛:“稀客嘛,请进来。” 钟涛的态度让梁健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在镇政府一直板着脸的钟涛,在自己家里是一位和颜悦色的家长? 钟涛家的家装偏古色古香,看得出用的材料都是高档货。 钟涛的老婆马来娣给梁健倒了杯茶过来,打了个招呼就进了里屋,不再出现。 在家里的钟涛还是工作时的穿着,不过看起来的确和颜悦色了很多。 钟涛:“梁健啊,今天怎么想到来我家了啊?” 梁健往前倾了倾身,指了指进门时带来的篮子:“在镇上干了这么多年,还没到钟书记家拜访过,其实是我的失职啊。今天来,一方面是来祝贺一下钟书记升官;另一方面也是来看看钟书记。” 钟涛表情没什么变化:“你客气了。你还带东西过来。” 梁健见钟涛朝水果篮子看,红色的信封袋微微地露出了一点,钟涛应该瞧见了。梁健道:“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就是一点水果。” 钟涛:“如果就是一点水果,我就收了,其他的东西我一概不收的。你知道,我一直强调廉洁自律。” 梁健:“是是,这个我明白。” 接下去就是各种寒暄。钟涛问梁健,最近工作怎么样,有没什么想法。梁健说都好。钟涛又问了梁健的丈人陆建明身体情况。梁健也说好。 礼也已经成功送到,梁健想着去赴黄少华的夜酒,就提出要告辞。钟涛也没有挽留,对于梁健送的礼物,也没有查看,就送梁健出了门。 梁健回到车里。妻子陆媛问:“送了?” 梁健:“送了。” 陆媛:“钟书记在家里?” 梁健:“在的。还谈了几句。” 陆媛又问:“真送了?” 梁健:“你还不放心?要不你搜。” 陆媛瞧瞧他的脸:“搜就不用了。” 梁健:“你把我送到随缘坊吧。” 陆媛:“那地方不是喝夜酒的吗?这么晚了,你还去喝夜酒?跟谁?” 梁健:“黄书记。” 陆媛不高兴了:“黄书记现在已经调离十面镇了,怎还老是叫你吃饭喝酒?” 梁健:“老领导记得我嘛。” 陆媛:“老爸说,让你少跟黄书记在一起了,让钟书记知道了,肯定对你有想法。” 梁健:“老领导叫,我难道说不去啊。何况,还有你那个师兄姜岩也在。” 陆媛:“哦?姜岩也和他在一起?那你去吧。” 姜岩看来是一块很好的挡箭牌,梁健记住了。 梁健刚走,钟涛的妻子马来娣就从里屋出来了。马来娣拿起了水果篮子:“就一个水果篮子?” 钟涛:“你看看里面那个红色的东西是什么?” 马来娣很快翻出了那个红色信封,沉甸甸的,马来娣又用手捏了捏:“好像里面是钱啊,不是小数目。打开来看看?” 钟涛:“等等。” 钟涛从马来娣手中接了过来,也感觉了一下,硬硬的,该是刚从银行取来的一百大钞:“这个钱不能动。” 马来娣眯起了眼睛:“你官当大了,倒是越来越谨慎了。” 马来娣不是没有替钟涛收过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次钟涛显得这么小心,马来娣就有些想不通了。 钟涛道:“这跟官当得大当得小没关系。这个钱,你别拿,放我这里,我自有处理的办法。” 马来娣脱口而出:“你莫不是在外面养了小老婆吧,这个钱是不是要去给小老婆了?怪不得,这些日子,家里钱总是不够用。” 钟涛一看跟自己的婆娘说不清,啐道:“胡说什么!有些事情,你们娘们不懂。总之,这个钱,你不能动,也不能拆,我自有用处。” 马来娣还想说什么,却听到钟涛拿起了电话:“章书记啊,你通知一下,明天一早,金镇长、毕主席、你、还有傅栋,到我办公室碰个头。这次中层竞岗,出现了一些不容忽视的问题。有些年轻人,上进心切,无视组织纪律,竟然公然到我家里上门送钱。这个事情不能当不知道,也不能当没发生。我们要严肃处理,抵制歪风邪气……时间嘛,一上班就来吧,八点半。” 马来娣听钟涛打电话,才知道钟涛要对送钱的小伙子开刀了,心里着急:这么对待来送礼的人,以后还有谁敢来送礼啊。 她怕钟涛会说自己干涉他的工作,就没再出声,把水果拿到厨房去了。 随缘坊在新城区是有点名气的,虽然是家小店,夜酒做得好,特别是淡水鱼鲜嫩可口、滑而不腻,吃着湖鲜喝着酒,感觉就是不一般。这场夜酒也是小范围,黄少华、姜岩,上次送别宴上的公安局小倪也在,另有一个美女他不认识。 此美女年纪不小了,大约也三十七八岁样子,她脸型轮廓分明,看起来是来自北方的美女,徐娘半老风韵犹存,有刚硬之骨、兼有妩媚之态,梁健觉得她不是一般的社会女性。 果然黄少华向他介绍道:“这位是区检察院副检察长周雯。” 原来是女检察长,怪不得看起来刚柔相济,这是职业在她身心上刻下的印迹。 相互介绍之后,就是喝酒。 在梁健到来之前,他们已经喝了不少酒,而梁健晚上没喝过,保存的酒量显得很充足。所以他敬酒敬得很豪爽。 这引起了女检察长的注意,对黄少华说,“黄局长,没想到你的小兄弟喝酒一个比一个爽啊。” 梁健习惯了称黄少华“黄书记”,听有人称“黄局长”,还有些不习惯。小小称呼的改变,也让梁健感受到自己处境的变化,多喝酒的渴望在心里扩张着。 黄少华:“不是一个比一个爽,是一个个都同样爽。” 梁健注意到黄少华话中有照顾姜岩感受的成分,现场就他和姜岩是黄少华的兄弟,此外就只剩下周雯和小倪。 小倪道:“别忘了,我也是很爽气的。姜科长,我敬你。你是组织部的,我们要进步都得靠你啦。” 姜岩忙拿起酒杯,“你是市公安局的,我们区组织部可管不到市里的人,反而区里很多工作要市局照顾和支持呢。” 黄少华见他们说起了官话,就催道:“都别说了,先把酒干了再说。” 两人真就喝了。 梁健依次敬酒,夜酒,上的菜却跟正餐差不多。喝的是红酒,黄少华说,这是他一个朋友从法国捎来的。大家对这种红酒的评价都不错。但中国人喝红酒的牛饮风格,让品酒也就只局限于开头的几口。 梁健敬了不少酒,由于是私底下的朋友聚会,大家反而喝得无拘无束,也就是说,大家喝得都不少。 黄少华对姜岩道:“姜科长,梁健这位小兄弟很不错的。有机会也向区级部门介绍介绍。现在我出了十面镇,他也想出来。梁健,你说是吧?” 梁健:“黄书记说的是,如果能换个环境,我的确想出来。” 姜岩听着,点着头。 黄少华:“梁健,那你敬敬姜科长吧。” 梁健倒了一个满杯,敬姜岩。 姜岩也是爽气人,也把杯子倒满了,喝完之后,他道:“我就在这个桌子上透露一下,说完了,我就当没说过,听完了,你们也就当没听过。” 周雯副检察长道:“这点组织纪律观念,我们都有的,姜科长你就放心吧。” 姜岩点了点头:“其实,上次我们去指导十面镇的中层干部竞岗演讲那天,我们已经看到梁健的风采了。在整个演讲比赛上,梁健是讲得最好的。当天,王兆同副部长就跟钟涛书记提出来,要把梁健调入组织部。” 第043章红包事件 黄少华:“那不是很好,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 姜岩道:“可钟涛书记死活不肯,说要重用梁健。” 周雯道:“看来,梁健能力强,领导不愿意放。” 黄少华:“我看不是这个原因,梁健以前跟着我,钟涛不放他,是想把他捏在手上。” 梁健觉得黄少华说的没错:“如果重用我,就不会把党委秘书岗位拿出来竞争上岗了。” 姜岩:“这点,我们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镇上主要领导坚决不同意调动,我们也很为难。” 黄少华:“组织部调个人,比其他部门优势大了去了,如果组织部一定要人,十面镇党委应该也吃不住压力。” 姜岩:“如果我们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出面去说,问题应该不大了。可朱部长估计不愿意出这个马,光是王副部长,钟涛老江湖了,好像还不肯给这个面子。” 姜岩这么一说,大家也认为是,周雯道:“钟涛这个人说话、做事都不是很爽气,在他下面和在黄局长下面做事,完全是两个概念。梁健如果能出来,还是早点出来。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即使一时半会出不来,并不说就没机会了。机会还是很多的,只要随时准备着就行。” 这个话一说,大家都称是。但没有人站出来说,自己跟朱庸良很熟,可以让他帮忙说句话。梁健也没对在座的人抱这样的期待。 他没有想到的是,区委组织部王兆同副部长居然为他求过情,而钟涛却不给面子。这里面,既有令人可喜的成份,又有令人愤慨的成分。可喜的成分,是这次中层竞岗,无论结果如何,都使梁健在区委组织部分管干部的副部长脑海里留下了深刻印象;愤慨的成分,是钟涛真心想把他捏在手里,随意摆弄。梁健暗想,无论如何都得从钟涛的魔掌中脱离出去。 可钟涛显然不会轻易放过梁健,特别是第二天早上梁健那个红信封对钟涛造成的尴尬,钟涛认为这是明目张胆的羞辱。从此,梁健算是正儿八经地成了钟涛的眼中钉、肉中刺。 上午八点半后,在钟涛专用的书记会议室内,镇人大主席毕勤、镇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章华、组织委员傅栋已经坐在了位置上。钟涛已经来过会议室,看到镇长金凯歌还没到,就抛给章华一句话“金镇长怎么还没到,他有什么重要事情吗!你打个电话给他,等他到了再叫我”,就又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大家都听得出钟涛对镇长金凯歌的迟到表示不满。 章华拿起了电话,拨通了金凯歌的电话,问道:“金镇长,你上来了吗?” 金凯歌在电话中道:“我打个电话就上来。” 五分钟后,金凯歌上来了,坐了下来,问道:“钟书记还没来?” 章华道:“钟书记来过了,说等你来了,再通知他。” 金凯歌就不再说话。在机关里开会,职位最高的领导一般都是最后一个到场,这套路他懂的。 钟涛腆着肚子走进来,手中拿了一个笔记本,一个茶杯。笔记本里像是夹了一份厚厚的东西,页子从中分为两半。他道:“终于都到齐了。现在我们都很忙,开个会不容易啊。” 金凯歌感觉钟涛话里有话,可也没有出声。 钟涛坐下来后,就翻开了笔记本。夹在里面的东西露了出来,原来是个红色封袋,大家都看得出来,这是那种送份子用的红包。 钟涛抬起手,将红包朝桌子中央一扔。 章华主动拿过来一看,见红包口封死了,他本想拆开,但一想这是钟涛的东西,人家没让他拆,他拆了,那是多事。于是又原封不动地把红包放回了桌子上。其他人也察觉到了章华的变化,都没有再动红包。 钟涛看了看大家的反应,似笑非笑地“哼”了一声。 大家转向他,不知他“哼”的是什么? 钟涛看着对面墙上,嘴巴却对大家说话:“今天找大家来,就是为了这个红包的事情。这件事,说小可以很小,说大可以很大。说小呢,是一个年轻人急于上进,以至于不顾组织纪律,到我家来用钱疏通关系,想要在这次中层竞岗中得到照顾;说大呢,是一个人完全没有组织纪律观念,违法公平公正原则,行贿买官。关键是我们怎么看了。所以,今天还是把大家请来共同商量商量,如何处理这起情况。” 金凯歌是个正义感极强的人,听到有人送钱买官,他愤怒地敲了下桌子道:“没想到,十面镇的干部这么不懂规矩,居然做出这样的事情。对于这种行为我们要坚决给予打击,我认为要从重处理,防止用人上的不正之风。我认为,可以以行贿行为交由镇纪委立案,找该同志谈话。” 金凯歌这么一说,章华和傅栋也纷纷表态。 章华道:“我也同意金镇长的意见。我们搞这次中层竞岗,公平公正是生命线,否则就失去了任何意义了。既然有人违反纪律,就要受到惩处。” 傅栋说:“我同意金镇长和章书记的意见。只有领导重视组织纪律,这次中层竞岗才会有所收获,也才能得到上级组织的认可。” 只有镇人大主席毕勤一言不发。 毕勤正恼火,昨天晚上一个应酬,吃饭加唱歌加夜酒,早上的酒还没醒,迷迷糊糊之中他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满心烦躁。他本来想今天上午不来上班,在家里多休息一会,可被电话吵醒,催他来开会。 钟涛对毕勤道:“毕主席,你有什么看法?” 毕勤没啥好心情:“没什么看法,这种中层竞岗,本来就是走个形式。我想当务之急,还是早点把这个形式走完,拖得越久,来送钱、送礼的人就会多起来。为什么呢?因为大家觉得,这当中的空档就是留出来给大家走关系的啊。其他我没有什么看法。” 此言一出,大家目光又看向了钟涛。 钟涛脸色明显不好看了。 毕勤主席的话,无论有意还是无意,听起来都有些针对他。上次的党委班子会上,钟涛提出最后决定任用人选要等下一次党委班子会议再决定,可几天过去了,这个会一直没有开。毕勤说的 “这个空档就是留出来给大家走关系的”,就变成了走钟涛的关系。 钟涛掩盖了脸上的不快,道:“毕主席说得也没有错,最后决定任用人选得快一点了。章书记,我上次提议要放到下一次党委班子会上讨论决定任用人选,也是根据你们组织办提出来的建议,说是程序和时间上的要求,对不对?” 章华马上“哦、哦”了两下,嘴中虽应承着,心里有些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推迟任命是钟涛的意思。如今钟涛却倒过来讲,把责任推给了他。作为副书记,要的就是讲究大局,要的就是替一把手承担责任。所以,他是不可能出来戳穿钟涛的。 钟涛见章华揽了下来,就点头道:“既然这样,我们抓紧就在最近开个党委班子会把任用人选定下来。” 大家没有意见。 钟涛又讲:“送红包这件事情,毕主席,你看看该怎么办?” 毕勤不是不知道刚才嘴快了得罪了钟涛。状态不好,言多必失,就道:“这个事情,纪委按照纪律规定办理就行了,我没别的看法。” 钟涛道:“很好。我也同意大家的意见。对于这种明目张胆的送钱,必须给予组织处理。既然大家意见一致,我向大家通报一下:来我这里送钱的人,就是原党委秘书梁健。” “啊,是他?”章华、傅栋都惊讶道。 毕勤道:“这小伙子,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了?看不出来嘛。” 平时大家都对梁健看在眼里,觉得这年轻人老实本份,不该做出这种傻事,况且他还是原党委书记黄少华的秘书。黄少华与钟涛的关系恶劣,大家众所周知,给原领导的对头送钱,不是自寻死路吗? 毕勤忍不住说:“如果真是梁健,这小子也太幼稚了。” 金凯歌道:“就是那个竞职演讲上表现不错的小伙子?” 大家都知道当天金凯歌请假,没有参加中层竞岗,但他怎么会知道梁健的表现不错? 钟涛果然好奇:“金镇长怎么知道梁健表现不错的?” 金凯歌也不讳言:“不少人都说起过。” 钟涛道:“有些人有些能力,就不知天高地厚,做出了行贿买官的事情。能力和品德都是一个干部的必备要素,如果一个干部有点能力,就不注重品德,这种干部我们更加要批评惩戒。大家说是不是?” 大家都点头。 金凯歌道:“既然红包拿上来了,我们拆开看看,到底送了多少钱,再做处罚的决定吧。” 章华朝钟涛看看。 钟涛道:“金镇长说的对,拆开来看看。这个红包送到我这里后,为了确保证物的完整性,我原封不动地拿来了。章副书记,你来拆吧。” 章华得到允许,将会议桌中央的红包拿过来,撕掉了封口。 当他的手触摸到里面的“钱币”时,他觉得有些异样,似乎不是钱,如果他的触觉没紊乱,那该是一本小册子。 小册子被摊在了桌子上。大家傻眼了。 “优生优育袖珍手册”。 第044章新的笑话 一本计划生育宣传册,大小跟一百元钞票大小差不多,放在一个红包里,大家都会以为那是一叠百元大钞。 钟涛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 金凯歌一直严肃,此刻也禁不住笑起来:“钟书记,这东西,算不算贿赂?” 镇人大主席毕勤晕晕乎乎的宿醉脑袋,也被逗乐了:“钱贿赂肯定不是,只能称为性贿赂吧。” 章华见如此场面,哭笑不得,不过他见到钟涛的样子,打起了圆场:“这个东西,还是我来处理吧”,然后就飞快地收了起来,然后对大家道:“各位领导,今天会议的内容,希望大家保密,别外传了,就我们几个知道就行了。” 大家都知道,流言传播最快的地方,就是机关了。乡镇,虽是最低级别的行政机关,可所有机关的特质,在这里一样都不缺,包括传播流言的速度,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在镇政府的停车场所,有个镇干部与另一个镇干部聊着:“你听说了没有,梁健给钟书记送礼啦!” “送了什么啊?”另一个镇干部问。 “一本优生优育袖珍手册。” “不会吧。真有这事?你开玩笑的吧。” “真的,不信你自己去问吧。” 当然没有人会真的去问梁健。 中午机关食堂。 钟涛走进食堂里面的包间。 在大厅用餐的镇干部,都偷偷地瞄着钟涛走进去。 每个人都想看看钟涛脸上的表情,看到的只是钟涛紧绷的脸。 钟涛一进入里面,大厅的人就开始议论。 “钟书记肯定已经被梁健这小子气炸了。” “那肯定的,平时他收到的礼物都是人民币、茅台酒,谁想到梁健会送优生优育袖珍手册。这个梁健到底安的是什么心啊?难道钟涛的女儿不是他亲生的?” “这值得考察考察。” “还考察个屁啊,小心钟涛找你算账。” “找我算账是不可能的,要找肯定找梁健算账。” 镇上一个会议之前,与会人员在闲聊。 有人说:“那个梁健,好在没有送钱。否则这次肯定要被开除出去。” 另一人说:“他可能本想送钱的,后来一想不对,钟涛和黄少华是死对头,他改了主意,送了一本优生优育册子。这小子心机还蛮深啊,居然试探钟涛。” “试探了钟涛,也让钟涛丢脸,钟涛是不会放过他的。” 在办公室里,梁健浏览着网页。他对镇上的流言蜚语已有耳闻,但并没有太在乎,反正木已成舟,这样的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 而准秘书办主任曹颖,却充满了好奇。 “梁健,你真的……”她欲言又止。 梁健:“真的什么?” “真的送给了钟书记一本优生优育……” 梁健:“优生优育袖珍手册?你要问这个事情吗?” “是……的。” “大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梁健不想辩解。 下班前四十分钟,妻子陆媛打来电话,劈头就问:“梁健,你都做了什么好事?” 梁健装糊涂:“什么啊?” 陆媛道:“什么?你难道不清楚自己给钟书记送了什么东西!你没有送那两万块钱,而是送了一本优生优育手册。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你做的好事!” “知道就知道呗。总比全世界知道我行贿好吧。” “你那两万块钱哪里去了?” “……”梁健思考了下道:“后来,我又存入银行了。” “你存入银行干什么?让你送钱你不送,你倒好给人家送什么优生优育手册。你这是把自己的前途断送在自己手里了。我老爸很生气,说你是扶不起的刘阿斗。”陆媛不满地抱怨。 “你老爸生什么气。”梁健也火了,“他应该为他的馊主意向我道歉才对。如果我真给钟涛送了钱,我才算是把自己的前途断送了呢!你知道吗?钟涛把我送钱的行为,定为行贿买官,把镇长、人大主席、纪委书记和组织委员都叫去开书记办公会议。如果从红袋里拿出的是钱,而不是优生优育手册,他就会让纪委立案调查我。真那样我才死无葬身之地了,别说当官,就是公务员身份都会打水漂。这点你老爸考虑到了吗?” “钟涛真的会那么做?”陆媛将信将疑。 “镇上所有人都清楚这个事情。”梁健道,“你不相信我,就去问他们。” 陆媛的消息是从闺蜜王巧玲那里听来的,王巧玲是从组织部干部科长姜岩那里听来的,姜岩是从镇上的组织办了解到的。这件事情现在成了长湖区的一个笑话,钟涛和梁健成了这个笑话的中心人物。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不管笑话有多么好笑,旧的笑话总会被新的笑话所掩埋。 新的笑话据说是这么发生的。 锦州河畔有许多家名不见经传的小宾馆,提供价格80元左右的钟点房。时值中午十二点一刻左右,一个中年男人与一个身穿风云发屋制服的女人进入了其中一家小旅馆。两人虽已不是十九二十那种饥渴的年龄,但血液里却也不乏疯狂的因子。两人利用中午时间开房,自然是想在此云雨一番。 大约在两人刚刚进入正题之时,有两个男人冲进了宾馆,直奔两人开的房间,狠狠擂门。 开房的鸳鸯知道暴露了,自然死活不肯开门。 外面人也当然不给里面人穿衣的机会,合力往内踹门。旅馆里的墙本身质量一般,门更挡不住两个壮汉的硬踹狠踢,不久门锁脱落,房门打开。 里面两人仓促之间,都来不及穿衣服,女的双手交叉胸前,护着身体。 冲进来的两个男人,是两兄弟,其中一个是女人的老公,另一个是老公的兄弟。 女人的老公狠狠盯着两人,一动不动。 偷情的男人心虚了,不知所措,见来人不动,他也不知如何行动,这么走了,肯定休想,如果不走,接下来还不是等着挨揍。他不由朝女人看了眼。 女人朝他使眼色,让他赶紧快走。 他会意,此刻不走更待何时。 然而当他刚迈了一步,女人的老公和他的兄弟仿佛苏醒的饿狼,一起扑向了他,将他一顿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 打完了、踢完了。男人的鼻子歪了,嘴巴裂了,额头破了,身上也伤得不轻,麻木之中还不知道肋骨有没断、腿骨有没折,他就已经被提上了一辆面包车。 车子开动了,男人以为他们会把他扔进河里淹死,或者带到荒郊野里像狗一样宰了,就地掩埋。但出乎意料的是,车子开往了十面镇。 车子在十面镇政府大楼前“吱”停下来。他又被抓着赶进了镇政府办公室。女人的老公大声喊道:“这人是你们镇政府的人吗?” 镇政府办主任石宁一看吓了一跳:“丁会计,你怎么被打成这样?你们这是干什么!” 来人道:“是你们镇政府的人吧!” “他是我们财政办主任丁百河。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打人,我们要报警!” 石宁假装要拿起电话,女人的老公一把摁住了石宁的电话道:“要报警的人是我们,这个姓丁的混蛋搞了我老婆!” “啊……”石宁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这下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把你们书记、镇长叫出来!否则我们把这里的东西都打个稀巴烂!”男人的兄弟喊道。 捉奸事件后,丁百河在家休息了足足一个月。他的颧骨、肋骨和腿骨都没事,就是一根小脚趾骨骨折,骨头虽小,也是上帝捏出的206块骨头之一啊。甚于骨头疼痛的是心理的创伤,没被捉奸在床,但被捉奸在房,其中的紧张和焦虑足以让心理脆弱型男人萎靡几个月了。 更有甚于身体创伤和心理创伤的是,丁百河后来知道,他是掉进了别人为他设下的陷阱里。 那天天气阴恻恻的,梁健呆在办公室里,感觉浑身不舒服,想到丁百河出院之后已经六七天,在家里静养的这段时间,自己没有去看望过他,于是提了两瓶高度白酒,去丁百河家看他。 丁百河躺在客厅椅子里,一只脚上了石膏,搁在茶几上。梁健坐下来后,丁百河道:“我的事,肯定已经成为全镇上下的笑话了。” 梁健宽慰道:“事到如今,你也别多想了。男人嘛,有时候管不住下半身也正常的,你说这个世界上有多少男人没有在这个方面花过心、出过墙,只是有些暴露了,有些没暴露。” 丁百河道:“老弟,你说的也没错,可这次我真是做了冤大头,那个女人我是第一次碰,结果还没做,就被逮住了。人倒霉了,真是没话说。” 梁健惋惜道:“其他倒是小事情,就是你竞争镇财政办主任的事情,因为这件事可能希望要小得多了。” 丁百河道:“这个主任不当也罢,钟涛上台,肯定要用他的堂弟钟少春,我之所以选择去竞争,不过是咽不下心里那口气而已。如今我老婆都已经搬回娘家住了,要跟我闹离婚,一个财政办主任又算得了什么?” 梁健道:“那倒也是,齐家治国平天下,家庭是第一位的,你还是好好把你老婆哄回来吧。” 丁百河:“发生了这种事,谈何容易啊?” 第045章多头刺激 梁健:“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剂,只要你以后不要再犯了,估计你老婆也会原谅你的。” 丁百河:“还犯啊,当时我是一时冲动。看来,冲动真是魔鬼。” 丁百河的手机响了起来。丁百河瞧了瞧,眼睛瞪得圆圆的,一副惊讶不已的表情。嘴里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是她?” 梁健问道:“是谁?” 丁百河将屏幕给梁健看,屏幕上写着“刘芸”。 梁健不认识,问道:“刘芸是谁?” 丁百河:“就是风云发屋的刘芸。” 梁健这才就记起来了:“你的情人。” 丁百河小心翼翼地接起了电话:“喂?” 对方在手机中传来了哭声。梁健都听得到。 丁百河有些急了问:“干什么哭啊?你那边怎么了?” 刘芸道:“丁主任,我对不起你。” 丁百河疑惑了:“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这事算我们俩都倒霉,其实我们还没发生什么呢。你现在怎么样?” 刘芸道:“我现在还好,我要离开镜州市了。” 丁百河想到刘芸本来就不是镜州人,发生了这种事,又被老公抓了现行,为换一个新的环境,离开镜州市也是正常:“可惜我脚趾的伤还没好,不能给你送别了。” 刘芸道:“不用了。” 丁百河道:“祝你一路顺风。” 刘芸道:“谢谢。” 丁百河道:“那就这样了,我这里有个朋友来看我。以后保持联系。” 丁百河也知道保持联系这种话不过是客气而已,以后基本上是不会联系了。 刘芸在挂电话前突然又道:“丁主任!” 丁百河:“怎么了?还有什么吗?” 刘芸道:“我真的对不起你。我想在离开之前把事情告诉你。” 丁百河这下想听下去了:“你要告诉我什么?” 刘芸道:“你中了你单位某些人的计。有人出钱,让我同意和你出去开房间,也有人出钱让我老公和他弟弟跟踪我们,在我们开房时抓我们现行。也有人出钱,让他们打了你,把你送到镇政府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你们单位里有人要害你,他们特意花了钱,雇人这么做的。” 丁百河眼睛都直了,没想到有人这么阴险:“是谁雇了你们?” 刘芸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不可能说出是谁雇我们。我打这个电话的时候,我已经在外地了。我只是觉得你算是一个好人,有情义,我才多此一举打这个电话,目的是提醒你,小心,不要再着人道了。我的话说完了,我们以后也不可能联系了,祝你一切都好。再见。” 丁百河再打过去,那边电话已经关机,再也联系不上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健见丁百河面如土色,显然是受这个电话的打击不下。 丁百河稳定了一下情绪,才把电话中听到的,告诉了梁健。 梁健听了后,稍作思索道:“这件事,没有别人,肯定是钟涛他们一帮人干的。” 丁百河:“你这么肯定?” 梁健把自己去送礼,结果钟涛在书记办公会议上打算给梁健处分的事情说了。梁健道:“我俩跟钟涛的人抢位置,他肯定对我们深恶痛绝,想尽办法整我们。” 丁百河:“我才不怕他们。” 梁健:“我们怕肯定不怕他们,只是他们的诡计马上就要得逞了。我送优生优育袖珍手册给钟涛的事情,已经闹得尽人皆知,现在你被捉奸的事情也已经无人不晓,我们两个在党委会讨论时,得票肯定不会高了,党委秘书和财政办主任两个岗位已经是石宁和钟少春的囊中之物了。” 丁百河不言语了好一会才道:“我无所谓,反正土生土长在这里,现在也已经老大不小了。就是你老弟,我替你不值,你还年轻,如果一直在这里呆下去,只要钟涛在一天,就会压制你一天,我劝你还是多想想办法调出去,最好是上级部门去,钟涛的魔掌够不着的地方,你才有机会。” 梁健:“谈何容易?” 丁百河:“黄书记看好你,你多去他那里跑跑,我相信他会帮你出主意的。” 梁健心道:“可能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十面镇中层干部竞争上岗任用名单公布,机关干部都围在镇政府的公告栏前面看,有人读着上面的名字: 党委秘书:石宁…… 财政办主任:钟少春…… 秘书办主任:曹颖…… 梁健和丁百河的名字如期消失不见。 丁百河还在修养,不过消息并不闭塞。消息公布的当天,就打电话给了梁健。 丁百河道:“一切都尘埃落定了,钟涛那帮子人应该满意了。” 梁健道:“应该是吧,我不在乎。” 丁百河:“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兄弟,再留下去,我觉得也没什么意思了,你去黄书记那里转过了吗?” 梁健:“还没有。” 丁百河:“兄弟,抓紧了。说不定哪天,我不想呆下去了,也会找黄书记帮忙去。我希望你早说,比我早走。” 梁健对丁百河的劝告颇为感动,丁百河没有瞒着自己去求黄书记帮忙,而是让他先去。梁健想,黄少华如果要帮十面镇的兄弟,调走一个人也已经相当不易了,调走两个难度系数就太高了。黄少华如果想办法把他梁健调走,那么丁百河就走不了。这个时候,丁百河却劝自己早点走,是真的在为他着想。 梁健没有马上去找黄少华帮忙,因为接下去家庭关系中的微妙变化,让他无暇顾及换单位之事。俗话说,攘外必先安内,安内不成,对外也就无心恋战了。 莫菲菲又是搭车。 以往车子接近镜州城区,妻子陆媛一般都会打电话来,问他到了哪里,让他接了她一同去她爸妈家吃晚饭。那天车子已经进城了,妻子电话还没打过来。 莫菲菲问道:“今天奇怪了,你老婆怎还没打电话来啊?” 梁健道:“你不说我还没注意呢,刚才路上总觉少了什么,可没想到就少了老婆的电话。我也不知她今天咋啦?” 莫菲菲:“也许她直接去了。” 梁健道:“一般不会啊,她说了,两个人一起买了车,如果她晚上不乘这段路,那不是全被我占用了,她亏的厉害,所以一般情况下她都会在家等我去接她。” 莫菲菲:“这是她的借口,她其实是在乎跟你同坐一辆车那会会时间。” 梁健开心道:“你是女人,女人的心只有女人懂,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莫菲菲嘿嘿笑了:“我偷偷问你个问题。” 梁健道:“你不用偷偷,车上就我们两个人。” 莫菲菲:“说不定有监听呢?” 梁健道:“你还是赶紧说吧,你就快到了。” 莫菲菲:“你现在不担任党委秘书了,没了职位,你在家里的待遇是不是一落千丈啊?” 梁健朝莫菲菲看看,他没想到莫菲菲问得这么直接,直指他的痛处。 在官场上,待遇与职位是直接挂钩的。官场上不仅“在其位、谋其职”;而且是“在其位、享其职”。不在其位仍谋其职和不在其位仍享其职都是大错特错的事情。曾经镇政府有个退职领导,腿脚不便,镇政府的主要领导见其为十面镇的革命事业奋斗了几十年,虽然目前退居二线但鉴于其特殊情况,仍让他享受专用小车的待遇。镇政府里有些机关干部看着没事,可以前退职的老同志就呆不住了:为什么他能享受,我退了为什么就不让我享受呢?人说,因为他腿脚不好啊。以前退职的一位老同志说,哦,只要腿脚不好就能继续享受是吧。第二天那位老同志就在脚上上了绑带,到了镇长办公室说,镇长我现在腿脚不便呢,能不能也派辆专车给我用用? 镇长立刻就明白了,当初他们让退居二线的干部仍旧享用专车的决定是不妥的,当天镇党委书记和镇长就都与仍享受专车的退职同志谈了话,说人家反映了,我们也招架不住了,如果腿脚不便就安排专车,恐怕镇政府一个星期之内会平添十来个铁拐李,您的专车我们不能安排了,请您体谅我们这些在任领导的难处。小车就这么收回了。 在一个职位上,干那样的事,享受那样的待遇,没有人讲。不再了,就得乖乖的退出来,“退居二线”不仅仅是做事往后面靠靠,也是指待遇也要往后面靠靠了。梁健担任党委秘书这个职位,虽然只是一个正股级岗位,但也是镇政府的中层正职,很多待遇自然比一般干部要高一些。这些待遇,有些是政治待遇,有些是生活待遇;有些是显性待遇,有些是隐性待遇。 说政治待遇吧,每次开班子会议,党委秘书都要列席,记录班子讨论的情况,因此知道的事情,其实与班子成员一样,比其他中层干部和一般干部自然要早、要全。 说生活待遇吧,党委秘书经常跟着领导跑,工作圈之外,也要服务领导生活圈,不同的饭局、不同的场合都要去,认识的人自然多,与各类机关、企业人员认识的多,各种酒店、娱乐场所比别人熟悉,有时候自己要安排一个饭,就可以利用与酒店经理的关系。 第046章待遇下降 说显性待遇吧,党委秘书这样的中层干部,在提拔担任领导干部方面自然是优先考虑的嘛,其次年终评先评优,一般也排在前头。 说隐形待遇吧,下面一些村书记、村主任,逢年过节,给党委书记送点卡、送点土特产,一般也都先经过党委秘书,自然也不会忘记了你这一份。另外,在走村入企时,由于那些村干部、企业主都知道党委秘书是班子成员的后备力量,言语、礼节上会多给几分面子。 党委秘书还不算是“乡官”,可在担任党委秘书的这几年内,梁健也实实在在享受到了其中的待遇。 自从不再担任党委秘书一职后,他也切身感受到了这些待遇,正在从他身上一点点的剥离。领导班子开会的会议室就在秘书办隔壁,他从边上走过,从半开的窗帘中,他看到里面班子成员正在开会,而记录的人已经换成了石宁。有一次,石宁察觉到了他正在窗外,就朝他这边得意地笑了笑,这笑真笑得春风得意、笑得报仇雪恨啊。他知道,石宁因为第一次考公务员败给了他一直对他嫉妒在心。还有最近一次,他到一个村里去联系工作,以前那里的书记和村长都亲切地喊他“梁秘书”、“梁主任”、“梁领导”,这次却已经飞快改口为“小梁”,以前到了中午都说“梁秘书,今天一定要留下来吃个饭,我们靠你也打打牙祭”,这次却都说“小梁啊,今天不好意思了,上面领导过来,饭陪不了你了。” 对于这些细微的变化,梁健没往心里去,可还是觉得人心之现实真是让人心服口服啊。 工作时间的待遇直线下降,而在家庭中的待遇如何呢? 这正好是莫菲菲问他的问题。梁健道:“在家里的待遇啊?没感觉有什么变化嘛。” 这点梁健倒是没有打肿脸充胖子,在家里一切如常,的确是没什么下降。只是今天陆媛还没打电话给他,让他有些隐隐的不安。 将莫菲菲送下车后,梁健hold不住了,给陆媛打了个电话。 梁健:“今天怎么没电话啊?在家里?” 陆媛的声音有些硬梆梆的:“在家里,是在我爸妈家里。” 梁健愣了一下:“你不用我接了?” 陆媛道:“你直接到爸爸妈妈家吧。” 接着就挂了电话。梁健看着手机屏幕,有一会回不过神来。回过神来后,他还是踩下油门,往丈人家方向开去。 进了家门,他那不安的感觉才换为了现实。 看到眼前的情况,梁健有些想笑。这笑里面是苦涩和自嘲。几十分钟前,他还在莫菲菲前倍感自豪地说在家里的待遇没降低呢。而饭厅中一桌剩菜剩饭、残羹冷炙似乎说明了一切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梁健还是往好里想,也许是家里有什么状况,他们才都先吃了。 于是他对已经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的丈人陆建明、丈母陈亚平和妻子陆媛道:“都吃过了啊?” 丈人丈母都没说话,都看陆媛去。陆媛对梁健道:“吃过了,你去吃吧。” 看来家里没什么状况。应该不是别的,就是因为他在单位的地位下降了,在家里的地位也随之一落千丈,以后大概没人会等他吃饭了。 梁健想到一个人扒着饭吃着剩菜的感觉实在太不是味儿,干脆道:“我也吃过了,你们收起来吧。” 回去在车里,陆媛道:“你以后回来都说吃过了?你不把自己饿死?我知道你还没吃。” 梁健道:“今天可是你们第一次没等我一起吃饭。” 陆媛道:“爸爸说,以后也不等了。除非你要求上进了。” 梁健终于等到了他要的答案:“就是因为我不当党委秘书了,你们就不等我吃饭了?” 陆媛没说,算是默认了。 梁健没有抱怨什么,道:“以后,我自己做饭吃,如果你喜欢你爸爸妈妈那里的饭,还可以在那里吃,我不勉强你。” 陆媛说:“随你吧。” 第二天下班回家路上,梁健还是没有接到陆媛的电话。他也就没有去陆媛父母家,而是在离家不远的菜场停下来,买了点面条、尖椒和牛肉丝。吃自己做的煮面条和尖椒炒牛肉丝,嘶拉嘶拉,吃完时已经满头大汗。梁健吃饭已经好久没有吃出这么痛快的感觉了。原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这句话还真是说对了。 陆媛回家时抛给他一句话:“妈妈说,如果你以后都不去吃饭了,她饭就少做一点了,昨天和今天都浪费了米饭。” 梁健说:“那就少做一点吧,我喜欢自己煮面吃。” 第三天,他还在回家路上时,陆媛却打来了电话。梁健想,难道他们回心转意,想让我回去吃饭了?莫名其妙地有这样的期待。 陆媛在电话中说:“今天我也不在爸爸妈妈那里吃饭了。” 梁健有些欣喜:“你想回来吃我煮的面条?” 陆媛道:“不是,我今天有应酬,出去和朋友吃,会回来晚一点。” 以往,在梁健当党委秘书时,因为常要陪着书记去应酬,打电话说自己有应酬的往往是他。而现在应酬减了大半,却轮到老婆跟自己说要回来晚一点了。真是风水轮流转。 接下去的几个礼拜,每个礼拜陆媛总有两三天在外面应酬,基本上每次都喝了酒,有一次回到家已经烂醉如泥,半夜里吐得一塌糊涂。梁健心里不高兴,可这样的日子自己以前也有过,就不好发作。 心里的不高兴却一天天在膨胀,按照他的经验,他知道,如果一个女人总是喝醉了回来,之前肯定是跟有些男人在一起,而男人看到一个女人喝醉那是最开心的事情,因为他们沾便宜的机会来了。 晚上,梁健也喝了点酒回家。在小区门口见到妻子也从一辆小车中钻出来,在窗外朝车内挥了挥手,表情笑意盎然。梁健不由醋意横生。当妻子转身见到梁健时,她脸上的笑意就像折扇一样迅速收拢了。 梁健走上去问:“刚才车子里是谁啊?” “一个朋友,你不熟悉的。”陆媛说着就往前走。 梁健道:“镜州市这么小,认识也不一定。” 陆媛道:“跟你说了,你不认识就不认识。” 说着加快了脚步,匆匆掏出钥匙开了防盗锁,独自一人上了楼梯,将梁健留在楼道里感觉两人的心理距离在快速拉开。 晚上他无聊地在笔记本电脑上找了一本电影看,这部《闻香识女人》的电影中,男主角对家里的猫说“感到迷茫的时候,你就去拥抱爱人。”。梁健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毕竟他是为了陆媛从另一个城市来到镜州这个陌生的城市。 于是,他关了笔记本来到了卧室。喝了酒的陆媛已经睡去,橘色床头灯照在她脸上,酣睡的她看起来有小女孩般令人心怜的可爱。梁健好久没有这么看她,心道,她最近经常外出活动,是否也跟自己对她的疏忽有关。这么一想,心生柔情。 他侧身躺在了陆媛后面,揉着她的秀发,身体从背面靠近。 陆媛只着了一袭睡衣,富有弹性的肌肤在手掌中异常柔滑。梁健忍不住轻轻扳过她的身子,翻身压在了她身上。 承受着压力的陆媛,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看清楚他的一瞬间,陆媛却没有一丝温柔的希冀,双瞳中射出惊讶的恐惧。 陆媛喊道:“你干什么!” 陆媛赶紧合并,身子拼了命的左右摇晃,就如狂风中的小船,一定要把船上人翻入湖水。 受惊的不只是一个人,梁健完全没有料到陆媛的反应会如此剧烈。他满腔的温柔换来了妻子恐惧的挣扎。他想,是不是他的举动令妻子做了恶梦。 梁健道:“陆媛,是我,你是不是做恶梦了。” 陆媛拼命挣扎:“我知道是你,你就是恶梦!你快下来,你干什么!” 梁健听到陆媛这么喊,一种挫伤的感觉油然而生。 挫败感,往往会唤起一个人的自尊。自尊得不到认可,就会唤起一个魔鬼。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梁健感觉到心底挫败的魔鬼要发威,就死命抓住了陆媛的双臂,掠起了陆媛的睡衣。梁健一阵兴奋。 梁健感觉自己真的变成了一个魔鬼。结婚几年来,随着两人对双方身体的熟悉,神秘感和兴奋感渐渐消失,不少时候有些例行公事、交公粮,而此刻,梁健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一座完全陌生的身体,对他进行反抗的身体,亟需他去征服的身体。 “梁健,你在干什么!” “梁健,我不愿意。” “你再这么下去,我会报警的。” “你给我滚下去!” 陆媛的尖叫,使梁健心底的恶魔愈演愈烈,梁健一手钳制了陆媛的双手手腕…… 陆媛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大喊着:“梁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在婚内侵犯,我可以去告你!” 四个字让梁健楞了楞。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行为会与这个联系在一起。 然而,这一丝迟疑,迅速被脑海中接下来的画面所抹去。他回想起,陆媛从一辆黑色轿车中出来,隔着窗玻璃与里面的人挥手告别,那种快乐的神色,是他好久都没有见识过的。 第047章感情破裂 羡慕嫉妒恨也好,破罐子破摔也好,他从陆媛的快乐神情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失败。那种失去自尊的情绪,又引导他想象紊乱开去……在酒吧里、在ktv包厢里,陆媛就如一个陪酒的小姐,不停地在男人之间流连,与那些大肚、红脸的男人敬着酒,听着那些人的赞美,享受着男人色眯眯的目光,她脸上绽开了久未有过的笑容…… 这些脑海中的画面瞬间又转化成了他带有破坏性的行动。他恼怒的一把用力撕扯,陆媛的衣物成为破碎的布片。梁健接着暴力的行为。而陆媛在她衣服被撕破的刹那,双腿反而获得了解放,她见机抬起一条腿,狠狠踹了出来。 正好踢中了梁健的下巴。 梁健往后倒去,翻下了床沿。 后脑勺硬生生磕在地板上。 “轰”的一声巨响响彻耳鼓,接着梁健就什么都意识不到了。 接下来的一天,梁健在医院里度过。挂号、排队、看专家,之后又去验血、做ct,最后专家说:“你很幸运,一点事没有。不过你如想保险点,可以住个院再观察些天。” 梁建讨厌医院里的消毒水味和病人家属的汗臭味,坚决要求回家。 陆媛本以为闹出人命的事以此收场,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事一发,她打定主意等梁健恢复正常上班就向梁健表示,两人的关系已经走到了尽头。 梁健请了只两天假,镇政府的人不太注意他发生了什么。何况现在他已经没有了职位,除了办公室里同事,几乎没有人注意他的存在。 将近傍晚时分,老领导黄少华打电话给了他,问他晚上有没空一起吃晚饭。 与此同时,陆媛也发了短信过来,说不回家吃饭了。梁健给她回了四个字“我也不回”。他已经越来越觉得自己摸不到陆媛的心,但他无可奈何,没有办法,渴望着一场酒精的暴雨来麻痹脑袋里仍有一丝敏感的神经细胞。 到了黄少华安排的饭局。差不多都认识。黄少华、姚涛副区长、检察院周雯副检察长、区体育局副局长朱怀遇、公安局小倪和旅行社小曹。 大家坐下来后,黄少华道:“今天我们差不多是原班人马啊,就是少了一个姜岩。” 朱怀遇:“哎,姜科长去干嘛了啊?” 黄少华:“他说家里有事。” 朱怀遇:“谁家里没事啊,我们不都克服困难到了啊?肯定去跟哪个美女约会了。” 小倪道:“就我所知,姜科长这段时间有些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 黄少华道:“怎么说?” 小倪:“我听说,他和老婆在闹离婚。” 朱怀遇:“闹离婚?从没听他说起过。” 小倪:“我也是听人说的,说想离婚的是他。” 朱怀遇:“难道他外面有人了。” 小倪:“可能,不过谁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宣传部长死了三年嘴合不拢,还在讲话;组织部长死了三年撬不开嘴,还要保密。他是组织部的一般嘴都很紧,何况是家里的事情。” 听他们传姜岩的事情,梁健莫名其妙地想到妻子陆媛,不知她现在跟谁在吃饭。饭桌上黄少华又带着梁健给副区长姚涛敬酒:“姚兄啊,今天我要请你帮梁健小弟一个忙了。帮忙把他调区里来吧,在十面镇钟书记已经让别人当党委秘书了,把他职务拿掉了,再呆下去只会耽误他了。” 梁健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黄少华就直接出面郑重请姚涛帮忙。老领导还是很关心自己的,他心里很感激。 姚涛看了看黄少华,又拿眼上下瞅了瞅梁健道:“既然黄书记开口了,我不答应也不行啊。我尽力而为吧。来,梁健,我看你应该敬敬黄书记才是。” 黄少华阻止道:“梁健,我们先敬姚区长,敬完了,你再敬别人。” 梁健连称好,喝了好几杯酒表示感谢。 那天的酒梁健喝得不痛快,虽然姚区长酒桌上已经答应了帮他调出十面镇,但他心里还是梗梗的,这如鲠在喉的感觉,是因为妻子陆媛。 自从从党委秘书变成了一般乡镇干部,自己应酬少了,妻子的应酬多了,两人的距离更别提了,就像朝两个不同方向开去的车子,越来越远。他自问,这到底是为了什么?陆媛难道真这么势利,当然在大学期间他看到的陆媛可不是这样。还是因为这几年,陆媛回到了父母身边,在她父亲的耳濡目染精心教导下才变得如此现实。 喝完了酒,他给陆媛打电话,陆媛没接,过了一会才得到一条短信回复:“你先回家吧,我会晚,别管我了。” 这不是陆媛这段时间第一天回家晚,但梁健仍旧心里很不爽,于是借着酒性通过短信反问道:“这段时间,你怎么回事,你不想回家的话,就别回来了。” 陆媛一会儿回道:“我不是不想回家,我是不想回这个家了。梁健,我们分手吧,等我回来跟你谈。” 看着“分手吧”这三个字,梁健直愣愣的。这些天,他一直心里有种预告,感觉两人的感情要出问题,没想到这个问题来这么快。 酒性未散的梁健回道:“为什么不现在就谈。” “没时间。”陆媛回复过来。 梁健又发了几条短信过去,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陆媛没有再回过来。有句流行语道:“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你就在我的身边,我们却用短信联系。”手机通讯时代,一个人想与一个人联系更加便捷,而一个人与另一个人心灵的距离却没有缩短,反而在远离。梁健想想,自己跟妻子联系,都用发短信的方式,实在有些可笑。 陆媛没有回短信,梁健也毫无办法。虽然在一个小小的镜州城里,如果没有手机的联系,要找到一个人哪怕是自己的老婆,也如此不易。 想到一个人回家等陆媛,他心里堵得慌。他不想第一个回家。 不回家能去哪里?一直喜欢逛书店,可今天却一点兴致也没有。找人聊天?找谁?他翻开了手机,男的朋友有厉峰、丁百河……,女的朋友有莫菲菲、余悦,他都觉得这个时候找人家都不合适,他不想拿自己的糗事去给人家添堵。他想到,镜州市旧城区好久没去走了,决定如孤魂野鬼一样去转转。 镜州市的旧城区在两年前经历了一番旧城改建后,命名为“历史文化街区”,以往的居民都被迁出安置,低小矮的房屋也经历了一番整修,特别是十几栋名人旧宅经过了翻新装修,变成了精品酒店和酒吧,正式面向外界开放,吸引了不少市内市外的小资市民前来消费。 梁健徜徉在小巷之中,始终找不到一处想要落脚的咖啡馆或酒吧。一个人心情糟糕的时候,就变得特别挑剔,或者说是特别小心眼,生怕谁看出自己心里的糟糕。 莫名其妙地下起了小雨。 深秋的小雨可不是玩的,淋了就要感冒。可梁健现在最不怕的就是生病了。 于是他在落了雨的巷子内走,忽然瞧见前面有一个身影特别眼熟。 窈窕的身影,精巧的步态,如果不是陆媛会是谁呢? 陆媛身边一个男人正用胳膊搂着她。 梁健快步跟上去,裤管被溅起的水沾湿了。近了,不仅确认了前面的女人肯定就是陆媛,搂着陆媛的男人,身影也更加眼熟。他在脑袋里搜索,一个名字又冒了出来。 姜岩! 晚饭姜岩没有出席,没想到他居然跟陆媛在一起。 梁健的脑袋里轰鸣了。如果换做平时,他可能就会止住脚步,他不是一个喜欢让自己出丑的男人。 去喊住一个搂着自己妻子的男人,这不是给自己出丑是什么啊? 可此刻,梁健在酒精的作用下,不再考虑太多别的东西。他喊了出来:“陆媛!姜岩!” 窄巷之中,有人这么喊了一声,声音就开始回荡开来,异常清晰。 前面两人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 梁健看到他们的脸,他们不是陆媛和姜岩又是谁? 梁健已经不再急了,他缓缓地走到他们面前。 姜岩已经放下来了搂着陆媛的胳膊,但还是紧紧与她靠在一起,仿佛在警惕梁健随时可能作出的过激行为。 姜岩的脸上满是尴尬。 陆媛的表情先是诧异,很快就平缓了下来。只有早已经为某一刻到来做足心理准备的人才会冷静得这么快。 两人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可能是这样的见面,让大家都一下子找不到什么话。 秋雨在头顶飘下来,仨人的头发都有些湿了,额头的雨水就如豆大的汗珠。到底是汗还是雨也分不清楚了。 过了一会,陆媛轻舔了下嘴角的雨水打破了沉默:“你怎么还没回家。” 梁健愤愤地想,她居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道:“你们打算怎么办?” 陆媛抬头瞧了瞧姜岩。 姜岩看着梁健道:“我打算离婚,我想跟陆媛结婚。希望你能同意。” 梁健瞧瞧陆媛。 陆媛看了看梁健道:“我也希望你能同意。” 梁健把视线拉回姜岩的脸上:“好吧,我同意。希望你们的选择都是对的,伤害别人无所谓,别伤害了自己。” 姜岩:“这就是你对我们的祝福?” 梁健突然往前跨了一步,一拳揍在了姜岩的脸上。 姜岩用手捂住了脸,身子往下弯了弯,又直起身来,痛苦的表情无法掩盖。 梁健道:“这才是我对你们的祝福。” 第048章永失我爱 梁健不等他们再说什么,就转身往前走。 陆媛在身后喊:“希望你别以为,我是因为你被摘了帽子,才想离开你的。” 梁健道:“怎么想是我的自由。” 姜岩又在后面喊:“今天陆媛不会回去了。” 梁健头也不回地喊道:“再好不过,她已经跟我无关。另外,以后有你参加的饭局,我不会再去了。” 梁健与陆媛的离婚,离得没什么纠葛。房子是梁健和陆媛合买的,当时梁健家相对贫苦没什么现钱,所以梁健负责贷款,陆媛家负责了首付。这两年房子涨价涨得快,价格翻了一番。房子卖出去后,梁健拿到了自己那份,还了贷款,手头居然多了三十来万,陆媛家也挣了差不多这个数。 办了离婚后,算是真正说了拜拜,陆媛道:“要不我们最后再吃一个饭?” 梁健想好聚好散,也得有点男人样:“可以,不过我请客。” 两人去吃了牛排。记得当时在大学谈恋爱,梁健用第一次家教的钱,请陆媛去江中大学边一家知名的西餐厅吃了一顿牛排。这次散伙饭,还是选择牛排,也就是善始善终的意思。 吃牛排的当中,陆媛道:“以后有什么打算?” 梁健道:“还没想好,早晚会有打算的。” 梁健只是不愿意再唠叨这些。打算他早就有了,他想要回衢州去,彻底了结在镜州这段不愉快的回忆。 临了,陆媛还是说了句抱歉的话:“其实,我心里还是很过于不去的,当初你是为了我才选择来镜州的。” 梁健听了陆媛言不由衷的话,回道:“你没什么要过于不去的,我当初并不是为了你,而是为自己才选择来镜州的,现在我也为自己要离开镜州。” 陆媛听到梁健说的这么决绝,也知道没必要再深入的聊什么了,姜岩又打电话过来说接她,这次的饭也就匆匆结束了。牛排咬在嘴里留下的却是木屑味。 当天晚上,梁健给老家打了电话。 母亲接起了梁健的电话,问道:“饭吃好啦?” 梁健:“吃了,妈你吃了吗?” 母亲:“吃了。” 梁健:“寄来的钱收到了吗?” 母亲:“收到了。你以后不用再给我们寄钱了,你也还要还房贷。我和你爸爸干活累点没关系,我们都是劳碌命,不干活,浑身不舒服。” 梁健:“这点钱也不算什么。” 母亲:“你现在成家立业了,又有一份公务员的好工作,我们已经很满足了。虽然你不在身边,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梁健鼻子有些酸,与陆媛的父母相比,自己的父母的确很容易满足,他们对自己也没什么要求,只要能安安稳稳过日子,他们也已经很满足。以前自己读书,要用家里的钱,工作后,家里这块钱省了,父母就已经觉得很轻松了,对他也就没有别的要求。 父亲接过了电话:“梁健,什么时候回家来一趟啊?” 梁健想说明天就来,没想到父亲又道:“不过,你也不用急,我们都很好。关键是你在那边的工作要紧,好好干,总会有出息的。我们衢州,经济不发达,衢州公务员工资比你那里低多了,在那边好好干吧。” 梁健本想说自己离婚的事,到了嘴边就咽回去了。他也没有把自己想回衢州的事情告诉父母,如果回衢州,公务员的身份不一定保得住,现在要跨地区调个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没有十足的关系,很难成事。这么考虑了下,梁健想,先不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父母吧,等条件成熟一点再说。 这也就是说,他最近回不了衢州,必须在原单位继续干下去。那些需要面对的人,还得面对,而且他必须比以前更加认真地去对待。 梁健找了一个新的住处,与以前的房子相比,相差甚远。这里没有皮质沙发、没有立式空调、没有美丽佳人,只有空空荡荡的一个房间,里面有台老式电视、一个没有床单的席梦思、更加没有人相伴。但经历了不久前的一切,他反而觉得如今的这个住所更加真实,在这里你不需要害怕失去什么,更加不必每天去自己不愿意去的丈人丈母家里吃晚饭,现如今他爱吃什么吃什么,爱喝什么喝什么。 单位里的人,很快就知道了他离婚的事情。 他本人压根就没谈过这事。再次印证了机关中流言无孔不入这句话。 他肚子不舒服上大厕,就听到两个人走进来小解。一个人道:“听说,秘书办的梁健最近被他老婆劈腿了啊?” “这是迟早的事,梁健在镇上的政治前途已经完了,他丈人又是曾经的区政协副主席,眼看女婿当官无望,自然会让女儿再攀个有前途的主。” “据说梁健的老婆,跟区委组织部的一个干部科长好上了?” “没错。干部科长嘛,肯定发展前途比梁健要好啦。” “哎……所以说啊,找老婆千万别找那些当官的女儿,都太实际。说实话,我觉得梁健这小伙子,人还是不错的。” “在官场,人不错有什么用啊?要有背景,要跟对人。” “对,梁健就是伤在了跟错人,人家黄少华走了,压根就不管他了。如果我是黄少华,梁健跟了我这么久,目前在镇上混得又这么惨,我怎么都会想办法把他调走了。” “恐怕现在黄少华自身都难保,别看他当党委书记时那么叱咤风云,他的后台也已经走了。” 梁健很想站起来对他们说,你们根本不了解黄书记。又想,目前这种场合,自己突然跳出去,恐怕有些不妥,他就忍住了。 那天下午,黄少华打来电话,问他如果调到区财政局办公室他愿不愿意?梁健没有财经方面的背景,只是大家都知道财政局是权力部门,财政局办公室不一定要懂业务。而且,在机关里搞业务并不比搞综合强。办公室接触的都是领导,领导当然也容易记住经常在眼前晃的人,先天有比业务处室“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 梁健说:“只是我经济方面不太懂。” 黄少华道:“现在不懂没关系,到那里参加几次培训,就很快懂了,对你的学习能力和领悟能力我是放心的。” 梁健说:“谢谢黄书记的关心了,那我就去财政局。” 黄少华道:“我跟你明说了吧,财政局局长是姚区长的堂兄弟,有姚区长在,你以后的发展前景还是不错的。我本来想把你调我这里来,但不是我自我贬低,体育局真是弱势部门,我怕到时候又耽误你。” 黄少华为自己考虑得很周到,梁健不知如何感谢黄少华:“黄书记,太谢谢你了。要不我来请姚区长和你吃顿饭?” 黄少华道:“吃饭的事我来安排好了,姚书记给的是我的面子,还是由我来请。这两天都没空,我的饭局排满了,过两天再聚。” 梁健问:“我想问一下,什么时候我能过去?” 黄少华道:“差点把最重要的事情忘记了。明天下午,你去财政局一趟,直接找局长姚发明。” 梁健一听也姓姚,就肯定是姚涛局长的堂弟了:“好的,下午我一上班就去。” 梁健没想到自己调动的事情,这么快就有了眉目,这全赖黄书记的鼎力帮忙。想到先前在厕所里听到那些人说黄少华的话,梁健再次摇头他们不了解黄少华。黄少华其实是一位很重义气、讲感情的领导。但他不方便把这些告诉他们,在调动没有成功之前,他谁也不想告诉。有些事情不到木已成舟,就是不能随便说。 以前,梁健担任党委秘书时,他重点是向党委书记负责,其他一些行文、统稿等一般工作由曹颖负责。现在曹颖担任了新秘书办主任,梁健变成了无职无位的游民。新任党委秘书是石宁,钟涛的稿子就由他负责,石宁写作功底不算弱,从来没到梁健这里要求帮忙,也没有吩咐梁健做什么事情。因此,梁健简直变成了无事人。 曹颖看到梁健没事干,用请求的口吻请他帮助弄个小稿子。梁健看自己没事,她又显得颇忙,就帮助整了一个。第二次她又请他帮助弄信息,他也弄了。第三次、第四次,曹颖就把一些活直接扔给他。梁健这才意识到,她已经把他看成了手下。 那次,曹颖又说:“刚才区委办打电话来,要一份我们十面镇最新的简介,我们有的最新简介也是上半年的,有些数据都已经改动了。你帮助去问问工办、农办,把数据更新了报给他们吧。” 梁健说:“我今天没空。” 曹颖头一次被拒绝,诧异地看着梁健道:“他们要得很急,我看你没什么事嘛。” 梁健说:“他们急,是急他们的。他们要稿子,是向秘书办主任要的,不是向我。” 曹颖按耐不住了:“你不也是秘书办的?” 梁健觉得有必要说清楚一点了:“谁说我是秘书办的了?我只不过是呆在这个办公室而已,我原来的党委秘书给了石宁,新的岗位还没有任用。我唯一的职务就是十面镇科员,不属于任何一个办公室,我还等着他们给我调办公室呢。” 曹颖无言以语对了,原本想要做做梁健的领导、有个人使唤的梦想破灭,她气呼呼地出了办公室,直接跑到了钟涛那里。 第049章不测风云 钟涛办公室整好没人,但看到曹颖气呼呼的进来,就要气炸的样子,钟涛还以为她有什么对他本人不满的事情,站了起来,将办公室的门关了,上了锁,才问道:“今天想到来我办公室坐坐了?” 曹颖道:“我不用坐,想想都气死了。” 钟涛探口风:“发谁的脾气啊?” 曹颖:“我办公室还有谁啦,还不是那个梁健?” 钟涛终于弄明白曹颖不是针对他本人来的,松了一口气,连声道:“既然来了,就坐下来慢慢说,反正我现在也不忙。” 曹颖:“你是书记,日理万机。” 钟涛笑道:“哪有你这个秘书办主任忙啊,自从你当了秘书办主任,来我这里比以前少多了。” 曹颖见钟涛色眯眯的瞧着自己,没接他的话题:“反正我是气死了,我看你还是把这个梁健弄出去,换个地方吧!” 钟涛没有答应,也没不答应,朝曹颖招招手道:“过来,坐我这里。” 曹颖见钟涛要她过去坐他腿上,有些犹豫。 钟涛道:“放心,我不会吃了你的。” 曹颖改变了态度,嗲声嗲气地道:“我不担心你吃我,我是担心把你的腿坐坏了。” 钟涛:“放心,我的腿结实着呢。你过来啊,我告诉你怎么对待梁健?” 曹颖这才走了过去,臀部下去坐在了钟涛腿上:“你答应我了,我听到的。” 钟涛摸着曹颖的丝袜大腿:“我帮你把梁健这小子弄出去可以,我就索性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彻底把梁健清理出公务员队伍算了?” 曹颖惊诧地道:“你想开除他?” 钟涛道:“你不知道,梁健这小子鬼脑筋多着呢,上次用一本袖珍优生优育读本来戏弄了我,让大家都看我的好戏。” 曹颖笑道:“我想起来了,他给你送礼,你以为他送了钱,结果里面是一本计划生育读本。梁健做得也太过分了。” 钟涛道:“所以啊,我帮你,你也要帮我。” 曹颖疑问道:“怎么帮?你是书记,你可以直接开除他。” 钟涛道:“哪有这么简单,做任何事情都要正当理由的。” 曹颖问:“什么理由?” 钟涛说:“我慢慢告诉你。” 钟涛一边活动着手,一边说:“我知道这小子对你也有点意思,你为什么不干脆引诱他一下,然后告他性侵呢?到时候,警察进来,干脆把他送进去。” 曹颖道:“这不是丁百河被对付那一招吗?他们都说丁百河是被陷害的,现在我有些相信了。” 钟涛说:“丁百河的事我们不提,梁健这件事就看你的了。” 下午两点,梁健准备出发去区财政局,接受财政局局长姚发明的“面试”。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句话说得好。梁健刚到区财政局门口,就接到了朱怀遇打来的电话。 接到朱怀遇的电话,梁健有些诧异,虽然有时一起吃饭,但与朱副局长的关系毕竟还没有深到经常联系的程度。不知朱怀遇这时打电话来有什么急事。 听到朱怀遇焦急的语气,梁健就明白可能出事了。 朱怀遇是从医院里打电话过来的:“梁健,你在哪里?” 梁健也不隐瞒:“我在区财政局门口,有事吗?” 朱怀遇道:“黄局长出事了,你能赶过来吗?” 梁健问:“黄局长?” 转念一想,朱怀遇称呼的“黄局长”应该就是黄少华。在体育局,黄少华是局长和党组书记,但在局里是行政长官负责制,局长为大,一般都称局长。 朱怀遇也意识到梁健可能还转不过弯来,就赶紧改口:“就是黄书记。” 梁健一听黄少华出事,也急了起来:“出什么事啦?” 朱怀遇道:“一句话说不清楚,如果走得开就赶紧过来。” 梁健此刻是要去与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碰面,这是他调入区财政局的机会,但这个机会是黄少华给的,现在黄少华出事了,他当然要第一时间赶到,见姚发明局长的事情只好往后推了。 梁健不再多想,跳上了自己的汽车。 车子开出了几分钟,他才意识到,不管如何,也得跟姚发明局长打个电话,说明一下情况,否则第一次会面就无故不赴约,显得自己言而无信,办事不牢靠。 于是他一边开车,一边拨通了姚局长的电话。在电话中把事因讲了,姚局长也很吃惊,说:“那你赶紧去吧,我们见面有得是机会。弄清楚什么事了,也给我个电话,有必要的话我也要去看看黄局长,我们也是多年朋友了。” 梁健忙说好,挂了电话,专心快速开车。 到了病房,黄少华的妻子戴娟已经哭得犹如泪人。 梁健看到黄少华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鼻孔里插了氧气管,手臂上吊了针,眼睛闭着,嘴巴很紫,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的样子。梁健不敢马上叫黄少华,看了看房间里的其他人,想找人了解下情况。 除了戴娟,朱怀遇、厉峰、小倪也在,还有几人梁健不熟悉,朱怀遇说是体育局的副局长和办公室主任。 黄少华的妻子戴娟,梁健算是很熟悉的。梁健担任党委秘书的时候,多次到黄少华家里,有时是送东西,有时是取东西,有时是商量事情。戴娟一直给梁健一种富态淡定女人的感觉,没想到此刻也已经完全失去了镇定,可见黄少华的事情出得不小。 戴娟俯身黄少华头边,梁健先走上去在她后背轻轻拍了拍,道:“戴大姐,你别哭,哭得太凶,伤身体。我们相信,黄书记会没事的。” 戴娟起先没有意识到梁健,听他说话,才抬起了脑袋,看着梁健道:“梁健,你也来啦。这会你们黄书记事情出大了。我早就告诉过他,要控制喝酒了,可他就是不听。以后,你们千万别再乱喝酒了,喝酒可以把人喝残,可以把人喝死,你看看你们黄书记现在的模样!” 梁健这才多少明白了,黄少华这次出事,应该和喝酒有关。梁健知道黄少华平时爱喝酒,而且喝得速度很快,量很大。他听说过,有些人喝酒呕吐、挂盐水,甚至有人胃出血,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喝酒能把人喝成完全丧失知觉。 这时,朱怀遇拉了下他的胳膊,示意他到病房外面说话,他就跟了出去。 到了外面,见无人跟出来,梁健才问:“到底怎么回事啊?昨天,黄书记还给我打电话,那时我看他都好好的。” 朱怀遇皱眉道:“其实也都怪我们不好,昨天省体育局领导来长湖,晚上喝酒。喝酒的时候,黄书记说了句,今天下午胸口有些闷,不舒服。” 梁健知道黄少华的性格:“但是他还是没少喝?” 朱怀遇:“他不仅没少喝,而且喝得空前的爽。他们说,既然下午胸口闷,那就少喝点,但是劝没有用。喝完了,又去唱歌,唱歌完了,又喝了夜酒。” 梁健奇怪:“当时,他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朱怀遇道:“他只是在ktv包厢里小睡了一会,后来要走的时候,我们叫醒了他,他说继续去喝夜酒。” 梁健:“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朱怀遇道:“后来,就把他送回了家。早上五点多,戴姐就打电话给我,电话中带着哭腔说,黄局长快不行了。我就赶紧拨了110,后来到了医院,黄局长已经躺在病床上不动了,医生说是脑溢血。” 梁健悔恨道:“我们都没劝他一定要少喝酒。” 朱怀遇道:“这个我们也劝不来,作为他的下属,我知道,自从从十面镇党委书记调到体育局当局长,他的心情一直不佳,喝酒自然也比以前多。其实,照我说,是职务的变动害了他。” 梁健道:“其实,名利啊什么,都是身外之物,健康最重要。” 朱怀遇:“可是官场中人,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有几个人在身体健康的时候,会真正想到健康的重要啊?” 感叹了一番,梁健和朱怀遇又去了病房安慰黄少华的妻子戴娟,据说他们女儿正从上海交通大学赶回来。由于黄少华一直闭目不醒,来看望的人也接连不断,梁健就先告辞了。 出了医院,梁健给姚发明打了个电话,把黄少华的事情报告了。姚发明说,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并说隔天一定去看看黄少华。 完了,姚发明没说让梁健什么时候去他办公室见个面。 梁健问道:“姚局长,今天还有空吗,我来拜访您。” 姚发明支吾了一下道:“哦,我马上要开会了,你改天过来吧,我有空时,先打电话给你。” 梁健尽管觉得调动这事夜长梦多,但今天的确是自己遇上了紧急情况,没有如期赴约,人家局长又忙的,下午有个会议也很正常。他只好说:“听局长的,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我会马上过来的。” 姚发明说了两个“好”,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梁健等着姚发明的电话,姚发明没有打过来。梁健将手机中姚发明的电话翻了出来,就等拨一下了。考虑了下,他还是没给姚发明打电话,因为昨天说定等姚发明打电话给他的。 qq的头像闪了几下,是余悦。 余悦发来的qq信息道:“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第050章事随人变 梁健问:“你指的是什么?” 余悦:“重回单身生活啊。” 与余悦对话,梁健一向认为是最轻松的事情,再怎么严重的事情,在余悦嘴里都会变成稀疏平常的事儿。 梁健:“你能不能不这么直接啊,我离婚可不是开心的事情,你不慰问我,反而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嘛。” 余悦:“谁知道结婚就是一件好事,离婚就是一件坏事呢?” 梁健:“你倒是看得开。” 余悦:“我是希望你看得开一点,我是听人说的,你自己却一句话都没有跟我提过,显然不当我是你师妹嘛!” 梁健听着余悦这句话,深感贴心。他已经不是乡镇党委秘书,在乡镇是一个无职无位的小人物,而余悦已经是区委办秘书科科长,对他非但没有避之唯恐不及,反而打电话来“幸灾乐祸”,他心里感觉一份温暖。人不沮丧了,心情也就好了。心情好了,也就想开些玩笑了:“告诉你有什么用啊,你又不会来请我吃饭安慰我。” 余悦:“安慰你,肯定是不会的。不过请你吃个饭,‘打击’你一下倒是没问题的。” 梁健忍不住对着电脑呵呵笑:“需要你‘打击’的时候,我会找你的。” 余悦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过来。 这两天,由于随时等待姚发明局长召见的电话,梁健常呆在办公室等候。担任了秘书办主任的曹颖,工作量比以前大了好多,秘书办曾被成为“垃圾筒”,什么乱七八糟的材料都被扔在这里。忙前忙后的曹颖,这段时间居然不再劳梁健的驾,且一有空她就跟梁健唠唠叨叨,仿佛那天的口角根本没有发生过。 梁健也不是那种喜欢来事的人,既然曹颖和颜悦色,他也就以笑还笑、以聊还聊,只是偶然瞧见曹颖脸上掠过的一丝暗笑,梁健心头就有种寒意,仿佛有什么针对他的阴谋正在背地里酝酿着。 等梁健一走出办公室,曹颖就会冲着他的座位,喃喃自语:“梁健你等着瞧吧。” 傍晚,曹颖被钟涛叫去办公室的时候,厉峰来到了梁健办公室。 梁健让厉峰坐下,厉峰掏出了上好的软中华,梁健接过来,两个人喷云吐雾。 厉峰道:“上次很好玩。” 梁健知道他指的是竞争上岗的事情,道:“有什么好玩的,我们不都是当了炮灰。石宁当了党委秘书,曹颖当了秘书办主任。” 厉峰道:“我们没当上,所以才开心啊,当上了还有什么好玩的?这段时间,我也不知道怎么着,政治参与热情空前高涨了嘛。你知道为什么吗?” 梁健向来知道厉峰有些高深莫测,讲话有些不着边际,就问:“不知道。” 厉峰道:“有句话叫,国将不国,我们这儿是镇将不镇。你知道曹颖这小妮子,这会在钟涛办公室干什么?肯定在干那事!” 梁健惊诧道:“办公室哎,不会吧。” 厉峰不以为然地摇头,吐烟圈:“克林顿和莱温斯基不就是在办公室干的吗?” 厉峰举出如此不可动摇的例子,梁健也就无话可说了。 厉峰道:“我感觉到,钟涛接下去,会干出非常不靠谱的事情,等着瞧吧。” 梁健:“你现在就是想等着瞧?” 厉峰道:“不仅仅是等着瞧。我刚才跟你说了,我现在政治参与热情空前高涨。以前镇是镇,一切都是按照规矩来,我们这种人肯定也就没什么希望了。可现在不一样了,镇上要乱了,乱世出英雄,不乱出狗熊,乱了,我的希望就来了。” 梁健:“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当官,原来,你只是在等待时机?” 厉峰:“不一定要当官,做英雄有很多方式。” 梁健:“你说的,都太高深莫测了,我这个俗人有些理解不了。” 厉峰:“不用理解,到时候看就行了。只是,我希望到时候,你这个兄弟,可要跟我同心协力啊。” 说到这儿,曹颖走了进来。看到他俩在办公室吞云吐雾,先是一愣,接着没关办公室门,就走向自己的座位。 梁健瞥见曹颖的脖子里多了一小道红色的印痕,就像一条充血的蚯蚓横在那里。梁健讶然:难道曹颖刚下去,还真是去给钟涛潜规则的?再想想曹颖坐上秘书办主任位置的事情,钟涛如果不潜规则她,为什么凭空给她一个位置坐坐?这一切都通顺了。再想到自己离婚的事情,暗自庆幸跟陆媛离了,离了,至少没有人给自己带绿帽子。他实在非常同情曹颖的老公,老婆被人搞都蒙在鼓里。 厉峰道了声别,就要往外走。曹颖却道:“两位今天有没空啊?我请你俩哥们吃个饭,怎么样啊?” 厉峰停住了脚步:“曹美女,怎么这么好,今天想到要请我们吃饭呀?” 曹颖道:“就是好久没聚了嘛。以前,你们好像请我吃过饭的吧?可最近好久都没请了吧,我只好倒请你们两位帅哥了啊。” 厉峰道:“这不好意思了。我是没问题,就是要看我们梁健有没安排。” 梁健对曹颖请客兴趣不大:“今天还有点事。” “有什么事啊?”曹颖走到了梁健身边,手却拍在梁健背上:“怎么说,我也虚长你们几岁,说实话,可以称你们姐姐了,姐姐请你们吃个饭,你们总要给点面子吧。更何况,没有别人,除了我们三个,就还有一个我的小姐妹,比我小三岁,学校教师,绝对是个尤物。如果我们两个大美女请你们吃饭,你们还要推脱,那就不是男人了。” 厉峰呵呵笑着:“说我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说我不是男人。梁健,一起去吧,我看他们也不敢吃了我们,谁怕谁?” 曹颖道:“我还怕,到时候你们俩男人,要把我们俩淑女给吃了呢。” 梁健毕竟以前对曹颖,也有几分好感。自从曹颖靠近钟涛之后,他对她的好感也逐日递减,并不想与她纠缠太多,免得惹得一身骚。只是看到厉峰兴趣蛮大的样子,也实在不好意思打退堂鼓,他想,去就去吧,简单吃点就溜。 晚饭安排在镜州市区的一家小饭馆。饭馆虽小,知名度倒是不低,据说市政府、区政府的领导也喜欢来这地方“打野鸡”。“打野鸡”这词,在镜州地区,就是没有稳定场所、随便寻找吃饭地方的意思。这家小饭馆,菜蔬每天都卖光,因而也比较新鲜。 梁健对于曹颖今天的意外请客,一直抱着狐疑的态度。前段时间,曹颖把他当成手下的事情,他还记忆犹新。这两天梁健没帮曹颖什么忙,她反而来请他吃饭,这不合常理。 三人入座,曹颖的小姐妹还没到。曹颖让服务员沏了茶,然后说:“你们先坐坐,她可能找不到路了,我去看看她。” 曹颖出了包间。 梁健对厉峰道:“你是不是很久没人请你了,曹颖叫你吃饭你都答应。” 厉峰回道:“为什么不答应啊?” 梁健:“前不久你和她还在竞争秘书办主任呢。” 厉峰道:“不是有句话吗?友谊第一,竞争第二嘛。竞争第二这事完了,今天就是为友谊第一吃饭了嘛!何况呆会还有美女来。” 梁健:“美女!你也要看什么美女,想到曹颖跟钟涛的事情,我都吃不下饭。” 厉峰:“你干嘛吃不下饭?你吃不下饭,说明你在嫉妒钟涛,对曹颖有幻想。” 梁健不承认:“我没有。” 厉峰:“你说没有也没用。在这方面,我比你了解你自己。我觉得,你没必要想的太复杂,对女人嘛,你想开点,今天她对你好,明天可能就对别人好。中午她对钟涛好,晚上她就可以对你好。她要对你好,你就让她对你好吗,今朝有酒今朝醉。说不定,曹颖在钟涛那里不满意,所以想到你了呢!更何况,你都已经离异了。” 梁健知道厉峰说话喜欢胡言乱语,没个准头,也就随他吧:“你怎么把吃个饭,当成是玩一ye情啦!” “难道不是吗?那她俩女的干嘛请我们吃饭,你给我个理由?”只见厉峰又摩拳擦掌:“呆会曹颖的小姐妹,最好也入得来眼,如果来个丑八怪,想吃我这块唐僧肉可没那么容易。” 梁健道:“你的确是唐僧,喋喋不休的唐僧。你放心,要吃唐僧的,从来都是美妖精。” 厉峰道:“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这时包厢门推开了,曹颖和她小姐妹进来了。见进来的美女,厉峰的眼睛都有些发直了。 曹颖的小姐妹,的确长的不错,算不上倾国倾城,也可以说是妩媚娇人了。从她的长相看也就二十来岁,可曹颖曾介绍过,说是比她小三岁,那她可长得确是比较年轻。 她坐下来后,与他们大大方方地道:“你们好。” 从她的语调中听得出来,这种场合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了。看出这一点,梁健就对此女没什么特别的兴趣了,他喜欢比较简单的女人,对于交际花类型的女人没什么胃口。 然而,厉峰的兴趣非但未减,似乎变本加厉,迅速与美女套上了近乎。 第051章美人计出 他们一问一答之间,梁健也就知道了,美女叫郑丹,是市实验小学的女教师。郑丹坐下来不久,就脱了外套,里面穿的是青色紧身衣,稀薄、稀薄的,质感不错。厉峰两只眼睛盯着郑丹的身材。梁健也顺势看过去,好家伙,逗人眼神。 曹颖突然道:“都别看了,虽然秀色可餐,我们还是要吃饭喝酒的。你们喝什么?” 厉峰道:“喝奶行不行?” 郑丹娇气地用手拍了下厉峰的胳膊:“不可以,今天曹颖姐说要好好喝个痛快!” 郑丹这句话中看似没有听懂厉峰话中的挑逗,其实是故意装傻。厉峰道:“既然美女说要喝酒,我肯定奉陪到底。梁健,你也和曹颖主任好好喝啊。” 梁健没想到,厉峰一见到美女,就把自己给卖了。梁健道:“我少喝点,就喝点红酒。” 曹颖道:“不行,今天我们其他颜色都不喝,都喝白的,来点高度。” 服务员这时拿了两瓶高度的蓝色经典进来,打开放在桌上就出去了。这是曹颖事先准备的酒。 梁健看到白酒,不是自己的强项。他喝酒虽然量不是小得可怜,但每次都靠身体素质撑着,实则并没特别擅长的酒。 第一杯就是满满的一酒盅。 曹颖举起了酒杯,与梁健碰了,郑丹也与厉峰碰了杯。曹颖说:“感谢大家,第一杯酒我们喝了,梁健和厉峰肯跟我们喝酒,我开心。我先喝了。” 曹颖真的一下干了杯中酒。梁健知道曹颖酒量不错,可从没见她喝得这么爽过。 厉峰和郑旦互抛了个眉眼,也把酒都干了,只剩下梁健还拿着酒杯。 梁健道:“第一杯,要不要喝得这么快啊?” 曹颖道:“梁健,我一直把你当成弟的啊,今天这酒我是特意请你们俩的,如果你不给面子就不喝好了。” 郑丹妖媚地用手摇了摇厉峰,“你看,我们都把酒喝了,你这兄弟还没喝,你说可以吗?” 厉峰很吃郑丹的这一套,一把抓住郑丹的手,拉到了桌下捏着,一边道:“我相信我兄弟会喝的。” 梁健被众人一说,看来这一杯不喝,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于是道:“好吧,第一杯喝了,其他我们随意了吧。” 曹颖说:“你喝了再说,现在就你没有发言权了。” 梁健只好把酒喝了。 四个酒杯都空了。 郑丹赶紧又拿起了蓝色经典酒瓶,给每人斟酒。这次斟酒,又是一杯一杯满满的斟酒。等到了梁健那里,梁健用手挡了下:“这杯不用这么满了,我们慢慢来。” 曹颖瞧梁健表现得这么理性,心道,这梁健今天似乎防着我们,以前也不是一个吃素的主,有时候还偷看我,只是最近我和钟涛走近了,他才开始疏远我。今天我一定要攻破他的防线,而且得速战速决。 曹颖伸手拿过了梁健的酒杯,递到了郑丹面前,“倒满,我们大家都倒满了,梁健的怎么可以不倒满啊?我要敬他一杯。” 厉峰在一边瞎起哄:“好,敬一杯、敬一杯,喝酒,就是要喝得开心啊。”梁健踩了厉峰一脚,厉峰“唔”地喊叫起来,顺势用一条手臂环抱住郑丹,郑丹也不躲避。梁健再用脚去踢他,厉峰就早已躲开。 曹颖又对梁健举起了酒杯:“我敬你一杯。” “为什么要敬我啊?”梁健推脱着。 曹颖道:“我们在一个办公室也好几年了,有时候想想,晚上我和老公在一起,白天和你在一起。我和老公在一块的时间,还真跟你在一块的时间差不多啊。” 郑旦拍手道:“这杯酒要喝的,曹姐一半时间都给了你了,梁主任,你一定要喝的。” 梁健听到郑丹叫自己梁主任,有些尴尬,以前也有人叫他梁秘书,也有人叫他梁主任,他都受之欣然,因为名副其实呀。而如今他已经被免了,再听到人家叫职务,就会觉得名不符实,听不惯。梁健酒也不想多喝了:“不至于,不至于,毕竟我们是八小时工作制,一天另外的16小时还是与家里人在一起的。” 曹颖又道:“总之,我们一个办公室这么久了,该不该喝一杯?你放句话,如果不喝就是看不起我了。” 厉峰道:“梁健,喝一杯喝一杯吧,喝酒就是图个气氛,何况是美女敬酒,你不喝大家会没意思的。” 曹颖和郑丹都道:“就是嘛。” 梁健被逼无奈:“就喝这一个满杯了,其他真的要随意了。” 他喝了。 刚喝完,郑丹就道:“男人和女人不能随意的。” 这意思就是还要这么喝下去。郑丹和厉峰也“不随意”地喝下满满一杯。 几个人菜都没怎么吃,第一道热菜上来时,蓝色经典瓶子中,一半白酒已经空了,如果这么下去,一瓶高度在二十分钟内就会被消灭掉。这种速度实在已经超出了梁健的承受能力。 梁健借口道:“我们还是吃些热菜吧,先填填肚子再喝。” 这句话倒是没有遭到反对,毕竟从下班到现在,大家肚子都是空的,几杯下去有点云朦朦了,但肚子还是需要点东西填一填。 曹颖道:“对,我们先吃点东西,否则酒喝饱了,菜就浪费了。这里的菜蔬味道不错的,吃饱了,我们再喝。” 梁健想,吃饱了最好就散了。他对今天曹颖请客,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按照曹颖的个性,对于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她不会特意请客吃饭的。再想想没有任何职务的自己和厉峰,他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请他们吃饭的理由。 先上来的牛仔骨、蘑菇浓汤和椒盐虾蛄,味道真还不错。喝酒的间歇,曹颖道:“今天我特意请梁健和厉峰你们两位,真的只是想表示一下我的感谢。梁健从参加工作至今,一直和我是同办公室,以前担任党委秘书时,也是很关心我的,虽然现在不当了,但我觉得凭你的能力,以后肯定还有很多机会,我真是这么认为的……” 梁健停下了吃东西,回味着曹颖的话,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我真的还有机会?他实在有些茫然,但不管如何,曹颖这么说,还是很中听的,让他心情舒服了很多,他感觉自己心里的警戒线也往下拉了点。 只听曹颖又说:“厉峰嘛,我们认识时间也不短了。你是一个很有个性的人,可能在别人看来,你有些古怪,但我却觉得你才华出众。这次跟我竞争秘书办主任,我其实一直以为你是最合适的,你写材料比我强多了,我觉得你没有竞争上,是你故意礼让我这女流之辈。所以我一定也要感谢你一下!” 厉峰连声道:“哪里,哪里,我没有竞争上,完全是因为党委喜欢你,而不是喜欢我。” 厉峰这句“党委喜欢你”,很有些双关义,大家都知道,这个“党委”,很大程度上就是指“钟涛”。 曹颖道:“不管你怎么觉得,我也都要敬你一杯。” 厉峰道:“好。” 两人喝了酒。 厉峰的舌头有些大:“郑丹老师,我再敬你一杯。” 曹颖却打断道:“等等。我还有一句话说,我知道厉峰一直没有结婚,我今天把郑丹带来了,她也还没有结婚。看到你们也蛮投缘,我和梁健一起敬你们一杯,待会吃过饭,你们还可以再深入地聊聊天。” 梁健无缘无故被带着一起敬酒,有些不爽,可厉峰和郑丹都已经站了起来说“谢谢”,他也就撕不下脸说自己不喝,于是又满满喝了一杯。酒喝下去,他心里抱怨道“面子这东西,有时候真是害死人啊。”他还真羡慕有些人,不管别人怎么劝酒,就是两个字“不喝”。看来自己的火候还真是不够。 这杯酒下去,梁健明显感觉到血液加速了流转,很多原本有棱有角的东西,也变得有些润滑养眼了,但梁健的理智还没有完全丧失,他还记得曹颖是一个非常现实的人,她不会无缘无故请他们吃饭,跟他们寻开心,这背后恐怕有些算计,他得赶紧吃完走人。因此,等曹颖提出:“待会吃完饭,我们再哪儿去玩玩?” 梁健赶紧说:“不了,待会我回家去。” 厉峰道:“你回去这么早干嘛啊?你不是一个人过嘛!” 梁健也知道一个人回到租房的确寂寞孤独,搂着一个曹颖或许可以抵挡一些孤独情绪,可他的理智还是帮他推辞道:“酒多了,怕吐,我先回去。” 这时,曹颖和郑丹相互对望了一眼,两人说要去洗手间。 曹颖见身后没人跟来,问郑丹:“把药给我吧。我原本以为梁建这小子会很快上钩,没想到他还真有些定力。” 郑丹道:“再怎么有定力,这药配着酒喝下去,你打他走、踢他走,他都不肯了。” 曹颖道:“到时候有他好看。” 郑丹又拉着曹颖道:“曹姐,梁健这小子,人高马大,说不定真的了得,如果是我,会先好好享受一下,再报警说他强暴。” 曹颖打了下郑丹:“我哪有你这么贱啊!” 郑丹笑道:“不是我贱,我是真觉得曹姐你也需要。你家里那个不行,你单位那个钟书记,估计也不行,何不顺手牵羊……” 曹颖假装用脚踢:“要不我让给你?” 郑丹:“让给我了,我岂不是要对付两个?我现在的任务是把厉峰这小子支开,让你摆平梁健啊。” 两人说着,又挽着手进了包厢里。 第052章媚口脱险 到了包厢,郑丹跟厉峰耳语了两句。厉峰呵呵笑着,然后拉起梁健道:“我们也去通一通。” 梁健跟着厉峰出了包厢。 厉峰嘿着梁健:“两女都喝得很开心呢,想去活动,你看怎么样?” 梁健道:“我刚才桌面上已经说过了啊,我想回家去。” 厉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没劲,回什么家啊?你家里没有女人,我家里也没有女人,现在这里有俩女人,等着我们随便摆布,你居然要回家。你还是不是男人啊?” 梁健道:“和女人玩,你也得看是什么女人啊。你对曹颖又不是不了解,她今儿为什么要随随便便请我们吃饭,恐怕另有原因,我们不能随随便便jin入人家设下的陷阱。” 厉峰哈笑:“陷阱!你是谍战片看多了吧。吃个饭,玩玩,哪来的陷阱啊?你要知道,这个世界已经不是男人玩女人的世界了,而是女人和男人相互享受的世界了。我们需要,他们需要,因为相互需要而玩玩,这就叫互惠互利。别老是想那些阴谋诡计了,我们现实生活中不存在的。” 喝到这时,梁健已是八盅高度下去,少说也已经半斤,按照梁健正常的酒量,半斤低度还差不多,今天实属超量。俗话说,酒能壮胆,也能淫心,喝了这些酒,梁健也分明感觉到身体里另一个自己想趁着酒性放松一下:“干嘛不去活动活动啊,酒多了,醒醒酒也是要的啊。” 这种声音不是弱,而是越变越强。梁健脑袋里出现曹颖妩媚的脸颊、妖娆的身材、顺耳的话音……待会找个地方,把她搂在手里,那种感觉不是也很滋润的嘛? 厉峰看到梁健眼中的一丝犹豫,心想,再煽风点火一下,梁健就会顺从了。厉峰于是道:“我们兄弟俩,出来玩也不是经常,今天机会难得。就这一次,你看如何?” 梁健心里有些软,不过还是没有完全答应:“呆会看看再说吧。” 厉峰和梁健在外说话的当儿,曹颖已经完成了一项工作,她把一颗药丸,掰成了两半,将其中半颗,投入到了梁健的酒杯里。白色药丸在酒杯中犹如溺水的蝴蝶蜜蜂,扑扇了一会,又恢复了平静,酒的纯净度没有半点改变。曹颖想把另一半投入厉峰的酒杯,被郑丹阻止了。郑丹道:“他就不需要了吧,他不吃药已经那副样子了,吃了药待会现场控制不住,岂不是坏了大事。” 曹颖笑道:“那随你。” 郑丹道:“如果你不放心,把另一半也投入梁健的酒里吧。” 曹颖想了想,点头说:“你说,会不会闹出人命来?” 郑丹道:“欲生欲死,不就是你想要的感觉吗?” 曹颖假意挥手打郑丹:“你这女人,现在是越来越贱了!” 郑丹忙躲开:“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时,梁健和厉峰走了进来。 曹颖笑问:“还要再来点酒吗?” 梁健忙道:“不要了,够了,够了。” 厉峰想着待会还有活动,就说,酒差不多了。 郑丹道:“饭差不多了,待会我们去唱歌,还是去喝茶,随便你们!” 梁健毕竟年轻、身体素质好,酒精消化也就快一些,此时他又感觉醉意好了些,理性又回到了他的脑袋,他说:“还是算了,今天酒真多了,我们下次再聚吧。” 郑丹忙说:“今天是今天、下次是下次嘛,你们不是老说今日事今日毕嘛,别再推了……” 曹颖却朝郑丹示意了下,郑丹就不再说话了。曹颖说:“去不去玩,吃了主食再说,我们先把杯中酒干了吧。” 官场上喝酒,一般最后一口酒都要留到“大团圆”,这种方式也蔓延到了朋友聚会。看到曹颖没有执意邀请大家活动,厉峰显得有些没趣,梁健却松了口气,于是痛痛快快将剩下的白酒灌进了肚子。 主食吃到一半,梁健猛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了。他感觉双颊发烫,心里痒痒,眼睛看出去,曹颖和郑丹都变得异常性感、妙不可言、活脱脱俩神仙美眷,心里涌出一个念头,如果能把她们搞到手就是世界上最快活的事儿。 他两眼不由自主地朝曹颖看过来,理智虽然告诫他有失礼貌,可理智在本能的冲击下,不久就崩裂成一道道碎片。 曹颖和郑丹瞧见梁健有些发红的眼睛,就知道药已经发挥了作用。她俩心里呵呵乐着,嘴上却淡定道:“我们待会还是去喝茶吧,聊聊天。” 厉峰道:“没问题,就看梁健了。” 梁健脑袋想说,“不去了”,可他说到嘴上,却变成了:“好吧,喝茶去。” 厉峰歪着脑袋,瞄了瞄梁健,见他脸色红得有些离谱,他想,梁健这小子今天肯定多了,刚才还说不去,现在终于扛不住了。厉峰道:“待会开两个包厢,我和郑丹单独聊聊。” 曹颖笑斥:“猴急!你想怎么聊,就怎么聊!” 他们来到一家名为“得意楼”的茶馆。 大厅中有一张大沙发,有四人正在沙发中翘着二郎腿坐着。他们进去时,四人中的一人突然站了起来。梁健觉得,这人有些古怪。想细看时,那人又已经坐了下去,没事人似的跟其他仨聊起了天来。 梁健想细看这三人,被曹颖的手臂挽住了自己,“我们上去吧,在205,郑丹和厉峰你们在203吧?” 曹颖话说得挺响,大厅里的人几乎都听得到。 梁健感觉曹颖的手臂柔软而有弹性,他不得不承认曹颖却是个美人,就是投入了钟涛的怀抱,让他感觉十分不舒服。而如今与自己靠得如此之近的曹颖,让梁健又有了几分好感。 转角楼梯上没有人,郑丹和厉峰走在前面,梁健和曹颖走在后面。梁健不由把手放到了她的腰间,搂着她上楼。 曹颖朝他娇媚的笑了下,一只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让梁健忍不住感觉血气往上涌。 得意楼茶馆大厅中的四个男的,见到梁健他们上了楼,马上站了起来。其中为首的道:“就是他们了,刚才听清楚了吧,其中一个在205,另外一个在203,两个包厢之间是卫生间,我们就到卫生间候着,接到电话后,我们分两组冲到房间里,把俩男的绑起来,带到地方,事情就算完了。现在我们上。” 梁健与曹颖到了205包间,服务员上了茶。 曹颖给两人都倒了茶,道:“你干嘛坐在那边啊?为什么不坐过来?” 梁健在药物的作用下,难以抵抗曹颖的诱惑,过去与曹颖坐在了一起,顺便一只手放到了曹颖的腰里。曹颖拿起了一只小茶杯,喂梁健喝一口茶。梁健胆子更加大了起来,手慢慢往上移动。 梁健呼吸明显急促,他感觉浑身心痒难搔。 曹颖哼哼呃呃,发自喉咙的娇柔声音也促动梁健的感觉神经。 曹颖的眼睛却从梁健的肩头越过,落到了左手中的手机上。事先,钟涛就已经告诉过她,时间一到就拨打一个派出所民警的电话,派出所的民警会在隔壁卫生间待命,随时准备冲进来。 为了避免梁健发现自己的行为,她故意更加夸张地哼哼着,一个电话出现在了曹颖的手机上,这个电话来自郑丹的手机,说明郑丹那边也已经进入了状态,两人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民警。 在203包间里,厉峰一手搂着郑丹。郑丹貌似享受,其实等待着警察冲入,就高喊:“救命,有人强暴啦!” 梁健先前为了早点醒酒,一边喝酒一边不停喝茶,这会突然尿急起来。 此时曹颖正要拨通卫生间的人的电话,却发现梁健的手已经脱离了她的身体,她也只好停止了拨打电话。 梁健道:“对不起,我先去一下卫生间,有些尿急。” 梁健出去后,曹颖把手机扔在沙发上,刚才就差一点点了。 梁健推开隔壁卫生间的门,听到有说话声,其中一个词说到了“十面镇”,他放慢了动作,在卫生间的门外,拉开了一条缝隙,细听着。 里面有人道:“待会,我们是听到有人喊强暴,再进去,还是先冲进去把人摁倒?” 另一个人道:“待会电话响了,我们就冲进去,女的自然会喊强奸,到时候我们就把男的逮回去,不管他承不承认,我们自有手段啊。” 梁健的酒猛然清醒了过来,刚才听到的短短几句话,让他重新恢复了理智,曹颖想陷害他们。他想马上走人,可里面又传出话来? “只要我们帮十面镇的钟书记搞定这件事情,以后我们吃饭就不用愁了,他特地把一家酒店作为我们的定点酒店,以后吃饭夜宵都在那里!” “替钟书记办事这点好,回报丰厚啊。” “203的电话来了。快行动。”一个人道,“我们这组先去!” 梁健赶紧闪到了边上一个空包间里,探到墙角看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第053章紧急搭救 从卫生间里,冲出两个人来,就是坐在大厅中的其中两个。他们训练有素地冲进了203包厢。 从203房间里忽然响起“救命啊,有人强奸啊,救命啊!” 梁健听出这是郑丹的声音。不一会儿,就听到厉峰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干什么!我们认识,我根本没有强奸他……” “我们是酒店保安,你涉嫌侵犯他人人身安全,我们已经报警了,解释的话去派出所里见了警察再说吧。” 冲撞,打斗的声音,一会儿,梁健就见厉峰被两个保安架着,双手拷在背后。 听到厉峰喊:“梁健,快走,真的有陷阱!” 又有两人从卫生间冲了出来,撞入了205房间,趁此机会,梁健飞快溜过走廊,下了楼梯,来到了茶馆外面。 惊吓已经使得梁健的酒意全醒。他真没想到,曹颖今日的所作所为都是钟涛主使。也许自从上次自己用优生优育读本戏弄了钟涛之后,他已对他怀恨在心。这次是他的报复行动。 保安冲进了曹颖的包间,见到只有曹颖一个人。保安问:“人呢?” 曹颖把手放回了双腿上:“被你们打草惊蛇,走了。” 其中一个保安不平道:“那你不是被白摸了?这小子。” 曹颖朝那色迷迷的保安白了眼,走出了包间。 梁健在酒馆不远处的黑暗中,一直等到保安押着厉峰开车走了才离开。 他想,得赶紧想想办法,把厉峰给弄出来,如果厉峰屈打成招,别说饭碗没了,人也会进去的。 这个晚上梁健把剩余的时间都用来打电话了。 他最先想到的人自然是黄少华,而如今黄少华正因饮酒过度引发脑溢血还在医院未醒,显然是无能为力的。接着他又想到了姜岩,他是干部科长,科级领导干部都卖他个面子,但他立马将他排除在外,姜岩与陆媛的关系,让梁健就是自己生死一线也绝不会找他帮忙。接着他才想到了朱怀遇,朱怀遇是体育局副局长,自经黄少华介绍认识后,两人关系不错。 事不宜迟,他打电话给朱怀遇,打到第三个电话,朱怀遇才接了起来,他那边有些声音,似乎在家里看电视,还没有休息。梁健也不跟他客套了,赶紧将事情的原委在电话中说了。朱怀遇听了,调侃道,原来你们吃花酒啊,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不找我? 梁健道,以前还真不知道,并不是什么花酒都能吃的,现在终于明白了,如果今天请你吃这花酒,进去的有可能就是你啊。朱怀遇想想,倒也是,就不再多调侃了。他说,区里是公安分局,市里直管,因此平时接触得少,分局里的人他不熟悉,不过他有个朋友是在下面派出所当副所长。梁健问是哪个派出所。朱怀遇说,是爱都派出所。 梁健回忆,他们喝茶的那个“得意楼”应该就是在爱都派出所的管辖范围之内。梁健忙道:这回拜佛拜到真身了,厉峰应该就是被爱都派出所逮去了,麻烦你让他关照关照,最好能放出来。 朱怀遇道:你先别急,我马上打电话问问我那兄弟钱丰平,看他能不能关照上。 梁健心想,钟涛原本要对付的人是他梁健,这会没逮到他,却逮了厉峰去,肯定各种怒气都撒在了厉峰身上。他为此急着想把厉峰弄出来,否则是让人家替自己糟了这份罪。 厉峰被两保安交给了警察,拷着带出了得意楼,紧接着被塞进了一辆大众普桑警车,车里净是在空调里抽烟留下的臭味。这时他只好受着。车开出不远的距离,他又被推下了车,被搡着进了爱都派出所。厉峰心想,还好总算是在派出所,没被拉到什么荒郊野岭先奸后杀。 大厅里有个警察,纯粹是无聊才问:“这家伙犯什么事的?”拽着梁健的那人道:“强奸”。梁健反驳道:“我没强奸,我是被人设下了圈套。”身边的警察又推了他一把道:“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的。我们会调查的” 朱怀遇的电话终于回过来了:“钱丰平说,今天的确有刑侦上面的人出去逮了一个叫厉峰的人回来,说是涉嫌强奸。”梁健道:“就是我那朋友,他是被陷害的,钱所长有办法弄他出来吗?”朱怀遇:“钱丰平说,这案子像是他们所长直接在管,他插不上手。”“所长直接管?我知道,怕是钟涛故意让他们所长暗中害我们”。朱怀遇:“钱丰平看起来也是爱莫能助了!”梁健道:“那厉峰不是只能被他们整了?” 朱怀遇:“钱丰平肯定是帮不上忙了,不过我刚才又想到一个人,或许ta帮得上忙。”梁健忙问:“谁?”朱怀遇道:“周雯,她也是黄局长的朋友。”梁健听到“周雯”这个名字,就想起来了,她是检察院副检察长,梁健跟她吃过两次饭。梁健问:“你跟她很熟吗?”朱怀遇道:“熟是熟,不过你还是自己给她打个电话吧,据我所知,她对你印象不错的,有一次你不在的饭局,她还提起过你,说你肯定蛮有才华的。你又曾是黄局长的秘书,如果你请她帮忙,我想她会乐意援手的。”梁健问:“她能帮上忙?”“公检法打交道比较多,而她与公安似乎还有其他关系,试试吧。”梁健只能说:“你的消息很重要,谢谢。” 他与周雯还真算不上熟,吃了两顿饭,他感觉周雯气质与众不同,作为一个女人,兼有柔美和刚性,这是很难得的,兼之她检察长的身份,梁健下意识就以为她不好接近,因此虽然留了电话,他从来没有在饭后联络过她。 他真没想到,她在人后还提起过他。 时间已近晚上十点半,这个时候打扰人家,还要人家帮忙如此棘手的事情,其实很不礼貌,也可能引起人家的反感。可如今,梁健真有些病急乱投医,不管许多,就拨通了周雯的电话。 电话通了。梁健“周检,你好”了一声。 对方就道:“是梁健吧,你好,怎么想到现在打电话给我啊。” 听她语气,很随意,就如老朋友打电话一般。梁健就浑身轻松了许多:“实在不好意思,这个时候还骚扰你。” 周雯道:“欢迎骚扰,呵呵。” “骚扰”一词,梁健这会听起来就有些特别的味道,不过他告诫自己不可造次:“有个事情,有人说,你可能帮得上忙。我实在找不到其他人了,所以……” 周雯:“没事,你说说看。” 梁健把厉峰被误当嫌疑犯的事情告诉了周雯,当然把自己也差点中人家美人计的事情隐去了,否则周雯问起来很难解释,或许也会影响周雯对他的看法。 周雯听了后问道:“你确信,你那朋友没有故意强奸的可能性?” 梁健道:“一点都没有,有人想要害他。” 周雯道:“如果他是被人陷害,那么害他的人如果被查实是故意,也要承担法律责任。” 梁健道:“我敢百分之百肯定。” 周雯又问:“他是你很好的朋友?” 梁健想都没想道:“同事,也是很好的朋友。” 周雯道:“那好吧,我打个电话,你先回家好了,等我电话。” 梁健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外面?” 周雯道:“你那边传过来汽车声。” 梁健道:“不需要我再做什么吗?比如送东西什么的?” 周雯道:“什么都不需要,就等我电话好了。” 梁健听出周雯语气中那份淡定,似乎有七八分的把握办成,也就不再多话了。只道:“谢谢了,周检。” 周雯道:“记得以后别再叫我周检了,叫我周雯。” 梁健道:“好,周雯。” 梁健看看电话都打完了,也没什么事情做,他不想回家,一个人到了租房里,又想着刚刚发生过的事情,脑袋会更加烦乱。于是,他想到了黄少华,他在医院还没有醒来,为什么不去看看他,毕竟黄少华以前是对自己不错的唯一一位领导。 他打车来到了医院,医院给黄少华安排了单人病房。进了病房,见黄少华的妻子戴娟,双手支在床头,脑袋被掌心支撑着。一会儿下巴从手中滑下来,一会儿又吃力地放回手掌根上,显然已经是非常疲倦,就怕自己睡着,照顾不到黄少华。 第054章看护友情 瞧见这副场景,梁健很是同情,又想起自己的前妻陆媛,当时他在学校中是看重陆媛的美貌和单纯才追求她的。如今想想,美貌稍纵即逝、单纯在社会这个大熔炉里也会灰飞湮灭,取而代之世俗粗鄙,真正能永远爱你、不弃不离、陪伴终生的伴侣又有几个。这么想着,梁健反而羡慕黄少华,虽遭遇了脑溢血的不幸,另一方面也是幸运的,那就是老婆对他的真情实爱。 梁健走入,轻松的唤了声:“戴姐。” 戴娟在睡意蒙蒙中醒过来,朝梁健看了看,很惊讶地道:“梁健,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虽然是问句,但梁健听得出戴娟心里的开心。 梁健道:“白天没空,晚上有点时间,我想来看看黄书记的情况。” 戴娟心里颇为感动,心道,黄少华,这个秘书你是带对了,大部分人都是来一次就不再见人影了,这个梁健晚上十一点还赶来,说明他心里的确是有你这个领导的。 戴娟赶紧说:“坐坐,我给你倒水。” 梁健从茶馆出来后,一直在外面,加之紧张流了不少汗,此时真有些口渴了,也就不再客气,没阻止她倒水。 戴娟把水递给他,目光又回到黄少华身上。 梁健问道:“黄书记情况如何?” 戴娟在一边坐下来道:“脑里的血已经止住了,就是血块凝结了,现在就是用药,看能不能将血块消融。如果融化了,就没什么大问题。如果不能融化,那就只能考虑下一步做手术,但总归做手术有风险,况且他年纪也不轻了,万一出现什么问题……” 梁健见戴娟说着说着就忧心忡忡,于是道:“戴姐,你放心,有你这么好的老婆,黄书记肯定会好起来,他醒了之后,会对你说一声‘谢谢’的。” “还指望他说‘谢谢’?他就跟我好好地醒来了,我跟他说‘谢谢’。”说着,戴娟也破涕为笑了。戴娟又道:“梁健,真谢谢你,这几天来,我都没有笑过了,你今天来了,跟我说说话,我心里好受多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也早点回吧。” 梁健瞧瞧戴娟疲惫的脸孔道:“你们女儿回来了吗?” 戴娟道:“回来过一次了。她呆了两天回上海参加考试了,她报了雅思,原本准备出国的,现在她爸爸这样,以后还不知怎么办?她说不想考了,我说她爸爸肯定也希望她考的,考完了再回来,这几天我辛苦一下没关系。” 梁健道:“戴姐,我反正也没事,回家也就一个人,今天我不回去了。我看着黄书记,你休息一会儿。” 戴娟道:“这怎么行?” 梁健道:“真没关系,就这么定了。你休息吧。” 戴娟确实也很疲倦了,见梁健说得真诚也就不再坚持:“那梁健,今晚辛苦你了。” 戴娟拉出一个张折叠床,躺了下来,身上盖了层薄毯子,一会儿就呼呼睡着了。 梁健看看安静、苍白的病房,又瞧瞧这对睡着的夫妻,这才想起了厉峰的事情。 他拿出手机,看到上面有条周雯发来的短信:“搞定了,厉峰没事了,明天他可以出来了,你早点睡吧,我也要陪我女儿睡觉了。” 梁健悬着的心终于踏实了下来,他本想打个电话感谢,但怕吵到人家,只回复了“谢谢”两字。 到了早晨6点护士来查了一次房。天色大亮,戴娟尚在沉睡当中,看来前些天的辛苦真把她累坏了。 梁健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梁健一看竟然是厉峰,怕吵到戴姐,他低声道了声“等一下”后,来到了病房外的阳台上。在住院部18楼,全城东南区片几乎尽收眼底,晨曦在屋顶上跳跃,冷冽的空气使他心肺为之一爽,忍不住说了句“今天是个好日子。” 厉峰在手机那头道:“今天肯定是个好日子!梁健我已经出来了,这回多谢你了,你说得对,有些花酒还真喝不得。” 梁健笑道:“出来就好了。” 厉峰道:“你在哪啊?租房里?” 梁健道:“没,我在医院看黄书记,昨晚没回去。” 厉峰道:“我请你吃早饭,然后我去订个房间洗个澡,去去身上的晦气。” 梁健道:“去吃老爷子馄饨吧,那里见。” 回到病房里,戴娟已经醒了,把睡榻也已经收了起来。戴娟见梁健进来道:“近两天来,这个晚上是睡得最熟的了。” 梁健说:“戴姐,你洗漱一下,我去楼下给你买早点。” 戴娟道:“不用了。” 梁健说:“没事,很快回来。” 梁健到下面一个比较干净的早餐店里,买了稀饭、豆浆和油条。戴娟道:“你也一起吃点吧?” 梁健道:“我跟朋友说好了,一起吃早饭去。” 戴娟道:“那你去吧,已经很感谢你了。” 这时候一个穿大白褂的医生进来了,看了看输液袋和夹在床尾的各种记录单,道:“现在还算正常,你们要经常跟病人说说话,最好以前一起做过的开心事,他能听得到的。你们越能感动他,让他觉得生活很美好,他的求生欲望就越强,有一天就有可能醒过来。千万别小看说话、交流,人的情感力量是巨大的。” 梁健只在电视剧里才看到过,一些昏迷的病人因为爱人一直在身边说话,从昏迷中醒了过来。他以为这些都是编出来的情节,没想到现实中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戴娟道:“我知道了,谢谢你医生。” 医生朝梁健看看,“你也要经常来跟病人说说话,不管你是病人的谁,多一个人说话,就多一份力量。” 梁健点了点头。 戴娟在梁健走前说,“你不用听医生的,我知道你也很忙,不用经常来,我这里能照顾好的。” 梁健说:“没事的,我晚上还过来。” 戴娟瞧着梁健离开的背影,心道:如果我们有这么一个儿子或者女婿该多好啊。不由想起了还没有谈朋友的女儿黄依婷。 老爷子馄饨在镜州市区名气不小,一早小小的店面中已经挤满了人,大家忽忽嗤嗤地吃着馄饨,看得梁健和厉峰食欲大开。每人要了两大碗馄饨,端到了门口树下的一张白色塑胶桌上吃了起来。 吃完了,两人额头都已经满头大汗,大呼过瘾。 放下了筷子,厉峰道:“真没想到曹颖和郑丹两个小妮子,居然这么蛇蝎心肠,想把我们两个弄进去。” 梁健:“背后都是钟涛的意思,他们是钟涛的棋子。” 厉峰道:“棋子也是助纣为虐。等我回到镇上,去好好臭骂一顿曹颖。” 梁健道:“别多事了。” 厉峰瞪大了眼睛,气愤难平:“什么多事啊?分明是她们先来事吗,我才不怕他们,不管背后是谁。” 梁健道:“我觉得,现如今我们就当作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因为不管你说什么,骂了谁都没有用。如果你去骂曹颖,整个镇上的人一听你喝花酒在先,他们就不会同情你,会说你自作孽不可活。经过这件事情,我们知道有人想对付我们就行了。” 厉峰还是不甘心:“那这事就这么完了?” 梁健道:“你不是说,镇将不镇吗?你的机会要来了吗?现在你知道了敌人是谁,还不是一件好事?” 厉峰想了想,没再纠缠这事,而是道:“你下一步有什么想法?” 梁健道:“我还没怎么想好,但我也不想再走一步算一步了。” 厉峰道:“你想到什么反击的好点子,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跟他们没玩。” 梁健有些迷茫,在这个镇上真是不好混了,他想起财政局局长姚发明一直没有来电话,心想,今天一定要去他办公室一趟了,否则调动的事情说不定要黄了。 厉峰在一个小宾馆包了个房间,两人洗了澡,换了衣服,才去上班。 到镇上时间已经九点多,迟到了,可他俩都无所谓了。 推了下办公室的门,居然没开。 用钥匙开了门,曹颖居然不在。梁健心道,她是不敢见到我了吧!做了亏心事,心就虚了。 梁健一个人在办公室很是清静。到了中午十一半点,曹颖还是没有出现。 吃过中饭,梁健开了车,来到了区政府大院。 时间将近十二点一刻,梁健给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打第一个电话,没人接,他又打了第二个。 电话响了许久,姚发明才接起了电话:“你好。请问是那位啊?” 听到姚发明问他是谁,梁健就知道姚发明没留他的手机号码。一想也正常,姚发明是一局之长,而梁健只是一个上门求调动的小科员,第一次不留手机号码也是很多领导的作风。梁健自报了家门后。姚发明道:“哦,你好,是梁健啊,黄局长怎么样啦?” 梁健把黄少华尚在昏迷中的情况说了。姚发明道:“这些天忙,我还没来得及去看他。” 梁健道:“等他醒来再去看他也不迟,现在去看他,他也不知道的。” 姚发明道:“这倒也是哦。那等他醒了再说啦。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啊?” 梁健感觉姚发明有些明知故问了,但他耐着性子道:“上次约好了没来你这里拜访,想问问您现在有没空,我想来聊聊我调动的事情。” 姚发明道:“哦,真不巧,我在外面,还是下次再说吧,这事要急也急不来,你说是吧?” 第055章被贬到村 梁健听了姚发明的话,觉得姚发明话中有话,似乎不想再提调动的问题了。梁健只好说:“那好吧,有时间我再约你。” 姚发明推却:“还是我有空打给你好了。” 三天又过去了,梁健还是没有等到姚发明的电话。 梁健想了想,给朱怀遇打了个电话,把与姚发明通话的情况跟他讲了。朱怀遇道:“如果他真这么讲,那其实已经拒绝再谈你调动的事情了。这种事情,一般都不说穿的,但他的意思很明显了,他说他有空打给你,其实就是不会打给你了。” 梁健道:“这跟黄书记出事有关?” 朱怀遇叹道:“当然有关系,黄书记如果醒不来,他就在长湖区的官场上彻底出局了,别人原本要碍着他的面子帮你,现在可以不用了。官场就是这么实际的。” 梁健道:“我要不要再打个电话去问问清楚?” 朱怀遇道:“如果你不死心,可以试试。” 梁健还真是不死心,他抱着唯一一丝希望,给姚发明打了个电话。电话一直没人接。过半小时,姚发明发了个信息过来:“我局暂不需人,以后有机会帮你介绍。” 梁健的心总算彻底死了一次,才相信朱怀遇说的是对的,在官场大家都见机行事、看人办事。梁健如今的靠山真倒下了,没有人会再帮他了。梁健对前途更为疑惑。 直到这天下午,曹颖才来上班。估计前些天她不来上班,也是跟钟涛说好了的。 曹颖见到梁健,没事人似的道:“你在啊,还以为你已经下去了呢?” 梁健对曹颖那天晚上的所作所为愤愤不已,但他既然告诫厉峰都不要轻举妄动,自己也就不再旧事重提了。只是奇怪她的那句‘还以为你已经下去了’,就问:“下到哪里去?” 曹颖道:“哦,听说镇上要开展‘一年大拆迁’行动,据说你被分到拆迁组了,到村里去拆迁。也许要等到动员大会开好之后,再找你谈话吧。” 梁健听到这个消息,大为吃惊,因为从来没人事先跟他提起过这件事。他问:“是全脱产拆迁,还是平时在镇里上班,有空下村里?” “这个我也不清楚了,说是下午就开动员大会嘛。” 办公室的座机电话响了起来,接起来是镇政府办打来的,通知说下午一点半召开全镇“一年大拆迁大行动”动员会。 曹颖之前早就已经去过党委书记钟涛的办公室。钟涛将一本订好的“一年大拆迁行动分组名单”递给了曹颖,笑问:“这个安排满意了吧?我已经把梁健安排到镇南村去拆迁,我跟镇南村的书记说过了,镇干部下去后,都要严格考核,每人的拆迁签约数必须完成,没完成的名单每月一报,克扣工资和奖金。我已经让镇南村书记茅阿宝把最难搞的几户都给了梁健,到时候他完不成,有他受的。” 曹颖变本加厉道:“最好你在会上明确一下,镇干部这一年内都在村里办公,都别回镇上。” 钟涛道:“那肯定,下午动员会后,全体下村,没完成任务,谁都不准回镇上。” 曹颖娇柔地拍手道:“这样好,我一个人一个办公室,终于清静了。” 钟涛调笑道:“实在寂寞无聊的时候,可以跟我说下,我来给你解解乏。” 曹颖拍了下他的手臂:“谁要你来啊!” 下午动员大会开始。 会场上播放着宋祖英的《今天是个好日子》。听到这歌,梁健不由想起那天在黄少华病房外自己看着城市的晨曦说了一句“今天是个好日子”。这两天梁健又过去黄少华病房,黄少华的情况是稳定了,但脑中血块仍然凝聚不散,他醒不过来。 歌声低了下来,会场中的人头都朝门口看去。 从门口进来一帮人。梁健看到钟涛正陪着一个中年女人进来,该中年女人面有富态、眼神精干,很有女强人的架势。其他人都跟在身后,一行八九人经过靠墙的通道,走向主席台。 这群人中,有个人梁健很熟悉,那就是余悦。余悦今天也身穿套装,化了淡妆,似乎有意掩盖她青春靓丽的神采,也许这就叫低调,这也是对一个区委书记秘书的基本要求吧。 看到余悦之后,梁健猜刚才进来的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女区委书记胡小英了。再看看主席台上正中间就是胡小英的席签,两边排开的席签分别是万康、田坎、钟涛、金凯歌四人。 余悦作为秘书,镇里已经给她安排了一个位置,与其他镇领导班子成员一起坐在第一排。她坐下来之前,眼睛的余光在会场的座位上逡巡了一会,别人还以为她看到会人数。其实她想看看梁健到底坐在哪里?黑压压的三百来人的会场中,要找一个人还真不容易。余悦心道:“这家伙到底坐在哪里?” 一会儿就收到一条短信,一看是梁健发来的:“在找什么人啊?” 余悦朝着手机笑笑,回道:“找一个家伙,号称我师兄的人。” 梁健道:“东2.0的方向。” 余悦朝东面看了看,终于看到梁健在边上很不起眼的地方,心道:“梁健就是不喜欢出头露面,这在机关里其实很容易吃亏的。” 相视几乎看不见的笑了下,她就在位置上正襟危坐了下来。 主持人钟涛的声音通过话筒扩散开来:“大家安静下来了,今天的会议上尽量不要抽烟、不要交谈。” 声音一时还没完全低下来,副书记章华和组织委员傅栋都站了起来往座位后面看。他们俩管人事,还是有点威慑力的,大家即使说话也变小声了。 钟涛这才道:“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全体镇机关干部和村书记、主任会议,主要是动员部署‘一年大拆迁行动’。可以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十面镇就要迎来大拆迁时代了。我们十面镇是长湖区北部新城的首位镇,也是北部新城的主战场,今年和今后一个较长时期,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征地拆迁,为北部新城平台建设腾出空间……区委书记胡小英同志非常重视,今天到会亲自为我们作动员讲话。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表示欢迎!” 掌声过后,胡小英开始讲话。胡小英磁性的声音颇为顺耳,讲话也不急不慢。 她道:“十面镇的各位干部、同志们,你们好。我是胡小英。担任区委书记后,我到十面镇来过几次,都是来调研,今天是我第一次和我们十面镇所有机关干部和村书记、主任开会。” 她又道:“区委非常重视这个会议,今天同我一起来的还有区委副书记万康、常务副区长田坎同志。今天的会议,主题只有一个,就是拆迁工作。经市委、市政府批准,我区要建设北部新城,这是我区推动经济发展的重大举措,也是统筹城乡发展的内在需要……拆迁工作号称天下第一难,工作量大、情况复杂……但我相信,只要十面镇的全体干部在镇党委的坚强领导下齐心协力、团结一心,就一定能把拆迁工作做好、做出成效!谢谢大家。” 胡小英用了四十分钟左右时间讲完了话。四十分钟是一堂课的时间,看似很长,但在机关里一个区委书记讲这么点时间绝对算不上长。而且,胡小英讲话时,偶然看了看讲稿,其他时候基本都是脱口讲话。这简短和脱稿讲话,让梁健对这位新区委书记的感觉不算太差。他听说过,钟涛和胡小英关系密切,两人曾是同学,可梁健觉得胡小英和钟涛应该不是一类人。但这也仅仅是他的猜测罢了,官场上很多人里外不一,很难揣度。 他还是跟余悦发了条短信:“这个区委书记讲话,还挺实在,不错。” 余悦回了条过来:“你都说不错,应该就是真不错了。” 胡小英讲完后,钟涛又对贯彻区委书记讲话精神提了要求,接着镇长金凯歌宣读了大组分组情况,然后说“具体的小组分组情况,请大家与大组长联系了解。” 散会后,余悦就跟着胡小英出会场,见到梁健与自己挥手告别,她露齿一笑,她想,梁健应该理解她身为秘书,身不由己,即使到了十面镇上,也没有时间去他办公室坐坐,聊聊天的,只能另找时间了。 梁健也不抱她留下来的希望。大厅外排着一长溜车子,镇上领导在与区领导握手告别。梁健不管他们的事,转身上楼回办公室去了。 胡小英坐上了奥迪专车后座,余悦坐在副驾驶,关上车门,车子启动回区委。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胡小英忽然问道:“小悦啊,你十面镇有朋友啊?” 余悦听胡小英称她“小悦”并不奇怪,自从担任了胡小英的秘书,书记基本都叫她“小悦”,而不是“小余”,在官场如何称呼,其实很有讲究,称呼“名”显然要比称呼“姓”来得亲近。但胡小英问她在十面镇有没朋友,她倒是感到奇怪,不知领导为什么这么问。 既然领导问了,她就得答啊,于是道:“对的,有朋友。书记你怎么知道。” 胡小英往后一靠,笑道:“刚才开会前,你在看来看去,像是在找人。散会后,好像又跟谁在告别,所以我才这么猜。” 第056章动员大会 余悦顿时脸颊发烫,心道,胡书记的观察真细致啊。虽然她身有大会讲话的任务,却还能察觉到余悦的一些细微动作表示的信息。这一方面说明领导随时都在观察她,另一方面也说明胡小英的确是一个心细如发的人物,不简单,看来人家当上区委书记可不是盖的。 胡小英又问:“你那朋友是干什么的?” 余悦想,对于胡书记千万别隐瞒,于是道:“他以前是党委秘书。” “党委秘书啊,在镇上也算是重要的中层岗位了。那么现在呢?” 余悦道:“现在不是了,前段时间他们进行了中层竞岗,以前的岗位都推倒重来,他没竞争上。” 胡小英道:“以前党委秘书,现在没有了职务,难道是他事情没干好,领导和群众不满意?” 余悦本想说,这与党委书记不待见他有关系,但一想钟涛与胡小英的关系,不便多加评价,就只是道:“具体情况我倒是不了解。” 胡小英“哦”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心里揣摩:以前党委秘书,应该就是黄少华的人,钟涛肯定不会用黄少华的人的,这也情有可原,但妥善的办法,是另外安排一个职务相当的工作,钟涛却什么都没给,他应该也经过考虑的吧,别因为不好好处理下属干部关系闹出什么事情来。 余悦想到梁健发来的短信,所以又加了句:“梁健刚才说,你的讲话简短、实际,他觉得挺不错。” 胡小英:“谢谢你那个朋友。” 下午各片组的大组长找成员开会。梁健所属的是镇南村片组,组长是组织委员傅栋、副组长是石宁、组员分别是梁健、厉峰、莫菲菲、杜顺山、潘林江。组长负责全组工作,副组长是日常推进工作,组员分别跟随一名村干部到自然村上门做拆迁的签约工作。组与组之间要比拼,每个组员包括副组长,都有具体拆迁户数的任务,必须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否则考核就要减分,签约速度过慢就要作为不合格进行通报。 组织委员在宣读了分组名单后说:“大家到了村里,就赶紧熟悉情况、jin入状态。考核的事情是镇上定的,分到哪几户是村里定的,都充分考虑了难易程度,大家都是公平的,希望大家全力以赴。镇上考核我们组,我考核各位组员,大家压力传递,完成任务就可以回镇上,完不成就一直呆在村里,大家看着办吧。” 下午全组人员下村,与村干部见面。 与区里相比,镇上的办公条件就很粗放了,可与镇上相比,村里的办公条件更加粗放了。 村里把一间堆杂物的房间腾空出来,作为镇干部的办公室场所。 村支部书记茅阿宝与镇干部一起开了个碰头会。茅阿宝介绍了村里的总拆迁户数,然后把大家分到的动迁任务说了,全村拆迁签约总户数在300户左右,基本上每人的动迁任务就在50户左右。从村里提供的册子上,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况。于是大家说定,明天一早先上门走走看看,摸摸情况再说。 镇南片组长傅栋坐镇指挥,他还有组织委员的工作,因此平时只能保证半天到村。副组长是石宁和组员梁健、厉峰、莫菲菲、杜顺山、潘林江6人,村里分别配备了六名村干部,再加上自然村上的小队长,一同走村入户。 如今不比以往。以前随便走到村里哪户人家,只要说是镇干部,人家会客客气气邀你进屋、给你倒茶,现如今没有村干部带领,镇干部恐怕连百姓家门都进不了,人家心里早有个思维定势,镇干部“就是拿百姓的钱不为百姓干事的那批人”。 梁健跟村上的治保委员楼新江一起走村入户。第一天上午走了二十户,其中八户都没人,五户的家里不是老人就是小孩,劳动力都外出打工了,说拆迁的事情做不了主,其他家里有能说了算的,情况也很不乐观,大家都说前期评估的太低,“某某人家评估价格就比我们高,这样的价格我们不拆的”。 其他组的情况恐怕也不乐观。 下午下班前,组里就走村入户了解到的情况碰了个头。 村书记茅阿宝说:“大家都走了,也都看到了,没有人家对评估是满意的,没人觉得自己的房子评估高了,大家都觉得低了,评估低的想再高一点,高的还想再高一点。” 石宁道:“老百姓的胃口是填不满的,更何况还有些是刁民。” 梁健却有不同看法,他说:“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们世世代代生活的土地,一次性作价卖个政府,以后他们就是失地农民,子子孙孙都没有了田地,一次xing交易,大家想多拿一点也是正常的。” 石宁见梁健居然敢反驳自己,心里很是不舒服。以前梁健好歹也是个党委秘书,如今已经变成一般干部,却还敢跟自己较劲,忿忿地道:“我觉得,我们的立场应该很清楚,那就是完成镇党委政府交给的工作任务,而不是随便听老百姓说了算。百姓百姓,百条心,我们是满足不了的,评估是前期镇政府委托其他评估公司完成的,应该是公平公正的。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就是要不断地说服人家,评估没有问题,大家早拆迁早便宜。” 梁健道:“完成镇里工作任务是对的,但一味干巴巴的说服可能也没用,要人家真心服气才会签协议,老百姓讲究的是实惠。” 石宁见梁健还反驳,更加恼了:“那你说该怎么办,难道重新评估?” 组织委员傅栋见石宁有些气气呼呼,就道:“好了,我们今天是分析情况,不是拌嘴,其他人再看看有什么情况?” 其他几位也把走访的情况说了下,大体也就是对评估价格不太满意。大家没商量出一个好的办法,说等全部走访完了,再商量一次。 村上没有地方住,大家都下班回家。莫菲菲和厉峰搭梁健的车,莫菲菲道:“今天石宁好像吃了火药。” 厉峰对梁健道:“你听出来了吗?他是针对你的。” 梁健道:“我无所谓,我只是就事论事。” 石宁搭着组织委员傅栋的专车回去,如今他是党委秘书,与组织委员走得很近。石宁仍在愤愤不已:“梁健一点大局意识都没有,居然站在村民的立场上,这样怎么推进拆迁工作?”傅栋道:“下次你别跟他争论了,我实话告诉你,钟书记已经让村里安排最难搞的拆迁户给他,到时候他完不完得成,镇上自然会处置的。” 石宁一听,才心情大快,“有好戏看了。” 傅栋听石宁这么说,心想,石宁还是有点不太成熟,想什么说什么,于是补充了一句:“这件事情,只局限我们知道,你别说出去。” 因为搭了俩人,梁健把车子开得很平稳。 三个人聊着下午走村中看到的一些异常情况,觉得前期房屋评估中肯定有很多猫腻,才会造成房屋价格高低不一,有些同样的房子,评估下来相差三十来万。老百姓又不是不长眼睛、没生脑子,这种不公平的情况,肯定会造成百姓的极大不满,为动迁工作打下一个滥基础,工作中难度肯定会很大。 聊完了,坐在后座上的莫菲菲,向前倾过身子,靠在前排的椅背上,问梁健和厉峰:“我有一个事情,想要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请你们帮我权衡一下得失。” 梁健想,莫菲菲前段时间常跑镜州市区,貌似在谈对象。因此,他道:“是不是要嫁人了?” 莫菲菲敲了下他的肩膀:“切。才不是,我没男朋友,嫁谁?难道嫁你啊?” 厉峰哈哈捶着副驾驶的车窗:“好好,以前你不能嫁给他,现在你可以嫁给他了,他刚离了。” 莫菲菲这才想到了梁健离婚的事情,以前开玩笑,没人会当真,现在开这种玩笑,人家就有当真的可能了。莫菲菲赶紧改口:“我才不嫁给他呢,离过婚的我不嫁。” 梁健故意开她玩笑:“刚才是你说要嫁给我,不许后悔,女子一言驷马难追。” 莫菲菲道:“没听说过,只听说过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好了,好了,你们两个大男人,就别拿我这个小女子开涮了。我真有事情咨询你们。” 厉峰道:“好吧,好吧,你说说看。你们女人的事情,我们不一定懂的。” 说着又呵呵诡笑。 莫菲菲道:“我要问的,不是只有女人才会遇上的事情。我想辞职,不干大学生村官了,你们说怎么样?” “啊,你要辞职?”梁健喊道。 “你辞职了,以后我们镇上不是没有美女了啊?”厉峰道。 “没有地方是缺少美女的。”莫菲菲道,“快帮我看看,我的主意怎么样?” 梁健道:“我想这要看,你辞职之后,会去哪里?” 莫菲菲道:“镜北房地产公司。” 厉峰道:“这是你们家族企业吗?” 莫菲菲摇头道:“我家出身可是很清白的,贫下中农,家里三代以内近亲绝没有一个资本家的。” 梁健道:“那你在这家企业里,有认识的人?” 莫菲菲道:“没有。” 厉峰:“小妮子,你是不是脑袋出问题了?这家企业不是你家的,你也没认识的人,那你去这家企业干什么,他们给你很高的工资?” 莫菲菲道:“先进去,工资不高的,跟现在差不多。” 第057章车祸美女 厉峰:“那你去干什么啊?你现在是大学生村官,虽然也不是公务员和事业编制,但毕竟你是大学生,做几年大学生村官,在基层熟悉几年,以后考上公务员和事业人员还是大有可能的,更说不准,大学生村官的基层经验以后是提拔干部的必要条件呢。而你到了企业,就变成了企业人员,以后要机关可就难了。而且在企业里,一切都是老板说了算,你也许会不适应。” 梁健想,莫菲菲也不是一个特别不成熟的女孩子,做事也不是随心所欲的那种,她既然已经到征求他们意见的时候,那么肯定经过了深思熟虑,于是问道:“你考察过那家企业了吗?要知道如今房地产可不是太景气啊!” 莫菲菲想了想道:“我经过了两个来月的考虑了。近段时间,我常搭你车去镜州市区,就是去了解那家企业的,我问过了里面的一些人,拜访了几个公司的中层管理人员,他们都说这家企业内部管理还可以,并不像那些家族企业,员工只要努力还是有一定发展个空间的,弄得好,还可以享受股份。我想现在加入这家房地产企业,另一方面就是因为现在是2003年,我们镜州市房地产不景气。” 厉峰愣住了:“小妮子,你是怎么用脑子的啊?既然房地产不景气,你还进入这行业,你是准备做失业游民是吧?” 莫菲菲道:“我不这么认为。如今房地产业处于低谷,不等于以后都是低谷。我了解了北京、上海、杭州等大城市,目前的房价都在逐年上涨。我们镜州经济发展不如这些一线大城市,因此房地产业发展相对也要慢一拍,但慢一拍不等于上涨不会到来。等房地产全面上扬了,机会早就被那些已经在房地产业里的人抢走了。所以,我想现在加入正式时候,如今因为房产业还不发达,像镜北房产这样的企业急需要人才,给出的发展空间也更大,我想我进去后,用两三年时间争取全面了解这个行业,用五年时间成为其中的股东,到那时候,我猜测房产业也要全线上扬了,我的机会来了。” 厉峰道:“你想得倒是好,只是我看不出你有商业头脑。” 梁健却道:“那可不一定。从刚才菲说的那些话中,我倒是觉得她挺有商业头脑的啊,她看到了房地产业发展的可能性。如果你真喜欢从事房地产业,那你就去吧。” 厉峰喊道:“梁健,你现在鼓励她,以后她搞砸了,说不定会怪你的!” 梁健反驳道:“搞砸了,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并且去做了。如果觉得有机会,不去做,以后钱全部给别人挣去了,不是把自己活活后悔死!” 厉峰道:“可是,她一个女孩子,要这么多钱干什么……而且风险大,她家里负担也不轻……” 莫菲菲打断厉峰,对梁建道:“梁健,谢谢你的鼓励,我会仔细考虑一段时间,然后行动。” 厉峰只能“哎”地叹一声:“难道是我心态老了,再也没有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冲劲了?” 突然,“忽”地一声,梁健的别克凯越剧烈晃动了下。 接着仨人就见到一辆5系宝马像子弹头一样从左边射了出去,拐到了他们正前方就飞快往前窜去了。 “妈的,怎么开车的。”厉峰骂道,显然是被这辆飞车吓了一跳。 还没等梁健发表意见,别克凯越的车身又是一阵剧烈晃动。这次的晃动比前一次更为剧烈。又一辆车从他们身边飞掠过去。 等他们看清楚这是一辆白色路虎时,这辆车已经在他们50米开外了。 这次他们都没有开骂,而是回头看后面是否还有车子超车。见后面可疑的车辆没了,他们才闹明白,这一辆宝马和一辆路虎是在飙飞车。 “在国道上飚车,这是找玩命啊。”厉峰不满道,“世界上不要命的人还真多。” 莫菲菲道:“这两辆车,难不成有什么深仇大恨。” 梁健道:“我估计没有,也许只是想看看宝马和路虎,那一款更拉风吧。” 厉峰道:“那也得找对地方啊,他们不要命没关系,别把别人牵扯进去就行。” 这两辆车只剩下了小小的点,他们也就不放在心上,继续开着车回家。 白色路虎车上一个年轻女人,二十来岁,橘红色短发,脸孔精致而线条分明,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前面那辆宝马车。脚下的油门,使劲往下踩去,路虎车本身冲劲极大,发动机中石油飞快喷射而出,迅速转化为车辆前行所需的能量。 她与前面的宝马车,在二十分钟之前还毫无瓜葛。她是一个人驾驶着路虎车毫无目的出来散散心的。没想到遇上一个疯子开着宝马,开到她的边上,摇下车窗,朝她吹口哨、调笑。 对于这些开着宝马车就不知自己是谁的混蛋,她向来不愿理睬。但那个家伙偏偏不知好歹,将车子超到了她前面突然来了个急刹,害得她把刹车踩到了底,如果不是她眼疾手快,早就已经成功追尾。她骂着sb,但想着自己是出来散心的,也就不再跟前面的宝马斤斤计较,算是给一个混蛋改过自新的机会。 没想到她不计较,反而助长了人家吃定她的气焰,又慢下来,摇下车窗,朝这边喊道:“小妞,长得不错嘛,要不跟大哥去玩玩?” 她瞟了眼那个家伙,一个长着肌肉、梳着鞭子的四十左右的男的。她心道,以为自己长点肉就是施瓦辛格了!她还是克制着不去理他。 那男的就更加肆无忌惮,朝这边喊道:“婊子,反正你已经人尽可夫的了,多老子一个也不多吧!” 忍无可忍的项瑾,觉得自己有必要表示一下对他的蔑视了。她猛然打转方向盘,路虎从侧面向着宝马碰撞过去。 宝马男为表潇洒,左侧手臂一直放在窗外轻拍着车门,眼看路虎碰撞过来,左臂有可能与身体永远告别,吓得魂飞魄散,赶紧缩起了手臂。“嘭”地一声,路虎右侧与宝马左侧强烈撞ji,宝马往右边斜去三四米远,差点翻入国道路边沟里。 项瑾这是火气上来了,不想就此便宜了那宝马男,做事就要做到底,不把宝马男进入残障人士行列,也至少废了他的那辆5系宝马。 宝马男的宝马车,本就是从朋友那借来过过干瘾的,见爱车车门已经被撞凹进来,不知如何收场,又见路虎再次迎头痛击,赶紧踩下油门想要逃之夭夭。可项瑾紧追不舍,一路狂追。宝马男在心里暗暗叫苦,“别追我了,别追我了。我早前干嘛要去惹这疯婆子啊!” 两辆车连续超过了梁健他们的别克车,向前飚去。 项瑾越追越近,从尾部撞击宝马,宝马被拱了拱,又想溜走。路虎又追了上去,从侧面夹击。项瑾说:“我让你再耍宝!” 眼睛一不留神,国道上忽然冒出一个老妇女携带着一个小男孩,横穿马路。眼看,被项瑾夹击的宝马就得撞上这两人。 项瑾心中喊道:“没事,横穿什么马路啊。” 她不忍心看着一老一小当场毙命,赶紧踩下油门,冲到宝马前面一脚急刹,硬生生地挡在宝马前面,使得宝马追尾把路虎ding向前。这个过程中项瑾又调整方向,两辆车从横穿马路的老少身后插过,项瑾的车子直接撞到了一根行道树上,宝马车撞在路虎上,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一老一小没有魂飞魄散,也早已经吓得只剩下半条命。老太婆抱着小男孩,一路喊“以后再也不横穿马路了!”很快消失在了国道上,不见踪影。 由于猛烈的撞击,项瑾感觉手臂和腿骨都钻心剧痛,她瞧见边上的宝马又启动了,慢吞吞地往前面开去。她心道:“便宜你这小子了。” 在几十米外,梁健三人几乎眼睁睁看着这起交通事故的发生。 梁健赶紧跳下车,跑到那辆路虎边上,看到里面是一位受伤的漂亮女孩。他问道:“要替你报警吗?” 女孩摇摇头,额头缀满汗珠:“送我去医院,别报警,我自己处理。” 厉峰一把拉住梁健道:“她说别报警,让你送她去医院?到时候赖你身上怎么办?现在这个社会什么事情都有,太多陷阱等着你钻了。” 梁健第一反应是厉峰说得也不无道理。但看到项瑾痛苦的表情,和求他别报警的模样,梁健道:“你们辆可以给我作证,是不是?” 莫菲菲道:“可以,你快送她去医院吧。” 梁健打开了车门,让女孩子出来,女孩却皱着眉头、冒着冷汗,挥着手:“我动不了,我的左手和右腿好像断了,动不了了。你们还是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吧,别让我使力了。最简单的是,你们来个人把我抱出去。” 梁健没想到女孩这么要求,还不置可否。 莫菲菲见女孩主动要人抱,她心里就不愿意梁健去抱一个陌生女孩,就喊:“厉峰,你过来,把人家美女抱梁健车上去。” 厉峰蹬蹬跑过来,见受伤的女孩的确是那种难得一见的美人儿,心里早有抱一抱的冲动。可一想,如果人家美女是装的,这一抱以后吃定了他该怎么办,这种风险他可不能冒。只好忍痛割爱道:“还是算了,我昨天打球,手臂受伤,梁健还是你抱吧。” 第058章住院手续 厉峰是怕事不肯抱,莫菲菲也是女孩子,让她抱总过于不去,于是梁健只好自己动手。梁健将车门开到最大,将一只手臂伸到女孩子的腰间,她紫色衣衫下的肌肤富有生机和弹性。女孩缩了下脖子,顿时脸上羞红。 梁健问:“怎么了?” 女孩道:“你动作别这么轻好不好,痒。” 厉峰在一边笑道:“梁健,不是让你摸,是让你抱。别轻手轻脚的。” 莫菲菲狠狠地瞪了厉峰一眼,不知为什么,她看到梁健抱其他女孩子,心里就有种酸酸的不痛快,她甚至宁可自己就是那个受伤的女孩子。莫菲菲有点闹不清到底自己是怎么了。 梁健没去理会厉峰,另一条胳膊,继续伸到女孩的腿弯下面,手臂不可避免地触到了女孩的大腿,女孩又缩了缩腿。 梁健在这一触一碰之间,也有些心跳加快。加之,与女孩距离接触后,从她身上散发淡淡的香味传来,好似体香,又好似香水,总之闻起来非常舒服。 梁健稳住心神,目前最要紧的是把她从这辆车里弄出来,送去医院。别再胡思乱想。梁健左手握住了女孩腿弯,顿觉有一丝湿乎乎的感觉,连忙将手缩回来一看,是殷红的血迹。她的腿部出血了。 梁健没时间多想,赶紧重新伸过手臂,尽量避开受伤的位置,这样手臂只能紧紧抱着女孩大腿和臀部过度的部位,从车子里小心翼翼地托了出来。 “啊,痛!”女孩子喊道。 “痛了吧,刚才飚飞车多舒服啊!”厉峰跟在后面说风凉话。 “你还是不是男人啊,居然看一个女孩子受伤,不肯抱,还说风凉话。”女孩终于忍不住针锋相对。 厉峰见女孩凶巴巴的,又看她实在疼得不轻,也就不再跟她计较,独自走到前面,坐在了副驾驶上。 梁健把女孩子放在后座上,莫菲菲微微扶着她。女孩说了声“谢谢”,靠在座位上皱起了眉头休息。 梁健准备开车时,莫菲菲道:“等等。”然后问女孩子,“你车上,有没什么贵重物品,需要拿走?” 女孩道:“哦,哦,忘了,就一个小包,谁帮我去拿过来吧?” 几个人都朝厉峰看,厉峰见自己都没做什么,只好极不情愿地去帮女孩子把包拿来了,他道:“好人做到底吧,我留下来打电话,让人把你的车拖镜州路虎4s店去吧?” 女孩道:“其实你人还不错嘛,谢谢了。” 厉峰听到美女称赞,心里顿时美滋滋,他刚才在车上找到了行驶证等证件,看着道,“我留下来,你们先走吧。你的驾驶证、行驶证和保险卡,我留下了。原来,你叫项瑾,这个名字还不错嘛。” 梁健和莫菲菲把项瑾送到了镜州市第一医院,先到急诊经过了手续繁杂的检验。其他都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左手和右腿有骨折情况,需要住院治疗。先前各种挂号、ct等费用,都由梁健垫付了,这会要正式住院,遇到了押金的问题。项瑾道:“我有卡,密码我告诉你。” 梁健拿着项瑾的卡,到了付费的柜台上,刷了卡,输入了密码,收费员道:“卡已经冻结了。” 梁健问她有没搞错,收费员又让他刷了一次,出现的信息仍然是冻结。 梁健把情况给项瑾说了,项瑾伸了伸舌头道:“没想到,冻结得这么快啊!这可怎么办?” 梁健道:“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卡,或者现金没?” 项瑾道:“我是匆匆忙忙出来溜达的,想到带一张卡就够了,现金我只有200块,估计不够吧?要不,你先帮我垫付了?到时候,我再还给你?” 莫菲菲赶紧把梁健拉到了一边:“会不会,真像厉峰说的,这个女的有问题,到时候她会不会赖着你啊?” 梁健也正为这事犯愁,“可我们都已经把她弄到医院了,如果就这么扔下她不管,恐怕也不是办法吧?何况她那辆车是路虎,家里应该有钱的吧,等我们给她办了住院,让她联系她家里人,再看情况。” 莫菲菲道:“即使,这辆路虎车是她的,也不能保证,她以后不找你麻烦。她可以说,车祸是你造成的,否则你干嘛送她到医院来呢?我想,在如今这个社会上,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最保险的做法,我觉得,让她先给他家里人挂个电话,联系到了她家里人,我们在电话里先把情况说清楚了,再代她办入院手续。” 梁健想想,莫菲菲说得也有道理。这时,项瑾已经等得不受不了,坐在轮椅上东张西望了一番后,冲他们喊道:“喂,你们在商量什么啊?我都快疼死了。” 梁健和莫菲菲走过去,梁健道:“我们想先请你跟你家里人联系一下,等我们在电话里跟你家人说几句,再帮你办住院手续。也好让你家里人知道你出事了。” 项瑾一听要跟她家里人联系,连忙道:“哦,不,不,千万别。我可不想我家里人知道我在镜州,千万不可以。” 莫菲菲道:“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啊,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出了车祸,你家里人看你不回去,又不知道你在哪,那还不得急死?” 项瑾连忙否定:“不,他们不会知道我出事的,我说我出来晃晃的,他们不会担心。你们是不是担心我还不了你们押金啊,我有路虎车,把车抵押这里总行了吧。” 梁健道:“我们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只是希望你家里人能够知道,也好有人过来照顾你,或者接回去。” 女孩子不说话,顿了会突然发作道:“我算是明白了,你们这是嫌我麻烦了是不是,想把我放医院一走了之了对不对。好,好,你们走吧,我不需要你们帮忙,我找别人帮忙,你们走,你们走!” 项瑾坐在轮椅里,用那没受伤的手拼命滚动着轮子,向着身边的人喊道:“请帮帮我办理住院手续,请帮帮我。” 住院大厅中的人,用异样的眼光瞟瞟项瑾,纷纷躲开了。项瑾滚动了轮子追上去,他们又如躲避苍蝇一样逃得更远,使得项瑾在大厅中央转圈圈,却没有人伸出援助之手。 一个戴着眼镜、身穿西服的年轻人走近去,他仔细听了项瑾说话,项瑾看着他感到了一丝希望之光。那个年轻人听了一会,摇了摇头,又走开了,项瑾追上去,那人百米冲刺一样逃,中途摔了一跤,他连忙从地上撑了起来,就跑出了旋转门。 项瑾看了看周围,忽然精致的小脸蛋埋在双手之中哭了起来。 梁健缓缓向项瑾走去,莫菲菲这次没有阻拦,也跟着走过去。 梁健轻轻推动项瑾的轮椅:“走,我们去办住院手续。” 项瑾抬起了脑袋:“你现在不怕我还不了你们钱了?” 梁健道:“不用你还。” 莫菲菲用手拍了拍梁健手臂,示意他别乱承诺。梁健回头看了她一眼,说没事。 莫菲菲心想,我怎么就没碰到过这么好的事情呢? 项瑾破涕为笑:“你别担心,我会还你钱,即使还不了钱,也会还你别的东西。” 莫菲菲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还别的东西是什么?这里面内容可多了。只听梁健又道:“什么都不用还。” 项瑾的心情就如夏天的雷阵雨,雨只下一阵过去,就又是艳阳高照了,听她道:“今天,还真难得的遇上好人嘞。” 莫菲菲道:“说明你运气不错。” 项瑾道:“你们运气也不错,我也是好人。” 对于项瑾的大言不惭,梁健和莫菲菲都无话可说,毕竟她比他俩都更年轻一点,只当她是心理还不成熟。 办完了住院手续,项瑾的病房是在7楼的7病区,与黄少华所在的18楼是同一栋住院楼。 项瑾躺在了病床上,手臂上挂着吊针,医生说,要先消炎,再看情况,到底是做手术,还是上石膏。 项瑾说:“我不做手术。” 医生没多说就走了。 项瑾又问了他们各自名字和工作单位。梁健和莫菲菲觉得也没什么需要保留,就告诉了她。他们已经知道她的名字,当他们问她哪里人和工作单位时,她说:“我先不告诉你们,我怕你们查出我的来历,到时候通知我家里人。以后条件成熟,我会告诉你们的。” 梁健和莫菲菲只好摇头。 项瑾又问道:“你们在乡镇工作是不是很有趣的,整天逛逛村子,喝喝小酒?” 梁健道:“你只有干了才知道。” 项瑾:“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我看你们的工作就跟我说的八九不离十。我从小跟着我老爸,他可是哪里都干过,所以我也就了解一些啦。” 梁健道:“你老爸哪里都干过?难道还干过省委书记?” 莫菲菲也笑道:“难不成还是中央领导?” 项瑾像是感觉自己说漏了什么,赶紧转换话题,“你们待会是不是就要走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很无聊的。” 梁健也不跟她争,道:“我会替你叫一女护工,白天她会照顾你,晚上我会来看看你,我有一个老领导也在18楼住院,顺道就都看了。” 项瑾道:“你下次来,能不能帮我带点东西?” 梁健道:“什么东西?” 项瑾:“等我想想,我列个单子给你。” 第059章拆迁黑幕 安顿好项瑾,莫菲菲说今天还约了人了解镜北房产公司情况,早点走了。厉峰打了电话过来,说项瑾的路虎车已经去4s店修理了,他说,路虎果然是辆好车,把行道树撞倒,就发动机盖稍微有些往上翘,其他没什么大毛病,估计没几天就可以出店了。到时候他去帮助开回来,让他也享受下驾驶路虎的感觉。并且说,晚了也不过来了,找个时间再来看美女项瑾。 八点多,梁健才想起没吃晚饭,问项瑾想吃什么,项瑾说其他都吃不下,想喝点粥。梁健想起了一个粥摊蛮有名,就去买了两碗粥和一碟咸菜。两人都吃了。 梁健请来一位女陪护,叫刘阿姨。刘阿姨见他们凑在一起把粥吃完,笑着道:“你们小两口真让人羡慕,这么恩爱。” 项瑾差点把手中的塑料粥碗打翻,赶紧纠正道:“刘阿姨,别,你什么时候看出来我们是小两口啊?” 刘阿姨没半点吃惊,根本不想改半句口:“如果现在还不是,那以后总该是的吧。要不他梁健一个小伙子,放着大好夜生活不过,在这里陪着你干嘛?” 项瑾被说的简直有些无话口说,转向梁健道:“喂,梁健,你赶紧告诉刘阿姨,我们可不是啥小两口,以后也不是。别让人家误会了。” 梁健呵呵笑着,故意使坏:“我再怎么解释,也要人家刘阿姨相信才行啊。” 刘阿姨也故意逗乐:“不用说了,我是怎么都不会相信,你们不是小两口的。” 项瑾无语,撅着嘴巴。 项瑾毕竟受了伤,身体在发炎,看了几分钟从天花板挂下来的电视,就睡着了。 趁项瑾睡熟,刘阿姨道:“我看出来了,你们真不是小两口。不过,小伙子,我看你也没结婚。” 梁健道:“为什么这么说?” 刘阿姨道:“你的衣领都皱皱的,衣服该是自己洗自己晾的,男人晾的衣服不考究,衣领都皱皱的。有个老婆,帮你洗衣服,你的衣领就不会皱巴巴了。” 梁健笑道:“那是你们这个时代,现如今很多家庭都是男的做家务,衣服和内裤都是男的洗。” 刘阿姨摇摇头:“时代变了。要真这样,我看你们男的还真不结婚好。不过,项瑾这女孩真不错,我过来人,看得懂。” 笑了一阵,梁健说要去18楼看个人。刘阿姨说,你放心,这里有我照看。 黄少华依然没醒,戴娟显得疲倦。梁健没有告诉她救了一个车祸女孩的事情,只是让她休息一会,自己陪着黄少华。中间他也撑不住打了几分钟的瞌睡,幸好黄少华很平稳,直到第二天清晨。 上午,梁健、厉峰和莫菲菲都没有去镇上,直接到了村里。村书记茅阿宝对他们说:“今天大家辛苦点,把任务数都跑一遍,看看情况,探探老百姓的口风,镇上对于走访情况要统计。” 动迁组除了组长傅栋,其他人员都下村走访。陪同梁健一起走访农户的是治保委员楼新江。走访中只要有人在的农户,都在抱怨前期评估不公平,评估价格太低。开初梁健还仔细询问和听取,听得多了,就有些审美疲劳,加上到了村上基本就是步行,体力消耗比较厉害,到了中午十二点多肚子就开始咕咕叫了。 治保委员楼新江提出到他家里吃午饭。村民小组长费新也说就到楼新江家吃饭吧,反正都这个时候了,再回到村部也没有饭吃了。 三个人就往楼新江家的方向走。梁健这是第一次到村干部家吃饭,对于楼新江家到底是个啥样脑袋里转了几个圈,还是没想出来。 他们走到一个小水塘边上,楼新江道:“前面就是我家了。” 楼新江家坐落在村口,三楼三底的房子还蛮气派。一楼楼前还搭出一溜遮阳棚。到了屋前,才发现房子里停着几排的摩托车。原来楼新江还有自己的小产业,招牌写着“新江车行”。 楼新江进屋,让家里人准备酒菜,让小队长费新陪他在四方桌边坐下来,先喝点茶。梁健表示惊讶,小队长费新道:“楼新江是我们村上的老板,他摩托车生意做了好几年了,挣了不少钱。附近村上的摩托车基本都从他那里买,还有其他镇上的人专门赶来这里买,他这里价格比较公道,售后服务也跟得上。” 梁健有些意外:“他摩托车生意做得那么好,干嘛还在村里混啊?村里工资能有多少?” 费新道:“村里工资没几个钱,一个月一千都不到吧。” 梁健:“那这是干嘛呢?” 费新笑道:“你还是呆会问他自己吧。” 听费新不说,梁健倒有些小心了,说不定背后有啥特殊原因。酒菜上来后,他也就没马上问。 楼新江家里女儿上学去了,父母和妻子都已经吃过饭。他老婆见来客人了,只好重新做菜给他们吃。果然是老板娘,身上穿金戴银,但还是入得了厨房,楼新江吩咐她做的菜,她都做了,端出来还一个劲地道歉:“他都不早说一下,今天没准备,菜不好,将就着吃。” 梁健和费新都客气道:“已经很好了,我们就填填肚子。” 楼新江道:“我们来点酒。” 梁健道:“中午,酒就算了。” 楼新江道:“那可不行,头一回来我家里,不喝酒咋行?” 小队长费新向来好酒,一见酒眼睛就发绿,该是有酒瘾的人。农村里讲义气,喝酒也是检验义气的一个方面。梁健想,如果这时不喝,反而把他们兴致给败了,以后要他们帮自己干活人家也不肯理了。梁健于是索性把酒拿了过来,拧开了酒瓶,给大家倒酒。 上的是三十五块钱一瓶的泰山特曲,这种酒在当时很流行。泰山特曲是山东酒,在山东地区只有高度,没有低度的,据说这是泰山酒厂专为迎合南方人的口味研制的低度酒。这种酒喝在嘴巴里有些甜丝丝、微微辣,口感还不错。但酒不是很好,也是肯定的。 喝着这个酒,梁健想起以往跟着黄少华,每次出去喝酒,不是几百块钱一瓶的红酒,就是剑南春,有几次喝的是五粮液。喝着这个酒,比不上那种高档,也有种特别的滋味。 三个人喝着酒,吃着农家菜,看看路边的农田,谈话也更加随意。 三瓶半斤装的酒喝完了,楼新江又去拿了一瓶出来,分入了每个人的杯子里:“我们来干一个!干了这杯酒,就是兄弟了。” 小队长费新也道:“我们都是土包子,可是我们讲义气,只要梁健你不嫌弃,我们认个兄弟,以后有什么事情喊一声,我们为朋友两肋插刀的。” 梁健道:“那谢谢两位大哥了。” 说着就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了。梁健平时没酒瘾,但一旦喝起来,在关键时候也是不要命的。 楼新江和费新相视道了声“爽”,把酒给喝了。 因为喝了酒,梁健原本一些不敢问的话,也问了:“新江,你摩托车生意做得也不错,每个月收入不菲,干嘛还在村里干,一个月一千不到的工资,那么点钱何必呢!” 楼新江喝了酒脸上红红的:“在村里干支部委员,我有两个原因:一个是我们镇南村是个合并村,由几个小村并在一起成为现在的规模,我们第二自然村,如果我不去村里干,就没有一个像样的人去干了,到时候涉及到我们这里的政策就要吃亏,大家都推举我去干,我是带着第二村百姓的担子去的。第二个原因,我个人也有点小小的野心,我想当镇南村的支部书记。” 梁健没想到楼新江在政治上还小有野心,笑道:“当一个支部书记有什么好的啊?跟你的产业相比差远了。” 小队长费新插话道:“不是这么讲。产业是产业,当书记,是当书记。我们都很支持他当这个书记。” 楼新江道:“这个书记,我不是当给别人看,我是要当给现任的村支部书记茅阿宝看。” “当给茅阿宝看?”梁健不明白了。 楼新江道:“茅阿宝在并村前,是第一村的人,他占着村书记的位置很多年来。这几年来,他没给村民办过什么好事,尽知道往自己口袋里捞好处。老百姓反映很大,但他跟镇上钟涛书记关系好,大家反映和举报都没把他搞下来。我进了村后,因为我有经济实力,百姓支持我,他更加有危机感,所以在分工的时候,他尽量把我往后压,分治保委员的工作给我。对上,他推荐干部、学习培训,一律安排别人去,就是要不让我冒出头来。可是,我偏不姓邪了,我一定要更加努力,拿到村书记的位置。” 听了楼新江的话,梁健有些将信将疑,不知他说的有几分是实,但还是被他的情绪感染了,道:“你的冲劲很好。” 楼新江道:“有机会,你也帮我在镇上领导那里说说。” 知道了楼新江的用意,梁健也不想隐瞒自己的处境,他道:“实话说,我如今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以前我担任党委秘书的时候,倒是可以替你说说的,可如今,你看我被安排到村里来拆迁了。” 楼新江却不这么认为:“我知道你现在处境也不好,你以前给黄书记当秘书,我们都知道。现在钟涛上去了,他肯定不会喜欢你。不过,我相信,凭你这么年轻、又有能力,肯定有重新上位的一天。有句话怎么说的,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我搞摩托出产业开头几年都是亏本,现在好了。我相信你!” 第060章麻烦清单 梁健:“谢谢你看得起我。” 楼新江突然又靠近梁健道:“关于拆迁分户的安排中,有一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 梁健忙问:“是什么?” 楼新江道:“分给你的50户里,基本包含了全村最难搞的几户,说不定以后就是钉子户,如果按照拆迁进度来考核,对你很不利。” 梁健道:“md,那是谁想要这么为难我?” 楼新江道:“是茅阿宝,我想他也是听从镇上的意见,才给你安排那些钉子户。” 梁健怒道:“他们是想整我!” 楼新江道:“你放心,我们是兄弟,这里面大部分户数,我搞得定,因为他们大部分都在我这里买过摩托车,以后修理和年审都得求我。只是有七户人家,我可能搞不定,他们都是茅阿宝家的亲戚,他们都听茅阿宝的。但是,办法总比困难多,到时候我们一起想办法。” 下班前,动迁组碰了下村走访的情况,填了表格各自回家。接下来几天,就要真枪实箭去做老百姓的工作,签订拆迁协议了。 晚上莫菲菲没有来城里,厉峰顺路跟着梁健一起来看项瑾。 厉峰多次称赞项瑾的路虎车质量好,经撞。项瑾说,“车不是用来撞的。”说了会,项瑾听出了厉峰想开几次路虎的愿望,就道,如果车修好了,我还不能开,就借给你开几天。厉峰若获圣旨,满脸笑容,连说着去给项瑾买吃的,只要她说得出想吃些什么。项瑾说想吃披萨,厉峰就屁颠颠去了。 看护刘阿姨道:“医生来过了,看了消炎情况,又看了片子,项瑾年纪轻,不开刀问题也不大,上了石膏,就可以出院。但起码一个半月不能大幅活动,要在家里休养。” 梁健听了先是觉得好,毕竟靠身体自身修复要比动刀好。接着,又想到一个棘手的问题,项瑾到哪里去休养?她不愿意他们打电话给他家人,那总得找个地方吧。 项瑾看出梁健如有所思,问道:“你怎么了,在单位受气了?” 梁健看出她一副关心的模样,也不好意思跟她提去哪里休养的事情,于是道:“乡镇工作不好干啊。” 项瑾说:“领导不待见啊?” 领导不待见的事情倒是事实,梁健道:“被你猜着了。” 项瑾挥挥那只可以自由活动的手:“小事情,小事情。如果不是我现在跟……早帮你解决了。不过,也问题不大,我到时候教你几招,准能把你领导治得服服帖帖的。” 梁健不知她来的哪门子本事,也不计较:“那先谢谢了。” 没想到这一谢,项瑾就顺杆子往上爬了:“别谢我,帮我把这单子上的东西买来就成了。” 前一天项瑾就说过要列个让梁健买东西的单子。梁健把单子接了过来,看到上面的名目就有些傻眼了。 单子上列着: 1、女外套一件(没人穿过的); 2、连衣裙一套; 3、阿迪达斯运动鞋两双; 4、蕾si边内裤三件; 5、沐浴肥皂一块; 6、干净浴巾一条; 7、卫生巾3盒(不要在摊上买,包括淘宝); 8、笔记本电脑一台(无线上网); 9、万能充电器一个; 10、新床上用品一套(等安排了住处后使用); 11、钢琴一架(可借用)。 梁健原以为要他买的东西,只是些日用品罢了,没想到,她的单子上,既有穿的、也有洗的,还有用的、弹的,完全是一副打持久战的做派了。 梁健问道:“这么多东西,用得着吗?” 项瑾一个食指在耳朵边上点点道:“绝对用得着,我的腿不是要上石膏吗?等出了医院,就得长期与休养的日子做斗争了,这些东西只嫌少,不嫌多,少的话以后再补,今天就只能想到这么多了。” 梁健无语叹道:“还要补充?算了,这点东西我都不一定能弄齐,比如钢琴,我这辈子只见过,没碰过。” 项瑾道:“见过就行,好歹不是它认识你,你不认识它嘛。只要你认识,就有办法搞到吧。” 梁健头皮发麻,如果唤作别人,他可能早就发作了,你以为你是谁?我跟你素昧平生,你支使我这支使我那,你像样吗?可梁健对项瑾却偏偏说不出这话,一方面是看到她腿上骨折,伤病员一个,不想刺激她;另一方面,可能他就是狠不下心对她说些不中听的,他有时候想,也许在他与她之间,就是有那么些缘分,否则为什么偏偏她出车祸被他撞见了呢? 项瑾瞪大了清澈的眼睛,好奇地道:“你又在想什么心思?” 梁健道:“我在想去哪里弄这些东西。” 项瑾:“别急,面包总会有的。” 梁健没好气地道:“对你来说,面包当然总会有的,因为有人替你去办嘛。” 项瑾:“你的面包也会有的,我说过了,我会还你的。” 梁健:“如果要你还的话,我早就把你当作女奴贩卖了,钱来的还快点。” 项瑾:“没看出你是人贩子,伪装得还可以嘛。” 梁健:“那是。” 项瑾:“今天你还上18楼去吗?” 梁健:“要去。” 项瑾好似来了点兴趣:“那是你谁啊?” 梁健:“原十面镇党委书记,我的老领导。”梁健把黄少华的一些情况,简略说了下。 项瑾道:“关键是要他能够尽快醒过来,昏迷时间过长成了植物人就麻烦了。他如果醒过来,脑袋里血块溶解的事情,我也许能帮点忙,我认识一些医生。” 梁健:“问题是他现在还没醒啊。” 项瑾:“那你们努力啊,要在他耳边多说说话,尽量说他感兴趣的话,你们都好好想想。” 梁健想,这谈何容易啊。 梁健推开18楼黄少华的病房时,意外地发现戴娟在黄少华枕边默默地抽泣。 最开始戴娟坚持要自己照顾黄少华,都没有叫陪护,后来在梁健的劝说下,加之她也感到身体吃不消,才同意了叫陪护,分担了一些精力。叫了陪护后,戴娟照顾的任务应该减轻了不少,至少可以每天睡上几个小时。这时候戴娟的抽泣,让梁健担心了起来,他轻轻推门jin入。 一见梁健进去,戴娟赶紧拭干了眼泪,挤出笑容来道:“梁健,你来啦。” “戴姐,你眼睛红红的,这是怎么了?”梁健关切地问,“有什么事情,告诉我们,我们可以分担的一定会分担。” 戴娟道:“你已经帮我们分担不少了。有些人,见少华昏迷不醒,我打电话去让他们帮帮忙,他们都支支吾吾,找各种理由推托了。只有你,一如既往地关照我们。” 自从梁健经常来照顾黄少华,戴娟对梁健的感情更加亲切,其实心底里把梁健当成了亲侄子一样看待。如果某一天黄少华能够恢复健康,重回岗位,她一定会让黄少华毕其功于帮助梁健。只是目前,黄少华却还是这个模样,下午医生还带来了不好的消息。 她本不想告诉梁健,但看到梁健这么关心,心里又特别难受,就向梁健倾吐了出来:“下午,主治医生来过了,说,如果这两天少华还是醒不来,错过了醒来的最佳时期,拖下去就危险了,说不定以后有变成植物人的危险。” 听到这个消息,梁健也紧张了。他瞧瞧失去意识的黄少华,他安详的脸孔,却隐含着永远无法恢复意识的危险。梁健知道,这两天医生们在不断通过药物方面努力,戴娟肯定也不停地跟“熟睡”中的黄少华说话,两方面的努力都没有效果,接下去还有什么办法?梁健也感到茫然……忽然,他想到了黄少华的女儿黄依婷。 他这么想着,就听到病房门被推开的声音。 梁健看去,一个婷婷玉立的女孩,从外面轻轻地走进来。她身材高挑,鼻梁挺拔,眼睛透亮透亮,眼神中带着一份担忧,头发上有一丝潮湿,仿佛是匆匆赶来,连头发都不及吹干。而眼神中的一份担忧,发丝的一份湿漉,却使得她的青春靓丽以另一种形式表现地更有张力。 戴娟介绍道:“这是依婷,今天考完试,刚从上海赶回来。” 梁健以前见过黄依婷一面,但那也是两年前,当时她大概是19岁,如今大约是21岁左右,如今的黄依婷,比当年的她,脱了些幼稚,多了些成熟,而这份成熟使她的青春更加蓬勃迸发了。 尽管觉得黄依婷很漂亮,但梁健并没有多看,而是客气地道:“依婷回来就好了。” 依婷却突然道:“你能出来一下吗?我想跟你说几句话。” 梁健非常惊讶,黄依婷一进来就要单独出去和他说话,他不由朝戴娟望去。戴娟微笑着,朝梁健点了点头。 梁健只好跟着黄依婷来到了病房外面。 病房外面又是另一番景象,有些病人的家属坐在塑料座椅上,还有些没有铺位的病人躺在走廊临时搭建的病床上。与此相比,黄少华享受的单间病房条件已算是优越,这也跟黄少华是领导干部有关系。 走廊里没适合谈话的地方。 黄依婷对他说:“你跟我来。” 梁健满是狐疑地跟着黄依婷走。黄依婷穿过了走廊,来到安全出口,然后沿着楼梯往上走。 他们所在的是18楼,整个住院部最高是19楼,看来黄依婷是要带他走到楼顶上去。 梁健觉得这有些奇怪,但黄依婷是黄少华的女儿,且说有话跟他讲,他只好紧紧地跟上去。 第061章天台示爱 推开了一扇沉重的铁门,他们来到了住院部的楼顶平台上。 平台四周是及胸的护墙,向外望去,城市的灯光尽收眼底。梁健有些恍惚,仿佛他们不是在一个医院的平台上,而在一个观光大楼上欣赏城市美景。 黄依婷靠着护墙,朝着远处望去。 梁健不敢去瞧依婷曼妙的身材,尽量冷静地问道:“依婷,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黄依婷仿佛没有听到,继续看着远处的灯火。 梁健也没有催她。 过了好一会,黄依婷才猛然转过身来,眼睛汪汪地盯着梁健:“如果我说嫁给你,你会要我吗?” 听到黄依婷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梁健毫无心理准备,说出来的竟是一句:“依婷,你在说什么啊!” 黄依婷仍眼神湿润地瞧着梁健:“梁健,我是认真的。” 梁健看着神情有些激动的黄依婷,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说话注意分寸:“依婷,我不管你出于什么原因,跟我说这句话,我都能理解。但我们俩并不熟悉,如果没有弄错,我在两年前才见过你一面……” 黄依婷打断道:“这我知道。尽管你不了解我,可我其实了解你。我听妈妈说了,这些天,很多人都因为我爸病了,而疏远我们,只有你一直陪伴左右。以前,我老爸老跟我讲,说你怎么、怎么好,现在我妈夸你夸得有过之而无不及,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 梁健有些哭笑不得:“依婷,世界上好人多得是了,你总不能因为谁是一个好人,就要嫁给他吧。这不合逻辑。” 黄依婷辩解道:“我不是根据逻辑,而是根据感情。” 梁健道:“要讲感情的话,我们俩接触很少。而且,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我刚离婚才没几个月,而你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子……” 黄依婷道:“年龄不是问题,离婚也不是距离。我妈说了,你对我们这么好,如果你娶了我,我保证也会对你很好,很好。” 梁健这算弄明白一些了,依婷今天如此冲动的表态,肯定跟戴姐在她面前说了些什么有关系。她是想要以此来表达对他的感谢。 明白了这一点,梁健就道:“依婷,不管发生什么,我会一直对你们家好的。我跟了黄书记这么几年,这份感情想抹也抹不去的。至于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当作没有听到。你看,天台上景色这么美,我就把你刚才的那些话当作天台美景的一部分,但我下了楼,美景就留在这里不会带走……” 黄依婷冷静下来想了想,冲动的表态也许真跟妈妈说了什么有关系。看到梁健婉拒了,她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对梁健增加了几分好感。她对自己的美貌从来没有失去过信心,在学校里她的回头率是很高的,今天也许自己是太过直白,让梁健误会了她仅仅是因为他对他们家好,她才产生了要嫁给他的想法。其实,她从心底里对梁健也有好感,只是她不知如何表达,因为从来都是人家向她表白。 梁健转换话题道:“你雅思考得如何?” 黄依婷道:“我认真学了很久,我觉得应该没问题。” 梁健问:“打算什么时候出国?” 黄依婷不无失落地道:“我爸爸这样,我恐怕出不了国了。” 梁健道:“我相信你爸会好起来的,你出国的事情应该按原计划进行,办法总是有的。” 黄依婷瞧着梁健淡定的眼神,原本已经逐渐远去的出国梦,仿佛又拉近了许多。她只能回答:“谢谢。” “你想在楼顶多呆一会,还是跟我一起下去?”梁健问道。 黄依婷看了看四周的夜景,道:“等等,我也下去。” 病房里,戴姐黯然神伤地瞧着沉睡中的黄少华。 梁健注意到,戴姐今天双眼凹陷得厉害,脸色也很不好看,神情更是昏暗。梁健不知道医生跟她说了些什么,但可以肯定戴姐非常担心黄少华的处境。 但目前,梁健也没有办法,加之戴姐和黄依婷母女都在病房,他再留下来显得多余又不方便,于是他提出回楼下,并跟他们说自己一个朋友也在7楼住院,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打电话给他,他可以马上赶上来,楼上楼下,挺方便的。 第二日,梁健上午到了村里走访,村治保委员楼新江和小队长费新道:“兄弟,下午你该干嘛干嘛去,签协议的事情交给我们就成了,除了茅阿宝亲戚那几户,其他几十户我们都有把握。村民的事情用我们村民的办法来解决反而方便,你一镇干部在这儿,村里人想法就多了。” 下午项瑾的腿和手臂要上石膏,于是梁健也不客气了,他把任务交给了楼新江和费新,自己做甩手掌柜,回到了镜州市第一医院。心想,没想到下了村比在镇上工作还要闲,看来一个好汉三个帮,做人还是要有兄弟。 下午的石膏上得很顺利。 完了,项瑾轻抬了下手和腿,对梁健道:“这会我真成了伤病员了。” 梁健道:“伤病员的时候,你看起来还是挺威武嘛。” 项瑾听他这么说,嘿嘿笑,晃动刚上石膏的手:“像不像一副战甲?” 边上的刘阿姨赶紧道:“喂喂,别乱动了。谁上了石膏像你这样的,快放下来。” 刘阿姨说话,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直来直去。项瑾倒是喜欢她这样,私下里跟刘阿姨说过,出了院到时候还请她来帮忙。刘阿姨见项瑾不难伺候,不像有些病人,不仅要替他倒屎接尿,还时不时向你发脾气,压根儿不把你当人看。因此,赶紧答应了项瑾。现在的问题是,两天后出院了,项瑾去哪里休养? 对于这个无法逃避的问题,项瑾伺机而动。 倒了傍晚十分,时机终于来了。 梁健的朋友厉峰走进了病房,一看项瑾上了石膏,心头大喜道:“嘿,石膏已经上了啊?不错不错。” 梁健道:“厉峰,你说的什么话啊,人家上了石膏,你说什么‘不错’。” 厉峰是看到项瑾上了石膏,拆卸下来少说也要一两个月,这期间他就有希望使用项瑾的路虎车了。他自知幸灾乐祸、说话有误,赶紧改口道:“我是说,这个石膏上得很好,项瑾就能早点出院。”项瑾见机会来了,对厉峰道:“我那辆路虎车马上要修好了吧?” 厉峰道:“昨天电话给我了,说明天一早就可以提车了。” 项瑾道:“那好,车子你去提吧,这段日子,你开吧,车子放着不开也不好。” 厉峰欣喜若狂:“这话说的对,车子不开,就等着生锈,我来帮你活动车子。” 项瑾道:“就这么办吧。只是另外一件事情,我想问一下你。” 厉峰忙问道:“请说。” 项瑾:“我这两天就出院,出了院,我去哪里休养比较好呢?” 项瑾口中问厉峰,目光朝着梁健那边撇。 厉峰马上会意了,脱口而出道:“当然是住梁健家了啊。” 梁健吓了一大跳,忙道:“等等,等等,厉峰,你在说什么?” 厉峰这时有路虎车垫底,说话就硬气了:“我想项瑾是你救过来的,她现在要出院休养,理应到你家里啊。” 梁健无语,知道厉峰已经被项瑾的路虎车收买,于是改问边上的刘阿姨:“刘阿姨,你知道,项瑾和我不是小两口,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在医院我照看了她,如今她出院了,应该回家去,不是到我这里来对不对?” 刘阿姨瞄了眼项瑾,见项瑾在微微摇头,就道:“梁健,我从一开始就看你俩有小两口的样子,虽然现在还不是,不能保证以后不是啊。而且,项瑾现在刚出院,暂时还无家可归,我觉得你好事做到底,不如让她在你家住一段时间为好。” 梁健没想到刘阿姨也被项瑾迅速收买,身边的人都倒向了项瑾这一边。 项瑾见胜券在握,趁胜追击:“大家举手表决吧,同意我入驻梁健家休养的请举手。” 除了梁健,其他人都举手了。项瑾道:“3比1,就这么定了。后天我就搬到梁健家。” “哦耶!”除了梁健憋屈着,项瑾、厉峰和刘阿姨都发出胜利的呼喊。 病房门突然被撞开,“梁健”,一个女孩子急促的声音喊道。 梁健瞧见黄依婷焦急的脸蛋出现在病房里,忙问:“依婷,发生什么事情了?” 黄依婷显然是急坏了,还没喘过气来:“我妈妈晕倒了。” 戴娟躺在急救病房里,脸色苍白、表情痛苦。 黄依婷问身边医生,到底怎么回事。 医生道:“你妈以前没有告诉你,她有急性胆囊炎吗?这种病在身心疲惫的情况下,最容易发作了。不能太辛苦。当务之急,就是要让她好好休息。” 戴娟挣扎着起来,问女儿:“你们都在这里,你爸那边呢?” 梁健俯下身道:“戴姐,你放心吧,你们看护在,而且我让同事厉峰在那边帮助照看好,没关系的。” 戴娟这才放心了下来,脑袋重新放在了枕头上:“没想到,我身体这么不济。这急性胆囊炎又发作了。” “你现在什么都别想,好好休息,你只有自己身体好了,才能照顾黄书记啊。”梁健道。 在梁健和黄依婷的安抚下,戴娟终于安稳睡去了。 第062章领导看望 盐水顺着滴管流入她的血液。 黄依婷这时担忧地说:“我妈突然病倒,是因为医生刚才又来说,如果今明两天我爸醒不过来,醒过来的可能性就很少了。” 听了这话,梁健也担忧了:“医生真这么说?” 黄依婷默默点了点头,晶亮的眼神中滚动着眼泪,看起来楚楚可怜。 梁健道:“你们先别担心,我去看看你父亲,你在这里照顾你母亲,如果她醒了,你尽量让她情绪稳定。” 黄依婷点了点头,见梁健又匆匆赶去,心中暗道:妈说的没错,真亏了梁健,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如果我不能出国,我一定要嫁给梁健,不管他结过几次婚,也不管他当多小的官,有这么一个男人在身边就够了。 项瑾的病房里。项瑾问刘阿姨:“刚才那个女孩,就是梁健常说的黄书记的女儿?” 刘阿姨道:“应该就是的。” 项瑾说:“长得还真不错。又年轻,又水灵。” 刘阿姨道:“项小姐,在别人看来,你也是美若天仙。” 项瑾撇了眼刘阿姨道:“刘阿姨,你这是尽捡好听的说给我听。” 刘阿姨:“那不是,女人往往自己最不知道自己有多美。” 项瑾尽管觉得刘阿姨有夸她的嫌疑,但听了还是挺受用,道:“待会,你也扶我上去,到黄书记的病房,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 刘阿姨想,你也一个病号,能帮什么忙啊?转念一想,她也许是为了去看看梁健,于是说“好的”。 黄少华的病房中,就梁健和看护。项瑾进去后,看到了“沉睡”中的黄少华。梁健跟她说了戴娟晕倒的事情。项瑾心想,梁健这人不知是真的好心,还是爱管闲事,按照目前的状况,他不是全权负起了照顾黄少华的工作? 正这么想着,门口有人轻轻地敲门,先有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梁健一时有些回不过神来,来者是自己的师妹余悦。马上,他就想通了,余悦是区委办秘书科科长、区委书记胡小英的秘书,难不成胡小英来看望梁健了? 果然,余悦是打前瞻,跟着,区委书记胡小英走了进来。上次十面镇北部新城拆迁动员会上,梁健听过胡小英的讲话,印象比较深,因而很快就认了出来。 胡小英身后还跟着仨人,分别是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区委组织部副部长王兆同还有区委办主任陈政。 梁健站了起来,客气地招呼:“胡书记好,各位领导好。” 余悦在这里看到梁健,颇为意外,问道:“你今天是来看望黄局长的?” 梁健道:“我一直都在,每天来的。” 胡小英问余悦:“这位是?” 余悦道:“这位是梁健,十面镇……” 区委组织部副部长王兆同插话道:“我记起来了,梁健,原来是十面镇党委秘书,以前跟着黄少华书记的。那次中层竞争上岗讲得还是不错的。” “果然是分管干部的副部长啊,王部长,你对年轻干部还是关心的,记得这么牢。”胡小英笑道。 “哪里,哪里。”王副部长得到表扬,谦虚道。 胡小英转向了中年女人,一眼就认出应该是看护人员,又转向了项瑾,这回她有些拿不准了,问道:“这位是黄书记的……千……” 项瑾笑了笑不语言,也不解释。 梁健知道胡书记马上要说完“千金”这个词,赶紧打断道:“这位叫项瑾,她也是来看望黄书记的。” 这回大家都开始东张张西望望了,他们想找出一个黄少华的家里人,却怎么也找不到。不等他们发问,梁健解释道:“胡书记,你们来的不太巧。今天上午,黄书记的太太周姐因为连日操劳、加上胆囊炎发作,也到了急诊病房去了,目前,黄书记的女儿黄依婷正在照顾她。这里,就由我和看护两人照看。” 胡小英书记认真听着,听完后,皱了皱眉道:“看来,我们对干部还是关心不够啊,黄局长家里还是挺困难的,我们来得有些晚了。” “是的,是的,主要是我这个区委办主任没有上心,没有及早来看看黄局长,把情况报告给您。”区委办主任陈政第一时间自我反省。 朱庸良也不肯落后:“兆同,你看我们工作也没有做好,我们组织部是管干部的,黄局长妻子身体不好的事情,我们也没有了解到,而且黄局长住院至今,我们组织部,甚至职能科室干部科都没来过吧。这是我们工作失职啊。” 梁健看到这些领导说起官话一套一套,平时听听也勉强忍了,如今在黄少华的病床前,实在有些听不下去,道:“各位领导就别自责了,我相信黄书记和周姐都能理解的,大家工作都很忙。” 梁健的这句话,在梁健是为了避免再听到一些官场做戏,在胡小英听来,却是找到了一个台阶下,对梁健也多看了一眼,忽然记了起来,转向余悦:“余悦,梁健,就是你在十面镇的朋友吧?” “是的。”余悦答道,又加了句:“那天他也在会场听了你的讲话。” 余悦省略了那句“他认为你的讲话很实际、很不错”,但尽管她没提,胡小英还是记起来了,对梁健的好感又多了一分,于是问他:“呆会,你能带我们去看看黄局长夫人和女儿吗?” 梁健说:“可以。” 一行人来到了黄少华床边,看看黄少华的脸,瞄瞄那些仪表和吊针。陈政他们还说了些“你们看,黄局长好像瘦了一点”之类没话找话的话。余悦跟在一边,没怎么说话,但眼睛随时观察着胡小英的神色。 梁健想,从余悦的表现来看,她已经完全进入秘书的角色了。但又想,无时无刻的察言观色,岂不是太累了,余悦难道你真的需要这样生活吗? 余悦无意中瞥见梁健看着自己,猛然有些羞意,这种羞意是被人注视的不好意思,还是羞于自己从事惟命是从的秘书工作?连她自己都弄不太清楚。 项瑾大概对官僚不太感冒,中途轻声向梁健提出回病房,大家听到了,朝项瑾看了看,也没引起太大注意。 只有胡小英多看了项瑾一眼,项瑾拄着拐杖在刘阿姨扶持下出了病房,她脑海里才若隐若现的出现某些印象,仿佛项瑾与她曾见过的某个人有些莫名的联系,但想不起具体是谁,在哪里。 梁健打断了她的思绪:“胡书记,我带你们去一下戴姐他们的病房。” 到了戴娟病房外面,胡小英突然道:“你们先进去,我跟朱部长先说一句话。” 梁健就领着他们走进病房,区委办主任和区委组织部副部长王兆同就和戴娟、黄依婷寒暄起来。 梁健出于好奇,故意以给他们倒开水为名,来到了门边,他听到门外胡小英和朱庸良正在说话,声音压得很低,但梁健还是听到了几句。 胡小英道:“你看,我们没有掌握他老婆的身体状况。目前,在她老婆也住院的情况下,我们向她提出要免去黄少华职务的事情,好不好?会不会引起她老婆过分激动的反应?” 朱庸良道:“我觉得,这与她老婆是否住院倒是没什么太大关系。黄少华的出事,是他自己喝酒造成的,从目前的情况看,他肯定是醒不过来了。胡书记,体育局的局长和党组书记,也不能一直就这么空下去。长痛不如短痛,我看还是趁今天胡书记你来看望,并送红包的机会,还是跟黄少华的妻女讲讲清楚,干部职务调整是区委的事情,跟家属我们原本也没有义务告知,只是如今情况特殊才告诉一声罢了,也算给他们面子了……” 偶然间偷听到这些话,梁健一下子明白了胡小英和朱庸良此行的目的。他们迟迟没有来看黄少华,偏偏是今天来看望,原来根本不是出于关心干部的考虑,而是想把黄少华体育局局长、党组书记的帽子摘了,给别人去戴。 梁健心里涌起一股股不平。 他想,黄少华当时从十面镇党委书记岗位被调整到区体育局局长的岗位上,他没有表达一丝不满,如今就因为发生了事故尚未醒来,就要把他的帽子摘了,梁健很为黄少华感到不值:辛辛苦苦干了这么些年,临了人家在你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把你给免了。 想着,想着,梁健就有股冲动要为黄少华做些什么——阻止他们免去黄少华职务的行为。 这么想着,胡小英和朱庸良走进了房间,他们来到了戴娟病床前,向她们母女问候,做了介绍。 戴娟知道是新区委书记把黄少华从十面镇调了到区体育局,因而对胡小英和朱庸良表情很冷淡。 胡小英和朱庸良也不在意,说了些“你女儿这么大啦”、“你也要好好休养,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能照顾好黄局长”之类的话。 这期间,梁健一直绞尽脑汁在想,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胡小英和朱庸良,向戴娟、黄依婷母女说出要免去黄少华职务之类的话。他想,他们要免黄少华的理由,就是黄少华醒不来,也就是说,如果要阻止他们,就要使黄少华醒过来,可这该怎么办呢…… 终于朱庸良开口了:“黄夫人,你好。这是区委的一点意思,请你收下。” 朱庸良将一个信封塞到了戴娟的枕边,里面是他们早已经准备好的6000元,算是区委对黄少华的照顾费。 第063章希冀奇迹 戴娟瞥了眼信封,并不在意,但由于区委的确也表示了好意,她原本冰凉的心也稍稍有了些暖意。而梁健却因为听到了胡小英和朱庸良的谈话,心里充满了戒备,暗暗直叫:“别上他们的当啊。” 朱庸良又道:“黄夫人,我们还有一件事情想跟你通报一下。你知道,当前区里的工作任务也很重,你看我们区委胡书记今天也是从百忙之中专程抽空来看你们,这也说明我们对区体育局和黄局长都是非常重视的。你也应该知道,现在局长也不好当,因为局长管的事情也多,还要参与中心工作,很累。一个局里也不能缺一个局长,俗话说得好,国不可一日无君,一个单位也不可以长期没有主要领导。目前,黄局长这个样子,这一时半会恐怕还很难恢复……为此,区委想……” 梁健知道接下去朱庸良想说些什么了,他马上会向戴娟提出免去黄少华帽子的事情了,如果等他把话说了出来,胡小英又强调几句,这件事就没有回旋余地了。他知道,很多官场的事情,一旦出口,就覆水难收了,组织上为了自己的面子,即使明明错了,也不再改正,特别是组织部和区委书记的意思,就更加难改了。 于是他以飞快地语速插嘴道:“朱部长,我有一句话想说一下。” 被打断话,朱庸良很不爽,可当着这么多人面,他也不好意思发作,只是道:“让我先把话给黄夫人说完。” 梁健坚持道:“因为是个很好的消息,我想先告诉戴姐和依婷,想让他们高兴高兴。我很快,不超过十秒钟。” 朱庸良想不同意,胡小英却道:“好,小伙子,你先说。” 梁健道:“我听医生说了,黄书记今天晚上会醒过来。如果你们有什么话,等明天跟黄书记本人说比较好。” “什么?真的吗?”戴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医生说的吗?”黄依婷听到这样的好消息,高兴得眼眶中都溢满了泪水。 梁健镇定地道:“没错,因为你们在这里,所以医生到黄书记病房说的时候,你们没有听到。” “谢天谢地啦。”戴娟的精神状态好了很多。 听了梁健这句话,胡小英和朱庸良对视了一下。他们原本想要以黄少华不能苏醒为由,免去他的职务,但如今说他晚上要醒过来,这个理由就不成立了。 朱庸良和胡小英又来到了屋外,低声道:“这怎么可能?我觉得梁健这小子在胡说八道。” 胡小英也是将信将疑,一般情况下,医生对于这种病人是无法预测什么时候醒来的。但他们谁也不敢在戴娟和黄依婷面前说,黄少华今晚肯定不会醒。这会遭到家人的强烈反感的。 综合考虑了下,胡小英道:“我们暂时还是不提免去黄少华职务的事情吧。反正也就一天时间,如果他晚上醒不了,明天或者后天,你过来跟他们说明一下也就完了。” 朱庸良一万个不情愿,但也找出什么好的办法,只能作罢。 送走了看望黄少华的领导,梁健又陪了陪沉浸在喜悦之中的戴娟和黄依婷母女,回到了黄少华的病房。目前只有他一个人沉浸在了忧虑当中。他假传医生的话,但黄少华醒不醒得过来,不是凭他一句话就行的,到了明天,如果黄少华醒不过来,他们还是会想方设法免去他的职务。 就这么担忧着,忽然收到了余悦发来的一个短信:“我知道说黄少华晚上会醒来的那个医生是谁。那就是你。我为黄局长祈祷,希望他今晚真的醒过来。” 要在平时,梁健肯定会跟她开开玩笑。可如今他开不起来,只是简短地回了一个“谢谢”。 戴娟和黄依婷母女俩,听到黄少华将要醒来的消息,自是欣喜若狂,泪流满面。 冷静下来后,黄依婷却感到一丝疑惑,一是医生真能预测一个处于昏迷之中的病人醒来的时间吗?无论在现实生活,还是在电视剧里,他都没有看到过这种情况的发生;二是如果父亲明天真的会醒来,医生难道不会来跟她们母女俩说一声?毕竟她们才是黄少华真正的家人。想到这里她就疑窦重生,但看看母亲欣喜的面容,她却不好意思将心里的疑问说出来,所以她只对母亲说,“妈,我去下面看看爸爸,顺便再问问医生具体情况。” 戴娟道:“好,好,你赶紧去,我这里没事了,回来把好消息告诉我。” 在黄少华的看护眼中,从那一帮领导走了之后,梁健又像在若有所思,又像在久久发呆,他时不时瞧瞧沉睡得犹如婴孩的黄少华,他的眉头就皱得紧紧的。 他到目前为止还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梁健站了起来,对看护道:“阿姨,你先去休息一会,这儿由我来照顾。” 看护得到休息的机会当然不会放弃,他们是按天数拿人家报酬的。看护阿姨,听到可以休息,自然就只说了一声“谢谢”,赶紧离开了。 看护走后,梁健正了正身子,与沉睡中的黄少华讲起话来。 他道:“黄书记。今天区里的领导来看过你了。我知道你能感觉到,却无法说话。但我现在想要告诉你真相,他们来是还有其他的目的,那就是要免去你的职务,这你知道吗?他们想说,你醒不过来了,所以免你的职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我今天对他们说,你今晚上就会醒来。我这么说,并没有任何根据,医生没有告诉过我,护士也没有告诉过我,你也没有告诉过我。但我告诉那些来看望你的人,我告诉他们你会醒来的。我为什么要这么说呢?难道只是我想拖延时间么?难道只是我想安慰戴姐和依婷吗?不是的,都不是,我是真的相信你会醒过来。你必须醒过来。戴娟需要你醒过来,依婷需要你醒过来,我也需要你醒过来,这个世界上,真正关心你的人都需要你醒过来,你没有理由不醒过来,你知道吗?你知道吗?” 激动处梁健忍不住摇晃了黄少华的手臂。黄少华的脸也随着微微晃动,但丝毫没有苏醒的迹象。 梁健忽然感觉身后一只柔软的手,搭在了自己肩头。 抬头的一刹那他自己眼眶中,有眼泪滚下了脸庞。模糊的视线中,他却看到了黄依婷精致而忧虑的脸。 黄依婷站在梁健身后,问道:“为什么要骗我们?” 梁健愣了一会道:“我没有骗。” 黄依婷瞪大了眼睛,仿佛有些生气:“你还说没有骗吗?你说,我爸,明天就会醒来,还说这是医生说的。当时,区里那些领导在,我和我妈妈在,还有其他一些人都在。你亲口说的,难道你不承认?” 梁健道:“我承认是我说的。” 黄依婷道:“我刚才特意去问过医生了,没有一个医生说我爸爸明天会醒来。你为什么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谎?” 梁健道:“你没有看出,那些所谓的领导,来医院是另有目的吗?他们是要免去你爸爸的职务,拿掉他头上的帽子。” 黄依婷道:“那又怎么样?我只要我爸爸好好的,其他什么官位我一点都不在乎。” 梁健道:“我知道你不在乎,但这不公平。你爸爸辛辛苦苦干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因为脑溢血,醒来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什么都不是了,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 黄依婷理解梁健的心情,他这么做也是了爸爸好,但她还是不明白:“可看看你做的,你说我爸爸会醒来,我和妈妈都相信了,如果我爸爸明天醒不来,我妈妈会多伤心,你知道吗?我现在已经知道这是你编出来的谎话,可谎话根本不可能变成真实。” 梁健大声坚持:“我没有说谎,我真的认为你爸爸明天会醒来,你爸爸明天一定会醒来。我真的这么认为,他没有道理不醒来,你、戴姐和我,都这么需要他醒来,他根本没有道理不醒来……” 歇斯底里的喊叫中,梁健的泪水从脸颊上滚下来。梁健是很少哭的,最近的一次哭泣也许就是在十年前最疼爱他的爷爷去世的那一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哭过。这次热泪滚滚,也许夹杂了太多东西,这段时间的被排挤、黄少华的意外事故以及长久以来不痛快的记忆……都一股脑儿借着泪水往外涌。 看着一个大男人坐在父亲床前,为了自己父亲泪流满面的样子,黄依婷遭遇挫折的少女之心剧烈震颤,她心道:这是一个真正在乎我父亲的男人,这是一个真正对我们全家都好的男人。 她忍不住伸开了手臂,将梁健的头搂住。 梁健被黄依婷的手臂环绕着,靠在她起伏的腹部。她少女的体香和温柔的触感穿过了他身体,他感到的却是一种温暖,而无一丝淫邪的欲望。他感觉这是一种人类最普遍的感情,尽管这种感情中隐含着男女之间的难以说清的爱慕。 在半开的门外,一个人影慢慢的离开,退去。 女儿下楼后,戴娟因为也想早点了解丈夫的情况,跟着也支撑着病痛的身体来到了28楼,女儿和梁健的对话她几乎都听到了。听说丈夫醒来的事情只是梁健一厢情愿的说法,戴娟心里又被失望所包围,但看到女儿和梁健相拥的瞬间,她心头又多了一丝希望,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她带着失落和希望两种交织的情绪回到了病床上。 第064章天亦有情 女儿黄依婷重新回来的时候,她第一句话就问:“依婷,你爸爸明天会醒来的事情,是不是假的,是不是梁健为了安慰我们,而骗我们的?” 黄依婷摇了摇头,神色中充满了坚定:“说爸爸明天会醒来的人,的确不是医生,而是梁健。但现在我也相信,他说的是对的,我相信爸爸明天会醒来。一直以来,爸爸都是在我们最需要他的时候,会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这次也一样,我们这么需要他,他肯定会回到我们身边。” 与梁健呆的那会时间,黄依婷的想法也发生了变化,尽管这种想法充满了唯心和一厢情愿,但她就是愿意相信。她没有理由不相信,因为作为“外人”的梁健都这么相信,她作为女儿怎么可以不相信。 戴娟只是微微点了下头,不再言语,她从女儿身上体会到了一种坚定和信仰,即使黄少华不能醒来,女儿的成熟也是值得欣喜的。 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刚回到家,十面镇党委书记钟涛的电话就来了,朱庸良不太愿意接,还是接起了电话。钟涛的声音很快跟了过来:“朱部长,到家了吗?” 朱庸良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刚到。” 钟涛:“今天已经把黄少华的职务免了吗?” 朱庸良:“还没有。碰上了意外状况,胡书记说等明天再说。” “什么意外状况啊?” 朱庸良将事情简要说了下。钟涛道:“肯定是他们在拖延时间,黄少华基本上就是植物人了,想醒过来,真是做梦了。” 朱庸良道:“反正明天就见分晓。我也认为黄少华醒不过来了,为此事,我专门问了市第一医院的脑科主任,他说不大可能醒过来。所以,我们只要等待明天就行了,如果明天没醒过来,我马上提议胡书记把黄少华免去。” 钟涛:“我替我表弟王奉化谢谢你啦。” 朱庸良道:“少说客气话了,先这样,我再打几个电话,把事情落实一下。” 钟涛忙道:“好的,朱部长,你忙,你忙。” 钟涛的表弟王奉化一直在区府办工作,由于能力有限,长期以来就是当个副主任,没个进步的盼头。这次钟涛攀上了区委书记胡小英这棵大树,见机会来了,就四处为表弟活动。 表弟王奉化,虽然能力有限,但对官场规则耳濡目染,舍得把钱用在刀刃上,一下子给钟涛送了五万块,并借一次吃饭的机会,往朱庸良包里塞了一张卡,上面写着密码,15万。这样的出手算不得太阔绰,但也已经很上道了。为此,黄少华生病住院后,朱庸良就多次提议免了黄少华的职务,让王奉化接任。今天他终于说动了区委书记胡小英一起去做工作,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插曲。一想,这插曲的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小科员梁健,若不是他信口开河说黄少华明天会醒来,胡书记肯定把区委要免黄少华的事情给说了,一旦区委书记开口,就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气愤难平,他又打电话给钟涛:“你这里有个叫梁健的,他跟黄少华关系不错吧,你最好摆平他,这小子什么都不是,却多管闲事,碍手碍脚。” 钟涛道:“知道了,我已经在想办法把他弄出公务员队伍了,没想到他还这么不知趣,我会给他好果子吃的。” 朱庸良又打了电话给副部长王兆同:“你明天一早上就去医院再看看,如果明天早上八点半黄少华还没醒来,就说明今天他们在说谎,对于扯谎的人,我们没必要善待。黄少华醒不来,我就提议胡书记马上免了他的职务。” 王兆同道:“朱部长,明白了。” 作为分管干部的副部长,王兆同是不太同意在一个干部生病住院没有定论的时候免去人家职务的。做干部工作,就是做人的工作。做人的工作,要宽严相济,该严格的时候要严格,该关心的时候要关心。对于一个生病住院的干部,立马免去人家的职务,等同于落井下石,对于其本人和其家属是很大的伤害,让其他干部看了也会不禁心寒。 因此,在朱庸良初次跟他沟通要免去黄少华职务的时候,他还是为黄少华说了话的,并建议暂缓免职的事情。但朱庸良马上就否定了他的建议。作为副部长,他毕竟是副职,在关键问题上他只有建议权,还是一把手说了算,既然建议无果,他也无法再作过多的坚持,否则就会烙下不与部委会保持一致的说法。 接到朱庸良的电话后,尽管王兆同不情愿,但还是打算明天一早赶紧再去趟医院,掌握黄少华的病情。 夜已经深了。 黄依婷陪着母亲戴娟,也沉沉睡去了。尽管明天看到父亲醒来的希望极其渺茫,但她还是希冀着,靠在母亲床前的脸庞上绽放着微微的笑容。 戴娟起初脑海中还充满着胡思乱想,对于明天黄少华醒来一事还不敢相信,但身体在急性胆囊炎的创痛之中,过于疲劳也放松了神经的紧张,这时也已经睡着了。 发生了车祸的美女项瑾,已经拿到了清单上的笔记本电脑,她在病房中就可以上网,浏览新闻,看电影。她有时候会想到梁健,心想,这家伙心肠太好,这样的家伙怎么在官场混啊?在官场,心好就是弱点,会吃亏。这么想着,就决定在自己离开这座镜州城前,必须得给这家伙灌输点为官之道,否则他后半辈子怎么混得过去啊。想了一会,又看了会连续剧,她也就迷迷糊糊进入了睡乡。 凌晨十分,整座城市都进入了睡眠,就是这个医院仿佛也关闭了嘴巴,传出了呼呼的鼾声。只有梁健一个人尚难以入睡。 他开始还跟沉睡中的黄少华说着各种各样的话,“黄书记,依婷盼着你醒来呢,如果你不醒来,她可能出不了国了,你不是一直希望女儿能够出国看看世界吗?那就醒来吧”、“黄书记,我跟着你这么多年了,没有你的引导,我不知道以后如何在机关这条路上走下去”、“戴姐因为你而病了,她也住在病房里了,如果你能醒过来,我相信她的病马上就能痊愈的”……这些话,他不知说了多少遍。他看到影视节目中,通常有这种在病人面前说话的段子,结果病人受到感动醒了过来,于是他也抱着这样的希望。然而,不管梁健说什么,黄少华都纹丝不动。 梁健说得累了,但他一直没有放弃。 但话却越来越少,变成了“黄书记,请你醒来吧……”、“黄书记,醒来吧……”、“黄书记,醒”、“书记、醒”、“醒”…… 梁健昏昏欲睡,但他想到明天一早如果黄少华醒不来,区委组织部可能就会提议免去他的职务,他就不肯放弃,又开始在床边叫黄少华醒来。 口干舌燥。 梁健让看护照看一下,自己下了住院大楼,来到了医院外,想买点吃的。 后半夜已经没几家店开门了,只有水果摊和24小时的小超市。 梁健在超市中有煮鸡蛋和豆干卖,就给看护阿姨带了点。在货架上,他看到了一排红酒…… 他突然想到了项瑾跟他说过的一句话,要唤醒一个人,最好跟他说他最感兴趣的话。 梁健下意识地从货架上取下三瓶红酒,又买了些一次性杯子,回到了病房里。 接过梁健给买的宵夜,看护阿姨感谢万分,她道:“我看黄书记有你这样一个秘书,真是值了,我看多了,有些儿子对父亲,都没你对黄书记这么好呢。” 梁健道:“你休息好了。我跟黄书记喝点酒。” 看护阿姨摇了摇头,心道:“这孩子对黄书记感情太深了,该不会神经受了刺激吧,跟一个昏迷的人怎么喝酒啊。” 但她也不好点穿,只好躺在一边睡榻上休息了。简单的人睡得着,看护阿姨没心没肺,一会儿就已经睡去,居然还打起了鼾。 梁健不在乎,他拿出了两个一次性纸杯,放在床沿上,一个给自己,一个给黄少华。他在里面倒了红酒。 他拿起一个纸杯,与给黄少华的纸杯碰了碰道:“黄书记,你平时最爱喝红酒了。这深更半夜的,我特意到下面超市买了红酒过来,咱俩一起喝个痛快吧。来干杯……” 黄少华依然沉睡着,没有动。 梁健却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也不在意黄少华没喝,接着给自己纸杯里倒了满满一杯,又举起杯子:“黄书记,我们继续喝。” 梁健自己的杯子一杯一杯喝干了,而黄少华的杯子一个一个排开在床沿上原封不动。 第一瓶酒喝完了……第二瓶酒喝完了……第三瓶酒也开了…… 梁健的酒意一点点上来,侵入他的血液,疲倦从身体内浮上来,笼罩着他、覆盖着他,梁健的意识却异常的清醒,“黄书记,你能不能醒过来,和我喝一杯,就为证明你是关心戴姐的,关心依婷的……” 镜州市的东方露出鱼肚白。三瓶红酒的酒精将梁健击败了,他最后说了一声“喝”,纸杯却掉落在了地板上,溅了一块酒渍,梁健却趴在了床沿睡着了。 第065章奇迹发生 区委组织部副部长王兆同,老早就醒了,昨天接到朱庸良的电话后,他就没有睡好。他来到镜州第一医院时才早上七点。来到黄少华的病房一看,梁健趴在床沿睡着,而黄少华依然“沉睡”,与昨天的姿势相同,没有丝毫改变。 王兆同摇了摇头,心道:“看来昨天梁健真是撒了个谎,这个谎言马上就要戳穿了。黄少华的职务肯定是难以保住了。” 王兆同本想进去推醒梁健,但一想,八点半还没有到,这个时候就去,显得区委组织部太不近人情,于是出了医院去吃早点。 黄依婷也一夜未睡。母亲戴娟因为身体虚弱,尚在沉睡,她来到了父亲的病房。 看到病房里这么多酒杯,吓了一跳,又见梁健趴在床沿,像似醉酒的样子,有些明白梁健的举动是何意思。 她轻拍了拍梁健的肩膀。 梁健在迷迷蒙蒙中醒来,看到眼前的黄依婷,接着去看黄少华。 面对沉睡中的黄少华,梁健无语,失落的低下了脑袋。事实证明,他的期望和他的预言都失败了,尽管他们那么期盼,但黄少华并未因他们意志而转移,他没有醒来。 黄依婷没有责怪他的意思,问道:“你是想和我父亲喝杯酒?” 梁健道:“以前我们常痛快的在一起喝酒,我天真的想着,我如果跟他说喝酒,他就会醒过来。” 黄依婷道:“我爸爸喜欢喝酒。一直喝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以前一直不喜欢爸爸喝酒,劝了他无数次,但他好像都不能克制自己。其实,我想出国,一部分原因,就是不想看到一个经常醉酒的爸爸。” 梁健哑口无言,没想到黄依婷是这么不喜欢他爸爸喝酒的,那么,对于他在病房里喝酒的事情,她肯定会特别反感了。 没想到黄依婷意外地将原本给黄少华的酒,倒在了一起,满满的一杯。她朝着爸爸举起了酒杯道:“爸爸,我现在不讨厌你喝酒了。你醒过来,我和你干了这杯酒。” 黄依婷将自己的酒一饮而尽。 他俩看着黄少华,但黄少华仍旧没有动静。 病房的门被推开,梁健和黄依婷诧异地看到区委组织部副部长王兆同走了进来。 他们没有想到王兆同会来得这么早,看来组织上是急于要把黄少华的职务免去。 事到如今,梁健已经无话可说,但他还是道:“你看到了,黄书记他没有……” 然而,就在这时,王兆同的眼睛却发出惊异的光,他视线的方向正是黄少华的脸。 梁健和黄依婷也转过头去,惊讶地看到,黄少华的眼皮活动了一下,又一下,眼睛睁了开来…… 黄依婷扑了过去,哭着喊道:“爸爸,爸爸,你醒了?” “黄书记……”梁健站在原地,难以置信地喃喃道。 “真的醒了?”王兆同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黄少华瞧着自己的女儿,又看看梁健,低声道:“我醒来,只是想告诉你们。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为了我最好的老婆和最可爱的女儿,我这一生都不喝酒了。” 一旁的王兆同眼眶中也闪动了泪珠。 几分钟后,在医院门口,王兆同拨通了组织部长朱庸良的电话:“黄少华醒了,我们不用免他的职了。” “什么,黄少华醒了?这是怎么回事?这不可能啊?”朱庸良被这个他最不愿意听的“好消息”搞得心烦意乱,“兆同,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王兆同淡淡地道:“这也许就是奇迹。” 黄少华醒来了,脑中的血块还没有消散,得在医院继续观察。医生说,自从醒来后,黄少华的状况在分分秒秒地好转,他求生的欲望使其身体状况也跟着不断更新,血块明显在消散了。 黄少华一家人都对梁健感谢万分,如果不是梁健的坚持,如果不是梁健半夜在黄少华身边喝酒,如果不是梁健对区委书记胡小英说他会醒过来……黄少华一家人的命运就不会是这样。对于所有的感谢,梁健只说了一句话“黄书记能醒过来,比什么都好”。 看到黄少华一家人拥抱在一起,梁健说自己要上班去了。 在机关里,传播好事情与传播坏事情的速度是一样的。梁健的事迹在镇政府里也迅速传播开来。梁健为黄少华所做的事情,为大部分年龄稍大、观念传统的机关干部所津津乐道。人一旦上了年龄,谁不希望有一个年轻人在自己需要的时候伸出援助之手?梁健在镇政府中的口碑也达到了爆棚的程度。 镇宣传委员朱水月来到了镇党委书记钟涛的办公室,说:“钟书记,您听说过梁健的事情了吗?” 钟涛早已经从朱庸良处了解到黄少华醒来的事,知道梁健为黄少华醒来出了不少力,心里头正郁闷烦躁着,“怎么,有什么事情?” 朱水月道:“据说是梁健唤醒了黄少华,镇上大部分人对梁健所为都很称赞。” 钟涛心里对梁健更加咬牙切齿,“那又怎么样?” 朱水月分管的宣传工作,这段时间缺乏外宣稿子,区里每月一考核的任务又很重,于是建议道:“钟书记,你看我们是否需要对梁健的行为进行一次正面宣传,把他塑造成尊重领导、帮助别人的典范?” 钟涛的眼睛差点都掉了出来,他没想到朱水月尽然如此不讲政治,如此不懂他的心情,对于梁健这个他想马上赶出公务员队伍的家伙,朱水月竟然想把他塑造成道德典型,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对朱水月狠狠斥责:“你脑子浸水了吗?别人说某某人好,我们党委就要宣传吗?一点政治敏感性都没有,好好回去想想。” 朱水月被骂得狗血喷头,心里更是莫名其妙,悻悻地离开了钟涛办公室,心中抱怨着:今天钟书记吃错药了吧,用得着这么骂人嘛! 梁健又开始跟村治保委员楼新江和小队长费新走村入户,走了一上午后,又到楼新江家吃午饭。时值秋冬之交,农村里烧起了菜饭,在屋外就能闻到菜饭特有的香味。梁健敬楼新江和费新两位。他们这一组,在梁健几乎没有出动的情况下,他俩已经搞定了30来户的签约工作。 梁健问他们,怎么能签得这么快。楼新江说,你不知道农村里的人,他们一方面嫌赔偿少,一方面又盼望能够早点签约、早点拿到钱,他们早已经不想种田干农活,想拿了现钱早点快活快活。所以,大部分农户,只要把握他们的这种心里,稍稍做点思想工作,就能水到渠成的。目前最大障碍,就是村支部书记茅阿宝那几户亲戚。 梁健倒是想,船到桥头自然直,这个中午就专心跟他们喝酒,感谢他们的帮助。 下午拆迁组碰完了头,莫菲菲忽然问他:“你有没听说史国良出事了?” 史国良是十面镇副镇长,分管农业工作。史国良不大说话,属于闷声做事、喜吃独食的分管领导,梁健听说他也不大喝酒,大家对于他的业余生活知之甚少,他也很少被机关干部挂在嘴上,这一点上他也属于另类。梁健想不出他会出什么事? 莫菲菲道:“据说,他被区纪委叫进去了。” “被纪委叫去了?他贪污受贿了?” “具体犯了什么事,大家都不清楚,估计是拿了别人钱。” 十天后,镇上收到了免去史国良职务的区委文件。史国良犯了失职渎职和受贿罪,经过纪委的谈话核实,已经移送司法机关处理,也就说史国良将不会再回到十面镇担任副镇长了,他的政治生命基本已经宣告结束。 如此一来,镇上空出了一个副镇长的职务。 当天晚上,镇党委秘书石宁来到了钟涛家楼下摁门铃。钟涛的老婆见是石宁放他上楼。石宁提着一个袋子,上面写着茅台的字样。钟涛老婆开了门,说钟涛正在洗澡。 石宁说,那就不耽误你们休息了,钟书记一直忙,难得晚上没有应酬呆在家里。这两瓶酒是我表哥从茅台酒厂买来的,绝对的正宗,所以想给领导尝尝。 钟涛老婆马来娣谢了谢,拿了酒进屋,请石宁进去坐,石宁却忙说不坐了,先告退了。对石宁来说,他的袋子里的东西完全可以替他说话。 马来娣把酒从袋子里取出来,又往袋子深处瞧了瞧,果然还有一个封袋,拿出来点了点,里面是一刀刀的百元大钞,五刀,也就是五万块。 钟涛从浴室出来,马来娣问他,这钱能不能收?钟涛掂了掂那些钱,又想起上次梁健送给他的是一本优生优育袖珍手册,不由狠得牙床胀痛,这会石宁送的才是真家伙,就道:收下吧,也亏得石宁有心。我们镇上史国良进去了,空出了一个副镇长的位置,我本就考虑让石宁来干,应该没什么问题。 钟涛老婆马来娣虽然不是官场中人,但也对官场上事耳濡目染,道:“你不是说过,任命一个副镇长要区委决定的吗?你收了石宁的钱,如果事情办不好怎么办?” 钟涛本也考虑到这一点,但老婆的话却刺激了他:“你也太把你老公看扁了吧。一个副镇长职务,我还是搞得定的,区委胡书记要我担任党委书记,一个班子的组成,她会充分考虑我的意见,这点建议权还是有点。放心好了。” 第066章钟涛跑官 听老公说得如此笃定,马来娣赶紧开开心心把钱收下了,钱这玩意,从来是只嫌少,不嫌多,她还要给女儿买房子用呢。 项瑾顺利入住梁健租房后,厉峰就理所当然霸占了路虎车。对于这辆路虎车,厉峰几乎从方向盘,到车轮毂都已经摸了个遍。车子开动起来,油门一踩,那哄哄的声音简直比情人的呻吟还要让厉峰觉得刺激。因此,厉峰也就不再搭梁健的车了。 莫菲菲乘坐了梁健的车到镜州市区。梁健问:“又是为到企业发展的事情去市区?” 莫菲菲说是的,她最近特别觉得十面镇呆不下去了。 梁健问为什么? 莫菲菲犹豫了下,欲言又止。梁健本想再问,但女孩子的事情,他也不好多掺和,特别是人家不愿意说的情况下,还是少问为好。 梁健不说话了,打开收音机,正在播放莫文蔚的歌。莫文蔚是莫菲菲喜欢的歌手,不仅是两个人同姓,更是莫菲菲认为莫文蔚的歌有种特别的味道。反正迷一个歌手,总是有各种理由的。 也许是听歌的原因,激发了某种情绪,莫菲菲问道:“最近过得是不是很滋润啊?” 梁健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莫菲菲道:“不是有个美女搬去跟你一起住了吗?” 梁健扭过头来问:“你是说项瑾?” 莫菲菲笑道:“难倒还有其他美女也搬去跟你一起住了?” 梁健赶紧道:“没有,没有。” 莫菲菲道:“那不就好啦!有个美女在家里,对一个男人来说,总好过一个人独处吧。” 梁健一听莫菲菲这不痛不痒的话,就想跟她开玩笑:“你不是嫉妒了吧?” 莫菲菲更加笑得厉害:“哈哈,嫉妒?为了谁而嫉妒啊?为了你吗?梁健,你自我感觉也太好了吧!” 梁健道:“抱歉,有时候我自我感觉,稍微好了一点。既然你不嫉妒,那我就放心了。” 莫菲菲说了句“去”,转而又道:“不过,有一个人听说有个美女跟你一起住后,似乎真有些嫉妒了。” 梁健想不出是谁,诧异道:“有这样的人,你说的是谁?” 莫菲菲道:“你的前妻陆媛。” 梁健问:“陆媛?你什么时候见到过她了?” 莫菲菲道:“不久,在市区一家超市里。以前你不是介绍过我们认识吗?那天看到了,也就打了个招呼。” 自从离婚之后,梁健遇上了许多事,这些事情把他的脑袋塞得满满的,几乎没给他留出容量来考虑其他的事情、回忆以往的时光,所以这段时间,他还真把前妻陆媛忘到了脑后。如今,莫菲菲提起来,他甚至觉得,陆媛只不过是他所认识的一个普通人,而且距离非常非常遥远……这倒不是说,他对陆媛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他还是希望知道她的一些消息: “她怎么样?” 莫菲菲道:“用一个词可以形容吧,容光焕发。身边还有一个人陪着,我想应该就是他的新老公姜岩。” 梁健道:“你们说了些什么?” 莫菲菲道:“也就是寒暄了一下。她老公不说话,在旁边货架上看来看去。然后,她就趁机问我,你怎么样?” 梁健问:“你怎么说?” “我啊,看她甩了你之后,那股幸福劲,也就想刺激她一下,就跟她说了,你过得也不错,有一个开路虎的少女,就像天上掉馅饼,掉到了你的租房里去了。她听了之后,脸色就变了。” “脸色变了?我不信。” 莫菲菲:“信不信由你,明显不如之前那么幸福洋溢了。我就变本加厉,说这个美女很可能是省里一个大官的女儿,而且你们很快就结婚。” 梁健急道:“简直是胡说八道嘛。” 莫菲菲:“不过是想给你报个小仇嘛,你还不快感谢我?” 电话又响了起来,这是余悦接到同一个人打来的第三个电话。 打电话的人是十面镇党委书记钟涛,打电话的目的,是问区委书记胡小英什么时候有空,他想约个时间向胡小英报告工作。 这天胡小英的时间排得很满,上午是陪同市里领导,下午是到财政局调研工作,直到下班前才有空。 余悦知道钟涛一直以来给梁健穿小鞋,她心里对钟涛没好感,不想满足钟涛约见区委书记的请求,但她的工作职责所在,下面有领导干部约见必须向区委书记汇报。 胡小英说:“那好吧,不过我只有一刻钟时间了,晚上跟秦书记的晚饭不能迟到,如果那时候还没有谈好,你来敲敲门,提醒我一下。” 秦书记,是镜州市委副书记,分管党群、组织等工作,对于县处级干部的提拔有很大的建议权,为此胡小英高度重视那顿晚饭也是应该的。余悦说:“知道了,我会在外面掌握好时间的。” 钟涛到了后,先敲了敲余悦的门。余悦领他去对面胡小英的办公室。 途中钟涛故意靠近余悦,语调客气地道:“余秘书,你辛苦了。” 余悦道:“哪里,应该的。” 钟涛又套近乎:“余秘书,什么时候赏个脸,一起吃个晚饭?” 没想到钟涛邀请她吃晚饭,想到钟涛一直对待梁健的态度,她就没兴趣跟他吃饭了,因而婉拒道:“谢谢了,我们服务领导的,平时自由支配时间很少的。” 钟涛却不屈不挠:“余秘书,再忙,饭总是要吃的。哪天赶你有空,我邀请你,千万别不给面子啊。” 余悦不给钟涛任何回答,已到了胡小英办公室门口,轻敲了下门,不等里面回答就推门而入。敲门只是象征性的。 钟涛紧跨了两步进去:“胡书记好。” 胡小英正在整理桌上的文件,说明她打算要下班了,见钟涛进去,就放下了手头的事儿,“钟书记请坐。” 余悦见状,故意道:“胡书记,您五点半出发对吧?我让小汤在楼下等。” 小汤是胡小英的驾驶员。胡小英道:“好。” 余悦出去后,胡小英问道:“钟书记,拆迁进度怎么样?” 钟涛忙道:“总体还是好的,我们所有组都下村了,责任到人、上门入户,目前签约进度大概也已经到了百分之三十左右。” 胡小英道:“进度还行,不过时间不等人。拆迁工作我知道,前面好做,后面难做,到最后总会有些钉子户,那时候进度就更慢了,所以要注意把握节奏,尽量用前面的时间,换后面的时间,整体快节奏推进拆迁工作。当前,这是你镇上最大的工作,宏市长很关注的。” 钟涛道:“胡书记说的是,我也是每天看一下拆迁进度表,三天找大组长开一个会。” 胡小英对钟涛的回答还算满意,接着问:“快到下班时间了,小余说,今天你坚持要见我,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钟涛看到胡小英主动问他,再好不过,说道:“前天区委下文,已经免去了史国良十面镇副镇长的职务。就如刚才胡书记所说,当前十面镇的拆迁任务很重,别说一个分管农业的副镇长,就是半个人都少不得。所以,今天想来书记这里问问,区委对于我们镇上的副镇长有没考虑?” 胡小英不急不慢地道:“原来钟书记是关心自己的班子啊?” 钟涛道:“是啊,作为一班之长,我自然是想班子配的越强越好。如果区委已经有了合适人选,那么另当别论,如果目前还没有合适人选的话……” 胡小英:“钟书记有合适人选?” 钟涛:“也不是说,有绝对合适的人选。只是考虑到拆迁工作与农户直接打交道,因此最好是熟悉十面镇工作的干部担任副镇长比较合适,这也是当前特殊任务和特殊时期的需要。所以,我想提个建议,可能不太妥当,希望副镇长能够从我们十面镇上产生。” 胡小英双手交叉了起来,“你是十面镇党委书记,在任命副镇长之前,我也有必要与你沟通的。如果你这次不来,我也会找时间与你谈谈。因为史国良免职也就几天,加上这几天也比较忙,关于十面镇副镇长人选,区委也没有讨论过,想过段时间跟一波干部的调配一起考虑了。不过,既然,今天你来了,也建议从十面镇上产生人选,那么你可以说说你的建议人选是谁。” 钟涛喜道:“石宁。现任的党委秘书。” 听到党委秘书的职位,胡小英倒是对另外一个干部有些印象,她道:“石宁?我听人说,你们镇上还有一个党委秘书叫什么梁健来着,是不是?” 钟涛没想到胡小英居然对梁健有印象,神色暗了下来道:“有叫梁健的小伙子,只不过他是前任党委秘书,上次我们镇上搞了一次中层竞争上岗,他没有竞争上。从竞争上岗来看来,也就能看出他与石宁孰优孰劣了。” 胡小英道:“我对梁健有印象,是因为他上次一直在医院里陪着黄少华,后来据说,黄少华能够醒来也都是他的努力。这样的干部道德品质不错。你说,石宁要比梁健还优秀?” 钟涛听胡小英对梁健印象不错,也不好随便说梁健的坏话,就道:“优秀与否也是相对而言。就做工作、抓落实和大局观念来讲,我觉得石宁肯定是比梁健好,这是我的个人观点……”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余悦探进了脑袋提醒道:“胡书记,时间差不多了,要不应酬要来不及了。” 第067章官场黑马 胡小英道:“知道了。”接着对钟涛道,“你的意思我知道了,用人方面,我会考虑你的建议,但最后还是要区委常委会讨论决定。至于你镇上的年轻干部,你也可以压压担子,搞搞比拼,看看他们在重大工作中,哪个能够崭露头角,区委要用脱颖而出的干部。” 钟涛道:“我知道了,谢谢胡书记。” 胡小英道:“晚上我有个应酬,不能迟到,不陪你了。” 钟涛道:“胡书记你忙,我这也回镇上,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路上,钟涛稍觉诧异,这是因为他今天替石宁去跑官的结果,并无达到预期。他原本以为,凭借他与胡小英的关系,胡小英会一下子答应他用石宁的事情。可听胡小英的话里头,似乎保留了一些意思。 第二天午饭前,石宁拿文件上来,钟涛看完文件道:“今天什么时候下村?” 石宁赶紧汇报:“下午去,上午把这些文件整理了下。” 钟涛道:“我想在各拆迁组里,搞一个拆迁进度比拼,你要注意好好表现。昨天,我去了区委胡小英书记那里,向她推荐副镇长人选,她说要在年轻干部中选拔那些在重大工作中脱颖而出的干部,当前我们的重大工作就是拆迁。你要好好表现,到时候我也好有推荐你的充分理由。” 石宁点头哈腰道:“谢谢钟书记提醒,我这段时间一定专心去搞拆迁。” 钟涛又道:“你也要提防那个梁健,胡书记对他有一定的印象。” 石宁道“知道了”。心里暗道,梁健?我要想个办法让他好好跌个大跟斗。 莫菲菲曾经问过梁健,项瑾入住他租房后,生活是否更加滋润了?而是否真的滋润,还真只有梁健自己知道。 项瑾入住后,把医院的看护刘阿姨续聘了,继续照顾她。项瑾的银行卡继续刷不出来,仍旧用梁健的钱。住院共花去了梁健两万元,聘用刘阿姨每天一百,刘阿姨先收了在医院的一千块钱,今后的再算。梁健对此也没有什么异议。 项瑾拿出了以前写的清单,说,“这清单上其他的东西,你都已经帮我买来了,就只剩下一样还没有。” 梁健道:“你是说钢琴?” 项瑾道:“你倒还记得啊,我还以为你忘记了呢!” 梁健道:“记是记得,但钢琴是大件,人家一般都不会出借钢琴这玩意。” 项瑾道:“谁让你借了,买一个不就行了?” 梁健张大了嘴:“什么,买一个?不会吧,你在我这里能住几天,我专程给你买一个钢琴,到时候,你走了,钢琴对我又毫无用处,那不是天大的浪费?” 项瑾道:“一架钢琴多少钱?到时候我给你钱就得了。” 梁健道:“这也不完全是钱的问题,只是钢琴用几天不用了,太浪费。” 项瑾道:“你这人怎么不会往前看呢?以后你找个老婆,说不定就会弹钢琴呢?或者以后你有个小孩,你总要让ta学点音乐吧?钢琴是乐器之王,你就让学钢琴不完了。怎么会浪费?” 梁健道:“我没想这么远。” 项瑾道:“赶紧想想办法去,帮我搞一架钢琴来。我已经好些时间没弹了,手痒痒得很。” 边上的刘阿姨瞎起哄:“说不定你们以后成了小两口,项瑾成了你老婆,这架钢琴不就永久的派用场了。” 梁健斥道:“别瞎扯。我到现在连她的身份都还不知道呢!什么小两口。” 刘阿姨道:“这更说明你们俩有缘分,你连她身份都不知道,就请她来家里住,这说明你们心心相惜,你天生就对她有好感,否则你怎么会让她来你家里?这明摆着的事情,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梁健道:“她来我这里,那是因为厉峰要借她的车用,我是中了他们的招儿!” 项瑾在边上嘻嘻笑,并不参与争论,她仿佛对这些都无所谓。 在刘阿姨晚上要回去之前,项瑾让刘阿姨在房间门内挂一个铃铛,说以防万一晚上有色狼侵袭。 梁健对刘阿姨道:“帮我也挂一个!” 尽管梁健觉得项瑾要他买一架钢琴有些离谱,但最终他还是想了个办法,从一户人家买了个二手钢琴。这户人家的小女孩去了奥地利留学并留在了那边的音乐学院,家里的钢琴不会再用,家里人想脱手,这消息他是托以前的高中音乐老师才获得的。钢琴买来了,项瑾乐呵呵地坐在钢琴边上。她手臂和腿上的石膏都还没有拆,她就用一只手弹了起来。 梁健听到她的弹奏,心里一惊:“你还真有些专业啊?” 项瑾毫不客气:“没有人说过我不专业啊。” 那天以后,梁健的屋子里多了钢琴声,有时候他在床上躺着看书,伴着音乐声,就甜甜地进入了梦乡。 那天晚上,梁健回到租房,刚打开门,就听到美妙的钢琴曲,犹如溪水一般向着门口流淌而来。那种如沐春水的感觉,让梁健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没穿拖鞋,惦着脚尖,就来到项瑾右边靠窗的沙发坐了下来。 项瑾弹得入神,可能没有注意有人进屋,也可能注意到了,但不想停止进入佳境的曲子。她闭着眼睛,手指在琴键上掠过,看不到她非常急促,但她的手指异常灵巧,总是在需要快的时候如闪电般迅捷,需要慢的时候如秋燕浮空,感觉异常飘逸,而手指间流淌的音乐,就如古人所谓大珠小珠落玉盘。 一曲末了。 项瑾收回了手,看到沙发上的梁健也闭着眼睛,笑道:“睁开眼睛吧,弹完了。” 梁健睁眼道:“你弹得真好,我是第一次享受到音乐的快乐。” 项瑾道:“你不会想说,我给你上了一堂音乐启蒙课吧?” 梁健道:“差不多吧。看来,我买这架钢琴真是值了。” 项瑾道:“你才知道啊?不过说实话,这架钢琴的确不错,弹这钢琴的孩子到奥地利这音乐之国去生活了,是有道理的。” 梁健道:“我觉得你也可以去。” 项瑾道:“想去,早去了。可我爸……” 项瑾欲言又止。 梁健一直想项瑾说说她家里的情况,因为她一直不说,使得梁健对于她的背景愈加好奇,问:“你爸怎么了?” 项瑾道:“先不说我的事情,我今天想问你一个问题。” 梁健奇怪道:“我有什么问题,值得你问的?” 项瑾道:“有啊。” 梁健又有了开玩笑的冲动,说:“你不会想问,我是不是爱上你了吧?女人都喜欢问这个问题。” 项瑾做了个切西瓜的动作道:“切,你臭美吧!我会问你这个问题?你真想多了,也自我感觉太好了点。” 梁健道:“不好意思。自我感觉好点,也是我唯一的乐趣了。” 项瑾道:“我也不忍心打击你这点唯一的乐趣,你就继续自我感觉良好吧。” 梁健反而对她真想问的感兴趣了,“说真的,你想问我什么?” 项瑾想了想,才把目光转向梁健,看着他的眼睛,神情严肃:“我想问你,你为什么要在机关里混?” 梁健道:“我是个学中文的,我不在机关里混,还能在哪里混啊?” 项瑾道:“那多了。不进机关,你可以去做记者,做教师,当作家,搞文案,选择不少的啊!” 梁健还真没好好想过这个,道:“可能是公务员工资稳定,铁饭碗吧?还有就是我前妻的关系,她是官员家庭,她进入公务员队伍,我自然也凑合了他们的要求,考了公务员。” 项瑾道:“看来你是糊里糊涂就进了公务员队伍的。” 梁健笑道:“可以这么说吧。” 项瑾道:“后悔吗?” 梁健想想:“有什么好后悔的?这是我的选择嘛,人得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啊,所以没什么好后悔的。只是,其实我也喜欢另一个职业,以前也考虑过。” 项瑾追问道:“什么啊?” 梁健道:“教师。” 项瑾:“我倒也觉得你适合当教师。” 梁健:“真的?” 项瑾:“那是。你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心比较善。心善,用在学生身上,可能会结出好果子,于人于己都是一种福;可要是用在官场,可能就会结出坏果子来,于人于己都可能不是好事。” 梁健辨着项瑾话里的问道:“你是说在官场心善不是好事?” 项瑾道:“应该说,在官场只有心善是绝对不够的。在官场需要的不是好心,而是技巧。有时候,你明明要做一件好事,但必须拿出做坏事的手段来,才能办得成。” 梁健好奇地笑道:“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子,对官场看得还真有些入木三分嘛,快告诉我你是什么人?你也混官场?” 项瑾自得地扬了下巴:“我才不混呢,可我家里有人混官场,我耳濡目染就懂的。” 梁健道:“难不成,我碰到的是高干子弟?” 项瑾笑道:“别瞎猜了,你该知道的那天,你自然会知道的。” 梁健道:“你继续玩神秘吧!” 项瑾道:“扯远了,我问题还没问完呢。你对于进入官场,真不后悔?” 梁健道:“不后悔。” 项瑾道:“那就好办了。” 梁健道:“好办什么?” 项瑾道:“我一直想用我的聪明才智,打造一匹官场黑马。既然,你没有退出官场的意思,我看你资质也不错,符合我的几个条件,我打算把你打造成一匹官场黑马。” 第068章项瑾身份 梁健听她说得有些五迷三道,心想就陪着她瞎说吧:“你说我符合哪几个条件?” 项瑾道:“第一,没什么背景,你唯一的靠山是黄少华,现还在医院里,所以你的靠山几乎为零;第二,缺点明显,你太心善,这点在官场混绝对是个弱点;第三,缺乏常识,对于官场的权力运行,基本不懂,一直在基层官场混,蒙蔽了你的双眼。这三大弱点,完全符合官场菜鸟的主要特征。” 梁健听她说自己“官场菜鸟”,实在觉得刺耳,不过细想,自己还真就是这样的菜鸟,她的分析,还真有些道理,道:“我这种菜鸟,没什么培养价值的,恐怕成不了你的官场黑马了。” “no、no、no。什么叫做黑马?黑马就是大家都不看好的马,突然在赛马中跑到了最前面,这是出人意料的一击。如果要培养黑马,就得找大家都不看好的马。你告诉我,在你如今工作生活的环境中,有什么人看好你吗?” 梁健实在想不到任何一个认为他会在官场大有作为的人! 就是他的前妻陆媛?陆媛的父母,他们正是认为他将成为永远的官场菜鸟,才决定让陆媛与他离婚了。 在单位里,有谁认为他梁健会有个好的政治前途呢?莫菲菲吗?厉峰吗?他们与他走得比较近,那是觉得他人不错,无公害,而不是因为觉得他将来会有个好前途。 至今,只有镇南村治保委员楼新江说,他将来肯定能有个好的前景,不过,那也可能只是他随口说说的。 梁健道:“还真很少有人看好我。” 项瑾道:“那就成了。你不被看好,这是你成为黑马的最大条件。所以,我决定培养你,你在之前越是不被人看好,以后你成为黑马,就会让人大跌眼镜,这就是我要的轰动效果。” 梁健始终觉得项瑾在开玩笑:“你想把我培养成什么样的黑马?” 项瑾道:“至少是一名省部级高官。” 梁健眼珠都快掉下来了:“痴人说梦吧?就凭你?把我培养成省部级高官?你是中央领导人,还是联合国秘书长?” 项瑾道:“都不是。但我相信,我只要给你启动前的一点加速度,以后的路你就可以自己走、自己爬了。很多人,缺乏的是第一桶金,这在商场如此,在官场也是如此。” 梁健道:“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都很有道理,我不得不佩服你,作为一个女孩子,你不仅会开车、会弹琴,对于官场也比我了解深。不过,我现在有些困了,白天在村里走了一天做拆迁户思想工作,脚都麻了,嘴都裂了,我想洗个澡,早点休息了。” 项瑾不紧不慢地道:“可以啊,完全可以,我有的是时间等你。” 半夜里梁健醒了过来,似乎有什么光在房间里移动。 房间里黑乎乎的,梁健想,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一柱光线又在房间里移动,梁健辨别出这道光线是类似手电之类的光源发出的,来自屋外。 他从床上起来到了窗口,看到对面楼栋里,有一人拿着手电,正向他们这边照射。 见鬼,那人在搞什么鬼。梁健打开了窗子,朝着那边喊:“喂,你干什么?” 那人听到喊声,赶紧关闭了手电光。接着就听到啪嗒啪嗒下楼的声音,原来那人不是在对面楼的屋子里,而是在楼梯中向他们这边照射。他不知道那人是专门针对他们,还是探照其他人家。 梁健屋子的灯光突然打开,梁健吓了跳,回过身去,见到睡眼朦胧的项瑾进了屋子,揉着睡眼问梁健:“搞什么鬼?半夜三更,喊什么啊?” “你看,那人刚才拿着手电,向我们这边照射。”梁健指着那已经跑到楼下的家伙。 “会不会是小偷?”项瑾也来到了窗口,看到那人正朝着一边的汽车跑去,进了车子,车灯亮了起来。项瑾神色一变,最终道:“不会吧,这么快就找到……” “你认识那个人?”梁健从项瑾的话里,似乎听出了些味道。 “哦,没有没有。”项瑾改口道:“我想那肯定是个小偷,被你发现了,就跑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小偷也开车,这个世界变化也挺大的。”梁健道。 “别看小偷,年收入比你高多了。”项瑾故意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去道,“睡觉去了,困了。” 梁健本还有些话想问他,但又不知具体问什么,也关了房门继续睡觉。 但不知为何,就是睡不着。他脑海里都是刚才那个“小偷”。另外,在意识的边缘,有一个问题就如海里的浮瓶,一上一下浮动着,那就是:项瑾的身份。 那天晚上,还有一个人没有睡好。那就是在梁健隔壁房间的项瑾。 她心想:“怎么这么快,他们就找到了我?难道是通过我那辆路虎?” 项瑾猜测得没错。她的家里人,特别是项瑾的老爸,知道女儿的脾气,害怕她说不定哪天玩失踪,早就让保镖专门给项瑾的路虎车装上了定位装置。 果不其然,项瑾老爸逼女儿与一位将军的儿子交往,项瑾不干就玩起了失踪。保镖干宝接到老板寻找女儿的任务后,就使用各种技术手段寻找项瑾的下落。寻找项瑾的下落,虽然不是上天入地,也费了他不少心思。主要是,那辆路虎自从发生车祸之后,就没有回到项瑾的手上。 发生车祸的当天,车子就由厉峰安排进了4s 店维修,从店里出来,车子也成了厉峰每日上下班的座驾。保镖干宝,原以为跟厉峰跟上几天,就能找到项瑾,结果只瞧见厉峰不停地向不同的人炫耀路虎车,却怎么都没看到项瑾的踪影。 时间不等人,他让人调取了厉峰的通话记录,才找到了通话频繁的梁健,再找到了梁健的家,终于确认项瑾与梁健住在一起,心头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他拿起了电话打给老板:“老板,我找到项瑾了。” 老板在电话那头长长地吁了口气:“这丫头,现在在哪里?” “在镜州市。” “她一个人?”“和一个男人住在一起。” 老板大感惊讶:“什么?跟一个男人住在一起?你说清楚一些。” “是的,跟一个男人住在一起。项瑾她估计是发生了车祸,上了石膏,尚在休养阶段。与那男的,应该没有其他复杂的关系,他们两分房间睡。” 老板情绪稍缓:“这男人,是我们认识的人吗?是不是我们圈子里的?” 干宝道:“不是。我仔细观察了,这个男人不是我们圈内的,以前从没见过。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只是在外面读过几年大学,从年龄上看,与项瑾从未交集。” 老板奇怪道:“那他们怎么会住在一起?” 干宝:“可能项瑾向他借宿的。” “借宿?我女儿需要跟人家借宿?”老板不屑道。 “我想,她从未公开自己的身份,否则镜州市很多人都肯定登门拜访去了。” “在这方面,项瑾还是很懂事的。”老板又对女儿很满意了,语气中也掩饰不了为女儿感到的自豪:“你什么时候可以劝项瑾回来?” 干宝:“我试试,再向您汇报。” 老板:“等等,这次,别强迫。因为我上次强迫他与将军的儿子交往,她才会愤而离开。我这女儿,脾气就是像我。如果这次搞砸了,她再次逃跑,你阿姨饶不了我。我也饶不了你。” 老板嘴里的“你阿姨”,就是老板的老婆,老板面对外人威风八面,面对老婆就像老鼠见了猫。干宝心想“一物降一物”,嘴巴上道:“我知道了。” 下午召开党政领导班子联席会议。钟涛在会上讲话。他讲,区委非常重视拆迁工作,也很重视我们班子建设。区委胡书记说,要让我们在拆迁工作中培养年轻干部,目前,我们镇上领导班子又空缺一个职位,我已经向胡书记请求,从我们镇上选拔年轻干部担任这一领导职位。提拔说,要看年轻干部的表现。因此,今天召集大家来,是想向大家通报一项考核机制。简单的说,就是拆迁考核制度。每个拆迁组都有拆迁成员、任务、时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和完成时间。分为提前完成、按时完成、拖延完成、未完成来划分,对于提前完成的我们要推荐和奖励,对于拖延、未完成的我们要惩治,对于连续三个月未完成拆迁任务的,经镇领导班子商议,可以暂时停职,或者责令辞职。具体方案,组织办发给大家,请大家看看,商量一下,如果没有问题,我们今天的会议就直接通过,明天开始就正式实施。 这个考核制度由副书记牵头和组织委员、组织办一起起草。所以,章华和傅栋简单说了些想法,他们与钟涛说的没什么差别,在条款上做了下可有可无的补充。其他人七嘴八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只有镇长金凯歌颇为不快。作为镇长,他同时又是副书记,对于党委的工作本身也有知情权和决策权。可就这样的方案起草之前,根本没跟他通气,起草了之后,也没征求他意见,直接上党委会,简直是当他不存在。 第069章不公考核 在党政联席会议上,他又不好马上发作,可他又不想毫无表示,于是挑中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发难:“我们通过建立拆迁考核制度,激发干部、培养干部的初衷是好的。但我想,我们制定制度,应该也与上级有关政策规定相衔接,比如说,连续三个月未完成拆迁任务,就要停职或者责令辞职,好像不符合公务员法的有关规定。” 钟涛听出了金凯歌言语中的不满,接过了话茬道:“具体条款,由章书记和傅委员为主研究的,你们解释一下。” 章华想,钟书记又把他逼到了夹缝里,当副书记就是两面不是人,但再不是人也得硬撑过去,于是道:“关于这点,我真研究过,新公务员法的第八十三条中说‘不胜任现职工作,又不接受其他安排的’的可以辞退。拆迁工作,也算是‘现职工作’,如果完成不成,可以辞退。” 金凯歌:“我理解的‘现职工作’,应该是本职工作。” 钟涛道:“我们镇上,有些干部没有本职,比如梁健,从党委秘书下来后,一直没有安排其他工作,他如今在拆迁组工作,拆迁工作就是他的本职工作。时代在进步,制度也应与时俱进。” 金凯歌本想再争论下去,毕竟这种制度还是应该谨慎为好,否则将会留下后遗症。但他又想到了老领导的劝告,到十面镇不过是来镀金的,他的真正目标则是回到区政协,向区政协副主席冲刺。为此他就忍了下来,不再多话。但这份忍也实在太难受。 金凯歌不说话,其他的人就不再多言。拆迁考核制度就算通过了,第二天正式实行。 一大早,镇组织委员傅栋、镇南村书记茅阿宝和拆迁组成员开会,宣布拆迁考核制度。宣读完了后,傅栋道:“这项制度,镇党委下了很大决心才建立的,希望大家认真执行,自加压力,全力推进拆迁工作。” 村书记茅阿宝道:“既然制度已经建立,镇上也给了我们村书记统计拆迁进度的任务,我每月会实事求是上报工作进度,到时候如果大家谁的进度跟不上,也怨不得我如实上报,这是镇党委的要求,我丑话就说在前面了。” 副组长石宁早就听说钟涛要整梁健的事,这项制度虽然看似对大家都公平,其实私底下还能有许多猫腻,比如拆迁户的分配,看似大家户数相等,但每户的情况不同,难易不同。早前,村书记茅阿宝根据钟涛的意思,已经将村里最难的拆迁户交给了梁健,因此,梁健这组的拆迁难度是最高的。为此,石宁心里暗暗高兴,哪有不支持这项制度的道理? 其他人要么说不出所以然,要不本身就对这种制度不以为然,懒得说什么。 只有梁健,觉得要趁机说几句,否则让别人当自己是傻帽了。他说的就是关于拆迁户分配的事情:“镇里建立拆迁考核制度,我们没有意见,但对于拆迁户的分配,我想是不是可以重新考虑难易程度而做些调整,比如我承担的拆迁户,据说难度是最大的,这点组织上是不是再考虑一下?” 茅阿宝听梁健这么一说,心想,这拆迁户的难易程度,其实只有村里内部的人才知道,梁健和其他组员本应该不清楚的。如今梁健提出了这个问题,说明村上有人向梁健通气了。一想,肯定是治保委员楼新江,当初没考虑好,本来安排一个更靠得住的人跟着梁健,这样就可以把梁健蒙在鼓里。事已至此,后悔也没用,只要硬挺过去:“拆迁户的分配,一方面我们本就考虑了难易程度,你承担的这几户并不比别人的难多少,这点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吧?” “比我们的难应该不见得吧?”拆迁组成员杜顺山不服气了。 “别以为我们组里就容易啊。”另一成员潘林江也道。 这两位是拆迁组的老同志,工作上他们不肯冲到前面,但面子上绝对不肯落在后面。承认自己的拆迁户比梁健的容易搞定,是打死他们都不肯的。 石宁趁势道:“拆迁户的分配,也是村里报镇党委同意的,当初分配拆迁户的时候,你没有提出来,现在提出来,也太晚了吧,我这组的任务都快完成了,否则我可以跟你调换几户。” 梁健想了想,这时候如果要坚持调换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自己这么一做,等于是投降缴械,承认自己搞不定那些拆迁户。他原本的意思,也就是要把话说清楚,不管其他人心里承不承认,他不想让他们白捡自己的便宜,至于他们是否仍旧要揣着明白装糊涂,那是他们的事情。 梁健道:“算了,调换就算了。反正大家心里明白,我照样会把这些拆迁户的工作做下来。” 石宁得了便宜还卖乖:“仅仅做下来是不够的,还得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否则三个月下来完不成,就只能卷铺盖走人。” 梁健想,不给石宁几句厉害话,他的嘴就闭不上了:“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石宁道:“赌什么?” 梁健:“赌我比你早完成拆迁任务?” 石宁冷笑道:“恐怕你是不自量力了。” 梁健:“我只问你敢不敢赌?” 石宁:“有什么不敢?赌什么?” 梁健:“如果你比我早完成拆迁签约,我也不等三个月了,马上提出辞职。” 石宁嘿嘿笑道:“那相反呢?” 梁健:“如果相反,那你就别再想着副镇长的位置,即便领导推荐、组织提名,你也不可以再坐这个位置。” 听这个赌,石宁就有些犹豫了,因为这上升到了自己的前途问题。 梁健紧追不放:“是不是不敢打赌了?” 石宁想当官的心谁都知道,但如今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把梁健清除出镇公务员的队伍,他怎么肯放弃呢。更何况,在拆迁难度方面,自己的确比梁健低多了,而在拆迁进度方面也领先许多。于是道:“我跟你打这个赌。” 镇组织委员傅栋原本对机关干部这种意气用事的打赌行为有权阻止,他想到钟涛一直对梁健有看法,希望对他教训教训,看到石宁很有胜算,也就不再多话。 梁健和石宁打赌的事情,在镇机关内部又成为一则新闻传播开来。大家议论纷纷,讨论到底会是谁输谁赢。 几个平时就爱赌的机关干部,就梁健和石宁谁输谁赢开始押宝,押石宁赢的,赔率是1:3,押梁健赢的赔率是1:10。 押宝的时候厉峰和莫菲菲刚巧从村里回来,正好撞上。 莫菲菲对这种赔率很不满:“为什么梁健的赔率比石宁的赔率高这么多?” 边上一个镇干部道:“很明显的啊,这次梁健是凶多吉少,能赢石宁的机会约等于零。” 厉峰插嘴道:“说说原因看。” 另一镇干部接过话头,正儿八经解释开来:“主要有三个方面的原因:一是大家都知道,我们镇老大看好石宁,对梁健很不待见,在政治上梁健首先失去了优势;二是工作中,梁健的拆迁户本身都是那个村的‘准钉子户’,很难搞的,而石宁的,村书记茅阿宝早把那些顺民安排给他了;三是人都有好运和霉运的时段,梁健目前就处在霉运期,上次竞争党委秘书,演讲比石宁好吧,还不是照样党委秘书的帽子给人戴去了?所以啊,梁健准输,所以赔率高啊。” 莫菲菲原本对这种押宝没任何兴趣,但大家这么看不上梁健,她心里就不舒服,赌气道:“厉峰,我们也来押,我就不信梁健会输。” 厉峰本身对赌博就有嗜好:“好,我们也来押。” 厉峰掏出了500块钱,扔给那数钱记录的镇干部。 那镇干部问:“押谁啊?” 厉峰道:“当然是石宁啦。” 莫菲菲目瞪口呆,一把扳过厉峰的肩膀:“什么?你居然押石宁?” 厉峰表情无辜地道:“当然押石宁啦。你刚才没听清楚吗?人家分析得已经很透彻了。虽然我们跟梁健是朋友,可没必要跟钱过不去啊对不对。你看谁押梁健的?” 莫菲菲不跟厉峰多话,掏出一千块钱,扔给那个镇干部:“我押梁健。” 说完转身就走。 边上的人傻愣愣地瞧着莫菲菲:“小女孩就是冲动啊,这一千块打水漂喽。” 镇党委书记钟涛从组织委员傅栋那里听说了打赌的事,钟涛找来了石宁:“听说,你和梁健在打赌?” 石宁道:“是他先挑衅的。” 钟涛:“不管谁先挑衅的,既然你已经打了赌,就要赢。这次是给梁健致命一击的最好机会了,懂吗?” 石宁道:“是,钟书记,我知道了。我会全力以赴的。” 钟涛:“这种事,你只要跟茅书记搞好关系,让他赶紧把你那些拆迁户搞定就行了。你告诉他,这是我的意思。” 石宁如获圣旨:“谢谢钟书记。” 晚上,梁健去了医院看望老领导黄少华。黄少华自从昏迷中醒来之后,恢复的速度出奇的快。黄少华见梁健进来,很兴奋,握住梁健的手:“梁健,来啦。我昏迷那段时间,真多亏你了。有你的坚持,才有我今天。” 梁健:“黄书记,言重了。我做的都是应该的,以前你对我那么照顾,我做什么都是应该的。” 黄少华道:“以后,你别再叫我黄书记。不管在什么人面前,都叫我黄大哥,知道了吗?否则我翻脸。” 第070章立志反击 看到黄少华这么看重跟自己的这份情谊,梁健也很激动,有时候人只有共同经历过一些事情,才能建立起真正牢不可破的感情,这很不容易。梁健当即叫道:“黄大哥。戴大姐。” 戴姐用手拍拍梁健的肩膀:“有你这么一个小兄弟,是我们的福气。” 黄依婷端了一杯水过来:“梁健哥,你喝水。” 梁健赶忙接过水来,瞧见笑盈盈的黄依婷,心里也不由感叹,真是一个小美女。再想起那天天台上,她说要嫁给自己那股冲动劲,如果说心里没半分神往,那就是装b了。但想到她有出国梦,说什么自己也要起到正能量的作用,不可拖人家后腿。 戴姐道:“医生说了,你黄大哥恢复得很快,这个星期结束,就可以出院了。以后就定期来医院挂水消炎就可以了。到时候我们想一起吃个饭,你要来参加,星期六晚上,在梦圆酒店。” 梁健爽快地答应:“我一定来。” 黄少华又与梁健聊起工作的事情:“这两天忙吧?” 梁健说:“还真有点忙,分在拆迁组,有考核任务。” 黄少华道:“在镇上继续呆下去,也没多大意思。上次,我介绍你去区财政局姚局长那里,这事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姚发明,梁健心里就有气。黄少华还没生病时,姚发明受人之托,真有接见他的意思,可后来一得知黄少华生病,姚发明就用各种理由拒绝与梁健见面,事实上也就是拒绝了梁健调他局里。梁健真想把姚发明这种“见风使舵”的行为一股脑告诉黄少华。 话到嘴边,他就停住了。 告诉黄少华这些,还不是让黄少华自觉丢脸?姚发明开初答应接纳梁健,是因为要给黄少华面子,后来拒绝梁健,是认定黄少华生病后,再也没有让他姚发明给面子的资本了。如果黄少华知道了这些情况,心里肯定要受打击,说不定刚刚复原的身体,也会因为心情不畅而受累。因此,梁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黄少华见梁健像是有难言之隐,又问:“这事到底怎么啦?” 梁健被追问,只好道:“我只跟姚局长打了电话,后来就没到他那里去了。” 黄少华:“为什么?他不欢迎你过去,还是怎么回事?要不我再打个电话联系他一下?” 梁健赶忙道:“不用了,不用了。主要是我自己的问题,我最近认真考虑了一下,我还是决定留在镇上。每个人都有逆境和顺境,不能因为遇上了逆境就想要逃避,换环境。我想凭自己的努力,在镇上站稳脚跟,找机会再谋求新的发展。” 黄少华瞧瞧表情坚定的梁健,点了点头:“梁健,我发现最近你成熟许多了。既然你这么想,那我也不阻止你了,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梁健道:“黄书记,你别为我担心,我会自己努力的。你也要好好养病,希望你早日回到工作岗位。” 黄少华笑道:“以前工作忙时,常想什么时候生个病也好,能从工作中逃离一两天。当你真生病了,你才会想念那些健健康康、正常工作的日子。一个人只要健康,再累点苦点也没什么。”梁健说想要继续留在镇上的事,不过是一个不让黄少华替自己担忧的理由。而当说出这些话后,居然自己也被自己的话感动了。心想,是啊,我为什么要逃开呢?有人想陷害你,想整你,难道只有逃避一种办法吗?我为什么要怕他们?我为什么不想办法迎头痛击? 回到家里,看护刘阿姨正要给项瑾做饭。 梁健阻止道:“刘阿姨,今天不用做饭了,我跟项瑾去外面吃。” 项瑾笑道:“今天这么好,想到请我去吃饭?” 梁健道:“你到镜州也一个来月了,我还没请你正儿八经吃过一顿饭。虽然,到目前你都没告诉我你是哪里人,家里什么情况,但不管怎么样,你都是镜州的客人,请你吃个饭也是我的义务。” 项瑾:“如果你把请人吃饭当成义务,那我就没胃口了。” 梁健:“好吧,我是真心想请你吃个饭。” 项瑾:“这还差不多。” 梁健:“那就走吧。位置我订好了。” 项瑾:“去哪里?看我有没有兴趣。” 梁健:“一家西餐厅,吃牛排,也可以喝红酒。” 项瑾:“听上去不错嘛。” 梁健:“难得请你吃个饭,我也是花了心思找地方的。” 项瑾:“去了再说,马上出发?” 梁健:“马上。” 走到门口,项瑾不动了。梁健一看,她一条腿还没完全复原,不能独自走路。刘阿姨在一边道:“梁健,你还愣着干嘛,赶快背起项瑾啊。这么好的机会,还愣着。” 梁健朝多话的刘阿姨白眼睛,可看来也只能背项瑾了。他猫下了身子,项瑾也不扭捏,从背后把身子伏在了他身上。梁健双手兜着她的大腿部,将她背了起来。 刘阿姨看着他俩一步步向楼下去,嘴上嘟囔着:“还说以后不是小两口,这不已经跟小两口一样了。” 这声音说的还一点都不弱,梁健和项瑾都听到了。 梁健道:“这刘老婆子就是爱多话。” 项瑾道:“人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嘛,你总不能剥夺人家的唠叨权吧?” 梁健心里就想,难道项瑾对我有好感,才不介意人家怎么说我俩?又意识到自己的双手搂着项瑾的双腿,这么一想,手中就开始滋生出汗来,原本平稳的心跳,这会也变得有些蹦蹦乱跳了。 项瑾道:“你能不能把我背上去一点啊,你的手放在我腿上,容易弄疼我那条可怜的、受伤的腿。” 梁健知道她那条腿受伤的位置,手放在腿部的确容易弄疼她,可如果不放在这里,只能反抱着她臀部了,这不是有占便宜之嫌?既然人家这么要求,他也就不客气,他双手上移,让项瑾的身子往上托了托。 项瑾感到梁健温热的手搂到了自己的臀部,两颊不由一热,心下暗道:好在梁健看不到我的脸。 项瑾脑袋微微靠在梁健背上,让他背着自己下楼去。 梁健把项瑾放到了自己那辆老别克车上,自己系上安全带开动了汽车。 项瑾道:“厉峰这家伙,开了我的车,最近都没影了。” 梁健道:“他现在逍遥快活呢,开着你的路虎车到处炫耀。” 项瑾道:“没想到还有比我更肤浅的,终于找到垫背的。” 镜州市不是太大,二十分钟就到西餐厅了。 西餐厅环境不错,在镜州市也是口碑不错的餐饮场所。项瑾看了内部环境,感觉不错。大厅中,放置着一台钢琴,更让喜爱钢琴的项瑾为餐厅增加了印象分。两人坐下来,点了牛排、水果色拉、面包和红酒。 这时从门口走进一对中年夫妇,引起了梁健的注意。那对夫妇中的男人很快看到了梁健。梁健与他点头打招呼,对方也轻轻点了下头,接着与身边的女人一同入座。 项瑾注意到了梁健神情的变化,问:“你认识那人?他是谁?” 梁健道:“这是我们十面镇镇长金凯歌,没想到他也会来西餐厅。” 项瑾道:“边上的应该是他夫人。” 梁健道:“这我不敢肯定,我没见过他夫人。” 项瑾道:“我敢肯定一定是她夫人。因为他们手上戴的戒指是同一款。” 梁健这才注意他们的戒指,果然是款式相同的铂金戒指。梁健开始佩服项瑾的观察力:“你观察的还挺仔细。” 项瑾道:“我是女人嘛,容易留意别人戴的戒指什么的。要不去打个招呼?” 梁健道:“不用了吧,他们私人出来吃饭,也许本来就不希望碰到熟人。” 项瑾道:“这倒也是。我们用另一种方式跟他们打招呼吧。” 梁健也不知项瑾所说的另一种方式是什么意思,只看到她在服务员耳边嘀咕了几声,服务员就走开了。接着,好一会儿没发生什么事情,梁健想,项瑾也许只是说说的。接着,牛排和红酒上来了。梁健没想到项瑾还真能喝点酒,对梁健倒在杯中的红酒,她没有任何回绝。梁健自己倒多少,也给她倒多少。梁健问,你能喝多少酒?项瑾道,不知道,看跟谁喝?梁健道,就说跟我喝吧。项瑾道,跟你一样多吧。梁健说,爽快。 项瑾又喝了一杯酒,看着梁健问道:“天上不会掉馅饼。很多时候,我们得知道,没事人家没理由请你吃饭。你说说看,今天为什么请我吃饭?” 梁健道:“第一个请你吃饭的原因,你已经知道了,那就是从你来到镜州后,我还没请你吃过饭。另一个原因是,上次你说可以教我几招在官场混的绝招,我很想聆听一下。” 项瑾掩嘴笑道:“难不成是浪子回头,想在官场好好混了?” 梁健道:“只是想学几招防身而已,官场步步惊心,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人放暗箭。学几招防身。” 项瑾道:“行啊。既然你乐意学,我也不会吝啬的。” 梁健问道:“那告诉我吧,如何才能在官场混得好。” 项瑾放下了手中的刀叉,双手交叉在一起,道:“这些话,我听我老爸说了无数遍,都是对那些官场后生说的,基本就是这么三条:一是脑门要亮;二是人气要佳;三是有人在看。” 梁健:“很精炼,能具体说说?” 第071章机会来了 项瑾继续:“先说第一点,脑门要亮。是说自身要有能力,可以发光发亮。这里的能力,却要说明一下,那不是指专业技术能力,在官场混,专业技术要一点,但不能太突出,否则就只能做一个专业型的干部,专业型的干部,在各级官场上撑死了也就进入班子当个副职,上升的空间也就基本用完了,所以在官场切忌偏重专业,而是要综合,要成为所谓的复合型人才。领导,领导,就是领着别人、指导别人,而不是自己去干,关键是要领导那些会干的人去干。所以这里说的能力不是专业能力,而是领导别人、组织别人的能力。 “再说人气要佳。就是群众基础要好。要有好的群众基础,就不能一味的唯上。唯上是官场的基本功,就别多讲了。但也不能一味的唯上,不顾下属死活,别把下属的忍耐看成是彻底的屈服,否则搞不好你的下属就是一颗定时炸弹,很多官员都是伤在失道寡助上面的。 “最后说有人在看。这点放在最后来讲,因为这点才是真正最最重要的。当官没有人在上面看你,没有看中你、提携你的人,那么再有本领、有能力,再有群众基础、好人气也是白搭。因为官场干部的提拔,是自上而下的,上面的人说了算。提拔干部不是评职称,只要你有成果、有奖励八九不离十努力点总能评个中级;提拔干部也不是市场调查,按照市场需求来评好坏。提拔干部,在目前的官场,就是古人说的‘伯乐相马’。一匹好马,只是具备了基本条件,而最大的条件,就是要有伯乐相中你。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这句话几乎切中了官场提拔的所有要害了。” 梁健听完项瑾所言,好一会儿才道:“没想到,你对官场了解的还真这么透。” 项瑾道:“这不是我了解的,是我听我老爸说得多了,自己也就耳濡目染。说者无意,听着有心。这些话到底对不对,也只能看你是否听明白,明白多少了。” 梁健道:“脑门要亮;人气要佳;有人在看。这三点我好像都不符合哎。” 项瑾道:“你也别这么没自信啊。要我说,前两点,你都已经符合了。你是江中大学毕业生,全国重点大学,脑门要亮已经符合了,官场的工作,又没有特别难的,你这样的学历和在乡镇的基层工作经历,已经让你具备了脑门要亮的条件;人气要佳,我听厉峰和莫菲菲说,你参加中层竞岗,很多人投你的票,这说明,你的人气、你的群众基础很不错。而你最缺的,也就是最重要的,有人在看。你的前领导黄少华在镇上当党委书记,那你所做的一切都有他在看。而如今,有谁在看你的工作?” 梁健想了想:“没有。” 项瑾:“这就得了。要我说,当务之急,你就是要找一个能够注意你、看到你的人。” 梁健回味项瑾的这番话,的确是有醍醐灌顶之感。如果一直没有人关注他、没有人提携他,这一辈子,他也就只能如此憋屈的在乡镇混下去。然而,要寻找能够注意自己的人,又是谈何容易。 项瑾笑道:“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关键在于,我们是否能够发现机会。” 梁健道:“发现机会,也只是说说的,机会并不是那么好找的。” 项瑾道:“错了。机会无处不在。比如,今天,就在这个餐厅里,有一个你的机会摆在那里,看你能不能抓住而已。” 梁健不由朝镇长金凯歌的方向望去。金凯歌与她妻子正在吃牛排,两人几乎没说话。梁健想,是否一对夫妻到了这个年龄,即使在一起吃饭,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他拉回视线,看到项瑾正微微朝他点头,就如在哼着一首歌曲。 梁健问:“你是说,金镇长是我的机会?” 项瑾又笑着点了点头。 梁健退缩地摇了摇头:“不可能,他们夫妻仿佛情绪不佳,我在这个时候怎么找机会?还不讨人嫌?” 项瑾又笑了,“那不一定。要不我示范给你看一下?” 有人竟然要身体力行、勇当示范,梁健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想看看项瑾到底怎么寻找接近金凯歌的机会。 这时女服务员过来了,在项瑾耳畔说了句话,项瑾点点头。 只见服务员领命一般去了,走到了大厅中那架大钢琴前面,拿起了一支麦克风道:“今天,有一位漂亮的女孩,想把一首钢琴曲送给在座一位金凯歌先生及其夫人,钢琴曲是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现在,有请我们漂亮的钢琴女孩。” 项瑾站起来走向钢琴。 梁健吃了一惊,没想到项瑾要为金凯歌他们弹钢琴。金凯歌和他夫人也万没想到,有人要送给他们一首钢琴曲。金凯歌向着梁健这边望过来,梁健回以微微点头,金凯歌也似感谢一样点了下头。 项瑾开始弹奏了。 几个音符刚在琴键上清脆流淌而出,一种音乐的享受就在西餐厅中传递开来。项瑾弹得很棒,几个音过去,懂音乐的人就开始鼓起掌来,包括金凯歌和他夫人。接着,掌声马上停了下来,仿佛不愿打扰这么美妙的音乐。 项瑾对这首曲子,有很深的理解。这首来自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的钢琴曲,在项瑾的弹奏下,既有婚礼的喜悦,又带着微微的惆怅。也许这点微微的惆怅,诉说着婚姻除了美好的婚礼,还有需要共同度过的各种困境。项瑾一曲末了,大家的掌声更加热烈。 一会儿,金凯歌和他夫人,竟然主动走向了他们的座位。 金凯歌端着红酒,对梁健和项瑾道:“梁健,这位是你的朋友?” 梁健站起来道:“是的,我朋友项瑾。” 金凯歌对项瑾道:“谢谢你的钢琴曲。我们敬敬你们。” 敬完了酒,金凯歌夫人道:“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的婚礼进行曲。项瑾,你的钢琴曲,改变了我俩今天来这里的意义。” 项瑾谦虚道:“谢谢你喜欢我的钢琴曲。我只是觉得,你们是天生一对,所以想为你们演奏一曲。” 金凯歌夫人道:“天生一对?哈哈。没有你的钢琴曲,我们还真忘记我们是天生一对了。你的曲子,让我们重新回到了结婚时的感觉,记起那时的艰难岁月,现在这些问题又算得了什么?” 金凯歌夫人说着望着魁梧的金凯歌。金凯歌也温情地看着她。接下去,梁健发现,金凯歌和他夫人在座位上有说有笑起来。两人的情绪,从刚进来时那种硬梆梆的感觉变得温柔而愉快。 项瑾道:“音乐的力量有时候很大吧?” 梁健道:“你今天弹得真的很动人。” 项瑾道:“谢谢。我为你铺垫好了,接下去看你了。我猜金镇长会找你的,我感觉他是你在十面镇上重新开始的一次机会。” 梁健去洗手间,遇上金凯歌。金镇长道:“前段时间,镇上出台了一些制度,可能委屈你了,这点我心里有数的。” 梁健道:“谢谢领导关心。既然是镇上出台的制度,我们执行就好了,拆迁任务,努力去完成。” 金镇长道:“明天,下午,你从村里回来一趟,到我办公室坐坐。” 梁健道:“好,金镇长。” 一早上镇党委秘书石宁到了镇南村书记茅阿宝办公室里。石宁掏出一包黄鹤楼香烟,放在茅阿宝办公桌上。 茅阿宝道:“石秘书,这么好的烟啊?” 石宁说:“给茅书记尝尝。” 茅阿宝:“这么好的烟,该不是自己买的吧?” 石宁道:“昨天跟着钟书记晚饭上捞来的。跟着钟书记,总有吃的、喝的和抽的。” 茅阿宝道:“那是。你是钟书记的大秘,跟领导走得近,当然不愁吃不愁穿啦。什么时候,也替我们这些村干部,在钟书记前美言几句。” 石宁:“钟书记一直想着你呢。这回他说,还要请你多关照关照我。上次你也看到了,梁健公然向我挑衅,如果我真输给他了,就没面子在镇上混下去了。” 茅阿宝道:“这个你放心,钟书记亲口也关照过我。我给梁健安排的拆迁户都不好搞,其中有七户都是我的亲戚,你放心,我能掌控他们,让他们特意挨着不签约,急死梁健。” 石宁:“这个办法好。另外,茅书记,我那几户,也麻烦你让你下面的村干部多帮走走,我跟着钟书记比较忙,接下去也不可能整天都呆在村里,你应该知道的。” 茅阿宝:“明白,明白,你放心。我给你安排的几户都容易,我们村干部中和你一组的小陆会搞定的,唯一有点棘手的就是那个结舌头杨连应,稍微难搞一点。” “杨连应?你说的,就是那个老上访户,老伴骑电动车在飞霞公司水泥墙上撞死的杨连应?”石宁心里有些急了,他在分组名单上看到过杨连应这个名字,只是没想到这就是那个老上访户杨连应,早知如此,他肯定让茅阿宝将这个人也给梁健一组了,“老上访户很难搞的,茅书记,当初这个人不分在我这组就好了。” 茅阿宝道:“不担心。传杨连年纪大了,最近说好像不行了,在医院里呢,很多人在传杨连应快要去西天了。我所以把他安排在你这组,到时候他一命呜呼,签约也不需要了。” 石宁这才稍稍放心:“原来茅书记有这样的考虑,那我相信,我们这一组应该会得第一吧?” “一定的。到时候,梁健就只好自动辞职了。” “这场好戏,真想早点看到。” 第072章镇长召见 镇里出台了拆迁考核制度,镇干部如果连续三个月完不成任务,镇上就可以责令停职。梁健知道自己小组的拆迁户都是茅阿宝亲手挑选的“棘手货”,因而也不敢怠慢。一早上就跟治保委员楼新江和小组长费新走村串户。 前期楼新江和费新已经走了不少户数,总体情况还比较好,已经有三十来户同意签约。这几户梁健就不去走动了,他专捡签约意向不明的户上做工作。楼新江道:“要不,今天,我们就去一户茅阿宝的亲戚那里看看。” 梁健在名单上一看,茅阿宝亲戚有七户,分别是茅进财、茅进福、茅进业,还有茅天生、茅行贵,另外还有屠国中、屠国荣两户,据说是他老婆家的亲戚。梁健说:“那我们先去进字辈的三户那里看看。” 在茅进财家门口,有一汉子在鼓捣一辆摩托车,看是摩托坏了,楼新江指着汉子道:“这就是茅进财。” 走近了,看到门口还坐着一个老太太在剥豆子,满脸皱纹,应该是茅进财的母亲。 小组长费新道:“老茅,镇上和村里干部想跟你谈谈签约的事儿。” 茅进财稍抬了抬头,没站起来,继续鼓捣。 剥豆子的老太太倒是停下了手里的活道:“我给你们去倒茶。” 茅进财赶紧道:“妈,你别动,你的腿不好。” 老太太道:“我的腿不好,那你去倒茶。人家来家里,茶总要喝一碗的。” 茅进财道:“他们为别的事来,我肯定泡茶了,为了拆迁的事,我就不泡了。我现在还不会签约的。” 好在拆迁组的人都有心理准备,对茅进财的反应在预料之中。楼新江道:“拆迁怎么你了?茅进财,你是嫌拆迁费少了,还是不想换地方,总有个说法吧。茶不茶的无所谓,我看你也五十岁的人了,做农民的礼貌都不懂了。镇上干部来,喝你一杯茶,就喝穷你了?” 茅进财听说“镇上干部”,就抬头来看梁健,嘴中无意间说“你就是那个梁……”,又赶紧闭嘴了。 梁健想,这个茅进财多少对自己有些了解,看来村支部书记茅阿宝还真提前做了工作,让茅进财拖着不拆迁。想到这,梁健就说:“老茅啊,我们镇上和村里来你这里,主要是来宣传拆迁政策,你看,征地拆迁是大势所趋,今天到你这里来,并不是要马上签协议,你也可以说说你的想法,对政策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说,对以后安置有什么想法的也可以说。” 茅进财道:“我现在没空,二个半月后,再来和我谈拆迁的事吧。最近,我是肯定不考虑的。” 梁健道:“为什么是两个半月?” 茅进财闪了眼梁健:“没……没什么原因,反正现在我是不谈的。” 说着就走进里屋去,使得老太太在那边兀自责怪儿子:“我这个儿子,都五十来岁人了,还是这么不懂规矩。要不你们坐坐,我……给你们端茶。” 梁健感谢了老太太,说还有事。三个人一组又走了几户姓茅的人家,得到的回话基本就是一样,都说最近不考虑签约的事情。 楼新江对梁健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他们是有意针对你哎。我们搞拆迁工作,已经半个来月,再过两个半月,就是三个月了。到时候,你完不成拆迁任务,按照镇上的考核制度,可以让你辞职哎。” 费新道:“大家多说当公务员好,现在看看梁健,公务员还真不好当。” 梁健道:“什么都不好当,有你们两位大哥在,我相信能搞定这几户的。” 楼新江:“我和费新先把其他的都签了,这几户留到最后想办法,办法总应该有的。” 梁健嘴上没有担忧,但心里却并不乐观。 梁健下午四点半到镇长金凯歌的办公室。之前金镇长正为一件事火冒三丈。 下午镇财政办把一份月度开支报表放在了镇长金凯歌的案头。金凯歌拿起一看,被上面的数字给惊呆了。这个数字是66.7万元。 对于一个镇政府来说,六十来万,也算不得一个大数字。但毕竟也要看这个数字代表的是什么。这66.7万元,竟然是镇政府一个月接待费用,包括了饭局和送礼两个项目,也就是,一个镇政府每天用在吃喝和送土特产上的钱高达2万多。前几个月,接待费也不少,但每个月都有看涨的趋势,到了这个月到达了巅峰,已经是金凯歌容忍的极限。 镇长一支笔,如果这支笔只是为班子人员签字报销吃饭喝酒的钱,还有多大的意思。更让金凯歌难以忍受的是,这些费用中,大概有30来万,事先没有跟他提及,就擅自去消费了。 对于那些没有事先向他汇报的公款消费事项,主要集中在了副书记章华、副镇长常戚等人身上。金凯歌将他们两人都找了来,问他们这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事先一个招呼都没有打。副书记章华说,也不是他不想打招呼,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金凯歌就火了,既然消费了,自己都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章华露出无奈的神情道,这些饭,他是到吃饭之前才被喊去,然后买单的却是他。金凯歌问,你怎么说也是镇上的领导干部,这种饭你也去吃。章华没出声,只是朝房间的东边努嘴巴。金凯歌东边的房间,正好是镇党委书记钟涛的办公室。这回金凯歌算是明白了,原来章华一部分消费都是替镇党委书记钟涛买的单。金凯歌重新翻看那些账单,但没有一张是镇党委书记钟涛的,他作为镇党委书记,他如果自己不买单,自然是叫手下买单了。 金凯歌又找来了副镇长常戚,常戚说,他这方报销的6万块里,也有差不多4万块是镇党委书记钟涛让买单的,他说,他也提醒过钟书记跟金镇长知会一声,钟书记说,吃个饭算什么,都是班子里的,月底说一声也就完了,所以他一直没跟金镇长汇报。 金凯歌让他们走了,心里更不是滋味,从饭局报账这件事,就可以看出钟涛根本不把他放在眼中。他是区政协办公室出来的,不喜欢铺张浪费,只有必要的饭局才会安排,一些不必要的饭局他基本都会砍掉,到了镇上一些吃喝习惯他还真有些不习惯。但不喜欢归不喜欢,他还是努力在适应,毕竟乡镇财政是自己的,班子成员有时候为了方便工作,得请上级部门吃吃喝喝也是应该的,于是他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想到,自己的宽容,尽然被人认为是无所谓。更可气的是,镇党委书记钟涛带头鼓励班子成员吃喝,还不跟他打招呼,这就是无视他镇长一支笔的权力了。 梁健走进去,正好瞧见金凯歌将一本装订的账单摔在桌子上。 见梁健进来,金凯歌才收起了愤怒道:“梁健,你来啦?” 梁健:“刚从村里来。” 金凯歌:“你的拆迁任务,完成得怎么样?” 梁健:“还行,只是也有些情况。” “什么情况?” 梁健想了下,没有说出村支部书记茅阿宝刁难之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金凯歌道:“我今天找你来,想问你一件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梁健问道:“是什么事?” 金凯歌并没马上说,而是道:“我给你倒杯水吧?” 梁健抢着站起来,“我自己来”。梁健到了茶水柜边上,拿起了一次性纸杯,放了些茶叶,倒了一杯水。镇上办公室给机关干部是没有配茶叶的,要喝,得自己带,但领导班子成员就不一样了,喝的茶叶都是办公室在新茶上市时统一购买的。这茶叶,主要领导和副职之间也稍有区别,茶叶的品质有高低。这些,曾做过党委秘书的梁健再清楚不过。 金镇长办公室的茶叶不错,叶很细,泡在水里都能立起来。就是用一次性杯子喝太暴殄天物了。 金凯哥道:“梁健,我也不绕弯子,我就开门见山跟你说吧。你来当我的政府办公室主任怎么样?” 梁健还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昨天项瑾说的那句“我为你铺垫好了,接下去看你了”,还在耳边响着。金凯歌难道就因为昨天项瑾弹了一首曲子,对梁健产生了好印象,以至于让他当镇政府办主任? 金凯歌见梁健有些犹豫,又道:“这件事,我也考虑了一段时间了。你以前当过黄书记的秘书,干得也不错,我私下里向人了解过。上次中层竞岗,你的讲演和得票都可以,就是有些客观原因,把你给拉下来了。我觉得,如果让你一直这么耗下去,对你也是浪费。石宁担任党委秘书后,我这政府办主任一直没人。镇党委是想给我安排人来着,我一直没要,我想自己物色,我觉得你合适。不知你自己意下如何?” 关于让梁健当政府办主任的事情,梁健并非有没心理准备。中层竞岗时,就推出了这个位置,当时他心里赌气,没有报这个职位。如今,金凯歌单独跟他谈,他还真没想到。 金凯歌道:“我给你点时间想想,也不急,今天是星期二,你这个星期五给我答复就行。” 第073章农庄晚宴 梁健又想起项瑾说的“我感觉金镇长是你在十面镇上重新开始的一次机会”,他还想起自己对黄少华说的,自己想继续留在十面镇,不想遇到些困难就逃避。在这个镇上,帮得上自己的人也可能只有金凯歌了。于是,梁健不再犹豫:“金镇长,你这么看得起我,我很高兴到镇政府办公室工作。” 金凯歌见梁健答应得快,心下高兴,“那好,就这么定了。这件事,我还得跟钟书记商量一下,毕竟人事要镇党委来决定。但是,我想大问题应该没有。” 梁健道:“我等金镇长通知。” 金凯歌把桌上那刀装订的账单推到梁健前面,说:“对你,我也就不避嫌了。你看,这是镇上一个月的接待费。有什么办法,把接待费降低下来吗,你帮想想,最好能制定一个规范的制度。” 梁健扫了眼账单,只大体浏览了下,看到那个66.7万的数字,也就心里有数了,“我回去想想。” 金凯歌的手机响了。金凯歌接起了电话,“啊,柯主席,什么?晚上聚聚?好啊,我一直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呢……不行,你安排怎么行啊,我来安排,我订地方后给你电话。” 梁健见金凯歌有事,就不再打扰,说了声告辞,站起来要走。 金凯歌说好的,可接着又叫住他,“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吃鱼的地方比较好?柯主席喜欢吃鱼。” 梁健知道金镇长说的柯主席,应该就是现任区政协主席柯旭,金凯歌的老领导。想了想,“海鲜,还是淡水鱼?” 金凯歌:“淡水鱼,海鲜不行,柯主席尿酸高。” 梁健道:“有个地方,叫草田漾鱼庄,可以吃鱼,也可以看湖光水色,不错的。” 金凯歌:“那好,就去那里。你也别回去了,我们一起去吃个饭,顺便见见我的老领导。” 梁健本想说,这不大好吧,你们领导聚会我跟去,但一想他还是道:“听金镇长的,我到时候搞好服务。” 金凯歌点了点头,心想,梁健果然是当过秘书的人,说话和办事都有数。这样的人,如果按照钟涛的意见晾起来,真是浪费了大好人才。 柯旭主席的驾驶员熟悉草田漾鱼庄的位置,不用去接,直接到鱼庄见面了。鱼庄在湿地的中间,四周河水和柳树环绕,弯弯曲曲的一条小路通向鱼庄,到了里面,有些世外桃源的感觉。 自从不再跟着黄少华,梁健吃吃喝喝少了许多。这次跟着金凯歌他们来,仿佛又回到了以往当黄少华秘书的感觉,只是想到此时黄少华还在病床上休养,心里就多了一份不是滋味。没来得及多想,柯旭的车就已经开了进来。 金凯歌迎了上去。从车上下来了两个人,一个五十来岁,个子颇高,体态微胖,慈祥之中带着威严,梁健心想,这人就是柯旭。果然,金凯歌上去主动握手道:“柯主席,欢迎、欢迎。”另一位却是一位女同志,四十岁左右,个子娇小,风韵犹存,金凯歌也与她握手道:“欢迎我们的美女主席!” 握手毕,金凯歌不忘介绍梁健:“梁健,这是区政协柯主席,这是区妇联主席盛红莲同志,这是我们镇上的梁健。” 相互边点头招呼,边往鱼庄内走去。已到了晚饭时间,陆续有人走进庄园。柯旭他们知道长湖区不大,碰到熟人的几率很高,因而并没有在外多看风景,径直走入了包厢。 菜上来了,是碎炒花鲢、盐水河虾、滑嫩黑鱼片、河蟹汪丁,这些是水货,另外正值羊肉时节,鱼庄正引进了一道烤全羊的新菜。柯旭道:“我们这几个人,这就足够了,千万别浪费了。” 上的酒也不是五粮液,而是两瓶低度剑南春。酒杯用的是小盅子,倒满了酒,金凯歌举起了杯子道:“两位区里的领导,能想到我们十面镇,我是太高兴了,今天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多喝几杯。先我来敬大家一杯,呆会我再逐个敬酒。” “来,来,我们先走一个。”区政协主席柯旭兴致颇高。 听柯旭的声音,梁健就知道他是北方人,北方人来到镜州市,能当上区政协主席,也很不容易,不是南下干部的子女,就是年轻时候跟了位好领导。柯旭没有一般官场领导的架子,特别是喝酒很豪爽。四个人都喝完后,柯旭主动举起杯,敬金凯歌和盛红莲,接着第三杯就来敬梁健了。 梁健赶紧给自己杯里加满了酒,站起来与柯旭碰杯,杯口碰在柯旭杯底部位以示尊敬。柯旭高兴地道:“小伙子,看你给自己倒酒的样子,就知道你酒量不错。” 梁健道:“我是酒风不错,酒量很一般,柯主席。” 柯旭笑道:“酒风好是第一的,酒量可以练。我就喜欢酒风好的人,酒风太差,我都懒得跟他们喝,我们喝了。” 梁健先干为敬。 盛红莲敬金凯歌酒,然后问:“这位梁健,现在是你们单位什么职务啊?” 金凯歌看了眼梁健道:“梁健,以前是党委秘书,现在没有职务,我想让他担任我政府办主任呢。今天,你帮助考验考验他的酒量啊。” 盛红莲像突然想起来什么,手指在空中点了点:“我记起来了,以前是不是黄少华的部下啊?” 梁健点头称是。 金凯歌道:“趁此机会,我也向柯主席报告下,梁健有当秘书的经验,上次中层竞岗后,没了职务,不是不优秀,还有其他原因,所以我想这样的人才不能浪费了,建议他到政府办工作。” 柯旭听了金凯歌的话,注意地瞧了瞧梁健:“哦,原来这样啊!” 金凯歌心里纳闷,柯旭的话语中,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只是好像表示自己知道了。难道老领导对这个年轻人不满意,可刚才柯旭跟梁健喝酒时,兴致很高啊。于是,金凯歌对梁健说:“来,梁健,我们一起来敬柯主席一杯,柯主席在官场上是我的上司和领导,生活中也是我的师傅。你以后跟着我,柯主席就是你的祖师爷了。我们敬个满杯。” 盛红莲在一边起哄道:“要的,要的,敬祖师爷哈哈。” 盛红莲虽是四十来岁,但保养的好,人又娇小玲珑,在两个上了年纪的大男人面前,也不忘撒撒娇,她身上的风韵因之也显露无疑,竟然让小了多岁的梁健,也觉得她挺有些可爱。 柯旭喝酒的兴致又回来了:“那好,我们来喝一杯。不过,红莲,你叫的最响,我想你肯定也要陪我们一陪的啦。” “我?啊……”盛红莲无可奈何地道。 大家哈哈笑起来,金凯歌道:“你当然要陪陪柯主席的啦,你可是柯主席当组织部长的老部下嘞。” “好吧,好吧,我陪。”盛红莲道,“要不是我现在年纪大了,如果我还是当年柯主席当组织部长时的年纪,我今天不跟你喝个人仰马翻就不收场。” “你在我们面前,还说年纪大啊。看来,你要喝两杯了。”柯旭笑道。 “不敢,不敢,我是说我在梁健面前。” “那好,让梁健再敬你一杯。” “啊,我又得喝一杯啊,我看来还是少说话为妙。”盛红莲又撒娇道。 “如果你不说话,那就更应该闷头喝酒了,小盛啊!”柯旭道。 大家都笑了。只有盛红莲道:“今天就我一女的,你们别欺负我。” 晚饭吃得还算尽兴。两瓶剑南春下去后,还没到位,又开了一瓶。每个人就有七两左右了。这个量,梁健正好,再喝就高了。从鱼庄出来,空气中透着微凉。走到车边,柯旭对金凯歌道:“凯歌,你跟我一个车回去吧。路上可以聊聊。” 金凯歌当然说好,让车子送梁健,自己钻入了柯旭的专车。 见势区妇联主席盛红莲道,“我还是跟梁健一起坐车了,你们两个大男人,车子挤。” 车子从鱼庄开了出来,小道上的颠簸结束了,柯旭开始说话:“凯歌啊,在镇上怎么样?” 柯旭的驾驶员,跟着柯旭已快十年,早练就了“听到就当没听到”的境界,领导说话也就不避讳他。金凯歌道:“在努力适应,就是镇上有些作风,我很看不惯。” 柯旭:“比如?” 金凯歌:“比如,公款吃喝这块,上个月的接待费达到了六十多万,这么下去,一年不得七八百万啊,镇财政给班子成员吃都不够。” 柯旭:“这个数字的确有些大。你分析过,哪些班子成员消费比较高吗?” 金凯歌道:“集中在几个班子成员,不过,我后来了解了下,这几个班子成员,有很大一部分消费都是替钟书记买单。我一个月的接待费,是2万左右,除了像您这样的老领导来,其他我一般都不接待。但钟书记的,估计已经超过了20万。” 柯旭笑道:“看来,我今天又加重了你的接待费了。” 金凯歌急道:“柯主席说笑话了,我只是觉得,主要领导带头大手大脚花公家的钱不好。” 柯旭道:“这样的开支的确有些大了。你适当也可以跟钟涛书记沟通一下镇财政情况。有些问题沟通好了,就没事了。镇上虽然你是政府一把手,但党委领导政府,开支这块党委也脱不了责任的。” 金凯歌道:“谢谢领导指点。” 第074章项瑾背景 柯旭道:“我还是那句话,你到十面镇的目标,是去积累资历、经验和口碑,最终你是要回到区政协来的,我相信,区政协的副职更加适合你。所以,你要考虑与钟涛搞好关系,如果关系搞砸了,你回来担任更高层次领导的机会,也会出现问题。” 金凯歌:“知道了,柯主席。” 柯旭又问:“那个叫梁健的小伙子,你真的想让他当你的办公室主任?” 金凯歌道:“领导,你看这个小伙子怎么样?” 柯旭道:“人肯定是没问题。问题就是,你让他当了办公室主任,钟涛书记会怎么想?以前黄少华当书记,与钟涛之间的矛盾是显而易见的,如今你重新启用黄少华以前的秘书,钟涛不会认为你在挑衅他?” 金凯歌道:“我倒是没有考虑这么多。我只是觉得,镇上比他更合适当办公室主任的年轻人也少,如果让梁健就这么窝在了下面,对他也不公平,对镇上也是浪费干将。” 柯旭道:“这个事,我不干涉你。你自己看清楚,但有一条,即使用他,你也要把握好分寸。关键是别与钟涛闹开了。” 金凯歌口中道“知道了”,可心里想,老领导在政协岗位上呆的时间长了,很多时候都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考虑。金凯歌觉得这么当镇长真有些冤枉,毕竟当镇长也是几年时间,也是他官途的一个阶段,如果让他在这个阶段,一直藏着掖着,那也很窝囊。但老领导毕竟是老领导,有些话他不得不听。他想,关于让梁健当办公室主任的事情,要么可以缓一缓。 金凯歌司机把盛红莲送到家后,才将梁健送到了他所在的小区。来到租房的楼下,梁健无意间瞥见一辆车子。 这辆车子还很眼熟,梁健突然想了起来,这辆车不会是那天半夜拿手电照射他们的可疑人物驾驶的车子? 梁健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没有搞错。 他缓慢走向车子,担心车里忽然跑出什么人来。可车子安安静静停在那里,没有任何动静。他走到了车子边上,车里是空的。 梁健带着狐疑上楼去了,只要这辆车的主人不再骚扰他们或者其他住户就行。 毕竟喝了些酒,梁健爬楼梯慢了些,可到了一半,忽然听到楼上传来关门声。这关门声很像自己家的门。 没多久,从楼梯上传来匆匆脚步声。 接着,梁健就看到一身穿黑色西服套装的人,从楼上跑下来。一瞧见梁健,就有意将手臂遮住了脸,加快了向下跑去的脚步。 凭着酒劲,梁健喊道:“喂,你是谁?等一下。” 那人非但没等,加快了脚步往下跑。 梁健大声喊:“站住。” 那人逃跑的更快,不久已经冲到了楼下,钻入车子。车灯亮了,车响了起来,车子开走了。 梁健顿时想到,项瑾不会出什么事情吧?最近,有很多暴力新闻,什么歹徒伪装成送快递的上门行凶之类。想到这些,梁健打了个寒战,快速跑上楼去。 心里念叨着:项瑾该不会出事吧,项瑾该不会出事吧。 他敲了几声门,心里更加焦急,拿出钥匙,急急忙忙开门,脑海里却出现了一些恐怖画面,这些都是平时在电视或电影中看到的凶案现场的画面。 推门进入,一眼瞧见,项瑾正坐在钢琴前,弹着一首悠扬的曲子。 梁健的心才缓了下来。 项瑾边弹,边看了看梁健:“怎么,脸色不大好哎,怎么回事啊?” 梁健道:“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他没有将心里的担心说出来。 “那你以后还是少喝酒吧。” 梁健喝了一口水:“刚才没事吧?” 项瑾道:“没事啊。” “没人进过屋子吧?” 项瑾道:“有啊,你不是进来了啊。” 梁健道:“我刚才看到一个可疑的人,这个人跟我那天晚上发现的拿手电照射我们窗户的人很像。” 项瑾道:“原来你是担心我,才脸色发白的是吧。” 梁健道:“我脸色真发白啊?不会吧……那人没来过就好。” 项瑾道:“那人来过,也没关系。” 梁健这下有些吃惊了,“你认识他?” 项瑾道:“没错啊,人家本来就是为我来的嘛。” 梁健:“为你来的?他是谁,看起来就跟黑社会派来的杀手。” 项瑾道:“你被他的外表迷惑了,他非但不是黑社会,他还是正规军出身,现在他是我老爸的保镖。” 梁健更惊讶了:“看来你的出身还真有些神秘,家里居然请得起保镖。” 项瑾道:“保镖是国家供养的,不是我家的。” 梁健:“你别告诉我你是高干子女哎?” 项瑾瞧着他道:“如果我说是呢,难道你要把我赶出去?” 梁健:“那倒不至于。你老爸的保镖都来找你了,看样子你在这里也住不长了。”这么说时,梁健竟然发觉心里升起一股失落的感觉。有很多事都是如此,放在那里,你感觉不出来,可一旦知道要失去,心里就会空落落。 项瑾道:“你是不是很开心,我不会再骚扰你?” 梁健想了想,笑了笑,对她的问题避而不谈:“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项瑾道:“我还没想好。” 梁健听她这么说,心情顿时没那么低沉了,他原本以为明天就会离开。他笑逐颜开:“没想好?” 项瑾道:“我得想出一个办法,难难我老爸,我可不能让他随便让我不开心。我要让他知道,让女儿不开心是要付出代价的。” 梁健道:“你老爸有你这样的女儿,可真够不容易的。” 项瑾突然停止了弹琴,转向他说:“想不想听听我的事儿?” 梁健本就对项瑾的身份背景有些好奇,没想到今天她自己主动想说,“当然想听听你的神秘史。” 项瑾道:“也说不上神秘。我老爸是军队干部出身,后来转业到了地方。我老爸从小就把我当成男孩子看,我自己在军队里生活到了十七岁,军队里男人多,我也学男人腔,剃短发、穿长裤、喝啤酒、称兄道弟,唯一让我有点女孩子气的是,我一直在学习钢琴。后来,到了北京音乐学院学习,才知道女孩子也可以有另一个活法。我老爸四十五岁到了地方,然后又有工作调动……” 梁健感觉项瑾话中有很多语焉不详的地方,很好奇,“你老爸到了哪个地方,后来又调到了哪里?” 项瑾道:“这个,我答应了老爸,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梁健想,她老爸如是一位高官,那肯定有很多顾忌,如果让别人知道女儿是高干子弟,就太容易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了,追求项瑾的男子肯定会排长队。所以,作为一名高官老爸,告诫女儿别说出老子的官爵也是可以理解的。于是道:“好吧,不说也没事。” 项瑾瞧他一眼,做了个鬼脸,又道:“期间,我本来要去维也纳留学,学习钢琴,但考虑到老爸一个人孤单,就没有去。” 梁健道:“你怎么尽说你老爸,你老妈呢?” 项瑾噎了下,道:“我老妈在我五岁时,病逝了。” 梁健说:“对不起。” 项瑾眼中顿时溢出了泪水,“不过,我还是很清楚的记得我妈妈长什么样。她也是一个女军官,照片中身穿军装,很帅气的。” 梁健:“所以,你也要学帅气。” 项瑾道:“最近我已经好多了,如果你在几年前看到我,你可能会以为我是个假小子。” 梁健笑道:“不错,不错,现在好多了。” 项瑾道:“爸爸知道我为了他不去维也纳,更加宠我。可有一件事,他跟我的意见完全不一致。那就是关于我的男朋友。我爸爸有个同事,是个将军,他和我老爸感情很好。将军有个儿子,从小也跟我认识,我们两玩的时间比较多,我从小把他看成是哥哥,可没想到他最近让他爸爸来向我提出求婚……” 梁健笑得更加厉害:“啊,不会吧,这么老套的故事?” 项瑾用手拍了他的肩膀:“不许笑,这不是老套,事实本来就是如此。” 梁健道:“好吧,好吧。那接下来的故事,是不是你对他没有好感?” 项瑾:“不是。我对他有好感。” “哦?”梁健想,这倒是有些转折。 项瑾道:“我就是有些嫌他,为什么要通过他老爸,而不是自己来向我求婚?我跟他又不是不认识。” 梁健道:“也许是他自己没有勇气。” 项瑾道:“我也这么想,就拒绝了他们。可老爸的脑筋就是转不过来了,他说,他和那个将军,可是生死之交,既然你们之间也相互有好感,为什么不在一起?我说,那种不敢自己来跟我表白的男人,我不想要。老爸跟将军说了,第二天,将军的儿子来了,他买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花,开着一辆路虎车过来,跪在我脚下向我求婚。我说,算了,你如果第一天就这么个架势过来,我可能会答应了。今天才来,我不稀罕。我老爸就连番给我做工作,将军的儿子也天天来。 “我实在烦了。爬上他的吉普车,缴动钥匙开了起来。对老爸和将军的儿子说,这辆车借我开几天,等我回来了,我再给你们答复。你们别跟来,否则我就不回来了。我老爸最后可能不放心,派他保镖来追寻我的下落。” 梁健听了道:“故事就这么完了?” 项瑾道:“完啦,你还想听什么?” 第075章翻来覆去 梁健:“这么说,到目前为止,你还没拒绝将军的儿子?” 项瑾作小白样道:“怎么了?你想让我拒绝将军的儿子?” 梁健玩笑道:“当然啦,否则我怎么有机会啊?” 项瑾转过身来,盯着梁健的眼睛:“你真的想要这个机会?” 梁健只是随口说说,开开玩笑的,而项瑾问得却好似颇为认真,他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月光从窗口透进来。梁健躺在床上,想要睡觉,却睡不着。他脑袋里还响着项瑾那句“你真的想要这个机会?”他当时硬着头皮回答:“是啊,当然想要啦。”项瑾道:“机会到处都在。”这句话让他想起,那天项瑾在西餐厅中也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并以身示范,以弹琴引起了镇长金凯歌注意他们。这次,她又说,机会到处都在。难道是对他说,她对他很有好感? 自从梁健在路上“捡到”了受伤的项瑾,把她送进了医院以来,两人接触已有一个来月的时间。这一个月时间内,项瑾都住在他租房里,两人成了同居密友。虽是同居密友,梁健却从来没有非分之想。一来项瑾都在养伤,二来他还未从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没有心情寻求新的女人。 然而,今天项瑾的这句“你真的想要这个机会”,却让梁健心动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会不会是今晚喝了酒的缘故? 酒能乱性,这是至理名言。梁健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 梁健又想起那个黑衣保镖,或许在不远的某天,项瑾就会离开镜州,回到她位高权重的父亲那里,到时候恐怕想见她一面都难。也许是她的性格、也许是她的面容,梁健第一次见到发生车祸的她,就决定把她送进医院,很难说自己对她没有一份好感。 一墙之隔…… 梁健翻来覆去,坐起来,离开了床,打开了房门,来到隔壁项瑾房门之外。 房门上钥匙并没拔去,这不是项瑾今天才对他不设防,项瑾从来就没有拔掉过钥匙,难道说,项瑾从第一天入住就没有对他设防过? 难道从第一天开始,项瑾就在给他机会?只是他没有意识到而已? 梁健把手放在了门把手上,轻轻地拧动…… 项瑾一直在听着隔壁房间的动静。 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项瑾也一直难以入睡。今天,父亲的保镖来跟她谈过,请她为了父亲着想,早点离开镜州回京城去,别让父亲过多担忧。这次,保镖没有任何强制措施,而是跟她大讲父女情深,他知道项瑾抵挡不了这个,如果抵挡得了,她也就不会放弃去维也纳的机会,而留在了国内。她明白,自己在镜州市不会呆太久了,所以才跟梁健说了那许多。 在她看来,梁健这个人很不错。那天自己跟人家飙车发生车祸,一般人都会绕道走开,怕惹麻烦,他却似乎没多想就将她送进了医院。在医院这段日子,他也一直照顾着她,特别是她给他开了有着十来项内容的单子,包括了大件的钢琴和小件的内衣裤,其实是给他出了个难题,他都帮她搞定了。这段时间以来,与其说在养病,莫如说在度假。 梁健这个人,在她看来,没有什么野心,其实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在机关混的。因为太单纯,太驯顺,在机关里指挥不了别人,会成为别人的棋子。但有时候,人生就如走路,走错了,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她也希望帮帮这个梁健,可父亲的保镖找上了门来,她估计再拖也拖不了多少时间了。好像是出于心里的内疚,晚上她才跟他说了自己感情方面的问题。 说实话,她也不太清楚自己干嘛扯这些。难道她是希望梁健出什么主意,还是希望引起梁健的嫉妒? 她现在清楚感觉到心里蹦蹦跳得厉害。她感觉到梁健就在房间外面。她心里既期待,又担忧。期待是因为,她希望梁健感受到她对他的好感;担忧是,如果两人迈出这一步,今后会是如何的发展。尽管她一直认为人人平等,但她父亲会同意他们俩之间的感情吗?他父亲看好的可是将军的儿子。 梁健握着门把的手心都溢出汗来。如果这样闯进去,他就再也没有回头的道理。他这一刻终于明白,当初为什么在路上见她受伤,就义无返顾地送她去医院,那是因为她就是他第一眼看到就喜欢的那类女孩;后来,他一直对她没有非分之想,那是因为,她驾驶的路虎车,这辆车按照他的工资可能几十年才能买得起,还有她处处表现出的神秘,表露的是她不同一般的身份。财富和身份,成为他接近她的拦路虎。 梁健如今的紧张,因为他不停的问自己:“我敢跟这些作斗争吗?我敢藐视金钱和地位所设的栅栏吗?” “管他呢!”梁健又想起项瑾说的“机会到处都在,看你抓不抓得住”,这不是对我的暗示吗!梁健打开了房门。 项瑾听到声音,从床上站起来,打开了灯。 两人相视,谁都没有说话。 两人的心脏都蹦蹦跳动着…… 梁健瞧见项瑾的脸色发烫,嘴唇绯红,别样的美丽和诱人绽放在她脸上。 项瑾开口道:“你在等什么?” 梁健猛烈的心跳声,这次被说话声覆盖:“等你把我踢出去。” 项瑾:“我的腿还没全好,踢不动。” 梁健:“那正好,我可以欺负你。” 项瑾:“看你敢不敢。” 梁健说话间,就已经来到了项瑾床边,捧住项瑾精致的脸,在她红润的嘴角亲了下去,“这算不算欺负?” 项瑾道:“看来,你还真不会欺负人,欺负人应该是这样的!” 说着,项瑾一把扳住梁健的肩膀,将他压在床上,“这才是欺负。” 梁健又用力将她扳了过来,压着她:“别以为我真不会欺负人。老虎不发威,以为我是病猫。” “我的腿。”项瑾微喊了声。 听到项瑾说腿疼,梁健不敢造次:“疼?” “只要不压到就行。” 梁健注意不压到她的腿,也不让她再说话,狠狠堵住了她的嘴。梁健感觉那滋味就似第一次吮吸糖果一样诱人。两人的手,在对方身体上抚掠着,滚烫的激情令身体和血液犹如燃烧,两人都想对方在这一刻融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赤诚相见的那一刻,梁健忽然道:“我这里没有那个……。” 项瑾手指抓着他的背:“我不想在你和我之间隔一层橡胶。” 梁健被这句话感动,又深深的吻她,他感觉到这个世界的色彩变了。他好久没有看到这么五颜六色的世界,而且是在闭着眼睛的情况下。 清晨的阳光从窗口溜进来时,梁健迷迷蒙蒙中听到手机响了起来。一夜风雨交集之后,项瑾显然很享受这样的疲劳,不用上班,她嘟囔了一声“这么早就有电话”又侧身睡去。 梁健瞧见项瑾,忍不住在她完美的肩上拍了一下,可项瑾还是没有醒来。梁健走出房间,拿起手机。 看到手机上的名字,他又过去轻轻合上了项瑾房间门,才来到自己房间的阳台,接起了电话:“喂,你好。” 电话那头响起了声音:“你已经起床了?” 梁健简单的“嗯”了一声,他实在找不出其他可以说的话,一切回答从简。陆媛今天打电话来,让他有些搞不懂她的目的所在,所以想,还是听她说吧。 陆媛道:“听人说,你有了新的女朋友?” 梁健道:“你就是为这个一大早打电话来的?” 陆媛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梁健忍不住往隔壁房间瞧瞧,他真想说项瑾就是他的女朋友,但尽管他们已经有那一层更深入的关系,还是不能确定她会不会做他的女朋友。梁健道:“也许吧。” 陆媛道:“也许?你说的也太谦虚了。” 梁健道:“我不想一清早跟你讨论这个话题。你有什么事情,快说吧!” 陆媛道:“我怀孕了。” 梁健一怔:“怀孕?你该不会说,你怀的是我的吧?” 陆媛道:“我也搞不清楚。” 梁健一想,在与陆媛分开之前有段时间,他们没有性生活,可陆媛说的“怀孕”没有说清楚具体时间。梁健道:“你搞不清楚,那就没有谁搞得清楚了。” 陆媛道:“反正我们都不打算要这个孩子,我和姜岩决定明天去做手术。” 梁健心里一沉,也许姜岩也是担心这个孩子是梁健的。如今陆媛已经是姜岩的老婆,她肚子里的孩子,即便真是他梁健的,他也做不了主,他唯一可惜的是这个小生命。 陆媛听梁健没说话,就道:“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没有其他的事情。” 梁健道:“其实,你没必要跟我说。如果就这事,那我挂电话了,我还要去买早点。做手术后,注意休息。再见。” 陆媛也道了声“再见”。挂了电话,陆媛愣愣地瞧着手机,心里很不是滋味,又摸自己的肚子,其实她很想把肚子里的孩子留下来。她心里有一个想法,如果这样把这孩子打掉,这孩子就等于是她离婚和再婚的牺牲品,作为一个母亲来说,她没有任何理由,让这个孩子成为一个牺牲品。她心里一直在为此而斗争。 第076章换来转机 项瑾醒来后,梁健已经从外面买来了豆浆油条,锅子里还煲了粥。这是他好一段日子来,头一次准备早餐。 项瑾看看早餐道:“豆浆油条,好不健康的早餐啊!” 梁健道:“还有粥,如果觉得不健康,可以喝粥。” 项瑾道:“虽然不健康,有时候就是馋这豆浆和油条!” 瞧见梁健似乎有些心事重重,项瑾用手摸了下他的脸道:“你看上去在想心事哎!” 梁健不想对她隐瞒:“我前妻打电话给我了。” 项瑾道:“什么事啊?你们不是分手了吗?她还来骚扰你!” 梁健道:“她说她怀孕了,不知道孩子是不是我的,想把孩子打掉。” 项瑾沉默了一会说:“干嘛打掉啊?就怕孩子是你的,她现在的老公难以接受?” 梁健道:“肯定是这个原因。” 项瑾道:“你为此烦恼?” 梁健抹了下额头,就像要把什么脑袋里不愉快的想法挥掉:“不去想了,反正这已不是我的事情。” 项瑾朝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没说更多的话。 村治保委员楼新江和小队长费新真花了不少功夫,签约进度不赖,到了两个月后,就只剩下7户人家没有签约,这个速度在各个拆迁小组中也不算慢了。可剩下来的几户,就是村支部书记茅阿宝的亲戚了,这几户赖着不肯签,果然又过了半个来月,还是没有进展。 石宁这组的签约进度就更快了,村支部书记茅阿宝基本上为他包办了。到了剩下半个月时,已经只剩下了一户没有签约。这一户就是老上访户杨连应。起初,村支部书记茅阿宝以为杨连应不久将魂归西天,所以将这户安排在了石宁这组。可万万没有想到,杨连应得知要拆迁签约之后,奇迹般地出院了,身体状况也一天好似一天,没多久就恢复了正常,且精神抖擞,毫无日薄西山的迹象。这让石宁急了,如果杨连应这户签不下来,就会影响其整体进度,前面签得再好,也等于白费。 石宁对茅阿宝说:“你看怎么办?杨连应这个老上访户,要拖后腿了。” 茅阿宝说:“工作我们已经做了不少,要不你上门一次去做做工作?” 石宁想,自己是镇上干部,亲自上门,也是给杨连应面子,去看看再说。石宁到了杨连应家,杨连应头一句话就是:“我老婆不能白死,我要飞霞公司陪我的老婆。” 石宁做工作:“老杨,我们今天来,是来跟你谈拆迁的事情,签了约,拆了房子,安置新地方,你不仅能拿到钱,还能住新房。” 杨连应横他一眼:“我老婆都死了,你让我跟谁去住新房。以前的事情不解决,拆迁别想谈。” 杨连应请他们出门,他们不走,杨连应就说要关门,自己往外走。茅阿宝拦住杨连应道:“老杨,今天好歹我们镇上石秘书亲自来,你总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吧?” 杨连应道:“石秘书,比党委书记大吗?” 茅阿宝瞧瞧石宁,只好不说话。 杨连应道:“现在镇干部都是狗日的,上次我去镇政府上厕所,他们以为我又要找书记,硬把我拦在外面,还好一个小年轻放我进去,不然我尿在裤子里。” 杨连应说的小年轻,正是梁健。当时黄少华还没有离开十面镇。杨连应对那位放他到厕所小解的梁健印象很深,就是叫不出名字。 茅阿宝说:“老杨,做人要向前看。人死不能复生,你老伴已经死了,你要面对这个现实。你的生活还是要往下过的,如果你同意拆迁了,以后拿了拆迁款,住了安置房,不是还可以娶个新老伴吗?” 杨连应一听茅阿宝说这种话,心里的气就涌出来了,“按你的说法,死一个老伴,再娶一个新的,就没人命关天的说法了。你们给我滚,你们问题不解决,还出这种馊主意,滚!”说着就拿起了墙边扫帚要把镇村干部扫地出门。 被赶了出来,石宁心情糟糕:“这老杨脑袋有问题了。” 茅阿宝:“真没想到,他还能从医院回来,原来还以为他会一命呜呼的。” 石宁心事重重:“这老杨倔着呢,茅书记,你把他放在我这组的,最终还要靠你做好工作。这老杨,麻烦你要尽早搞定他,否则大大耽误我们进度,钟书记也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茅阿宝说:“我这两天就重点盯杨连应这老鳖。” 梁健这方面签约也没什么起色,梁健知道这几户都是茅阿宝的亲戚,由茅阿宝在背后撑腰,才始终赖着不签约,估计茅阿宝答应了,等他们最后签的时候,拆迁费肯定有得涨高几倍。 跟楼新江和费新商量之后,梁健打算在碰头会上发飙。那次拆迁碰头会上,通报了进度。之后,组长傅栋问大家,有没什么意见和建议。梁健道:“我们小组,目前还有七户拆迁户,据我了解,这七户都是我们村茅阿宝书记的亲戚啊,茅书记,其他村民都签了,就剩下你亲戚没签,你说这有什么原因吗?” 茅阿宝没想到梁健打头炮,就是针对他,支吾了一下道:“这也是巧合。我茅阿宝没有让他们不签,是他们有各自的原因。这几户虽说是我的亲戚,可俗话说,亲兄弟明算账,只要涉及到钱的问题,即使是亲戚也不买账的。” 梁健道:“那也不一定。村治保委员楼新江家里也有一户在我们组,开始也不愿签,他上门去做了两次工作,就签了。楼委员你说是吧?” 楼新江接过梁健的话头说:“我们村干部,对于亲戚的拆迁也有责任。反正从我的切身体会来说,亲戚上门做工作还是有效果的。” 梁健道:“楼委员说的没错,关键是有些干部是否真的愿意做工作,还有,是做正面的工作,还是负面的工作。” 茅阿宝忍不住道:“梁健,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是做负面的工作?” 梁健道:“我没有指你,谁在做正面的工作,谁在做反面的工作,大家心里应该清楚。” 茅阿宝道:“你别乱说,你真是在动摇军心,不利于我们拆迁组整体团结。” 梁健咄咄逼人道:“我并没有乱说,我有所耳闻,有些村干部,故意跟他们的亲戚传话,让撑住别拆迁签约。这背后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 石宁一直在边上听着,今天梁健的发飙他也没有料到。茅阿宝让梁健逼问急了,石宁必须得帮腔,一想到杨连应的难做工作,他念头一转道:“梁健。我觉得呢,拆迁户工作做不下去,最主要的还是得找主观原因,你这组还有7户,这7户首先是你的任务,你不能完全怪到茅书记身上。我有一个提议,如果你实在觉得那7户难做,那你把这7户给我,我把我剩下的一户给你。我们换一下怎么样,你敢不敢?” 梁健想,石宁为什么肯用一户换七户,肯定是杨连应这户让石宁伤透脑筋了。杨连应是老上访户,这没人不知。用一户老上访户,来换梁健的七户,石宁肯定考虑到这七户都是茅阿宝亲戚,茅阿宝能搞定。梁健本来肯定不会答应,但石宁说“敢不敢”的话,他就道:“没什么不敢的,就这么定了。” 开完会后,茅阿宝嘿嘿笑着:“石宁秘书,你脑袋好使。这么一调换,主动权就全部到我们这边了。梁健这小子,本来会说是我给他设套,现在没有什么理由可找了。杨连应这老鳖那么难搞,我想够他受的,我们就等着看他辞职吧。” 石宁因为在杨连应的事情上犯了难,这回倒没那么乐观了:“茅书记,如今这7户可都是你的亲戚了,你马上帮我去做做工作,看看能不能就这两天签下来。虽说,杨连应挺麻烦,但万一出现什么奇迹,让梁健签掉了,我可真就没脸了。” 茅阿宝说:“放心,石秘书,我明天就去跟我那些亲戚说,让他们都签了。” 第二天,茅阿宝果然屁颠颠去做各路亲戚的工作,让他们早点把协议签了,越早越好。前些天对梁健说过坚决不签的茅进财纳闷了,“不是说要两个半月后才签吗?改了?” 茅阿宝说:“改了,改了。” 茅进财道:“阿宝,你本来说,拖一天给一百的,现在提前让我们签,上次说好的钱还是要给的,否则我不签的。” 茅阿宝说:“给,给,一分都不少。让你签,你就赶紧签,我还害你不成。” 茅进财道:“那钱呢?你给了钱,我就签。” 茅阿宝:“你想钱想疯了吧?我茅阿宝,你也不相信?” 茅进财:“你茅阿宝我相信,可村干部我不相信,这个世上哪个干部可以相信,哪个干部靠得住?所以我也不相信你这个村干部茅阿宝,反正你给了钱我就签,亲兄弟明算账。” 茅阿宝用手指着茅进财:“啊财啊财,我该怎么说你……” 茅进财:“你不用说我,我跟其他亲戚都统一了,他们也是一样,你不先付钱我们就不签约了。” 茅阿宝没想到自己那帮亲戚,这个节骨眼上会倒戈一击。他又去走了几户,还真是不见钱不签约。茅阿财这才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只好回村里取钱去,财务不在,就拖到了第二天。这件事,他都没敢跟石宁和镇干部多讲,否则就该成一笑话了,所有的气都他自己咽下了。 第077章瑾父将至 第二天石宁又来催他赶紧把七户亲戚签约的事给办了。茅阿宝只好从财务上预支了钱,往亲戚家里跑,有几户还外出打工了,他打电话让他们赶紧往回赶。终于在太阳下山时把七户亲戚的签约协议给搞定了,快马加鞭往村里跑。 小组碰头会上,组长傅栋、副组长石宁、梁健、厉峰、莫菲菲、杜顺山、潘林江等人都齐了。茅阿宝把协议书给了石宁。石宁仔细看了一遍,脸上绽开了笑,把那叠签约协议书给组织委员傅栋看:“傅委员,我们这组的签约任务完成了。当初我和梁健打赌,看谁先完成签约任务。如果梁健输了,他就自动辞职,我输了就坚决不提拔使用。现在我先完成了拆迁,所以,我现在请梁健自动辞职。” 傅栋听石宁说完,心想,钟书记终于达成了将梁健清出十面镇公务员队伍的愿望了,他对梁健道:“梁健,你有什么话要说的嘛?” 梁健冲大家都笑了笑道:“有啊,那就是我的协议书今天上午就已经签好了,不知是谁早谁晚,我协议书上几分几秒签的,都写得清清楚楚。” 说着,梁健拿出了一份协议书,上面确确凿凿签着“同意拆迁”的字样和杨连应的大名。 一时间所有组员都目瞪口呆了。 ? 石宁特别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他一把抢过梁健手中的协议书,一字一字看过来,抬眼道:“梁健,你别糊弄我们,这协议书是不是你捏造的?” 茅阿宝也不相信梁健能这么快搞定杨连应,对傅栋说:“杨连应这老鳖倔着呢,不可能这么容易就答应签约的。前天我们去做工作,他还在说,他老婆的问题不解决,他就不会签约。” 傅栋也认识杨连应,这老上访户很难搞,他也不大相信梁健一接手就把杨连应搞定了:“梁健,如果你作假仿制签约协议,后果会很严重。” 梁健笑道:“看来,你们是想听听杨连应自己说才会相信。” 村治保委员楼新江站起来:“我去把老杨喊进来。” 大家都一言不发的等待着,直到杨连应出现在了会议室门口,每个人都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目光。老杨走进来说:“我杨连应同意拆迁了。” 石宁和茅阿宝还不愿意接受这一事实,“老杨,你不是说,你老婆的事情不解决,就不会签协议?” 杨连应朝他们瞥了眼:“那是对你们说的。对梁健,我的标准不一样。” 杨连应以前不知道梁健的名字,今天上午,梁健到了杨连应的家里,他才知道梁健的名字。杨连应对梁健印象深刻,不因为别的事情,就是因为几个月前,他因为拉肚子到镇政府大院里去上厕所,结果镇综治办主任陶国强等人,硬是认定他来上访不给他上厕所,害得他差点拉在裤子里,幸而梁健看出了状况,把他从陶国强等人手里抢出来,他才不致于出那么大的丑。从此,杨连应就把梁健的脸记住了,心里一直想,滴水之恩还当涌泉相报,有人帮自己躲过了那么大洋相,以后梁健有什么事求他,只要做得到他肯定会帮。 梁健到了他家来做拆迁签约的工作,心里原本打了很多腹稿,不知如何才能说服杨连应这头老倔驴。他也早听说了石宁他们被他扫地出门的惨状,心里也做好了不受欢迎的准备。没想,杨连应一见他,就客气地跟他握手,拉他进屋,就跟看到自己的孙子一样欢喜,等他一说出来意,杨连应说马上签。后来,他才弄清楚,杨连应一直记着自己帮他的一个小忙。 成功签约后,梁健才感叹,老百姓实在很朴实,你帮过他们,他们就一直记着。 石宁还不明白内情,“什么标准不一样?” 杨连应说:“梁健做人好,他看得到我们老百姓急什么,想什么。你们都是鸟人,想的都是从老百姓那里要什么!对不同的人,我也不同对待。梁健跟我来谈拆迁,我一句话不说也会签。你们来跟我谈,休想。” 梁健与石宁打赌比赛拆迁,最终以梁健的胜利结束。但镇上有关领导替石宁狡辩,说只要是同一天完成拆迁协议,就算是并列第一,不再分谁先谁后,所以梁健和石宁谁都没输没赢。这样一来,梁健仍是镇上的公务员,石宁仍可以等待被提拔。 签协议的工作告一段落,下一步的拆迁工作,镇上统一承包给拆迁公司处理,镇干部都回到了镇政府工作。梁健想起镇长金凯歌让他当镇政府办主任的事情,却没了下文。 金凯歌上次让他思考如何减少接待开支问题,梁健起草了一份制度,拿着这份制度去找金凯歌。金凯歌见梁健进来了,很客气地道:“梁健,你来啦,坐坐。” 梁健坐了下来,将起草的材料放在金凯歌前面,“金镇长,你上次让我思考一下关于减少镇政府日常接待费用的问题。我想了一下,也找了一些资料,我认为关键是三个方面:一要建立接待最高限额,比如一条线一个月不能超过2万,这样就能控制上限了;二是建立事先报告制度,如果班子成员要接待,就必须先报告,时间紧急也要告知主要领导,否则事后不再同意报批;三要建立班子成员内部通报制度,为稳定起见,不对所有机关干部公开,仅在班子成员内部每月对接待费用进行通报,这样让每个班子成员大家心里有个数,对于接待费过高的班子成员也有个警醒。出于这三点考虑,我起草了这份材料,请金镇长看看。” 金凯歌快速翻阅了一遍材料,抬头道:“梁健,这份制度你考虑的挺全面,我会抽时间再认真看看的。” 梁健本想问担任镇政府办公室主任的事情,见金凯歌没有提起,他也就不再多问,否则显得自己跑官要官了,何况这跑得还是个连副科级都算不上的芝麻绿豆官。 梁健走后,金凯歌将那份梁健起草的接待制度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心道,梁健毕竟是重点大学的毕业生,文字材料和思路都很清晰,只可惜一没背景、二没遇上好领导,否则说不定真能在官场干出一番事业。 金凯歌本想给梁健一个机会,可是上次老领导柯旭的话言犹在耳,如果他使用梁健,就等于给了钟涛一个信号,他金凯歌要跟钟涛唱对台戏。 钟涛的做事风格他的确不喜欢,行事也不光明磊落,心胸也不宽广,如果心胸宽大就不会整梁健一个科员了。不过尽管钟涛有很多让他不以为然的问题,但金凯歌觉得,自己还没到要与他针锋相对的地步。老领导柯旭告诫他的“平稳过渡”思想,在他脑袋里占据了不可撼动的地位。在官场,凡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梁健在租房下面,又遇上了项瑾父亲的保镖干宝。他始终一身黑西服,一辆黑轿车,站在楼下。自从梁健了解到了内情,对这个黑保镖也不再警惕,今天反而走向这位保镖干宝。干宝一见梁健逼近自己,赶紧转身就走。梁健喊道:“喂,保镖兄,上楼喝杯茶吧,我看你怪辛苦的。” 保镖干宝任凭梁健如何叫喊,只是回头瞧他一眼,赶紧跑自己的路,迅速钻入了轿车,卷起一朵尾气逃跑了。 梁健上了楼对项瑾道:“你们家保镖也真奇怪,我邀请他上楼来喝杯茶,他尽是跑。” 项瑾道:“你别看干宝,样子长得凶,人很简单,还很内秀,特别听话。我爸肯定告诉他,如果不能说服我回去,就保证我的安全。所以,他除了必要的休息,估计就在这下面保护我。其他任何事对他来说都是多余,他不会去参与。” 梁健道:“等我当了首长,也要这样的保镖,让人放心。” 项瑾道:“要有保镖,可得当上很大很大的官了。我看你,还是先从眼前做起吧,对了,最近在单位的情况如何,有没什么起色?” 梁健说:“上次我们在西餐厅吃了晚饭碰到金镇长,第二天他让我去他办公室,要让我当他政府办主任。那天晚上,他跟区政协主席柯旭吃饭,我也陪了,之后他就没找过我。今天我主动去找了他,他也没再提让我当政府办主任的事情。” 项瑾道:“估计是柯旭告诫他别用你。” 梁健道:“这为什么啊?柯旭看我不顺眼?” 项瑾道:“不是不顺眼,而是怕金凯歌用你当政府办主任,会得罪钟涛。你说,按照目前的状况,金凯歌有必要为了你得罪钟涛么?” 梁健:“没必要。他在镇上还没站稳脚跟,没人帮衬,肯定不敢得罪钟涛,除非被逼急了。” 项瑾:“所以啊,他肯定听了老领导的劝告,放弃了你。” 梁健:“没想到你一天到晚呆在租房里,看问题比我透彻啊。” 项瑾道:“承让,承让。” 梁健:“我可能真不是当官这块料。” 项瑾道:“那也用不到妄自菲薄,你只是没得到高人指点,对你的智商我是放心的。另外,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这个星期我老爸要来镜州,到时候你跟我一起见他吧?” 第078章考察对象 梁健对项瑾老爸来镜州的事情,毫无心理准备。项瑾从来没跟他详细讲过她老爸的事情,梁健只知道他可能是一位高官,但到底这高官高到什么地步,梁健也无从猜测。既然项瑾不想说,他也就不逼问她,只是想尽一点地主之谊:“那么,到时我来请你和你老爸吃饭。最近我发现有一个地方吃农家菜,味道可不错了。” 项瑾看着他笑了,笑得很甜美。 梁健被她这一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他就道:“有什么好笑的?” 项瑾道:“开心嘛。我老爸来有人愿意请客,我不是有面子啊。” 梁健道:“我不会让老人家失望的,那里虽然都是土菜,味道很赞,再来点杨梅烧酒,就绝了。” 项瑾道:“你越说,我越馋了。” 梁健道:“要不这就带你去尝尝,算是在你老爸去之前踩踩点?” 项瑾道:“好啊。” 梁健道:“要不今天把你老爸的保镖也叫上,我看他整天站在楼下,也挺辛苦,替他改善下饮食?” 项瑾:“算了吧,他见你喊他,肯定就跑掉。” 果然不出梁健所料,保镖干宝一听到梁健喊他一起吃饭,就一溜烟钻进车走了。等他们开车,干宝又尾随其后。 梁健和项瑾来到了土菜馆,不起眼的小店,里面的酱鸭、鱼片和臭豆腐,味道真是绝了。项瑾尝了几口,连称三个“赞。” 梁健看了笑呵呵,相当自得:“你老爸也会喜欢吧?” 项瑾道:“他肯定喜欢,他就是喜欢这个。” 梁健高兴了:“那就行了。” 结束了村里的拆迁工作,梁健没被安排担任办公室主任,他被安排到了农业办公室,并不是说他就是农业办的人了,农业办一位老同志正好上个月退休了,空出了一张桌子,先把他安排在那里坐着。梁健也无所谓,反正有张桌子就行,没有更好,他可以跑跑村、走走户,省得闷在死气沉沉的镇政府里。 这天梁健正要从农业办出来,到镇南村去一趟。镇南村的治保委员楼新江请他中午去家里吃饭,小队长费新也一起去。虽然梁健回到了镇上,与这两个曾经帮他忙的村里人还是保持了相当频繁的联系。整好没什么事做,就答应了楼新江。 刚放下电话,党委办的石宁就打电话来了,农办的主任老张接起了电话,见梁健要出门,喊住了他:“梁健,你等等。” 电话打完了,老张对梁健道:“梁健,中午12点要临时召开镇机关干部大会,党委办通知的。” “搞什么鬼?中午十二点开会!”梁健不满道,“这不是妨碍人家吃饭嘛?” “据说是推荐干部的。”老张说,“你一年轻干部,要参加的,说不定就把你推荐上去,以后当我们领导了。” 梁健道:“老张,还是省省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主要领导看到我,整个眼珠都不舒服,还提拔我呢!” 老张笑道:“你这小子!这些话,在我们这里说说还好,我们都是老同志了,跟你没利益冲突,跟别人可别这么说话,人家跟你是竞争对手,什么时候说不定就告领导那去了。” 梁健道:“谁爱说,谁说去吧。” 老张道:“都已经十一点了,赶紧吃饭去,十二点开会,还得抓紧。” 镇机关要求十一点半吃饭,平常有很多人在十一点之前,也就陆陆续续去食堂了。梁健想,一个小时到城南村吃饭,也吃不爽快,还不如下次再去。跟楼新江打了电话。 楼新江道:“民主推荐的事情重要,这顿饭我留下来,等你被推荐上了,下次我再给你庆祝。” 梁健道:“新江同志,你也这么说,对我可够有信心的。” 楼新江:“兄弟,对你,我一直有信心的。” 十二点大家都来到了镇机关会议室,几十号人挤在会议室内,又开始喷云吐雾。石宁站在会议室门口,满面春风,主动与进会议室的人打着招呼,就缺一个新娘了,否则人家还以为是他的婚礼。 厉峰与梁健坐在一起,歪着脑袋对梁健说:“石宁这家伙,站在那里,与每个进来的人套近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梁健,要不你也去站那里,跟大家打打招呼。” 从梁健座位后面突然伸过一个脑袋,是镇司法办的老同志。老同志说:“梁健可别去。我们投票,不是靠今天谁套近乎套得多,我们看的是平时做人,石宁这家伙平时唯领导之马屁是瞻,这样的人当了领导,还不知成什么样呢?梁健,我跟你说,我反正投你,石宁他休想了。” 梁健只好说了声“谢谢”。厉峰又道:“梁健同志,看来你有可能超过石宁,得第一哎。” 梁健道:“得第一也没用,我上次竞争上岗不是也第一嘛?领导想用谁用谁。” 十二点刚过,区委组织部副部长王兆同和镇党委书记钟涛、镇长金凯歌一同走上了主席台。 钟涛简单开了个头后,王兆同开始做推荐说明:“今天很高兴代表区委和区委组织部,来我们十面镇搞民主推荐。今天推荐的职位是:十面镇副镇长一名……请大家本着实事求是、客观公正的原则,把我们十面镇最优秀的年轻干部推荐出来,为区委选人用人决策当好参谋。” 王兆同作好说明,镇党委书记钟涛补充说:“刚才王部长已经把推荐岗位和资格条件说得很清楚了,请大家一定要讲政治、顾大局,在推荐时候心里要掂量掂量,要与镇党委保持高度一致,把最合适的干部推荐出来。” 钟涛的话刚一讲完,石宁就站了起来,拿起热水瓶给主席台倒水。他这一站,倒让人觉得,钟涛说的那个最合适的干部就是他了。很多人在台下就笑了起来。 区委组织部的工作人员,开始分发推荐票了,石宁又过去,主动要帮助发票。组织部工作人员阻止了他说:“票还是我们自己来发吧。” 石宁只好没趣地坐回了位置上。 填好了票。王兆同又道:“大家填写好了票,请投入设在会场的票箱。另外还有个通知,请领导班子成员,在镇上等一等,这次除了会议推荐,还有领导班子成员的谈话推荐。两次推荐的票加起来,形成最后的得票结果。票收起来了,我们马上进行。” 领导班子谈话推荐,就是每个班子成员进入小会议室,向区委组织部民主推荐组推荐认为合适的人选。 班子成员一个个等在外面,出来一个、进去一个,也才花了不到一刻钟就完成了。 王兆同从工作人员处拿到了汇总表,到了党委书记钟涛的办公室。钟涛很关心投票结果,眼睛不停往王兆同手中的汇总表上瞄。 王兆同干脆把汇总表给了钟涛道:“这汇总的结果:梁健的会议推荐得票比石宁高了五票,石宁的领导班子谈话推荐得票比梁健高了三票,加了起来,梁健还是高了两票。” 钟涛道:“王部长,要我说啊,这用干部关键还是得看领导班子的意见。领导班子成员站在大局上看问题,看得比较清、情况比较明。机关干部嘛,有时候谁对谁好一点,就投他的票了。” 王兆同从钟涛手里拿过了汇总表:“钟书记,你说的也是一个问题。不过,群众基础毕竟也很重要,也是衡量干部的一个重要指标。这次投票后,到底考察哪一位,也要部委会研究决定才行。” 钟涛道:“王部长说得对,由部委会决定。我会跟朱部长打电话的。” 王兆同走后,钟涛立马跟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朱庸良打了电话,说了一通石宁的好话,又说了一通梁健不合适担任副镇长的话。朱庸良说,用一个副职,党委书记的意见我们要听的,我会跟部里交待一下。 朱庸良找来了刚从十面镇回来的王兆同,“钟涛书记,强烈建议用石宁,你看,有什么问题?” 王兆同考虑了几秒钟说:“一般情况下,我们会对民主推荐第一名的干部进行考察。如果要对民主推荐第二名的干部进行考察,那在以后条例检查的时候,就要对市里检查组做出解释。” 朱庸良道:“对市里解释没问题,如果没有其他大问题的话,我们还是尊重钟书记的意见吧。钟书记说,下个礼拜请我们组织部的部委聚一聚。钟书记对我们组织部的工作还是蛮支持的,所以他有些合理的要求,可以满足的我们也满足一下。” 王兆同心想,工作支持归支持,用干部是用干部,两者不能混淆,否则对梁健这样的年轻干部就不公平了。但《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中,并没有完全规定死,民主推荐第一名就一定要考察。于是王兆同只说了句:“那好吧。” 第二天,镇上贴出了考察预告。考察对象为石宁。 看公示栏的干部说:“怎么又是石宁啊?我投的可是梁健。” 另一个干部说:“又不看民主推荐的,看领导想用哪个人的!” 一个干部说:“现在是越来越不民主了,民主推荐票应该公开。” 边上一个干部说:“公开也轮不到你,皇帝不急,急太监。” 梁健也看到了公示,这个结局他在预料之中,可心里还是有点点不爽,于是给楼新江打了个电话。楼新江在电话中问:“怎么样,推荐上了?” 梁健道:“屁啊,又是推荐了石宁。” 第079章接待晚宴 楼新江道:“没关系。兄弟,我看好你,只是你的运气还没来,一旦你的运气来了,就会鸿运当头的。要不中午来兄弟这里喝点酒,我给你消消愁。” 梁健道:“消愁就免了,喝酒倒是真的。” 楼新江道:“来吧。我叫上费新。” 中午在楼新江家里喝酒,三个人喝了两斤酒。下午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可干,梁健干脆就在楼新江家的靠椅上休息,这一休息就到了傍晚。 楼新江虽喝了酒,却仍旧到村里上班,傍晚才回来了。梁健对楼新江的老婆说:“大嫂,新江哥还真够敬业的,喝了这么多酒,这下午还去村里上班?” 楼新江老婆说:“他就这样,他是跟茅阿宝耗上了,他说他不当上村支书不罢休。所以,平时他家里的产业都扔给了我,他呢按时上下班,不想让茅阿宝说三道四的。” 梁健道:“这点我还真得跟他学学。” 楼新江老婆说:“学什么学啊?你看他不管家里事,把我给累得!” 正说着,手机响了起来,一看竟然是项瑾的电话。 项瑾道:“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老爸来了。” 梁健没想项瑾老爸说来就来了,还没什么准备,急道:“你老爸来啦?咋不早点告诉我啊,我还得订位置呢,农家乐挺闹的,不一定能订得到哎……” 项瑾道:“没事,不用订了。有另外安排,你过来就行了。” 梁健用凉水洗了把脸,总算清醒了过来,驾车往镜州城里赶。 项瑾已经等在了楼下,梁健停下车快步过去,没见到项瑾的老爸,他问:“你老爸人呢?” 项瑾道:“他已经在饭店里等了。” 梁健道:“哪家饭店啊?” 项瑾道:“皇家。” 梁健道:“这家饭店是我们镜州星级最高的饭店了,我们走吧?”心道,这次可要大放血了。 项瑾点了下头,向那一边的保镖干宝招了下手,保镖干宝点了点头,钻进了自己汽车。 梁健问坐在副驾驶上的项瑾:“饭店里,你老爸一个人,还是另有他人?” 项瑾道:“不可能一个人。他这人,不喜欢一个人吃饭。” 梁健道:“那还有什么人啊?” 项瑾:“我也不知道,去了就知道了。” 梁健:“你们父女聚会,我去合适不合适?要不我载你到那里,我撤算了。餐费和住宿我会结的。” 项瑾:“他特意说要请你去,请客恐怕已经轮不到你了。” 梁健想,他老爸位高权重,到了镜州估计有人抢着请客了:“会不会是鸿门宴?” 项瑾笑道:“他有什么需要设鸿门宴害你的?” 梁健:“不是害我,是让我放你走。” 项瑾转过脑袋:“你有绑架我吗?我不是自己要留下来的?” 梁健:“当初,是你自己要留下来。可现在,如果你这就要走,还真有些不同意。我家里是什么地方,岂容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项瑾道:“你家里是龙潭虎穴?” 梁健道:“我家是魔洞鬼窟。” 项瑾:“没看出来。” 车子到了皇家饭店门口,梁健找了车位停下来,然后与项瑾走向饭店门口,转而又看了看保镖干宝:“他一起吃吗?” 项瑾:“应该不会。” 梁健与项瑾一起通过旋转门时,突然从身后赶上两个人,其中一个年轻人嘴里嚷着“不好意思,让让、让让”,为身后的一个中年人开道。 由于他们走得太急,年轻人的肩膀撞到了项瑾。项瑾腿脚初愈不久,站立不稳,差点摔倒在地,梁健赶紧用双臂将她搂住,才不致于跌倒。 梁健火道:“喂,你怎么走路的啊?” 年轻人只是朝梁健横了一眼,“我们有急事。” 项瑾道:“有急事也不能撞人吧?” 年轻人道:“你们也不看看形势!” 项瑾也火了:“走路要看什么形势!” 身后有人道:“不好意思,他走得有点急了。不好意思。” 说话的是一个中年人,五官端正,中等偏高身材,走路稳健,脸上露出一丝焦急,跟着年轻人开出的道路往前走,嘴中说道:“在二楼是吧?我们不坐电梯,走楼梯。” 年轻人道:“好!”还朝梁健他们不屑的瞥了眼:“这些人都不看看身后是谁?” 中年人却道:“路是大家走的,不要惹事。” 项瑾瞧着通过边侧楼梯上楼的两人道:“挺嚣张啊?” 梁健认出了中年人是谁,中年人是镜州市现任市长宏叙,梁健不仅仅在镜州新闻和镜州日报上见过宏叙,梁健还见过宏叙的“真身”。一年前宏叙到十面镇调研过,时任十面镇党委书记黄少华汇报,梁健在会场上做过记录。 梁健道:“那中年人是镜州市市长,后面应该是他秘书。” 项瑾道:“市长倒还和善,秘书却狐假虎威,连一般的礼节都不懂。他真不该找这样的秘书。” 梁健道:“很多领导的秘书,比领导本身来的还嚣张。” 项瑾:“今天我老爸来,不跟他们计较,否则也让他们出出丑。” 边上来了一位服务生,“两位是不是207包厢的客人?” 项瑾道:“没错。你怎么知道?” 服务生微笑相迎道:“包厢的主人让我来看看一对年轻人到了没有,我想应该就是你们。” 项瑾道:“那你带我们去吧。” 服务生在前面引导,他们上了二楼,过了通道,来到了207包厢。这是在最东边角落里的一个包间,与外面那些包间相隔了一道象征性的拱门,拱门有些欧洲复古浮士德风格。拱门虽是象征性的,却将外面的喧嚣与里面的宁静隔离了开来。 服务生轻轻推开了门,说了声“请”。 梁健和项瑾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梁健就觉眼睛刺拉拉的难受,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楼下冲撞他们的年轻人,接着他就看到了市长宏叙。他的眼神有些晃,这一晃,他又瞧见了市委书记朴正。 市委书记、市长,这些人物,他一般都是在新闻媒体上看到他们的尊荣,很少看到他们的真人,即便看到,也是在调研中远远的观望,或是听他们在台上侃侃而谈。这回出现在同一包厢中,他就觉得有些意外,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包厢。这些大人物都围着一位中年男人,像是在闲聊,又像是在主动介绍什么。 边上忽然有一个女中音说道:“这是项部长的千金吧,还有我们梁健吧,你们来啦?” 梁健拿眼一瞧,竟然是区委书记胡小英。这下他真如坠云里雾里了。 从市到区的主要领导都齐集皇家酒店207包厢,情况很不正常啊。 刚才那些大人物都只顾围着中年男人说话,对进来的人毫无察觉。这会听到胡小英这么一说,都转过了身来。 “哦,项部长的千金来啦!”那些人嘴里道。 中年男人方脸阔额、耳垂很大,额头上三条深深的皱纹给人第一印象很深。见到项瑾,眼中露出慈爱、想念和生气交织的复杂情绪,这些情绪仅限于眼神中,并没有表露到表情上来。梁健想,这位被称为“项部长”的,应该就是项瑾的老爸了。 “项瑾。”中年男人道。 “老爸。”项瑾叫了声,但并没有走过去,好像还在生他老爸的气。 这时候,只有宏叙的秘书,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先前他冲撞了他们还不肯道歉,这会他似乎感觉情况有所不妙。 宏叙私下里横了秘书一眼,秘书低下脑袋,不敢看领导。 宏叙果然老道,赶紧一步跨到前面,看着中年男人道:“项部长,你这位千金,长的可真是天生丽质啊。我们在下面已经见过面,我秘书小陶,眼睛都发直了,差点还撞了令千金。真是抱歉啊。” 宏叙这席话,算是为了他们先前的无礼道歉。这么说时,陶秘书的脑袋耷拉得更低了。 项瑾道:“小陶秘书眼睛发直,恐怕不是因为我长什么样,而是我挡了领导的路……” 宏叙这回不知该如何说了,他秘书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中年男人道:“恐怕是我那女儿撞到你们了吧,我这女儿性格跟男孩子一样,大大咧咧的,很不计较细节。” 项瑾父亲的圆场,让宏叙找到了台阶:“哪里,哪里,我看令千金是既有男孩子的活泼,又有女孩子的温婉……” 市委书记朴正道:“我们先别站着说话了,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上桌吧?” 项部长说:“好好。”然后转向梁健,“这位就是梁健?” 梁健朝他点了点头说了声:“项部长你好。” “梁健?”市委书记朴正听到项部长提起,就回头瞧了眼梁健,问道,“梁健是?” 区委书记胡小英马上道:“梁健是我们十面镇的干部,是项瑾的好朋友吧?” 市委书记朴正道:“哦,好好,那请坐,请坐。” 秘书小陶低声对宏叙道:“宏市长,我到下面去吃了。” 一般情况下,秘书都不跟领导同席,宏市长道“好”。 没想到市委书记朴正道:“小陶,今天你就一起用餐吧。你看,今天就我们这几个人,我老了,喝酒每况愈下,你们宏市长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今天项部长来,不陪好酒哪能行啊?今天你要帮助多敬敬酒,知道了吗?” 陶秘书朝宏叙看了眼,似是征求意见,宏叙道:“听书记的,小陶,你帮助多敬几杯酒,项部长可是海量啊!” 第080章公园情洽 项部长道:“哪里算得上海量,如果你们书记和市长都不喝,我也干脆不喝了,最近血脂高啊。” 朴书记和宏市长赶紧道:“我们哪能不喝啊?我们只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恐怕加在一起都陪不好领导,让小陶多陪陪。另外,我们还有我们的杀手锏胡小英书记呢,我们今天一定陪好项部长,小英你说是吧?” 胡小英道:“今天我是舍命陪君子了,项部长跟我们长湖区有缘啊。项部长的千金跟我们十面镇梁健是好朋友,也就是跟我们十面镇是好朋友。我们十面镇党委书记钟涛知道了,今天跟我请示了三遍,说要来敬敬领导的酒,我说还是算了。” 市长宏叙道:“他还是算了。” 胡小英道:“那好。无非我代十面镇敬项部长一杯酒。” 餐上来了。这桌菜可谓是生猛海鲜,鲍鱼羹、三文鱼、象拔蚌、新西兰进口牛头、长江鲥鱼……,十个人不到,上了满满一桌的菜。梁健感觉这种吃法实在是暴殄天物,可在坐的人,几乎没一个在意,梁健瞧了瞧项瑾,她今天显得有些愣愣的,完全不似跟他单独在一起的模样,好像心事重重,梁健还真后悔来跟她吃这顿饭,虽然美味佳肴,跟这些官员吃饭却味同嚼蜡。 官员之间的觥筹交错告了一段落。项瑾的父亲忽然站了起来,拿着杯子来到了梁健身边。 梁健也跟着站了起来。 项部长道:“梁健啊,这段时间,还真的谢谢你照顾我们项瑾。我们项瑾年纪小,很调皮,这段时间肯定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我先干为敬。” 梁健道:“我没觉得麻烦,我反正一个人住,她来了也无非多加一个床。” 梁健这话一出,项部长先是一愣,继而马上微笑道:“好好,不麻烦就好。” 市委书记朴正、市长宏叙、区委书记胡小英一听,都面面相觑,心道,梁健和项瑾在同居,那以后不就是项部长的女婿? 只有陶秘书听了,心里一万个不舒服,心想,这小子哪里修来的福分,竟然找到了项部长女儿这样的高官女儿?如果是我的话,那该有多好…… 朴正站了起来,来到了梁健面前,“梁健这是英雄出少年啊!我来敬你一杯。” 敬完了酒,朴正转向胡小英:“胡书记啊,梁健目前在我们十面镇担任什么职务啊?是党委委员,还是副镇长?” 胡小英难堪地道:“都还不是,梁健以前是党委秘书,目前没有什么……” 宏叙一听,赶紧道:“小英同志啊,像梁健这样的青年才俊啊,你们区委有责任抓紧培养啊,该提拔的时候,就提拔,干部可等不起啊,项部长你说是吧?” 项部长点了点头,笑笑道:“梁健也快三十了吧?我三十的时候已经是副团职啦。” 梁健道:“那不一样,基层干部很多一辈子都只是一个科员的也有啊。” 朴正道:“听听,我们真要多关心关心基层干部了。”这顿饭上,项瑾始终话不是很多,她没怎么喝酒,大家敬她酒,她也只是意思一下。喝完酒之后,市委、市政府领导说要再陪项部长活动活动,项瑾提出要和梁健回去。 项部长对女儿说:“那好,你们先回去,你准备准备,明天我们一早走。”接着,转向梁健道:“梁健,前段时间谢谢你照顾我们项瑾,从明天开始就把她交还给我吧。对于你给项瑾的照顾,我不会亏待你的。” 梁健道:“这是我和项瑾的事,我不需要你们给予我任何东西。” 项部长朝他定眼瞧了瞧道:“我知道了。” 因为喝了酒,为安全起见,项瑾建议梁健别开车,坐保镖干宝的车回去。梁健虽然这段时间一直瞧见干宝在楼下出没,但从未坐过他的奥迪车。与自己的车相比,奥迪车显然要名贵许多、安全性能也好许多。梁健想,坐坐保镖的车也不错,就与项瑾坐了上去。 上了车,梁健道:“保镖先生,这车感觉不错嘛?” 干宝说了声“谢谢”,就不再说话了。 项瑾道:“干宝话本来就不多。” 车子经过一处市民公园时,项瑾忽然道:“停一停。” 干宝踩下了刹车。项瑾道:“我们去公园走走,吃撑了,散散步可能舒服一些。” 干宝道:“晚上公园里可能不安全,我陪你。” 项瑾道:“干宝,你留车里。梁健会陪我的,你在车里等等就行了。” 干宝只好说:“明白。” 梁健这顿饭吃得也不舒服,感觉胃里的东西淀淀的,还真需要去走走。两人朝着公园里走去。 这市民公园,又叫项王公园,据说以前西楚霸王项羽曾在此处筑城囤兵,项王的故事也流传下来,最近项王公园作为十大民生工程得以重建。建好的项王公园,城门高筑,游船留连,已经成为市民早锻炼、晚散步的好去处。公园之中,有河滩,也有树林,有热闹的地方,也有幽静的所在。 热闹的地方自不必说,是老年人聊天锻炼的地方,幽静的地方,也有不少年轻人幽会。晚饭结束的时间不算早,这会到了公园,散步锻炼的人群已经散去,公园之中显得安静起来。两人的影子,在路灯下时而拉长时而缩短。 梁健觉得,项瑾要到公园散步,绝不仅仅是因为消化不良,而是因为有话要说,可他还不知道项瑾想跟他说什么。梁健道:“今天这顿饭,吃得有些难以消化?” 项瑾没回答他,而是突然停住了脚步道:“梁健,明天我要走了,跟我老爸一起回去。” 梁健没有停步,继续往前走。听到项瑾说的,他一时半会,找不到什么话来说。心里,他早料到这一天会来,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如果他说,让项瑾留下来,他根本不认为自己有这样的资本。今天这顿饭,市委书记、市长一起作陪,可以看出项瑾的老爸身份非同小可,这种高官的女儿,如今的他可高攀不起。即使人家不嫌弃他的出身和背景,他也明白一句话,叫做“门不当户不对”,虽然这是旧时代的观念,但这个时代,这句话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门不当户不对成为一家人,多多少少会很别扭。如果让他说“好吧,你走吧,我终于可以少一个人打扰了”,这样的玩笑话,如果在两人认识之初,他并非说不出来,可如今两人的关系已经不是当初,这种玩笑话到了嘴边他还是咽了回去,他说不出。对于在乎的东西,人往往开不出玩笑来。 项瑾赶上了几步:“难道在临别前的一个晚上,你没什么话要对我说?”梁健道:“有啊,这个公园叫项王公园,你又姓项,也真够巧的。”项瑾道:“这就是你想对我说的?”梁健道:“不是。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项瑾似有期待地道:“什么?”梁健道:“就是前面那棵树?” 项瑾见二十步外有一棵树,应该是一棵树龄久远的香樟,即便在这个日渐寒冷的日子,也是葱葱郁郁的。项瑾问:“这棵树怎么了?”梁健道:“我们过去看看。” 来到树下,两人向着香樟树望,由于这是在僻静的角落,周围没有来来往往的行人,显得特别幽静。梁健指着上面的一根树枝道:“就在这根大树枝上,曾经有个女孩子,为了把她甩了的男人用一根绳子,把自己吊死在这里,舌头伸得老长。她的脚就在这个位置晃动。”梁健用手量了量项瑾眉头的位置。这么僻静的时候,讲这种事情,项瑾感觉阴森森的,这时候周围忽然起了一阵风,树叶窸窣,项瑾更觉害怕,就攀住了梁健的肩膀。 梁健道:“没想到,你也有害怕的时候。”项瑾用手捶了他肩膀:“喂,我是女孩,当然有害怕的权利。”梁健道:“可我总觉得你胆子大的很,离家出走,跟男人飙车,住进陌生男人家里……”项瑾道:“一个人表现的越大胆,他可能就越脆弱。如果一个人真的拥有某些东西,是用不着故意表现出来了。” 听她这么说,梁健想到了她从小失去了母亲,他父亲虽然位居高位,但肯定有很多不周全的地方,对她的照顾肯定也不到位。这么想想,自己虽然没有做高官的父母,但俩老都全,从小得到的关爱也是健全的。这么想着,梁健用手臂紧紧搂着项瑾,两人继续往前走。 项瑾忽然问道:“如果让你在永远当不了官和永远见不到我之间,做一个选择,你会选择哪一个?”梁健朝她抿嘴笑笑道:“这还用问吗?我反正都不是官,也不知道当官真有什么好。如果让我永远见不到你,我宁可一辈子不当官。”项瑾笑道:“你今天没有当官,所以你不知道当官的滋味,这么说,自然很容易。等你当过官了,那就不一样了。”梁健道:“那你让我当个官试试?我保证当再久的官,我还是那句话。问题是,你不可能为了我留下来,你老爸第一个不同意。” 项瑾道:“为什么想着让我留下来呢?难道你永远都只想在镜州这么一个小地方混下去?为什么你不努力一下,往上进步,来北京找我呢?到时候让我爸爸都无法不接受你!” 第081章突增名额 梁健道:“对于官场难道你还不了解?基层干部的晋升空间有多高,我想我奋斗到市里谋取一个位置,都要烧高香了!”项瑾道:“一个人的思想束缚了一个人到底能走多远,如果你先认为自己只能达到那样的高度,就不可能再冲破了。” 梁健想了想,觉得项瑾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他道:“即使我有这样的雄心壮志,也不可能一蹴而就,难道你会在北京等我?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项瑾道:“不管多少时间,我都会等你,只要你还在奋斗。”“君子一言……”。“虽然我不是君子,但我也是四个轮子难追。” 梁健的嘴唇,轻轻触碰到项瑾的唇,因为是离别的吻,梁健感觉其中有些苦涩。 这点苦涩却激发着他强烈的爱,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第二天早上,梁健从项瑾的床上醒来。项瑾这一侧的被子已经空了,只剩下一个曼妙身体的模糊褶皱。梁健似有感觉,起身来到了客厅,在桌上看到一张白纸。 上面的字迹无疑是项瑾的:梁健,早上老爸来接我了,不想打扰你休息,我先走了。记得昨天晚上的话,如果你愿意奋斗,我愿意等。在不久的将来,你的生活可能会发生一些变化,记住这些变化并不是我给你的,也不是我老爸给你的,是你自己为自己挣的。每件事情都有因与果,前面种下的因,致使后面产生的果。因此,你得到的,应该就是你之前付出的。 梁健不知项瑾讲的生活变化是什么,他来不及细想,就冲到楼下去。 站在楼下,保镖干宝的汽车已经不见踪影,应该走了有好一会。 项瑾因为一起车祸来到了他的生活,搬入他的租房,进入他的记忆;如今又因为痊愈,离开他的身边,回到她的以前……也许这就是项瑾说的,每件事情都有因与果吧…… 梁健在楼下怔怔站了许久…… 当天刚上班,厉峰就赶来质问梁健:“这么好的姑娘,你说放就放了啊!” 梁健道:“人家要走,我哪里拦得住?” 厉峰说:“害得我路虎都没得开了。” 梁健道:“路虎这种车又不环保,你已经开了两个月了,是该还给人家了。” 厉峰还为没得开路虎闷闷不乐,梁健也不跟他多话。虽然他表现得不在乎,心里其实很失落。 自从与陆媛离婚,他身边也有一些女孩子,比如莫菲菲、余悦,他们不是年纪比自己小,就是已经成家,他真没打他们主意的意思,他对于婚姻的热情已经不同以往。对于项瑾,他开始也没有任何邪念,直到那天晚上两人发生了关系,他才感觉,也许还有一种可能,重拾婚姻的美好。但这种希望,最终还是化为了泡影,现实中,梁健与项瑾之间悬殊的社会地位,使两个人在一起成为了不可能。至于项瑾说的,她会在北京等他的话,他更觉得这没有比登临火星近多少。 莫菲菲在食堂吃午饭时问他:“你这两天一直失魂落魄的,怎么了?”梁健说:“还好啊。”莫菲菲说:“还好才怪呢,都黑眼圈了。”梁健道:“你不是也黑眼圈?”莫菲菲道:“我昨天看了一晚上房地产业分析报表。”梁健:“你真打算进军房地产?”莫菲菲:“不是进军,是进入房企工作。”梁健:“你什么时候走?”莫菲菲:“我决定了,会告诉你的。”梁健:“好,到时候,我送送你。” 梁健在公告栏前瞧了瞧,石宁的考察预告还放在那里。石宁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拍了下梁健的肩膀:“梁健,怎么样,最近好久没见你了嘛!在忙什么?”梁健道:“说忙,哪有你忙啊。”石宁道:“那是,这两天还真是忙啊。钟书记连续到区里开会,汇报材料每天写。这不,前两天考察我,我还得写个人总结,还得组织谈话,嘿,甭说了,这忙得不是人过的日子。”梁健知道石宁是在显摆自己将被提拔的事,就道, “可这人有时候就是不想过人过的日子。”然后朝楼梯上走去。石宁瞧着梁健的背影,心恨道:等我当了领导,有你小鞋子穿。 石宁这么想着,听到镇政府大门口响起喇叭声,扭头去看,是一辆黑色轿车冲进大院,开的还真快。石宁心想:“谁的车进政府大院,如此横冲直撞,真应该教教他们怎么开车。”石宁认为自己身为办公室主任,责无傍贷,走到大厅门口,等着教训开车进来的司机。 等到车开到可以看清车牌的位置,石宁主意改变了。来车不是别的单位或个人,而是区委组织部的公车。区委组织部前不久才刚考察了石宁,尚未下文提拔,可以说掌握着石宁进退的大权,石宁岂肯怠慢。就在这几秒钟之间,石宁心中的打算就发生了360度的逆转,从开始想教训变成了极尽恭维。 车刚在大厅外停下,石宁早已跑过去,帮助拉开了后座车门。见车内出来的是区委组织部副部长王兆同,石宁更是喜形于色,心想难道这么快就来下达我的任命文件?嘴里道:“王部长,欢迎,欢迎。” 王兆同对他说了声“石主任,你好”,没一点都提到任命的意思,脸上也未表露一丝笑容,只问了声:“钟涛书记和金凯歌镇长在单位吗?”石宁答:“都在,我领你们上去?”王兆同道:“不用了,你忙你的,他们的办公室我们都熟悉,我们自己上去。”接着,就与从副驾驶座下来的干部科长姜岩上楼去找钟涛和金凯歌。 石宁见王兆同不是为任命自己而来,心里有些失落,朝着空楼梯失魂落魄发愣了会,回到了自己办公室去。 王兆同与姜岩直接来到了钟涛书记的办公室外。 钟涛正找了秘书办主任曹颖在“研究问题”。曹颖道:“石宁也提拔了,你什么时候提拔我啊?”钟涛让曹颖坐在自己大腿上,曹颖扭动了几下身体,就随他了。钟涛道:“提拔的事啊,不是我说了算的,是区委说了算的。”曹颖道:“虽然是区委说了算,可他们听你的建议啊,你建议提拔石宁,他们不会去提拔梁健的,对吧!”钟涛嘻嘻笑道,手掌一刻没闲着:“这倒是啊,你也别急,等等机会,这次提拔了石宁,下次我再建议。”曹颖委身钟涛身上:“那我先谢谢了。”钟涛道:“你拿什么谢我啊?”曹颖故作娇娆:“你想我怎么谢?”“当然是……”说着钟涛的手已经鱼一样游进了曹颖的衣衫里。 “笃笃笃……”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钟涛道:“谁这时候来敲门!”曹颖赶紧从钟涛身上下来:“我衣服整齐吧?”钟涛瞄了眼道:“整齐。你回去吧,顺便开门。” 曹颖又用手摞齐了裙子的皱纹,打开了门,门外的人居然非常眼熟,原来是区委组织部副部长王兆同,曹颖赶紧道:“王部长好。” 王兆同本来就纳闷,堂堂一镇党委书记,办公时干嘛把门锁上。在机关里,一般情况下领导办公都是将门半开,来人虽然知道门开着,也会在门上敲几下以示尊重,得到允许后再进门。如果领导喜欢安静,也会把门闭合,但不会从内上锁,否则有人来,他都要从里面出来解锁,岂不罗唣。除非有什么机密事情商议,才会将门从内部锁上。 作为一名党委书记也不是说没有什么机密可言,如果他与一位班子成员商量比较秘密的事情,也有可能。因此,钟涛办公室上了锁,王兆同最初也没觉得奇怪。可当他见到来开门的居然是一个女人,而且不是镇上班子成员,他就有些疑心了。一个镇党委书记与一个女干部在办公室里,办公室上了锁,两人能做些什么? 王兆同不由皱了皱眉,他平时关于钟涛生活方面的传闻也没少听说,没想到今天自己被撞个正着。心里想归想,王兆同并没有太明显的表露,毕竟门关着,他亲眼没看到什么。王兆同与曹颖点了下头:“钟书记在吧?”曹颖可能也是心里有鬼,说话不连贯:“请进……王部长,在……我是说钟书记在的,请进。” 王兆同走在前面,干部科长姜岩看了曹颖一眼,也跟着进去了,心想,这个女人倒是长得漂亮,难道跟钟涛有一腿? 钟涛已听出了王兆同的声音,从里面喊道:“什么风把我们王部长吹来了,曹颖帮助泡几杯茶。”“好的。”曹颖赶紧又回进来端茶倒水。曹颖出去后,钟涛、王兆同、姜岩三个人坐在沙发上谈正事。 王兆同道:“钟书记,今天我来十面镇,是受了区委的委托,来沟通一个事情。”钟涛道:“王部长,有什么话,你就说吧。”王兆同道:“前两天,我们考察了你们镇的石宁。”钟涛警觉道:“是的。考察中有什么问题?”王兆同道:“问题倒是没有。我们知道在民主推荐中,石宁的推荐票是第二对吧,第一是梁健?”钟涛无可否认:“是的,但我们领导班子觉得,担任十面镇副镇长石宁更加合适。”王兆同道:“你的意见我了解了。你们十面镇也是大镇,且有一位班子成员将在明年年初退职,出于加强领导班子考虑,经区委研究,决定给你们增加一个考察名额。” 第082章提拔上位 钟涛没想到区委会为十面镇增加名额,这不能不说是一好事。他立马想到刚才曹颖请他提拔自己的事情,于是道:“王部长,区委对我们十面镇真是关心有加,能为我们增加名额,我们再高兴没有了。对十面镇干部我是了解的,我可以为组织上再推荐一名合适人选,她就是刚才你们看到的曹……” “钟书记,”王兆同打断了他的话,“人选组织上已经有了。就是民主推荐第一名的梁健。一来对于民主推荐结果的使用《条例》有规定,一般情况下我们考察的人选都应该是第一名的,上次考察了第二名的石宁,在程序上有说不过去的地方,这次再考察了第一名,应该也算是一个弥补;二来这也是区委的意思,梁健在十面镇有些年月了,以前表现也好,有几次都差点提拔,这次考察他应该也是众望所归。基于这两点情况,我们打算考察梁健。这是区委的决定,我们相信钟书记一定能够理解。” 钟涛当然听出了弦外之音,既然区委决定了,那不由得你不同意,他道:“既然区委决定了,那我也没意见,只不过,若说合适人选,我还是觉得梁健没有曹颖合适。” 王兆同心想,你肯定觉得曹颖合适,你跟她的关系早已超出了同事关系了吧。姜岩也暗道,看来曹颖还真把这钟涛给迷住了。领导干部一旦搞男女关系,头脑就开始发热了。 王兆同道:“我们会把你的意见带回去。如果没有什么意外,下午我们的考察组就来镇上考察,到时候还请钟书记给予安排谈话对象。”钟涛道:“我会让副书记章华和组织委员傅栋接待好考察组。”“那好吧,我们再去金凯歌镇长那里,跟他也沟通一下情况。” 镇长金凯歌听到要考察梁健,没有任何反对意见:“我觉得梁健也该提拔了,前几天我本来有意让他担任镇政府办主任,后来由于种种原因搁置了,如果能够提拔梁健,那再好不过了。”王兆同道:“金镇长同意就好,只是目前也只是考察阶段,考察好了,还要经过部委会、常委会研究。”金凯歌道:“这个我明白,只要组织上给了机会就行。” 王兆同等走了后,钟涛立刻叫来了镇党委副书记章华,把情况跟他一说,问道:“你知道,梁健有什么强硬的关系吗?组织上怎么会一下子说提拔就要提拔他了?”章华道:“这我倒没有听说过,会不会是黄少华在背后帮助出力?”钟涛道:“我看不见得,黄少华还没这么大威力,而且现在还生病没上班,自身难保呢。”章华道:“那我真是不明白了。”钟涛道:“背后肯定有原因。” 梁健接到金凯歌的电话,让他去趟办公室。这段时间,金凯歌没联系过梁健。梁健心想,难道金凯歌终于想通了,让我当他的办公室主任了?金凯歌主动给梁健倒茶,梁健说“自己来”,金凯歌还是主动给他倒了水。 坐下来后,金凯歌问道:“梁健,你自己知道了吗?”梁健纳闷:“什么?”金凯歌道:“组织上要提拔你了。下午就来考察。”梁健想,这是天方夜谭吧?口中道:“我不知道,也没人跟我讲起过啊。”金凯歌道:“组织部做事,就是这么神秘兮兮的。下午做好准备吧,组织部来考察你。” 梁健“哦”了下,他想金凯歌应该不会故意耍他的。金凯歌:“这可比当我的政府办秘书要好啊,先祝贺你了。”梁健道:“谢谢金镇长了。可我实在弄不明白,组织部为什么忽然想起来要考察我。” 等梁健走了,金凯歌暗想,梁健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啊?如果他没有在背后活动,按照常理,组织部根本不可能想到提拔他啊,如果要提拔早就提拔他了。 下午,区委组织部的考察组来了,听了一圈,又走了。镇机关干部看到公示栏中梁健的考察预告。有的干部说:“这次梁健总算要上了。”有的干部道:“梁健会不会陪陪榜的?”有的干部说:“组织部也真是乱来,上次不考察,这次才考察,不知在搞什么鬼?”厉峰见到梁健后第一句话是:“梁健,你这小子运气好啊,项瑾肯定让他老爸跟区里领导说了,让他们关照你。看来当官真的上面要有人啊,从此以后你要鸿运高照了。” 厉峰这句话,真让梁健顿时明白了许多因果,项瑾离开时说过“你的生活可能会发生一些变化”,难道就是指通过她父亲的关系提拔他……梁健很不希望自己的提拔,是来自于项瑾父亲的帮忙,但如果不是,天上不可能平白无故掉馅饼,组织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提拔你。 余悦发来了短信:“恭喜你,要提拔了。” 余悦是区委书记胡小英的秘书,她都这么说,这事十有八九就这样了。梁健回道:“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余悦诡异地发来一个笑的头像道:“下次见面说。” 这次组织部体现了很高的办事效率。考察完毕,第二天就经过了常委会讨论决定,找石宁和梁健去谈话。 石宁提拔担任十面镇副镇长分管农业,梁健提拔担任十面镇党委委员,梁健的分工由镇党委根据需要研究确定。按照党政领导干部排名序列,梁健还排在了石宁前面一个位置。 找梁健谈话的,就是副部长王兆同和干部科长姜岩。梁健前妻陆媛因为姜岩而离开了自己,对此梁健曾一直耿耿于怀,但经历了这段时间,心中的不快慢慢消失,又经历了项瑾的来和去,他对陆媛的感情几乎也已经慢慢的消失,面对姜岩的时候也坦然了许多。反倒是姜岩,在谈话过程中,显得很不自然。 谈话过程,也不过是一些“担任领导干部后,要注意些什么什么”的套话,梁健知道这也不过是走个形式,一边听一边忘。 出来时,姜岩送他到了门口,对他说:“梁健,祝贺你。”梁健大方地与他握握手:“谢谢了。”姜岩道:“希望你别因为我和陆媛的事,心里恨我。”梁健道:“我刚开始还真恨你,不过现在不会了。”姜岩像是松了一口气:“真的?” 第083章天地很大 梁健道:“真是这样。是你给了我一个机会。打个比方说吧,我是一滴水,原本被关在瓶子里,以为世界就这么个大小,你把我的瓶塞拿走了,我出了瓶子,看到了大海,天地原来这么大。” 姜岩瞧着走出组织部的梁健,心中也升起一个疑惑:如果梁健逃出了瓶子,那我是不是把自己关进了瓶子? 那天晚上在陆媛父母家吃晚饭,姜岩显得心不在焉。姜岩所坐的位置,原来就是梁健坐的。陆媛道:“姜岩,你怎么看上去魂不守舍啊?”姜岩瞧瞧陆媛,又瞧瞧陆媛父母,喃喃道:“我现在坐的位置,以前就是梁健坐的吧?”陆媛家人相互对看了眼,不知姜岩这么问什么意思。姜岩没等他们回答道:“梁健提拔了,担任十面镇党委委员。”陆建明道:“这家伙怎么突然提拔了?我还以为他一辈子当不了领导呢。到底什么原因让他得到了提拔?”姜岩道:“据说他找到了很硬的后台,我听人说,他最近遇上一女的,是高干子弟,帮了他一把。”陆建明道:“这小子走狗屎运了啊?姜岩,组织部什么时候提拔你啊?你在组织部时间也有几年了,可以放到乡镇锻炼锻炼了!”姜岩道:“这要听领导的啊。”陆建明道:“你也多跟领导提提,虽然你现在是干部科长,但区里的科长大家都知道是名义上好听,其实连个副科级都不是,你也要抓紧了。”姜岩道:“知道了。”陆媛在姜岩和父亲对话时,陷入了想象,那个被她抛弃的梁健真这么快就遇上了一个漂亮女孩,还是高干子弟……想着,妒意油然而生。 谈话之后是七天公示,公示期满的第二天,组织部就来召开十面镇领导班子会议宣读任命文件,梁健算是真正走马上任。 组织部的人走了之后,镇党委书记钟涛让班子成员再留留,接着开班子会议。 钟涛道:“区委对我们镇的工作,应该说是非常支持的,空缺一个副镇长,配了两个领导干部。石宁担任副镇长工作分工是明确的,分管农业工作。梁健同志担任党委委员,但分工要求我们镇上商量研究决定。今天我们碰个头,就梁健同志的分工通个气。大家有什么想法没有,现在可以发表。” 组织委员傅栋说:“首先祝贺石宁和梁健两位同志,加入我们领导班子队伍。再次,就梁健的分工问题,因为梁健担任的是党委委员,他的分工最好是党委研究决定。”副书记章华说:“傅栋委员说的在理,党委委员的事情,由党委研究决定是符合规则的,但也应看到,我们乡镇领导班子成员一盘棋,大家都要承担工作,有必要的话,党委委员也可以承担中心工作,甚至政府工作任务。” 梁健想,关于自己的分工问题,也许钟涛和章华早在私下里研究过,他就等着看他们提出怎么样的分工意见。听章华说到承担中心工作,难道是让他负责拆迁组的工作?那可是棘手活。钟涛说:“中心工作,新进班子成员要多担负。我建议石宁同志,在负责农业农村工作的同时,再负责一块拆迁工作,担任拆迁工作组组长。至于梁健同志,我想最近也没有什么重大工作任务,是不是等下一阶段再做研究?”梁健终于听明白了,拆迁工作是涉及到拆迁政策和拆迁费用的大肥缺,肯定轮不到他去管,下次再研究他的工作分工,其实等于是要把他晾起来的意思。 其他班子成员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发表意见。这时,镇长金凯歌发话了:“对于石宁同志的分工,我没有意见。至于梁健同志,我政府口上,最近倒是有一项经济责任审计工作要开展,需要至少一个班子成员配合。钟书记,你看能不能由梁健同志负责对接区审计局?”钟涛说:“这项工作,有比较大的业务性吧?”意思是对梁健的业务经验进行质疑。金凯歌道:“具体业务工作由财政服务中心负责,梁健同志负责协调。如果钟书记认为梁健不合适,那么请另外派一个班子成员也可以。”审计工作吃力不讨好,乡镇财政审来审去总要找出些毛病,大家都不愿意接手。钟涛瞧了一圈道:“那好吧,梁健同志来负责协调吧,这也是熟悉镇上经济工作的好途径。” 会议结束后,石宁到钟涛办公室感谢钟涛。钟涛道:“我是把最好的岗位给你了,拆迁工作虽然累,但分管拆迁工作有权力。”石宁道:“钟书记,你对我的关照我明白。我会好好干的。”钟涛道:“我下次介绍一个人给你认识,他是我的朋友赵弓,他以前来过镇政府。”石宁脑子里出现了一个光头形象,以前钟涛从没正式介绍过,看来那人一定跟钟涛有密切关系,他识趣道:“都听钟书记的。”钟涛道:“好。另外,你今天有没有感觉金镇长有些不对劲。”石宁听这话,肯定是指金凯歌让梁健协调经济责任审计的事情:“我也感觉出来了。金镇长也真是,钟书记都说了暂不给梁健安排工作,他倒来掺和。” 钟涛仰起头,手指敲着桌面道:“我想,某些人可能是想跟我唱对台戏啊!”石宁道:“在十面镇,有谁有这个胆啊,钟书记,我们班子成员里可都是你的人啊。”钟涛点了点头,自信道:“如果某些人敢过分的话,到时候我们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石宁道:“给他们点颜色。” 下午政府办莫菲菲就来到了农业办。莫菲菲道:“领导说了,让你搬办公室了。”农业办主任老张道:“以后我们见面就要叫梁委员了。”梁健道:“别,老张,以前怎么叫,以后还怎么叫,否则我不适应。”老张道:“慢慢就适应了,不信,过个一年半载,不叫你领导你才不适应呢。”梁健道:“我看不至于。”老张道:“好啦,快搬办公室吧。搬好了,我们来看你。倒时候可要给我们抽好的,喝好的。”梁健道:“我去买中华烟。” 莫菲菲领着梁健去看新办公室。领导班子成员办公室都在二楼,莫菲菲道:“原本最西边有间办公室空着,打扫一下,买套新家具,也不错,章华副书记说要给你,但石宁说这间还是给他吧,史国良这间留给你。” 梁健道:“石宁很大度嘛!史国良副镇长以前办公的那间,在中间,位置不错嘛,上了楼走几步也就到了,不需要一直跑到最西头。”莫菲菲嘿嘿笑道:“只有你才会觉得史国良的办公室好呢!石宁下午找了一个人来,我一看就是风水先生,两个办公室都瞧了,说是史国良办公室风水不好。这么多班子成员为什么就他一个人抓进去了?” 梁健道:“那是因为他受贿腐败嘛!”莫菲菲摇摇头道:“风水先生说了,如今很多当官的都腐败,为什么抓这个,不抓那个?办公室的风水也是一个重要方面。为此,石宁选择了最西面的办公室。”梁健道:“原来还有如此曲折的道理!”他不信这个邪:“没事,那就留给我吧。” 史国良办公室用过的桌椅都还不旧,梁健打算打扫一遍就好住人了。政府办一个小姑娘和一个小伙子想来帮忙,他都谢绝了。莫菲菲说了句“我不是因为你是领导,就因为你是梁健,才想帮你打扫打扫。”梁健道:“好,太感谢了。我这就交给你了,我去趟金镇长那里。” 梁健到了金凯歌办公室。金凯歌见他道:“来来,梁健快坐。”梁健道:“金镇长,经济责任审计这事,我以前没碰过,什么也不懂。”金镇长道:“你放心,这事情不难。具体业务,由财政服务中心会做好,你帮助协调一下经济责任审计组就行。” 梁健道:“金镇长,为什么不让分管工业的王镇长负责呢?他毕竟比我对经济工作熟悉一些。”金镇长压低了声音,靠到桌上道:“梁健,不瞒你说,这个镇上,能够真正让我信任的人,只有你了。经济责任审计,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你知道王镇长,虽然他是政府口的分管领导,但他却对钟书记汇报比我多,我不想让他介入太多。经济责任审计,可以看出镇上的经济收支状况,我希望你多了解一些,你了解得多,我也就能了解得更多一些。” 梁健听到金镇长如此用意,也不大好推辞了。他想起金镇长曾让他当镇政府办主任的事情,虽然后来不了了之,却也说明了金镇长对他的信任不是说说的。他道:“那我这个菜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金凯歌道:“我相信,凭你的智商和情商,肯定能很快进入角色的。” 回到办公室,里面已经打扫得窗明几净,莫菲菲道:“好了,怎么样?”梁健环视了一周道:“很干净,很宽敞,谢谢了。”莫菲菲道:“那什么时候请我吃饭吧?”梁健道:“怎么说,今天也算是乔迁之喜了,就晚上请你如何?”莫菲菲道:“晚上有事,推迟几天吧,我有空的时候我告诉你。”梁健道:“好,随时。” 第084章春风得意 梁健没想到当了领导,与不当领导还真不是一个样。当了领导之后,待遇就大大提高了。先是政府办早上送来了茶叶,一套杯子,说这都是接待客人用的。梁健把茶叶拆开闻了闻,还不错,与金凯歌那种龙井茶相比,还有差距,但也是远近闻名的白茶了。沏了一杯茶,梁健拿起一张报纸看新闻,浓浓的茶香和看报纸的闲情逸致结合起来,就真有些当领导的快慰了。 只是闲情逸致没持续多久,办公室马上就有人进出了。 财政服务中心的主任沈连财在开着的门上敲了敲,听梁健说了声“进来”后,才进了梁健的办公室。 沈连财双手背在后面,好似藏着什么东西。 梁健道:“沈主任,稀客啊。”沈连财道:“以后可要三天两头来叨扰了,已经听说梁委员要分管经济责任审计工作了。”说着沈连财从身后把那一长条报纸包好的东西拿出来,往梁健桌上推过来。梁健不确定里面是啥东西:“沈主任,这是干什么?” 沈连财道:“也没什么东西,就是一条软中华。”沈连财又往前面靠靠,低声细语道:“梁委员,你知道吗?我们镇上领导都可以到后面小卖部拿工作烟的,只要签个单就行了。以后如果你有需要,直接跟我打个招呼,我帮去拿就行了。”梁健当了多年党委秘书,镇上领导班子成员中这点小九九他当然知道,不过沈连财主动帮助去拿,那又是一种下属对领导的示好了。 梁健把报纸中的软中华推还给沈连财道:“以后需要的时候,我会喊你,这条烟你先拿回去。”沈连财说什么都不肯:“梁委员,你以后可是我们直接领导,这不是我个人的,代表着财政服务中心七号人的心意,你若不收,他们就会认为我这个主任没本事的。”说着,就硬是把软中华塞进了梁健的抽屉,一边往外走,一边叨扰着“以后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梁委员。” 这天接下去的时候,梁健可真没闲着了。全镇23个村的村支部书记、主任络绎不绝来他办公室拜访。 来的人,拜访的形式虽都是来串门,可随身携带的东西,可谓五花八门,有些拿了卡、有些拿了烟、有些拿了茶叶,有些直接拿了钱,还有些拿了土特产。 梁健本想把这些东西都退回去,结果那些村干部,来的快走得更快,他根本追不上他们,拉拉扯扯又过于难看,只好先把东收起来,或者堆在角落里。到得下午,他估计还有几个村会来,就逃出了办公室。 这时楼新江打电话来了。梁健接了起来,这是他今天接到的唯一不嫌麻烦的电话了。楼新江道:“领导,在镇上吗?”梁健道:“刚想出门。”楼新江道:“一起吃晚饭吧?”梁健道:“算了,今天累,我想早点回镜州,现在吃了晚饭,喝了酒,不敢开车。”楼新江道:“我本来就安排在镜州。就这么说定了,你也总要给兄弟一个机会吧,我们可不常到镜州消费的,你一定要给我们一个到城里喝酒的机会啊。”梁健说:“好吧。我先开车回去,再跟你们碰头。” 梁健将财政服务中心送的香烟拆开了,拿了几盒搁在包里,出门了。区经济责任审计小组近期还没来,他就一个闲人,想去哪去哪。金凯歌也对他说过,这段时间,趁机多熟悉些情况。 刚到一楼,从边门跑来一个人。梁健一看,是镇上的驾驶员小吉。小吉道:“梁委员,你要去哪里?”梁健问:“小吉怎么了?”小吉:“我本来早上要去你办公室拜访你,可后来看那么多村书记、村主任,我想还是呆一会再去。没想到,你要出门了。你去哪里,我来开。” 梁健知道镇上领导班子成员都有驾驶员,但镇上车子也没有做到一人一辆,书记和镇长是一人一辆,其他都是两个班子成员共用一辆车。梁健道:“我和哪位领导合用一辆车?”小吉道:“梁委员,你一个人用一辆车。”“怎么可能?”梁健奇怪,“难道镇上新买了车?”小吉压低声音道:“不是。大家比较迷信,史镇长用过的车,大家不愿意坐。”梁健觉小吉说得老实,笑道:“有这种事啊,那可便宜我这新来的了,让我享受主要领导的待遇了嘛!” 小吉见梁健毫不计较,心中少不了开心。史国良出事之后,他的车就少有人坐,仿佛史国良是瘟疫,他这小驾驶员多少也带了点病菌,如今梁健一点都不嫌弃,还觉自个捡了便宜,他这个驾驶员也就看到了希望。小吉道:“梁委员,你在我们干部职工当中口碑一直一流的,我为能当你驾驶员而荣幸。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尽管吩咐。”梁健觉得这小吉还挺会说话,为人该是机灵的,就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明天开始你来我楼下接我。今天我就自己把车开回去了。”小吉满脸笑容地道:“好嘞。” 车开到半途上,手机又响了起来,梁健心道:“这当一个小小芝麻官,就突然变得这么忙了!以前什么都不是,就根本没人理会。”正好红灯亮了起来,梁健看了眼手机,是莫菲菲打过来的,他就接了起来。莫菲菲道:“已经开溜了?”梁健道:“你政府办的监督功能也太强大了吧,我刚走了一步,你就来查我啊?”莫菲菲道:“谁查你啊!你欠了我一顿饭,不记得了?”梁健道:“记得,你说什么时候吧!”莫菲菲道:“那么就今晚吧!”“嗯……今晚啊……”梁健想,晚上已经跟楼新江他们约好了。莫菲菲问:“怎么?不方便啊?”梁健道:“没有不方便,那就今晚吧,就是还有两个村里的人,也是我的兄弟,没事的。”莫菲菲考虑了下道:“那我去,你不怕人家说,你带着美女去吃饭啊?”梁健道:“你可别忘了,我现如今已经回归单身时代,谁爱说谁说去,反正我又没有违法。”莫菲菲道:“那好吧,不过,吃过饭我们再找个地方聊聊天。”梁健道:“没问题。” 晚上吃的是澳门豆捞,其实就是海鲜火锅。喝的是白酒。喝了酒全身发热,每个人额头都在冒汗。楼新江和费新站了起来,敬梁健酒。楼新江道:“兄弟,我没有看走眼吧,我早说过了,你是潜力股,肯定有发展。”梁健笑道:“难怪你做摩托车生意做得那么好,你眼光的确是不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能被提拔呢。”费新也仗着酒意道:“看人这点,我还真佩服楼新江了,他以前多次跟我说,梁委员早晚会提拔,没想到提拔得这么快。牛!我们干一杯。”梁健这杯酒喝得很爽快。 喝完了,梁健问楼新江:“新江啊,你就真这么在乎狗屁的城南镇村书记啊?你如果好好做生意,我敢肯定你准能做个千万富翁、亿万富翁出来呢!”楼新江道:“你还别说,我真太在乎这个村支书的位置了,我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跟茅阿宝赌一口气,我就非把这个村支书搞到手不可。”梁健道:“既然你这么执着,那就去干吧,我们有力所能及的地方,肯定会帮助你的。”楼新江道:“谢谢了。这杯我也干了。” 吃饭的时候,莫菲菲没说太多话。她也喝酒了,别人敬她,她也回敬,别人说笑话,她也附和着笑,大大方方,吃饭喝酒。喝完了酒,梁健想起了答应过她,再去聊聊天。所以,当楼新江他们提议再去吃夜宵时他就推了。楼新江和费新,瞧瞧梁健身边的莫菲菲,自以为是懂了什么,诡异地笑笑,就不再勉强他了。 梁健知道有一处喝茶的地方,取名“颂雅风”,是诗经里的三个字,该茶楼座落在镜州市区一个幽静去处,内部装修也颇有复古情调,梁健一直想去,没找到合适的人,这次他建议去那里。莫菲菲没有意见。两人来到了颂雅风的茶楼。 茶楼外停了不少车,一些射灯衬托出了一个幽暗的轮廓。走入里面,统一服饰的服务员将他们引导入一间不大不小的包厢。桌椅都不旧,空气中还有些淡香。梁健要了绿茶,莫菲菲要了菊花茶。尽管同事也有一段时间,两人却没这么单独坐到一处喝茶。 梁健道:“说说你有什么打算吧?我猜你今天找我,应该是为了到房企工作的事情吧。”莫菲菲道:“算是被你猜中了。”梁健道:“去和留的利弊,上次我记得厉峰也跟你分析过了,我想你也肯定听过许多人的意见了。现在,终于做了决定了?”莫菲菲点点头道:“是的,我决定去镜北房产了。”梁健道:“你是一个女孩子,如果一直当大学生村官,也绝对不会饿死。”莫菲菲道:“这段时间,我也考虑了很久。最后,我还是看清楚了我自己。我不会就这么一成不变的过下去。我的心里面有些东西我自己也改变不了。”梁健问道:“是什么?”莫菲菲道:“是好强。”梁健笑道:“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好强?” 第085章审计入驻 莫菲菲顿了顿道:“这也可以说是小时候留下来的后遗症吧。”梁健道:“你这后遗症留得也算好啊。”莫菲菲道:“我老爸兄弟仨,其他两兄弟都是头一胎就生了儿子,就我家生了我一个女儿。其他两兄弟都说生女儿没用,以后是泼出去的水。我老爸抬不起头,又生了一个,还是一个妹妹,按照计划生育政策就不能再生了。没有生出一个儿子,在老爸和老妈心里一直是个疙瘩。从小其他两兄弟,对他们儿子都是又宠又爱,我老爸老妈也算疼,但那种疼爱真是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我小时候就咬紧牙关想,我长大了一定要有出息。我父亲兄弟的儿子都没读几年书,我却拼命读,可到了大学毕业,大学生也已经不值钱了,我只得到了一个大学生村官的岗位。可我不会认命的,我还会寻找其他的出路。我觉得,对房地产我有兴趣,也有敏感度,所以我下定决心要到这个行业里去。” 听了莫菲菲一席话,梁健心道,这莫菲菲小时候是在性别歧视中长大的,怪不得这么要强。梁健道:“既然如此,那就去干吧。”莫菲菲道:“今天我找你,还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梁健道:“是关于钱的?”莫菲菲道:“是的。”梁健道:“你要多少?”莫菲菲道:“你有多少?”梁健道:“三十万。”莫菲菲道:“我只要二十五万。我保证,到时候我还你十倍。”梁健笑道:“果然是出口不凡啊,就冲你一开口是二十五万,我三十万全给你。记得,要还我十倍的。” 莫菲菲愣愣地瞧着梁健:“我以为你听我说出二十五万,就会吓跑。难道你真这么视金钱如粪土嘛?”梁健道:“哪能啊,我是看到你要还我十倍,利息这么高,借给你越多,我将来收得不是也越多啊?我是见钱眼开啊。”莫菲菲掩嘴笑了起来,心中却不无沉重,她拿了梁健这么多钱,必须好好去做投资,否则谁都对不起。 冬天来临的时候,区经济责任审计组也到了镇上。这天下起了雨夹雪,审计组一行六人,区审计局的一辆商务车坐不下,梁健把自己的车派去接。从区里接来时,已经将近上午十点左右。 梁健因负责审计的协调工作,一早就和财政服务中心主任沈连财去看会场。会议桌上放着双方桌牌。梁健对照区里下发的审计组名单,核对桌牌,分别是组长秦军正,副组长余悦、慎浩,成员蒋建康、邱林、陶黄安。令梁健奇怪的是,余悦怎么会是副组长。早先他就发了短信问她。她回道:“有空再详细告诉你。”梁健带着狐疑,等待着审计组的到来。 梁健的驾驶员小吉打了电话过来,说审计组还有十五分钟到镇政府。梁健告诉了镇长金凯歌。金凯歌说:“审计组代表区委区政府下来,我们客气一点,到楼下迎他们一下吧。” 金凯歌和梁健就来到大厅里。其他区财政服务中心、工业办、农业办、民政办等主要办公室的主任,就在会场上候着。 在雨雪的朦胧视线中,两辆车驶进了镇政府大门。组长秦军正先下了车。金凯歌与秦军正虽说不熟悉,但也认识,热情地握了握手说:“这么个雨雪天气,辛苦区审计组了”,接着又与余悦及其他组员握了手,表示了欢迎。梁健在前面引导大家到了三楼的会议室。 原来欢迎审计组的方案中,镇党委书记钟涛也参加。一早钟涛又说临时有事情,会议就不参加了,晚上的欢迎晚宴他会到场。审计组组长秦军正是区审计局副局长、党组副书记,级别其实还比镇党委书记和镇长都要低,但由于区审计组代表区委、区政府来开展审计工作,一般情况下镇上必须有一位主要领导来接待,书记不来,镇长来,在情理上也说得过去。 镇长金凯歌在表示欢迎时,也没忘记把这层意思表达出来:“秦组长,余组长、慎组长,还有审计组的各位领导,非常欢迎区审计组一行来到十面镇进行经济责任审计。原本镇党委书记钟涛同志,也要参加今天的欢迎进点会,但他临时有事,委托我欢迎各位领导的到来。今天我和镇党委委员梁健,还有有关室主任都在这里,我们欢迎区审计组给我们提要求。” 区审计组长秦军正方脸大耳,四十左右,担任组长的他,此时很有春风得意的感觉。他道:“金镇长客气了。这次区委区政府高度重视,前不久开了经济责任审计部署会,这次派我们组到十面镇进行经济责任审计,我们也感到任务很重。我先介绍一下我们组里的同志,我自己就不介绍了,副组长余悦同志是区秘书科科长,她一直跟着区委胡书记,大家应该不陌生,副组长慎浩同志是我们区审计局审计一科科长,也是我们的业务骨干,对审计业务很熟悉,其他同志也是我们从各个乡镇抽上来的熟悉审计业务的同志,体现了交叉审计的要求……” 梁健这时才有时间好好观察一下余悦。坐在会议桌上的余悦,束起了头发,化了淡妆,原本干净秀雅的脸庞,很有几分女领导干部的精干。但余悦的眉宇微皱,仿佛有什么心事。 这时余悦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她拿起手机一看,就说了声“不好意思,接个电话”,就走出了会议室。梁健想,那个秦组长反正在说套话,他也就轻轻推开了椅子,出了会议室。 会议室外,就是走廊。雨雪打在玻璃窗上,映衬得余悦有些迷幻。梁健听到余悦对着手机道:“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这些,我在开会……你说我没有时间照顾家里,可你有时间,你做了些什么?你不是每天都在牌桌上……好了,我要开会了……”说着挂上了手机。 余悦转过身,瞧见梁健,拿着手机的手无奈地顿了下,脸上费劲地挤出一丝笑容,道:“家里有点小事。”梁健笑笑:“谁家里没点事情啊。很欢迎你来十面镇,晚上我们聚聚。”余悦点了点头,“晚上再说,也不知秦组长的意思。”梁健道:“不管组长什么意思,我们都要聚聚。”余悦这才舒展了眉头,笑道:“你这人当了领导还这样!” 余悦先回到会议室,为避免让人觉得他俩在私聊,梁健去了趟卫生间再回进去。 秦军正组长已经介绍完了组员,正开始讲审计的重点内容。梁健也静下心来听了听。以往的经济责任审计,一般都是领导干部离任审计,这次区审计局想搞点创新,因此离任和在任一起审,也就是说既审已经离开十面镇党委书记岗位的黄少华,也审现任的钟涛、金凯歌。这个审计的面就宽了,更加突出了系统性,能够前后对比,放在一个时期中看履行经济责任情况。 秦军正讲完了,金凯歌讲了几句,大体意思是区里的要求很明确,十面镇要积极配合,该提供的数据,要及时提供,审计组提出的问题,要及时回答,特别是审计组需要的有些后勤保障,一定要搞好服务。 金凯歌还专门向秦军正介绍了梁健,说以后有什么具体的情况可以交给梁健去协调。秦军正瞧瞧年轻的梁健,只微微点了下头,没有什么其他热情的表示。 梁健感觉这秦军正因为自己是年轻干部,对自己有点不以为然。梁健心道,你不也是副科级嘛?你不尿我这壶,我还尿你这碗!不过看在余悦面上,他还是表现的相当客气。 会议开到了将近十二点。金凯歌提议,中午到镇政府边上的农家乐去用餐,吃点农家土菜。秦军正开始笑说“好,好”。这时秦军正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了电话,简单说了几句。改口道:“算了,我们就在机关食堂吃点,我们抓紧时间,下午稍微休息一下,就开始工作。”金凯歌道:“反正农家乐也挺近,耽误不了多少时间。”秦军正坚持道,“还是算了,区委对审计组的要求,也是要避免大吃大喝,我们就在食堂吃吧。”梁健想,秦军正突然改变主意,肯定是跟接了刚才的电话有关系,不知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会议室专门留给了区审计组作为办公场地,财政服务中心等有关室将材料拿来给审计组审查。 金凯歌邀请组长秦军正到办公室坐坐,秦军正婉言谢绝,说跟同志们一起在会议室休息一个小时,就开始工作。金凯歌和梁健就回到自己办公室去。 金凯歌道:“这个秦军正摆出了一副清廉高尚的样子,恐怕有些难以应付。”梁健道:“金镇长,你来了也才半年,审计组也主要是对上一任进行审计,他也不可能找你什么茬。”金凯歌道:“毕竟这也是一项镇上的重点工作,如果审计组找出这样那样的毛病,上任已经拍拍屁股走了,这整改还要我们来的,所以最好把问题减到最少。”梁健心想,金凯歌还是挺有责任心的,于是道:“副组长余悦是我的师妹,我会私下跟她再沟通一下。”金凯歌点点头道:“这再好不过。晚上一定要留他们吃饭。另外,呆会你给他们送一条中华烟去,这种后勤工作你多上点心。”梁健道:“没问题。我会留个心眼。” 第086章不给面子 梁健也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又去财政办找沈连财,说:“麻烦你去后面小卖部拿条中华烟过来,呆会他们休息好了,给他们送去。”沈主任说:“梁委员,你干嘛亲自跑过来啊,以后打个电话给我就行了。我这就去办。” 梁健回办公室时,眼角余光看到一人影,他回身去看,瞧见一个人正好在钟涛门口推门而入。从此人的身形,梁健马上认出了,就是区审计组组长秦军正。梁健心道:“秦军正原来与钟涛关系这么密切?难道中午饭前,他接到的是钟涛的电话,才拒绝了到农家乐吃饭,故意不给金凯歌面子?如果真是这样,接下去还会有好戏上演呢。” 梁健顿感经济责任审计协调工作的任务变得又重又复杂。 梁健刚到办公室,办公室的门随之被推开了。梁健一瞧是余悦,赶紧道:“呦,快请坐,你怎么不休息了?”余悦道:“到了你镇上,你也不请我到你办公室坐坐,我只好自己硬着头皮来了。”梁健道:“你们秦组长不是要休息吗?我不敢打扰你们。” 余悦道:“他休息啥啊,他下来找他熟悉的领导去了。”梁健道:“我刚看他进了钟涛书记的办公室,看来我没看错啊。”余悦道:“没看错。他跟钟涛书记是战友,虽然年龄相差一些,可在一个部队呆过。他自己说的。”梁健道:“哦,怪不得。战友的话,那他不申请回避啊?”余悦笑道:“回避个啥,又不是近亲属!”梁健又道:“金镇长说了,晚上请你们吃饭。” 余悦环视了一周梁健的屋子道:“一个人一个办公室还真不错嘛。吃饭的事情嘛,得问我们秦组长了,我恐怕他不一定答应。”梁健道:“为什么?这么不给面子?”余悦道:“我也说不好。” 梁健请余悦坐下来,问道:“有一件事我很奇怪,你是胡书记的秘书,怎么会把你派下来搞经济责任审计啊?胡书记不用人服侍了啊?”余悦道:“可能领导已经看我烦了,想把我放走了吧?你也不是不知道,我这性格,也不太适合做秘书。”梁健知道余悦的性格直爽,有话也要说,秘书要求城府,可他不想说丧气话:“不适合!你不也做得很好?我想,胡书记把你派到审计局,肯定还有别的原因。” 到了下午上班时间,沈连财主任就把一条中华烟拿到审计组办公的会议室去了。组长秦军正将烟推还给沈连财说“不用”,沈连财简直是死乞白赖才让秦军正收下了烟。受了气的沈连财来到了梁健办公室。 梁健瞧见沈连财一脸颓气,问道:“沈主任,怎么了?心情不好嘛!”沈连财拿出一包烟,给梁健一根,自己点上一根,见梁健没有点烟,他把打火机伸过来:“陪我抽一根。” 梁健说:“好,陪你抽一根。”沈连财道:“这个审计组组长秦军正,是不是有毛病,在我们面前装清廉啊?上午请他去外面吃饭,他说不要,这次送烟给他,他还推三阻四,好像不食人间烟火。”梁健道:“这样好啊,给我们节省开支啊。”沈连财道:“我看他是找茬,审计组我也不是第一次见了,每次来不都是和和气气的,他肯定不对劲……” 沈连财一直在乡镇干,对于乡镇的一套礼尚往来很看重,这次秦军正做的与以往不一样,他就有些隐隐的担心。梁健宽慰道:“没事的,我们再看看。有金镇长和我在前面呢,发现什么情况,我们再商量吧。”沈连财见梁健肯挑担子,放心了许多,竖了大拇指道:“梁委员,你这就叫领导。” 下午,审计组在那里蒙头看材料,秦军正翻翻这个,瞧瞧那个,喝着茶,抽着烟,时不时把梁健叫来,要这个材料、那个材料。梁健就告诉沈连财,让他把材料取来。沈连财不停重复两个动作,一个是摇头,一个皱眉。 梁健对审计内容不太熟悉,就只知道他们在翻看材料,问沈连财:“你说我们镇上,审出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沈连财道:“我们的帐向来没什么大问题,但审计评价的弹性还是很大,一笔资金的用途,可以这么看,也可以那么看,比如餐饮费吧,可以说‘必要的接待费用可以促进经济发展’,也可以说‘该镇干部耽于享乐’”。梁健算是知道了,这就是审计组的汇报权了。 将近下班,金凯歌也上来了,笑着道:“审计组的各位领导,忙了一个下午了,呆会一定留在镇上吃个饭。今天第一天进点,给我们一次给大家接风的机会。”余悦本就与梁健约好一起吃饭,没有推辞。区审计局审计一科科长慎浩和其他从乡镇抽调来的同志,平时也喜欢喝点小酒,听到邀请也习以为常,认为没什么好客气的。慎浩伸了伸懒腰道:“金镇长也太客气了。”金凯歌见有人应和,道:“晚上我们好好喝几杯。” 谁也没想到,组长秦军正却道:“金镇长,感谢你的盛情邀请,不过我们晚饭还是回家吃了。区里对审计组有明确的纪律要求,不能接受审计单位的宴请。”慎浩不解地瞧了瞧秦军正,不知秦军正在搞什么鬼?经济责任部署会他也参加了,区领导的确对审计纪律有要求,但并没说不准大家喝点小酒、吃点便饭。其他几个抽调上来的乡镇干部,也面面相觑,搞审计工作本就辛苦,现在连喝酒吃饭都不许,这不是只要牛拉车,不给牛吃草嘛! 梁健见金镇长邀请被拒,怕领导没面子,他也以为秦军正是虚客气,就到秦军正旁边道:“秦组长,大家都辛苦了。我们也不是宴请,只是吃个便饭。”说着,他用手搭在秦军正肩膀上,算是套点近乎。没想,秦军正直接把他的手掸落下来,像是弹掉灰尘:“区委区政府的规定,我们不搞变通。还有,下次,你别把手随便放到我肩膀上来。”弄得梁健很没面子。 大家对秦军正的举动傻眼了。梁健也怒从中来,嘴中马上要爆出:“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我想鸟你!”就这关头,一只手拉了拉梁健的胳膊,那是余悦的手。余悦跟梁健使眼色,让他冷静下来。金凯歌也怕梁健发作,看了看梁健,意思让他克制。梁健像拉住一头牛,使出吃奶的劲忍住了粗口。 区审计组的其他人员,也觉得组长有些过分了,梁健不过是好客,他却回以恶意。 金凯歌语气也颇不高兴道:“好吧,既然我们秦军正组长如此清正廉洁,我们十面镇也就不再勉强了。梁健,你安排一辆车将审计组送回去吧。”梁健道:“好,既然秦组长不吃晚饭,我也可以回家了。那么余悦,还有哪两位同志坐我的车一起回去吧。” 结果,审计组里的其他成员慎浩、蒋建康、邱林、陶黄安几乎异口同声地道:“我坐梁委员的车”。大家都不想跟秦军正坐在同一辆车回去,这下让秦军正也很掉面子。秦军正道:“邱林、陶黄安,你们坐我的车。” 余悦、慎浩、蒋建康一同上了梁健的车。慎浩道:“今天我们真碰到一个清官组长了。”余悦道:“秦局长平时也都是如此不食人间烟火啊?”慎浩道:“秦局长是看人吃饭的。”蒋建康道:“苦了我们这些老骨头,跟着秦组长是饭也吃不成,汤也没得喝。”梁健听蒋建康的话,意思还是想吃饭,梁健道:“我请秦组长请不动,不知道请你们三位请得动吗?如果三位赏脸,我马上在市区安排一下。” 余悦道:“慎浩,你说呢?这时候回到家估计也没饭吃了。”蒋建康道:“那不是苦了小邱和小陶,他们俩不是被送回家了?”梁健道:“他们不也住在市区吗?发个短信给他们,让他们到了市区一起过来吃饭。”慎浩道:“余组长,我觉得这主意行。”余悦道:“梁健,那就这么办吧。” 刚统一了思想,梁健的手机响了。一看是镇长金凯歌,梁健接起了电话。金凯歌道:“梁健,你不会真把我们审计组的同志一个个送回家了吧?”梁健故意开玩笑:“那能咋样?秦组长不给面子。”金凯歌也心里有气,道:“这秦军正脑子浸水,我们可不能跟他一样。你跟组里的同志说一下,我请他们吃饭。”梁健道:“我们已经合计好了,正要给你打电话。”梁健此话不虚,他刚想跟金凯歌报告一下吃晚饭的事情。金凯歌道:“恐怕我不打电话来,你们几个去吃独食了吧?”梁健道:“说什么都不可能将金镇长忘记啊,忘了你,谁给我们买单。”金凯歌道:“就算计着让我买单是吧,今天你买。”梁健说:“我买就我买啊。”说着把酒店告诉了金凯歌。 慎浩已给坐在秦军正车里的邱林、陶黄安发了短信。两位也都求之不得,马上回了短信说好。 到了酒店里,梁健点了菜和酒,等着其他还没到的人。慎浩道:“梁委员的酒量应该是海量吧?”梁健道:“哪里啊,我三杯就倒。”蒋健康道:“不可能,年纪轻轻就当了委员,酒量肯定不一般。” 第087章佳人有约 刚聊着,就有人推门而入,是金凯歌到了。金凯歌见大家已经说得热乎,将外套披在椅子上,坐在了主位,说道:“秦组长我们约不到,总算我们把各位请到了。”金凯歌又看了一圈道:“还少两位吧?”慎浩道:“邱林和陶黄安,已经通知了,他们快到了。” 果然,一会儿就见邱林和陶黄安进来了,驾驶员小吉很机灵,对服务员说上菜,开酒。在金凯歌的盛情邀请下,大家同意都喝白酒。江南地区,不像北方,一上都是高度酒,而是专门喝低度爽口的白酒,每人先来了半斤。 倒满了小酒盅,金凯歌道:“我先敬大家一杯。”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把酒喝了。喝完了,金凯歌道:“今天唯一的缺憾,是秦组长没来,我们这不有点吃独食的意思了?”陶黄安嘴快,道:“金镇长,你就别担心了。你一片盛情我们都看出来,秦组长之所以拒绝,是因为他另有场子,是他吃独食,不是我们。” 大家听陶黄安这么一说,都好奇了。慎浩是审计一科长,平时对秦军正也不是百分百认可,他问道:“秦组长不是回家了吗?”陶黄安道:“回家是回了,只是没有进家门。车子开到了他楼下,我们因为要过来,也在他小区门口下了车拦的士,没想到秦组长也出来了,接着上了一辆车。不信你们问邱林。” 邱林跟他一起来,大家就看邱林,邱林点点头,又道:“你们猜是谁的车?”梁健灵机一动,猜到了是谁,但他没说。余悦道:“是谁?”邱林道:“是我们十面镇上的领导。” 说到这里,接下去陶黄安和邱林肯定会把名字说出来,梁健道:“来我们喝酒,既然秦组长有地喝酒,我们也不用为他担心了,我们管自己喝得尽兴。”金凯歌看了看梁健,觉得梁健这时打断恰当好处,说出了名字,他自己也没面子,于是道:“我们十面镇敬敬区审计组。” 余悦和梁健对望一眼,两人心中都明白了秦组长跟谁吃饭去了。 晚上的酒喝得很尽兴。梁健和余悦原本还去喝茶,结果余悦的老公打了电话过来。余悦接起电话,说了几句,情绪就坏了,她对着电话道:“你说我在外面吃饭,那你呢,不是在外面打牌?我为什么要马上回去?我就不回去。”梁健知道余悦喝了不少酒,讲的是酒话,对司机小吉说,先送余科长回家。余悦不肯,梁健劝了她很久。梁健虽然也挺想跟她呆一会,可觉得一个女人是家庭重要,他不想妨碍她的家庭生活,于是硬让驾驶员把余悦送到了小区,余悦见已经到了家门口,再出去也不合适了,就告别回家了。 第二天,梁健依旧伺候审计组。有了昨晚的一顿饭,审计组其他成员的态度好了很多,只有组长秦军正仍旧板着脸,一副对梁健很不感冒的样子。梁健也不跟他计较,得知他与钟涛是朋友之后,他也有了心理准备。 中午在食堂吃过饭,梁健趁审计组休息时间,也回自己办公室靠一会。门敲响了,梁健开门,见是莫菲菲。梁健请她进来,见她神情与往常不同,梁健问道:“是不是快要走了?”莫菲菲道:“现在就是来向你告别的。”梁健道:“这么快?”莫菲菲道:“我前段时间,向镇组织办打了辞去大学生村官职位的报告,已经批下来了。我想,晚走还不如早走。”梁健想了想道:“这也是,晚上我请你吃饭,送送你?”莫菲菲道:“别了,这顿饭等我干出点模样来,我来请你吃。”梁健道:“那可要等到什么时候啊?”莫菲菲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很快的。”梁健道:“让我等三十年,我哪等得了。”莫菲菲道:“肯定不需要三十年。” 莫菲菲带着梁健借给她的三十万,离开了十面镇。梁健还真不知道他这钱什么时候能拿得回,他想:“管他拿得回拿不回,千金散尽还复来。” 由于跟秦军正关系处得很一般,梁健也不愿意多去审计组办公地点走动,提供材料等具体对接工作由沈连财去完成,梁健空下来看看网上的新闻,喝喝茶,也挺写意。到了下午三点多,他想,多少也应该去会议室一趟,看看有什么问题,这也是他联系审计工作的职责。 推开审计组所在会议室的门,秦军正不在,审计组其他成员正凑在一起,像是在商量什么问题。梁健走近了,他们停止了商量。出于好奇,梁健问道:“各位领导,有什么问题吗?”余悦道:“问题总是有的,多一点少一点。”梁健道:“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有些数据,或者也需要解释一下的。”慎浩道:“梁委员,你也不用紧张,我们会先进行审计,关于发现的问题,会专门开会与你们商对的。”梁健道:“也好,听你们的。” 这天晚上审计组工作到下班时间,就回去了。梁健到了金凯歌办公室,金镇长还没下班,让梁健坐坐。 梁健道:“今天,审计组好像审出了一些问题,但没有直接告诉我们。”金凯哥道:“问题不可能没有,只是大问题,还是小问题的区别。”梁健道:“我下午都没有看到组长秦军正。”金凯歌道:“我倒是看到他去了钟书记办公室,也许在沟通情况。”梁健道:“晚上我再打电话问问余悦。” 吃过了晚饭,梁健打电话给余悦。梁健问道:“下午你们真发现了什么问题?”余悦道:“你在哪里?电话里不太方便说。”梁健道:“你有空出来吗?”余悦道:“心情不好,本就没回家,在外面吃了点东西,闲逛着呢。”梁健道:“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梁健到市中心的一家简餐店,接了余悦。她上了车,车外的寒意钻进了车里,随之余悦进来,她身上隐隐约约的清香也带了进来。 梁健开动了车子道:“怎么一个人吃饭啊?”余悦道:“烦着呢。”梁健朝她看看,她脸上的确有些阴霾:“怎么了?家里的事?还是单位的事?”余悦道:“家里。”既然是她家里的事情,她家的内政,他这个外人就不好多问了,于是他说了句:“我们往哪里开?”余悦道:“我想去湖边。” 天空突然下起了零星小雨,刮起了冷风。梁健道:“真的是冬天到了。湖边这时候估计风会很大。”余悦道:“我就是想吹吹冷风,让自己清醒一下。”梁健道:“那好吧,去湖边。” 他们说的湖边,其实就是镜湖。镜湖是五大淡水湖之一,在江南地区,绵延几百里、泽被大一方、养育千万百姓,湖中水产品也极其丰富,什么虾啊、鱼啊、蟹啊,多么吊人胃口。有月亮的晚上,湖中一轮明月,瞧着浩浩荡荡的湖水,能让人静心、也让人思念,当然也让不少情侣很容易就找个僻静处。 像这种下着冻雨的天气,去的人就少了很多。通往镜湖的主干道上,车辆稀少,灯光寂静。 余悦道:“你想知道今天审计的情况?”梁健听说到了正题,就道:“我看到你们在小声讨论,想,也许你们审出了什么。以前没接触过财务方面的东西,也是盲人摸象。不过既然现在联系这方面的工作,总要及时掌握下动态,否则领导也要说我不称职。” 余悦道:“是有些问题。其中,有个问题还挺显眼的,这是组里陶黄安和邱林审出来的。”梁健问道:“是关于什么方面的?”余悦道:“应该是在公车费用这块。镇上的公车费用惊人,特别是日常保养、加油、修理等方面,每年的数额很大,而且发现这些车子都在一个地方保养和修理。”梁健想了想道:“我们镇上车子是有不少,车队长小汪是钟涛书记的驾驶员啊。”余悦道:“哦,原来如此,怪不得。”梁健好奇道:“怪不得什么?”余悦道:“怪不得,邱琳和陶黄安提出这个问题后,组长秦军正说,这个问题先放放,我们到时候几个问题在一起凑凑。然后秦组长就出去了,我想也许他去找钟涛书记了。”梁健看着前路,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在一家足浴店里,通道上,俩女服务员端着两桶子水,低声聊着天往前走。一女服务员道:“今天那两个客人又喝多了。”另一道:“其中一个还是色鬼,刚我给他脱鞋子,他就趁机摸我的手。”前一个道:“醉鬼都这样。”说着已到了门口,轻敲了下,说声“打扰了”,就推门进去,给客人洗脚。 屋内钟涛和秦军正都脱了鞋袜,四仰八叉躺在软椅上,等待着服务。钟涛道:“老秦,这次是多亏了你在组里,否则这些问题我还真不好解释。”秦军正道:“老钟你客气了,只要我在组里,有些问题都没关系,你说一个车队,那么多车子,费用高点也是正常的。” 下午组员提出了关于十面镇公车费用超标的问题后,秦军正这边先把问题压下来,那边又赶紧跑去跟钟涛对接。钟涛一听,公车费用超标,是直接跟自己有关的问题,因为公车保养、维修、加油的事都是他司机在负责。 第088章镜湖雨湿 平时,他也不是不了解,司机常在这里开支一些餐费啊,或者解决一下礼物,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己有些不方便让分管领导处理的开支也在这里出。也许自己过于放松,这方面费用可能已经高得离谱。意识到这一点,钟涛赶紧感谢秦军正:“平时我疏于管理,还真有些问题了。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到时候你也帮我出出主意啊。” 吃晚饭时候,钟涛上了茅台,还叫了两个女人,一个是曹颖,一个是曹颖学校的小姐妹,两男两女对着喝,把秦军正喝痛快了。秦军正打包票道:“公车费用的事情,是小事情,我现在向钟书记担保,这个事情我们组里绝对不会摆到台面上去。”吃好了饭,钟涛又提议秦军正一起足浴和按摩。 服务员给秦军正的脚心一下一下的按下去,秦军正全身都酥麻了起来。秦军正道:“钟书记,不过还有一件事情,我们组里的慎浩副组长和组员都好说,毕竟在我的掌控之内,就是副组长余悦,她是区委书记的秘书,最好能把她摆平了,否则她什么时候在胡书记面前随便说上一声,这个问题也就大了。”钟涛半坐了起来道:“老秦,你这个提醒得对,我明天去安排安排。”秦军正道:“要不明天约她出来一起吃个饭,顺便好处也要给点她。”钟涛道:“要的,我现在就给她打电话。” 余悦的电话响了起来。余悦瞧了眼,对梁健道:“真没想到,是你们镇党委书记钟涛。”梁健问道:“他这时候打电话给你干嘛?”余悦道:“不知道。”梁健道:“你接吧。”他把车内的音乐关了。 余悦接起了电话,就听到了钟涛带着酒意的声音:“余科长,在哪里啊?”余悦没回答,反问道:“钟书记,请问有什么事情吗?”钟涛道:“我很开心,科长美女居然知道我的电话号码。”余悦道:“凡是镇党委书记、镇长的号码我都存了,为了胡书记让我打电话时,方便联系。”钟涛道:“余科长,明天想请你吃个晚饭,不知你肯不肯赏脸。”余悦故意道:“我们秦组长规定组里不能接受请吃,我看还是算了吧。”钟涛道:“秦组长那里,你放心,我来联系。明天就我、秦组长和你,你一定要答应,我先挂电话了。”不等余悦说完,钟涛就已经挂了电话。 梁健道:“钟涛出动了,应该就是跟公车费用的问题有关。”余悦道:“我想也是。烦。”梁健道:“你明天会去吗?”余悦道:“你希望我去吗?”梁健看了她一眼道:“也没什么不可以去,去看看他怎么说也好。”余悦道:“明天看情况再说。” 梁健看到了前面有一片亮光道:“湖边到了。” 没到湖边,打在车窗上的雨水还淅淅沥沥,到了湖边,风就增加了几级,雨水落上车窗,就如抽鞭子一般劈啪作响。 坐在车里,可借着微光,看见雨水掉入湖中的场景,风雨交集,给人以在海边看到风暴的错觉。 余悦猛然推开车窗想要出去,梁健赶紧拉住他的手道:“干嘛啊,这么刮风下雨的还出去?”余悦回头看他一眼:“都来了湖边了,不出去,对得起油费吗?”梁健看她意志坚定,也就不阻拦,道:“我有伞。”余悦道:“不用,我就想淋淋雨可以清醒一点。”说着就推开了车门,跨了出去。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狂风和雨丝就卷了进来。梁健见余悦下了车,走向湖边,很不放心,也跟着下车。 一下子雨水打在脸上,眼睛都睁不开。可他还是循着余悦的方向,往前走去。余悦倒很享受这样的大风大雨,张开了手臂,在湖边大喊了起来:“啊!” 梁健瞧着发泄的余悦,心道:“这小妮子,到底是怎么了,心里有那么多不开心嘛?”他想归想,紧紧靠近余悦,怕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他就要第一时间拉住她。 余悦对着镜湖的雨水和风,大喊了好一阵子。梁健也不去阻拦她,听着她喊啊喊,他倒也觉得很爽,也跟着“啊……”的大喊起来。声音虽然很大,但风雨的声音更大,喊出去的声音很快被卷裹了进去,入了湖水消失不见了。余悦见梁健也喊了,转过身来朝他笑起来。 她长发湿透,卷到了她脸颊和嘴角,显出她异样的美,梁健仿佛置身于某个疯狂的电影片段中了。就那么一会,两人全身上下都已经湿透,湖面上的雨水兀自掉落,梁健已经感到身体发冷,他隐约瞧见余悦的身体也有些微微发抖。梁健下定决心,拽着余悦的手,一同回到了车上,打起了空调。 尽管开的是热空调,想要把两人的身体捂热也已经不可能。梁健道:“我送你回家?”余悦转向他,水珠还挂在她脸颊上,使她犹如刚出水的美人鱼一般令人怜爱。余悦道:“今天我不想回家。”梁健想了想,她这么一个全身湿透的人回去,肯定会在家里引发不小的骚动,还真不如不回去。但是把她安顿在哪里,却成了一个难题? 如果把她带回家,肯定很不合适,而且衣服全湿他也没有烘干机,到宾馆住一晚应该是最妥当的选择。梁健道:“那么我替你在湖边找个宾馆吧。”余悦靠在椅子里,这时她才感觉到冷了,双手紧紧的交叉握在胸口:“只要不送我回家就行了。” 梁健把车开到了湖滨度假酒店,为了避免让人看见他俩同去一个宾馆,梁健先去服务台登记了房间,拿了房卡,再回到车上,与余悦分先后进了宾馆房间。 梁健道:“你赶紧把衣服换下来吧,我让服务员拿去洗。”余悦知道如果自己一直穿着湿透的衣服,很容易感冒,进了卫生间洗澡,洗完澡身上裹着浴巾出来。梁健瞧见她削肩毕露,浴巾围到胸口坟起的地方,不由心底一阵激动,他赶紧转身,打电话给服务台。 余悦道:“你也去洗个澡吧,也让他们把你的衣服拿去烘干。”梁健道:“我还是算了,我把你安顿好了,就走。”余悦道:“你以为我要留你跟我一起过夜吗?你还怕我吃了你啊?我怕你这么回去肯定也要感冒,你不如洗个澡,穿上烘干的衣服再回去。”梁健听她如此劝,也就不再推辞,也进浴室洗了澡。把衣服拿出来时,服务员正好来了,告诫服务员:“请务必在一个小时内帮助烘干。”服务员道:“知道了,就是要增加二十元费用,先生。”梁健道:“行,费用没问题。” 余悦窝在床上,用被子裹着身子。梁健见她如此,也到了另一个床上,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身体。看到两人这副情景,余悦就笑了出来,“你看我们俩是不是有点奇怪?”梁健也笑道:“谁说不是呢?” 余悦忽然“阿嚏”一声。梁健道:“你不会是感冒了吧?”余悦道:“可能有些受凉了。”梁健道:“那怎么办?要不我给你问问有没感冒药?”余悦道:“不用了,我一般都不吃药。”梁健道:“是药三分毒是吧?不过不吃药,明天感冒怎么办?”余悦道:“我倒有办法,我包里有一小瓶伏特加,我们兑水喝了,身体热了就不会感冒了。”梁健笑道:“伏特加?你包里怎么会备酒的啊?”余悦也跟着笑道:“是一个朋友出国回来送的,我本来今天不回去,就是想一个人借酒消愁的,没想到现在成了预防感冒的良药。怎么样,你也来点?”梁健道:“我没意见。” “好,我来拿。”说着,余悦就掀开了被子,去拿挂在物架上的小包。她浴巾蔽体,在房间里走动,凹凸有致的修长曲线,在她弯腰从包里寻找东西时显得更加吸引眼球。梁健想尽量不去看她,可眼睛的余光,却不由自主地被拉向她的身体。 “怎么找不到了啊?不可能啊。”余悦一下子找不到那小瓶伏特加。梁健道:“慢慢找,有时候我们就是找不到我们最想找的东西。”余悦高兴地道:“终于找到了!”她手握着伏特加,举了起来,就像得了世界冠军。她手这一举,围在胸前的浴巾,忽然一下子松开,掉落了下来。 余悦洁白玉体一下子夺眶而入,梁健视网膜和脑神经受到强烈的撞击。梁健一下子有了反应,心脏就如兔子一般蹦蹦跳。余悦反应很快,赶紧抓起了浴巾,遮住自己,嘴中道:“不好意思。”梁健道:“还好我没有心脏病。”余悦道:“难道我有这么难看,吓到你了?”梁健道:“恰恰相反,我怕自己会流鼻血”,从床头柜上抽出了一张纸巾,装作流鼻血塞住了鼻孔。余悦拍了一下他的手:“没想到,你还会幽默。” 余悦将伏特加旋开,平分倒入两个杯子,兑了水。将其中一个递给了梁健道:“压压惊吧。”梁健道:“谢谢!”接过了伏特加,喝了一口,一条火热的线条从嘴中拉到了胃里。余悦喝了一口之后,也感觉全身明显火热起来。梁健道:“这酒喝下去,我肯定你不会再感冒了。” 第089章愿君采撷 余悦似乎对这种洋酒很在行,一点点品着。她又窝在被子里,有意无意地道:“你说,一个人为什么要结婚呢?”梁健看着脸色已红扑扑的余悦道:“你这问题还真不好回答,婚姻这么不快乐?”余悦也瞧着他道:“到底有几个人在婚姻中是快乐的?不是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梁健道:“也有人说,爱情到了结婚算是入土为安,爱情如果不到婚姻,那是死无葬身之地。”余悦道:“死都死了,死在哪里还不都一样。”梁健道:“真的这么不开心?与你老公发生了什么事?”余悦道:“方方面面吧,都已经很烦心了,我不想再告诉另一个人,让另一个人也烦心。”梁健虽好奇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她不想多说,他也就不再多问。 过了会,余悦又问道:“你当时怎么说离就离了?”梁健道:“我啊,情况不同,陆媛主动要跟我离婚,如果我不肯,也显得我太不像个男人了吧,好聚好散嘛。”余悦道:“你的离婚,跟你当时处境有关系吧?”梁健道:“我的前丈人和陆媛都认定我不可能再提拔了,他们认定我是扶不起的刘阿斗。”余悦道:“现如今他们该后悔了吧,他们没想到你一离婚,这么快就提拔了吧?”梁健道:“现在他们想什么,我已经不关心了,好在我没有生孩子,否则对不起孩子。”余悦道:“你是说,像我这样有了孩子的,不应该离婚?”梁健道:“离婚对孩子肯定会有影响吧,不过,话又说回来,长痛不如短痛。” 两人的对话到这个时候,好像已经进入了深水区,再下去就有些憋闷了。有人敲门,去开,服务员将烘干的衣服送来了。 梁健穿好了衣服,道:“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余悦瞧了瞧他,也没有挽留,道:“路上开车小心点。”梁健道:“我都忘记我开车了,本来不该喝酒的。我想我开慢点应该没问题。”“好吧,拜拜。” 梁健刚一打开门,走到走廊,猛见两个人影,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他赶紧缩回了屋子。 余悦见他又回了进来,问道:“怎么了?”梁健道:“我看到了钟涛。”余悦道:“他一个人?”梁健道:“还有曹颖,我们秘书办主任。”余悦问:“他们怎么会在这里?”梁健道:“这我也不知道了,他们搂在一起,在开隔壁房间的门。我一走出去正好瞧见他们,他们抬起头来,我赶紧退回了房间,他们应该没有看出是我。” 梁健刚说完,就听到隔壁房间的门重重碰上了,接着有什么东西被扔在地上的声音。这房间的隔音效果还真不咋滴。一会,又听到了喊叫声。这叫声来自曹颖,很有些矫揉造作,取悦男方的意思。 余悦忍不住道:“这也太夸张一点了吧。”梁健道:“这符合她的个性。”这么说着,梁健看了看余悦,见余悦的双颊绯红的,有些羞怯。梁健就不好意思看她。 这时叫喊声愈演愈烈,虽然隔壁是两个梁健很不喜欢的人在偷情,可欲望本身却具有穿透理性的力量,使得梁健很不自在,何况房间里还有赤身裸体的余悦在被子里。 梁健道:“我还是回去了。”余悦道:“你就不怕下面有钟涛的司机?”梁健想想也是,一般情况下,钟涛肯定是带着司机来的,这种下雨天,钟涛和曹颖看起来都喝了酒,基本不会自己开车。如果在下面撞上他的司机,也会闹出一些无谓的猜测。梁健道:“那我还是等一等吧。” 也就十分钟左右的事情,隔壁房间的声音停下来了,接着听到几声模模糊糊的说话声,然后隔壁房门打开了。梁健也去打开房间,偷偷从门缝看出去,钟涛和曹颖离开了。梁健道:“也太速战速决了吧。” 梁健回身,见余悦裹着浴巾就在自己身后,梁健瞧见余悦绯红的脸蛋,自己有些不知所措。余悦道:“师兄,到底是你定力太好,还是我没有魅力?” 梁健口干舌燥,余悦娇艳欲滴,就在眼前,只要自己愿意,就可随意采撷,梁健心脏跳得“嘣嘣”直响。可一想到,刚才钟涛和曹颖就在隔壁,心中的热情又降低了几度,他本能的不希望自己跟他们一样。况且,余悦是镜州市他寥寥可数可以谈心的女孩之一,万一突破了这一界限,以后两人的关系是否会很不自然。更让他努力要克制自己的是,在跟余悦交往时,他脑海中却时常浮现另一个人的面容,这个人就是项瑾。他无意识地感觉,项瑾和余悦在某些方面有些相似,可他却觉得,自己在跟项瑾交往时更加自然和没有压力,因此他会与项瑾发生关系,而碰到余悦就有些担忧。 梁健道:“都不是。” 余悦咄咄逼人地注视着他:“那是什么?是你不喜欢女人吗?” 梁健扑哧笑了,余悦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一笑,使得气氛缓和了许多。梁健道:“我喜欢女人。可是,我心里已经装了另一个女人。”余悦问道:“是不是那个在你租房住了几个月的项瑾?”梁健不想回避:“是的。”余悦忽然一下子张开手臂,抱住了他。 梁健感觉一阵发愣。他不知这个余悦到底要干什么?他的触觉却已经感受到她挤压在了自己的胸口,尽管他的理智在极力抵抗,他的身体却一点不受控制,一下子有了反应,抵到了她的身体。 余悦道:“如果我告诉你,今天你不要我,你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你会怎么样?”梁健想了想,坚持道:“我想,我还是会回去的。”余悦把脑袋贴在他的胸口:“我明白了。我没有什么别的要求,我只想你今晚留下来,就睡在隔壁床。”梁健心想,只要还是个男人,都不应该拒绝了。他说:“我留下来,就睡在隔壁床。” 两人恢复了平静,分别在两个床上睡了下来。熄灯之前,余悦道:“真的,你只能睡在那边,不准半夜爬过来!”梁健笑笑说:“放心。” 也许是余悦对他放心,也许是余悦已经很觉疲劳,不一会儿那边就响起轻微的呼吸声。灯已经熄灭了,梁健却有些睡不着觉了。余悦说的那句“如果今天你不要我,你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了”无端在耳边响了起来,眼前又冒出余悦先前不小心浴巾落地的画面,身体不由自主就有了反应。心中有些后悔,刚才表现的那么不近女色,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侧耳倾听,余悦会不会也没睡着。但听她的呼吸均匀而平缓,装是装不出来的。心想,如果这会自己跑到人家床上去,那就说明自己先前是假正经,肯定会被余悦笑话和看不起。于是,他终于把自己那点欲望掐灭了。 人一没yu望,心就平静了,也就能很快入睡了。 第二天一早,梁健先把余悦送到了区政府,让她坐审计组的车到了镇政府,避免让人看到他俩同进同出,有闲话说。 审计组按计划进行审计工作。到了下班时间,组长秦军正私下跟余悦说:“昨天钟书记跟你打过电话吧,晚上一起吃饭。”余悦道:“是的。不过我感觉有些累,晚上请假吧。”秦军正听了皱了皱眉,笑道:“钟书记也是头一次请我们正副组长吃饭,克服一下,参加吧!”余悦心想,前天你不是就跟钟涛在一起吃饭,怎么说是第一天,显然是以为我不知道。余悦道:“还是不去了,感觉累。” 秦军正用手摸了下额头道:“余悦,我知道这次胡书记把你放在我们组里,是为了锻炼你。其实,这次审计组抽的人,特别是正副组长,也是挺考究的,一方面区里派我们审计十面镇,另一方面区里也是通过这次审计工作考察我们。我们的表现情况,胡书记说不定也会听钟书记的意见,你说是不是?毕竟钟书记与胡书记也是同学,有时候他们私下里估计也会聊天。从这点出发,我想今天的晚餐我们该去参加。” 余悦算是听出了秦军正话里那点意思,甚至有些威胁她必须去参加这次晚餐。余悦心想,这次胡书记虽没明言派自己到审计组担任副组长的目的,但她知道与自己婚姻关系有着直接联系,胡书记多多少少了解到她婚姻状况有些紧张。 因此,从胡书记方面考虑,也许真有意思通过审计组将她放出去,换一位能够全心全意伺候左右的新秘书。区委书记的秘书虽然受人尊重,但工作量大、不宜久呆,如果这次能够到下面单位担任领导岗位,也的确是余悦希望看到的一个结果。秦军正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区委也许真借此机会了解他们的表现情况,与钟涛搞好关系,也不是没有道理。 这么想着,她道:“那好吧,我去。其他同志一起吧?”秦军正赶紧纠正道:“那不是,就我们俩。秦书记说,正副组长一同聊聊。”余悦:“副组长不是还有慎浩吗?”秦军正道:“慎浩没事,我们审计局的,你是区委的领导,钟涛书记特别想请你。”余悦已经感觉到,这次钟涛请客,可能跟前一天审查出来的问题有关系。 第090章告一段落 还真是小范围的聚餐,就钟涛、秦军正和余悦三人。上了好酒好菜,钟涛连敬他们酒。秦军正站起来,对余悦说:“余秘书,我们一起代表审计组敬敬钟书记。”钟涛道:“谢谢两位组长了。” 钟涛把酒喝完,夹着菜:“两位组长,我这次对区里安排审计组的事情,也听说一些。我相信,这次区里把你们两位派下来,肯定是经过慎重考虑的。说不准,你们一回去,就能得到提拔任用了啊!”秦军正道:“钟书记,你太抬举我们了。我们恐怕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啊。不过,你钟书记可是我们胡书记的同学,知道的肯定比我们多,有机会也帮我们说说话啊!余悦你说是不是啊?” 钟涛将三人的酒杯都倒满了,站起来又敬他们:“秦组长,你要这么说就不对了啊!我虽然和胡书记是同学,但我们毕竟是上下级的关系,胡书记作为区主要领导,与我啊也就同学关系,怎么比得上我们余悦同志啊。余悦是胡书记正儿八经的秘书,了解的情况肯定比我们多,是吧?”余悦知道钟涛是在往自己脸上贴金,她的确是胡小英书记的秘书,但秘书也有秘书的难处,很多事情领导不说,就不能问。她知道领导的有些私事,但领导的有些真实想法,她也不一定就完全知晓。所以,余悦谦虚道:“我也只是替胡书记拎拎包而已。” 钟涛又道:“有一个事情,我想余科长肯定知道。”余悦道:“什么事情?”钟涛道:“这次经济责任审计,为什么是离任审计与任中审计合在一起?”余悦心道,这不是为了创新审计形式嘛?这个回答谁都知道,最清楚的应该就是身边的组长秦军正,但秦军正没有说话,只是饶有趣味地听着,于是余悦也不想多说,就道:“我不太清楚,钟书记你有什么说法吗?” 钟涛听余悦不说,得意的呵呵笑了起来。秦军正用手指指钟涛道:“钟书记肯定是有什么内幕消息,快说来听,我们这些当事人倒还蒙在鼓里呢!”钟涛故意凑拢道:“这是区委胡书记,给区政协柯主席看的一个脸色。”秦军正好奇道:“经济责任审计,跟区政协柯主席有什么关系?”钟涛笑道:“柯主席把他的得力干将金凯歌,放到了我们十面镇来锻炼,当时胡书记本就不太同意,但碍于柯主席面子,也就勉强同意了。但是你知道金镇长的工作……”钟涛摇了摇头,“他对分管领导没有掌控力,最近几个月的财政开支,仅仅就是接待这一项,就超支得惊人。区委胡书记很不放心,也很不开心,所以决定任中审计一起开展。” 秦军正歪过脑袋看看余悦:“真有这事?”余悦并不了解内情,胡书记也从未跟她提起过个中原因,她也不知道钟涛所言是否纯属捏造,但她无法反驳,道:“钟书记,看来真比我们更了解内情。”秦军正马上端起酒杯道:“钟书记,连人家区委书记秘书都这么说了,你要罚酒。”钟涛道:“该罚,该罚,谁叫我道听途说呢。” 晚饭结束时,钟涛取出两个信封来,分别塞给秦军正和余悦。秦军正稍作推迟拿了,余悦道:“钟书记,这么客气干什么?把我们当外人吗?”钟涛道:“余秘书,如果你不把我当外人,就请收下。”余悦捏了捏信封,不是银行卡,就是消费卡,按照规定这些卡都是不能收的。钟涛见余悦尚在犹豫,便道:“不过是镜州大厦的一张卡,无非一点日用品,这两天也辛苦你们了,这么辛苦,一点日用品总要的。”秦军正搭腔道:“余秘书,钟书记也是我的战友,这点面子,你要给他的。”余悦想,组长都这么说,如果当场拒绝,就会把气氛搞僵,于是她说:“今天我暂时收下,明天我还给钟书记。”钟涛道:“余秘书,你这就不对了,如果你明天还给我,那不是给我甩脸子吗?” 余悦还真体会到了什么是不收礼也有罪。 回到了小区,她没有马上上楼,而是打电话给了梁健。把吃晚饭的情况跟梁健说了下,特别是关于胡书记要审的其实是金凯歌这段,把收了消费卡的事情给略了。梁健道:“我觉得,这不大可能。”余悦道:“为什么?”梁健道:“如果这是真的,在你们下来之前,就应该特意交代清楚了,不会与别人私下里说,却不跟你们明说。审计的事情,应该也不是儿戏吧?” 余悦觉得梁健说的有道理,但也不能肯定钟涛说的完全没谱,官场的事情有时候就是这么玄妙,很多事情都不直说,而是靠一个人去领悟。 余悦回到家里,打开信封,见里面并非镜州大厦的消费卡,而是一张建行信用卡。第二天她到柜员机上查询,里面是两万元。 瞧见这两万元,余悦愣了,这不等于自己收受了贿赂?心道:“难道审计组到外面,收受贿赂是常事?”秦军正应该知道卡里有多少钱,但他收那些钱看似很自然。这不是说明,秦军正对收钱的事,已经习以为常了嘛! 怎么处理这两万的卡,让余悦很苦恼,如果这么收下,就等于一张白纸上沾染了污迹,永远都洗不干净了。如果把这两万块的卡还给钟涛,那就等于得罪了钟涛,也掀了秦军正的面子。 她打电话给梁健,说晚上搭他的车回去。 车上她跟他商量,该怎么处理这两万块。梁健说:“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交给区纪委。”余悦想了想道:“如果交给了纪委,是否就把事情给上纲上线了?纪委肯定要问明这些钱的来历,不是吗?”梁健想了想道:“这也是,给了纪委说不定更加麻烦。纪委也不是不透风的墙,如果纪委有人说你把钟涛送的钱上缴了,你以后就会落一个‘反腐典型’,这也等于说送钱给书记秘书的人很多,胡书记可能也不希望看到这种事情。”余悦感到头痛:“那你说我该怎么处理这张卡?”梁健想了想,道:“找个合适的机会,交给胡书记吧。是她派你到审计组的,你的事情向她汇报,应该没有什么错的。”余悦也觉得这做法颇为妥当:“那我就等个好时机。” 审计组的工作按部就班的进行着。期间,审计组组长秦军正始终没有接受镇长金凯歌的请吃。据梁健了解,秦军正在这些日子里,业余时间常和党委书记钟涛混在一起,这消息是余悦透露给他的。余悦说,秦军正多次跟她说,一起去和钟涛吃饭。自从那次拿到那张两万的信用卡后,她就再没接受过钟涛的请客。她了解到,钟涛通过秦军正,陆续请组里的其他成员吃了饭,至于给组员是否也送了信用卡,她无法查证。 那天,在金凯歌的办公室里,金凯歌问梁健:“你说这审计组,是不是有问题?”梁健问道:“金镇长,你指的是什么?”金凯歌道:“审计组秦组长,一直不接受我们请客,但我从侧面了解到,他常和钟书记在一起,你说,这不是很有些可疑吗?”梁健道:“我也有听说,但不能确定一种说法。”金凯歌睁大了眼睛,感兴趣地道:“什么说法,你倒说说看。” 梁健也不讳言:“我听说,区政协柯旭主席跟区委胡书记的关系有些紧张?”金凯歌听这么说,皱了皱眉:“你听谁说的?”梁健道:“谁说的不重要,这只是一种说法。”金凯歌道:“你继续说,这跟审计有什么关系?”梁健道:“有人说,这次经济责任审计,采取离任和任中审计相结合的办法,其实重点是任中审计,也就是针对你的审计,这是胡书记对付柯主席的办法,因为你是柯主席的人。” 金凯歌听了之后,表情严肃,过了好一会,才咧嘴笑了起来:“有些人,真是很有想象力,什么事情,被这么一编,就跟真的一样了。”梁健道:“如果这是编的,那任他们去吧,也不可能对金镇长你有什么特别的不利。”金凯歌道:“我就看这个秦组长玩什么花样吧,别呆会玩不好,把自己给玩进去。” 梁健出了金凯歌办公室后,金凯歌靠在了椅子里喝了一杯茶,接着还是决定拿起手机,打电话给老领导柯旭。柯旭接起了电话,金凯歌简单把自己听到的情况说了。柯旭道:“别人怎么说,那是他们的自由。与胡书记的关系,你放心,我还没有任何理由,要与党委主要领导过不去,我相信她也不会胡乱树敌,我相信胡书记的政治能力。” 通完电话,金凯歌总算放下心来,再过三天,审计组的工作任务就要完成,得退出十面镇,进入后续的分析阶段,一个星期之后,审计组要向区委汇报审计组的重点情况。金凯歌想,即使秦军正要搞什么花样,到时候也会浮出水面了。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了。在审计组退出十面镇之前,十面镇党政主要领导开了一个欢送会。钟涛致辞欢送,说的都是客套话,“感谢”这个词,在讲话中出现了十一次,给了审计组足够的面子。金凯歌也说了几句,他把自己想表达的意思,也毫无保留说给秦军正听了,他说:“相信,区审计组这次深入细致的审计,能够秉持实事求是的原则,给予公正的评价。” 秦军正最后说了几句客气话,并说区审计组肯定会以实事求是的态度,将审计情况进行科学分析,公正评价,再报区审计局党组研究,最后将有关情况报送区委常委会。 这样,十面镇的经济责任审计工作,算是告了一个段落。接下去,就是等待审计结果了。 第091章探听结果 区委又下达了通知,要求十面镇进一步加快北部新城拆迁进度。十面镇进入了这一年最为繁忙的阶段,很快就把经济责任审计带来的紧张情绪冲淡了。上一阶段,签约工作已经完成,下一步就是正式的拆迁、安置工作。 拆迁工作,一般都是委托拆迁公司进行,镇上不直接处理。如此大规模的拆迁工程,在十面镇上也是头一次,十面镇领导班子,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没有什么可供参考的好经验,特别是在选择可以放心的拆迁公司上,也没有统一的看法。 拆迁工作有利可图,这段时间镇政府可谓门庭若市,大部分都是当地的一些拆迁公司老板,来找镇领导班子成员,希望能分一杯羹。所谓拆迁公司,也大都是镇上一些混混,纠集了手下一帮人,就算是拆迁公司了,这些人看到镇上拆迁经费这么一个大蛋糕,没有人愿意闲着的,这就是比拼关系、比拼势力的时候了。 梁健不是本地人,相对来说关系网浅,找他的人不多。可其他土生土长的领导班子成员,来找的人,可就踏破门槛了。 这天名叫赵弓的光头,又来到了镇党委书记钟涛的办公室,将办公室的门就关上了。 这次是钟涛把赵弓找来的。钟涛让赵弓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道:“赵弓,这次机会来了,就看你扛不扛得住了?”赵弓用手指瞧了瞧自己的光脑袋,道:“我就这个一个光脑门,下雨刮风我不怕,刀光剑影我不怕,我赵弓什么扛不住?”钟涛道:“我知道你打打杀杀行,但如果你想把拆迁经费这块大蛋糕吞下去,要挡的不光光是刀光剑影这么简单,也需要动脑子。”赵弓道:“只要我们兄弟俩能挣钱,动脑子也没问题。” 钟涛抽出了一支烟,赵弓就伸过打火机替他点上。钟涛道:“你也抽。”赵弓也点上一支烟道:“我知道镇上,还有些混混,也想接拆迁的生意,但我敢担保,如果我完全接了下来,他们没一个敢说一个‘不’字,否则我让他们尝尝我光头的厉害。” 钟涛摇了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知道这个你没问题。我现在担心的是,镇长金凯歌,会提出将拆迁工程以招投标的形式外包出去,如果他这么提出来,我也不好反对。公开招投标是区委支持的事情。”赵弓道:“公开招投标没问题啊,不就是走个程序嘛,我也去招投标就行了啊!到时候我再安排几个混混,一起举举牌子,我举了,他们都全放下就得了。钟书记,你能帮事先给参与招投标投票的镇干部打个招呼,完了我再给点好处费,事情不就成了吗?”钟涛想了想道:“现在只有这样,如果发生意外情况,我们再想办法。” 几天之后,召开党政联席会议,商量拆迁工程招投标的事情。介绍了情况之后,镇长金凯歌果然提出来:“这次拆迁工作任务重、进度要求紧,必须一个或者几个具有资质、效率较高的拆迁公司来完成。为了选择好的拆迁公司,同时落实廉政建设责任制、提倡公平竞争、防止权力寻租行为,我建议这次选择拆迁公司,采取公开招投标的形式,让所有具备资质的公司都来公开竞争。” 会议结束之前,钟涛总结陈词道:“我很赞同公开招投标的形式,下一步请镇政府向社会发布公告,广泛接受投标,选择好的拆迁公司,来确保拆迁进度、节省成本,贯彻落实区委关于北部新城拆迁要求。” 会后,钟涛给赵弓打了电话道:“你准备一下吧,金凯歌提出要公开招投标。”赵弓道:“好,我马上去找几个托儿。”钟涛道:“不仅要找托儿,你还要做好标书。”赵弓道:“明白了。” 梁健接到了镇南村委员楼新江的电话。 楼新江问他拆迁工程招投标的事情。梁健把会议的情况告诉他了。楼新江道:“我也想来竞争一下。”梁健道:“你不是想当村支部书记嘛?你来竞争拆迁工作好像不太合适吧?”楼新江道:“村支部书记,不是要带头致富、带头发展嘛!没有规定村干部不能承包迁拆工程啊!而且,我会以我老婆的名义来竞争。”梁健道:“如果你都考虑好了,我也不反对。” 楼新江道:“我给你打个招呼,我会尽全力去竞争的,这可是一块肥肉。”梁健道:“所以说,你这人有赚钱的头脑啊。不过我也劝你要有心里准备,越肥的东西,就有越多人垂涎。这些天,镇政府大楼的门槛都被踏破了。”楼新江道:“我不打无准备之仗。” 虽然镇上主要领导的精力,被拆迁工作牵扯住了,但梁健并没有完全忘记关注经济责任审计的结果。 那天晚上有些空,梁健打电话给了余悦,问她有没空,一起吃个饭。余悦说,胡书记这里还有几个客人在谈事情,要等谈完了,看有没另外的工作安排,如果没有安排,她就能出来。梁健说没问题,他在一家新开的咖啡馆等她。 这家咖啡馆在一个广场边上,里面既喝咖啡,也提供牛排、炒饭等饮食,到了晚上六点多,就有歌手在咖啡馆唱风格悠缓的歌曲。 天光渐渐变暗又变黑,梁健在这里已等了差不多一个来小时,他想,余悦会不会太忙,忘记了给我回电话?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见是余悦的电话。余悦问:“你还在那里吗?”梁健道:“在,你还能出来吗?”余悦道:“我快到了。” 余悦进来时,有些风尘仆仆,好像把外边的冷空气带了进来。梁健道:“先点一些东西吃,肯定饿了吧。”余悦道:“就来杯咖啡吧,我现在不饿。”梁健瞧了瞧她,“我看你都没吃过东西吧,这么晚了,怎么会不饿?”余悦道:“吃不下。”梁健见她有心事,就不再多问了。 咖啡上来了。余悦拿起来,一口就喝了一半。 梁健见她这种状态,都拿不准,该不该问她经济责任审计的事了。余悦倒是问道:“今天找我出来,是想了解经济责任审计结果吗?”梁健听她一句话就说到点子上,就不拐弯抹角了,点了点头。余悦道:“从十面镇回来后,我们开过一个会。秦军正果然把任中审计作为了重点,对于上一任黄少华担任党委书记和钟涛担任镇长期间的审计,轻描淡写,特别是对钟涛司机公车费用那笔糊涂账,基本上是一笔带过,而对现任镇长金凯歌的经济责任进行了重点分析,特别是公款接待这块,浓墨重彩地写了。还分析了三条原因。”梁健赶紧问道:“哪三条原因?”余悦道:“我只能简单的说说,具体的我也没记完全。”梁健道:“大体意思就行了。” 余悦回想了下道:“第一条,是主观意识上,作为镇长没有把廉洁自律、勤俭节约的意识灌输到班子成员和镇村干部脑袋。第二条,是制度建设上,没有形成合理、可行的约束机制,造成部分班子成员挥霍无度。第三条,是领导魄力上,似乎对班子成员的管理没有好的办法,也没有大的魄力,没有树立一个镇长该有的权威。”梁健一听道:“条条都可致人重伤啊。” 余悦道:“在这方面,我发表了不同看法。我说我们的重点,还是要放在离任审计上,至于金凯歌镇长任期内,接待开支过大的问题,我也听说过有些别的说法。但是秦军正马上制止了我,说审计重点是组里根据区审计局党组会议的要求确定的,不能变。另外,他私下里又暗示我收了钟涛的钱,别不识趣。”梁健听她说到钱,就问:“那张两万的信用卡,你跟胡书记汇报了嘛?”余悦道:“汇报了。最近,胡书记跟我谈过一次话,听听我对审计工作的看法。我汇报了,并把收到信用卡的事情说了。”梁健问道:“胡书记怎么说?是不是很震惊?” 余悦把剩下的咖啡喝了下去,摇了摇头道:“你和我都想错了。胡书记非但不震惊,反而表现得很习以为常。”梁健惊异不已:“习以为常?”说着他就冷笑出来,“真是天下乌鸦一般黑,我还以为胡书记是一个好领导,没想到对这种腐败行为视而不见。” 余悦道:“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因为胡书记,还说了些别的话。”梁健道:“她还说了些什么?”余悦道:“她说,钟涛送信用卡给我们的事情,要一分为二的看。一方面,基层通过送卡的形式,来向上级示好,确实是极为不妥当的,违反廉政建设的规定。另一方面,也可以看出,基层很担心上级作出不公平的评价,希望通过送礼来争得一些主动。所以说啊,这送卡送礼,既是个人的不当行为,也有大环境的因素,不过我不把这些卡装入个人口袋,她说她还是很高兴。”梁健问道:“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余悦道:“胡书记说,她适当时候会找钟涛谈谈的。” 梁健又问:“那么关于经济责任审计的结果,胡书记没有说别的?”余悦道:“区审计局还没有正式将评价结果报常委会,按照程序,胡书记目前还没有看到全文。所以也就没有表示什么。”梁健道:“你说,胡书记的意思,是否也会对钟涛的问题视而不见?”余悦道:“这个很难说。” 第092章旧地圆梦 正事谈完了,梁健见她只喝了点咖啡,就让服务员过来,点了两份牛排和水果色拉。余悦道:“你没必要为了我跟你说这些而破费,我真的吃不下。”梁健道:“这不是破费。我看你神色不大好,不吃东西可不行。就算你陪我吃一点吧。”余悦道:“如果,你真想让我陪你吃一点,那你就再点一瓶红酒吧。我想跟你喝点酒。”梁健笑笑道:“借酒消愁?”余悦也笑笑道:“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像那天喝了伏特加那样了。” 余悦那么一说,梁健想起了那天两人在大雨夜到镜湖边去的情景。后来,两人到了酒店喝伏特加,那天两人住在同一个房间,却没发生什么。梁健道:“那天你也没怎么样啊。”余悦道:“那天我可能喝了酒,有些失态了。”梁健道:“我并没觉得,如果再有那么一次机会,我可能会按耐不住,作出错事来。”余悦瞧了梁健一眼,不再说话。 红酒来了,醒了会酒,倒入了杯中。 余悦举起了酒杯,梁健也举起了酒杯。 余悦对梁健说:“用你的酒来祝贺我吧!”梁健奇怪道:“祝贺什么?”余悦道:“祝贺我今天终于离了。”梁健惊讶道:“你真离婚了?”余悦点点头,然后瞧着梁健道:“我是不是很失败?”梁健看着余悦:“如果要说失败,我比你先失败。” 余悦道:“那就敬我们两个失败者吧。”说着把酒一饮而尽。梁健也把酒喝了道:“也许这也不是失败,而是换一种方式活着。”余悦重复了梁健的一句话“换一种方式活着。” 余悦将一口牛排放入嘴里,嚼着:“被你这么一说,我忽然吃得下了。”梁健道:“你本来就应该吃得下。有句话说得好,拿得起放得下。我一直觉得,我这个师妹就是这么一个人。” 余悦笑道:“看来在你心里,我还真是一个特别的人。”梁健道:“一个特别的女人。”余悦看着梁健,没有移开目光:“你刚才说‘如果再有那一次机会,我可能会按耐不住,作出错事来’,这话是不是真的。”梁健心跳加快了,一会儿才吐出两字:“真的。” 余悦盯着他看,就像要看透他:“那倒真想看看你会作出什么错事来?”梁健道:“你为什么非要看我做错事?”余悦道:“为了证明我不是那么失败。” 梁健不知她什么意思,盯着她的双眼。余悦才缓缓道:“那天晚上,你和我在一个房间里,你始终没有碰我。我以为我已经完全没有吸引力了。告诉我,我是不是已经完全没有吸引力了?所以,我老公才会离开我,你也不会碰我?” 梁健的情感突然被触动了,在眼前是一个多么脆弱的灵魂,仿佛在大海中找不到灯塔的船只。她本应是一个很自信的女孩,这么几年的工作和生活,让她变得如此脆弱和不自信? 出租车停在了原来的湖滨宾馆前面。还是同样的房间。 两个人醉意都不浅,但心里都如明镜一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房门关上,两人把包挂在了衣架上。 余悦脱去外套的时候,梁健从身后抱住了她。她发丝中散发出的柔和香味袭入他的鼻孔。他忍不住亲吻她的秀发、耳朵和脖子。余悦从身后歪过脑袋,脸颊触碰到他的嘴唇,鼻息紧凑。 这时余悦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梁健心中一顿,心想:“难道她改变主意了?”在这怀疑之中,余悦抓住他的双手,让他的双手向上移动,放在了自己的脸上。与他凝望。 两人相拥着走进浴室。 余悦打开了热水莲蓬,温水从头顶淋透他们的身体,两个温湿的身躯交织在一起…… “十面镇拆迁工程招投标会议”的横幅挂在镇政府礼堂的大门上方。 十面镇党委副书记、纪委书记、城建副镇长等班子成员和城建办、拆迁办、纪检办的主任组成了评标投票组,坐在主席台上。 下面是一家家的投标单位,坐在课桌型的位置上。标书都已经给了评标组,一家单位一家单位介绍各自资质和情况。 农办副主任厉峰,被抓差来统计投票结果,他坐在第一排左边的空位上。 镇党委书记钟涛和镇长金凯歌,作为镇主要领导,一般不直接参加这种会议。但钟涛因为赵弓的关系,时刻关注着招投标情况。事先,他已经分别把章华、傅栋和其他办的主任叫到了办公室,口头说了赵弓公司的一些利好条件。章华等人都是脑门开窍的,很快就明白了党委书记的意思。大家都知道,如果在价格不太悬殊的情况下,一般都是给领导点头的那一家的。 梁健作为党委委员,镇长金凯歌建议他也参加了招投标会议,具有投票权。他向下面看下去,一下就看出了,很多公司都是赵弓找来的托,他们都跟赵弓相互递烟,有说有笑。赵弓坐在头一排,更是满面春风,志在必得。 梁健看到,这里也有三家单位,是诚心来投标的,其中一家就是楼新江的老婆,楼新江让老婆出面,所以自己坐在后面列席,这主要也是考虑影响问题,想保持低调。 城建副镇长将招投标的内容、形式和原则都介绍了,问大家还有没问题。大家都说没有问题。 招投标就正式开始了。每家投标单位都将自己的投标价格报给镇评标投票组。镇评标组看了后,开始投票。现场的氛围就变得凝重了。梁健看了看楼新江拆迁公司的资质是符合的,投标价格也属最低,他实在有些佩服楼新江的生意头脑了,他是在多短时间里把这一切搞定的?也许他早就做了准备,俗话说,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梁健综合比较了后,毫无保留地投了楼新江一票。其他评标组成员,都在勾选,他也不便去瞧。票被收了上去,汇总统计。 党委副书记章华和纪检办都跟了进去。 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公布结果。十分钟过去了,还是没有公布结果。底下的人就开始焦急、骚动了。有些人就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坐镇办公室的党委书记钟涛接到了副书记章华的电话。钟涛头一句就问:“怎么样?”章华道:“情况不怎么妙,赵工报价高了嘛!投他的人不多,最高的是楼新江老婆的标。”钟涛道:“那就把票数改一改。” 章华诧异道:“现在众目睽睽,有点困难。”钟涛道:“有多少人知道?”章华道:“至少四五个人。”钟涛道:“那你就做做他们工作。”章华感到有些为难,这不分明弄虚作假吗:“有些人会不会有不同意见?”钟涛道:“这不用怕,有意见也正常,但他们要清楚,这里是谁说了算的?”章华没话可说,只好硬着头皮上。 现场的人等得实在有些不耐烦了。有人就喊了“到底在搞什么鬼?”还有人说:“是不是在搞猫腻!” 章华终于出来了,他宣布:“根据投标情况,赵氏拆迁公司中标。”赵弓兴奋得把手臂往上空中一挥。 下面有人就喊,请公布选票。章华听到这话就急了,因为选票一公布,不等于露馅了?他改动的那些选票肯定过不了关的,说不定主席台上那些人就会闹起来。他稳定焦急的情绪道:“统计票数,我们是有纪检组监督的,肯定是公平公正,不会弄虚作假的。至于公布选票,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现在散会。” 台下的单位还是很不满意,不少人骂骂咧咧“这叫什么公开招投标,简直就是放屁脱裤子,多此一举。”“错了,这叫做婊子还立牌坊。”镇政府的人都散了,那些投标单位也无可奈何,也都散了。 章华到了钟涛办公室。钟涛问他:“怎么样,还顺利吗?”章华道:“下面有些小意见,要求看选票。我说没这惯例,给挡了回去。”钟涛道:“做得好。那些统计票的,你工作做好了吗?”章华道:“基本上没问题,我说晚上请他们喝酒,他们就都高兴。”钟涛道:“一帮酒鬼!”“只有厉峰说晚上有事。”钟涛道:“就是那个厉太白?我想他也不敢乱说。” 赵弓冲了进来。大声喊道:“钟书记,太感谢了。”见章华也在办公室里,赵弓又道:“章书记也在这里啊,太感谢了。今晚上我们一起乐乐。”章华道:“晚上我还有别的任务,要请计票员吃饭。”赵弓道:“要的要的,你们吃,我来请。钟书记有空的吧,给我个机会请请你。”钟涛道:“那好吧,放同一个地方,也方便我去敬一下章书记他们。” 梁健一直在纳闷,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中标的都不应该是赵弓。厉峰进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梁健见他这样子,问道:“怎么了?”厉峰道:“公开招投标做这种手脚,简直当我是低能嘛!晚上还说请吃饭,我不去。”梁健问:“谁叫你吃饭?”厉峰:“章华,他在后面改票数,胆子也忒大了!”梁健这下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第093章能否崛起 厉峰又道:“这叫什么公开招投标?”梁健道:“本就走个形式。章华这么干,背后肯定有人支持。”厉峰喊道:“还能有谁,不就是钟涛?”梁健道:“你小声一点。”厉峰道:“我又不怕他们。”梁健道:“反正也不关你的事,只是让你计票。”厉峰拿眼睛盯着梁健看,很难以置信的表情:“梁健,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没脾气了啊?以前,你可也是嫉恶如仇的,如今当了领导,真不一样了。” 梁健笑而不语,弄得厉峰挥挥手走了。 梁健去找了金凯歌,把情况说了。金凯歌道:“这个赵弓是什么来头?”梁健道:“据了解,是钟书记的朋友。”金凯歌点点头,道:“如此操作招投标,对镇上发展会很不利。”梁健道:“我也是这么想。”金凯歌道:“那些选票都留底了?如果有人向上面反映镇上操纵招投标,会不会能够查到证据?”梁健道:“既然钟涛和章华敢这么做,他们肯定也想到了应付的办法,不会留下不利证据的。”金凯歌点头道:“对,钟涛也不是粗心的莽夫。” 这时,在章华办公室内,几个参与招投标投票的成员,被叫来修改选票。改完选票,每人得到了一个信封,章华说:“这是钟书记给大家的辛苦费。”那些人都收下了。有人提出:“梁健的选票没有改,不如也把他叫来?”章华赶紧制止道:“梁健不像你们靠得住,他还是算了,选票已经够了。” 梁健对金凯歌道:“金镇长,你还记得,上次你让我起草过一个接待报销制度,用来解决镇上公款接待超支的问题?”金凯歌道:“当然记得,后来我以为时机不成熟,所以没搞下去。”梁健道:“你现在觉得时机成熟了吗?”金凯歌想起了老领导柯旭对他说的,他只是到十面镇镀金的,最好别跟钟涛搞僵关系。于是他道:“我想,时机可能还不成熟。” 梁健就道:“金镇长,有句话我一直想说,只是不知道你想不想听。”金凯歌饶有兴趣地问:“你说。”梁健道:“有些人,不是你退了一步,就认为是你在谦让,他会认为是你软弱。你退一步,他就进一尺,你退一尺,他说不定就连立锥之地都不给你了。”金凯歌看着梁健道:“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梁健不再多说,道:“那好吧,反正我起草的是电子稿,等金镇长觉得时机成熟了,告诉我就行,最近我又做了些修改,应该会越来越完善。” 晚上赵氏拆迁公司的赵弓在一家饭店请吃饭。钟涛走进来,赵弓就让身边的美女全都起来欢迎钟涛。钟涛示意大家都坐下。赵弓将一个信封躬身送给钟涛。钟涛看了眼之后道:“我们俩是兄弟,你这么客气干什么?”赵弓道:“我哪里是客气?没有兄弟你,我能有饭吃吗?”钟涛看了眼赵弓,又对周围四个美女道:“以前在读小学的时候,我家里穷,经常饿肚子,其他小同学都看不起我,就赵弓赵总从自己嘴里省下半块饼给我充饥。这种事我钟涛一辈子都忘不了。所以现在,只要我钟涛有口饭吃,就不会少你赵弓的。”赵弓拍手道:“今天我们美女,都要帮我敬好钟哥,这是我赵弓真正的哥们。” 酒过三巡,钟涛又去隔壁敬了章华他们。章华他们要来回敬,钟涛考虑到有美女就让他们别来了。钟涛回到了包厢,光头赵弓问道:“听说镇长金凯歌也不是好弄的主,我包下拆迁工程的事情,他会不会提出反对意见?”钟涛道:“如今招投标程序也已经走完了,都已经定下来了。金凯歌你不用怕他,我知道他的软肋。”赵弓问:“他的软肋是什么?”钟涛道:“不是别的,就是两字,‘怕事’!”赵弓道:“那就是没本事喽!”钟涛和金凯歌都呵呵笑起来。赵弓又喊美女:“各位美女,今天你们放心,我和钟哥都是有本事的啊!”身边那些美女道:“流氓。”酒还是照样喝下去。 那天晚上,金凯歌下班了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坐在办公室。他抽着烟,看着天花板,梁健的那句话还在耳边响着:“有些人,不是你退了一步,就认为是你在谦让,他会认为是你软弱。你退一步,他就进一尺,你退一尺,他说不定就连立锥之地都不给你了。”金凯歌想,到了十面镇的这一年多,算是自己活得最窝囊的一年多了,简直就是夹着尾巴做人,我还应如此继续下去吗? 离春节已经不远,天总是阴沉沉的,大家的心情也跟着好不到哪里去。镇上的拆迁工作被赵弓给包了,但拆迁进度却上不去。拆迁队借口说,当时没有签约的“钉子户”,大大障碍了拆迁进度。赵弓借机多次到镇上来说当时投标价格450万,根据实际情况来看,是太低了。要求镇上追加投入。 分管城建的副镇长在党政领导班子联席会议上提出来:“450万,的确是有些低,看能不能根据实际再增加些投入?”镇党委书记钟涛也力挺这种做法:“我们还是进度要紧,多花点钱无所谓,当时450万招标进来,的确也不是很高,现在看来,也只有再增加一部分投入,给拆迁公司一点甜头,激发他们的积极性。” 镇长金凯歌知道那次招投标本就有问题,他也知道钟涛与赵弓之间的微妙关系,他的发言很重要,将决定是否增加投入,毕竟镇长是管钱的,他说坚决不行,也没人一定说要行。不过,他还是在犹豫不决,他如果说不行,就等于是否决了镇党委书记钟涛的意见。 这时梁健跳了出来。梁健道:“当时,招投标我也参与了评标。第一感觉就是赵氏公司并不是最合适的公司,可后来投票结果却是这样,很出乎意料。我想,既然当初是以什么价格招标来的,就不应该再追加投入了。一方面这不符合招投标规则,既然吞不下,当时就别张嘴嘛。既然当时张嘴了,那咽不下也得咽下去,因为这责任在赵氏公司嘛,我们镇上不应该替他挑。另一方面,如果随便增加投入,以后招投标就失去了底线,对今后工作很不利,要留下后遗症。我就说这些,具体怎么决定,还是由党委会定。” 梁健这么一说,等于不给钟涛他们面子,钟涛、章华和城建副镇长的脸都绿了。 镇长金凯歌却心里暗觉痛快。他想,自己怎么就不能像梁健这么痛痛快快的说话呢?梁健不顾忌太多,所以能够说出话来,而自己却因为听从老领导柯旭的劝告而犹豫不决。 在梁健这里遇冷,钟涛却向金凯歌发起了进攻。他知道金凯歌的软肋,金凯歌想到十面镇平稳镀金,然后回到区政协谋求一个副主席职位,这点小九九钟涛会捏得牢牢。钟涛道:“金镇长,你看怎么样?我们镇上财政是你说了算的,拆迁工作的进度是整个班子的。”金凯歌听出了钟涛话中刺耳的东西,这句话等于是说,如果镇上拆迁推不进,是因为他这个镇长不肯给钱。 梁健瞧着金凯歌。自从金凯歌来到十面镇以来,他一直是处于被动挨打状态。钟涛利用手中党委一把手的权力,使得金凯歌这个政府一把手的权力毫无发挥的余地。梁健心里想,金凯歌这么下去,会成为一个“窝囊镇长”。那次,金凯歌希望他做自己的办公室主任,他就感受到金凯歌其实想拉拢他,壮大自己的力量,由此看出,金凯歌也不是一个完全没有抱负的人,可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又没了声音。梁健想,金凯歌的问题是顾虑太多,束缚了手脚。梁健总觉得官不该是这么当的。 梁健希望这次金凯歌能够崛起,他带着期待的目光,看着金凯歌。党政联席会议中的其他班子成员,也都瞧着金凯歌。 金凯歌不是没有感受到大家的目光。他耳畔既响起梁健不久前的话,“有些人,不是你退了一步,就认为是你在谦让,他会认为是你软弱。你退一步,他就进一尺,你退一尺,他说不定就连立锥之地都不给你了”。又响起了老领导柯旭苦口婆心的劝告,“记住,你到十面镇,只是去镀个金,最合适你的还是回到区政协担任副主席,所以千万别跟钟涛搞毛了。” 金凯歌心里在两种不同的观点之间摇摆不定,难以一下子做出抉择,一方面代表的是个人的尊严,另一方面代表的是舍弃尊严谋求一个未来…… 梁健心中暗暗替金凯歌加油:“金镇长,加油,你就做一回你自己吧!” 钟涛的眼睛,也斜视着金凯歌:“金凯歌,你也就这么点胆,还是别纠结了,乖乖的屈服就是了。” 人大主席毕勤,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看着好戏:“今天就看金凯歌能不能硬起来,如果硬不起来,以后他还当他的窝囊镇长,如果硬了起来,他以后跟钟涛之间,就是水火不容,好戏就会一台接着一台上演,无论如何,对自己都是好事。”他忍不住就不出声的笑着。 章华、傅栋和其他班子成员都等待着金凯歌说话。 第094章越怕越来 金凯歌看再拖下去,就会把面子丢得一干二净,咬着牙下了狠心,我这次豁出去了,我要反对。可等自己张开嘴巴,才发现自己说出的话,竟然跟心里强烈想说的话,南辕北辙。从他嘴里说出的竟然是:“我认为钟书记说的没错,拆迁进度是第一位的,我同意增加投入。” 金凯歌此话一出,梁健憋住的气,一下子就泄光了,心中很是失望。 钟涛“哈哈”笑了两声,笑得如此得意,他道:“既然大部分班子成员都同意,大家少数服从多数,增加投入50万。” 镇人大主席毕勤也觉没趣,本来还以为有好戏看,结果金凯歌还是愿意当他的“窝囊镇长”,没办法了。 章华、傅栋等受益者,也都乐呵呵地为自己一方的胜利而高兴。 梁健第一个拿了笔记本,走出了会议室。不少班子成员都心想,这个梁健真不聪明,白白做了一次出头鸟。 人都走光了。单单剩下金凯歌留在会场。会场空空荡荡,金凯歌双手捏成拳头,撑在额头上。他心下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是硬不起来?刚才明明告诉自己要豁出去了,但说出来的话,却正好是一个反方向。现在,钟涛肯定是得意的不得了,因为他表现出来的是完全的屈服。他想到,刚才梁健最先离开会场的情景。他知道,梁健肯定是对自己失望透顶了。 梁健回到办公室,“妈的!”喊了一声,将笔记本重重摔打在桌子上,一屁股倒在了椅子里。梁健对着空气开口大骂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个啥班子!” 半个小时后,厉峰推门进来了。 厉峰这时脸上挂着笑:“不错嘛!”梁健问道:“还有什么不错!”厉峰:“我以为你小子彻底被同化了,没想到你骨子里还是那个倔脾气。听说你在班子会议上发飙了!”梁健道:“还不是为拆迁工作那个招投标的事情!以前招标价格是450万,现在居然提出要增加投入。妈的,那还招投标个屁啊!”厉峰道:“你小声点不行啊!” 梁健声音反而更响了:“我小声点干嘛,我又不怕他们!”厉峰嘿嘿笑了,因为这些话就是厉峰上次说的。厉峰道:“又用不着你的钱。”梁健道:“这是用老百姓的钱。我就是看不惯这么做。我敢肯定,里面肯定有腐败!” 梁健的声音着实不小,走廊里的人都听到了。章华的办公室与梁健隔了两间,梁健所说,他是清清楚楚听在耳朵里。钟涛的办公室与他们不在同一端,章华起身走进了钟涛办公室里。 章华道:“钟书记,刚才我听到梁健在办公室里嚷嚷,说拆迁工程里有腐败。”钟涛皱起了眉头:“这个梁健,竟敢在班子会议上公然和我们唱对台戏!现在会议开好了,还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去好好骂他一顿!”章华赶紧做了个手往下压压的手势:“钟书记,我觉得这样不妥。梁健这家伙的性格我知道,如果两人吵起来,你也没面子。”钟涛不解气:“难道由他在那里发疯,胡说八道,败坏我们党委的声誉。现在老百姓就愁没热闹,如果传出去,那还了得!” 章华想了想道:“钟书记,你看,梁健这小子还真有些名堂。之前,我们明明只推荐了石宁进入班子,区委居然专门为梁健增加一个职位。这是很不简单的事情。我私下里打听到,梁健这小子半年前救了一个女孩,这女孩的父亲来头很大。他们为了感激梁健,在梁健升迁上出了把力,所以梁健才当了党委委员。”钟涛道:“你这个消息很重要。那女孩老爸的来头你弄清楚了吗?”章华道:“没有,很保密。”钟涛道:“这么看来,梁健这家伙是有恃无恐啊!”章华道:“一方面是有恃无恐,另一方面其实也有我们的原因。” 钟涛问道:“我们有什么原因!”章华笑道:“钟书记,你肯定听过一句话。朋友是多一个好一个,敌人是少一个好一个。在官场就更加如此了。从一开始,我们从来就没有打算过把梁健拉入我们这边。所以,梁健就以为金凯歌可能是自己的靠山。他没想到,金凯歌没种跟你叫板,现在梁健肯定也是气的七窍生烟。我现在觉得是一个好时机……” 钟涛道:“把梁健拉入我们这边?”章华道:“没错。如果梁健到了我们这一伙里,金凯歌就彻底孤立了,到时候,把他撵出十面镇也是时日问题。”钟涛想了想道:“你这个说法,倒是不错。只是,你觉得梁健会同意加入我们这一方吗?”章华道:“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如果我们工作到位,把他拉进来肯定就没问题。”钟涛道:“那好吧,你去试试看。” 年底事情不少。镇上接到通知,区经济责任审计组也要在春节前10天左右来反馈审计结果。 镇上派车将区审计组接了来。这天倒是阳光明媚,清冷的空气,让人感受到了冬日晴天那种神清气爽的感觉。但不管是啥天气,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这天愁的是镇长金凯歌。 区审计组坐在一边,镇领导班子成员坐在另一边,会议就开始了。组长秦军正说了些区委高度重视,让审计组将审计结论在春节前向有关单位反馈这类的套话后,才说到了正题上。 他道:“从审计的情况看,十面镇主要领导在履行经济责任方面总体是好的,促进了十面镇的经济社会发展。但也应该看到一些问题……”他轻描淡写地对钟涛履职方面的情况指出了两条不足,然后话题一转:“这里重点要指出的是,今年以来十面镇在政府开支方面,结构上有不合理的地方,比如公务接待,就比以往成倍增长,这方面既体现了领导作风问题,也体现了镇政府主要领导的控制和管理能力问题,应该引起高度重视……” 镇长金凯歌听明白了秦军正所谓的“镇政府主要领导”是指他,并说他没有控制和管理能力。金凯歌听上去极不顺耳。审计组是代表区委来反馈意见的,难道区委对他也产生了如此看法? 金凯歌心中不由后悔,这一年多来,自己忍辱负重,对钟涛一让再让,结果得到的评价却是如此,他为自己感到很不值。接下去,秦军正说了些什么,他基本没有听清楚。 整个过程中,梁健始终盯着金凯歌。他知道金凯歌的不爽,但他也知道,这一部分也是金凯歌自己的原因。他主管财政,开支没控制好,当然是他的责任。 作为区审计组组员,余悦发丝往后扎成马尾,画了淡淡的眉,看去既有女人美,又很精干利落。看来离婚并没有带给她太多的冲击,或者她这样的打扮是想掩饰内心的不快乐。 这天中午,十面镇党委出面请区审计组吃饭,安排在一家新开的农家乐,组长秦军正欣然答应。金凯歌因为心情不爽,借故没有参加。梁健原本想陪陪余悦,让余悦坐了自己的车去农庄。半途余悦接到区委胡书记的电话,说让她赶紧赶回去。 梁健说“饭总要吃的,吃好了再回去吧。”余悦道:“不行,说市委组织部下午要来找书记、区长等主要领导谈话,说必须现在赶回去,即使不用搞材料,也要做好一些准备工作。”梁健道:“那我们掉头,我送你去。” 把余悦送到了区里,梁健与驾驶员一同在小饭店吃了饭,回到十面镇上,本想到镇长金凯歌办公室转转,结果办公室里房门紧闭,敲了敲门也没人应。他正要走,门打开了。金凯歌出来,见到梁健问:“你没有陪你师妹余悦去吃饭?”梁健道:“她有事被胡书记叫去了。”金凯歌道:“这么急啊?”梁健道:“听说市委组织部有人要到区里,让她去准备。”金凯歌道:“哦。我要出去一下。” 金凯歌是接到他老领导柯旭叫他去的电话。金凯歌本就因为上午审计的事情心情不爽,很想有个人说说。听到老领导召唤,他赶紧去了,到时候也想发发牢骚,他这段时间受的气也跟老领导让他隐忍退让有关。 来到了老领导办公室。金凯歌道:“柯主席,今天上午……”柯旭的手抬到半空中,示意金凯歌先等一等。 金凯歌这才注意到柯主席的表情有些生硬。以往,柯旭在金凯歌面前总是显得镇定、祥和,很有年老智者的风度。今天,金凯歌意外发现,柯旭面上有些阴郁或者说不痛快,柯旭这样的城府,不痛快都已经表现到了脸上,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那就是发生了什么状况,而且这状况肯定还小不了。 柯旭将一杯茶端在手上,看着对面的墙壁,好一会儿都没说话。金凯歌也就没法说什么,他头一遭有些摸不清领导的意图了。 好不容易,柯旭才把目光拉回,看着金凯歌道:“凯歌啊,有句俗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这话你听说过吧?”金凯歌道:“当然。”柯旭道:“这句话我今天才真正明白了是什么意思。”金凯歌不解地问道:“柯主席,我还不太了解。”柯旭道:“你知道,今天市委组织部有人在这里吗?” 第095章浪子回头 金凯歌想起了听梁健说,余悦被胡书记叫去是因为市委组织部有人来。他道:“听说了一点,说是中午来的。”柯旭道:“看来,你的消息也挺灵。你知道,他们是为什么来的吗?”金凯歌摇摇头:“不清楚。”柯旭道:“为我退的事情。” 柯旭此话一说,金凯歌楞住了。柯旭居然这么快要退!事先怎么没有一点动静?金凯歌道:“不会吧?市委组织部已经找您谈过了?”柯旭道:“还没有谈过,下午很快就要找我谈了。我想在谈之前,把你找来,让你也有个数。”金凯歌道:“怎么会这么快?事先一点预兆都没有?”柯旭道:“中央下发了一个规范性的退职文件,县处级干部到57岁都一刀切退下来。” 金凯歌想,这是中央的文件规定,肯定是真的了,只是他对此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他问道:“那么之后呢,市里如何安排您的工作?”柯旭道:“基本上会让我回市政协去,担任正调研员。” 金凯歌无话了,只是感觉心乱如麻。他到十面镇担任镇长是柯旭一手促成的,当时考虑柯旭起码干完这一届,他去锻炼一下,回上来冲一下政协副主席,只要有柯旭在,这种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可如今这么一来,柯旭不再担任政协主席,他却还在乡镇,就等于是变成了“留守儿童”,没人管,没人顾了,想不急也难。 柯旭看出了金凯歌的忧虑道“所以,我说很多事情,真是人算不如天算。我这一离开区政协,你的事情,我就不那么好插手了。从这点上来说,我真感觉有些对不住你。” 事到如今,金凯歌也不能抱怨什么,照例说,出其不意的提前退职,柯旭思想上首先肯定很受打击。而在这种时候,柯旭还关心自己的感受,在组织谈话之前把自己找来先告知一声。这也说明,柯旭对自己也仁至义尽了。 金凯歌道:“柯主席你别这么说,这些年没有你的关注,我也成不了现在的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柯旭本还想说什么,手机却响了起来。柯旭接起了电话:“哦,组织上要找我谈话了啊,好的,我马上到谈话室。”接完电话,柯旭对金凯歌说:“我现在要去组织谈话了,以后我们再好好聊聊你的事情。” 金凯歌下午这段时间就像行尸走肉,跟谁说了话,做了什么事,都有些迷迷糊糊。到了下班时间,梁健来到他办公室,说:“金镇长,我们出发了吗?”金凯歌问:“去哪里?”梁健道:“下午你不是打我电话,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吗?我叫了余悦,你说你也会叫一个人啊。” 金凯歌真是奇怪,自己居然不太记得起约了人吃饭,看来自己是做了下意识的活动。金凯歌问道:“你知道我约了谁吗?”梁健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你翻一下自己的手机,如果你约了人,应该手机上有留存记录的。”金凯歌道:“还是你脑子活,我看看。”金凯歌手机中,看到自己给“严婷”打过电话,他才想起来自己约了她的事情。 梁健和金凯歌到了饭店时,严婷已经在了。梁健是第一次见到她,严婷给他的印象,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她差不多有三十七八的样子,可皮肤还是保养的很不错,身材很有成熟女人的风韵,特别是她的眼睛,既不张扬,也不胆怯,很落落大方。梁健不清楚金凯歌与严婷是什么关系。金凯歌介绍说,严婷是市实验中学的教师,也是他同学。但在梁健看来,金凯歌起码大严婷五六岁,要是同学,也不可能是全日制时期的。 余悦一会儿也来了,坐定后,点了菜和酒。 余悦瞧了瞧金凯歌,似乎看出了金镇长脸上的不愉快,道:“金镇长,今天你喝什么酒啊!”金凯歌道:“我们一起喝白的吧。你也至少喝一瓶。”余悦道:“好啊,今天有幸金镇长请吃饭,你喝多少,我也喝多少。”严婷在一边道:“我可不行,我酒量不好。”金凯歌道:“婷婷啊,我一直叫她婷婷的,你们别见怪。你其他什么时候不喝都可以,今天你陪我喝点成不?” 严婷朝金凯歌盯着看了会,似乎看出了什么名堂,她也爽快地道:“好吧。” 金凯歌这才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梁健也不避讳道:“严老师,你看这是我们金镇长,今天下午以来露出的第一丝笑容。”余悦道:“还是严老师行啊。”金凯歌这才笑出来了:“你们俩一搭一档,呆会你们喝酒小心点,看我们不喝趴你们!” 这晚上,虽然只有四个人,可喝酒却成了打擂台,每个人都喝了不少。喝完之后,大家没去活动,而是由司机一个个送回家。 梁健半夜醒来,好不难受,到卫生间吐了一回,才回到床上。 看着天花板,手机短信响了下,一看是余悦发来的短信:“我喝醉了,刚才吐了。”梁健回道:“我也是,刚从卫生间回来。”余悦回道:“今天我们俩也是舍命陪君子了。”梁健道:“是啊,中国人消愁就靠的是酒啊,我们替金镇长浇愁了。”金悦回道:“借酒消愁愁更愁,我觉得金镇长想要不愁,最终还是要靠自己,他不能再做‘窝囊’镇长了。”梁健道:“你说到了点子上了。” 两人发了一回短信,梁健不知不觉睡着了。 春节一天一天近了。来镇上讨钱的人也越来越多,一个镇上,既有一些城建方面修路补桥的工程,也有农业上清淤砌岸的工程,也有党群上宣传广告的项目,包括了各种公司老总、承包工头、各村里的书记、甚至还有被工头扇动来讨薪的民工……乡镇向来资金缺口很大,到了年底更甚,梁健想想,都觉得这阵子肯定已让金凯歌焦头烂额的了。 然而,奇怪的是,金凯歌并没有乱了阵脚。 自从那天梁健、余悦和金凯歌、严婷四人吃过晚饭之后,金凯歌就如变了一个人。他每天上班都穿得得体正规,给人的感觉很有条理、很有风度、也很有底气。 尽管每天从早上到下午三点,他办公室里都挤满了来讨钱的人,但他没有显露出太多不耐烦,而是跟那些人和善、淡定的打着太极拳,他总是说:“年前,钱会给你们一部分,不会让你们饿着肚子过年,但你们必须给我时间。”来者却不这么想,“金镇长,你说的话,我们信,我们可以等,可是我下面要回家过春节的民工等不了了。”金凯歌还是不紧不慢地跟他们解释,“请你们相信我,你到别的乡镇看看,有多少镇长是在这里与你们好言承诺,也许很多镇长到了这个时节,你们都已经找不到他的影子。我至少还在这里,就是想对你们说,我会负责……” 到了下午三点钟左右,他就开始下逐客令。他说:“如果你们一直堵在这里,我就没有时间处理钱的事情,如果我没有时间处理,等于你们节前拿不到钱。堵在这里和拿到钱之间,你们自己去选择。如果你们还想拿到钱,那么每天下午三点之后,请自动离开。”那些人见他说的诚恳,就真“依依不舍”的走了。 金凯歌就把门关上了。独自在里面思考问题。梁健多次想敲门进去问问他是否需要帮忙,但想想,也许金凯歌是需要独处的时间。梁健觉得,金凯歌这段时间正在发生变化。 赵氏拆迁公司的赵弓,是拆迁工程最大受益者,他以投标价450万中标,后又在钟涛的支持下追加50万。但由于镇上结账,向来是预付一笔,再中间支付一笔,工程完成后再支付一笔,工程完全结束后一年半再完全结账,按照这样的支付方式,赵弓目前也只拿到一个零头。由于一夜暴富,赵弓使钱也犹如流水,到了年底,民工工资要支付,过节也要风风光光,另外钟涛等领导也要打点好。这会他来到了钟涛办公室。坐下来后,赵弓也就开门见山:“钟书记,再给我一笔钱吧,这年总得过。” 钟涛道:“那你就按照正常程序报上来。”赵弓道:“钟书记,正常程序没法走了。我也知道,这两天要钱的人可踏破镇政府门槛了,谁有关系谁拿到钱,就这么回事,我是知道的。”钟涛道:“管钱是镇长,金凯歌那里,我总是出面也不大好。”赵弓又把一个信封递了过来,里面是两万块。赵弓道:“兄弟,我也不叫你书记了,都过年了,这个忙你一定要帮下。我知道,金凯歌见了你,还不是跟老鼠见了猫,你说一,他敢说二吗?” 钟涛想了想前几件事情,没有一件他不是把金凯歌治得服服帖帖。为这事,他也得意着呢。他把信封取过来,往抽屉里一扔:“你先回去等着好了,就这几天,我让财政上把你的钱放在第一笔考虑。” 春节前的第四天,金凯歌找了梁健去他办公室。这时已经下午四点左右,外面下着雪。 梁健进去时候,金凯歌已经为梁健倒好了一杯茶。梁健问道:“金镇长,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啊?”金凯歌笑着拿出一包烟来,是一包苏烟,递给梁健一支,自己也拿了一支:“其实,我最喜欢抽这个烟,很柔和,又有味道。这是我托朋友专程从南京带回来的。”梁健拿过烟点上,味道是不错,可他没有忘记问金凯歌为什么找他:“金镇长今天找我,应该不会是跟我品香烟的吧?” 第096章年终奖金 金凯歌笑笑道:“这两天,我一直在考虑你跟我说过的那句话。”梁健问:“什么话?”金凯歌看着眼圈往上升道:“有些人,你让他一份,他不会认为你是谦让,而是认为你怕他,所以他会进你一尺。”梁健没想到金凯歌在这年节将至的时候,忽然与他讨论这个问题:“我好像是说过这个话。”金凯歌道:“以前,我没有好好的考虑这个问题,只是一味的忍让。”梁健道:“我想金镇长,也应该有自己的苦衷吧!”金凯歌道:“什么苦衷啊,只不过是怕事。” 梁健道:“今天金镇长找我来,看来是对这个问题已经有成熟的想法了。”金凯歌笑笑道:“成熟说不上。其实也很简单,就是一个敢于不敢的问题。”梁健好奇地道:“金镇长,难道想要反抗了?”金凯歌摆摆手道:“不是反抗。我是想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 梁健没有马上接上去,而是思考着金凯歌所说的“本职工作”到底是指什么意思。 金凯歌却又道:“以前啊,我是为自己考虑的太多了,为自己将来的帽子考虑得太多了。以至于瞻前顾后,不仅不敢越雷池一步,甚至连自己的地方也没守住,任由别人胡作非为。现在,我终于没什么可顾忌的了,老领导退了,再也不会提醒我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我发现自己可以放手干了。这几天我常常想到我的那个绰号……” 梁健问道:“什么绰号?”金凯歌用手指指梁健道:“你这小子,别人给我起的绰号你也不告诉我。我知道,现在大家都叫我‘窝囊镇长’。”梁健赶紧道:“也没几个人叫。”金凯歌道:“不管人多,还是人少,“窝囊镇长”,这个绰号倒是真适合这一年多来的我,我自己也感觉活得挺窝囊。一个男人,这么窝囊到底为什么!”梁健没出声,他想,金凯歌今天是很有感触。金凯歌道:“古人,还讲大丈夫的骨气呢。我看,在官场呆久了的人,都没有什么骨气可言了,为能否到手的官帽问题,不惜牺牲一切。我不想这么下去了。” 梁健道:“金镇长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金凯歌道:“这两天会做一件事情。”梁健:“什么事?”金凯歌:“马上你就会知道。现在我不告诉你了。我请你来,是想请你帮考虑一件事情。” 梁健想起了那个规范公务接待的文件,问道:“是否就是建立公务接待制度的事情?”金凯歌摇了摇头道:“这只是一个方面。我想建立一套规范权力运行的工作规则,包括了如何规范党委和政府权力边界问题,关于分工明确各守一摊的职权对称问题……” 梁健听金凯歌这么一说,心道,看来金凯歌真是变了。搞权力制衡在乡镇是很有难度的事情,其实也是与党委书记宣战的事情。梁健也不是没有担忧:“金镇长,搞规范权力运行,一般都是党委提议的,如果你提出来,是否能够得到大家的支持?”金凯歌道:“我也希望党委提议搞,但我们这里的党委怎么可能提议呢?既然党委不提议,我们政府提出来,何况我也是党委副书记。现在问题的关键在于要做好制度方面的准备。” 梁健摇摇头道:“我不认为这样。”金凯歌瞪大了眼睛:“你不同意?”梁健道:“关键不是起草制度,是争得上级领导的支持,否则是搞不成的。”金凯歌看了梁健好久:“没想到你说得这么精辟!” 那天下午,他们又就争取上级领导支持的可能性进行了讨论,也没讨论出一个具体的方案。金凯歌道:“就快过年了,这几天就忙忙过年的事吧。年假的几天,帮我想想办法,怎么才能推开规范权力运行这件事情。”梁健道:“好,我回去再考虑考虑。另外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说这两天要做的一件事情,你不说的话,我不离开办公室。”金凯歌笑道:“呵呵,难道你还以为我会做傻事啊?我不会了。这两天,钟涛又替赵弓的拆迁公司要钱,镇政府的资金缺口很大,我要把钱给那些实际为镇上办了事的单位和村,赵弓这个皮包拆迁公司,就算了。”梁健道:“痛快!” 钟涛在办公室里发火,把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里:“这个金凯歌倒是硬起来了啊!我让拨的钱,他竟敢不拨,真是不想在镇上混了。”赵弓在一边说,“要不我让几个兄弟,给他点颜色看看。”钟涛道:“慢,别着急,把事情搞砸了,不好收场。”赵弓道:“可这个年总得过吧?”钟涛道:“这个你自己去想想办法,平时你花钱也不要太过奢侈了。”赵弓道:“那只好这样了。”心里却道:我花钱奢侈?我不是一大笔钱都用来给你花了! 赵弓走了,钟涛在办公室也很不爽,连抽了几支烟,想着,如果金凯歌此后都不尿自己这一壶,该拿出点什么手段来给他看看?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是镇秘书办主任曹颖。 曹颖妖冶地笑道:“钟书记,你的脸色这么难看?”钟涛道:“叫有人给气的。”曹颖道:“在十面镇上,还有人敢气你啊!”钟涛道:“别提了,晚上有空吗?一起吃个饭去!”曹颖道:“好啊,我今天来你这,就是因为没处吃饭。” 年底前,金凯歌把财政上剩余的钱都支付了出去,该有的公司和单位都多多少少分到了一杯羹,总算春节没有饿死。但唯独赵弓的拆迁公司没有拿到钱。金凯歌给出的理由有两条:一是按照工作进度,赵弓公司远远没有完成任务,因此不该给;二是上次的党委会对赵弓公司增加了拆迁经费,这原本是不符合招投标规则的,赵弓公司得了便宜,自然要在春节前给其他公司和单位让让道。这两点钟涛都没办法反对,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在赵弓眼里,钟涛的威信由此打了折扣,他激钟涛道:“这个十面镇还由不由你说了算啦?”钟涛被激得火冒三丈:“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金凯歌这小子我不会让他舒服下去的,老虎不发威,他当我是病猫了。” 不管镇上财政如何困难,镇领导班子和机关干部的奖金分红,金凯歌还是足足的备留了。机关干部年终奖金每人两万五,这笔钱,也让机关干部心满意足了,都领了钱,置办年货去了。 镇党政和人大领导干部内部通知,等机关干部奖金领取完后,再留一下。梁健知道,作为镇领导班子成员,还有另外一笔招商引资奖,可以领取。这点他也是了解的,只是以前不是班子成员,到底会领到多少钱,心里没个准头,心道:“今天终于可以知道领导干部到底发多少了!” 到了下午,财政服务中心沈连财主任,就带着支票逐个走访领导班子成员的办公室,这也是财政服务中心主任一年之中最受欢迎的一天。每个班子成员见沈连财进屋,就笑呵呵起来,给沈连财发烟,有些班子成员甚至称呼“财神爷来了啊。”沈连财道:“给领导送支票喽,要请我吃饭的哦。”班子成员都满口答应:“没问题,春节上来搓一顿。”这一顿当然是用公款吃喝了。沈连财当然也不分私款、公款,只要有得喝有得吃就行,“领导,我这记下了。” 下午将近下班的时候,沈连财才来到了梁健办公室。由于年节前单位也没啥大事了,他上网看看新闻,据说春运的票都已经卖完了,网上一些春运的图片着实吓人,幸好梁健回衢州老家,只有五六小时的路程,他打算自驾回去。沈连财在梁健办公桌对面坐了下来:“梁委员,提前跟你来说声‘新年好’啦。”梁健道:“沈主任,谢谢啦。我就等着你来呢,你是财神菩萨啊。”沈连财笑道:“财神菩萨不是我,是我们钟书记和金镇长,发多少钱,还不是主要领导说了算啊。我们只是下面跑腿的。”梁健道:“那可不是,谁给我们送来,我们就认谁的。”这话沈连财听了高兴,从手包里把两张支票取出来,递给梁健道:“梁委员,你今年第一次拿到招商引资奖吧?” 梁健接了过来道:“可不是,我提拔才头一年嘛!有多少?”沈连财道:“你何不自己看看呢?”梁健看了一下两张支票上的数字,分别是两万五和三万,一共是五万五。沈连财看梁健看完了:“由于你是下半年提拔的,所以只有一半的奖金。”梁健讶然:“一半奖金已经有这么多了啊!”沈连财笑道:“看来人心真是不一样。刚才我到了石宁副镇长办公室,他看了两张支票,很不满,他说‘怎么只有这么一点’。而你却说,‘这么多’!”梁健道:“知足常乐,知足常乐,呵呵!”沈连财道:“你这样的领导好。”梁健道:“冲你这句夸我的话,我请你吃晚饭,怎么样?”沈连财摇头道:“谢谢了,还是下次吧,我家里人也在等我呢,晚上要去办些年货。” 第097章温馨春节 梁健已经确定了大年三十自驾回老家。在农历二十九的晚上,他去看望了老领导黄少华。单位里为领导班子成员准备了海鲜票、水果票和香烟票。他去换了香烟和水果,来到了黄少华家里。 黄少华出院那天,原本叫了梁健去吃饭。但梁健那天正好招待上级领导,一说,黄少华的妻子也不勉强,说下次再来,因此,梁健去看黄少华,也算是欠下来的债。梁健敲了敲门,脑袋里浮现的却是黄少华的女儿黄依婷,那次在医院的天台上,黄依婷竟然说过要嫁给他。 想到那件事情,梁健心头有些暖意,但也感觉那事好像已经遥远的不得了,又像从未发生过,只是一个朦朦胧胧的梦。正这么想着,门打开了,开门的正是黄依婷。 “梁健哥,你来啦!”黄依婷身体半靠着门,穿着线衫,披着长发,很清新动人。“依婷。”梁健叫了下。黄依婷向着房间里道:“爸,妈,梁健哥来了。”房间里就响起了戴娟的声音,“梁健来啦,快进来,快进来。依婷,你怎么挡着门啊,这样梁健怎么进来?” 梁健和黄依婷相视笑了笑,黄依婷就让在了一边,把一双蓝色拖鞋给了梁健。梁健换上拖鞋,黄依婷贤惠地把他的鞋子放在了鞋柜上。 “梁健,快过来坐。”黄少华坐在沙发上,身穿家居衣服,正在看电视新闻。黄少华看起来比以前稍微胖了一点,但恢复得应该不错,从他脸上已经看不出病容,完全已经恢复了正常人的样子。 他把电视关小了点,拍拍身边的沙发道:“坐坐。已经开始放假了吧?”梁健回答道:“放假了。”黄依婷端来了一杯茶:“喝茶。”梁健道:“谢谢了。”黄依婷道:“你们先坐着说说话,我和妈妈去做晚饭。” 黄依婷这么一说话,梁健就感到一种别样的家庭感觉。这种感觉,就是那种典型的温暖家庭,丈人和女婿聊天等饭吃,老婆和丈母在厨房忙碌着即将开吃的晚饭,这种典型温暖情景存在于每个人的想象当中,而实际生活中是否存在就另当别论。 梁健朝着厨房望了一眼,然后极力将这种想象从脑海中抹去,接着就与黄少华说起话来:“黄书记,看你身体恢复得很不错啊。”黄少华道:“还可以,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息,身体和精神都好多了,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春节上去我就正常上班。”梁健为黄少华的恢复而庆幸:“那再好不过了,如果身体恢复差不多了,及时去上班,对整个人也有好处。”黄少华道:“我也是这么想。” 黄少华又问道:“你那边工作还忙吧?”梁健道:“现在还算可以,虽然提拔了一个党委委员,你也知道只要钟涛还担任党委书记,他也不可能将特别重要的事情交给我,所以忙倒还不至于忙死。”黄少华点了点头:“这也不是没有好处,现在当领导了,要更加注重知识和经验的积累,我认为,按照你的才能,不可能就一直在乡镇呆着干一辈子,你还有很多机会,也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关键在于,你自己要做好知识和经验的储备,机会来了,就能抓住。俗话说: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现在你不太忙,就有时间学习,从这个角度看,也是好事。”梁健道:“是的,我记住了。” 黄少华又感叹道:“所以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如果当初你到了区财政局,现在可能反而还只是一般工作人员呢。”梁健听黄少华谈起区财政局,就想到那个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这人完全是个势利眼。但此刻他已经不怨别人,黄少华说得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是啊,人就是这样,可能是西边不亮东边亮,也许老天爷也会同情人,不会一直让人处于逆境。”黄少华用手拍拍梁健的手背:“你能这么想就好,说明你成熟了。” 黄依婷过来:“爸,梁健哥,我们可以开饭了,到餐厅来吧。”黄少华关了电视,站起来道:“好,咱们吃饭去。” 四个人坐了下来,椭圆形的位置,黄少华朝南坐了,戴娟和黄依婷坐在了右手边,梁健坐在了左手边。这顿饭真是家庭聚餐了。 黄少华道:“梁健,我已经不喝酒了,我让依婷陪你喝点酒。”梁健道:“黄书记,不用客气了,你不喝,我也不喝了。”黄依婷道:“别,梁健哥,我陪你喝点,我家里有一瓶红酒,必须得消灭掉,否则哪天我老爸忍不住,又偷来喝。”黄少华笑道:“你把老爸当成馋酒鬼了啊?我承认我以前是,可自从上次答应你们后,我就坚决不会再喝了。”戴娟道:“少华,我相信你。” 黄依婷笑道:“看来,还是我老妈护着我爸呢。梁健哥,反正我俩把这酒消灭掉就是了。” 梁健发现,自从黄少华恢复了健康,不管戴娟,还是黄依婷,脸上都灿烂着笑容,这家人家才算回到了幸福的状态。梁健端起了酒杯道:“我敬敬你们幸福的一家人,庆祝黄书记又恢复了健康。”戴娟道:“应该是我们先敬你才对,你帮了我们很多忙。”黄少华道:“戴娟,梁健想敬我们,就让他先敬我们,呆会我们再敬他。”大家都说:“好。” 梁健和黄依婷把小半杯酒都喝了,黄少华和戴娟喝的是饮料。而后,黄少华道:“梁健,我们一家人一起敬你一杯酒,我知道在我昏迷的时候,你给了我们很大的照顾,不管如何我能醒过来,有你一大半的功劳。我不喝酒了,但我会把饮料都喝完。”梁健道:“黄书记,你就别客气了,我做的这些不算什么,我也把酒都喝了。”黄依婷抢着道:“我也干了。” 喝完酒,戴娟不停给梁健夹菜。黄少华道:“今天是小年夜,我们也算是在一起过一个小年。梁健,你吃得下就多吃点。”梁健道:“一定一定。” 到这时候不知是不是酒精的原因,他的确感觉到了有种在家里的暖洋洋。外面夜空中的雪,飘得一片片煞是悠闲。 晚饭吃完了,又喝茶说了一会话,梁健感觉自己酒也醒得差不多了,提出告辞。黄少华道:“那么春节之后再见了。”梁健道:“节后你回去上了班,我来你单位看你。”黄少华说:“好啊。”到了门口,梁健道:“你们不用送了,我自己回去。”黄依婷道:“我送送梁健哥,他喝了酒,我监督他不许开车,车就停我们小区,明天早上来开吧。” 梁健道:“我不会开回去的,不用送了。”戴娟道:“依婷既然说要送送你,那你就让她送你吧。”梁健也只好说:“那谢谢了。” 梁健和黄依婷出了房间,往楼下走,黄依婷酒量还算不错,这点酒喝了,换别的女孩子,也许已经晕头转向,而黄依婷却毫无感觉,看来她真是继承了她父亲的良好解酒基因。黄依婷道:“你走在后面,我来开灯。” 梁健见她窈窕曼妙的身影,心里也很有一丝心动,不过他赶紧把心头的那一丝邪念驱赶走了。 到了楼下,黄依婷忽然轻声喊了起来:“哇,好美啊!” 小区之中雪片纷纷扬扬,犹如仙灵美眷螺旋降落。黄依婷伸出了手,接住几瓣雪片,道:“你看这几瓣雪多大多亮。”梁健道:“这雪好。”地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黄依婷情不自禁地在地上旋转踏雪,犹如在翩翩起舞。梁健被这雪、这景、这女孩惊住了,自己恍惚就在梦幻之中。 忽然从不远处响起了“嘭”的一声,随之,天空之中绽开了一朵烟花,在这雪夜显得格外迷人,过年的氛围顿时浓厚了整片天空,整个小区,也许是梁健所知道的整个城市…… 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梁健道:“你回屋子里去吧,我自己可以走,我到小区外面打车去。” 黄依婷道:“送佛送到西,我都已经下楼了,我看你上了车再走。我们走吧。” 梁健拗不过她,只好在前面走。雪在风中又一阵飘了下来,黄依婷忽然双手攀着梁健的右手臂,靠着他往前走。梁健心中一动,但不忍心将她的手摞下,任由她紧挨着自己一起走着。 梁健感到喉头干燥,他找了个话题来说:“你出国的事情,怎么样了?”黄依婷不抬头道:“最近我跟爸爸妈妈说了,我不打算出国了。”梁健感到惊讶:“不出国了?这不是你的梦想吗?”黄依婷道:“是以前的梦想,爸爸出事之后,我的想法变了。我想留在爸妈身边。” 梁健回味着黄依婷的话,心道:“看来,人对重要事情的认识会发生变化,如今的依婷也许觉得父亲和母亲比出国更加重要。”这一点他无法评价,也就不说话了。 黄依婷又说:“我会参加明年的国家公务员考试,我已经报名了。”梁健惊讶道:“你也想加入公务员系统?”依婷眨着眼道:“不好吗?”梁健道:“不是不好,而是你真喜欢这份工作吗?”依婷道:“还不错吧,大学里读的是经济,也许我会考经济方面的职位。”梁健道:“如果你想好了,那就去做吧。”黄依婷又眯着眼,俏皮地道:“我考公务员,还有一个原因,你想不想知道?”“甚么?”“那就是,你也是公务员。” 一辆出租车开过,梁健赶紧挥手:“出租车”。车子停了下来。梁健打开车门,回首道:“赶紧回家。”“知道了。”黄依婷微笑着,朝他挥手。 第098章极品表妹 在自家沙发上,戴娟问老公黄少华:“你说,我们依婷是不是有些喜欢梁健?”黄少华看了一眼戴娟道:“也许她只是感激梁健为我们家做的事情。”戴娟道:“没这么简单,我知道一个女孩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的眼神,我也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所以我才这么说……”黄少华道:“喜不喜欢,也都是依婷自己的事情,我们不要去干涉。” 戴娟道:“我也没有干涉的意思,我只是想,毕竟依婷还小,而梁健又离过婚……”黄少华道:“梁健离婚的事情,我知道,不是梁健自己的错,而是他的丈人一家太现实。不过我倒是认为,他女儿与梁健离婚,其实是错失了一个好丈夫,梁健这小子,有想法,以后会有好前途,看着好了。”戴娟听老公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 这时房门推开,依婷欢快地跳着进了屋:“爸妈你们聊得很开心嘛!在聊什么啊?”戴娟道:“我们在说,你怎么还不回来……”,依婷道:“哦,我把梁健哥送上出租车了,你们慢慢聊,我看书去。”戴娟道:“小年夜看什么书啊!”依婷道:“我要努力,明年考国家公务员。”戴娟道:“那也不需要抓这么紧吧,明天就除夕了。”黄少华制止戴娟道:“女儿想看书,就让她看嘛!”依婷道:“还是爸爸晓得我。”说着进了自己房间,她要去完成每天给自己规定的看书目标。 大年三十梁健踏上回老家之路。一大早他就出发了,上了高速,才发现有人比他还早。幸好路上事故不是很多,但由于昨晚下了点雪,路面潮湿,车速都放慢了。路上,电台中播放着“常回家看看”的歌曲,梁健想到,自己回家的次数还真算不上多啊。 到了衢州,拐上省道,又开了几十公里,就到了自家村口。坐落在山包环绕着的村子,真有种世外桃源的感觉。梁健回到了从小长大的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与陆媛婚后的几年间,陆媛其实才来过两次,一次是结婚,另一次是一个除夕夜,由于乡村的条件比较差,也不能每天洗澡,那次之后陆媛借口各种理由,再没来过。 车子一直开到家门口,有几个小屁孩,围了过来。梁健把车里带来的糖果分给他们几个,小屁孩们就高兴地散开了。 梁健的父亲梁东方和母亲邵小琴听到汽车声,都从屋里出来了。见到梁健,就眉开眼笑。梁健打开后备箱,父亲梁东方就帮助拿东西,母亲邵小琴双手抓住梁健的肩膀道:“让妈妈看看,有没瘦啊?瘦倒没有瘦!”父亲梁东方道:“你儿子现在是副镇长了,瘦不了的,你看我们这乡镇干部哪一个瘦巴拉几的啊,都腆着大肚子,走路摇摇晃晃的。”邵小琴道:“看你爸爸说的,他打得比方倒好。”说着,拉儿子进屋。 隔壁人家也有人出来,都说:“梁健回来了啊!”有人也开玩笑道:“我们的镇长大人回来了!”梁健就道:“我不是镇长,是委员。”不过他也晓得,老百姓知道乡镇长是官,委员啊、副书记啊什么的并不很搞得清楚。 家里桌子上已经泡好了茶,看来爸妈早就已经在等他了。梁健也口渴了,喝了一口,是从山上采的野山茶,有种特别的香味。 “这茶真香。”梁健赞道。梁东方道:“当然了,这种山里的茶,披的风,饮的水,都是野的,你们城里人是喝不到的。”梁健驳道:“爸,你怎么说我是城里人,好像把我当外人似的。”邵小琴道:“你爸就这样,说话不经脑的。”梁东方被老婆批评也不动恼,只道:“其实我是心里开心啊。我们山里人能吃到野东西,可谁家又不希望儿子女儿走出这个小村子,在外面干一番事业呢!”梁东方算是说出了真心话。 邵小琴道:“梁健,你去楼上休息一会,过一个小时我们晚饭,到时候你有个表妹要过来。”梁健疑道:“哪个表妹?”邵小琴道:“就是你三姨的二女儿蔡芬芬。”梁健想,三姨是妈妈从小过寄给人的妹妹,她的二女儿也只在他们十二三岁的时候见过一面,后来从无谋面。这样的亲戚突然冒出来,他很有些惊讶。梁健问道:“她怎么现在想起来看你们俩老了?”邵小琴道:“哪里是来看我们,是来看你的。”“看我啊,我跟她又不熟悉!”“怎么说也是亲戚嘛,她说要来看你,我还不让啊?”梁健也不让妈妈为难,“好吧,我先去躺一会,今天这车开得累。” 梁健迷迷糊糊,仿佛刚睡着,就听到楼下有汽车喇叭声,接着是汽车的马达声。在这僻静的农村,一辆汽车的声音,不知为何,却如一辆坦克开过一样震人耳鼓。 接着楼下就响起了父亲的声音:“哦,芬芬啊,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啊!”接着又是母亲的声音:“芬芬,真是变漂亮了!快进屋坐坐,你还买什么东西啊,也太客气了!” 接着就是一陌生的女声,声音还颇为悦耳:“姨,姨夫,你们身体都还好吧!我表哥回来了吗?”邵小琴道:“已经回来了,刚到楼上去休息了!我去喊他下来。” 梁健心想:“这盹是打不成了,还不如乖乖下楼,去瞧瞧这表妹的庐山真面目,还有就是她此行的真正目的。”听到妈妈在楼下喊自己的名字,梁健从楼梯上回应道:“我已经在下来了。” 到了家里客厅,瞧见一身时髦打扮的表妹,梁健还真有些傻眼了。眼前,站着的蔡芬芬,粗看一眼竟然酷似蔡少芬。 “蔡少芬”身穿白色裘皮大衣,白皙的脖颈到胸口却大胆袒露着,一件蓝色牛仔裤和黑色筒靴,一点都看不出农家姑娘的朴实,倒很有上海姑娘的时髦。梁健不知道她有没到上海工作过。 见到梁健,蔡芬芬像是久别重逢后般高兴、雀跃,小跑两步过来喊道:“表哥!”梁健对这位漂亮表妹,外表的确有几分吸引力,感情方面却是真空的,毕竟他只见过她几次,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梁健也不好太冷淡,只道:“你好,你就是芬芬啊,不清楚情况,还以为你是蔡少芬呢!”表妹也不谦虚:“是有很多人说我跟蔡少芬长得像,不过我比蔡少芬该年轻许多吧!”梁健这回笑了,这表妹还有些意思:“年轻版蔡少芬。”蔡芬芬道:“做人家的影子很不是滋味的,你还是叫我芬芬吧。”“好吧,你坐坐。” 蔡芬芬像是闲不住,问邵小琴:“姨,还要多久吃饭啊?”邵小琴道:“还要半个小时,你们先喝点茶,说说话吧。”蔡芬芬道:“茶有什么好喝的啊,我还是请我哥带我去练车吧,我才开了一个星期。” 梁健惊讶道:“练车?”蔡芬芬道:“哥,你跟我来就是了。”梁健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就只好跟着出了院子,来到一辆白色轿车面前。 这是一辆奥迪a4l款轿车,这辆车梁健本就喜欢,也想等以后有了钱就换上这一辆车。蔡芬芬看出了梁健的兴趣,手指向上对着梁健一招手道:“上车?”梁健抵抗不了驾驶奥迪a4l的诱惑,就道:“好吧,那就试试。” 上了车,梁健闻到车内还有很浓重的皮质味道:“很新的车嘛。”蔡芬芬道:“刚买,才两个星期。”梁健道:“那还在蜜月期呢!你自己赚的钱,都买上奥迪了,不错嘛!”蔡芬芬道:“我哪有赚这么多钱,我才毕业一年时间呢,是公司发的车!”梁健讶然:“你们公司都有发汽车了啊?你们是国企啊?”蔡芬芬道:“不是,我们是葡萄酒公司,待遇还可以,主要是给员工代步的。”梁健还是很惊讶:“都用奥迪给员工代步了啊,这葡萄酒公司在哪啊?我也想去。”蔡芬芬道:“你是领导,哪里还需要到私人公司啊,不过你对我们公司感兴趣,我什么时候可以带你去看看,我们老总肯定也很欢迎的。” 梁健一想,自己是一个干部,去葡萄酒公司与人家老总打交道,也有些不合适的地方,就道:“再说吧。”蔡芬芬道:“好,你先试试我的车,看各种性能怎么样?” 梁健启动了汽车,一边让车缓缓移动,一边道:“这款a4l是奥迪a4的加长版,专为满足中国人需求打造的车型,因此中国人用起来还是蛮方便的。除了还有些新皮的味道,整个车子,从方向盘,到座位,再到油门,感觉都是一流的,听听发动机的声音,也不错。”蔡芬芬道:“没想到,你对这款车还蛮有兴趣嘛!”梁健道:“我也想过买一辆。”蔡芬芬道:“如果你喜欢,这几天借你开啊?” 梁健赶紧道:“不用,不用,这次我开一下就已经过瘾了。”这位让他有陌生感的表妹,忽然对他这么好,使他有种颇为不安的感觉,不知道这表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是良药还是毒药? 梁健开了一段,他们走的是山路,已经开出了几道弯,梁建想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停下车,让给表妹:“你也来试试吧,你不是说要我提醒一下开车的注意事项吗?” 表妹蔡芬芬道:“好,我来试试。” 第099章意外短信 蔡芬芬没有扣安全带。梁健道:“等等,你先把安全带扣上。”蔡芬芬道:“扣什么安全带啊?这个山路上又没警察。”梁健道:“安全带不是替警察带的,这点你首先要有认识啊。万一出什么事情,就是生命问题,所以要养成带安全带的习惯。”蔡芬芬道:“能出什么事情啊,不过表哥你让我带,我就带。”说着将安全带拉过来,但因不懂得技巧,却拉不出带子,试了几次都不行。 梁健的头就有些大了,连安全带都扣不好的表妹,居然已经开着奥迪上路,这不是马路杀手是什么?表妹还抱怨:“这安全带怎么回事?”梁建只好道:“我来教你。”说着,帮她扣安全带,安全带拉出来本就有紧了松一下这样技巧,他一下子就把安全带拉过来了。 在拉安全带的过程中,梁健不得不把身子倾斜到蔡芬芬的左侧,上身就会接触表妹的前胸。表妹身子往后缩了缩,梁建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臂碰到了哪里,赶紧不好意思的移开了。 表妹也看到他的不好意思,找了个话题:“你是不是在想,我连安全带都不会带,怎么开车啊?”梁建也不否认:“我在怀疑,你是怎么拿到驾照的?”表妹道:“找人帮忙的。”梁建这才真有些担忧起来:“真是这样,你得好好补补,毕竟开车是为自己开的,安全最重要。”蔡芬芬道:“所以让你教我啊。”梁建道:“我能教你多少啊,还是要靠平时多看看注意事项。我看晚饭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开,我坐在副驾驶室,我们回去。” 梁健对于这里的山路比较熟悉,又算得上是老驾驶员了,开出来时轻轻松松,没觉着怎么样,如今坐在蔡芬芬的车里,那种感觉就变得有如坐过山车般惊险了。有一回在拐弯角上,蔡芬芬竟不知减速,车子因为惯性向着一侧倾斜,蔡芬芬一慌,脚下油门踩得更深,车子就更朝一侧倾斜过去,就上了对方车道,这时从对面高速行近一辆装满了木材的卡车。对方看到奥迪占据了自己的车道,还在冲着自己车头方向奔过来,能不着慌吗,拼命按下“咣”的喇叭声,震耳欲聋。 梁健瞧见情况已经千钧一发,没时间多想,左手伸出,一把拉过了蔡芬芬的方向盘。只要再相差一霎那,两部车子就要迎头撞击、同归于尽。从车身的重量来说,奥迪说不定就要翻入峡谷。 卡车过去后,蔡芬芬的车子猛然熄火了。坐在方向盘前,蔡芬芬面色惨白,额头沁出了汗珠。梁健也只听到心脏在狂跳。过了好一会儿,蔡芬芬才缓过神来,对梁健说:“我刚才想踩刹车的,不知怎么就踩在了油门上。”梁健大喊道:“拐弯要减速,这点你也不懂!”蔡芬芬道:“我现在懂了。” 梁健对于这位拿命不当回事的表妹只想躲得远远的,但父母已经答应她留下来吃晚饭,他也就不好意思赶走人家。车子在家门口停了下来,梁健心里已经下定主意,以后凡是蔡芬芬开车,他坚决不坐。 吃晚饭时,蔡芬芬忽然想了什么:“哦,我差点忘记了,我车里还有葡萄酒,我特意带给大家尝尝的。”说着就跑了出门,搬回来一箱的葡萄酒。 梁健爸爸梁东方说,“我们农民,这种葡萄酒喝不来的。”蔡芬芬道:“葡萄酒可是好东西,这种葡萄酒专门是在云南一个高原地区栽种,葡萄的种子来自法国,这种葡萄酒是原汁原味的,不比什么进口的拉菲之类都是假的。”说着就用启瓶器把葡萄酒打开了,硬要给每人都斟上一杯。 梁健道:“你开车还喝酒?”蔡芬芬道:“我喝了酒,比不喝酒更能开好车。”梁健大摇其头:“你还是别喝了,我怕你出事。别因到我家里,喝了酒开车出点事情,我们谁都担待不起。”蔡芬芬道:“那也好,既然表哥这么关心,我就下次喝吧,不过你们一定要多喝点。快喝着试试看。” 梁东方端起来喝了一口,赶紧吐出了舌头:“嘎涩嘎苦,哪里受得了啊!”邵小琴喝了口道:“还是不错。”蔡芬芬赶紧道:“还是姨识货。表哥,你快点喝口试试,这里应该只有你最懂葡萄酒了。” 梁健想起以前跟着黄少华时,逢喝酒基本上都是葡萄酒,虽说不上懂得葡萄酒,但喝一口,也基本能辨别出酒的好坏。他将酒杯放到嘴边,喝了一口,回味了一下味道。这酒味道不冲不涩、不浓不淡,属于中性爽口性,也比较对胃口,他说:“这应该是一种中档葡萄酒,味道还不错。” 蔡芬芬道:“表哥果然对葡萄酒有研究,这是我们公司的中档葡萄酒。再贵我也送不起。”梁建看了看商标道:“这个酒叫做‘云葡萄’?”蔡芬芬道:“是的,我打赌,我们这种‘云葡萄’葡萄酒,在国产葡萄酒中,肯定是最地道,最纯品的。”梁建道:“价格怎么样?”蔡芬芬道:“价格也肯定公道,比如这瓶酒的出厂价在70元左右,零售价一般卖到150元。”梁建叹道:“利润空间很大啊,怪不得你们老板要给你们发奥迪代步了啊。” 蔡芬芬笑道:“开奥迪又算不了什么本事,向表哥这样当官才是本事呢。”梁健道:“我算什么官,一个副科级,是世界上最小的官了。”蔡芬芬道:“世界上最小的官是班主任。表哥,你说我这种酒到镜州市能不能打开销路?”梁健道:“应该会有一定的市场,镜州市喝葡萄酒的人还真不少。”蔡芬芬道:“那就好,老板要开拓市场,让我在几个城市中选择,我毫不犹豫选择了镜州市,到时候一定要请你多多关照啊!” 梁健这才明白蔡芬芬酒葫芦里到底是卖什么药了!她如此热情地来看望他,原来是想让他关照她的葡萄酒生意。意识到这点,梁健就警觉了起来。 春节期间,梁健一直呆在老家,陪着父亲和母亲。到了年初二,就开始走亲访友。他只去了外婆和舅舅家,其他都免了,由父母去走。其间,也有来家里做客的,他就不得不招待一番。不少人都说,“我们家里终于出当官的了”。梁健开初还很不习惯,听得多了也就不计较了。 有一个亲戚,跟他年龄相仿,问他,当了领导是不是有专车,吃饭是不是可以签单,娱乐是不是常去唱歌、洗脚和按摩,都有人买单?反正都是些声色犬马的事,梁健这些也都经历过,但他回答说:“怎么在你眼里,做公务员就是整天享受?”那亲戚道:“不是为了享受,那还当什么公务员啊?”梁健没有再跟他争辩下去,找个理由溜了。 有几天中午太阳特别好,暖洋洋照在身上特别舒服。梁健就泡了杯茶,拉个椅子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一边静下来思考镇长金凯歌出给他的题目:如何实施镇上的权力制衡? 梁健思来想去,绕不开一个问题:那就是找什么由头启动镇上权力制衡的制度建设?他还用随身带的笔记本电脑,查询了网上的资料。一般情况下,搞党政权力之间的界限划分,都是由党委一把手倡议的,只有一把手有这个意识了,这个工作才能开展。事实上,也是党委书记要体现自己的民主意识,最后有关制度搞出来,也是党委书记的政绩。如果党委书记一把手,喜欢揽权、弄权,那么这种权力制衡的制度根本就搞不起来。 在中国的组织制度中,党委是领导政府的。领导政府怎么领导呢?那就是政府做什么事情,还不是要听党委的指挥?如果党委想插手,你还真不好拒绝!毕竟他领导你嘛!考虑了这些情况,梁健就感觉到要在十面镇搞党政权力的制衡制度,是在困难重重,因为镇党委书记钟涛,从没觉得自己手中的权力多了,而向来认为手中的权力还不够。 春节期间,梁健还意外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来自项瑾。 自从项瑾的高官老爸将她从镜州市带走之后,项瑾就没有过消息。梁健不是没有项瑾的电话,而是出于心理上的某种原因,他不想主动联系她。他记得,项瑾告诉过他,等他到了省厅一级,她就嫁给他,而且她会一直等着他。梁健始终觉得,这有些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难以”上下而求索。 况且那天晚上他与余悦有了肌肤之亲,他就更加不想联系项瑾,心理始终有种歉疚的感觉。尽管他也知道,项瑾与他不会是第一次,但他与余悦的关系,却让他有种背叛了项瑾的感觉。 项瑾这次短信中的一段话,却让他如释重负。项瑾道:“春节快乐。回来之后,生活和工作都发生了变化,因此,我可能不能等你那么久了。以后我们始终是朋友,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话,尽管说。” 这话说得已经很清楚了,梁健与项瑾以前的一切都告一段落。 梁健直至目前都是一乡镇副科级干部,而项瑾父亲是京城高官,连市委书记都要亲自作陪,梁健自然明白自己与他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尽管项瑾说过,会等他,但他也知道,这不过是一时冲动,说说罢了。梁健对于项瑾从心底里有种喜欢,但对于项瑾的家庭,包括她的父亲,他就不一定了。因此,从心底里梁健也害怕项瑾一直对自己有那样的期待,他反而会觉得很累。 而今,项瑾主动提出,与他的关系,不会进一步发展,他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但如释重负归如释重负,除此之外,他还有的也是一种失落。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背着一样重物觉得累,而这件重物一取下,又觉得无聊和空落,也许这就是人性吧。 梁健站在院子里的梨树下面,喊道:“好吧,梁健,你还是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吧!” 第100章余悦单身 期间,余悦也发了短信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回镜州。说等他回了镜州,请他吃饭。梁健,也有段时间没有见到余悦了,他打算春节假期结束的前一天回镜州去。 春节过得很快,梁健与父母告别又要回到镜州市去。母亲很舍不得自己的儿子,道:“如果当时你娶的是衢州媳妇就好了,即使两个人走不长,中途散伙,也还是在衢州,我和你爸每天都能瞧见你。”父亲梁东方心里也舍不得,嘴巴还是挺硬朗:“婆娘家不懂,男儿志在四方,能在外面闯荡是我们儿子的本事,儿子,我支持你!” 梁健的车开出了很远,两位老人还在后面遥望,梁健从后视镜中看到俩老的模样,心中涌起酸意,也有一种歉疚。他赶紧收回了目光,只顾看好眼前弯曲的山路。 回到镜州,余悦果然兑现自己的承诺,请梁健吃饭。两人到了市中心吃牛排。梁健说:“今天你请客,我买单。”余悦道:“你发财啦?”梁健道:“发财倒没有,只是年终奖发得比我想象的多了一点。”余悦道:“发了多少?”梁健道:“七万多吧。”余悦惊讶道:“年终奖就发了这么多啊?”梁健也不隐瞒:“不瞒你说,我这是因为提拔了才半年,拿了一半,你该让我买单了吧。”余悦道:“那当然啦,非敲你一顿不可。我们一年才六七万,你半个年终奖都比我多了。” 梁健道:“那你也来乡镇好了。”余悦道:“好,春节上去我向领导去提要求。”梁健道:“恐怕领导不会舍得放你走。”余悦道:“这个世界,离了谁不一样转啊?”梁健道:“这个春节有没外出?”余悦道:“没有,都在镜州,窝在家里。哦,我忘记告诉你了,我搬家了。” 梁健早听说余悦离婚的事情,离了婚肯定要找新的地方住,但他并不知道她搬去了哪里:“现在住哪里了?”余悦道:“我买了一套单身公寓,暂时住那里。如果以后有另一半,再说,如果没有,就这样住下去。”梁健道:“在什么位置的单身公寓?”余悦道:“待会要不要去看看?”梁健道:“好啊,认认路也好。” 嘴上虽如此说,梁健心里却问:“余悦邀请我去她家里,有别的用意吗?”现在,两人都是单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擦出火花。 余悦是他师妹,两人说话也投缘,他潜意识中,也许并非没有考虑过两人在一起的可能性。但他刚离婚不久,对于婚姻的信心还没有恢复,因而也不想考虑与另一个人在一起,他只想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吃完了最后的甜点,两人起身离开咖啡馆。梁健用车送余悦回家。路上余悦问道:“春节过得很悠闲自在吧?”梁健道:“也悠闲不起来。”余悦问:“怎么了?”梁健道:“金镇长交给我一个题目,让我帮助考虑。”余悦感兴趣地问:“什么题目?”梁健道:“怎么样划分党政之间的权力界限,规范党政权力运行。” 余悦听后,道:“看来,金镇长这才开始有危机感了?”梁健道:“危机感他一直都有,现在他是想有所作为了,不想手中的权力被人家侵犯。”余悦道:“这肯定跟他的老领导柯旭退居二线大有关系,他好像现在反而没有太多顾虑了。”梁健道:“谁说不是呢?” 余悦道:“那么,这个题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梁健道:“起草个制度并不是难事,难的是如何推行。”余悦道:“是啊,什么规范党政权力运行,说起来挺简单,其实党委如果不同意,政府跳上跳下,根本就没有用的。”梁健道:“所以,我在考虑如何争取上级的支持。你说胡书记会赞同吗?”余悦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因为其他乡镇没有过这种尝试。” 梁健道:“钟书记和胡书记的关系,似乎要比金镇长跟胡书记的关系好多了。钟书记如果到胡书记那里去说一通不同意,估计就没法搞了。”余悦道:“钟书记和胡书记是同学嘛,关系肯定好一些!不过我觉得,胡书记对金镇长的印象也不错的。有一次,在车上,胡书记忽然说,金凯歌这个人是有潜力的,但就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他需要有人激激他,让他自己来挣脱这个束缚。”梁健问道:“这句话是什么时候说的啊?”余悦道:“我印象中,应该是通报经济责任审计结果之前。” 梁健回想着那段时间,猜测道:“那你说,经济责任审计的结果,责备金镇长在管理公务接待开支方面的能力不足,是不是也是胡书记有意安排的,为的是要激激他?”余悦想了想道:“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如果说胡书记有意如此……这用意是不是也太深了?我也搞不清楚。” 余悦住的地方到了。这是一个新小区,绿化和卫生环境都不错。这个晚间,小区里亮着的灯火,让整个小区有种格外静谧的氛围。梁健道:“住在这里应该感觉不错。”余悦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梁健送余悦上楼,单身公寓都是电梯上下。 电梯快关上时,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小女孩急匆匆进来,见到余悦打了声招呼,笑问道:“这位是你的男朋友?”余悦朝梁健瞧了眼,脸上突生红晕:“这是我朋友。”中年妇女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道了声“哦”,又朝梁健笑笑。小女孩却有话说:“妈妈,男朋友和朋友不一样吗?他是她的朋友,而他又是男的,肯定就是男朋友了!所以男朋友和朋友是一回事,对不对,妈妈?” 中年妇女不好解释,只好说:“有时候一样,有时候不一样。”然后又对梁建道:“我女儿就是喜欢问这问那。”梁建道:“小孩子,好奇,多问说明她聪明。”余悦朝梁健瞧一眼,又默默地笑笑。 刚要开门进屋,余悦的手机响了,余悦接完手机,对梁建道:“不好意思,胡书记打电话给我,说她有朋友从上海过来,让我帮助安排住宿,她晚上还要陪他们夜宵,让我也过去。”梁健道:“你去吧,你是秘书嘛!”余悦抱怨道:“节日都不得闲。” 春节上来的第一、二个星期,班子成员都比较忙,要走村拜年、召开大会、部署工作等,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到了第三星期,大家稍喘了一口气。星期五的下午,金凯歌打电话给梁健,让他去商量事情。梁健知道,金凯歌的目的在于讨论规范权力运行的事情,于是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了一份材料,装入一个信封袋,到了金凯歌的办公室。 金凯歌道:“梁健,坐坐。这段时间太忙了,本来春节之后我就想找你谈谈的。”梁健道:“没想到,一上班就这么忙。”金凯歌给梁健一支烟道:“节前,我拜托你考虑考虑规范党政权力运行的事情,考虑过了吗?” 梁健把手中的信封递给金凯歌:“春节时,我回了老家衢州,闲下来,就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这几天趁空我起草了一份《规范乡镇党政权力实施办法》。这里包括了人权、事权、财权,主要考虑了有规则、有程序、有监控、有测评、有追究和公开化‘五有一化’运行新机制。” 金凯歌一边抽烟,一边看着《实施办法》。办公室里有十来分钟没有声息,梁健心道:“这份实施办法,我还是动了脑筋的,金镇长应该不会全盘否定。”看完了,金凯歌抬起头来,脸色果然有些兴奋:“梁健,你行啊!这份实施办法,看来真是下了功夫的,我看行!” 得到金凯歌的肯定,梁健心里是开心的,但有句话他觉得不得不说:“可是,我觉得不行!”金凯歌疑惑地问:“怎么不行?”梁健道:“时机未到。”金凯歌道:“怎么没到?既然党委不提出来,我就要提出来。即使通不过,也要试试。我不能让钟涛始终压着我,即使不成功,至少也要表现我的态度。”梁健道:“金镇长,你的态度,年前已经表露过了。你没有给赵弓年底的工程钱,就说明你不再卖钟涛的帐,他肯定已经意识到了。” 金凯歌一想,觉得梁健说的有道理,问道:“你觉得什么时候才是时机?”梁健道:“我现在也不明白。但我总觉得现在时机不好。”金凯歌道:“到底怎么不好?”梁健道:“在这个班子里,除了我,金镇长,你还有把握,谁会支持你?”金凯歌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还真不好说。”梁健道:“如果没有人支持,什么都别想推行。制度是死的,即使你发了文,到时候没人执行,还是一纸空文。”金凯歌陷入了沉默。 等梁健走后,金凯歌心道:“梁健说得不是没有道理,但如果自己此刻不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动?还有,梁健是不是也在犹豫,害怕站在我这边,会影响自己的前途?” 一颗猜测的种子埋入了金凯歌心中。 第101章举荐梁健 石宁发现梁健拿着信封从金凯歌办公室出来,便走进了钟涛办公室。石宁道:“最近,我发现梁健跟金镇走得很近,今天他拿着一个大信封从金镇办公室出来,不知道在搞什么名堂?”钟涛打了手机给章华,让他也过来。章华坐定后,钟涛问道:“上次,你说要拉拢梁健到我们这边,进行得怎么样了?” 章华记得当时的确建议过,要把梁健拉入自己这一伙,但也就这么一说,事后又到年底,后来又过春节,节后各种会议,并没细细考虑过。这会钟涛提起,他只好答道:“这段时间比较忙,所以没好好考虑过。”钟涛道:“刚才石宁看到梁健从金凯歌那里出来,拿着个信封,不知在搞什么鬼。” 章华道:“这好办,下班后我让老柴去梁健办公室看看。”老柴是镇政府看门人,也负责给领导早上打开水,每个办公室的钥匙他都有。钟涛道:“也好,看到了,到时候第一时间报告我。”章华道:“明白。我再看看,找个机会把梁健弄到我们这边来。”钟涛道:“正面引导恐怕没有好的效果,关键你要在金凯歌和梁健之间,拉开一道口子。”章华点了点头,但也没什么现成的办法。这时石宁道:“我倒想到一个好办法。” 区委书记胡小英桌上摆着一刀文件。这是从区纪委上报过来的举报信,举报信共有十来封,是由不同时间不同笔迹的人写的,但举报的对象却只有一个,就是十面镇党委书记钟涛。看着这些信,胡小英皱起了眉头。她心道:“钟涛是我的同学,我本对他抱有很大希望,才委以重任,没想到他有这么多问题。尽管这些问题并无查实,但这种事,无风不起浪。” 胡小英详细翻阅了举报内容,其中涉及到很多工程,很多受贿行为,最近的一起居然是拆迁工作的招投标工程。虽然是匿名举报,但举报人对有关情况掌握得还是很及时,这说明举报人不是本镇机关干部,至少也是与机关工作人员经常接触的人员。 如果放在平时,胡小英可能会让纪委对举报内容进行核实,但目前她还不能这么做。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原因是当前十面镇的工作情况,十面镇正处在大拆迁的阶段,北部新城建设要拉开框架,大拆迁是第一步,钟涛作为十面镇党委书记,是大拆迁工作的具体实施者,如果现在对他进行调查,可能打乱十面镇工作的步子;另一个原因是,钟涛是她一手提拔起来的乡镇一把手,如果工作一年就对他进行调查,那就是扇自己嘴巴子的事。 基于这样的考虑,胡小英暂时把这些举报信放入了抽屉。这会已经到了下班时间,胡小英忽然想到了一个人,她拿起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她打的是镜州市长宏叙的电话。她原来也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毕竟宏叙作为市长,日理万机,这会不一定有空接她的电话。 没想到,电话才响了两下,宏叙就兴致高昂地接起了电话:“小胡啊,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难道是想请我吃晚饭啊?”胡小英听宏叙心情不错,自己也受到影响:“如果领导肯赏脸,我是求之不得啊。”宏叙说:“正愁没地方吃饭呢,你说个地方吧。” 约定了一家小酒店。胡小英就给秘书余悦打了电话:“我们这就出发去嘉良饭店。” 余悦赶紧收拾了东西,给驾驶员打了电话,然后来到胡小英办公室道:“胡书记,我们可以走了。” 上了车,余悦问了一句:“胡书记,中包厢,还是小包厢?”胡小英道:“就三个人,你看着办吧。”余悦就给嘉良饭店打了电话:“要一个有沙发和茶几的中包厢。”那边回答说,可能没有了。余悦道:“我是长湖区的小余。”那人一听马上改口:“哦,是余科长啊?胡书记也一起来?”余悦道:“没错。”那边道:“那好吧,我们做做客人的工作,腾出一间来。”余悦简单地道:“那麻烦你了。” 嘉良饭店,可以说是胡小英会客市里大领导的指定场所。这里没有星级,但菜蔬可口美味,这里没有气派,但地点隐蔽方便。余悦先前一听到嘉良饭店,就知道胡小英今天可能与市里主要领导会面。 胡小英见余悦已经安排好了晚饭,冷不丁问道:“你在十面镇的师兄梁健,现在怎么样啦?”余悦听到胡小英问起梁健,也觉突然,又想起上次与梁健在湖滨宾馆的一夜,心里有些“突突”跳,心道,难道胡书记听说了我和梁健的事情?但自己与梁健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应该不会有人发现啊。但这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说不定自己与梁健在一起,就被人撞见过,传到了胡书记耳朵里也不一定。余悦只好含糊地答道:“最近,联系的比较少。就是年前到十面镇宣布经济责任审计结果那次,算是见了一面。”胡小英道:“哦,那次啊。那次本来你在那里吃饭,后来因为市委组织部来人,我把你叫了上来。” 余悦没想到胡小英记得这么清楚,就道:“是,就是那次。”胡小英又问:“他对经济责任审计结果看法如何?”余悦也不隐瞒:“他好像很不满意,主要是觉得经济责任审计,不应该只是盯着金凯歌履职以来这一段。”胡小英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了句:“看来,他还蛮有正义感的嘛!他是不是跟金凯歌走得比较近?” 说到这方面,余悦不好随便说了,“跟谁走得近”,这轻则是关系亲疏问题,重则就是站队问题。她知道胡小英和钟涛是同学,如果说梁健与金凯歌走得近,胡小英会不会就会认为他与钟涛走得远,这不等于说是跟胡小英走得远吗?余悦道:“这,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余悦本以为胡小英会“哦”一声就过去了,没想到胡小英又问道:“听说到目前为止,十面镇主要领导都还没有给他安排具体的工作?”余悦道:“据我所知,年前他主要负责的是经济责任审计的协调工作,年初也没有听到有什么具体分管的工作。”胡小英道:“你对他比较熟悉,你觉得他适合分管什么?” 余悦听胡小英这么问,心里就泛起了嘀咕,以往胡书记对一个人从来没问得如此具体过啊,这次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要给梁健安排具体的分管工作?余悦想,如果自己说不知道,也许对梁健是不负责任的,说不定胡书记还真看重自己的评价呢?余悦于是道:“他以前担任过党委秘书,我想,就分管业务来说,他在党群工作方面,比较适合一些吧。但我也是初步了解。” 胡小英沉默了一会道:“你看镇纪委书记这个职务,他能胜任吗?”余悦想了想,梁健的为人她是清楚的,便道:“我想能够胜任。”胡小英点了点头说:“哦。”这次关于梁健的谈话,到此算是结束了。 胡小英等人到了包厢之后,余悦就叫来了服务员沏茶,自己与店老板去商量菜和酒。胡小英特意交代了酱鸭、瘦肉饼、镜湖醋鱼等特色菜,其他就由余悦去安排了。酒的话毫无疑问,是红酒。 嘉良饭店虽小,东西倒都是货真价实,他们的红酒也是专门从法国进口,卖的价也不低,但作为常客,店老板也拗不过余悦的面子,以成本价卖给她。余悦道:“这就谢谢了。” 二十分钟后,市长宏叙走进了嘉良饭店,他没有带秘书,司机就和胡小英的司机单独弄了一个小包厢吃饭。 余悦赶紧替宏叙市长倒茶,胡小英让宏叙上座。宏叙心情不错,坐下来就大大喝了一口茶,道:“哦,今天怎么是两位美女陪我吃饭啊?”胡小英介绍道:“宏市长,这位是我的秘书余悦,一直没有机会带出来让你见见。” 宏市长打量了一眼余悦道:“既是美女,又是才女吧?” 余悦本来担心胡小英带她认识的领导,就如她想象中许多领导一样太严肃。但宏叙并没有一点严肃的样子。 余悦是头一次跟宏市长吃饭,以往在会议上看到过。但会议上,他都比较严肃,这会微胖的脸上,保留着一丝笑容,看上去比较和蔼。但岁月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些沧桑的痕迹。他看余悦的眼神,也是长辈看小辈的眼神。于是,余悦放下心来,道:“两样都称不上,宏市长您夸奖了。” 胡小英这时道:“宏市长看人眼光很准的,他夸奖你,肯定有道理的。”宏市长哈哈笑了:“小胡啊,你到下面当了一年区委书记,也很会说话了。我的眼光好,是建立在你基础上的,你看中的年轻人,我放心,肯定不错的。” 胡小英接了话头道:“宏市长,你说我把小余放下去锻炼锻炼,妥不妥当?”宏叙道:“当然好,年轻人当然要多锻炼,而且要趁早锻炼。余悦二十五六岁吧?按照现在的标准还年轻,但如果按照我们那个时代的标准,可就不年轻喽,我二十五岁当镇党委书记,二十七岁当副县长,所以,如果你真想培养余悦,得赶紧了!”胡小英转过来对余悦道:“小余啊,还不快敬敬宏市长!” 第102章离间疑云 余悦这才明白胡小英今天让她陪着喝酒的用意,看来,胡小英真的已经想放她出去锻炼了,余悦赶紧拿起酒杯道:“谢谢宏市长,我敬您。”宏叙也拿起酒杯道:“要感谢,还是要感谢你的胡书记。”余悦道:“我先感谢宏市长,再感谢胡书记。”胡小英道:“小余说得好,好好敬敬宏市长。”宏叙道:“看来跟两个美女喝酒,可不是那么好喝的。那好吧,今天我也有开心事,两亿半一个项目终于在我们镜州落地了,再加上我们小余马上要去乡镇锻炼,双喜临门嘛,那我就豁出去喝一杯。”说着将一杯红酒都喝干了。 余悦道:“没想到,宏市长喝酒这么爽。”说着她也把酒干了。宏叙市长看到余悦乖巧,心里舒服,又加上高兴事,不觉放下了架子,对余悦道:“现在轮到你敬胡书记了。不可以比我少啊,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胡小英道:“我和小余之间,就不用喝了吧。”余悦知道宏市长希望他们喝酒,就道:“这一年多来,胡书记对我这么关心,这杯酒,今天借着宏市长在场,我一定要敬的。” 胡小英也希望有点喝酒的气氛,也把酒喝了。喝酒的气氛很好,但喝到六七成的时候,余悦感觉到宏叙和胡小英之间,应该还有什么要讨论。两位领导都没有明说,但作为秘书就要这点悟性。余悦道:“两位领导,不好意思,我家里有些事情,想早点回去。晚饭其他事情我都安排好了,驾驶员就等在外面。” 胡小英没有要求她继续留下来,而是道:“那好吧,你先回去。我和宏市长还有些事情商量。”宏叙市长道:“好啊,小余!下次见你的时候,希望你已经在哪个大乡大镇甩开膀子大干了。”余悦道:“谢谢宏市长关心。” 出了嘉良饭店,余悦想道:“人家都传胡书记与宏市长之间,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不知是不是真的。”不过,她知道,作为秘书,有些事情需要知道,有些事情不该知道,即使知道了也该当做不知道。所以,她就此打住,没往这方面多想了。 她一边走路,一边拿起了电话,打给了梁健。 梁健晚上没应酬,已经回了家。听到余悦的声音有些迷蒙,他就知道她可能喝酒了。他问她在哪里?余悦说了地方。梁健道:“是不是革命小酒天天醉,所以到现在还没回家?”余悦道:“我是没有办法,领导让我去陪宏市长吃饭。”梁健道:“要不要来接你,然后送你回家?”余悦道:“今天不要了。”梁健道:“为什么不要了?”余悦道:“因为我喝了酒,你没有喝酒,我怕一个喝酒的人在一个没喝酒的人面前出丑。” 梁健想,余悦还这么在乎自己对她的看法?梁健道:“应该不会吧,即使你出丑,我也当没看见好了。”余悦道:“不要。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一声,你的分工可能会调整呢。”梁健道:“你怎么知道?”余悦道:“今天,胡书记问起你的状况,还问我你适合干什么工作?”梁健奇怪,胡小英对自己并不太熟,怎么会问余悦他的情况呢?梁健道:“你说我适合干什么工作?” 余悦道:“我说你什么都干得好!反正你等着吧,但我也不能保证肯定会调整。”梁健道:“好吧,对我来说,都一样。”余悦道:“那好吧,拜拜。”梁健道:“你一个人回去,到底行不行啊?要不我这就过来接你?”余悦道:“今天不要,我怕喝了酒,会犯错误。就这样。”说着余悦就把手机挂断了。 梁健颇为担心喝了酒的余悦,再打过去,余悦的手机已经关机。梁健也没办法了,镜州市这么大,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她。 第二天中午,梁健接到副书记章华的电话。章华在电话中很客气:“梁委员,这会有空吗?”梁健道:“有空。”章华道:“那麻烦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行不行?”梁健想,平时章华很少给我打电话,今天不知吹的是什么风。梁健道:“这就来。” 到了章华办公室,已经有一杯茶在章华的办公桌上等他了。梁健道:“章书记好啊!”章华站了起来道:“请坐,请坐。喝茶。”梁健道了声:“谢谢”,坐了下来,等章华说话。 章华看了看梁健,脸露微笑道:“梁健啊,说来惭愧,你提拔之后,我这个副书记还没跟你好好聊聊天呢。”梁健听了心道,因为你是钟涛的人嘛,你不想跟我有什么瓜葛。但嘴上梁健还是道:“章书记,你是副书记,协调上下,太忙了。”章华道:“哪里啊,还是工作没有到位,与班子里其他成员少了些沟通。”梁健想,你找我来应该不是自我批评、自我忏悔的吧,于是就不再多言,静候章华说出此次找自己的目的。 章华见梁健不愿闲聊,就道:“这次,其实也是受了钟书记的委托,想跟你聊聊。”梁健听他说是“钟书记的委托”,心里就有些警惕了,钟涛一直不待见自己,这次找自己应该也没什么好事。梁健道:“都是同一个班子的人,章书记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章华道:“哪里说得上吩咐,钟书记说,你担任党委委员也已经半年多了,但一直也没有安排具体分管的工作,年前负责经济责任审计的协调工作,工作还是很不错的,想听听这次春节上来,对自己的分工有什么要求吗?” 梁健忽然想起了昨天余悦跟自己说起过,自己的分工可能有调整,因为胡书记问起了梁健的分工问题。没想到这会钟涛就让章华来问自己的想法,难道胡书记已经把意思告诉了钟涛,还是之前钟涛向胡书记作了汇报? 梁健知道,钟涛之前没有给自己分管工作,其实就是不想给他权力,让他坐冷板凳,干干无所谓的事情,让他得不到锻炼,也得不到好处。此刻忽然让人来问自己有什么想法,不知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梁健道:“分工的事情,由党委研究决定就行了,我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章华道:“一点想法都没有?” 梁健道:“没有。其实这个事情,只要钟书记,直接告诉我一声,让我分管哪一块就行了,不必让章书记先跟我谈的。”梁健本就想,章华虽然是副书记,但毕竟自己也是党委委员,如果真涉及到分工问题,也应该由钟涛跟自己讲,副书记和组织委员则与镇机关中层干部谈话才是符合常规的,而跟领导班子成员,他还真不能算很有资格。 章华也感到不好意思,道:“你也知道,钟书记与你平时交流也不够多,他是让我先来探探底,如果有什么要求,他可以尽量安排。”梁健道:“在镇上干活,干什么不是干?我真没什么要求。” 章华笑道:“梁健果然是爽气人。那好吧,我会把这个意思告诉钟书记的。另外,我有一个建议,宣传工作你认为怎么样?”梁健道:“宣传工作,不是由朱水月同志负责吗?”章华道:“朱水月同志,年龄大了,明年可能就要退下来。而且宣传工作的地位也在逐年提升,很需要像你这样的年轻干部。”梁健道:“只要党委研究决定了,我没有问题。”他知道一直有种说法: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跟着宣传部,年年犯错误。这就是宣传工作的地位。 反正,他也知道钟涛不会给他好活,无所谓了。 他从章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抬起头,正好瞧见镇长金凯歌也从办公室出来,一见梁健,他点了点头,脸上掠过一丝疑问的表情,然后转身向楼下走去了。 梁健回到办公室,还在回味金凯歌脸上的表情,那种表情似乎是吃惊,也似乎是疑惑。以前,他是不去章华办公室的,这会金凯歌看到了,会不会认为他与钟涛、章华他们这帮人有什么进一步的交往呢? 梁健没有想到的是,这就是石宁想出的离间梁健和金凯歌的办法,让金凯歌觉得,梁健与钟涛他们走得更近了。 镇上临时召开领导班子会议,梁健接到通知时,正在一个村里了解情况,其实无非就是走走看看,在办公室里实在闷得无聊。接到电话,梁健就往回赶,总算赶上了会议时间。其他班子成员都已经坐在那里。 梁健进去时,其他人都朝他看,有些人笑着,有些人板着脸,有些人萎靡不振,但不管什么神态,那些人都朝他看,看得梁健很不舒服,感觉今天的气氛有些诡异。分管宣传的朱水月委员道:“梁书记来喽。”大家都笑了起来,道:“对,对,梁书记。” 梁健被搞得莫名其妙。又一想,上次章华跟自己讲起过,钟涛让他分管一块工作的事情。当时章华的建议是他分管宣传工作。这不等于是抢了朱水月的活?朱水月应该已经知道此事,所以最先来开他的玩笑。但又一想,不对啊,因为刚才朱水月叫他“梁书记”,如果他分管宣传,那应该还是称呼“委员”才对。 梁健带着疑问坐下来,还没时间弄清情况。镇党委书记钟涛就道:“人都到齐了,我们开会。今天临时召集大家开会,主要是研究一下关于领导班子分工的问题。我们领导班子从去年下半年新进了两位班子成员——石宁和梁健之后,分工一直没有调整过。石宁同志,上任之后明确是分管拆迁工作的,梁健同志则一直没有明确分工。新年上来,要有新的气象,我们也希望领导班子成员,每人都能分工明确、责任到人、各展所长,推进十面镇各项工作的较快平稳发展……” 钟涛先是说了一大通套话,才开始转到正题上来。 第103章钟涛邀功 “章华副书记,一直兼任纪委书记一职,而副书记本身协调上下,任务很重,所以我考虑纪委书记一职腾出来,由另一位同志来担任。这点我也征得了章华同志的意见。” 钟涛朝章华看去,章华赶紧回应道:“我很同意这一建议,说实话,我早就想把这个纪委书记让贤了,现在发现我这个副书记本身分身法术,再兼任一个纪委书记,简直就是脚不着地,会多、事多,再这么下去,我要把自己劈成两半才能应付了!” 班子成员很多人都笑了,有人就道:“帽子多,事情多嘛!”章华道:“所以,赶紧把我这个帽子拿去戴吧,我实在不胜其繁。” 钟涛道:“章华同志的意见大家都听到了。纪委书记这个职位,与其他职位不同,既要请示区委,又要区纪委同意。我考虑了我们班子的结构,提议梁健同志担任纪委书记,而且这个事情我也向区委和区委组织部作了汇报,区里已经同意了,并于今天上午召开了区委常委会,同意了这一职务变动。” 梁健很惊讶,当时章华来找他,谈的是分管宣传工作,怎么一下变成了纪委工作呢?正想着,眼睛余光一撇,看到了金凯歌正看着自己,眼神严肃,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梁健想,糟糕!金凯歌是不是误会自己与钟涛走得很近呢?否则钟涛为什么会把纪委书记这个岗位给自己? 梁健又听钟涛道:“大家看看,对于梁健担任纪委书记,有什么意见?”人大主席毕勤道:“镇上都已经定下来的事,还有什么意见!”其他人也都说:“没意见。”没意见也正常,因为这不过是从章华头上拿下一顶帽子给梁健戴了,其他人根本没少什么,没什么利益冲突。 钟涛似乎有意问金凯歌:“金镇长,你说说吗?”金凯歌朝梁健这边又看了眼,然后道:“服从区委和镇党委的安排,其他没有什么要说的。”钟涛道:“那好吧,就这样。另外,梁书记,你待会就到我办公室来一下。”梁健说:“好吧。”这时,他看到金凯歌已经提前拿起笔记本走出了会议室。 会后,梁健到钟涛办公室去。在办公室门外敲门,正好镇长金凯歌从办公室出来,抬头看见。梁健想到,前一次是从章华办公室出来,这次又到钟涛办公室去,都与金凯歌撞见,尽管心里无鬼,还是很不自在,喊了一声:“金镇长。”金凯歌只点了下头,从他身边擦身而过,到楼下去了。 金凯歌走在楼梯上,心道:“梁健看来是真的与钟涛他们走得近了。”心里很有些失落。 梁健进了钟涛办公室。钟涛亲自起身给梁健倒茶。梁健不想多呆,说:“钟书记,茶就不用了。”钟涛不肯,道:“要的,要的。我记起来,你提拔后,还一直没有来我办公室好好坐过呢。”梁健道:“我知道钟书记很忙,不敢打扰。”钟涛道:“这是什么话,我们都是一个班子里的人,相互之间要多沟通。不过,这一点我要先做检讨。身为班子的班长,我没有主动与你多谈心、多交流,是我的不对。” 梁健心想,钟涛是吃错药了吗?突然之间,对自己变得这么客气!梁健道:“钟书记,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钟涛道:“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就是关于分工调整的事情。按照领导班子自身建设的要求,如今你来担任镇纪委书记,我也理应与你谈个话。”梁健道:“有什么要求,钟书记请吩咐好了。”钟涛道:“要求谈不上,我想把这次分工调整的背景跟你通报一下。” 梁健“嗯”了一声。他本身心里对此事就有些疑惑,这会看钟涛会不会说上来。 钟涛道:“这次调整,说实话,也是我们党委,包括我,向区委作了大量工作的。你要知道,镇纪委书记,也是党委委员中比较重量级的岗位,以前是组纪宣,现在是纪组宣,纪委的地位在提升。本来,一名新提拔的干部,轮不到这么好的岗位,但我们考虑,一方面你能力强,另一方面工作确实需要,所以才向区委作了汇报,得到了区委的同意。要知道,我们班子中也有一些成员,还是有些意见的,但我和章书记还是顶住了压力,对少数班子成员进行了说服……” 梁健听出了钟涛的意思,是想在这件事情上挣得梁健的人情,让梁健知道他钟涛为他担任纪委书记出了力。要换了别人,还真会以为钟涛为自己出了多少力,但梁健对钟涛的认识不是一天两天,知道钟涛即使为他做了什么事,肯定还有更大的目的,或者更深的陷阱等着他去跳。 况且梁健也有一个疑问,之前章华对他说,要让他担任宣传委员的,怎么一下子变成了纪委书记。于是他借机问道:“钟书记,我有一个疑问正好想向你请教一下。”钟涛疑惑地瞧了他一眼道:“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梁健道:“上次,关于我的分工问题,章书记也找我谈过一次话,他说,是你授意他来跟我谈话的。”钟涛不否认,点了头。梁健继续问道:“当时,章书记的意思,是说你想让我分管宣传工作,可这次怎么突然变成了分管纪委工作?” “哦,这个事情啊……”钟涛迟疑了一会,像是记不起来,又像是在编造理由:“这是因为……从锻炼人的角度讲,宣传工作到底还是差一点。党委工作的排名,纪组宣,宣传是排在最后的,而且呢,章书记跟你谈过话后,他也找朱水月委员谈了一次话,人家朱委员虽然明年可能要到龄退岗,但人家目前还不想把分管工作放掉,所以我们还是尊重她的意思,暂且不把宣传工作拿出来分给别人,这点也请你理解。” 梁健道:“我没什么需要理解的。分工问题,本来就是党委的意思,我没有什么意见。”钟涛道:“这就好。章书记既然不再兼任纪委书记,你与他的工作交接,也可以在近日内办理。”梁健道:“我等章华书记有空就办。” 梁健在与钟涛的谈话中,处处都没有多余的话。这让钟涛感到很不自在,但钟涛心里的问题还没解开,不得不问:“梁健啊,大家都在说,你认识一位中央的领导啊?”梁健这才豁然开朗,为什么钟涛最近对他这么客气,原来是投鼠忌器。 自从春节时,项瑾发了短信,告诉他,她不会再等他,他也知道,与项瑾的交往也许已经告一段落了。也就是说,他与项瑾背后的强大权力背景也失去了联系。可此刻,看到钟涛这么在意,梁健却有种恶作剧的冲动,故意道:“也就是一般的关系,不能说很熟悉。”钟涛眼睛一亮道:“梁健果然有办法啊,背后有这么硬的关系,以后会有很好发展的。”梁健道:“还有什么可说的啊,我都干了这么多年,也只是一个副科级而已。这个副科级还是拜钟书记的关照啊。” 梁健这么说,其实暗含着两个意思:一个是,这个副科级是因为钟书记关照才得到的;另一个意思恰恰相反,那就是正因为钟涛的“关照”,到如今才捞到一个副科级,否则早已经提拔了。 钟涛一听,心里也是惴惴,不知道梁健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钟涛毕竟是老江湖了,他想,不管梁健是什么意思,他就厚着脸皮当作第一个意思,便道:“梁健你客气了,我们都是一个班子的人,我们以后相互帮助的事情还多着呢。”梁健道:“那是。” 话说完了,两个人心里的疑惑也都有了一些答案,本就不是一路人,也没说下去的必要。梁健起身道:“钟书记如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先走了。”钟涛突然道:“梁书记,如果晚上没其他的事情,我们一起吃个饭,也替你庆祝一下!”梁健婉拒道:“谢谢钟书记的好意,我晚上还有点事情。我们以后的机会多了去了。”钟涛忍着怒气道:“那是,既然没空,那就再找机会。” 等梁健走了,钟涛心下憋屈,猛抽了几口烟:“这个梁健,还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让他加入我们一伙,我还不被活活气死!我要让金凯歌认为他是我们这伙,故意疏远他,然后等他们势单力孤的时候,再好好整梁健!” 梁健约余悦吃饭,余悦现在是单身一个人,本来会欣然答应,可晚上她正好有个饭局,是区级部门的一些朋友,早已经答应了。于是吃晚饭,就变成了喝茶。 一个人在外面街头觅食,很没意思,他索性到茶室找个包厢等余悦。这是一间镜州新城的茶室,新开的,茶品据说不错,梁健也就是想找个人来尝个鲜。茶室除了茶水,还提供特色小吃,能填饱肚子的快餐。 梁健先给自己点了一杯碧螺春,又道:“肚子饿了,先给我弄点小吃来。”服务员道:“请问你要吃什么点心?我们这里有雪菜肉丝面、皮蛋瘦肉粥、鲜肉饺子和小笼汤包。”梁健道:“还挺丰盛嘛,我就要一份鲜肉饺子。” 服务员记了下来去准备茶点,梁健环视了包厢,很安静,打扫得也算干净,从包厢外还有悠扬轻松的音乐隐隐约约地传进来。就这么坐着,梁健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余悦是不是正跟一帮男人在喝酒啊?” 第104章巧遇前妻 想到这个念头,梁健就自嘲起来:“余悦又不是你的女人,难不成你还嫉妒起来了!”自嘲之后,心里放松下来,可还是希望余悦能够早点到。 饺子来了,梁健吃过饺子,看时间还早,估计余悦的饭局没这么快结束。他就来到了房间外面,舒展一下筋骨,忽然瞧见两个人影朝这边过来,其中一个甚是眼熟。定睛一看,原来是陆媛,身边是她的朋友王巧玲。 令人意外的是,陆媛低着头,说着话,声音中带着抽泣,王巧玲正在安慰她:“不要太在意,两人在一起,本来就会有些摩擦。”陆媛仍抽泣不止:“嗯……他居然……他居然敢打我……以前,梁健从来没有打过我。” 梁健依稀听到了这些,正想躲过,他们却都已经抬起了头。出人意料的相遇,双方都有些尴尬。陆媛赶紧把脸上的泪迹擦干,强作高兴。王巧玲吐了吐舌头,没有作声。 梁健想,既然遇到了,就大大方方打个招呼,“你们也来喝茶啊?”陆媛道:“没想到这么巧。”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透。梁健道:“是啊。”王巧玲插嘴道:“你跟谁一起喝茶啊?”梁健道:“哦,一个朋友。”他不想把余悦的名字说出来,同在一个区里工作,怕她们多少有些知道。 王巧玲道:“如果你一个人,就加入我们好了。”梁健忙道:“不了,不了。谢谢。你们去喝茶吧。”陆媛说了声“再见”,就与王巧玲往前走。梁健感觉现在的陆媛有些陌生,她漂亮还是如以往一样漂亮,可脸上似乎少了些自信,多了些不快乐。梁健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从刚才无意中听到的只言片语,好像与现在的老公姜岩之间闹了什么不开心。可这些不是他应该关心的事情,虽然曾经是夫妻,毕竟已经各奔东西了。 既然陆媛也来了这一茶室,梁健就不想与余悦在这间茶室喝茶了,他付了茶钱,离开了茶馆。服务员看他就来吃了一盘饺子,上了茶也只喝了一口就走了,有些奇怪。 陆媛和王巧玲在茶室里坐定了。因为遇上了梁健,原本心情郁闷的陆媛倒是停止了哭泣,让王巧玲觉得少了很多麻烦。她虽然是陆媛闺蜜,可她也知道陆媛的小姐脾气,今天一准是拿她来当垃圾桶的,把全身的不高兴都往她这个垃圾桶扔,看她哭哭啼啼的模样,着实难受,还真是梁健帮了她一个大忙,让陆媛不哭了。 王巧玲信口开河地道:“今天的梁健,好像比以前更帅,更年轻了嘛!”陆媛啐道:“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说,那时候他被我折磨得不帅了,现在没我折磨了,所以变帅变年轻了!” 王巧玲忙否认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现在他当了领导,精神状态比以前好了。唉,说实话,你也没有想到,你们一离婚他就当领导了吧,否则你也不会跟他离婚了是不是?”陆媛听王巧玲这么说,就等于说自己是一个超世俗的恶女人,心里更加不高兴:“王巧玲,你把我陆媛看成什么人了!”王巧玲见自己说什么都被误解,干脆啥都不说了:“好,好,我看你今天就是心情不爽,反正我说什么你都不喜欢听。”陆媛道:“那你也得说点好听点的啊!” 王巧玲想:“有什么好听的可说,都快无聊死了!”忽然她想到一件事情,对陆媛道:“你猜猜,梁健今天会跟谁一起喝茶?”陆媛道:“我怎么会知道?”王巧玲道:“难道你一点都不关心!”陆媛想说,我为什么要关心!可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不说了。王巧玲看出陆媛心里也充满好奇,就道:“我去瞄一眼,看看他跟谁在一起!说不定就是一女的。” 陆媛的好奇心也被吊了起来,而且这好奇中夹杂着奇怪的酸酸的味道。王巧玲轻手轻脚出去后,陆媛就在茶室里焦急地等待。直到王巧玲回来作了一个摊手的手势:“他已经走了!”陆媛叹道:“已经走了?”话语中不免有些失望。王巧玲道:“走了!我敢打赌,他肯定是跟女人约会,一看到你来了,为了避免难堪就躲开了!” 陆媛不说话,想象着梁健与另一个女人约会,心里更加不是滋味。王巧玲瞅了她一眼,笑道:“说实话,如果他跟另一个女人约会,你会吃醋吧!”陆媛“哼”了一下扭过头去:“我吃哪门子醋啊!” 梁健与余悦在另一个茶室见了面。余悦将围在脖子中的丝巾解下,坐了下来,身上带着的冷空气和她的香味混合在一起,让梁健精神为之一爽。余悦问道:“怎么突然又换了地方。”梁健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遇上了前妻的事情。余悦笑道:“有难言之隐啊?那就算了!” 梁健道:“有什么难言之隐啊,不过是遇上了前妻陆媛。”余悦一听,楞了一下,继而又笑了起来:“看到前妻,就逃了啊!”梁健道:“也不是逃,就是觉得怪怪的,在一个茶室喝茶。”余悦是个心灵细巧的姑娘,她也不去在意梁健的话,转而朝屋子里看了一眼道:“这个茶室也不错,你点好了吗?我要点一杯蜂蜜柚子茶。” 梁健问道:“你喝酒了啊?”余悦道:“没呢!他们一定要我喝,可我找了借口,说晚上领导要找我,这个理由还真管用。当秘书真好,把领导搬出来,他们就不敢怎么样了。”梁健问道:“都是部门里的年轻人?”余悦道:“没错,都是一帮狐朋狗友。”梁健道:“区里倒好,年轻人多,乡镇可就没这个氛围了。”余悦笑道:“想来区里啊?那还不容易,有领导可瞅着你呢,说不定什么时候真把你调上来了。”梁健道:“那好啊,你把我调上去吧。”余悦道:“那个人不会是我。不说这个了,今天把我找来,有啥事啊?” 梁健道:“想见你了不行吗?”余悦看了梁健一眼,嫣然一笑:“没想到,你也会这么说话了!”梁健急了:“还有谁也这么对你说话啊!”余悦道:“没有谁!只是在我心里面,你是师兄,一般不会这么说话的,不像你说的。”梁健道:“你的印象里,我应该是一个闷骚的男人!”余悦呵呵笑了起来:“没错。不过今天的你,也凑合着,不错。” 两人点了茶。说了一会闲话。梁健才道:“今天镇党委开了会,对我的分工作了调整。”余悦道:“我已经知道了,听说区委常委会定下来后,你们镇上也马上开会了。”梁健道:“离你上次跟我说起分工调整还没几天,没想这么快。”余悦道:“我们党做事嘛,想慢的时候可以很慢,想快的时候,可以很快。”梁健道:“我有个疑问,你可能知道。”余悦道:“你想知道什么?” 梁健道:“我分工调整的事情,到底是区委的决定,还是镇上的要求?”余悦道:“这里面有什么区别吗?反正都是组织安排,反正你已经担任了镇纪委书记。”梁健摇头道:“不,不,这里面关系大了。有人在向我兜售人情呢!”余悦道:“你是指你们书记钟涛吗?”梁健点了点头:“这你也了解?” 余悦喝了口茶道:“上次常委会还没有开,我不好说,现在常委会已经开了,你的镇纪委书记职务也已经定了,我好说了。自从你提拔担任镇党委委员后,钟涛对你态度就改变了。因为你的党委委员,不是镇上要求提拔的,是区委提拔任用的。大家都充满了疑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乡镇干部,为什么说提拔就提拔了。完全知道其间内幕的,恐怕也就只有胡书记一个人了。因为是胡书记指明了要提拔你的。” 听到这里,梁健想到了项瑾,以及项瑾的高官老爸,他得以提拔,完全是跟那次项瑾老爸出席的宴会有关系。应该是那次宴会之后,胡书记才决定提拔梁健的。 余悦继续说道:“钟涛也许也是因为胡书记点名提拔你的原因,猜测你跟胡书记的关系也不一般,因此对你的态度完全改变了。最近,有一次,钟涛说考虑让你分管宣传工作。结果胡书记不同意……”梁健问道:“胡书记不同意?”余悦道:“是的,她不同意。胡书记说,让你管纪委,而不是宣传,因此你担任纪委书记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梁健道:“这也就是说,我的纪委书记职务,是胡书记定的!钟涛还说是他来跟区委争取的。”余悦道:“他当然要你买他这个人情了啊!他的习性你还不清楚啊!” 梁健听到“习性”这个词笑了出来:“胡书记为什么要让我当纪委书记呢?”余悦道:“胡书记可能有她的考虑。她这次还把我安排了出去!”梁健从没听过这个消息,惊讶道:“你提拔任用了?”余悦道:“提拔算是提拔,不过是以挂职的名义。”梁健问道:“你去哪里挂职?”余悦道:“还能是哪里?是十面镇党委副书记。专门增设了一个挂职的副书记给我。”梁健道:“那你不成我的领导了啊!” 第105章凯歌发威 梁健听到余悦要到十面镇挂职副书记,心里当然高兴。至少有两个方面对他有好处,一余悦是自己的师妹,在十面镇自己就多了一个人;二这样一来每天都能看到余悦了,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个美女在身边,心情不好时还可以找她聊聊。 另外,他还冒出了一个念头,那就是,金凯歌提出的规范党政权力运行的事,在如今这种发展形势下,慢慢地正在变成可能。但要说时机非常成熟,却也未必。毕竟他才刚刚任命为纪委书记,而余悦也才刚要来挂职,人未到、脚未稳,什么事情都还未熟悉,要去参与一项具体改革的制度就更别说了。 这天下午,梁健没料镇长金凯歌主动来到他的办公室。金凯歌很有礼貌地敲了敲门,然后才推门而入。梁健正在网上查找一些资料,因为没有想到会是金凯歌,头也没抬,随口道:“你好。” 金凯歌开玩笑道:“梁书记头都没抬起来,就知道我来了啊!”听到金凯歌的声音,梁健赶紧站起来,“金镇长!不好意思,我在查资料,还以为是政府办谁呢。”金凯歌道:“那是因为我平时来得太少了,要检讨啊。” 梁健听到金凯歌说出“检讨”两个字,想起了前几天镇党委书记钟涛也说自己不主动与他梁健沟通要作“检讨”。这镇上的主要领导都来跟自己做“检讨”,这不是有问题啊。 梁健道:“哪里啊,你们主要领导,打个电话来就行了,何必亲自来我办公室呢。我过去好了。”金凯歌道:“礼尚往来嘛。你来我这里,我也来你这里,这样感情才能深嘛!何况你担任了纪委书记,可是监督党委政府的,我当然要来拜访拜访。” 梁健听金凯歌今天说话,有些怪怪的,与往常不同,梁健就开始细心起来:“不管当什么,我还是在党委政府领导之下的,金镇长你也是党委副书记,直接领导我啊。金镇长,今天来我这里有什么事情跟我商量吗?”金凯歌道:“一方面是来走走你的办公室,另一方面的确有些事情。” 一听说有事,梁健就把办公室门关上了,泡了一杯茶给金凯歌。金凯歌也不马上说事,而是扯闲话,问梁健最近有没找新的女朋友,住在哪里,生活过得怎么样之类的。梁健都一一作了回答,至于说女朋友,他就隐去了,因为连他自己也拿不准,他与余悦的交往到底能称作什么关系? 梁健一直猜测,金凯歌此次来的目的,心想,也许还是跟权力规范运行有关系,于是主动道:“金镇长,上次你跟我谈起规范权力运行的事情,当时我说还没到时机……”金凯歌插话道:“我就是为了这个事情来找你。现在,你已经是纪委书记,规范党政权力运行,由纪委提出来,应该是名正言顺的,你说是不是?” 梁健听出来,金凯歌还是很想搞权力运行制度方面的改革,听他这么说,是想让他主动向党委提出这方面的设想。 梁健知道,如果他说不想提出来,金凯歌肯定会认为他故意不想搞,而事实上时机还是不够成熟,他认为还没有找到一个好的由头。这话,金凯歌也许不愿意听,但他不得不说,否则时机不到,提出来只会半路夭折。梁健道:“金镇长,你以前吩咐我规范权力运行方面的任务,我其实一直也没有放弃过。我在考虑什么时候是个好时机,我觉得,现在还是时机未到。” 金凯歌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但他还是哼笑了一声:“那么你说说看吧,到底什么时候,你觉得是合适的?” 梁健道:“我觉得还是得等等,但这个时机肯定会到来的。” 金凯歌冷笑着:“梁健啊,最近钟书记很关心你!看来你对其他事情也没什么兴趣了!”梁健听出金凯歌话后的意思,道:“金镇长,请你不要误会。我这个纪委书记,不是钟书记提拔的,而是区委任命的。”金凯歌心里生起了一丝希望:“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参加我,一同搞规范党政权力运行的事?” 按照梁健的性格,他本会爽气地道,那我明天就跟你一起去提出来,但理性告诉他,此刻提出来,根本就没有重量级的人物支持他,提了也白提。为此,梁健克制自己,别意气用事:“金镇长,我不是不支持你,的确时机尚未到来。”金凯歌的那丝希望又化为泡影:“不管你是什么想法,也不管你支不支持,下次领导班子会议上我会提出来。没有人支持,我照样也要表明我的态度。” 说着金凯歌就站了起来,出了梁健的办公室。梁健忙喊道:“金镇长,你等一下。”但金凯歌去意已决,头也不回,径自走了。梁健在走廊上站了好一会儿,他真担心金凯歌会在班子会议上把事情搞砸。 越担心的事情,往往就越会发生。 三月,春寒料峭,倒也阳光明媚。区委组织部将前来挂职的余悦送到了十面镇。这次区委非常重视,竟然由区委组织部部长亲自送来,同行的还有干部科长姜岩。区委常委、组织部长和干部科长一同来送一位副书记,不是说明了领导的重视说明了什么!梁健知道,这与余悦是区委书记胡小英的秘书有相当大关系。 组织部长朱庸良在讲话中还特意解释:“余悦同志虽然是以挂职的身份到十面镇担任副书记职务,但余悦同志的‘挂职’与以往的‘挂职’意义上有本质区别。她将在十面镇全脱产开展工作。为什么以挂职形式呢?主要是因为镇上领导班子职数有限,才以挂职的形式增加了职数,十面镇全体班子成员都要把余悦同志完全作为十面镇的领导干部来看待,不能有所区别,该压的担子要压,该给的待遇要给,余悦同志也要敢作敢为,切实履行职责,不辜负区委的重托。” 这等于告诉大家,余悦完全是领导班子成员了。大家也都听出来了,这才是组织部长亲自来送余悦的真正原因,背后肯定有胡小英的交待。会议结束后,钟涛说,先休息一下,送组织部长,然后领导班子会议继续。 梁健也与其他班子成员一起送组织部长出门,与走在后面的姜岩撞到了一起。梁健原本对破坏了他家庭的姜岩心有不爽,但自从那次在茶馆碰上陆媛,梁健对姜岩的那些恨意不知为什么竟然释怀了,于是大大方方地与姜岩打了招呼。姜岩却仅与他点了点头,匆匆走到前面去了,有意躲开了梁建。梁健感到,情绪不高的姜岩,现在的生活可能有不少烦心事。 继续会议后,起先由分管城建、农业、拆迁的几个副镇长,通报了一些重点工作进度,提出了几个问题进行了共同探讨。整个过程中,梁健不时注意金凯歌的表情。金凯歌神色严肃,眉头紧锁,对那些副镇长的话似乎毫无兴趣,而是紧盯着眼前那一叠打印纸。梁健的担忧达到了极致。 问题谈论完了,钟涛意思是要结束会议:“大家还有其他问题吗?如果没有那我们今天的会议就到……” 金凯歌忽然打断了钟涛的话:“钟书记,我这里还有一个事情,想拿出来,请大家讨论一下。”说着就把边上的那叠打印纸推出来,对梁健道:“麻烦梁书记帮我发给大家了。” 梁健没想到金凯歌会让自己发东西,但镇长说了,他也只好照办。梁健接过了那一叠材料,看到最上面的一份,居然就是自己以前给金凯歌起草的规范党政权力运行机制的报告。看来,今天金凯歌是非把这项工作提出来不可了,这很不是时机。 梁健迫于无奈,将这些材料给每个班子成员发了一份。 钟涛一看,眉头就皱了起来:“这是什么玩意?” 金凯歌语气镇定地道:“这是一份规范党政权力运行、促进党委政府的各项决策更加符合实际的报告。我先阐述一下我拿这份东西给大家看的理由,自从我来到了十面镇后,我发现,镇上有很多事情,做起来还是很不规范,有些人权力过大,有些人权力滥用,当然这只是少数,但也不可不预防,否则就会给我们的事业带来不良影响、产生严重后果。这些问题的产生,关键在于职责不清,权力不制衡。为了起到权力制衡、规范权力运行,我和……” 金凯歌把目光朝梁健这里看了一眼。梁健想,他可能要把自己的名字说出来了。 然而金凯歌只是看了一眼梁健,就把目光拉了回去,原本“我和梁健”这句话被省略了,而是接下去道:“我认为要从五个方面来建立权力制衡机制:一是梳理界定、依法厘权;二是明确职责、科学确权;三是强化防控、公开晒权;四是完善机制、规范用权;五是畅通渠道、民主督权。具体的内容,给大家的书面材料上已经写得很具体了,希望大家都能够看看,思考一些我们镇上的实际需要,规范权力的运行。” 钟涛前后浏览了一遍材料,然后道:“没想到,在金镇长眼里,我们的权力运行这么糟糕啊?”金凯歌也不相让:“不是说完全不规范,而是有需要查漏补缺的地方,比如拿上次的拆迁工程招投标来说,基层有很多质疑的声音,这与我们的权力运行存在问题有直接关系,钟书记你说是吧?” 第106章巧妙解围 那次拆迁工程招投标的事,是钟涛授意章华替赵弓的公司作弊,也可以说是钟涛的软肋,他不太愿意触碰,因此也只好退让一步道:“既然金镇长方案都拿出来了,大家看看,是不是需要做这个事情?” 许多班子成员看到这份材料,就意识到金凯歌带来的是浓重的硝烟味。在这场即将开始的战争中,大家不用权衡都认为,金凯歌的胜算实在太小。于是不少人,大摇其头:“我们认为,镇上党政权力的运行还算是规范的啊!”有人说:“去看看别的乡镇,会更加吓一跳的,‘一言堂’的不在少数,我们这里,钟书记还是比较民主,坚持民主集中制的,所以这个规范权力运行的东西,不搞也罢啊!”另有人说:“制度再好,也要人执行,我们做了就行,搞什么制度啊!” 几乎所有的意见都成了一边倒。金凯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黄一阵黑一阵。钟涛脸上则慢慢绽开了笑容,只要一听刚才班子成员的发言,就知道这个班子里到底谁说了算。 新进班子的余悦第一次参加班子会议,就见识了这个班子内部的斗争,她对情况还不了解,当然不会发言。 这时,钟涛总结道:“金镇长,大家的意见也都发表了,按照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这个提议还是暂时缓缓吧。”金凯歌却仍旧不愿放弃:“还有些同志没有发言。” 这分明就是指梁健了。金凯歌似乎非在这个会议上,让梁健表态不可。余悦也朝梁健看了过来。 钟涛道:“哦,还有我们的纪委书记梁健同志,你的意见怎么样?” 梁健也已经料到可能自己会被逼发言,如果他支持金凯歌,那么势必会被孤立起来,遭受众人反对,如果他不站在金凯歌这边,金凯歌对他的误会将进一步加重,他如何回答才好呢?他脑袋给快运转,就如在大海中打捞钻石,渺渺茫茫。然而,这时一个念头,就如天上的流星一样闪了下…… 梁健忽然笑了起来。梁健一笑,大家都感到惊讶,朝他看了过来。领导班子会议上,本来就少有人笑,每个人都板着脸,以示会议的严肃性。何况,这会儿两个主要领导正在角力,笑出声来实在有些太不严肃了。 副镇长常戚与石宁耳语道:“这个梁健,他笑什么啊!”石宁也在他耳边道:“我看他是被逼急了,看他怎么处理。”常戚点了点头,不言语了。 钟涛见梁健笑得异常,板着脸道:“梁书记,你笑什么?”梁健这才停止了笑声,道:“钟书记、金镇长,我笑,不是笑大家,而是笑我自己。今天是该我这个纪委书记,向两位领导作‘检讨’啦!” 梁健这时才把“检讨”这个词,重新还给了书记和镇长两位主要领导。其余人听到梁健说要作“检讨”,有点云里雾里。余悦也一直盯着梁健,心下有点替他担忧,梁健到底怎么度过这一关? 梁健看了众人一眼,道:“规范权力运行,是纪检工作一直在探索的一个主题。今天,我没有提出这个题目来,反而是金镇长替我提了出来,是我工作不够靠前啊,所以我要向两位主要领导作检讨。下一步,我会好好考虑这个问题,对于可行性也要进一步论证,不管如何今天金镇长是提醒了我,大家也都发表了好的意见,我再深入研究研究,并向上级纪委做好请示,然后专门向党委会做一次汇报。” 梁健这么一说,把矛盾揽了过去,似乎是没事找事,但却也让金凯歌有了台阶下。钟涛因为梁健把事儿揽去了,也不便再说下去,金凯歌有了台阶下,也就不再纠缠,会议总算烟消云散地结束了。 散会时,余悦跟梁健走在最后面,余悦道:“你算是替金镇长解了围了。”梁健道:“可是我把自己围进去了,下一步你要支持我啊。”余悦笑道:“力所能及,全力以赴。”梁健道:“今天,看你怎么这么可爱啊。”余悦道:“我哪天不可爱吗?” 两人的调情仅限于此,如今两人都在一个镇上担任领导干部,言行举止也就多了一份自持。 金凯歌回到办公室后,心里还是非常郁闷,坐在椅子里狠狠地吸了口烟。刚才班子会议上,所有班子成员的反对,已经明确告诉金凯歌,他在镇上的地位很不牢固。所幸的是,由于梁健说了那番话,他才没有闹到脸面尽失的地步。 由此看来,梁健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说搞规范权力运行时机没有成熟,也就是说班子里那些人,都不想改变当前的状况,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都还觉得有利可图。要在十面镇改变现有状况,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金凯歌又想,梁健说下一步还要提出规范权力运行这个问题,恐怕也是解一时之围的托词,也许他再也不会提起了。 不过,从心底里他还是感谢梁健的,毕竟他没有完全站在钟涛他们一边。 晚上,余悦说请梁健一起去吃饭,梁健说:“应该我请你才对啊。你第一天来镇上,应该我请你。”余悦道:“你的那顿饭,先欠着吧,我会记得的!今天主要是有人要请我,我推不掉,所以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梁健问:“是谁啊?你都推不了?”余悦道:“是市纪委一个常委,还有市委组织部的一个处长。都是江中大学的校友。” 梁健一听是江中大学的,就问:“叫什么名字?”余悦道:“一个叫赵明华、一个叫范平,你认识吗?”梁健道:“不认识。”余悦道:“呆会见了就认识了。”梁健道:“纪委常委应该是副处级吧,处长是正科级吧?我算混得最差了。”余悦笑道:“怎么样?自惭形秽,不敢去了啊?”梁健道:“怎么可能,孔子有句话,‘无友不如吾者’,也就是说不跟比自己差的人打交道。说的有点过,道理还是有的。跟比自己强的人吃饭,才会有进步嘛!” 余悦道:“你有这点认识就好。不过,我觉得,职位高低,跟平台有关系,并不是说你就不如他们,我觉得你能力很强啊。”梁健笑了:“没想到,你第一天作我领导,就会激励我奋发向上了啊!”余悦妩媚地晃了下脑袋道:“那是。” 晚饭安排在一家离市政府不远的小酒店,酒店的小海鲜在镜州市蛮有些名气。除了市纪委常委赵明华、市委组织部处长范平,还有一个美女据说是市图书馆某个部的副部长,人微胖,但脸的轮廓还是蛮可爱的。 赵明华和范平看到余悦带着梁健进来,起初都有些惊讶。梁健一下子就感受到了,他们没有想到还另有他人。从男女搭配来看,他们是有意安排了两男两女的格局。 梁健感觉,自己是不受欢迎的电灯泡。他很想转身就走,可来都来了,就这么走,非但自己没脸,也会让余悦尴尬,于是他只好硬着头皮坐了下来。 余悦介绍:“今天我给大家介绍一位新朋友。这位是十面镇的纪委书记梁健,也是我们江中大学的校友哦!” 赵明华招呼道:“哦,梁书记,请坐请坐。” 梁健道:“谢谢。”他转而看市委组织部的范平,那人脸色有些古怪,明显对他的到来不太欢迎。 人齐后,酒和菜也很快上来了。大家开吃。 市委组织部范平处长道:“这里的小海鲜挺有特色的,货都是当天从舟山直接运过来,这些小海鲜,从海里捕起来,到上餐桌,总共不到8个小时的时间,所以特别新鲜。两位美女,赵常委,尝尝啊。”就是没有提到梁健。 赵明华道:“是啊,海鲜一定要吃得新鲜。来来。” 梁健也不稀罕范平的招呼,他想既然来了,也就既来之则安之,他要变人家不欢迎,为人家欢迎他。梁健道:“现在物流业发达了,海鲜从舟山到镜州8个小时也不算快了。我知道云南香格里拉,有一种松茸从采摘到日本东京餐桌上,也就6个小时,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新鲜度。” 赵明华道:“据说这种松茸好吃得不得了,营养价值特别高,而且用碳烤的方式吃,最好了。”范平最喜欢尝试新鲜东西,对于这种松茸已经垂涎已久,一听说就流口水,他道:“我们这种好东西,都被小日本吃了,如果我们能够尝尝该多好?”图书馆的美女尹佳道:“哦,我也听说过,真想什么时候尝尝这种松茸。” 梁健道:“如果大家有兴趣的话,也不难尝到啊!”范平有些兴趣了:“梁书记,知道哪里有这种好东西尝?”梁健道:“我知道我们镜州郊区有个驴友俱乐部,那里有碳烤松茸,不过,我也没去过,但听说口碑不错,如果大家有兴趣的话,我们什么时候去尝尝。” 赵明华、范平和尹佳对梁健的邀请都很感兴趣,范平道:“择日不如撞日。”尹佳道:“撞日不如今日。” 余悦起初还担心,自己擅自把梁健带了来,赵明华和范平会对梁健不欢迎,让梁健也觉得没面子。可没想到,梁健一下子抓住松茸的话题,几分钟内让在座的人都接受了他。她这才放心下来,不过对于他们说今天就要去尝松茸,她反对道:“吃这种珍贵的东西,我想,起码也要做些准备吧。不说一定要饿着肚子,起码嘴巴要清爽才行。我们现在都吃了这么多海鲜,嘴巴早已经‘鲜’坏了,味觉辨不出松茸的鲜美,不是暴殄天物啊!我觉得,还是下次约个时间,大家先让嘴巴清淡了,再去,据说吃松茸前,还要喝杯矿泉水润唇清喉,才不致于浪费天下的美味。” 第107章前程远大 范平道:“还是我们师妹考究啊!那好吧,今天我们先把这里的酒喝好,下次再去吃松茸。这事我们可靠你了,梁书记。”梁健道:“一言为定,我们就定在周六晚上去吃松茸,怎么样?”大家都说好,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酒喝了不少,喝酒时,梁健注意道,纪委常委赵明华时不时拿眼睛瞄余悦。 范平和尹佳喝了一个交杯酒,然后撺掇着赵明华和余悦俩也喝交杯酒,好几次,余悦都谢绝了。后来一次,赵明华站了起来,范平和尹佳都在一边起哄,余悦拿眼睛瞄梁健,向他求助。范平注意到了,便说:“梁书记,你说他们该不该喝?” 对于这个问题,梁健无法回答,感情上,他是绝对不想让余悦喝的,但从桌面上的形势来看,他如果说“不要喝”肯定也不现实。 余悦看出了梁健的为难,才道:“我喝,赵常委我敬你。” 于是两人双臂环绕,喝了一个“小交杯”。梁健看余悦杯子中的酒,一点点滑入红唇,心里是说不出的不是味。 晚饭结束时,赵明华主动提出要送余悦回家。余悦道:“我谁都不要送,我自己回。”他这么一说,梁健也就不好说了。余悦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上车逃走了。赵明华只好与范平、尹佳他们上了另一辆出租车,问梁健怎么走。 梁健则借口想活动活动筋骨而散步回去。从花苑大桥上走过时,下方的流水湍急浩荡。梁健暮然停了下来,看着流水发了好一会呆。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余悦打来的电话。 余悦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酒意:“你在哪?”梁健道:“在路上,走回去。”余悦道:“我让司机拐过来接你。”梁健道:“你还没有回家?”余悦道:“没有。我也想走走。” 余悦从出租车里出来,打发出租车离开,与他并肩往前走。 余悦道:“那个赵明华常委,老是纠缠不清,我都怕他了。”梁健道:“他还没有结婚吧?”余悦道:“应该没有。”梁健道:“他好像在追你哎。”余悦倒是直白:“我知道。”梁健道:“一个副处级干部哎,你不打算接受吗?”余悦看了他一眼,道:“你说我该不该接受?”梁健道:“这可是你的事哎,我怎么知道啊?” 余悦停了下来,问道:“你真觉得,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吗?” 梁健感受到余悦咄咄逼人的目光,却又不好回答什么!他感受到余悦对他的好感,两人目前也都是单身。但梁健就是无法回答,他知道,如果他说“你不该接受”,那就等于说自己想跟余悦在一起。可此时,他还没有想好,是否要跟另一个女人开始一段新的生活。 自从那次班子会议上,钟涛联合班子中自己的势力将金凯歌提出的规范权力运行一事否决后,钟涛更加感觉到了自己的不可一世。在接下来农房拆迁、安置社区建设和北部新城基础设施建设等重大项目中,基本上都实现了“一言堂”。 众多政府口班子成员,比如工业镇长王国华、城建镇长常戚、分管拆迁镇长石宁等都唯钟涛马首是瞻。他们都从那次的班子会议上认识到,在十面镇如果谁不跟钟涛搞好关系,那就没有立足之地,镇长金凯歌在十面镇不过是个摆设,重要的事情他都做不了主。 金凯歌意识到这一切后,真是有苦说不出、有气发不了。金凯歌感觉,如今自己在十面镇上的处境,比提出规范权力运行一事之前更加不济,但他也无力回天。 在这个镇上,也许只有梁健一个人还没有彻底将他抛弃。 金凯歌那天晚上实在憋闷异常,快晚上十点了,还是打电话给梁健:“出来喝个夜酒吧,你大哥郁闷得很呢!” 这是梁健第一次听金凯歌自称“大哥”。梁健来到了一家夜店,金凯歌已经把菜和酒都点好了。梁健一到,金凯歌道:“今天我们兄弟俩,好好喝一杯!”梁健知道金凯歌心情不佳,也不多问,只豪气地说了声“好”。金凯歌道:“好,爽快,我们喝一杯。”说着就把满满一杯白酒干了下去。 梁健也只能舍命陪君子,将杯中酒干了,又替金凯歌倒酒。金凯歌也不多说话,见酒就干。直到半斤白酒下了肚,又开了一瓶,他才缓和了喝酒的速度。 金凯歌把杯子拿在手里,看着杯子,却对梁健说话:“兄弟,上次班子会议上我是做了傻事。我没有听你的劝告。”梁健听出了金凯歌话语中的失意,他不想这个时候再说些丧气话,让他意志更加消沉,只是安慰道:“金镇长,那不能说是傻事,只是你也担心镇上再这么搞下去,就会乌烟瘴气。” 金凯歌放下了杯子,朝梁健竖了拇指,满带酒意地赞赏道:“‘乌烟瘴气’,就是这个词。我真担心镇上再这么下去,就会成为某个人的私人小王国了。但你知道我是孤掌难鸣啊,这里的水太深,利益的根系早在那里,很难撼动。”梁健道:“是啊,十面镇本就复杂。钟涛书记他们都是从本地成长起来的,他们有他们的利益,而从上面派下来的干部要实施自己的抱负和理想难之又难。” 金凯歌叹了口气,道:“我真的想放弃了。梁健,不瞒你说,我感觉累了。我在想,我可能明天就向区委打请示,要求调回区里算了,不管哪个部门都可以。” 梁健没想到金凯歌想要就此放弃,他赶忙道:“金镇长,你可千万别这么早做决定。我觉得至少有两个理由,您不能马上离开十面镇。”金凯歌醉眼朦胧地问:“梁健,你说说什么理由?” 梁健喝了口茶道:“第一理由是,从这段时间的接触来看,我认为你是一个有责任感、有正义感的人,所以我想,你也不会是一个半途而废的人,你提出的规范权力运行机制这件事情,本身并不没有错,而是时机错了,但时机总会来的,只要我们坚持住……” 金凯歌听梁健这么一说,被吸引住了,很专注地听着:“第二个理由呢?”梁健见自己说的有效果,就顺势道:“第二个理由是,镇上的形势正在发生变化,你看出来了吗?”金凯歌疑惑道:“什么变化,我看到的变化,就是镇上的权力越来越集中在钟涛手里。你发现近段时间的那些重点工程,都是钟涛在决定施工方和承包方,我敢说他从中肯定捞到了不少好处,可我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因为一到党委会上,都是他的人,都会对他的提议举手赞成。” 梁健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说:“钟涛把越来越多的权力往自己手里揽,这是一个方面。但你有没有感觉到,区委也在微妙地调整镇上的结构呢?比如说,这次让余悦挂职担任副书记,而且让我担任镇纪委书记。照理区委知道我不是钟涛的人,但却让我来担任镇纪委书记,这难道不也是体现了区委的一些微妙态度吗?” 金凯歌这次真的听了进去,他沉着脑袋思考了一阵,而后猛然抬头:“你的意思是,区委也不完全信任钟涛?要知道,胡书记跟钟涛可是同学关系。”梁健道:“胡书记的确跟钟涛是同学,但我不认为,胡书记与钟涛关于权力的态度完全一致。也许胡书记并不喜欢钟涛的有些做法。当然,这一切我也只是猜测。” 两人又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了一阵。金凯歌最后说:“梁健兄弟,没想到你二十七八的年纪,见识真的不小,你看问题看的很透彻。是你让我重新又有了些信心。这杯酒我敬你!”梁健道:“金镇长,这杯酒就别喝了,喝多了伤身,明天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等我们规范权力运行的机制在镇上全面推行了,我们兄弟再庆祝。”金凯歌道:“好,到时候再喝!另外我想说,兄弟你思路这么清晰,年纪这么年轻,我相信以后你肯定前程远大。” ? 星期五到了,午饭之前梁健就到了余悦办公室。余悦的办公室,梁健是第二次去,第一次是余悦报到的那一天。这次到了余悦的办公室,一看,就感叹女人的办公室,跟男人的的确大不相同。 余悦的办公室内,放了很多绿色植物,有大叶子的,也有小藤蔓的,都是对身体有好处的。梁健道:“这儿简直被你布置成一个小森林了嘛!”余悦道:“镇村干部都喜欢抽烟,有时候到我这里了都抽,有些绿色植物,可以清洁空气。”梁健道:“看来,下次到你这里,我就得自觉点,不能抽烟了。”余悦道:“对你可以放宽政策,不过抽烟对身体的确不好,找个时间戒了吧!” 梁健心里暗道,如果跟余悦生活在一起,就没得抽烟!这也算是个大挑战,好在自己还没打算去迎接这一挑战。 余悦问道:“啥事啊?”梁健道:“你忘记了啊?上个礼拜,不是在吃饭的时候,跟市纪委的赵常委和组织部范处长说好了,星期六一起去吃松茸吗?你帮我跟他们再确定一下吧。”余悦道:“你还当真了啊?酒桌上的话,不用当真的。”梁健道:“我可不这么认为,我向来是酒桌上和酒桌下说的是一回事。”余悦想了想道:“好吧,我联系一下。” 赵明华、范平和尹佳对梁健的邀请都很感兴趣,范平道:“择日不如撞日。”尹佳道:“撞日不如今日。” 余悦起初还担心,自己擅自把梁健带了来,赵明华和范平会对梁健不欢迎,让梁健也觉得没面子。可没想到,梁健一下子抓住松茸的话题,几分钟内让在座的人都接受了他。她这才放心下来,不过对于他们说今天就要去尝松茸,她反对道:“吃这种珍贵的东西,我想,起码也要做些准备吧。不说一定要饿着肚子,起码嘴巴要清爽才行。我们现在都吃了这么多海鲜,嘴巴早已经‘鲜’坏了,味觉辨不出松茸的鲜美,不是暴殄天物啊!我觉得,还是下次约个时间,大家先让嘴巴清淡了,再去,据说吃松茸前,还要喝杯矿泉水润唇清喉,才不致于浪费天下的美味。” 第108章纪委调研 余悦拿起了电话,说了几句,对方很快就答应了下来。看来,松茸的诱惑还是不小。余悦打好电话,又道:“明天应该是镇上安排,而不是你自己请吧?” 梁健笑道:“就几个人吃一顿松茸嘛!何必要镇上安排,何况我也是为了请你啊,不放点血你会说我不诚心啊!”余悦道:“只要是你请我,至于谁买单我无所谓的。” 余悦这么考虑,其实是出于给梁健省钱。那个时期,镇领导班子以本镇名义埋单吃饭可是常事,对镇领导班子成员来说,这也是一种合情合理的待遇。(这项待遇直到2012年12月“八项规定” 出台后,才得稍有遏制,人在官场,大环境决定着行为习惯)。不少领导干部,家里从不开火,如果不是工作上有应酬,那就找个小酒店自己家人吃饭,吃好了抹下嘴巴,签个单也就完了。因此,余悦认为梁健也该如此,反正请的也是市委有关部门的领导。 梁健却坚持要自己请客。倒不是他觉得自己的钱用不完了,而是感觉,省这几个钱也没啥大用。如今他没有家庭,也不打算买房,作为班子成员十多万一年,他不在乎吃饭这点钱,而且感觉吃好饭,掏出自己的钱买单,感觉比签单报销要好了许多。 余悦拗不过他,只好随他。 不得不承认,松茸是绝妙的山珍,天下的菌神! 下面是火候正好的木炭,中间是细密铁丝网,一枚新鲜的松茸放置到炙热的铁丝网上。那一瞬间,来自深山野岭中的灵气,就借着松茸中水分,化为一缕大自然的香味,悠悠的升腾起来。 每个人,这天中午都不敢大吃大喝,留着味觉来享受这天下一流的山珍。等到舌头伸出来,将烤得恰到好处的松茸放到上面,那一刻的享受,几乎没有人不在心灵深处惊呼的。 有人闭着眼睛,一边喝一口清水,一边吃一枚松茸,品味着菌菇的韧性和脆感,温润和津甜…… 直到品得差不多了,大家才敢开始喝酒,敢吃别的菜了。 市纪委常委赵明华道:“今天总算是见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山珍了。”原本对梁健并不待见的范平,因这次的招待对梁健的看法也大为改观:“我们得感谢梁书记给的这次机会!”图书馆的尹佳道:“那我们一起敬敬梁书记!” 大家都站起来敬梁健,梁健道:“这有什么啊,你们也太客气了。我敬大家!” 关于松茸的美味赞美了一番,大家就开始聊别的了。赵明华原本喜欢说话,这晚却显得有些沉默。范平处长问道:“赵常委,你今天话不多嘛,有什么心事啊?” 赵明华道:“嘿,工作上的事情。省里面说要搞一个乡镇权力阳光运行的调研,领导让我明天就出方案,我心里还没谱呢,到底去哪里调研好啊?” 一听到赵明华说出“乡镇权力阳光运行调研”,梁健和余悦警觉地对望了一眼。只听范平道:“赵常委啊,这有什么值得费神的啊,近水楼台先得月嘛,你就把这机会给余书记和梁书记他们乡镇不就得了!” 赵明华为难地道:“我也是这么想,但这事也不定就是好事啊!工作也比较复杂,而且有些乡镇主要领导本身也不太欢迎什么权力阳光运行什么的!搞不好,我是给余悦和梁健添麻烦!” 余悦答道:“赵常委,你千万别这么想。我们镇上是欢迎你来的,至于主要领导欢不欢迎,那是听上面说了算的,上面说要来,难道领导还能拒绝啊?” 赵明华本就有些私心,希望能够借此机会多和余悦接触接触,赶紧道:“那就这么定了,明天,我就把方案报上去,就定十面镇为调研的乡镇了,到时候市纪委书记会亲自前往!” 星期一,一张传真从十面镇政府办的传真机中缓缓流了出来。过了两分钟,镇政府办的收发员发现了这张新传真,拿起来一看,按照办文流程,就放入了“急电”文件夹,由办公室主任签了字,收发员就“噔噔噔”地跑上楼梯,交给镇党委书记阅示。 钟涛拿起文件夹,瞄了一眼,就放下了。很快他又重新拿起了文件夹,认认真真地看起来。起先他没仔细看,以为不过是一普通文件,但回味传真上的标题,他不得不引起重视了。 他难以相信,上面居然写着:“关于市纪委来十面镇调研规范权力阳光运行工作的通知”,发出通知的是区委办。上面写着,应市纪委领导要求,将于近日来十面镇调研乡镇权力阳光运行工作,请做好准备云云。 钟涛诧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毫无征兆地就来十面镇调研此项工作?”他又想起,那次金凯歌在班子会议上提出要规范党政权力运行机制的事情,这难道是金凯歌在幕后搞的鬼?但再一推测,金凯歌应该不会有这样的能量,否则他也不需要直接在党委会上提出来了。难道这不过是一个巧合? 看到通知是区委办发出,他拿起手机打给区委办主任陈政。陈政与他熟悉,好说话。钟涛直截了当地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背后是否有什么起因。陈政道:“不会有什么特别原因吧,应该也就是一般的调研。由于市委常委、纪委书记高成汉要亲自前来调研,所以通知发到了区委办,区委办也只是转发而已。不过由于是市委常委过来,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胡小英书记应该也会陪同,请务必做好准备。” 钟涛放下电话,骂道:“做他妈个屁的准备啊!”虽然心里很是不爽,他想如果草草应付市委领导,恐怕也不行,于是打电话叫来了章华。 章华看了这封传真,道:“如果让金镇长看到这一传真,还不得乐坏了啊!当时班子会议上,大家都反对他的提议,现在上面倒是来调研这个课题。一到了座谈会上,如果他提起整个班子曾反对建立规范权力运行机制,那我们大家都会没脸,到时候市委和区委的领导,对我们整个班子也会有看法吧?” 钟涛摸着下巴想了想道:“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们得想个办法,让金凯歌别参加了!”章华道:“今天我看到区政府招商线上有一个赴台湾考察的团。原本我还想向你报告,由钟书记您去考察呢,你看如今这个情况,这个机会要不让给金镇长了?”钟涛将手掌往桌上一拍:“好,这个机会一定要让给金镇长。” 钟涛让章华赶紧去把那个赴台考察的函拿了过来,在上面签了由金镇长参加的字,让人赶紧送去给金凯歌。 金凯歌一拿到钟涛的签字,心想:“这次赴台考察招商引资工作,也是一种很好政治待遇,钟涛怎么会拱手相让?”心里有种隐隐的不安,但既然钟涛定下来,也等于是党委决定,他也不能违背,去做有关赴台的准备工作。 金凯歌的事情搞定了,章华又道:“还有梁健,好像也不太可靠。上次我试过,要拉拢他,但这小子对我们总是若即若离,不太好应付。”钟涛道:“镇长我们都能搞定,纪委书记难道我们就不能搞定?也想一个办法,把他送出去一段时间。” 钟涛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接起来是区委办主任陈政的电话,陈政在电话中强调:“市纪委刚来了补充通知,要求镇上的副书记和纪委书记当天一定要参加调研,毕竟这次调研之后,还有大量工作要具体人员负责操作,他俩不能缺席,另外,胡书记说了,你们镇上有两个副书记,请让余悦副书记参加。” 通知中说得这么清楚,钟涛也不敢推脱,至于要把梁健安排出去一段时间的事情,也就作罢了。钟涛道:“看来,只好工作做得严密些,别让梁健在座谈会上乱放炮!”章华道:“好,我会去想想办法。” 市纪委来十面镇调研的日期到了。镇政府大门口悬挂着“欢迎市委和市纪委领导来十面镇调研指导”的横幅。到了上午九点左右,一行车来到了十面镇,包括市纪委的两辆车和区委、区纪委陪同的两辆车。 镇政府会议室,也准备好了水果和茶,就等大家入座。之前为了这次调研,做了大量准备工作,包括参加座谈会人员的选择,包括发言的次序等。然而,梁健直到开会前一天晚上十点钟才得到了要参加座谈会的通知。 梁健想这个座谈会怎么如此突然,他觉得市里的调研一般都在几天前就通知下来,镇上也应该提早通知。正因为有这个疑问,他第二天一早就来到了收发室,问市里的通知何时下达的,一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礼拜。 梁健意识到某些人是特意那么晚才通知他。梁健又想到镇长金凯歌赴台考察招商工作的事情,肯定与此次调研也有关系。也许有人特意用赴台考察把金凯歌支开了。梁健意识到这一点,就回到办公室给金凯歌打电话,把有关情况告诉了金凯歌。 金凯歌这才恍然大悟:“钟书记真是处心积虑,就是要把我支开啊!梁健这件事,只有靠你了。”梁健道:“我尽量吧,他们也对我保守秘密,直到昨天很晚的时候,才通知我,分明是不给我充分的准备时间。” 第109章重点发言 本想再说些什么,余悦电话来了,说市领导和区领导已经到了。梁健急匆匆赶到会议室去。大家还在入座,梁健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市纪委书记高成汉坐在最中央,两边分别是区委书记胡小英、市纪委常委赵明华和区纪委书记温照盛,另一边是镇上的领导班子成员和镇村干部、部分两代表一委员。 梁健第一次见到高成汉,这是一个中年男人,人显得清瘦,颇有些纪委干部清正清廉的形象,头发很好,乌黑发亮,这头黑发让他不因清瘦而精神不振,还有他的眼神也是目光炯炯,仿佛什么事情也别想糊弄他。梁健对这位纪委高书记,第一印象不错。 高书记开场也不用人主持,一个人讲开了。高成汉道:“今天很高兴到我们十面镇调研。十面镇这个名字,也挺有意思,‘威风十面’。开个玩笑。我相信,十面镇一直以来都迈着坚定地步子在改革发展。如今十面镇又承担着整个长湖区北部新城建设的主战场,胡书记我没有说错吧?”他转向胡小英问了句。 胡小英赶紧道:“高书记,你说的不错,十面镇是我们北部新城建设的主战场。” 高成汉点了点头,继续道:“所以啊,今天我们这个调研的题目,不管是对十面镇,还是对我们市、区纪委来说,都是很有意义的。我们调研的主题是:权力阳关运行。权力是什么?权力是一把双刃剑。什么是双刃剑?就是用得好可以斩妖除魔,于我们今天来说就是促进发展,用的不好同样可以误伤自己。我们常说,一个工程建起来了,一批干部倒下去了。这就是权力没用好。 “不管是中央,还是省委和市委,我相信还有我们区委和镇党委,都非常重视廉洁勤政的问题。廉洁勤政的关键,即要建立起规范权力运行的良好机制。我不知道十面镇党委有无讨论过这个问题?” 高成汉这么问了一下,镇党委书记钟涛就开始冒汗。只好硬着头皮道:“我们讨论过。”在座的班子成员都知道,钟涛所谓的“讨论过”,无非是指把镇长金凯歌的这个提议给否决了。钟涛心里暗自侥幸:“幸好是把金凯歌派去台湾考察了,否则今天金凯歌站出来一句话,非把他整惨不可。” 高成汉继续道:“讨论过就好,那么今天我们的座谈,可以讨论得更加充分一点。我就不多说了,今天主要还是听大家说。大家畅所欲言,说错了没关系,但要说出问题,说出情况。我事先告诉大家,我不喜欢听好话。我喜欢听点真话和人话!” 座谈开始了,十面镇所有的人,几户都是钟涛和章华一手安排的,目的就是防止这些人把镇上的一些不好的情况说出来。钟涛批准参加的人有:副镇长常戚、石宁,镇财政办钟少春、综治办主任陶国强、镇南村支部书记茅阿宝和其他几个来自学校、基层的“两代表一委员”,每一个都是钟涛让说东就说东、让说西就说西的人物。 为此,钟涛对今天这些人还是放心的,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余悦和梁健。他觉得余悦应该不会说什么不中听的,她来镇上没几天,量她也不敢公认说他坏话。对付梁健,他和章华好好商量了一下,决定让梁健最后一个说。 让梁健最后一个说,是有考虑的,那就是今天的调研,总共时间才安排了三个小时,他嘱咐了前面几个人,尽量说得多一些,到时候时间超出了,领导也会没有耐心,草草结束,梁健恐怕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有一点是钟涛没有料到,那就是由于事先都打了招呼,所有座谈人员,基本上都往好了说,基本上都表扬十面镇规范权力运行工作做得好。说得人多了,这个座谈会,听上去,就变成了只说成绩、不谈问题的表扬大会,受表扬的当然是镇党委书记钟涛。 四个人谈下来,市纪委书记高成汉表情没什么变化,而是特别认真的记着什么。而坐在一旁的区委书记胡小英就有些坐不住了,她脸色也变得难看。她暗道:“这个钟涛到底是怎么搞的?他这么做,只会给自己带来麻烦。他根本不了解高书记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今天耍这点小聪明,很可能会给他自己带来非常不利的后果!” 于是,她在第五个人即将发言的时候,忽然叫停了:“我们第五位发言者,先停一下,我说几句。”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区委书记胡小英。 胡小英的突然打断,让在场的人都觉意外,不知胡小英要说些什么。 胡小英朝大家看了一眼,道:“前面四位同志的发言,都针对了十面镇在规范权力运行方面的好做法好经验,讲了不少。这里我要提醒一下,刚才高书记也已经讲了,希望大家多谈点问题,多讲点实话。我们不要怕说问题,有问题才能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所以,下面的发言请大家务必注意一下。” 胡小英这么一说,钟涛意识到,事先让大家往好里说的办法有些行不通了,于是跟章华使了眼色,让章华提醒后面的发言者。 可如今是在座谈会现场,怎么提醒呢?章华只好补充了一句:“请大家按照胡书记的要求,多谈问题。” 接下去座谈的人员,大都做足了说好话的准备,对于说实话、说真话的准备却没有做过。不知道该如何说,而且大家心里都没谱,这个实话到底说到啥份上?不说,上级领导不满意,说了,太过,那么钟书记不满意。俗话说,县官不如县管,如果把钟书记得罪了,以后自己在镇上怎么混啊? 于是大家还是照样按照准备讲下去,即便讲到问题,也只是说了一下微不足道的,比如“镇领导班子成员,以后在理论中心组学习中要多学些一些廉洁勤政方面的精神”之类。 胡小英见这帮人不拿她的话当话,觉得这些人不可救药。钟涛的后背也都已经开始湿透,心想:“今天会不会真就此弄巧成拙?”于是豁出去道:“高书记、胡书记,我来谈谈我们十面镇领导班子权力运行中,还存在的一些问题。” “钟书记,你先等等。”市委常委、纪委书记高成汉忽然讲话了。 高成汉的语调,不急不缓,不高不低,很难听出其中有些什么感情色彩,但却非常的具有震慑作用。大家虽然听不出,却已经感受到了他非常的不满意。 只听高成汉继续道:“还是让其他同志先说,然后你再说说。其他同志,对镇上的权力运行工作看到什么问题的,可以讲讲,如果没有看到问题的,那就不要讲了。” 按照座谈的顺序,章华、常戚、石宁、钟少春、陶国强都已经讲好了,剩下镇南村支部书记茅阿宝和其他几个来自学校、基层的“两代表一委员”,另外就只剩下梁健。 茅阿宝和那几个“两代表一委员”没见过这种架势,由于当时都准备说好话,如今要讲“坏话”,这个弯一下子转不过来了。见他们不作声了,高成汉就一个个问过去:“这位同志,你有话讲吗?”茅阿宝不知如何谈问题,看似能够不讲,那最好还是不讲,总比讲错了要好,于是摇了摇头。高成汉又问下去:“这位同志呢?”那个小学校长也摇了摇头,接下去的人基本都是摇头了。 直到了最后一位,那就是梁健。高成汉见梁健年纪轻轻,心想,这小年轻也应该说不出道道来,于是道:“这位年轻同志,是不是与上面几位一样,没什么话要说?” 梁健看着高成汉,笑了笑道:“高书记,你好,我有些想法想借此机会谈谈。” 高成汉有些疑问,就问了句:“谈问题?”梁健又点了点头:“谈问题,谈我认为,镇上在权力运行方面还需改进的问题。”高成汉这才笑了出来:“终于有一位同志肯谈问题了!好吧,你说说看。” 这时区委书记胡小英也松了口气,下意识地点头,认为梁健总算能为十面镇挽回一些面子。她对梁健,有所了解,知道他跟中央一位高官有着微妙的联系,她作为区委书记,提拔梁健很大程度上也是卖那位领导的面子。平时,她也有意无意之间注意过梁健,对他总体印象不错。可如今,她还是有些担心,梁健这次能不能把言发好。而此时,梁健已经开始说话了。 梁健道:“规范权力阳光运行,我觉得目前在乡镇还有三个方面的问题。一是党政分设的制衡作用没用好、没用到位。党政分设,党委领导政府,原本是各司其职,但在实际推进一项具体工作中,又不那么明确,有时候也存在党政不分的问题,有些事情党委插手、有些事情政府做主,没有一个明确的界限划分,谁来领导、谁来操作、谁来监督,在乡镇普遍没有一个明确的规则。就这个问题,十面镇前一阶段也想提出一个“规范权力运行机制”,但由于党委会上没有形成共识而被否决了。 “二是内部监督没有发挥实质作用。对权力运行的监督,在镇上只有镇纪委,但比如我这个镇纪委书记,如何去监督更高层次的领导呢?具体来说,我怎么去监督钟书记、金镇长呢?他们都是比我职务高的领导,在没有上级领导授意的情况下,我如何敢去监督他们?最直接的一个问题就是,我以后升迁考察的评价,不是掌握在别人手里,而是掌握在这两位主要领导手中呢!我去主动监督他们,他们肯定会嫌我多事,到时候对我的印象不好,肯定向考察组说坏话。 “但我觉得,最关键的一个问题,还是第三个问题,那就是公权力和私权力的认识有偏差。少数领导还是没有认识到权力其实就是公权力,权力不能寻租,权力也不能滥用。 “把公权力认为是私权力的想法还是存在,这其实是几千年的权力观中不正确的权力观在今天的表现。即便所有的制度都完善了,但如果领导干部头脑中的观念有问题,认为权力是私人的,那么再好的制度也没用。所以,我认为制度是保障,但根本在观念,在我们是否有正确的权力观。 “我们的党和组织是对领导干部极度信任的,所给的权力也很大,但这是建立在对领导干部权力观的信任上的,如果一旦某个领导干部的权力观发生了变化,组织上也肯定会马上作出反应,夺走权力跟赋予权力一样简单。我是根据对乡镇工作的一些了解,结合平时的思考,讲这些的。不妥当的地方请批评指正。谢谢。” 第110章软硬兼施 梁健讲完之后,钟涛的脑袋都要气爆了,他感觉到梁健虽然一句都没有明说,但句句仿佛都针对了他。十面镇的其他班子成员,却惊讶梁健居然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他难道是不想在镇上继续混下去了?胡小英也倍感诧异:“难道乡镇中真存在这样的问题,有些领导干部对权力如此为所欲为?”她又想起了不久前的举报信,上面列举了钟涛的有些错误行为,看来真不是空穴来风。 市纪委书记高成汉赞赏地看着梁健,过了好一会才点头道:“今天,终于有人讲了一些有意义的话。这位年轻同志,你叫什么名字?”钟涛为挽回一些好的印象,马上抢着道:“这是我们镇上的纪委书记梁健。” 高成汉朝钟涛看了一眼,又转向梁健道:“看来我们纪委线上,还是有些会思考问题的同志的,能够发出一些思考的声音。今天,你有一个观点说得很好。组织对领导干部是放心、放手、放权,但如果用不好、想滥用那也很方便收回去。另外,小梁说镇纪委无法监督主要领导,这是跟体制机制有关系,短时间内无法改变,所以我们要不断健全完善机制,纪委书记无法监督主要领导,但纪委书记可以监督制度的落实情况,对事不对人嘛!比如说,一张报销单子,要几个人签字,如果有人没签,那你就可以监督啊。这就是监督制度,而不是监督个人,小梁啊,你说我是不是给你出了个好主意?”梁健道:“高书记,这的确是一条新路子。谢谢你的指点。” 高成汉道:“好了,今天我们的座谈会还是有收获的。原本还想请钟书记讲讲,不过我想,还是把这次机会留在以后。我们今天是调研,下次就是来开现场会。我认为十面镇搞规范权力阳光运行试点,再适合不过了。所以,胡书记啊,我今天就布置任务了,希望十面镇把规范权力运行这件事情搞好,为镜州市提供好的经验,你看行不行?” 胡小英道:“这个任务布置得好。十面镇是长湖区的首位镇,同时又是北部新城的主战场。工程多、风险点也多,搞好规范权力运行,能为事业健康发展保驾护航,所以这个试点其实也是一种好的契机。钟书记,今天的会议之后,你们一定要好好考虑这个课题,做到推进重点工作和廉政建设两手抓,把规范权力阳光运行的工作做好。小梁,今天做了很好的发言,但下一步推进这项工作,还需要更具体的思路和举措,你也要多花心思好好考虑出一整套的实施细则。”梁健道:“我会努力的。” 钟涛回到办公室后,心里是一肚子的火。他操起了桌上的一个烟灰缸,一把砸到了地上。心里暗骂:“梁健,你这小子,总有一天有你受的。”这时候,曹颖走进屋子,听到“哐啷”一声破碎的声音,吓了一大跳。看到满地的玻璃,对钟涛道:“钟书记,怎么发这么大的火?” 钟涛看了她一眼道:“替我把玻璃碎片扫一下,然后你先出去,我要静一静。” 曹颖把碎玻璃打扫了,还是撒娇地把手放到钟涛的肩膀上:“钟书记,要不要我帮你消消愁?”钟涛没好气地道:“你没听我说要静一静嘛!”曹颖讨了没趣,心里抱怨道:“受了梁健的气,把气撒在我身上干嘛!当领导的没一个好东西!”想着就出了钟涛的办公室。 金凯歌从台湾回来了,他邀请梁健和余悦一起吃晚饭。梁健把那次市纪委高成汉书记调研座谈会上的情景说完,金凯歌兴奋地道:“这么说,规范党政权力运行的事情定下来了?”梁健道:“算是定下来了。”金凯歌举起了酒杯,敬梁健和余悦:“真要感谢两位,你们给了我工作莫大的支持,不久之前我都有打退堂鼓的想法,真是惭愧啊!” 余悦道:“初步定下来了,镇党委还没有开会研究。”金凯歌道:“我认为,钟涛不一定会把这个问题拿出来研究的,他宁可拖下去,而不愿意推动这项工作。”余悦道:“高成汉书记可是说,下次要亲自听钟涛的汇报,如果他不拿出东西来,到时候怎么交待!”梁健道:“他唯一的做法,可能就是不好好研究此事,含糊其词,或者仅仅搞一些表面文章应付过去。”金凯歌道:“如果真要把镇上的权力运行规范起来,还是要下真工夫。” 余悦道:“金镇长说的没错,如果真要把这件事往纵深里推,那就要把镇上所有可能存在权力交叉、权力滥用的风险点都排摸出来,使这些权力尽可能在阳光下运行,摊在桌面上商议,放在开放环境下来运作。” 梁健道:“这件事既然提出来了,我宁可下一番死功夫做好它,也不愿意半途而废,从明天起我要好好做这件事情。”余悦主动道:“如果有需要,你喊我好了,反正我这个挂职副书记,目前还没有安排正儿八经的活,胡书记对这件事情也很重视,我看不能含糊过去。” 金凯歌听到他俩人都想认认真真去做事,看到这事至少不会不了了之,心里高兴,放出话来:“具体方案麻烦你们两位,但后勤保障我全包了,不管你们要喝什么、吃什么、用什么,甚至宾馆房间也没关系。哈哈。” 金镇长是豪放,可梁健和余悦听到他说到“宾馆房间”,两人就不由想到曾经雨夜在湖滨宾馆的经历,两人心里都是一番滋味,不由互相瞧了一眼。 梁健避开了目光,赶紧道:“金镇长,我们本身就是在搞规范权力运行的,不能公权私用,你的钱我们也不能滥用。”金凯歌道:“任何改革都要付出代价、付出成本的,如果规范权力运行,就你们吃点用点这么点成本,那就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 余悦笑道:“金镇长还是一个很实事求是的人,那么我们就先行谢过了。”梁健朝余悦瞧了眼,实在有些不太明白余悦话中是否还有什么隐含的意味。想到那天晚上,两人相拥而眠,说实话也不是不想重温。 规范权力阳光运行说起来只是一句话,可真要做起来,真要用心梳理,里面盘根错节、网罗交错,简直令人眼花缭乱,在这个小小的镇上,权力实质上在每项工作中都渗透到无微不至。 比如说,转一个党组织关系,没个熟人,在镇上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到了镇上,得问人家,这个组织关系在哪里转?人家不一定告诉你。即使告诉了你,你找到了办公室,那个办事员还不一定在。如果不在,你就得等,人家也不来理你,这天那人说不定不来了,那就得明天。如果你有熟人,即使办理人员不在,也可以一个电话,由人代办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权力的门道。 再比如,有人计划生育违法,就得罚款,美其名曰“征收社会抚养费”。而到底征收多少,却有很大弹性,按照农村户口征收还是城市户口征收,标准相差很大;同一征收标准当中,也不是一个死杠杠,其中有个区间,在五万和十万之间,计生办主任、分管领导都有话语权,一句话可能就是几万块钱。 这些隐权力以往都是不公开的,如今要搞规范权力运行,那就要把这些权力都拿出来,放到阳光下晒,放到大家都看得到的地方。当然这些都是小权力,关键还是那些工程项目之类的大权力,一个工程,几千万算是小的。这种工程之间的工程款结算,一个领导一句话就是几百万的来去。梁健重点就把目光放在这些上面。 这些问题思考起来,梁健就感到脑袋装满了东西,搅不过来。 幸好,组织已经明确了他纪委书记的职务,手下有几个兵,他将他们齐集在了一起,让他们到各条线搜集各类资料,把凡事工作中可能存在不规范操作的情况,统计汇总成一览表。这些乡镇干部哪里搞过这种事情,大部分都叫起屈来,并不很热衷。 梁健就软硬兼施。 一方面讲清任务:这是这段时间的重点工作,市纪委、区委和镇党委都高度重视,不能不做,必须做好;另一方面关心关爱:这段时间辛苦一些,领导看在眼里,同时伙食进行了改善,大家要加班的晚上安排香烟和夜宵。 物质世俗的力量,还是无往而不胜的,大家看到领导给予了足够的关心,积极性都调动了起来。加个班,一包烟,男同志正好要抽,女同志可以拿回家给老公,大家都没意见。 这天差不多到了汇总阶段,下属把材料都交给了梁健。梁健没有把他们留下来加班,一方面看到这些天他们都一直忙到现在,让下属也要喘一口气;另一方面,区里有领导下来,镇里安排余悦、梁健和其他几个镇干部陪同,要到市区吃晚饭。晚饭安排在皇家酒店。出于好客,晚饭一般都是饮酒的。 梁健有任务在身,想不喝,结果没有得到允许,特别是区里的领导跟余悦认识,对余悦说。“这里是你余书记领导梁书记,还是梁书记你领导余书记?”梁健道:“当然是余书记领导我了。”区里的领导道:“那你就听余书记的。余书记,我们难道到十面镇来,梁书记竟然不陪我们喝点,看来是看不起我们啊,你说怎么办吧。” 第111章被人偷拍 大家都知道,这些都是让梁健喝酒的借口,看不起看得起都当不得真。但如果梁健继续坚持不喝酒,也不排除有些人心里就真有想法了。这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余悦又朝梁健看过来,虽然没有特别强制的意思,但梁健知道这事让她为难了。梁健道:“那好吧,陪同区里领导也是我们的工作任务,我喝。” 梁健开始的不喝,反而酿成了喝开之后区里和镇里酒桌上的腥风血雨。出酒店时,基本上所有人都已经是东倒西歪。梁健把区里领导送走,感觉有些晕乎,就在大厅里坐了下来。 余悦看梁健坐在大厅里,又是一副喝高的样子,怕影响不好,就对梁健道:“要不我去要个房间,你去休息一下?”梁健看在这里也不是事,就点了点头。房间开好了,余悦和梁健坐上电梯,到了十一楼的房间。 房间的门碰上之后,将城市喧嚣声都关在了外面。梁健一进入房间,顿时仿佛清醒了起来。他想起了那次在湖滨宾馆的事情,时隔才数月,却仿佛过了很久。 余悦到了房间里就忙开了。她让梁健躺在床上,就去烧开水,又去洗了一块毛巾来,敷在了梁健额头上。梁健酒量本就不差,先前可能喝得太快太猛,有些上头,在大厅里一休息,又进了房间想到以前与余悦的甜蜜夜晚,此刻差不多已经完全清醒。 他装作还是半醉半醒的样子,任由余悦服侍自己。余悦原本身穿着紧身套裙,此时已经将外衣脱去,里面的白色衬衣裹紧了她身子,特别是心形的领子一颗钮扣松开了,在她俯身给梁健敷毛巾时,让梁健心动不已。 梁健顿时心下就痒得厉害,荷尔蒙疯狂分泌。梁健想,都说喝酒乱性,这话一点都不假。要在平时,梁健肯定会考虑多多,有很多的顾虑,可此刻他觉得自己的克制力已经降到最低值。 梁健又不好意思饿狼扑羊般直接,然而自己又熬得难受,于是他脑筋一转,生出了狡猾的念头。他装作难受,快要呕吐的样子,在床边作势起来。 余悦发现他要吐,赶紧过来:“你怎么了?”梁健道:“难受”。余悦坐在了床沿,替他拍打后背。梁健就顺杆子往上爬,身子一抬又放下,脑袋和上半身已经枕在了余悦的大腿上。 余悦的腿修长又富有弹性,靠在她的双腿上着实舒服,从余悦的身上,又传来淡淡的清香,让梁健受用不尽。余悦道:“好点了吗?”梁健点了点头。 梁健发烫的脸颊故意在余悦的大腿上磨蹭,余悦先前的注意力都在梁健会不会呕吐上,看他不会吐,又感到他发烫的脸在自己大腿两侧磨蹭,身体也有了微妙的反应,脸颊也升起了红晕。余悦道:“梁健,你要不先躺一会?” 余悦把梁健从自己腿上抬起来,让他躺下来。梁健又装作难受,站了起来,其实他可以稳稳地站在。心里的鬼念头却说:“你就装作站不稳,她肯定就会来扶你的。” 梁健装作要去洗手间,余悦就使劲扶着他。梁健用手臂将她搂得紧紧的,余悦的脸上开始发烫起来。 梁健假装一下趔趄,余悦用力去扶,却由于梁健人高马大,体重不是余悦这样的女孩子能够支撑,两人干脆全部摔倒在地。而梁健恰恰一咕噜压在了余悦的身体上,嘴唇贴着余悦的嘴唇。 梁健想,都到这会了,就没必要再装了。他就像尝蜜糖一般,吮吸着余悦的红唇。余悦先前就已经浑身发烫,一感受到梁健的袭击,浑身发软,任由梁健舌尖的肆虐。忽然,她想到这一切好像有些不对劲,就一把推开梁健,冲梁健道:“梁健,你是不是没有醉!”梁健道:“你的嘴唇比美酒还好喝,我能不醉吗!”余悦在梁健身下,动弹不得,只能用手狠狠敲了敲梁健的肩膀:“没想到,你这么坏!”梁健道:“坏的还在后头!”嘴唇的战线,就开始向她胸口蔓延。 余悦本就喜欢梁健,何况前奏已经引得她酥软无力,此刻梁健的袭击更让她欲罢不能,她双手紧紧抱住梁健逐渐向下侵袭的脑袋,嘴唇不由呻吟了起来…… 凌晨五点多余悦醒了过来,她推醒了梁健,道:“我们该走了。”梁健问道:“为什么?好像还很早啊?”余悦道:“难道你想让驾驶员到宾馆来接你?如果他们看到我俩在一起,还不得在镇上传得沸沸扬扬?镇上干部,都嫌生活乏味、日子枯燥,正盼着找点事嚼嚼舌头呢!”梁健道:“还是你想得细心。这段时间,我们正在搞规范权力运行的事儿,如果让人说三道四,也会影响工作。” 这么说好了,两人就穿了衣服,简单梳洗了出门。坐电梯时,余悦道:“呆会,我去退房,你先打车回家,等你走了我再离开宾馆,让人看到我俩一同从宾馆出去也不好。”梁健道:“好,那我先出去。”梁健到了宾馆外面,清晨的五点多,初春的天气,天还蒙蒙亮,倒春寒很逼人。梁健等了好一会,才有一辆出租车经过,梁健招手,上了车。 看看四周也没什么人,根本不会有人看到,梁健就对司机说:“师傅,你稍等下。还有一个人马上就来,你打表好了。”这个司机倒是文明礼貌,说了声:“不急,慢慢等。” 余悦从宾馆大门出来,望街上张望。她身穿西服短套装,在这样的清晨感觉有些冷,抱紧了双臂。 梁健见她修长性感的身姿,想到几个小时前两人的颠鸾倒凤,他心里对自己道:“这会才是早晨,就别胡思乱想了!”他赶忙摇下了车窗,朝着余悦打招呼。余悦见梁健还在出租车内未走,马上裹紧身姿跑过来,小包在她小腿上碰撞,一会儿就钻进了出租车内。 余悦道:“不是让你先走吗?你怎么在这里等我啊?”梁健道:“我看这么早,很难打车,先送你回去。”梁健本想说,我看看宾馆门口也没什么人,应该不会有熟人看到我们,所以就等你喽。可车上还有司机,他只好简略说了句。余悦也理解,反正已经上了车,也就不再多话,让梁健先送自己回去。 就在他们的车开出去后,路边上另一辆出租车也开始动了。 这天也是凑巧。十面镇政府副镇长石宁的儿子感冒发烧,前一天石宁和她老婆都没有太在意。石宁说:“我们小时候感冒都不去看的,小孩子自己会好。”她老婆说:“真的吗?”石宁说:“当然了,听我的。”一家人就听石宁的,前一天晚上没去医院。 到了半夜,他儿子就开始闹开了,哭啊闹啊泻啊,石宁老婆发起火来了:“石宁,都是你这个不负责任的爸,说没有事情,现在你看看宝贝,都这样了!”石宁一看情形有点严重,也有点担心:“那怎么办?”石宁老婆气就更不打一处来了:“你现在问我啊!你这个没用的,不知道要你这个老爸干什么!”石宁理亏不敢多言,何况除了老婆,也惊动了丈人丈母。石宁是入赘人家,一直与丈人丈母同住,两老人家也出来指责石宁。为了少挨骂,石宁赶紧打车送儿子去医院。 到了五点多钟,儿子挂了吊针,稍微安耽了一些,渐渐睡去。老婆和丈人丈母陪着,指示石宁道:“你回去煮点稀饭带过来!”石宁道:“还去煮稀饭啊?外面随便买点吃吧。”老婆道:“吃你个头!外面的东西多脏你不知道啊!宝贝这次生病,肯定是跟上次你带他到外面吃馄饨有关系!”石宁道:“吃馄饨那是两个礼拜前的事情了!”老婆道:“你不知道细菌可以隐藏ti体内嘛!肯定就是那天吃坏了!”石宁知道老婆已经到了蛮不讲理的地步,只好道:“好好,我去煮稀饭!” 石宁坐上回家的出租车,才感到安静了,头脑昏昏沉沉,真想睡觉,可想“睡不得,老婆让我煮稀饭!”这么一想,忽然看到路边一个熟悉的人影,这不是梁健吗?梁健正从皇家宾馆出来,爬上了一辆出租车。石宁赶紧对司机道:“你先停一下。”司机停稳了,石宁就注视着梁健的那辆出租车。石宁心里就闹糊涂:“梁健这个时候怎么从宾馆里出来,这小子没想到生活这么丰富啊!”他掏出了手机,从这里可以依稀拍到梁健坐在出租车的人头。 过了一会,从宾馆里又出来了余悦。石宁心里大叫:“今天钓到大鱼了!梁健和余悦,你们俩皇家宾馆找快活啊!”他赶紧用手机,“咔咔咔”不断照相,余悦和梁健在出租车里并排坐在一起也被拍个正着。 一上班,石宁就踅进了钟涛的办公室。石宁把手机放到了钟涛办公桌上道:“钟书记,你看看上面的照片!”钟涛把手机拿了过去,看手机拍摄的照片,一下子就被吸引了,他坐直身子,双手捧着手机,一页页翻过去。然后把手机还给了石宁道:“你是什么时候拍的?”石宁道:“就今天一大清早,没想到他们两个还挺火热啊!”钟涛道:“年轻人,干柴烈火嘛!” 石宁脑子里浮现出余悦那副妖娆的模样,心中暗恨:“我怎么就没梁健那种艳福呢!”钟涛道:“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些照片?”石宁道:“听钟书记吩咐!”钟涛道:“这些照片你拍得好!梁健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前段时间,跟我们作对,热衷于搞什么规范权力运行,他以为十面镇是谁的地盘!是时候给他点颜色看看了。”石宁一听钟涛的意思,可以好好整理梁健,就心花怒放起来,自高奋勇地道:“这些照片就交给我处理吧,我一定给梁健长脸!” 第112章接受调查 梁健和余悦都不知道,有人看到了他们从宾馆里出来,正准备拿他们的事情做文章。第二天早上,梁健由于到区里办事,十点多才从区里出发回镇上。那天余悦一整个上午也在区里开会,根本没到镇上。两人都不知道,关于他们俩的事情,镇上已经传得纷纷扬扬。 梁健还在回镇的路上,就有人打来电话。打电话的人是厉峰。梁健接起了电话道:“厉峰,有事找我啊?”厉峰道:“是关于你的事,不是关于我的事。”梁健一听,就警觉起来道:“什么事情?”厉峰道:“是你和余悦的照片,总共有五六张,一早上尽然被人张贴在镇政府的公告栏里。” 梁健的耳膜一震轰鸣,第一个念头就是,难道有人在宾馆房间里安装了摄像头来偷拍他们?他强自镇定,问厉峰:“那都是关于什么照片?”厉峰道:“是你们在宾馆外面一同坐入出租车的照片。照片上还标明了日期和时间,说是昨天早上五点多,看到你们从皇家宾馆一同出来,上了一辆出租车。”梁健心下稍安,总算不是什么裸照之类。 梁健急切地问道:“那些照片目前还在公告栏上吗?”厉峰道:“当然不是了,我看到后就把这些照片全部撕了下来,这些照片目前都在我手上了。只是我看到这些照片的时候,已经晚了,镇上大部分机关干部和一早上来办事的村干部、群众也看到了这些照片。有些人看你们笑话呢,说领导干部生活不检点,有些人的话更难听,我就不说了。” 梁健不想回避,问道:“他们说些什么?我不需要你说出是谁说的,我只要听听那些话。”厉峰道:“有些人说,现在的领导班子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男盗女娼,乱搞男女关系。”梁健道:“知道了!谢谢。”厉峰问道:“你们到底得罪了谁啊?有人这么盯着你们!”梁健道:“还有谁?我们现在搞规范权力运行机制建设,有些人的既得利益面临威胁,他们想尽办法要来阻止我们。” 厉峰道:“这么一个小官都这么不好当,由你受得了。我把这些照片都付之一炬吗?”梁健在电话中沉默了一会儿道:“千万不要毁掉!你把那些照片,全都重新放回去。贴在公告栏原来的位置!”厉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疯了吧,你还嫌别人看你的笑话还没看够啊!”梁健坚决地道:“你就听我的,把这些照片贴回去。” 厉峰以为梁健被气得脑子不正常了,就坚持道:“我才不听你的呢,你不对自己负责,我还要对你负责呢!我这就把这些照片全部烧了!”梁健赶紧在电话中阻止道:“厉峰,我告诉你了,千万别烧,烧了才会弄不清楚了!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如果你敢自作主张,把照片给烧了的话,我就跟你没完。” 厉峰被逼,只好把照片重新贴回到了公告栏上。机关干部原本看到厉峰把照片撕掉,只认为厉峰因为与梁健是好朋友,不想梁健出丑,才帮梁健的忙,赶紧销毁证据。这会他却又把照片重新贴了回去,大家都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镇长金凯歌听说,厉峰又在把照片往公告栏上贴,就赶紧跑下来:“厉峰,你在干什么!你还嫌梁健被人家看笑话,看得少了啊?”厉峰道:“是梁健一定要让我贴回去的,他说谁把这些照片撕掉,他就跟谁急!” 石宁也装作是看热闹,逗留在公告栏的边上,听到厉峰这么说,他就感觉这事有些诡异了,心道:“这个梁健,肯定是被这些照片气疯掉了,竟然要求把照片重新放上去。” 之前,石宁除了将照片贴在公告栏中,还让赵氏拆迁公司老总赵弓,安排了人冒充镇政府的干部,向上级反映梁健和余悦的不正当男女关系。区纪委马上作出了反应,认为这关系到一个镇领导干部和全区纪检干部的形象问题,于是也派了人来调查情况。 这事传到了区委书记胡小英耳朵里,胡小英心道:“这俩年轻人,怎么会这么不小心!” 梁健赶紧跟余悦打了电话,余悦还在区里开会,她接起了电话低声道:“有什么事吗?”梁健道:“你能从会场出来一下吗?我有个急事要跟你说。”余悦看了看主席台,估计自己离开一会不会引起领导不满,就道:“你等下,我现在出去。” 梁健把情况说了,余悦愣了,有人怎么会如此缺德,她也有些慌了:“那些照片贴在那里,我们怎么回镇上去啊?”梁健道:“我们大大方方回镇上去啊!不过之前,我们要做一件事情,就看你同不同意!”余悦很想听梁健有什么好办法,问道:“你说说看,我一定同意。” 区纪委简单的调查了一下情况,见照片上不过是两人同出一个宾馆,同坐一辆出租车,并没有其他言行举止中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区纪委的调查人员来到了钟涛的办公室道:“从照片上的情形看,两人并没有什么不正常的行为。但是清晨时分,这么早两人从一家宾馆出来,也不排除他们有超出同事之间的关系。所以,为对反映人负责、对余悦和梁健负责,我们想找他们本人谈谈。” 钟涛拿起了电话,打给梁健。此时已经将近中午时分。梁健和余悦已经同坐在一辆车上,梁健接起了:“钟书记你好。”钟涛幸灾乐祸,心情好得很,笑着道:“梁书记,在什么地方啊?”梁健道:“我已经在回镇的路上,差不多十五分钟就能到了。”钟涛道:“那好,区纪委的同志在等你,要找你谈个话。”梁健道:“没问题。”钟涛又道:“你知道余书记她在哪里吗?”梁健道:“她跟我同一辆车回来。”钟涛道:“那你也转告她一下,区纪委也找她聊聊。”梁健故意笑道:“没问题,我们马上到。” 钟涛放下电话,心道:“梁健心情好像还很愉快嘛!难道他不知道镇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不可能啊,厉峰都已经帮他把照片撕下来过,又贴上去,肯定是跟梁健说过了。他怎么还像没事人一样……”钟涛抬起头来,对纪委的同志道:“请稍等,他们马上就到。” 纪委的同志就让镇上安排了一间小会议室,等着梁健他们到来。 十五分钟后,梁健和余悦准时到达镇上。余悦道:“还是我先去谈吧。”梁健道:“这事就交给我吧,我谈好了,他们应该不会再找你谈了。”余悦道:“那好吧,我去办公室休息一会。” 梁健和余悦刚上了楼梯,从一楼几个办公室里涌出一些好看热闹的人,交头接耳道:“区纪委的人要找他们谈话了。”“他们还像没事人一样。”“红颜祸水啊,梁健才当领导干部多少天,该不会因为这件事被革职吧!”“你们尽知道埋怨女人,你们男人哪里有一个好东西。” …… 梁健来到了小会议室。区纪委的三位同志站了起来,两男一女,当中的那位姓周,胖乎乎的,鼻子有些歪;左边的那位姓钱,牙齿黄黄的,两位男同志都在40岁左右年纪;右边的女同志姓曹,大约三十五岁年纪。他们做了自己介绍。梁健拿出烟发了一圈,他们也都点上了烟。纪委线上的同志,梁健本来应该认识,可因为上任时间太短,这几位也不是区纪委的领导成员,他还没有接触过。 梁健看到坐在中间的周主任应该是带队的,就问道:“周主任,今天找我聊什么事情?”周主任微笑了下道:“梁书记,你是乡镇纪委的领导,因此区纪委领导很关心,派我们马上来调查有关你的信访问题。你可能也已经了解了,今天上午,在你们镇政府的公告栏里,有人张贴了一些照片,是关于你和镇党委副书记余悦同志的照片。” 梁健平静地道:“没错,我最先听人说的,刚上来,也看了一眼。”周主任道:“关于这些照片,你有什么要向组织上交代的吗?”其他两位纪委干部,也注视着梁健,看他会有什么反应。周主任心想:“梁健也许会马上矢口否认,我得做好引导他的工作。” 然而,梁健的回答却毫无情绪,只是冷静地道:“周主任,还是你提问吧,你想了解什么,我来回答吧。”周主任道:“这样也好。那我就开始问了。我问的第一个问题:公告栏中的照片,你认为是真实的,还是有人出于某种目的ps过的?”梁健坦然的回答:“是真实的。” 周主任点了点头道:“那好,我来问第二个问题:昨天早上,你和余悦书记两人,是否一同从皇家宾馆出来?”梁健爽快地道:“是的。大约在早上五点左右吧。”周主任道:“当时,你们因为何事,一起从皇家出来呢?”梁健道:“我们俩在皇家过夜的,早上考虑到要上班,所以早点出来了。” 梁健如此坦白,就如人家本想让你交出一个鞭炮来,你却掏出了一颗手雷,让周主任他们都为之一振。区纪委三位同志互相看了几眼,继续由周主任问下去:“如果刚才我们没有听错,你是说,你和余悦一同在皇家过夜?”梁健不以为然地道:“没错。”周主任听后又问道:“你们是在同一个房间,还是分别有一个房间?”梁健道:“同一个房间。” 第113章化险为夷 周主任他们仨又相互看了一眼,梁健的坦诚和爽快简直让他们大为震惊。一般的领导干部对自己的作风问题都讳莫如深。那些张贴在公告栏中的照片,并没有拍到梁健和余悦什么特别的场景,从宾馆出来再到出租车内,没有实质性的内容,至多是给人留下了一些遐想的空间。梁健只要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搪塞过去,比如两人有一个同学在这里住,或者安排什么其他的事情,理由并不是找不到。这次周主任他们下来,也只是要个理由,向纪委领导做个汇报,按照他们的意见,这里面也没什么可以处分一个干部的证据。然而,他们没有想到的却是,梁健居然承认自己与余悦同住一个房间。 这问题就变大了、变复杂了。周主任他们原本想找梁健和余悦随便聊聊,得到一个马马虎虎过得去的理由也就算了,就此把这件事了结,他们也可以回区里了。如今梁健这么一说,他们还真不好收手了,有种被逼着往下挖的感觉。周主任再次提醒梁健:“梁书记,这次是纪委谈话,你要为你说的话负责的。” 梁健并不畏惧:“是的,这点我很明白,我完全为我自己的言行负责。”周主任道:“这就好。那我接着问你:你和余悦书记在同一个房间里,做了些什么?” 梁健这时抬起了头来:“这是我们的隐私了,我可以不说吗?”周主任道:“这是你们的隐私,不过,这点也对我们给你们之间关系的定性,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你也知道,在镇政府公告栏里,有人把你们的照片贴了出来,还有人向区纪委检举你们乱搞男女关系。如果你有证据,你完全可以拿出来,以证明你们之间只有同事关系,而没有其他关系。说实话吧,梁书记,你也是纪委干部,区纪委书记和其他领导都不希望我们纪委干部出事,闹笑话,这点你要明白,其实我们和你是在一条战线上的、穿同一条裤子,不管谁阿了屎拉了尿,大家都要一起臭。比喻得可能不恰当,可这是大白话。如果你确实没事,那我们也完全会支持你的!” 梁健听明白了周主任的意思,那就是说,他们来找他谈话,其实并不是要他好看,而是想保护他,如果能够护得住他,那肯定是会护着他,毕竟这事关着纪检系统的形象。但梁健觉得,他已经没有必要遮遮掩掩,梁健道:“区纪委领导和周主任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也不想欺骗组织,前天晚上我和余书记之间,的确也有超过普通同事关系的行为。” 周主任听梁健这么一说,也算是完全明白了。他对梁健的诚恳十分佩服,但就是想不通梁健为什么要这么坦白。周主任道:“既然如此,那么有人检举你们有不正当关系的事,是属实的?”梁健听了后,摇头,否决道:“当然是不属实的。我与余悦之间的关系,说超出了一般同事关系是对的,但如果说我们乱搞男女关系,那简直就是扯淡。” 纪委的同志看到梁健话语中开始有些火气,软言相劝道:“你们俩都是镇上的领导班子成员,理应在男女关系上有所注意。”梁健恢复了平静,从包里取出一个本子,递给了周主任:“我想,你看了这个本子,应该不会再要求我们注意了。” 周主任一看,眼睛都直了,他看了看梁健,想说话,又说不出来,把本子交给了其他两个人看。他们看了本子,也目瞪口呆。周主任把本子还给了梁健道:“梁书记,不好意思,看来是一个误会。如果早知道你们俩是夫妻,我们也就不用走这一趟了。”梁健道:“这也不怪你们,因为,我们今天才办的结婚登记手续。” 周主任站了起来:“恭喜你们两位,既然这样,这件事情也就没必要深究下去了,一切都已经不成问题。我们这就走了,打扰你了。”梁健道:“周主任,请留步,我还有一个事情,希望周主任能够向纪委的领导报告一下。” 周主任和其他两位同志只好又坐下来:“你说。”梁健道:“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出,我们镇上的某些人是在盯着我,想要把我搞臭。周主任,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有这种目的吗?因为最近,镇上正在推进一项规范权力运行的改革,这项工作任务是市纪委、区委的决定,前不久市纪委书记还亲自来调研。正因为推进这项工作,触动了某些人的既得利益,所以他们想方设法想用人身攻击的方式,来对付我们这些具体操作者,想让这项工作进行不下去。希望区纪委,在搞清我的问题后,对于乱张贴我和余书记照片的人员,也进行追查,形成震慑作用。” 周主任认真听着,还在笔记本上做了记录道:“好的,梁书记,我一定把你的意见带给领导。” 区纪委书记温照盛听了调查组的汇报,笑道:“梁健还真有办法,居然为了被调查的事情,直接跟余悦结了婚,这等于堵上了所有人的嘴巴。对我们纪委来说,现如今没事了,可对于区委组织部来说,又出了个题目了!” 周主任不解问道:“这是怎么说?”温照盛道:“你这都忘了!领导干部任职有回避制度,夫妻两个有上下级的领导关系,怎么可能继续在一个乡镇领导班子中任职呢?”周主任自我批评道:“真是该死,这点都忘记了。”温照盛道:“反正这也不是我们操作的事情,我们的事到此为止了。我呆会去向胡书记汇报调查结果。” 周主任把后来梁健提出的要求,也做了补充。温照盛道:“这我知道,金凯歌和梁健合伙在搞规范权力运作的事情,这种事情,要把人家手里的权力削弱,肯定要得罪一些人,被人家盯着,被人家对付,这也是常事,如果他还有机会上一个台阶,这种事情,还多着呢,就看他自己有多大本事应付这种事情了。所以,我们也不必太在意梁健的意见。”周主任拍马道:“温书记,你抓工作就是轻重缓急的分寸都把握得恰当好处,我们正应该好好学习啊!”温照盛道:“轻重缓急,这就是方法论。我今天也没空多说了,这样吧,我先到胡书记那里去一趟。” 温照盛将调查梁健余悦照片案的情况都向胡小英作了汇报。胡小英听完了,道:“既然没什么大事情,那就这样吧。”她没有表露出高兴,还是不高兴。汇报完毕了,温照盛也只好退了出来。 等温照盛走了,胡小英才喃喃道:“余悦跟梁健结婚,居然都不告诉我一声!”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余悦发来了一个短信。短信的内容写道:“胡书记,我和梁健都是单身,且以前也有感情基础,有人故意偷拍我们的照片,目的是想阻止我们正在搞的规范权力运行工作。出于我是您秘书的考虑、也出于我们自身形象和顺利完成目前工作的考虑,我们决定结婚。由于仓促,都没有向您汇报。在这里说声道歉。” 胡小英看完了手机,想:“余悦还是懂规矩的。”胡小英给余悦回复了一条短信:“如此处理,我也是满意的。另外,婚姻自由,什么时候结婚典礼,也可通知我参加。”余悦回复:“非常感谢领导的关心。” 镇政府公告栏,那些偷拍的照片还贴在那里,只是在边上多了一张复印纸。这张纸,复印自梁健和余悦结婚证。这纸一贴,大家的疑惑全都解开了,再不说三道四。 有人说:“原来他们俩已经结婚了啊,那睡在一个宾馆里谁管得着啊!”有人说:“梁健今年是走狗屎运哎,前不久提拔了,这会又娶到了余悦这样的漂亮女人。”有人说:“应该是余悦幸运好哇,这个年纪离了婚的女人,又能找到梁健这样的小伙子,实在是很幸运了!”有人说:“你们尽看这些表面的东西,你们看不出,镇领导班子里面在内讧啊,想想看,是谁偷拍了梁健和余悦的照片,是谁又把这些照片贴了出来,然后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那就是班子里面不和谐的表现!” 大家都没事干,簇拥着这个说话的干部:“你分析说来听听看。”镇干部七嘴八舌,找点新鲜事来消化点无聊。直到余悦从楼梯上下来,说闲话者才做了鸟兽散。余悦知道他们在说自己,不过她并不在意。 镇长金凯歌拿起了电话,打给镇党委书记钟涛。拿起电话的那一刻,他才意识到,这是他从到十面镇以来,头一回给镇党委书记钟涛打电话。平时两人是老死不相往来,这次,金凯歌决定有必要给钟涛打个电话,这是他必须表态的时候,也是他该为梁健做的事情。 钟涛没有想到,金凯歌会打电话过来,随意接起了电话道:“谁啊?”金凯歌道:“钟书记,我是金凯歌。”钟涛一愣,这个金凯歌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呢?不管如何,门面上的话还是得说的,于是钟涛道:“金镇长。”金凯歌道:“钟书记,我有一个想法想跟你汇报一下。今天一早,我们的公告栏里有人把余悦和梁健的照片贴在外面。梁健只好把与余悦的结婚照拿出来,贴在上面澄清了情况,说明他俩都没有做什么违反纪律、违背做人原则的事情。但我认为,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完了。否则我们党委政府的形象要受到影响,两个领导班子成员,随随便便给人家在镇政府公告栏里贴照片,而我们党委政府没有一点反映,这不太好。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召开一个临时党委会,把这件事情在党委会上说说,有关镇机关的纪律,也明确一下。当然,我这也只是建议,最后开不开,还是由钟书记您来定。” 第114章准备新婚 要按照钟涛的想法,他当然是一万个不想开。但按照镇党委的工作职责,在班子成员受到攻击、污蔑或其他随意骚扰时,镇党委是有必要及时发出一些声音的。 这也是党委书记的职责范围之内,金凯歌如果不提出来,他也要择日开这个党委会。现如今,金凯歌都提出来了,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如果他不开,人家就会认为他心里有鬼。如果他心里有鬼,那这场闹剧人家就会怀疑到他钟涛头上来。为此,他只能说:“金镇长,你的提议很好,我也正有这个意思,我本来想把党委会放在明早上开,这样吧,我现在让党政办通知,我们马上召开党委会。” 金凯歌打完了电话,心情顿时大好,他在办公桌上狠狠拍击了一下,道:“原来真是这样,我退一尺,你进一丈;我进一丈,你至少要退一尺!”以前金凯歌总是心存担忧,在与钟涛的较量中,自己会处于下风,可如今等到他主动出击,钟涛也必须做出让步,关键就在于是否有理有据、据理力争! 正想点一根烟,党政办的电话就打来了:“金镇长,钟书记让通知,十分钟后召开镇党政联席会议,请您参加。”金凯歌道:“好,我知道了!” 余悦、梁健等其他班子成员,也相继接到了电话。他们都心中有数,如此紧急通知召开党委会,肯定跟余悦和梁健的事情有关。 班子成员都到齐了。钟涛往桌子上一靠,看了石宁一眼,石宁低着头,看着手机,其实他是故意在避开所有人的目光,毕竟做贼心虚,这会没整垮梁健,反而让梁健把如此性感漂亮的余悦娶到了家里。石宁感觉自己真是失败。 钟涛不再看石宁,瞧了瞧大家,道:“今天的会议,主要是为了今天镇上发生的一件事。相信大家都知道,早上有人把余书记、梁书记从皇家宾馆出来,坐出租车的照片贴在了镇政府的公告栏里。说实话,当时我们还真有些担心,梁书记和余书记之间有什么……” 他这一停,表面上是关心,可实质上是给了大家想象的空间,很多人就都笑了起来。钟涛等大家笑停了才又说:“事实证明,梁书记和余书记之间即使有什么,也没什么大不了,因为梁书记和余书记已经成为了夫妻,再怎么样,也都不过分,大家说是不是!” 其他班子成员听了都大笑了起来。钟涛少有这种幽默感。梁健想,很多领导干部都这样,也只有说到男女关系时,才是他们的拿手好戏,经常能幽默一把。 大家笑完之后,钟涛又道:“今天开这个会,主要有两层意思,一层意思是,向余书记和梁书记新婚燕尔的两位,表示祝贺。另一层意思是,从这件事情上,也可以看出,有些人另有图谋。不管哪个领导班子成员,不管在哪些方面有问题,都可以向镇党委反映、检举嘛!为什么要把人家的照片,公然张贴出来,难道是嫌我们镇上没有笑话嘛!当然,余书记和梁书记,没有给那些人以口实。但从这点上看,我们镇上有些干部,心理有问题,这些都是值得注意的事情。这点我们领导班子内部首先要统一思想,如果知道这是谁干的,我希望大家在这里能够说出来……” 钟涛说着,扭头看大家,仿佛在等待哪个人能说出肇事者。石宁抬起了脑袋,心中暗暗佩服钟涛:“钟书记,分明是自己主使的事情,却能说得跟自己浑身没有关系一样,说得这么正气凛然!钟涛书记的水平还真不是盖的!” 当然没有人开口,钟涛继续道:“今天没有掌握情况,以后如果发现也可以向镇纪委报告,这种事情一旦查实,我们要严肃处理!今天会议主要是这个内容,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嘛?” 金凯歌道:“我再说一点。我认为,今天有人针对余书记和梁书记作出这样的事情。我认为主要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余书记和梁书记,正在着手开展规范权力运行这项工作。有些人的利益受到触动,就绞尽脑汁、想方设法阻止这件事情。现在他们的图谋破产了,我希望余书记和梁书记,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影响到正在主抓的工作。放心,镇党委政府是支持你们的,钟书记你说是吧?” 钟涛被逼上梁山,这个时候不可能说不,只好点点头。 梁健表态道:“这件事情,更坚定了我把规范权力运行这项工作搞好的决心,今天得到镇党委政府的大力支持,我更加责无旁贷。” 第二天,梁健没有来上班,跟镇长金凯歌说“今天我要去准备一些家里的事儿,出去一天。”金凯歌道:“你也重新恢复为有家室的人了,是该去准备准备,早点把我们余书记迎娶过去吧!” 梁健笑道:“心理还没谱呢。至少要把家里打扫打扫。”金凯歌道:“如果你要购买新房,看中了哪个小区,可以跟我说,我有些朋友在搞房地产,有时候说句话还是管用的。”梁健道:“还没有跟余悦说起这方面的事情。但很感谢金镇长关心。” 这天,梁健可忙了。上午他把整个租房打扫了一遍,做到了屋子里没有卫生死角,以前觉得厨房和卫生间,都已经很干净了,这会用一个女主人入住的标准来看,还差得远,他戴上了手套,擦拭着浴缸,不小心人就滑了进去,瞬间变成了落汤鸡。原本以为房间也已经很整齐,可如今看来,还真是不好意思,乱得很不像样。于是他把随意乱扔的衣服和被子,全部整理进了橱柜,空着的橱柜在天花板下面,他就拿着凳子爬上去,塞被子的时候用力过猛,被子塞不进去,反弹回来,他从凳子上直接摔到了床上,差点闪了腰。不过,等到劳动成果显现的时候,心情还是愉快的。整个屋子有种焕然一新的感觉。 下午他去购置各种女人用的各种日用品:拖鞋、睡衣、浴巾、毛巾、牙刷、杯子、肥皂、牙膏、围裙、台灯之类,零零总总,在超市里推着一购物车的东西出来,把眼睛的视线都阻挡了,结果撞到了栏杆上,购物车侧翻,东西滚了一地。有几个戴红领巾的小屁孩,看到了,主动帮助捡拾。梁健连连说“谢谢”,小屁孩拿出一个单子道:“我们正在给山区的孩子募集学杂费,叔叔,你能不能献点爱心?”刚才人家还帮梁健忙呢,梁健当然无法拒绝,大大方方给他们一张百元大钞。红领巾把他的名字记录了,还给他一张献爱心的小卡片。梁健心里倒觉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 搬了三趟,才把这些东西从车里搬入了租房。梁健又开始找位置摆放,有些进入卫生间,有些进入厨房,有些进入卧室,有些进入客厅。总之,是让东西到了该在的位置。梁健想,在机关里也一样,人到了正确的位置,才能发挥作用,如果马桶刷到了厨房的碗柜里就要出大麻烦。 全部整理停当,梁健心中悠然升起了一种成就感。“得了!”他满意地喃喃自语:“该给她一个惊喜了!” 他拨了余悦的手机号码。余悦接起了电话。梁健道:“有空吗?”余悦此时正在医院,刚让医生看完体检报告,她却回答梁健:“刚开完会!”梁健道:“来我这里吧!”余悦道:“你在哪里?”梁健道:“我在家里,我等你。”余悦道:“马上下班了,我过来起码要半个多小时。”梁健道:“不急。” 余悦不知梁健为什么不来上班,他说在家里等她到底为了什么事情。而她心里却始终有种难言的感觉,她不知道该不该把心里的话告诉他?如果告诉了他,是不是会给他造成伤害? 余悦让驾驶员把车提早启动,她上了车往镜州市区赶,整个路上,她都心不在焉地看着路边的景色,就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与梁健开诚布公的谈一次。 车子到了梁健楼下。镇上所有人都已经知道她和梁健结了婚,她出入梁健家里,完全合法,不会引起任何人的非议。余悦在楼下停了好一会,才上了楼。 梁健听到了门铃,兴高采烈去开门:“请进!” 余悦的脸上露出稍许的疲惫感。梁健问道:“今天累了?”余悦挤出了笑容:“有一点,没关系!”梁健还是保持着兴奋劲:“你如果参观一遍我们的家里,保证你精神马上好一倍!”梁健就拉着余悦的手,参观起房间来了。 余悦听出了梁健话语中“我们”这个不同寻常的词,她本想现在就跟他谈谈,但她挡不住梁健的热情和兴奋,穿上一双脚感特舒服的女性拖鞋,跟着他参观屋子。 余悦瞧见,在房间里,有一套女性用的丝绸睡衣,垂挂在一个简易木质衣架上。在厨房里,有一对可爱的情侣陶瓷杯子,杯壁上的小狗正瞧着他们;在卫生间里,各种浴巾、毛巾、牙刷、牙膏、肥皂等女性日用品,一应俱全。整个屋子,如果考虑到是以前单身男人的房子显得过于干净,似乎等着别人来搞点破坏,弄得乱一点。 等看得差不多了,梁健对余悦道:“这些都是为了迎接新的女主人!”这时候,余悦再也挡不住了,她看着梁健,又看着这一切,眼中滴落了泪水。在梁健看来,她是喜极而泣,梁健道:“你也不用感动成这样吧!先喝点水!”说着梁健,就要去倒水。 第115章依婷喜事 可余悦阻止了他,道:“梁健,你歇会。我有句话要想对你说!”梁健这才从忙忙碌碌的状态中停了下来,开心地对余悦道:“好吧,你说吧!” 事后回想起来,梁健觉得余悦说出那几个字时,说的异常费力、异常痛苦。 余悦不敢看梁健的眼睛,口中一字一顿得道:“梁健,对不起,我不能搬过来和你一起住!” 梁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梁健以为自己听错了。他因此特意问了一句:“不能搬过来?”余悦道:“是的,不能搬过来。”梁健还是不能相信,或者抱着其他的希望,他道:“你是说现在不能搬过来吧?那没关系,过些日子再搬好了。”余悦道:“不是,不是现在不能搬,我永远不能搬过来,我不能跟你一起住!” 这会已经说得够清楚、够明白了,梁健也已经听得够彻底、够明了了。梁健看着余悦,想着这一整天自己忙乎的那一切。梁健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他问道:“余悦,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余悦道:“你能不问我吗?” 梁健有些晕头,他很想喊出来:“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还想说:“你不想跟我生活在一起,为什么同意跟我结婚呢!”梁健想要说:“原来,是我感觉错误了!” 但瞧见余悦备受折磨的样子,他还是咬紧了牙关,道:“好吧,我不问了。” 又是一天的下午,天气正在转暖。老领导黄少华打了电话来:“梁健,你小子又结婚了,怎么都不告诉一声!”梁健已经从余悦给他带来的消沉状态中恢复了一些,他喝了一口茶道:“老领导,不好意思,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就没说了。而且也是临时起意,仓促中办的。”黄少华道:“你也太随便了吧,结婚都是‘临时起意’!晚上到我家里来吃饭,我要好好教训一下你!” 梁健也正想找人消消心里的郁闷,就马上答应了黄少华的邀请。晚上让驾驶员送他到了黄少华家所在的小区。按下门铃的时候,才突然想起了黄少华的女儿黄依婷,随之又想了与黄依婷的几次接触。他心里暗道:“不知黄依婷听说我又结婚了,会有种什么感觉?” 敲了门,开门就是黄依婷。黄依婷见了他,微笑道:“梁健哥,请进。恭喜你,听说你又结婚了。”梁健没有想到,黄依婷会问得如此直接,他只好苦笑了一下“谢谢。” 这次,黄少华还邀请了原镇财政总会计丁百河。大家坐了下来,戴姐给大家每人一个小盅子,喝得是白酒五粮春。丁百河道:“梁书记,自从你当了领导我们就没坐下来喝过酒了!”梁健笑道:“丁会计,你看来是在批评我啊。”丁百河道:“哪里敢批评领导啊,另外,我已经不是会计了,你还是叫我老丁吧。” 黄少华离开了十面镇后,丁百河没有竞选上财政办主任,之后又发生了被人捉奸在床的事情,丁百河在单位就彻底被晾了起来,变成了彻彻底底的一般干部。梁健知道,丁百河在会计工作上还是很有办法和经验的,把他晾起来其实是一种浪费,梁健也很为丁百河可惜。梁健道:“你永远都是很出色的会计啊!” 这时黄少华开口了:“梁健说得不错,百河的会计工作能力是很强的。所以,这次我要好好利用一下了。”梁健听说,赶紧问道:“黄局长,你要调丁会计了?” 黄少华像想起了什么,道:“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我先来说一下,今天请你们来我家一起吃饭,因为有三件事情值得庆祝一下:第一嘛,当然是梁健又与胡书记的秘书余悦结婚了……” 梁健听黄少华这么一说,不由去看了黄依婷一眼,黄依婷正好也在看着自己。梁健把目光移开了,他从黄依婷的眼中看到了些许的失落。梁健不知为何,感觉有些像是辜负了黄依婷,但他隐隐又觉得自己是对的,黄依婷这个女孩子,应该有更好的归宿,一个更年轻、更单纯、更有活力的男孩子来陪伴她走过一生,而不是像自己这样的“二手货”。这么想了,梁健心头的雾霾也稀释了点,脸上的表情也放松了下来。 听着黄少华继续说下去:“第二件事情,就是百河马上要调到我们区体育局来工作了。我局里原来的财务出纳正好退休了,百河在镇上也没承担什么重大工作任务,我通过分管副区长,跟十面镇进行了沟通,十面镇也同意了,这不正好,到我这里来发挥作用。” 梁健道了声:“丁会计,祝贺你,你又成为丁会计了。”丁百河也甚是高兴:“呆会我们喝一杯。让黄局长继续说第三个好消息吧。” 大家都等着黄少华说出第三个好消息。黄少华转而看向了自己的女儿。戴姐脸上更是露出幸福的笑容。 黄少华道:“第三件事情,就是我们家黄依婷,已经通过公务员的笔试面试,顺利考上了省经贸委的公务员了。” 梁健记起来,在年前一个下雪天,黄依婷说过正在报考公务员,没想到就一举考上了,还是省政府部门的公务员。梁健举起了手中的杯子:“依婷,真要恭喜你了。”丁百河道:“这才是真正值得庆祝的好事情,我们一起来恭喜依婷。” 依婷笑得很腼腆,明眸皓齿、肤色如脂,活脱脱一个小美人。 在坐的除了黄少华,每个人面前都有一个小酒盅。黄少华自发生过脑溢血事故之后,就发过誓再也不喝酒了,他说到做到,一直坚持不喝酒,大家也没人勉强,黄少华就用绿茶代替。大家举起了杯子:“庆祝今天这个好日子。” 镇上驾驶员不出车的时候,就都挤在驾驶员办公室,不是打牌、下棋,就是聊女人。这时候梁健的驾驶员小吉正在跟另一老驾驶员下象棋,全神贯注。 石宁的驾驶员有意无意地道:“小吉,你以后干脆把梁书记和余书记一起接送得了,反正他俩都是夫妻嘛!”小吉正顾着下棋,说话也没经思考:“谁说的,余书记没和我们梁书记又没住在一起!”他这一说,大家都感兴趣了:“他们不是结婚了吗,怎么就没住一起。小吉,快说点新闻来听听!”小吉自从跟着梁健,一直小心谨慎,这会意识到自己无意中说漏了嘴,很后悔:“你们想听新闻,就去看新闻联播好了。”说着就扔下棋子走出了驾驶员室。其他驾驶员看着小吉的背影,有一个道:“有什么大不了的,神经病!” 石宁敲门进入了钟涛办公室,屁股刚坐下来就道:“余悦和梁健,一直没有住在一起。他们俩结婚好像不过是个形式。”钟涛道:“不管是不是形式,我都已经向区委提出了申请,希望尽快对他们实行回避原则。” 石宁开心地道:“这么说,他们两中,必然会走掉一个?”钟涛道:“当然,我希望梁健这家伙早点滚蛋,这样对我们有好处。”石宁道:“我想,也肯定是梁健滚蛋,毕竟余悦才刚刚来。”钟涛点着头,叼着香烟笑了出来。 金凯歌再次来到了梁健办公室。 这段时间由于搞规范权力运行的事情,金凯歌来梁健办公室的次数,也比以前多了。 金凯歌进来,梁健也不觉意外。他停下手中正在处理的材料,招呼道“金镇长。”金凯歌道:“在忙什么?”梁健低下头道:“还能忙什么?我要把全镇上下所有的隐性权力都梳理出来。”金凯歌道:“梁健,先停一停,我跟你聊个事。”梁健听金凯歌说得认真,把手里的笔放了下来:“好。” 金凯歌道:“你都不给我倒杯水?”梁健道:“不好意思,我这人啊,都忘记给领导倒水了。”梁健忙站起来,给金凯歌倒水。金凯歌倒也坦然地坐着。 梁健把茶端给了金凯歌,给自己杯里也续上水,跟金凯歌一起坐在了沙发里。梁健这才感觉到了一丝聊天的味道。他这才意识道,金凯歌刚让他倒茶,是看他整个脑袋都还沉在材料里,通过倒茶,让梁健静一静,找点聊天的感觉。梁健意识到金凯歌真想跟自己聊些什么,就问道:“金镇长,难得有时间,这么坐下来聊聊天。” 金凯歌道:“时间是有的,只是我们都忙着工作,把自己的生活都放掉了。今天我来,就是想来聊聊你的生活。”梁健颇为尴尬地道:“我的生活啊?有什么好聊的啊?” 说实话,梁健这段时间的生活,真没什么好聊的。自从跟余悦结了婚,两人的关系却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结婚证非但没有将两人连接起来,而是如一层纸遮住了两人的眼睛,使看对方的眼神变得迷蒙不清。梁健之前也担心过,如果与余悦走得太近,那就会失去一个无话不说的女友。 这种事情果然现在发生了,梁健除了可惜还能说什么? 金凯歌今天来找梁健,也不是无缘无故,他是听到了镇上有关余悦和梁健的种种传言。他知道梁健和余悦结婚,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跟规范权力运行这项工作有着紧密的关系。而从镇上的流言听来,余悦和梁健之间,并没有因为结婚而变得幸福,反而是闹着很大别扭。从这点上来说,他认为自己也有责任,何况他本身觉得梁健是他镇上最好的盟友和朋友,他从心里真的也关心他的生活。 第116章余悦伤情 金凯歌道:“你和余悦结婚后,也一直没有办酒席,准备什么时候办啊?”梁健道:“还办什么酒席,她都不肯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金凯歌见梁健并无隐瞒的意思,说得很坦率,那是梁健对自己的信任,金凯歌感到欣慰,说得更加诚恳:“你和余悦的事情,镇上传的很多。原来是传你们搞男女关系,现在你们结婚了,传的是你们不搞男女关系,有婚姻之名,无婚姻之实。这也太奇怪了。你们俩之间到底出什么事了啊?”梁健道:“其实,我也是莫名其妙。我到现在也没搞清楚。我让她搬来一起住,她说不行,还让我不要问她原因……” 金凯歌沉默了一会才道:“也许余悦有她的苦衷,为什么不找个机会,好好跟她谈谈呢?”梁健道:“我就怕她不愿意说。”金凯歌道:“对付女人,就四个字,死缠烂打。女人心软,只要你足够真诚,她一定会开口说话的。沟通是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梁健道:“你对付嫂子,是不是就用‘死缠烂打’呢!”金凯歌笑道:“那当然,这是我的杀手锏。我老婆气生得再大,也挡不住我这一招。一定去试着用一用。”梁健道:“谢谢金镇长,我今天就试一试!” 梁健敲余悦的办公室门。自从余悦那天拒绝与梁健同居之后,两人说得话很少。梁健这段时间,用工作来麻痹自己,跟余悦说的话加起来也不过五句。这会想来,自己也的确不够温柔,也许自己与女人沟通方面也真是有问题。这次,梁健打算态度诚恳,倍加温柔。可敲了门里面没有回音,梁健转了门把手,门上了锁。 梁健悻悻地回到办公室去了。如今余悦到哪里去,都不会跟自己打招呼了。这时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自己的驾驶员小吉。梁健想起,下午让小吉去市区办事去了,他这会打电话来,难道有什么处理不了?梁健赶紧接起了电话:“小吉,有什么事啊?”小吉没有一下子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称呼:“梁书记。”梁健急问:“我听着呢,你说。”小吉道:“梁书记,我不知该不该说。”梁健道:“小吉,你怎么变得吞吞吐吐,你没事吧!”小吉道:“我看到余书记了。” 梁健想,余悦不在办公室,到市区也很正常,但如果很正常,小吉肯定也不会打电话过来。梁健问道:“看到余书记,又怎么样?你直接说吧,没关系。”小吉道:“我看到余书记,上了一个男人的车。”梁健听着愣了,过了好一会才“嗯”了一声。小吉又问道:“梁书记,如果你需要我跟着他们的车,我可以跟着,如果不需要我就继续去办事。” 梁健心里冲突得很厉害,他感觉小吉也在怀疑他们婚姻的和谐度,才会打来这个电话。 如果他让小吉跟上去,那么在自己和别人心里都种下了不信任妻子的种子。而如果他不让小吉跟上去,那他就失去一次解开余悦秘密的机会。一番痛苦的决定后,梁健说:“你跟上去吧,我马上赶回镜州市区,到了跟你联系,别跟丢。”小吉立即领命:“放心吧,梁书记,我一定不会跟丢。” 梁健到了厉峰办公室,问厉峰有没开车。厉峰说开了。梁健问他钥匙在哪里。厉峰往桌子上指了指,梁健看到那把汽车钥匙,抓起来就走,返身对厉峰道:“借我一天,我会让小吉来接你下班。”他开厉峰的车,主要是不想让余悦认出来。 厉峰的车子在国道上飞驰,他紧绷着神经,感觉迎面的车子犹如梭子一般往后飞。到了镜州市去,他给小吉打电话。小吉道:“我在皇家宾馆门口。”听到“皇家宾馆”四个字,梁健又心头一震,为什么是这家宾馆! 梁健到了宾馆门口,跟小吉汇合了,梁健问:“余书记有没看到你?”小吉道:“应该没有,我很小心。”梁健道:“你知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小吉道:“我从外面看到他们没有取房卡,但是他们进了电梯之后,我又跟过去看了,电梯上了十二楼,那是客房区。”梁健脑袋里又是一阵轰鸣。但他没有让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对小吉道:“辛苦你了,你可以回镇上了,今天就不用管我了,只要把厉峰送回家就行了,我借了他的车。”小吉知趣地道:“知道了,那我走了。梁书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冷静啊,像你这样优秀的干部,以后老婆多的是啊。”梁健瞧了小吉一眼,道:“谢谢。” 宾馆十二楼的一个房间里。市纪委常委赵明华和余悦一同走了进来,赵明华从身后把门关上。他显得很激动,道:“没想到,你会答应我来这里。”余悦径直走到了窗口,把窗帘拉开,光线从外透了进来:“你作为市纪委的领导,你都不怕被人看见,我还怕什么?” 赵明华笑道:“那不一样,你现在已经是有夫之妇了,我还是光棍一条。”余悦道:“可你是处级领导,我还是乡镇一个副科级干部。”赵明华道:“既然你这么看重领导的级别,你为什么这么匆匆忙忙就嫁给了梁健,他也不是副科级吗!” 余悦瞧见楼下的马路上,停着的一辆汽车,从十二楼看下去,那辆轿车就如火柴盒那么大,但她很快认出了这辆车,这是镇上厉峰的车子。她看不清车里的人,但她知道那会谁!余悦道:“我没有跟梁健住在一起。”赵明华道:“那你干么要嫁给他呢?难道我对你不够好!”余悦道:“今天不想谈这个,木已成舟,已经改变不了,谈了没有意义。” 赵明华心下失望,但也知道余悦说得也没错,心想,还是及时行乐了吧,这叫活在当下。他走过去,从身后抱着余悦。余悦面无表情,还是看着下面的小车。赵明华问道:“你在看什么?”余悦道:“没什么。你答应了安排领导近期就到十面镇检查规范权力运行工作机制建设情况,什么时候去?”赵明华道:“后天。”余悦满意了,将目光从梁健所在的那辆小车移开:“希望你们检查得严厉点,十面镇需要这么一套制度来规范。” 赵明华的嘴唇亲吻余悦散发体香的颈项,问道:“难道你就为了这事,才答应和我来这里?”余悦道:“不是。”赵明华道:“难道,你是真的对我有感情?”余悦道:“既然你问了,我告诉你一件事。” 余悦没有转身,而是脑袋后仰,在赵明华的耳际,说了一句话。 赵明华猛然向后退了一步,神色变得紧张、恐惧:“你在跟我开玩笑!”余悦道:“没有,你可以看看我包里的报告。” 余悦从宾馆出来的时候,梁健从车里出来,直接来到了余悦面前。余悦似乎早已料到梁健会来,非常镇定地看着梁健。 周边的车流犹如红黄黑的线条穿梭着。梁健看着余悦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余悦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梁健道:“你现在已经是我的法定妻子。”余悦道:“马上就不是了。”梁健楞了:“你要跟我离婚?”余悦:“难道你还会要一个跟别人在宾馆开房间的妻子?” 看着余悦脸上露出的坏笑,梁健不知从哪里来的冲动,一个巴掌就甩到了余悦的脸上。余悦一只手摸着脸颊,笑得更加厉害:“打得好!”说着,就向前快速走去,她的肩膀直撞在梁健的肩头,梁健退到了一边。 看着在夜幕降临中渐渐走远的余悦,他喊道:“你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做!” 街头不少人朝梁健看过来,梁健已经无所谓。在不远处的一辆车里,小吉看着这一切,暗暗摇了摇头。小吉并没有回镇上,他担心梁健会出事,就跟厉峰打了电话,厉峰让小吉看好梁健。小吉心想:“梁书记虽然当了官,可感情很不顺啊!” 小吉看到梁健重新坐进车里,启动了汽车,向着自己的居所开去,他才放下心来,开着车回去了。 梁健并没有回家。他绕了个圈,浑浑噩噩又来到了市中心区域。找了个车位停下来,然后毫无目的地溜达。他想要理清脑袋中的思路,却感觉头脑中一桶浆糊,处在崩溃边缘。 余悦拐入了一条小巷。这是镜州市的老城区,沿街都是古旧的店铺,原本是个闲情逸致的地方,而今天的余悦却毫无逛街的心情。她又摸了摸脸上被梁健打巴掌的地方,隐隐还有些疼痛。余悦靠在古老的墙上,哭了起来。她不想让梁健伤心,但如果不这样,她无法让梁健同意离开她。 既然上天跟她开了这么大的玩笑,那么她也只有认命了,她唯一想做的就是不想拖累梁健。她觉得自己这么做是对的,梁健早晚会明白。 她重新站直了身体,继续往前走,她原来约好了一位专家医生,但刚才医生来电话,说临时有紧急状况,只能明天见她。余悦想到需要家里需要购些东西,就进了百货商场。 第117章一醉方休 天空下起了蒙蒙细雨,梁健感觉肚子有点饿了。就拐入了一家小饭店。平时他要是心情郁闷,肯定会找一两个朋友一起喝酒解闷,可这会他不想找任何人,只想一个人找个地方醉一场。 这家小店他从没来过。店里四张上了漆的小方桌,三张桌上已经有人在喝酒了。这小店贴着一家百货商场,更因味道还行,食客络绎不绝,刚空出了一张桌子。 店老板问梁健要点啥菜。梁健道:“来三个特色菜,另外给我来三瓶绍兴黄酒。”店老板看看梁健道:“这位老板,你另外还有人啊?”梁健道:“就我一个人。”店老板道:“三瓶,你喝得下吗?”梁健道:“怎么,你觉得我喝不下啊?”店老板裂开了嘴:“我喊你一声小兄弟吧,我是绍兴人,我好久没看到有人能喝下三瓶黄酒了。今天我高兴了,如果小兄弟不嫌弃,我陪你一起喝,这顿饭算我做东请你。”梁健不想见熟识的人,但这个陌生的店老板倒是挺有意思,况且喝酒还是要有对手,才能喝得下,否则闷酒喝下伤身,梁健道:“好,一起喝,不过酒钱我还会付的。” 店老板果然是个酒徒,一听到梁健同意跟他喝酒,颠颠地就去准备酒食。一般人在这家店吃饭,起码要等个半小时才会上菜,但店老板亲自催促厨房,五分钟就陆续上菜了。 小店喝酒用的是碗。店老板给两人都倒了半碗的黄酒,浓浓琥珀色液体,闻起来散发着阵阵酒香,梁健郁闷混沌的心情也为之一爽。 他拿起边上的酒瓶,把两个碗都倒满了。梁健举起了其中一个碗,对店老板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我们今天是,心情不爽,喝碗绍黄。”店老板听他称赞绍兴酒,很是为家乡黄酒自豪,笑道:“心情不爽,喝碗绍黄!好!我们干了!” 百货商场内,陆媛正和闺蜜王巧玲在逛化妆品柜台。陆媛拿起了一瓶olay的化妆水,沾点在指尖,用鼻子很专注地嗅嗅。王巧玲这次纯粹是来陪逛的,因此什么东西都不看,靠在柜台上,陪着陆媛闲聊着。 陆媛问道:“这味道你喜不喜欢?”王巧玲也嗅了嗅陆媛指尖的香味:“还行,就是有点厚。”陆媛道:“你不是重口味吗?难得你今天说有点厚。”王巧玲抱怨道:“我是重口味,但不是重气味……”王巧妙本还想说些什么,忽然停住。 陆媛被王巧玲的戛然而止,弄得莫名其妙,问道:“怎么了?”王巧玲朝那边努努嘴道:“那不就是……”陆媛朝着王巧玲努嘴的方向看去,然后点了点头道:“余悦。” 王巧玲看了看陆媛道:“听说,她跟你以前的那个梁健结婚了!”陆媛看到余悦本就心情不舒服,一听到王巧玲说了出来,她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王巧玲没有注意到陆媛的不爽,继续道:“她果然年轻,而且长得也很漂亮。梁健这小子怎么能找到这么漂亮的。”陆媛的心被嫉妒噬咬着:“能年轻多少啊,也不就比我们年轻两三岁嘛!长得漂亮,看来是每个人的审美都不一样,我怎么看她,都看不出哪里长漂亮了。” 王巧玲终于听出了陆媛言语中的酸味,作为闺蜜,她觉得有必要问一声:“陆媛,说实话,你是不是还很在乎梁健!”陆媛斥道:“我还在乎他!我们已经各奔东西,谁也不关谁的事!” 王巧玲道:“这就好,我就怕你人跟他离了,心还在他身上。”陆媛心里一沉,马上斥道“你别胡说了,我会嘛!”王巧玲道:“我希望你不会。”王巧玲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对陆媛道:“我老公打电话来了,要跟我去看电影了。”陆媛道:“你就丢下我一人不管了?”王巧玲道:“事先说好的啊,我陪你到七点五十啊。你也该让你的姜岩多陪陪你啦!我看姜岩,还真没以前梁健陪你多!” 陆媛心中又是一顿,抬眼寻找余悦,她已经走开了。陆媛对王巧玲道:“好吧,好吧,你走吧。我也不稀罕你陪了!” 梁健和店老板边喝边聊着,聊的都是不着边际的话,喝得却是实实在在的酒。两人三瓶黄酒的量已经下了肚。店老板道:“你本来说喝三瓶,现在我俩干掉了三瓶,还有三瓶要干掉。” 先前那一阵喝得快,梁健有一斤半酒壮胆,就更加啥酒都喝了,他说:“再干掉三瓶。” 店老板爽快地道:“好啊,今天终于酒逢对手了,以前他们都说镜州人不爽气,我正愁喝酒也没个伴,今天真是碰上兄弟了。”梁健也说着酒话:“谁说镜州人不爽气?镜州人不爽气,那我是什么人啊!难道我是绍兴人啊?” 店老板道:“不是我说绍兴人,绍兴人也不爽气,要不我也不离开绍兴到这里谋生计了!”梁健瞧店老板有些黯然神伤,就道:“什么伤心事、不开心的事都别提了,我们喝酒!”店老板求之不得:“对,喝酒喝酒。心里发愁,一斤黄酒!” 接下去,俩人就是你敬我一口、我敬你一杯这么喝了下去。梁健从小店中晃晃悠悠出来,又回进去,对店老板道:“我钱还没付呢,我付钱!”店老板让道:“兄弟,如果你看得起我这店小二,你就别谈钱。我在镜州找到一个喝酒的兄弟,用钱还买不来呢!今天我请你,以后你还来。”说什么都不让梁健付钱,还关心地问道:“兄弟,你有没醉?如果你醉了,我安排人送你回去,我有兄弟开出租车的,我召唤一声他准过来。” 梁健道:“没事,没事。”一边走一边晃,出了小酒店,在小街上走走停停。 小街上刮起了风,走了一会,他感觉酒精上头,胸口不舒服,就一条手臂撑着墙,俯身吐了起来。这晚上他和店老板拼酒,喝了三瓶黄酒,此刻酒劲进入了血液,涌到了头顶,他神智也开始不清起来。他很想站起来去叫一辆出租车,但却毫无力气,干脆靠着墙坐了下来,意志渐渐变得微弱。当中他似乎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抬眼一瞧,这张女人的面孔,但他迷迷蒙蒙实在看不清。 王巧玲陪着老公去看电影了,陆媛继续在百货商场逛了逛,感觉一个人逛街实在没意思就出来了。她从百货商场边上的小街走,沿街看到一个男人坐在地上,身边都是呕吐物。她本想快步逃走,可一看这不是梁健是谁? 陆媛想起刚才看到了梁健现任的老婆余悦,而此刻梁健却醉卧街头。 陆媛还是头一次看梁健醉到如此神志不清,难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陆媛拦阻了一个路人,“麻烦帮我把他扶到那边大路,我给你一百块!”有人帮着陆媛把梁健架到了马路上,陆媛拦了一辆出租车。 下出租车的时候,梁健恢复了一点知觉,但却还是烂醉如泥。陆媛不断地对他强调:“梁健,你振作一点,很快到家了!”“我们已经在三楼了,马上到了。”陆媛从梁健的口袋里找出了钥匙,开了梁健的家门,把梁健扶进了家,让他躺到了床上。 她好奇地看了看屋子里的装饰,她发现这个屋子里有女人用的东西,但那些东西,比如牙刷、拖鞋之类都没有使用的迹象,门口也没有女人的鞋子,说明梁健没有与一个女人住在一起。得知这一点,不知为何,陆媛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或者开心。 接着,她听到梁健在喊什么。陆媛到了床边,对梁健道:“喂,你说什么,你说什么?”梁健一把拉住了陆媛,这会说得却异常清晰:“余悦,你为什么不愿意住我这里,为什么这么快又要跟我离婚,为什么当初又答应跟我结婚……余悦……” 陆媛心里又升起一阵嫉妒。她把梁健的手,从自己手上捋了下去,站了起来。陆媛想:“余悦这么快又要跟梁健离婚?哎,女人,只有离开了一个人,才会知道那个人的好。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我是不会跟梁健分手的。” 梁健半夜醒来,感到口渴难耐。他爬起来,打开灯,床头柜上放着一整杯的水。他就拿起来一口气“咕咚咕咚”喝完,才缓解了因为醉酒感到的口渴。这时候头脑还在发晕,但神智已经清醒,脑子里想:“这杯水是谁帮我倒的?我是怎么回家的?” 怎么都想不起来,又是头晕,他就懒得再想,倒下来又开始睡觉。 早上起来,身体还是不舒服。心想:“昨天不知哪个好心人把我送到了家里!单身一个人,以后还真不能醉成这样了!” 他到小区门口一家小面店里吃早饭,这会带着碱味的面汤喝下去真是舒坦可口。一碗面吃完,额头上冒出了汗珠,全身经脉到这时才算是畅通了。 梁健毕竟还年轻,身体扛得住,上午大杯大杯地喝茶水,中午吃过午饭,他又死死地睡了一觉,身体就完全恢复了感觉。下午就投入了紧张的调研准备工作,明天上午市委常委、纪委书记高成汉就来听取规范权力运行的试点工作推进情况。 这段时间以来,梁健尽管心情稍有波动,但白天工作上的事情,他简直一刻都没有放松过。他制定了规范权力运行工作的实施方案,更重要的是他将所有镇上的党政权力做了细化,分解成一个个环节,并进行了分门别类,形成了一本制度汇编。 汇报会上,市纪委常委高成汉道,“今天我们的汇报会,反过来开,我们先看,再说。”十面镇就赶紧把制度汇编交给了高成汉。高成汉看着看着,眼睛睁得很大,心下被这些资料给吸引了。 钟涛看着高成汉的表情,心就悬了起来。 第118章领导肯定 高成汉还真看得仔细,一页一页地翻,他看到汇编中,把党委、政府、人大的主要工作职责划分得相当清晰,又对党委办、财政办、经济服务中心等17个办公室、站所的职责列成了清单,针对这些职责,又分别列出了存在的风险点和防范措施,简单明了、一目了然。高成汉心想:“这项工作的具体操作人员,思路是相当清晰的。”这么想着,高成汉抬起了头,似是随便的问了一句:“这项工作是谁在负责?” 镇党委书记钟涛,一看有功劳可占,马上道:“我们镇党委高度重视,自从上次高书记来调研之后,我作为党委书记主抓这项工作,金镇长也比较关心……”高成汉打断了他的话道:“我想知道的是,具体是谁在操作这项工作,这一本制度是谁起草的?” 钟涛尴尬地停了嘴,看来领导对他的邀功并不感冒,只好说:“具体操作的工作,都是我们的纪委书记梁健在干,起草工作也是由他负责的。” 高成汉看向梁健:“哦,梁书记,上次我来调研时,真正谈到了问题的也是你!小伙子,不错,工作很用心,也有思想。”继而他对钟涛说:“材料就看到这里,现在汇报吧,有话则长,无话则短。” 钟涛应了句,开始汇报起来。钟涛汇报完了,金凯歌又补充了一些。问其他人有无补充,余悦等人都说没有。梁健瞧了眼余悦,这段时间她显得消瘦,精神状态也不好。区委书记胡小英似乎也注意到了余悦的变化。 梁健看到胡小英有两次都是以疑问的目光看余悦,而余悦似乎没有注意,或者说不想作出什么反应。 会议到了结尾,市纪委书记高成汉道:“这次十面镇党委为试点工作做了大量工作,成效是明显的,制度建设方面的设计也比较完整。下一步关键是抓落实,这其中钟涛书记作为一把手,第一个要带头舍得把手中的权力放下来。规范权力运行,是自我放权,这会造成领导干部手中的权力小些,灰色收入也会小些……” 大家笑起来,高成汉却一本正经,“大家别笑,我说的是实话,就是这么回事。但这么做,至少有两个好处:一个是有利于全镇的经济社会发展;第二个是有利于保护我们的干部。有些干部出事,就是因为手中权力太大,权力使用隐形化,私人化、不公开,最后组织上发现了,护不住你,最后只能落得牢狱之灾的下场。所以,我希望十面镇在全市能够先行一步,把权力放到阳光下运行,为全市乡镇权力运行制度改革带个好头。我再强调一句,关键是抓落实。如果十面镇的这项工作抓不好,胡书记、钟书记,倒时候我可唯你们是问的!” 胡小英、钟涛只能点头答应,说保证完成高成汉书记交待的试点任务。 众人把高成汉送上了车。高成汉坐在后排,赵明华坐在副驾驶室。车子开上了国道,国道左边是浩浩汤汤的运河,这条运河向东连接上海的黄埔江域。高成汉看了一会运河上来往船只,转过了头来道:“明华,你看十面镇上的那个纪委书记怎么样?”赵明华听了道:“您说的是,那个叫梁健的纪委书记?”高成汉道:“嗯。” 赵明华道:“还行吧。”其实,这句话他很不愿说出来。对于梁健,他还是作了些了解的,因为梁健是余悦的合法丈夫。赵明华作为江中大学的师兄,曾经对余悦一度抱有幻想,但不知为何,余悦始终无法把自己的心托付给他,用余悦的说法就是“明华师兄,你就作我一辈子师兄好了,我真的来不了电。” 余悦说是这么说,可赵明华还是放不下她。后来,余悦离婚了,赵明华并不嫌弃她,反而觉得机会来了。可不久,余悦又嫁给了梁健。 这让赵明华有一度就气疯了:“这个傻瓜女人,她难道连副处级和副科级的优劣都分不出来嘛!”可余悦就是不看人家当官有多大,也许正是因为余悦的这种“幼稚”,使得赵明华心里更加无法将她放下。 余悦和梁健结婚后不久,余悦来找赵明华,希望他帮助借用市委书记的高度重视,把十面镇规范权力运行这项工作搞成功。赵明华想,这番请求是不是又跟梁健有关系?于是他心里生出了一股邪念,他开玩笑般道:“我帮你忙,你能帮我什么忙?” 余悦道:“不管什么忙!”赵明华瞧着面容姣好的余悦道:“你这话当真?”余悦道:“我骗过你吗?”余悦当然没有骗过他,余悦曾经坦白的告诉过他,她对他没感觉。赵明华说:“你没骗过我。这样吧,我帮你办成那件事,你陪我去皇家宾馆。”余悦都没有看他,也没有对他的卑劣想法提出任何斥责,只是淡然地说了声:“好的。” 这声“好的”,说的赵明华很是诧异,他很奇怪,余悦居然会答应他这么出格的要求。既然说了,他也不想错失良机。接下来,赵明华就和余悦一同来到了皇家宾馆。而当赵明华想将余悦拥入怀中、享受鱼水之欢时,余悦告诉了一个关于她自己的消息,赵明华所有的欲望就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高成汉道:“我看梁健这小伙子不错,思路清晰,办事也干练,关键还比较敢说话。你记得上次来调研吗?没有人敢说话,就他说了。”赵明华似乎体会到高成汉话中的意思,高成汉似乎看中了梁健,会不会有把他调到市里来的想法?如果让梁健进入了市纪委,他赵明华不是得天天面对他,又想起余悦的事情?于是他赶紧道:“梁健能力是强,不过他已经离过一次婚,又已经结婚了,据说很快又要离了!” 高成汉诧异道:“真有这种事啊?”赵明华肯定地说:“是的。”高成汉就不再言语了,一个干部的婚姻,对于一个干部的成长也起到非常大的影响。高成汉心里,本来还真有把梁健调入市纪委工作的念头,听这么一说,想:“那还是放放再说吧。” 晚上在镜州市一家高档的豆捞酒店里,钟涛、赵弓和秦军正等人吃饭,席间叫了几个美女作陪,可钟涛还是感觉不好。秦军正这天可是春风得意,一个月前的区委常委会上研究决定,秦军正出任长湖区溪镇党委副书记、镇长,这是提拔使用,从副科级变成了正科级。秦军正到任已经三个星期。几天前说好了,由赵氏拆迁公司老总赵弓出面,给秦军正庆祝。秦军正欣然应允。 秦军正从一个区审计局的副局长到乡镇担任政府一把手,权力重了、感觉好了、酒量大了、心情愉快,主动敬钟涛的酒:“钟书记啊,今天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啊!” 钟涛道:“别说了,镇上搞了一个什么规范权力运行的破事儿。市纪委书记高成汉还亲自抓这件事,现在金凯歌手里拿着高成汉的尚方宝剑,梁健在一边帮他敲锣打鼓,害得镇上现在吃个饭都要几个人同意,工程项目之类都要搞公开招投标,我这个镇党委书记的权力也被架空了!”秦军正道:“市纪委高成汉书记,我听市里很多人说过,他是个学院派,以前是哪个大学的党委书记过来的,根本不了解基层实际。权力公开,权力阳光,那还当个什么官啊!”钟涛一向胆子大,没想到秦军正当了镇长,胆子比他还大了,说话很有些官老爷的做派了。他举起酒杯道:“兄弟,你说的没错。当官没有了权力,那还叫官吗?如果你手里没点权力,什么都公开,还有谁来听你,说话不就等于是放屁了!”秦军正敬酒:“钟书记说的是啊!我看啊,这个高成汉在市里也干不长,等他稍有变动,你们镇上的什么规范权力运行,肯定就没人管没人顾了,到时候还不是您钟书记说了算啊!” 赵弓笑着道:“我也希望钟书记这种好日子重新回来啊!”说着,就喊了身边美女,一起向钟涛、秦军正敬酒。 钟涛道:“我这兄弟赵弓绝对是好哥们。现在我们镇上虽然搞拆迁、安置工程,但什么都要搞公开,今天审计、明天招投标,也没什么搞头。兄弟你现在的镇上还好操作,没有那么多规章,有些事你能说了算,有什么活尽管交给我这兄弟做。他是一个知道好坏的人!”秦军正道:“好说好说!”搂了搂身边的美女道,“我们一起敬敬这两位兄弟,当然还有他们身边的美女!” 这天晚上散席的时候,赵弓给钟涛和秦军正每人一张银行卡,每张卡里是五万块。这卡是初始密码,取出钱销毁就完事了,没有后遗症。 这天中午挂职十面镇党委副书记的余悦,忽而接到了区委书记胡小英的电话。自从胡小英上次陪同市纪委书记高成汉到十面镇检查工作后,余悦就没有再见过自己的老领导。胡小英说让余悦去一趟自己办公室。余悦就匆匆收拾了包,向区委进发。 从轿车的反光镜中,她看到自己瘦了,以前圆润的脸庞变得有些棱角分明,心下不由一片黯然。就在目光从镜子中收回的霎那,她见到一辆车与她们相对快速交叉而过。速度很快,可他还是看清了车子的牌照,这是梁建的公车。 她转过身,从后车窗中,看向梁健已经渐行渐远的车子。 第119章请求组织 梁建也从车内,向余悦看来,他心想:“这会她要去哪里?”小吉问道:“是余书记吗?”梁建答道:“是的,她可能要去开会。” 余悦回过身来,又坐端正了。泪滴已经从眼眶中溢出掉落在了衣裙上,她都没有用手去擦拭。 来到区委三楼,这个余悦曾经服务过多年的地方,别有一番感触。 三楼东三间是区委书记胡小英的办公室,自从把余悦派到了乡镇挂职副书记,胡小英尚未配备秘书,暂由搞文字工作的办公室副主任兼着。余悦看到原本属于自己的办公室关着门,心里黯然,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回到这里了。 意外的是,当余悦敲门进入胡小英的办公室,瞧见胡小英并没有坐在办公桌后面,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着一本杂志,仿佛正在等她来。余悦知道,作为区委书记的胡小英,很少有这种闲情逸致的时候。 余悦来到这间以前自己常跑进跑出的办公室,莫名其妙产生一种感动,她低声道:“胡书记,您好,我来了。” 胡小英见余悦进来,面露笑颜,将杂志放在旁边,站了起来,走到茶柜那里去。余悦知道胡小英要去倒茶,赶紧抢到茶柜前面,道:“胡书记,我自己来。”胡小英朝她摆摆手,指了指沙发道:“今天是你到十面镇后,头一次回来,我给你倒杯水不打紧。”余悦还要坚持,胡小英就命令道:“现在你好好坐下,不许动手,我来倒。” 余悦也不好再坚持了,心里的感动又涌上来,她强忍住不让眼睛里流出泪来。胡小英把茶水端了过来,在她边上的单人沙发上坐下,说:“从十面镇赶过来,先喝口水吧。”余悦喝了口水,问道:“胡书记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 胡小英向沙发上靠了靠,更显得放松和随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找你聊聊天。这段时间工作比较忙,到了今天上午才算忙过了一阵,想歇口气。你到十面镇后,我也一直没有找你聊过,今天有点空就叫你过来了。那边工作怎么样?” 余悦看胡小英真有聊天的打算,就道:“工作还好,我协助分管党群工作,也有一块拆迁任务。这些天来,对十面镇工作进行了熟悉了解……”余悦把自己到十面镇的工作情况简要汇报了,期间胡小英不住点着头。余悦讲完了,胡小英道:“基层还是蛮锻炼人的。” 余悦心想,可是这些锻炼对我已经毫无意义了。 胡小英见余悦又低着脑袋,像是想心事,就问道:“余悦,我另外再问一问你的私人问题。”余悦抬起了脑袋,看胡小英:“胡书记,你问吧。” 胡小英道:“你和梁健之间,怎么样?” 余悦低下了头,没法回答。 胡小英又道:“我听人说了,你和梁健,虽然结了婚,但并没有置办酒席,也没有住在一起?这不是真的吧?”余悦又抬起脑袋,她不能骗胡小英:“这是真的。”胡小英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你们俩怎么了?”余悦道:“没什么。”胡小英急切地道:“如果是梁健不好,我去把他叫来,好好跟他谈谈。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的秘书!” 余悦赶紧阻止胡小英道:“胡书记,请不要这么做。这不是梁健的问题,这是我的问题。”余悦还把两人结婚后,梁健精心打扫房间、准备用品,迎接她入住的事情说了。 胡小英赞道:“梁健还不错啊,挺细心啊,你干嘛不搬过去呢!现在你一个人住多孤单。”余悦道:“我不能搬过去。我打算近期就跟梁健办理离婚手续。” 胡小英不相信自己听到的:“余悦你是说笑的吧,刚结婚,无缘无故干嘛离婚?”余悦眼中的泪珠再也忍不住,就掉落了下来,道:“胡书记,我得了病了。我不能连累梁健。” 接着,余悦把自己参加组织体检,后来又跟梁健结婚,婚后第二天看到体检结果,自己得了乳房肿瘤的事情说了。 胡小英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一时怔住了。胡小英从单人沙发中挪到了余悦所坐的三人沙发,握住余悦的手,这个消息太突然,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是把余悦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好一会儿,她才道:“不管怎么样,梁健早晚也会知道,你该告诉他。”余悦道:“我不能告诉他,否则他不会同意跟我离婚的。”胡小英道:“你总要有个人照顾,让梁健照顾你不是很好?”余悦道:“这不公平。毕竟我和他并不是多年的夫妻,而且我也不想有人专门照顾我。” 胡小英看到了余悦的固执,这种固执是因为一个人想要自己的尊严,胡小英想到自己,有时候也为了尊严很固执。因为相同,所以相惜,可是她也很担忧余悦今后的生活:“接下去,你打算怎么办?做手术吗?”余悦道:“医生说,肿瘤细胞虽然是恶性的,但还没有扩散,如果现在就做手术,可能有希望遏制住。”胡小英道:“那我现在就批准你休假,从明天开始准备做手术。”余悦道:“做手术,就等于要切除我的乳房。我不想做一个没有乳房的女人……” 胡小英也哑然了。的确,如果一个女人没有了乳房,还是一个真正的女人嘛?但乳房和生命哪个更重要呢?胡小英道:“生命才是最重要的。” 余悦不再纠缠这个话题,而是说:“胡书记,我没有其他要求,我希望你准许我办理休假手续,我自己会安排如何看病和疗养的。”胡小英当然准许。余悦又道:“我还有一个要求,希望胡书记,能够将梁健调出十面镇,他这个人能力强……” 胡小英打断了她:“这我知道,你不说,我也在考虑如何把他放到更适合他的岗位。这次规范权力运行试点,他的工作充分体现他有很大的潜力。梁健年纪还轻,但一个干部的政治生命等不起,这你就别多担心了。” 余悦松了口气:“谢谢胡书记。”胡小英道:“你真的不想让梁健知道?”余悦道:“真的,我一万个不想让梁健知道。希望胡书记,也能为我保密。”胡小英道:“我答应你。不过,如果你现在提出病休,他估计是会怀疑的……不过,我有个办法。”胡小英没有详说这个办法,她去翻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簿,从里面找到了上海华山医院的一个专家,介绍给余悦。 几天后,梁健独自一人跑到了区委组织部,问明了分管干部的科室。一进去,就看到了干部科科长姜岩。姜岩看到梁健,先是一滞,而后挤出笑容:“梁书记啊,稀客嘛,找谁啊?”梁健道:“我有个事情,想问问。” 姜岩自然了些:“请坐吧。”说着给梁健倒了茶,问道:“有什么事情说吧,我看看知不知道?”梁健道:“我想换个工作环境,你是干部科长,这个事,你能管吧?”姜岩一听,脑袋里转了下道:“这个事情,还得向领导说,这样吧,我带你去见王部长。”姜岩对王兆同有印象,问道:“是王兆同部长?”姜岩道:“没错,跟我来吧。” 梁健跟着姜岩来到了一间副部长办公室外,敲了敲门,里面传出“请进”的声音,姜岩才推门而入。王兆同正俯首看一篇材料,等到姜岩说“王部长,十面镇梁健书记来了”,王兆同才抬起了脑袋。 看到梁健,王兆同楞了下,时间非常短,他很快放下手中的材料,站了起来,跟梁健打了招呼,请梁健坐了下来。姜岩不想多留,就借口道:“王部长,你们先聊,我还有材料要搞,先出去了。”王兆同同意了,姜岩走出去,虚掩上了门。 王兆同问道:“梁书记,今天来有何事啊?”梁健答道:“王部长,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我想调个岗位,离开十面镇。”王兆同闭了下眼,又睁开:“梁书记,怎么突然想要离开啊?”梁健道:“这也不是突然想起来的,我在十面镇工作也有几年了,想换个环境。当然这也不是主要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和余悦结婚后,两个人都是十面镇班子成员,这显然不合适。原本以为组织上会考虑我调动,可组织上一直没有说起,所以我自己提出来。” 王兆同这才心里暗叫“被动”,梁健和余悦结婚之事,他们也有听说,但关于他们两人如何进行亲属回避他们倒还真没认真考虑过。 王兆同只好笑道:“要不梁书记到我们组织部来啊?”梁健笑道:“组织部哪里会要我这种闲散惯了的人啊!”王兆同见梁健笑了,看来自己开的玩笑有效果,就道:“梁书记,你的要求我明白了,我会想部长请示,争取早点解决你和余悦的回避调动问题,总之你们俩中,肯定要有一个人要离开十面镇就是了。”梁健道:“谢谢王部长,要你费心了。” 梁健走后,王兆同想起曾经向钟涛提出要调梁健来组织部工作,被拒绝了。现在是个机会。可梁健那时还是一般干部,到部里来担任副科长甚至科长都合适,现如今已经是副科级领导干部,倒不好安排了。看来只能安排在其他地方。 第120章三月扬州 关于自己到组织部要求调离岗位的事情,梁健除了金凯歌谁也没告诉。金凯歌说,前段时间我们一起搞规范权力运行机制,刚有了些起色,镇上工作刚开始规范起来,你怎么想到要走呢?梁健说,主要是因为要回避的问题。金凯歌说,他宁可他留下,余悦回区里担任领导也是可以的。梁健说,这种可能性不是很大,她才来这么几个月。金凯歌一想,也是,组织上不可能这么随意地调动干部。最后,金凯歌道:“不管怎样,你也要参加这次的党员活动,也许这是你最后一次参加镇上的党员活动。”梁健没有理由拒绝。 近些年各乡镇流行党员活动的时候,组织镇机关干部到周边城市转转,名为党员活动,其实就是公费旅游,也算是镇上给干部的一种待遇。这次的党员活动分两批进行,一批由党委书记带班,一批由镇长带班。梁健和余悦都在镇长金凯歌的班上。 这年的党员活动,路线是华西村、镇江和扬州,这也是镜州市众多乡镇党员活动的流行线路。 第二批的镇干部,提早了一刻钟到镇政府大楼前集中。镇领导班子成员当然等一般干部都齐了再下楼。梁健想:“这次,谁又把我和余悦安排在同一批的!她已经和我有二十来天没好好说过话了。一起出门也肯定会很别扭!” 正这么想着,有人在梁健敞开的办公室门上敲了几下。梁健一看,这不是余悦是谁?梁健看到余悦脸颊稍显消瘦,但不失美丽。难道这些天,她也很痛苦,这会回心转意了?梁健赶忙道:“余悦!” 余悦朝梁健勉强一笑,然后慢慢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张纸。梁健奇怪,这张纸是干什么用的? 余悦很快让梁健知道了,她把纸张平放在了梁健桌上道:“梁健,你看看吧,如果同意就签个字。这两天正好出去党员活动,有时间考虑,签好了,随时给我都行。” 梁健拿起了那张纸,看到纸上的抬头是“离婚协议书”。梁健心里像被马蜂蜇了下,一阵疼。可这些天一系列的变化,也让他有了心理防御。梁健抬头看着余悦:“既然我们走到这一步,你总该让我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吧?” 余悦强自镇定,她的泪水本将夺眶而出,从心里她是多么不想跟梁健分开,但是为了梁健好,她必须这么做。她说:“我已经不相信婚姻了,上次同意结婚,本就是为当时有人把我们的照片贴出来,一时之计。我已经不可能跟一个男人生活一辈子,你不是我第一个男人,也不会是我最后一个男人。” 这句话真的起效果了,梁健听到了这句话,心窝都缩紧了,他又想起了那次看到余悦和赵明华kai房间的事情。他说:“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我还以为你是真的爱我,没想到我们之间不过是逢场作戏。”余悦道:“最好在党员活动结束之前,能签好了给我。好聚好散。” 说着余悦就背过身向办公室外走,转身的那一刻,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她赶紧从衣袋中掏出纸巾,将眼泪擦去。 楼下有人在喊:“各位领导可以下来了,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 二楼,领导班子成员的各办公室,响起了“砰砰”关门上,参加此次党员活动的领导班子成员,有说有笑地从楼梯上下来。 车子向着第一站华西村进发。从镜州市到华西村大约三个小时的车程,华西村以其高速发展的集体经济和吴仁宝的个人魅力,每年吸引众多红色之旅的游客,特别是乡镇一级的旅游团队参观游览。梁健在整个华西村的行程中,都有些心不在焉,他居然不记得自己是如何上下闻名中外的华西金塔的,在听吴仁宝亲自演讲时,他只记得幻灯片上吴仁宝与一位中央领导握手的照片,其他就什么都没有印象了。 接着是镇江站,镇江是历史文化名城,有着许多古迹。他们去了金山寺,导游讲解着“白娘子水漫金山”的故事,这会梁健稍稍从余悦带给他的那些低落情绪中走出来,他悄悄离开了队伍,看到边上有个幽静的亭子,廊柱上写着唐代张祜“树影中流见,钟声两岸闻”的诗句,细细品味,梁健真佩服古人的“心境”。 他不由自主地用眼睛去寻找余悦,瞧见她坐在路边的一条石凳上,脸上有种倦容,他不由心中生起了一种疼惜。可他又告诉自己,她很快将不是你的女人了。他从口袋里掏出那份“离婚协议书”看了眼,又放回了口袋里。 导游在嚷着:“想要坐船到江中看金山全貌的,请跟我来。从江中看金山寺,有句诗叫:江心一朵美芙蓉……”导游说得起劲,很多镇干部就跟着导游走了,余悦也缓缓站了起来,跟在后面。梁健想一个人安静一下,就朝着山上的禅寺走去。 梁健仰着头,看着慈寿塔,不觉着迷古时雕刻技法,一不小心,与身边一人撞在了一起。梁健口中忙说:“对不起。”对方也说,“对不起”。 听到声音熟悉,一看,啊,不正是朋友柯平嘛! 柯平五十来岁,下巴上留着短短的一茬胡子,头戴一顶耐克鸭舌帽,身穿休闲外套,xia身一件略有褪色蓝色牛仔裤,一看就是社会闲散人员,不,应该是有文化的社会闲散人员。五十来岁的人,怎么会跟梁健是朋友?其间也有不少机缘。原因,就在于梁健在大学期间曾经也舞文弄墨,而柯平当时早就已经凭借出众的诗歌、散文成就,在文坛有些名气。柯平不仅自己文字好,而且注重发现和培育晚辈。梁健也曾是柯平重点关注的文学新人,而后来梁健进入了政府机关,成为了一名公务员,来往就渐渐的淡了。 柯平喜欢围绕一个主题,写散文。而且他的散文,从来不是在书斋中闭门造车,他每写到的一个历史人物,起码都会到此人的故乡或为官府地游历过。梁健曾经戏称他的散文作品为“行走散文”,所以他的散文特别耐人寻味,因为融入的是游历之间的感悟和随想。柯平就仿佛是一个文化散文的导航者,更像是一个远游归来的娓娓道来者,跟你讲述那些介于历史、真实和旅行、想象中的故事。 柯平是湖州人。湖州这座城市,自古是鱼米之乡、丝绸之府,人文荟萃,风景怡人,曾被誉为“行遍江南清丽地,人生只合住湖州”,距离扬州不远,也就几个小时车程。梁健在此偶遇柯平,猜想他肯定又是因为写文来此踏访。 他们离了慈寿塔,边走边谈。梁健道:“真是巧啊,没想到在此遇上。”柯平道:“是啊,自从上次一别,这又是几年没见了!以前你写文学作品,现在怎么样?”梁健道:“很想写,可有时候心有余而力不足,应付工作就够呛了。”柯平道:“一入衙门深似海,做了官就身不由己啊。我有时候在想,让你去做官,可真是浪费了一个文学人才。”梁健道:“哪里算得上啊,真正的文学家,要像柯老师您这样,真正洒脱的人,才能做得成。”柯平见梁健对他还是一贯的尊重,心下大喜,道:“难得遇见,我们聚一聚。” 梁健因为一早余悦的事情,心情不好,如今见到故人,心中很想借此机会,与柯平好好聊聊,问道:“柯老师,你此行是只在镇江,还是别有去处?”柯平道:“我打算下午就赶扬州,但如果你今晚住在镇江,我留下来也未尝不可。”梁健道:“那可是正好啊!我们镇这个团队,上午在镇江,下午也要赶到扬州去吃晚饭。要不你跟着我们车,一同去?” 柯平轻摇了摇戴着帽子的脑袋,说:“那就不必了,我中午还要去会一个朋友,下午两点整的车出发去扬州。我们分头行动,晚上到了扬州再会面,享受一下扬州的‘皮包水’和‘水包皮’。”梁健知道柯平的性格,他不喜欢与无缘无故的人呆在一起,让他挤在他们的旅行车里,也只是梁健一时兴起,见柯平婉拒,他也不再勉强,就道:“那好吧,我们晚上联系。” 镇干部江中看金山的活动结束了,都上了车。梁健这时心情好多了,坐在车上,这才真正留意起了镇江的市容市貌,比镜州市的确要是繁华许多。吃过了午饭,车子就上了前往扬州的高速。 到了扬州,时间尚早,不过下午四点左右,导游建议晚饭之前,把瘦西湖给游了。跟团旅游,本就是完成走马观花的任务。梁健不由羡慕起柯平一个人云游四海,好不自在,真不知自己哪天也能过上柯平这样自由自在的日子。 逛瘦西湖时,他不由想起了柯平曾经写过的一篇散文,文中大体写道:五亭桥是瘦西湖的标志和点睛之笔,这和西湖上许仙白娘子的断桥刚好又堪一比……由十五个不同的卷洞组成的桥身雄壮威猛,那上面每天倘佯着从全国各地慕名而来的游客。但如果对他们说设计者当初的原意并非美学所需而是为了泄洪方便的话,相信对不少人的游兴都是一个打击…… 柯平总是能在事物美丽的外衣下,发现不为人知的现实一面。这也正是梁健佩服他文章的一点。 完成了瘦西湖的游览任务,就是晚上聚餐。照例,开宴不久,领导班子成员要给其他桌上的镇干部敬酒。梁健奇怪,这次余悦没有喝酒,只用雪碧代替,有些镇干部劝酒,她也一一婉拒了。梁健因为晚上还要去会柯平,就只喝了点啤酒。大家平时一同出来的次数不多,不少干部都大碗喝酒,杯盘狼藉好不热闹,边上的扬州服务员都看着笑话。 晚饭将近结束时,柯平的电话打了过来:“准备好去‘水包皮’了吗?”梁健道:“差不多了。”两人电话中约定了见面的时间。 第121章提任部长 两人在一家古色古香的澡堂前碰面了。柯平道:“以前扬州的澡堂是天下闻名,早上喝茶点,叫做‘皮包水’,晚上泡澡就叫‘水包皮’。可现在澡堂也现代化,变成了装修豪华的浴场,特色也就减弱了,跟我们湖州和你们镜州的浴场区别也大不了多少了。但是这间澡堂不同,它还是保留了老法澡堂的样子,所以我今天就请你到这里来‘水包皮’。” 梁健知道柯平不仅仅会写文章,更会享受生活,他介绍的准没错,就道:“那好啊,享受一下扬州的特色,不过请客还是我来请。”柯平道:“别客气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进到里面,梁健就被其中古色古香的气氛感染了,与现代浴场的玻璃、瓷砖、不锈钢水龙头相比,这件澡堂中的地板、墙壁、木桶、水池壁等都是原木的。正因为原木装饰,使梁健仿佛置身于几个年代之前的澡堂氛围中。 梁健道:“这个澡堂真有意思。”柯平道:“以前,扬州人叫‘澡堂’不叫‘澡堂’,而叫‘混堂’。‘ 混堂’什么意思,是一起混在洗澡水里吗?这只是表面意思。其实是指三教九流一起混在这里,哪怕你平时穿得山青水绿,或只是一个街头要饭的,到了这里,全身脱光,混在一起,没有地位身份的区别,其实是在上帝面前大家都是平等的意思。” 梁健又听到这一种新说法,颇觉有趣,两人就已经脱去了衣服,真成了“在上帝面前人人平等”的一丝不挂状。 下到堂里,梁健瞧见一条条赤身裸体的汉子,闭着眼睛,舒坦地躺在水里,都似睡着了一般。有几人听到梁健他们下水,微睁了下眼,又事不关己地闭上休息。 柯平进了堂子,在水里稍揉搓了下皮肤,也就跟他们一样休息起来。梁健却不停揉着身子,仿佛要把身上的什么油腻都擦干净。柯平实在听不下去,睁开眼睛,缓缓地对梁健道:“到了这个堂子里,你不是来洗澡的。是来‘孵’的。” 梁健重复了一句:“‘fu’?这是什么玩意啊?”柯平“呵呵”笑了句才道:“这个‘孵’,就是‘孵蛋’的‘孵’,孵啊,不是一般的浸泡,孵是一种有意识地舒展自己的身躯四肢。上层次的孵,就像气功大师那样,会感觉身体各个部位次第放松,感到皮肤慢慢地越来越细腻,越来越舒展,最后人好像融化在温润之中,此时天地万物俱消,万念俱灭,孵出了一种纯净一种逍遥。忽然醒来,只感到满身大汗,身体极为酣畅。当然没十年的修炼,再孵也孵不出那种感觉的。以前扬州人个个是孵混堂的高手,现在就难说了,这本事在像你这么年轻的扬州人这里都失传了。不过来到这个堂子里的人,都是懂这个的,你看看,那个在大池一角、双目垂闭、呼吸均匀、脸色发红的,不是九段‘孵者’,恐怕也有个七八段了。” 梁健奇怪道:“原来,‘孵’也跟跆拳道一样讲究‘段’的啊。”柯平笑道:“这个几段几段,当然是我的比喻,就是这个意思啦。我要开始‘孵’了,这段时间我们先不说话了。”梁健道:“好,我也试试看。”梁健也尝试着这种“孵”的感觉,开始找不着北,再瞧瞧身边的柯平,仿佛已经进入“孵”状态,他也只好继续尝试。连日来,梁健做规范权力运行的材料准备工作,又兼感情上的变化,本就心身疲惫,如今躺在水中,放松下来,还真沉沉睡去,相忘于江湖。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一个声音喊道:“梁健,差不多了吧。”梁健才缓缓清醒过来,感觉嘴角留着口水,擦去,见自己还在“混堂”之中,身边跟自己说话的仍是柯平。梁健致歉道:“不好意思,睡着了。”柯平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孵’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啊。人家要修炼十年八年才能达到这种浑然忘我的境界,没想到你一下子就达到了。”梁健道:“哪里啊,我是感觉累了。怎么,我们可以上去了?” 柯平摇头道:“这才是第一道工序呢,跟我来。” 柯平说的第二道工序就是擦背:“这里擦背也挺讲究的,这也是‘水包皮’必经的程序。擦背要找什么样的人呢,要找有力气的,手法熟练的,职业操守好的。呆会,你躺下来你千万别害羞,大胆地仰面躺着,放松再放松。擦背的从你的手开始,用毛巾帮你擦。现在很多浴场也普遍流行擦背了,但工作不精到,马马虎虎三下两下完事,这里可不一样,闲话少说,关键在于体验……” 梁健想,文人就是文人,擦背这种俗事也可以被说成跟“体验”挂钩。他们来到了堂子边上的木睡床上,擦背的让他们躺下来。一木桶水冲洗他们全身,然后,用毛巾很细致地擦,手心手背手膀手指缝隙,慢慢的,肩部,颈部,背部都被擦着了,皮肤有点红了,人感觉轻松了。等到全部擦遍后,再用清水冲淋全身。 从木床上站立起来,梁健感觉容光焕发,精神抖擞。 柯平也敲完了背,带着梁健进入了休息的包间。包间里木屐、木椅、木茶杯,连放纸巾的盒子也是木头做的,房间里收拾的挺整洁,躺椅垫子上套着灰色套子,据说每换一批客人,都会换一遍套子。作为澡堂来说费用增加,对于客人来说,却对卫生放心很多。事情居然还没有完,进来了两个身穿宽松服饰的姑娘。 梁健不由朝柯平看去,心想:“柯平难道是让这两位女孩给我们其他服务?”。柯平朝梁健笑笑道:“别误会啊,这两位是给我们敲背和扦脚的。” 这两位姑娘当然听到了,其中一位开玩笑地问梁健:“这位先生,你以为我们进来干什么的?”梁健忙道:“我想也是来敲背和扦脚的。”柯平和两位女孩都笑了,但都不再点穿。 虽然是两女的,但敲背却很专业。敲背的声音时重时轻时缓时急,顿扬抑挫,特别是敲到最后收手时那两下声音余音绕梁久久没有散去。梁健心想:“要是能一直这么敲下去岂不更好!”但他也知道再好的事情,也适可而止,敲得时间太长,岂不会脚软腿酥、浑身无力! 之后,到了此次“水包皮”的最后环节,转换成了“皮包水”,就是喝茶。梁健道:“柯老师,这次我算是见识到了扬州真正的‘水包皮’。”柯平道:“有个感受就好,不妨告诉你,我也是头一次享受这么正宗的‘水包皮’。”两人对这间澡堂又夸赞一番,梁健接着问道:“这段时间怎么样,好久不见,都不了解近况了?” 柯平道:“不瞒小兄弟,前段时间还真不怎么样!近几年来,我一直被一段不怎么幸福的婚姻纠缠,直到今年儿子读了高中,我倒是真的可以摆脱了。以前我常云游四海,这两年很少出门。直到上个月,我才与前妻办理了离婚手续,现在我终于清静了。以前以为离婚了之后,生活该怎么过,人家会怎么看?没想到,离了,反而轻松了,无牵无挂,回到了人生的最初状态。人不是孤零零来吗?也要孤零零走。有啥他妈可担忧的!” 梁健听到柯平最后爆粗口,就知道柯平是真的放下来。不由想起自己和余悦的事情,心道:“既然余悦想到要与我离婚,我再勉强也没有用,还不如放手来得清静,与人与己都是一种解脱。”于是梁健起身,拿来了衣服,从口袋里掏出了余悦交给他的离婚协议书,他在上面签了字。 柯平好奇道:“你这是签的什么?”梁健给柯平看了。柯平急道:“我刚才是随口说说的,你自己的离婚大事,可要好好考虑啊!”梁健道:“我也已经考虑好了。” 那天,梁健和柯平在澡堂门外点了烟,握手告别,柯平突然问梁健:“这几年在官场混,有什么感想吗?”梁健抽了口烟,想了想才道:“在官场没有背景,没法混。”柯平道:“你的意思是,做官就是做背景?”梁健道:“什么话,到了你嘴里,都能被总结得很好。”柯平得意道:“是啊,官场就是关系场啊。难啊。” 梁健又道:“不过,最近我又有一种体会。”柯平好奇问道:“是什么?”梁健道:“做官还得有主见,否则做官就会做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回柯平深深点头:“这话说得好。我以前一直很担心,你到官场混,是莫大的浪费,我一直以为官场都是些权力yu望强大的人,才能混,而你是比较理性的那种人。但刚才听你说‘做官要有主见’,我想,我可以放心了。因为你已经悟到了一些做官的深层次道理。希望下次再见到你时,你的主见已经实现了一部分。”梁健认为这是柯平给自己的祝福,他表示深深地谢意。 那次扬州的“混堂”之事,在很久很久以后,一直留在梁健的印象里,回忆起来,别有风味。 党员活动之后,梁健把签好的离婚协议书,交给了余悦。几天之后,梁健和余悦顺顺利利、和和平平办理了离婚协议。 接下去一段时间,十面镇上工作也平平稳稳,没什么好说的。直到有一天,从区委下发了一份文件。文件上写着: 免去梁健十面镇党委委员职务; 决定梁健同志担任中 gong长湖区委组织部副部长。 对于梁健来说,一个新的时代、一段新的经历,正等待着他。 梁健告别十面镇、前去赴任的那一天,余悦从二楼玻璃窗后,默默地为梁健祈祷和祝福,而他却一无所知。 第122章美女主任 房门开了,一双锃亮的黑皮鞋迈出了门。梁健身穿挺括蓝灰西服、手提咖啡色公文包出门上班去。来到楼下,抬头一看,清晨的天蓝盈盈的,小区里的几支桃花也开了,让人顿觉神清气爽。今天要不开心也难,因为这是梁健头一天去区委组织部报到。 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梁健还以为驾驶员到,掏出手机,一看屏幕,居然是朱怀遇。梁健接起了电话:“老朱,这么早就想到我了啊!”朱怀遇在电话那头嘻嘻哈哈:“不想到你,我想到谁啊?从今天起你就是部长大人,你说我还不得赶紧来巴结你啊!”梁健笑道:“你这么‘赤果果’的巴结,谁受得了啊!”朱怀遇道:“现在这个社会节奏快,什么都讲究短平快,直接一点,能为领导节省时间!” 梁健想朱怀遇这时候打电话来,应该不会就为了漫无边际的闲扯,就问:“说真的,你打电话来,有什么事吧?”朱怀遇道:“有,当然有。”梁健问:“什么?你说吧!”朱怀遇道:“晚上一起晚饭,我替你接风!”梁健道:“接什么风啊!我不过是去单位报个到!”朱怀遇道:“当然要接风了,你想啊,你是从十面镇到了区委组织部,虽然不是千里迢迢、风尘仆仆的,但这一步跨出去,不是地理位置上的跨越所能比的,不给你接风,我这个兄弟当得还能说到位吗?你也别客气了,反正我已经安排好了,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梁健一听忍不住笑了,这个朱怀遇还真有些江湖气,请人吃个饭也是强拉硬扯的,可心里对老朱的有心还是挺高兴,就道:“好吧,那就一起晚饭。”朱怀遇道:“另外,还有一个事。” 梁健问道:“还有什么事?”朱怀遇在电话中支吾一声,道:“我听人说,你们组织部有个办公室主任,是个美女哎,你去了顺便约出来一起吃个饭啊!”梁健笑道:“老朱,你真是色胆包天,手都伸到组织部去了啊!”老朱道:“这哪是我的事啊,我是为你考虑,你不是单身吗?” 梁健道:“好了,你别说这么好听了,我看你是一大早就在发情了!”朱怀遇道:“你这是什么话,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又不分早上晚上的。别当了副部长,就跟我来假正经这一套啊,赶紧赶紧,一去就跟人家美女说好哦!”梁健真想再骂他好色之徒,但一想待会又给朱怀遇说自己假正经,也就算了:“哎,你说的那个美女叫什么名字,你总该告诉我吧,呆会我约错了,不是满足不了你的心愿!”朱怀遇大为高兴:“这么说你答应了。我听人说,应该是姓李吧,人家叫她李主任的嘛!”梁健哼了一声:“李主任!好吧,但我不一定能请得动哦!”朱怀遇道:“你是梁部长,你请不动,谁请得动!兄弟,全靠你了,够哥们!”梁健斥道:“少废话!我不跟你多说了,车子可能已经在小区门口等了,我挂电话了!” 梁健实在没想到,一上班朱怀遇就交给自己这么一个棘手的任务,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走向小区门口,梁健突然想起来,今天来接自己去组织部上班的,好像就是一个姓李的女主任。昨天下午,有个女人自称姓李,是组织部办公室的,说早上会跟部里的车一起来接他去上班。现在想来,应该就是那个朱怀遇说的美女主任,待会到了车上,验明真身,约一下倒也不费事。 到了小区门口,梁健却没看到预想中的黑色轿车。他挺为人家考虑,心想,今天是单位的车第一次来接我,可能路况不熟,走错道了,等等再说,不急。 在另一小区的一栋楼下,一位身穿高跟鞋、黑色丝袜、敞领套裙的美女,手提红色坤包,坐进了一辆黑色广本轿车。 驾驶员周强强见李菊终于上车了,急着道:“李主任,已经八点十分了,昨天不是说好八点十分到新来的梁部长小区门口的吗?现在,无论如何都来不及了!”李菊道:“哦,还真是,我差点给忘了。不过,周强强,我要纠正你一句话,是梁副部长,不是梁部长。”周强强道:“都这么叫啊,比如你以后当了副部长,我肯定叫你李部长,不是叫你李副部长啊,你说是不是?”李菊道:“千万别,我只是一个办公室主任,我当不了副部长,即使我以后当了副部长,你也叫我李副部长好了,不用叫我李部长。我们单位部长只有一个,就是朱部长。” 周强强知道,这个李主任虽然是个美女,本该挺讨人喜欢,可她就是一根筋,所以现在三十左右了,还没谈成朋友,成了部里的剩女。他只是一驾驶员,也不想跟她较劲,便说道:“李副部长。”李菊又纠正道:“别,我现在是李主任。”周强强摇头道:“好吧,李主任,那我们这就赶去接梁副部长吧。” 说着周强强启动了汽车,没想到李菊阻止道:“不急,先跟我去办件事。”周强强傻眼了:“那梁副部长怎么办?”李菊道:“还能怎么办,让他等着呗!”周强强提醒道:“那怎么行,让梁副部长等这么久,到时候他肯定要责怪我们。”李菊道:“他没有理由责怪的。周师傅,我跟你说吧,刚才朱部长打电话来,让我一早去买一批茶叶,上级有领导九点多过来,所以我必须立刻去办。你说朱部长的事重要,还是梁副部长的事重要?”周强强听出了李菊称呼他从“周强强”变成了“周师傅”,看来是对他为梁健说话不满意,就只好说:“朱部长的事重要。”李菊这才满意地点头:“那就行了,我们先去买茶叶,再去接梁副部长。”周强强问:“哪个茶叶店。”“片儿庄。” 片儿庄是专卖高档茶叶的地方,在镜州市也是出了名的。但这地儿离李菊所住的小区比较远,到片儿庄再到梁健小区,恐怕没半个小时下不来。周强强本想再说什么,可从后视镜中一看李菊的脸,他就不想说了,反正他不过是个司机,管好开车就行了。梁健在小区门口,左等不见,右等不来。一看时间已经半个小时过去了,车子还没到。梁健想,第一天上班就该迟到了。心里怀疑,难不成部里的车把我给忘了?这也太不靠谱了吧。梁健按捺心里的不快,又想,说不定只是堵车。梁健拿起了手机,回拨昨天打过来的电话。第一个电话没人接,第二个电话,李菊才接了起来。 梁健问道:“李主任吧?你好!车子到现在还没到呢,是不是出什么意外了?”“没出什么意外,车子跟着我呢!”梁健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车子跟着她?这是什么意思!梁健打算问问清楚:“李主任,车子跟着你,那还来不来接我?”李菊不紧不慢道:“接的。就是晚一点,我们正在过来了,还要十分钟左右吧。” 还要十分钟,加上先前等的半小时分钟,就等于要他站在门口等四十分钟。梁健心想,对方实在太不把他这个副部长放在眼里了。以前听人说过,新到一个地方,如果不在第一天就树立威信,以后就威信扫地,新官上任三把火是现行机关体制下必须的。于是,梁健道:“李主任,如果你有事要办,早点可以通知我一声,那我就自己想办法过去了。” 听到梁健语气中的火药味,李菊也有些收敛了:“不好意思,梁副部长,我们很快就到了,真的,麻烦你再耐心等几分钟。”梁健本想说:“算了,我自己开车去。”可说到嘴边,又想这未免显得太过小气,就不再作声,继续在小区门口等。 李菊放下电话,驾驶员周强强道:“李主任你看,梁副部长是不是生气了!”李菊心里不爽,出言也就不逊:“一个副部长,有什么了不起的!是他的事情重要,还是朱部长的事情重要!我一定要给他说清楚了!” 周强强知道,组织部长朱庸良对她宠爱有加,整个组织部除了朱部长,其他人她还真不放在眼里,就不再插话,只管开车。 梁健看到一辆本田雅阁车,闪着转向灯靠近。梁健一看车牌就知道终于是部里来接他的车了。车停了下来,看到车内是驾驶员,后座上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的。 在机关里有一个常规,那就是一般领导是坐后座,秘书或者工作人员坐副驾驶室,这一方面是安全考虑,另一方面也是一种等级意识。可这会,这个姓李的女人,好像特意坐在了后座,梁健不知她是不懂规矩,还是故意为之。这些只是小节,梁健想自己一个大男人,也不致于在这些方面跟一个女人计较。于是他就往副驾驶上一坐,对驾驶员点了点头,朝后座稍转过头道:“你是办公室李主任吧。”李菊在椅子上也不欠身,干巴巴地道:“是的,我是李菊。” 梁健从后视镜中看到,这女人还真有些姿色。又是办公室的,又是姓李,应该就是朱怀遇要请吃饭的那人。但梁健已经毫无请这个女人吃饭的兴致了。 第123章变态规矩 李菊见梁健也不说话,就开始解释起来:“梁副部长,今天本来可以早点来接你的,但一早朱部长打电话给我,让我马上去采办一些茶叶,说省里有领导下来。你知道,朱部长的事情不能推迟的,希望你能理解。” 梁健注意到李菊称呼他的时候,在“部长”前面特意加了一个“副”字,这种称呼其实听起来挺别扭,李菊一定也知道。要说她为什么非这么称呼,应该就是要让他时刻意识到他只是个“副”的。梁健本也不太计较这些,可她分明来晚了,还有这么多解释,心里就窝火:“为朱部长办事那是应该的,但你应该提早告知我一声。我也不是没车,我家里还空着一辆车呢,我本来也可以用嘛。” 李菊的确没有提早跟梁健沟通一下,这方面理屈词穷,无言以对,但面子上挂不住,心道,其他副部长都让我三分,你一个新来的,倒教训起我来了,你等着瞧吧!嘴上却道了声:“下次我知道了。” 到了区委组织部,梁健被领到副部长王兆同的办公室。这间办公室他以前申请调动工作的时候来过,就是没想到今天竟然能到这里来工作。以前他看到王兆同,都是高高在主席台上,此刻却就坐在自己对面办公了。在官场,还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句话梁健这才体会到了。 王兆同一见梁健进来,就道:“欢迎啊,梁健,哦,不,我称呼错了,现在该叫梁部长了。”梁健与王兆同握手寒暄:“叫我小梁。” 李菊在一边没好气地说了声:“那你们聊吧!”说着就转身出了办公室。 王兆同看了李菊背影一眼,又朝梁健瞧了一眼,眼神中有些古怪的神色,又赶紧道:“请坐,请坐,部里办公室紧张,你就坐我对面,以后我们就是一个办公室的同事了!”梁健道:“非常荣幸。”王兆同道:“你年轻有为啊……赶紧坐,赶紧坐。”梁健将包往桌上一放,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王兆同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道:“哦,我差点忘记了,朱部长刚才来过了,问你怎么还没来。” 梁健惊讶道:“朱部长来过了啊?今天是驾驶员有事,来接我晚了,才迟到了。”王兆同只“嗯”了一声,就低头去看自己的报纸,似乎没什么兴趣听他解释。梁健心想,第一天上班就迟到,肯定给朱部长留下了不好印象,有必要去说明下。 想着,梁健就站起来,问王兆同:“王部长,朱部长的办公室在东面最里间吗?”王兆同疑惑地抬起头来:“你还没有去过朱部长办公室?李主任刚才没带你过去?”梁健说:“没有啊,她会带我过去吗?”王兆同眨了眨眼睛道:“按道理,你第一天来报到,应该第一个到朱部长那里报到啊,李主任没带你去,难道朱部长办公室里有人在?你最好还是去问问李菊。” 梁健一下感受到了组织部内关系的复杂,如果在原来的十面镇上,他一个副职要到书记、镇长办公室去,那就直接敲门进去行了,难道还要问党政办主任不成?这不是大小不分了?但既然王兆同这么建议,那肯定有其道理。梁健就走到办公室去找李菊。 李菊办公室里有三张桌子,实际办公室的是两个女人。李菊坐在面窗的办公桌上,正在打电话。在李菊对面坐着一女孩子,剪了短发,脸颊微胖,但两眼中透着古灵精怪,与其他女孩子相比也很有其特别的味道。她一见梁健进来,就赶紧从椅子里站起来道:“梁部长吧?请坐,请坐!” 梁健不记得自己见过这女孩,没想到她一见就知道自己,可见女孩子还是挺机灵。梁健微笑道:“谢谢!我来找李主任。”女孩道:“李主任在打电话,你稍等。”说着看着梁健笑,对梁健很感兴趣的样子,让梁健居然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 李菊当作没听到梁健的话,仍旧大声打着电话:“我不是和你讲得很清楚了吗……这么点事你怎么还搞不清楚……如果你实在办不了,我就找其他广告公司,下次你就别来我这里做活了……”李菊的话声势逼人,对方一个劲在那里“对不起、对不起”,看来是很不想失去这批活。李菊继续在电话中教训:“你不用跟我道歉,你要跟自己道歉,你是自己做不好嘛……” 梁健从心底里不喜欢李菊这种不可一世的言行举止,心里对她印象更差,又想起朱怀遇让他邀请她一起晚饭的事情,心道:我是不会邀请这种母老虎一起吃晚饭的。 女孩见李菊一直不理梁健,就主动搭话:“不好意思啊,李主任正忙着。梁部长,我先介绍下我自己吧。”梁健也想知道女孩子的名字:“好啊。”女孩道:“我叫方羽,去年进部里的。”梁健道:“方羽你好,先进山门为大,以后你对我多提建议啊。”方羽笑道:“梁部长说笑了,你可是领导。其他部门都很羡慕我们呢。” 梁健好奇道:“羡慕什么啊?”方羽道:“他们羡慕我们来了一个帅哥部长啊!”梁健一听笑道:“我哪里算得上帅哥啊!”方羽认真地说:“如果你都不算帅哥,我们部里可就没人称得上帅哥了!” 梁健对方羽这么“赤果果”的夸奖自己,还真有些不适应。他想,如果自己不改变话题,这个方羽说不定还能夸自己十来分钟,让人听到笑话。他找了个新问题道:“朱部长就在隔壁办公室吧?”方羽瞪着大眼睛:“是啊!你还没进去过吗?” 跟王兆同是同样的问题!梁健看看还在打电话的李菊,心道,本来肯定应该是她带我过去的,而她却偏不。我来办公室问情况,她也不停下电话,只顾打自己没完没了的电话,那件事情分明几句话能说清楚,她却端着架子,有模有样地教训对方。这么一想,心里就来气,她不领我过去,我自己过去。我一个副部长去见见部长总行吧。 想定了,他就问方羽:“朱部长在吧?”方羽道:“应该在的。他如果出门,一般会先跟我们打声招呼,今天他没有来打过招呼,就在。”梁健听说,就站了起来:“那好,我先去朱部长那报个到。” 梁健站起来往办公室外走,方羽像屁股底下装了弹簧,猛然从座位上蹦起来,紧张兮兮地碎步跑来:“梁部长,你等一下。” 梁健只好停步,转过身来:“怎么啦?” 方羽赶上来有点急,梁健一停步,她来不及紧急刹车,就直接撞向梁健。梁健后退一步,赶忙用手扶她,但方羽冲过来的惯性,不是随便一扶就行,她反而撞入梁健怀里。梁健明显感觉一丝女孩子好闻的体香。梁健半搂半抱地将她扶正,心下有些神恍。 方羽感到梁健有力的双手扶着自己,又看到他看自己的目光,不免有些芳心动摇,一下子脸红得如熟苹果。方羽早先就听人说过,他们部里要来一个年轻英俊、才华横溢又是单身的副部长,没见到梁健之前,就对梁健有些幻想。没想到刚一见面,两人意外搂抱在一起,她一下子就眼神湿润,神情迷离了。 梁健也不是什么荤腥都不进的男人,不可能对一个年轻女孩的迷离神态毫无反应,而且方羽这女孩性格直爽,长得也算上对得起父母、下对得起自己、远对得起朋友、近对得起未来的男友,要换在其他地方,梁健也许会放肆一点,留下点风流韵事,也未尝不可。但如今在组织部办公室这种场合,显然不太妥当。就在几米远的椅子上,那个心高气傲的办公室主任李菊还在打电话,如果男女之间稍有不妥当的行为落入不该看的人眼里,都可能成为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流言蜚语。 梁健命令自己马上回过神来:“方羽,还有什么事?”方羽羞赧着脸,一只小巧的手捂着自己的嘴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你要去朱部长的办公室前,一般都要跟李主任说一声。”说道,就朝身后李主任那边吐吐舌头。梁健理解了,看来平时李菊都是这么要求方羽的。但李菊还在打电话,梁健就有意不想按照正常程序出牌了,他道:“李主任日理万机,我还是自己去敲门算了,如果朱部长那边没人,我就直接进去。很简单的事情,我能做。”“但是,朱部长……”方羽急得双手在半空中舞了一圈,又放了下来,好像有话又咽了回去:“那好吧!” 见方羽不再阻止,梁健就朝朱庸良的办公室走去,才没走几步,突然从背后响起了高跟鞋的急促声音,听到气喘吁吁地声音道:“喂,梁副部长,你等等。”梁健心想,不就是去一趟部长办公室嘛怎么就这么难呢! 梁健听出那是李菊的声音,又想起她先前那副不理不睬的样子,故意不停脚步。李菊见梁健不停步,心里更急了,高跟鞋踏得“笃笃”响,一直赶到梁健面前,拦住了梁健去路。 第124章走廊冲突 梁健瞧见她的举动,心里就纳闷了,停下脚步道:“李主任,你这是干什么!”李菊道:“梁副部长,你是要去见朱部长是吧?”梁健道:“是啊,怎么了?”李菊道:“我们部里的惯例是,要见朱部长,要先到办公室,由我们先去通报一下看朱部长有没空。”梁健道:“李主任,我是先到你办公室去了啊!你不是正忙着打电话嘛!我看你不像是一时半会够打完的,还不如自己去问问朱部长。”李菊道:“你只要再稍等我一会就行了啊!”梁健道:“你也没叫我稍等啊!” 李菊被抢白得无话可说,心里却怎么都不服气。在这个部里,朱部长特别看得起她这个办公室主任,其他几个副部长见她都让三分,偏偏这个新来的副部长这么不给她面子,气得五味杂陈。她道:“梁副部长,我现在请你稍等,我去替你问问朱部长有没空!” 梁健最烦繁文缛节这一套,心想,我都走到这儿了,你李菊去问,还不如我自己去问,何必多此一举,多浪费一分钟呢!况且先前在你办公室,你就当我空气,理都不理,这会又让我等,以为我是可以随意摆弄的三岁小儿。梁健道:“李主任,你还是回办公室歇着去吧,我自己去敲门就行了!”说着快步向朱庸良办公室走去。 李菊哪里肯让,又快步跑到前面,拉住梁健的手臂,眼睛里噙着委屈的泪水:“梁副部长,别以为你是新来的,就可以随便打破部里的规矩,规矩是部里集体定的,容不得你打破!” 听到李菊上纲上线,梁健心里就更火了:“我怎么就打破规矩了!不就是去敲个门,问一下能不能见朱部长吗?这就算打破规矩了?如果这样就打破规矩,我看啊,这个规矩就应该打破!” 梁健要么不发火,真发起火来,也是火苗很旺,声势很大,绝不含糊。李菊在他的严峻鄙视下,顿时感觉所有的委屈都涌上来了,“哇”一声就哭了出来。越哭越凶,声音也越来越响。 听到李菊的哭声,各个办公室都有人出来瞧热闹。一时间组织部走廊里就挤满了人,有的伸头缩脑,有的交头接耳,有的嘻嘻哈哈。梁健脸上还真有些挂不住了,道:“李主任,你有什么事就不能好好说嘛?这么哭着算什么意思,不是让其他人看我们笑话吗?传出去,还不让其他单位的人瞧我们组织部的笑话嘛?”李菊已经哭开了,只顾哭,并不理会梁健。 梁健心道,这真是不可理喻。 有几个爱事情的,已经回到办公室里,在qq聊天群里大肆宣传。“我们组织部出事情了!”、“组织部新来的副部长跟办公室主任李菊干上了!”“号外号外,组织部内讧了!” 不同的办公室,不同的qq头像闪动着,都宣传着组织部里发生的热闹事情。 这时组织部长朱庸良的办公室打开了。朱庸良一看外面情况,有些发愣,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但他一瞧很多人看热闹,本能反映就是先把这里的人群驱散。 就问李菊:“李主任,梁部长来了没有?”李菊没有回答,只是看了一眼梁健。朱庸良看到梁健就在一边,已经猜到这事情肯定是他们两人起了矛盾,他就道:“哦,原来梁部长已经来了啊!梁部长,你先来一下我办公室,李主任你回办公室去。你们其他人干什么?都没事情干嘛?没事情干就留下来,我给你们布置工作,如果有事情干都回办公室干活去!” 朱部长这么一说,大家都散了。梁健看到朱庸良几句话就把矛盾化解了,把人疏散了,心里对朱庸良佩服了一层。他朝停止哭泣的李菊瞥了眼,不再理会,跟着朱庸良进了办公室。 李菊在原地跺了几脚,转身回了办公室去。回到座位,她双手抓起一本文件,狠狠地摔在桌子上,朝一边的方羽抱怨道:“你说这新来的副部长,是不是有毛病!就是跟我抬杠!”方羽道:“应该没病吧,我怎么感觉他挺正常的啊!”李菊朝方羽反感地瞪了眼道:“你也跟我对着干是吗?帮他说话。”方羽伸了伸舌头,不再多话。说实话,李菊一直在部里横着走路,今天梁健偏偏不给她面子,这让一直身处李菊气场压迫下的方羽感觉解气不少。 进了组织部长朱庸良的办公室,朱部长也没请梁健坐下,两人都站着说话。 朱庸良问道:“刚才外面是怎么一回事!”梁健道:“原本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他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朱庸良道:“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们先放放,现在你马上去胡书记那里一趟。”梁健心下疑惑:“胡书记?朱部长,你说的是区委胡书记?”朱庸良道:“是的,是胡小英书记。”梁健心下诧异,胡书记怎么会突然找我,“你知道她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朱庸良道:“她没详细说,我也不好问。你去了就知道了。”梁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哦,我知道了,我这就去。可我不知道她的办公室在哪里?”朱庸良道:“三楼东面都是他的办公区域,你可以让李主任陪你去!但是不能再争吵了。”梁健一想起这个李菊就头疼道:“算了,我应该能找到。” 梁健来到了主楼三楼,东部区域应该就是区委书记的办公区域,看着这整洁又安静的环境,梁健不由想起,以前余悦应该就是在此办公。这一想,心里就有些波澜起伏,因为自己与余悦的那份感情无疾而终,在自己心头留下了深深的印痕。梁健努力从不愉快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朝里间走去。 区委办主任陈政的办公室就在区委书记办公室前面一间,胡小英自从将余悦下放十面镇挂职之后,一直没有再配秘书,陈政这个办公室主任,也就自然兼起了贴身秘书的职责。这会他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马上站了起来,出了办公室,瞧见一个一米八左右的年轻男人,很符合印象中的梁健。他就笑道:“请问,你是梁健吗?” 梁健停下了步子,一看门上是主任室,知道这就是区委办主任陈政,就答道:“是的,我是梁健。您是陈主任?”陈政看到梁健这么称呼自己,就更加热情地道:“梁部长你好,你来找胡书记?”梁健点头道:“是的,朱部长说胡书记找我,我就过来了。”陈政笑道:“是的,胡书记本来是找你,可她临时又有事,已经去市里了。她出去之前特意交待我,说让你先回好了,有空她会再找你的。”梁健听说领导已经出去,也没办法,就道:“那好的,陈主任,谢谢了。”陈政道:“客气了,你到了组织部,以后交流的机会多了,哥们之间别这么客气。” 回部里的路上,梁健一直在猜胡小英找自己到底什么事情?是余悦的事情?还是工作上的事情?绞尽脑汁也没个准,就先放下了不想。 回到组织部,梁健还没来得及喝一口茶,对面位置上的王兆同放下了报纸,折好搁在了桌边,又拿起边上的一本笔记本,对梁健道:“梁部长,走,开会去。”梁健问道:“这就开会吗?开什么会?没有人通知我啊?”王兆同道:“朱部长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你一回来就到他那里开个碰头会,要欢迎你啊!” 原来是对我的欢迎会啊!梁健心道,看来这个朱部长还是很重视我过来的。对王兆同道:“好的,王部长,我拿个笔记本,马上过去。” 王兆同先走了。梁健用一次性杯子,喝了口水,心想,回头得把以前用的玻璃杯带过来,一次性杯子不环保、对身体也不好。 刚锁了办公室门,走了几步,迎头便碰上了办公室主任李菊。李菊看了她一眼,扭头当作没看见,踩着高跟鞋在前边“笃笃笃”走了。梁健在背后瞧着她扭得厉害的臀部,心里顿觉好笑,男人对一个女人很鄙视,但看她的身体,怎么同样还是会产生反应呢!这真是天大的滑稽啊! 梁健又想起一大早朱怀遇交给他的任务,让他邀请李菊一起晚餐。这个任务看来他是完成不了了,就算这个李菊再性感一百倍,再魅力一千倍,他也下不了邀请她这个口了,否则还能算是个男人嘛! 刚这么想着,朱怀遇一个短信过来了:“怎么样?那个办公室主任搞定了嘛?”梁健心想,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梁健又瞧了眼李菊扭动的背影,心血来潮地回了个短信:“吵了一架,把你要请的人弄哭了。这也算搞定吧!” 发完短信,就把手机塞入了裤袋,不管了。 组织部长朱庸良办公室内,有一张八人座的大桌子,平时如果是碰头会就这张桌子上开。桌上已经坐了五个人。朱庸良在坐北朝南主持人的位置上,对面是办公室主任李菊。王兆同在左边的位置,王兆同边上和对面分别坐着五十来岁和四十来岁的两个中年男人,五十来岁那位面容憔悴,一头灰白头发,这两人梁建有点面熟,但都不熟悉,猜想应该是部里的副部长。 梁建找了空着的位置坐下来,环视了一周,朝朱庸良点了点头。 朱庸良看了梁建一眼,脸上微微有笑:“梁部长来了,我们开始吧。我们简单碰个头,主要是两个事情,一个是欢迎我们新到位的副部长梁健同志,相互之间介绍一下;二是关于班子的分工我简单说说。区委出于充实我们组织部领导力量的角度,将梁健同志从十面镇党委委员调任我们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梁健同志年富力强,在十面镇的时候还推进了一项规范党政权力运行的工作,得到市区领导的好评,调任我们组织部副部长,也是众望所归,让我们对梁健同志加入我们的班子表示热烈的欢迎。” 第125章改改规矩 虽然只是个小型碰头会,大家还是都鼓掌了,只有办公室主任李菊埋头记着什么。梁健想,李菊之所以会参加这个班子会议,应该是因为她作为办公室主任,负有会议记录的职责。她不鼓掌,肯定是与一早两人的争吵有关系。梁健也不去在乎。 接着朱庸良就把班子成员逐一介绍了下。梁健这就知道了,自己上首一头花白头发的是常务副部长邵有康,主要分管办公室和人才工作;王兆同下首四十来岁的是副部长江海宏,分管基层组织;王兆同副部长分管干部工作。 朱庸良又道:“我再说说分工问题。部里的这几块重点工作,目前都有副部长分管。现在梁部长来了,我们肯定要做些调整。但今天的会议上,我们暂时还定不了。因为我们组织部不像其他部门,说调整分工就随便调整一下。组织部是区委的组织部,胡书记也相当关心我们的工作,所以我有了一个设想,但必须先跟胡书记汇报了,我们再具体分工。不过,这也不等于说,梁部长近期就没事做了。当前有一项重要工作任务,先需要梁部长负责主抓一下,梁部长你看行吗?” 梁健心想,我一新来的,如今分工还没下来,哪有资本讨价还价?还是先听听什么事来着吧。于是道:“朱部长你尽管吩咐。” 朱庸良就把市委组织部长魏洋要来长湖区考察党员服务中心的事情说了,朱庸良道,这段时间江海宏副部长另有要事安排,这个迎接考察的准备工作就重点交给梁部长来做。朱庸良还说,初定考察的点放在十面镇的镇南村,梁健刚从十面镇出来,情况熟悉,相信能够顺利完成。朱庸良说,准备工作明天就启动,这次魏部长来,我们必须尽最大努力精心准备好。梁健接受了任务,说全力以赴。 碰头会到了尾声,朱庸良对王兆同道:“王部长,你分管干部,又跟梁部长一个办公室,待会你带着梁部长到各个科室转转,熟悉熟悉。”王兆同答应道:“没问题,我本就有这个打算了。” 大家合上笔记本,站起来准备散会,不料朱庸良又道:“还有一个事,我趁大家都在,再强调一下。” 一把手还有话说,大家对望一眼,又都坐了下来。朱庸良看看左边,看看右边,再看了眼对面的李菊,才收回了目光:“我下面要说的,是我们部里的工作规则,在这里再强调一下。梁部长是新来的,可能不了解,其他同志在部里都有段时间,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但我还是再强调一下,也是为了加强团结,避免不必要的误会。一是关于到我办公室报告情况的事情。我一般情况下一天事情都比较忙,所以我让办公室统筹我的时间,所以各位部长如果以后有事情来我办公室报告也好,沟通也好,先请告知办公室,李菊主任会来问我有没有空,如果有空她第一时间会来告知,如果没有时间我们再约,这主要是统筹时间考虑。可能有些同志,会认为这是官僚主义,但我说,这不是,这是时间管理……” 梁健耳朵听着,心里回味着这些话,心想,这些话可都是在说给我听啊!看来,李菊在部里的脚跟还是很稳啊,这是朱庸良在替她说话啊。他抬眼去瞧李菊的神情,不想她也正拿眼睛瞅着自己,眼神中跟先前完全颠了个了,此刻眼神中还真是那个得意,挑衅地直视着梁健。 梁健毫不示弱,心道,鸟啊,有人挺你,你就乐颠了!虽然我是新来的,但在这个部里到底我也是班子成员,你不过是一个中层。不是我故意欺负你,有些该说的话,我还是得说。朱庸良说完了,特意又向梁健问了一句:“梁部长,你看怎么样?” 梁健想,既然问我,那我就借着机会发表一下看法,如果此刻不说,以后人家就会把你当空气,现在就兴“话语权”这个东西。于是,梁健当仁不让地道:“朱部长,我是新来的,不知说得对不对?不过我还是说说吧。先前,为这个事情,我还和李菊主任有过争执。我想,组织部是干部娘家,如果连我们副部长要见朱部长,还要经过办公室同意,那么其他干部,其他群众想要见部长,不是难上加难啊?朱部长考虑工作效率肯定是对的,但我想作为干部之家的组织部,也应该考虑自身的形象,如果让别人误认为是领导架子大,不近人情,脱离群众,那是得不偿失的事情。所以,我有个建议,去除这个规矩。其实大家都是明白人,如果朱部长真有事或者忙着,我们也不会胡乱打扰的,这个请朱部长要相信我们,相信干部。” 谁都没有想到梁健,会如此直截了当说这一大通。朱庸良脸都有些青了,其他三位副部长都面面相觑,办公室主任李菊,干脆白了梁健一眼,接着就注视着朱庸良会有什么反应。 朱庸良不快地想,一来就想翻天啊!他旁顾左右:“邵部长、王部长和江部长,你们三位是什么想法,也觉得这个规矩要改改?” 三位副部长心里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说?他们对于李菊平时有不满意的地方,李菊仗着朱庸良的支持,有时对三位副部长也不放在眼里,如果取消了办公室通报的规定,等于是把李菊撂在了一边。可他们也知道,朱部长不会轻易改变这一规矩,规矩是他立的,如果谁提出反对,其实就是对他本人的挑战,因此犹豫不决,好不纠结。 朱庸良也担心还有人会提出意见来,没等多久,就道:“既然大家都没其他意见,那么我们还是维持原来的规矩。这个规矩已经延续这几年了,不能说改就改,希望大家能够严格遵守,这件事情就这样吧!另外一件,就是加班的问题。乐于奉献,是组织部的特色。我们的工作很忙,加班加点是家常便饭。希望大家不仅要求下属加班,还要带头加班。” 梁健关于加班的事情也有话说,他道:“朱部长,我觉得,有事情忙加班是应该的,如果没有事情的话,带头加班不就变成……” 朱庸良实在挂不住了,道:“梁部长,你刚来部里,有些情况还不了解。你赶紧先了解情况,有关规定你只要遵守就行了。等一段时候,你对部里的工作了解了,再提建议行不行?”不等梁健回答,朱庸良道:“先散会吧!” 梁健见朱庸良已经近于发火,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意思,更何况,今天他说这些,并不求特别的效果,只是表现一种态度,给众人留下一个印象,那就是,我绝对不是省油的灯。这一目的应该说是达到了! 大家离开朱庸良办公室。见证梁健不被待见的李菊,心情一个爽啊,抢在他们前面,甩动着手臂心情大好地回办公室,连臀部扭得都异常招摇。 梁健瞧着这个可恨的李菊,心想,让你扭,到时候让你裸着身子在我面前扭。梁健突然有种想要收服这个女人的冲动。梁健又觉奇怪,恨一个女人,想得怎么会是想要征服了她! 回到办公室,梁健还是不爽。先前对朱庸良的印象是知识、大度这一类型的,经过了那个碰头会,印象简直颠覆,冲向了无知、狭隘这一类型。 王兆同从办公桌上拿了玻璃水杯去倒茶,看到一个用过的塑料纸杯,就问梁健:“这是你用过的?”梁健说是的。王兆同就给梁健的纸杯中续上了茶,亲自端给梁健。 然后他又回去拿了自己的茶杯,带上了办公室门,坐回了椅子上,道:“梁健,请你原谅,刚才没有替你说话。”梁健喝着王兆同给倒的茶道:“我不能要求你们什么,我也只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王兆同道:“有些话,我们不能说,你新来的,说说也无妨。其实大家听着都特解气。”梁健道:“我无非做了回愣头青。”王兆同道:“那也不仅仅如此,至少大家看到了你的血性!我相信,朱部长也应该看到了。但身为部长,他肯定不能答应你今天的要求,即使他知道让办公室做中间通报者这件事不是很对,他也不能允许你彻底推翻它。” 梁健抿着浆纸味的茶,细细品味的却是王兆同的话,然后问道:“你是说威性问题?”王兆同在办公室对面,朝梁健竖起了一根大拇指:“不愧是青年才俊,一点就通!我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是朱部长,一个做法从你担任组织部长以来就是这么做的,突然来了一个副部长,一来就提意见说要改,你能接受吗?就这么换位思考想想,就能想通了!” 办公室的方羽来给王兆同送文件。王兆同让方羽等等,说浏览一下就还给她。方羽在等着王兆同阅览时,看了看梁健,然后问道:“梁部长,你怎么用一次性杯子喝茶啊?”梁健道:“我的茶杯今天没带来!”方羽道:“要不我给你去找一个?一次性杯子对身体不好!”梁健道:“谢谢方羽,不用了,我家里有,明天就带来。”方羽有些小失落:“哦,这样啊!” 王兆同看完文件,签了个字,又交还给了方羽。等方羽走了,王兆同道:“我们方羽很关心你嘛!”梁健愕然道:“怎么关心了?”王兆同:“不是说要给你找个杯子吗?她可从来没这么关心过我们啊!”梁健道:“可能领导你没有给她机会吧?我看,你的杯子可是很值钱的。”王兆同道:“值个屁钱啊,不瞒你说,25块,在家边上超市买的。”梁健笑道:“王部长你开玩笑吧,一个副部长的茶杯还用自己买啊?”王兆同笑道:“你以为呢!不买,去抢啊!”梁健本想说,有人送啊,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有些话说白了没意思。 下午本来王兆同带着梁健走科室,可王兆同接到一个电话,说要出去,明天再带他走。梁健说,没事,这又不急。 第126章分外眼红 挨到下班时间,朱怀遇的电话打来了:“梁部长,怎么样?第一天就跟美女闹翻?”梁健道:“别提了。”朱怀遇道:“美女不是用来吵的,美女是用来看的,用来闻的,用来摸的,跟美女过不去,不就是跟自己过不去啊!”梁健骂道:“你这些话,像是一个领导干部说出来的吗!” 朱怀遇笑道:“我这不是跟你说人话嘛,难道你让我跟你说官话啊!”梁健懒得跟他争,道:“好吧,好吧。你交给我的任务没完成,我自己是不是也不用来了?” 朱怀遇道:“没完成就没完成,美女永远不缺的,一下班你就来!今天给你一个惊喜。” 梁健问道:“什么惊喜?说说看。” 朱怀遇道:“说了就不叫惊喜了。赶紧来。”说着就挂了电话。梁健心里暗骂:“这个朱怀遇,吊人胃口!” 马上下班了,梁健为用车的事情头疼,早上来时是跟李菊一辆车,晚上是不是也得跟她同车回?他还真有些不想见到这个女人。正愁着,梁健以前的驾驶员小吉忽然打电话来了。梁健问他有什么事情啊?小吉说,他还没有安排跟哪个领导,今天反正也空着,想送他回家。 梁健心头一阵热乎,这个小吉还真想着我啊!他到办公室说了声,晚上不用给他安排车,他自己回去。李菊只是“嗯”了一声。梁健也不多管,拿上包,出了组织部。 小吉的车已经等在了平台上,梁健钻进了车道:“小吉,今天谢谢你了。”小吉问去哪里,梁健告诉了酒店的地址。小吉满口答应,就往前开:“梁委员,今天你已经去组织部报到了啊?”梁健身子前靠一点道:“是啊。”小吉有些失落地道:“以后我给你开车的机会就少了。”梁健道:“小吉,你开车很稳重,以后的领导肯定还会认可你的。”小吉道:“我还是想跟梁委员开,驾驶班里的人都说你梁委员是个好领导。不好意思,叫顺口了,以后我要改叫梁部长了。”“叫我啥都行。”梁健没想到自己在驾驶员中口碑还这么好, “谢谢大家的认可。”小吉道:“希望梁部长到组织部去镀镀金,以后还回来十面镇当书记,到时候我还想给您开车。” 梁健想,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不过说实在话,他还真不想回到十面镇来。他觉得,乡镇这个地方,呆过了,了解了,也就行了,长期呆在乡镇,说不定要得神经病,或者就此颓废下去,没了更高的追求,对于年轻干部来说,乡镇只应作为一个向上发展的跳板。但这些话他不好对小吉说,他道:“如果我还回十面镇,肯定还要你来开。”小吉满心欢喜:“谢谢梁部长了!” 接近市区的时候,就有点小堵车。朱怀遇的电话,又响了起来,看来是催他的,梁健就干脆让手机响着,不去接,反正离酒店也已经不远了。 进了包间已经有人等在那里,除了朱怀遇,还有三男两女。服务员端上了茶,朱怀遇就给梁健介绍。这三男,分别是区委宣传部副部长宋城、林镇镇长唐磊、酒庄老板沈鸿志,那两女都是沈鸿志旗下员工,叫雪娇和小宇。 朱怀遇道:“今天是我们沈鸿志老板请客,想请各位兄弟聚聚,他还把酒庄里最靓的小姐妹都叫出来了,大家一定要喝好啊。” 梁健与各位点头示意,这些人里除了区委宣传部副部长宋城,曾经到十面镇检查工作,他有些眼熟,其他人都是陌生的。梁健心道,这难道就是朱怀遇所说的“惊喜”!让他跟一桌陌生人吃饭就叫惊喜!还是有两个美女陪酒,就是惊喜!不至于吧? 大家开始闲聊时,梁健就歪过身子,问朱怀遇:“你不是说有惊喜吗?惊喜在哪里?”朱怀遇恍然大悟,双手一拍:“对,惊喜,沈老板,你给梁部长的惊喜,快快让她出来吧!” 这个惊喜怎么会跟酒庄老板沈鸿志有关系?梁健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沈鸿志也咧着嘴道:“是啊,是啊,绝对是惊喜。梁部长,这绝对是给你的惊喜哦!再过半分钟就到!”被沈鸿志这么一吊胃口,在座的男人都相互望着,嘴里道:“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到底是什么惊喜!” 朱怀遇和沈鸿志就是笑而不答,两个美女也是抿着嘴笑。梁健见坐在身边的雪娇笑得可人,就问她:“到底是什么玩意?”雪娇捂着嘴道:“不是玩意,是人。而且这个人你肯定认识!”梁健想,这就奇了怪了,这个人我肯定认识,这人会是谁呢?对我来说还能称得上惊喜,这到底是谁! 就在这时,服务员引着一位女客人进来了。她身着一袭橘色长裙,黑色长发披肩,手中一个白色小包,款款走进来,很时尚、很考究的样子。梁健先是眼前一亮,继而认出了这女人是谁!这不是春节前来过衢州老家的表妹蔡芬芬又是谁呢! 梁健这才想起,蔡芬芬到衢州自己父母家拜访时,带去的是红酒,还说要到镜州来发展,不想这句话她还真给他兑现了。又想起朱怀遇给自己卖的关子,说要给我一个惊喜,看来这一切都是这个表妹一手策划的。梁健心道,这个表妹还真不简单了,以这种兴师动众的方式出场,梁健就有种“来者不善”的感觉,心里对蔡芬芬和酒庄老板沈鸿志,也就多了一份谨慎。 朱怀遇起哄道:“梁部长,这算不算惊喜啊!”不知道的,就好奇地问:“这位美女到底是谁啊?”梁健只好答道:“这是我的表妹,蔡芬芬。”蔡芬芬站着笑道:“表哥,我算不算惊喜啊?”从心底里说,梁健还真不想说“是”,因为在春节以前他对她还是陌生的,如今她却搞得人家误认为他们很熟的样子。他勉强笑笑不答。 林镇镇长唐磊就道:“看来这个蔡表妹,跟我们梁部长是青梅竹马吧?”梁健道:“不是的,小时候接触很少。”朱怀遇道:“不管以前接触多少,到底还是表妹,如今你表妹来镜州发展,以后接触就更多了。”唐磊道:“漂亮的表妹,你还不赶紧坐到你表哥那里去?” 朱怀遇赶紧道:“唐镇长,你这话就不对啦!没看到我们梁部长身边已经有美女了吗?我们雪娇已经在了!不是说秀色可餐嘛,美女多了,会吃不下的。我们蔡芬芬就坐你唐镇长边上,还有小宇美女就坐在宋部长边上,我和鸿志兄,沾点美女的边就行了!” 唐磊看蔡芬芬的第一眼,就被其惊艳迷住,让她坐自己身边当然开心,可嘴上还是说:“那不合适吧,这么亏待你们两大男人。”朱怀遇道:“合适,合适。”蔡芬芬主动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啊?是不是嫌我不够漂亮啊!”唐磊笑道:“你已经足够漂亮了!既然美女都这么说了,我还真不能让你坐别人那里了,否则就变成我对你的不认可了。” 梁健心道,这个表妹摇身一变,仿佛就成了交际花了。 大家坐好,服务员问,可不可以上菜。朱怀遇道:“再等两分钟?”宣传部副部长宋城问道:“还有人啊?”朱怀遇又转向梁健道:“还有一个惊喜,要给梁部长。”梁健笑了:“还有惊喜?你别给我刺激就行了。” 梁健这话一出,唐磊就有意见了:“梁部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你的意思是你表妹蔡芬芬对你来说是一个刺激?你呆会要罚酒了!”梁健一听要罚酒,赶紧道:“我可没这么说,是唐镇长您误会了。”唐磊扭住不放:“你让别人误会,也得罚酒。”大家都笑了。三个美女也不知道要等谁,都问:“到底还有谁啊?” 朱怀遇一看手机屏幕,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道:“到了,我到门外迎接一下!”说着,就站起来,出了包间。大家在包间里傻等,心想接下来要出来的到底是哪路神仙。沈鸿志吐了一句道:“肯定是美女,否则朱怀遇哪有这么大劲头!” 只见朱怀遇忽然连走带跳回了包间,双腿交叉,右手从下往右做了个舞台上请人出场的手势,嘴里道:“欢迎大美女!” 接着有个女人面带微笑步入了包间,嘴里道:“对不起,我来……”话才说到一半,她就直勾勾蹬着梁健,再也说不下去了! 梁健也是半脸尴尬、半脸迷惑,心里只有一个巨大问号,冉冉升起:“这到底什么情况,怎么会是她!” 李菊一看包厢里有梁健,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个世界上真是冤家路窄,吃个饭怎么就又碰到了一起!李菊也不顾桌上其他人,转身就要走人。朱怀遇似乎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早在身后拦住了李菊的去路。 李菊脚一跺,朝朱怀遇道:“老朱,你让我走。”朱怀遇道:“不让,不就是吃个饭嘛,干嘛呢!”李菊坚持道:“不是吃饭不吃饭的问题,有些人在我没有胃口。” 大家都面面相觑,接着都盯着梁健看。大家都已经发现了,李菊是因为梁健在,所以立马要走。梁健心里暗骂:“这个朱怀遇到底要干什么!明明知道他跟李菊闹翻了,晚上还硬是把李菊叫来吃饭。” 第127章激烈拼酒 还有一个纳闷的事情,那就是朱怀遇不是说不认识李菊吗?这会怎么跟李菊很熟悉的样子?看来又着了朱怀遇的道了。 正这么想着,飘来一丝秀发的清香,雪娇转身亲密地问道:“你是不是曾经欺负过人家姑娘,怎么人家一见你就走啊?”梁健抱怨道:“还不知是谁欺负谁呢,这个世界已经是女人的世界了!”雪娇笑道:“还挺有体会嘛,知道就好,还不挽留一下人家?”梁健道:“我怎么挽留啊,今天可不是我请客。” 梁健这么一说,被沈鸿志听到了。沈鸿志站了起来,走到李菊和朱怀遇边上道:“这位美女就是老朱的神秘嘉宾吧,来了干嘛走啊,少说也要喝上几杯吧!”李菊不理会沈鸿志,只是冲着朱怀遇道:“你倒是让,还是不让。”朱怀遇死死守着门口,不肯放,“好不容易把你骗来,我是不会放的。” 李菊骂了句:“无耻。”朱怀遇道:“你人都骂了,总该给大家一点面子吧。大家都是为了你,才等到现在的,不能让大家都白等吧。”朱怀遇这话一出,李菊脸上才掠过了一丝犹豫的神色。宋城也说道:“李主任,坐下来吃点吧,我们也好久没一个桌上吃饭了。” 宋城是区委宣传部的副部长,组织、宣传同属党群系统,平时也在上下楼办公,两人比较熟悉。李菊看了看宋城,实在感觉就这么走了,是打击一个伤了一片,得罪不少人。可她实在对梁健这个新来的副部长不服气,不想就这么算了。于是她索性豁出去了,就道:“我留下来可以,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朱怀遇见李菊愿意留下来,高兴道:“只要你留下来吃饭,两个条件也答应你。”李菊道:“不用两个,就一个条件。”朱怀遇道:“什么条件,说吧。”李菊道:“我想跟梁副部长喝两杯。” 一听李菊这么说,大家都起哄,“好哦,原来是要敬梁部长啊!”“好,好!”梁健有些云里雾里,都不知道李菊是什么意思。如果是对我有想法,应该是不敬自己酒才对啊,怎么会要敬我酒呢! 在座的人中,只有朱怀遇开始为梁健捏起了一把汗。李菊的酒量他是见识过的,李菊喝酒的疯劲他也是看到过的。 李菊与朱怀遇是镜州中专的校友,别看是中专,目前镜州市、区两级机关中很多中层力量都出自这所学校,当时考上中专就能从农村户口迁为城市户口,很多尖子生初中毕业宁可上中专,而不是去考有风险系数的高中。但中专的学历,在机关里毕竟低了一点,所有这批人后来都在职函授大专和本科的学历。李菊比朱怀遇小了六七岁,中专读书时两人没有交集,但在函授时却认识了,也吃过几次饭。就是在一次饭局上,李菊把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喝得胃酸都吐了出来。 早前朱怀遇让梁健约李菊出来,是故意为之,想让他和李菊接触接触,毕竟李菊也还没有结婚,有点从中撮合的意思,没想到两人初次见面,就星宿犯冲,吵上了。朱怀遇想,两人之间肯定有误会,更非得把两人都请到桌面上,尽弃前嫌。没想到,他把李菊的人是留住了,可李菊提出要和梁健干两杯,让朱怀遇挺替梁健担忧。于是朱怀遇打圆场道:“喝两杯当然可以,还是坐下来慢慢喝吧!”说着,朱怀遇把李菊拉到了自己边上的空位上,想让李菊坐下。 李菊却不坐下,将包往座位上一放,就叫服务员:“帮开两瓶52度的白酒。”服务员问什么酒,李菊道:“52度的有没有,甭管什么酒,只要52度就行。” 其他人就傻傻的看着李菊,不知她接下去会是什么疯狂的动作。服务员把酒拿了上来,打开交给李菊。李菊接过就给自己的酒杯里倒酒。 朱怀遇赶紧张罗服务员问其他人要喝什么。但大家都等着看好戏,让服务员等等再说。这会,连服务员也不工作了,看着面前的这个小女人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李菊面前的杯子还真够大的,杯子倒满了,一半的酒瓶就空了。她把瓶子递给梁健,道:“梁副部长,也请你把你的杯子倒满吧。我们来一个满的。” 朱怀遇眼看梁健会被喝得很惨,心想,没想到两人的星宿相冲到了这个份上,早知道还真不该把他们弄到一起来。 梁健却朝李菊笑笑道:“李主任,你真想跟我喝一杯满的?”李菊抬着下巴道:“不是!不是一杯满的,是两杯满的。” 朱怀遇知道梁健酒量不是太差,但这两个满杯的52度白酒下肚,肠胃不烧着才怪呢!赶紧道:“李主任,我们大家还没倒酒呢!你先坐下来!”李菊倔得可以,偏偏不坐:“我和梁副部长很快就结束。” 梁健瞧着李菊一味拒绝朱怀遇的好意,对李菊就很气恼,既然你要疯一回,我就陪你疯一回,既然你要这么喝,我就喝得你够呛。梁健毕竟年轻气盛,宁可死也不会在李菊这样的女人前面疲软下来!他站了起来,将杯子倒满,瓶子就空了。他对服务员道:“再开一瓶。”然后又对李菊道:“既然李主任这么豪放,我们男人可不能跟不上啊,我先来。” 刚说完,他就托起酒杯一口闷,把酒杯底朝天,让在座的人看。大家都惊呼了:“梁部长先喝了,我们看李主任的了!” 李菊冷笑了一声,把杯子放到了唇边,快速地喝了下去。然后,她也不停下来歇歇,就接过了服务员新开的酒,倒入了自己的杯子,又拿起来迅速喝完,一滴不剩。这回轮到大家为她叫好,催促梁健:“梁部长,你也得喝得那么快啊!” 梁健心道,这个李菊恨我真恨得可以,想这么把我灌翻,我偏不翻,气死你。他把另一个满杯也灌下了肚子,顿时感觉胃里有些翻江倒海。 李菊冲着梁健笑笑,提了自己的小包,对边上的朱怀遇道:“老朱,我的任务完成了,谢谢你今天的酒,我走了。”说着就离开位置,向包间外走去。 再也没有人阻拦她,大家都已经忘记了阻拦,心里只有一个惊叹号:还有喝酒这么不要命的女人! 李菊走后,朱怀遇赶紧对梁健道:“赶紧去厕所挖了吧!”梁健仗自己年轻体质好,逞强道:“不用。”沈鸿志就感慨道:“梁部长到底是年轻有为,身体好,酒量好,不得了!”梁健道:“别说我了,刚才大家都看我们的好戏,饭都忘了吃了。这饭还是要吃的!菜都没动过。” 此刻大家才开始动筷子。大家见梁健一斤酒几秒钟下去了,就不再来为难他,梁健与其他人也点到为止,他知道如果再猛喝强灌,肯定就得翻。他让服务员倒了淡茶,大口、大口地喝,吃菜的时候也尽量沾了点醋来吃,后来老鸭汤上来,他又喝了几大碗。强烈的酒劲,终于缓解了下去。到晚饭结束时,人也舒服了很多,就有一种暖洋洋、微醺醺的感觉。 在酒店门口告别时,表妹蔡芬芬道:“表哥,我这会到了镜州,你可要关照我啊,过两天我到你办公室去,专程拜访你。”梁健说:“行啊。”喝了这次酒,他对表妹的生疏感减轻了不少。 其他人上车的上车,走路的走路,走得差不多了。朱怀遇道:“梁部长,我们再去放松放松,我今天可也喝多了,这么醉醺醺的回家,准给老婆骂!”梁健喝了酒,也不想马上回家,就道:“你说去哪吧。”朱怀遇道:“清池会所,我们好久没去了,去清池会所吧。” 朱怀遇一说到清池会所,梁健就想到了,跟朱怀遇去过一次,会所里还有两个美女足浴师,一个叫梁梁、一个叫菲菲。那次菲菲要给他“特别服务”,他找了借口,从菲菲那里逃跑了,没有接受所谓的“特别服务”。 也许喝了酒的缘故,这会梁健倒还真想去一趟清池会所放松放松,看看那个菲菲是不是还在。 两人打了车来到清池会所,梁健看了看门面,没什么变化,还是一样的瑰丽堂皇,还是一样的霓虹闪烁。朱怀遇驾轻就熟的与老板要了包间,就躺在铺着白色毯子的舒适睡榻上等足浴师。 一会就来了一个服务员,问两人有什么熟悉的足浴师吗?她可以帮助安排。朱怀遇说:“你新来的吧,我还是17号,这会有空吗?”服务员道:“先生,17号正好有空。”梁健知道,那个17号就是梁梁。 服务员又问梁健有没熟悉的,梁健那次来的时候没有问几号,但他知道那个女孩子叫菲菲。梁健还没说出口,朱怀遇就道:“你让21号来,叫菲菲。”服务员看了手上的记录,道:“不好意思,菲菲正忙着给一位客人足浴呢!要等的。”朱怀遇道:“怎么又要等啊?能不能快点啊?”服务员道:“先生,不好意思,我们的足浴是按照程序来的,不能时快时慢的,否则就是对顾客的不负责任,你说是吧?”朱怀遇道:“那你说要多少时间?” 第128章不忍拒绝 服务员答道:“估计还要半个小时,长的话要三刻钟。这位先生,如果嫌时间长,也可以考虑换一位足浴师,我们这里优秀的足浴师可多了,我能帮助介绍一位,保管先生满意。”朱怀遇问梁健道:“既然这位服务员说,保你满意,那要不换个新鲜的试试?”梁健拿起茶杯喝了一口道:“不换了,我就等等好了。” 朱怀遇手指在空中朝梁健点了点道:“看来上次还是挺满意的吧?呵呵,这会都不想换了。你这人跟我还真是一样,恋旧,我也一来这里就点梁梁,其他都不要。”朱怀遇胡言乱语地评论了一番后对服务员道:“先让17号过来吧,这位先生的,也尽量让快点。”服务员向梁健笑笑道:“好的,没问题。”说着转身就要走。 朱怀遇却又突然叫住了她,从手包里抽出一张五十块,递给了服务员。服务员脸上立刻绽开了笑容,冲朱怀遇道:“我知道了,我马上去办。” 等服务员走了,梁健道:“没必要这样吧。”朱怀遇道:“在这地方,一张人民币就能起到立竿见影的效果。” 过了几分钟,朱怀遇点的17号梁梁就捧着足浴木桶进来了,朝朱怀遇嫣然一笑,道:“你可是好久没来了。”朱怀遇舒适地躺着道:“这不是来了嘛!”梁梁又朝梁健看看道:“今天梁先生也来了啊!我的同事菲菲,可常说起你呢!” 梁健没想到菲菲还说起过自己,这让他很是惊讶,问道:“她说什么?”梁梁笑道:“她说你这人很特别。”朱怀遇插话道:“原来是少女怀春啊!既然菲菲这么想我兄弟,怎么还不快点来啊!”梁梁道:“她正给一位客人足浴呢,恐怕还要点时间的。”梁梁就先开始给朱怀遇足浴。 梁健继续一边看电视,一边等。 另一个包间里,菲菲正在给一位头顶微突的中年男人足浴。那个男人肯定是喝高了,进来就是被人架进来的,菲菲最不喜欢给这种酒鬼做足浴,你做得再好,你技术再高,人家愣是跟死猪一样毫无知觉。也正是这种人,让菲菲觉得,自己所做的只是一种非常机械的事情。正在胡思乱想之际,短信响了几声,菲菲一只手没停,一只手在布上擦干,动了下屏幕,信息是给足浴师排班的服务员发来的:有两个年轻男人来了,一个三十岁不到,长得高大英俊,说非你不足浴哦。 菲菲心里一跳,难道是上次那个梁先生?付了特别服务的钱却半途离开了!菲菲回道:你能不能安排另一个人过来,完成我这一半的活,只要是个人就行,我这个客人睡得跟死猪一样。 信息很快回过来:两分钟后做交接。 两分钟后一个新来的女足浴师进来,她培训还没有完成,平时一般都不正式给人足浴,不过面对这种烂醉如泥的客人,正好用来练技巧,又能挣几个钱。菲菲与她轻手轻脚地完成了交接,原本麻木的心情这会变得轻松快乐。她赶紧去领了木桶,来到了朱怀遇和梁健所在的包厢。 一看菲菲进来了,朱怀遇就对梁健笑道:“你看看,这就是人民币立竿见影的效果!”原本服务员说要等半个小时,可才过去了五分钟,这应该完全是朱怀遇给的那五十块钱的效果了!梁健佩服道:“服了你了!” 梁梁和菲菲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就好奇地问:“什么事啊!”朱怀遇道:“没什么事情,菲菲,我们梁兄弟可是非你不足浴哦,你可要好好服务我这位兄弟。”梁梁在一边道:“这还用你说!我们俩可以算得上清池会所最敬业的足浴师了!菲菲你说是不是?” 菲菲“嗯”了一声,算是回答梁梁,而眼角却朝梁健兜了眼,眼神中似乎含着羞怯。梁健也察觉到了菲菲的变化,心道:“这女孩难道还真有些喜欢我啊?”不过他知道,在这种服务业里,一切都是逢场作戏,不必挂在心上。只见菲菲这女孩,比上次见面时更加楚楚动人、含苞待放,他就彻底放松下来,享受着她手指在足心滑动时那种异常舒坦的感觉。 开始时,梁健和朱怀遇与两个足浴师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梁梁问他们为什么好一段时间没来,朱怀遇就编了些理由。后来,进入足浴的核心环节,她们就不再多问话,专注于手上的力量,梁健瞧着她们的认真劲,心道,这两人还真是有点专业的技能呢!就舒舒服服地享受她们的指尖功夫。 朱怀遇问道:“新上任,有什么感觉吗?”梁健笑道:“还能有什么感觉?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跟你那个师妹吵了架,晚上还拼酒。”朱怀遇道:“我相信你们俩没有什么本质的冲突,以后肯定也能和解。李菊这人,其实不错,就是死心眼、古板,这跟她那张漂亮脸蛋还真不相称。”梁健道:“就是嘛!我觉得你评价得很客观!” 朱怀遇道:“其他呢?分管什么,明确了吗?”梁健道:“还没有,朱部长说,部里分管什么还要向区委书记汇报。”朱怀遇道:“哦,这也正常,你们组织部,不比我们体育局。组织部是党委的组织部,胡书记肯定很关注。” 说到了胡小英,梁健突然记起来上午胡小英找过自己,就道:“今天也是奇怪,一早上我刚到单位报到,朱部长就通知我,说胡书记让我去她办公室!”朱怀遇一听,从睡榻上支起了身子道:“真的啊!你说这个胡书记,是不是看上你这青年才俊了?”梁健斥道:“说什么荤话!我可告诉你,胡小英书记,我可是满尊重的,你别在我面前胡言乱语啊!” 朱怀遇笑道:“哎,梁健,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人大局意识强,维护领导权威和形象,胡书记不提拔你提拔谁!”梁健道:“胡书记哪里提拔我了啊!”朱怀遇道:“你不是胡书记提拔的,难道还是钟涛提拔的啊?整个区的干部谁提拔、谁挪位置,难道还不是胡书记说了算!而且,你这次从十面镇突然一下子跳到了组织部,如果不是胡书记的意思,还会是谁的意思!你算算看,还有谁会帮你说话!” 梁健想了想,还真找不出这么一个人来。黄少华是唯一可能的人,但他显然没有这么大的能量,道:“胡书记为什么要提拔我?我跟她又不熟,又没送过她礼!”朱怀遇道:“你这就错了,并不是所有领导都喜欢礼物的,有些人爱的不是礼,而是才,看中了谁,谁就飞黄腾达了,所以我说,你肯定是被胡书记看中了!”梁健道:“没有道理啊,大家都说,胡书记与钟涛是党校同学,她重用钟涛,而我跟钟涛的关系,你也知道,她不可能又来重用我啊!”朱怀遇道:“领导的心思你别猜,有时候领导并不跟你我一样考虑问题。党校同学怎么了?在整个官场,一切关系都只不过是利益,她一天重用钟涛,可另一天她也可以重用别人,关键是她需要使用怎么样的人!” 梁健见朱怀遇说得越来越玄乎,就道:“我也不多想了。早上我去胡书记办公室,可她有事情去了市里,没见到。区委办主任陈政说,她还会让人联系我。等下次见了胡书记,就全明白了!”朱怀遇道:“我相信,肯定是好事。不过,领导有时候很忙,她今天想到的事情,明天未必想到。所以如果明天胡书记没有找你,你也可以主动点,上门去拜访。” 梁健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比我更合适到组织部当领导。”朱怀遇摆手道:“不行,不行,我这人没什么能力,也没什么大志向,我看我这辈子也就只能在体育局混到退休了。”梁健道:“你年纪又不大,领导肯定会考虑把你放到一个更高、更重要的岗位去。”朱怀遇笑道:“那就全靠梁部长了,你就是组织部的领导。” 足浴的项目都结束了。梁梁问朱怀遇:“接下去,还要点‘特别服务’吗?”朱怀遇就转向梁健道:“要不我们都换小包厢?”梁健道:“我就不用了,你去好了。”梁梁道:“你们也已经好久不来了,就跟我们去嘛,让我们再给你们提供些服务嘛!菲菲,你说是吗!” 菲菲被问,就转过脸来看着梁健,眼神中充满着让他答应下来的期待。梁健心里就有些不忍拒绝,迟疑了下。梁梁见梁健迟疑,就道:“老朱,我们先走,梁先生就交给我们菲菲好了!” 朱怀遇道了声:“菲菲,我兄弟可交给你了!”说着就跟着梁梁去了小包厢,剩下菲菲和梁健两人。 菲菲让服务员来收拾了,然后问道:“我们去里面吗?”梁健道:“我觉得还是算了!”菲菲眼中有些红,像是在强忍着心里的不开心,一会儿终于道:“你是不是,嫌我不干净?”梁健见她误会,就道:“怎么会呢?”菲菲却不听他说,自顾自地道:“我跟客人接触,仅限于手,其他的我都不会容许别人碰我的。即使是手,每天我都要洗上十五遍。”梁健听她这么说,心里对她升起了同情,知道他们女孩子干这一行,其实也很不容易。 第129章如此拥有 菲菲继续道:“可是,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很脏。我就不断洗手,有时候把自己的手洗得都洗出血来!”说着,泪珠就从眼眶中溢出来,犹如晶莹的水珠。 梁健瞧见她这个可怜模样,心道,不管干什么行业,眼泪都是一样的晶莹!他瞧着流泪的菲菲,忍不住就起身,将她搂在了怀里。菲菲也伸出了手,将他紧紧的搂住,她道:“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看到你,我就像喜欢上你了。我知道,喜欢一个客人是很不对的。可我就是忍不住。”听着菲菲这么说,梁健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知道,他与菲菲之间,肯定是不可能的,这里面也许有很多原因,总之,他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又挺怜惜她。 他想,按照她的外貌条件,她去当一个电影明星也完全不为过,可她却入了足浴这一行,这个社会是很不公平的、很多事情都是偶然间就发生了、定型了,这才叫,天地以万物为刍狗。 这么想着,他更加抱紧了菲菲,她圆润的身躯在自己的臂弯里,她丰满的身体紧贴着自己。他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已经磕碰着她,她却毫不躲避,紧紧贴近他。 菲菲在他耳边说了句:“如果你不想在这里,晚上你可以把我带走。” 菲菲的这句话梁健听得一清二楚,心里却非常矛盾。一方面如果不带她走,她可能会觉得自己嫌弃她;另一方面如果把她带走,他跟她到底算什么关系呢?他要付多少钱?还是不付钱? 菲菲似乎察觉了他的犹豫:“你不要想太多。我让你把我带走,就像一个平常男人把一个平常女人带走,我不会要你的钱,我也不要你承诺任何东西,我只是希望今天晚上可以跟你在一起,我不想回宿舍去。” 梁健好像再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 清池会所不远,就有一家三星酒店,客房也不错,梁健曾经作为工作人员来过,觉得这地方还不错。从清池会所出来,梁健就在这家酒店要了一个房间。 到了房间里,梁健给菲菲发了个短信,就写了酒店和房间号码,其他什么也没说。 在等菲菲来时,梁健还有一分犹豫。他想到了几个女人,一个就是自己的前妻陆媛,她背叛了自己跟了别人;另一个就是项瑾,她本说要等他升任副部级,然后嫁给他,但项瑾回到北京没多久,就发短信给他,不能等他了;还有一个就是余悦,两人虽然办理了结婚手续,可第二天她说已经不相信婚姻,并没有真正爱上他。梁健心想,女人到底是什么?为什么就没有一个是百分之百爱他的……这么想着,他觉得,与女人的交往,还是随遇而安吧,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说不定就已经各奔东西。 门铃突兀地响了起来。梁健过去开门。门外的菲菲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她身穿白色长裙,在这春夏之交的季节里,显得异常动人。看着菲菲,你绝对不会认为她是一位足浴师,你会觉得,她可能是一位钢琴师。足浴师和钢琴师,都是靠手上的活儿。 这么想着,梁健不由就微笑起来。菲菲道:“你笑什么?”梁健道:“没什么,我看到你,所以就笑了。” 菲菲原本有些微微发白的脸颊上,又沁出了红晕。她道:“你的笑很好看。” 梁健想,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许这个世界上,还真有所谓的缘分在,如果不是这种叫做缘分的东西,那菲菲为什么偏偏就会看上他梁健呢! 梁健请菲菲进屋,顺便又看了看走道里有没人盯着。菲菲发现了他的举动,道:“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下套的,如果我这么做,那我就不是女人!” 一般人都会说“那我就不是人”,而菲菲却说“那我就不是女人”,让梁健不由又笑了起来,觉得这小女孩,其实还真有点意思。他也就放下心来。 房间很整洁,床新铺的,没有人坐过的痕迹。菲菲用手在床单上抚过,说:“这里挺好的。我想先洗个澡。” 梁健说:“请便。” 浴室里响起了淋浴的水声。 梁健拉开了窗帘,从这里望出去,可以看到楼下的街景,清澈的灯光。因为玻璃的隔音,外面的世界是没有声音的,显得非常寂寥。梁健想,与外面的寂寞相比,自己要幸运得多,房间里有一个漂亮的女孩,正等着他。 这么想着,梁健顿时感觉到身体的饥渴。其实,从与余悦办理了离婚手续,他就没有再碰过其他女人。这段时间以来,身体的欲望就像潘多拉的盒子给关上了,直到今天碰上菲菲,欲望的盒子才砰然打开。 “梁先生。”菲菲的悦耳声音,从浴室传了出来。梁健从窗口转过身来,问了声:“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菲菲道:“能不能帮忙从我包里拿一瓶东西?”梁健找了找,看到菲菲的小包就放在电视机边上的实木桌上,问道:“行啊,你要我拿什么?” 菲菲道:“里面有一个小瓶子,是加拿大的精油,我擦身体用的。”梁健打开了菲菲的小包,小包里的小物件很多,但放得都整整齐齐。梁健心道,菲菲还真是个心细的女孩。他见过有些女人的包里,什么东西都有,但要找一样东西,却在里面翻来翻去找不到,就说明里面乱得可以。而菲菲不属于那样的女孩子。 不一会儿梁健就找到了精油,敲了敲浴室的门。菲菲道:“不好意思,能帮我拿进来吗?” 梁健怦然心动,难道菲菲找精油是假,其实是让我进浴室?他轻轻转动了浴室的门把,走了进去。 蒸腾的雾气使得浴室变成了一个花非花雾非雾的朦胧世界。从挂满了水珠的淋浴房玻璃,可以依稀瞧见里面的洁白身体。梁健一瞧见玻璃背后,这朦胧的身体,全部的感觉都被调动了起来,明显感觉到了血液加速流动,喉咙也干渴起来。他说道:“菲菲,我就放在这里吗?” 菲菲清脆的声音道:“麻烦你递给我吧。”梁健听到这么说,身体的感觉细胞更加活跃,内心里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嘛,菲菲要的是什么,不要再装正经了。” 梁健拉开了浴室的玻璃门,一个犹如象牙般的女人酮体显露在梁健面前。雾气从里面冒出来,莲蓬头上的水线洒在菲菲头顶,一直往下犹如瀑布般滑落。梁健看得有些傻眼了,每个女人的身体还真不一样,菲菲的身体,给人的感觉,就如雨后的山峰,如此清丽,又如此妖娆。 菲菲接过了他的精油,将精油盖旋开,并没有往身上抹,而是将精油全部倒进了脚边的瓷砖上。梁健不知她为什么这么做,急道:“菲菲,你怎么把它全倒了!”菲菲道:“这瓶精油,是一个顾客送给我的,他说,这是他到加拿大去带回来的,说起码几千块。我管他几千块,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梁健没想到菲菲会这么做,可她何以这么做,他完全明白了。他不说话,将身上的衣服全部撤下,跨入了淋浴房,来到了菲菲身边,两人只相差呼吸能够感受到的距离。 莲蓬头上的热水,淋湿他们两个人的身体。菲菲脸上微笑着,而且是非常迷人的,快乐的微笑。这会梁健觉得,这微笑这么可爱。起初,梁健还担心菲菲的动机,这会他已经无所顾虑。 十来分钟后,两人来到了床上。到了床上,菲菲变得主动,她坐在了梁健身上…… 梁健感受到了长长的晕眩。就是在这一刻,他的思绪飘得老远老远,他好像看到了有些早已经忘却的道路,又看到了童年时已经不在的脸孔,依稀之间,他似乎还看到了陆媛,又变成了项瑾,还有蓝蓝的天空,还有恐惧的黑夜,但这一切都又渐渐远去……就如火车一样慢慢、实在的行近。 早上醒来时,梁健瞧见菲菲屁股睡过的地方,有一块殷红。这让他诧异不小,问道:“菲菲,你是第一次?” 菲菲不说话,只是在他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梁健从宾馆退了房,他也没有让驾驶员周强强来接,自己打了车去上班。与以往在十面镇上班不同,长湖区的办公楼就在市区,打个车十来块钱就到。 第130章领导私心 走在楼梯上时,看到有人拿着茶杯和热水瓶去泡水,梁健心道,又忘了拿茶杯,看来今天又只能喝一次性纸杯了。 他听人说起过一个星巴克指数,这个指数说啊,一个地区自带杯子到星巴克买的咖啡杯数除以卖出去的星巴克总数,这个数字就是星巴克指数。这个指数可以看出文明程度,或者经济状况。梁健想,这其实能测出的就是一个环保意识。 梁健不喜欢用纸杯,倒也不是环保意识有多强,只是自己的杯子用习惯了,喝纸杯,就是讨厌那种化学品的味道。 办公室门已经开了,说明王兆同已经到了。梁健想,组织部的领导看来都特别勤快,上班也自然比别人早,以后自己也还真得勤快点了。 王兆同也正好走出来,打了照面。王兆同突然停住,笑着对梁健道:“梁部长,温暖啊,有人想着你呢!” 梁健被他这么一说,心里嘣地一跳,暗道,王部长是什么意思?难道昨晚我跟菲菲的事情,这么快就已经被人知道了! 梁健不放心,就问了句:“王部长说什么啊?”王兆同伸出手,朝梁健办公桌上指了指笑道:“你瞧那是什么啊?” 梁健看向自己的办公桌,上面是一个中型的水杯,道:“谁这么好啊,我刚才还在想,今天又把杯子忘记了,还真有人替我考虑啊!”王兆同笑道:“梁部长幸福啊,刚到部里,就有人这么关心你啊!”梁健问道:“王部长,这是谁给我的啊?”王部长道:“你自己问去吧,反正不是我。” 梁健道:“我知道不是王部长,王部长要送我东西,也就不会是一个水杯了!”王兆同用手朝梁健点点道:“你呀!还有一件事,昨天没空带你走科室,待会我带你去走走,认识一下科室里的人。”梁健道:“好啊!” 王兆同带着梁健来到了办公室。李菊和方羽都在。梁健瞥了李菊一眼,她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想到昨天她干白酒的场景,心想,这个女人的酒量真是不得了,昨天这么喝,今天脸色还是很红润有光泽,半点看不出! 王兆同道:“朱部长让我带着梁部长走走科室,我想,你们俩跟梁部长都已经认识了吧!”李菊站了起来,只朝王兆同点了点头,并没有多看梁健一眼。梁健也不在意。 方羽站起来问道:“梁部长,那个水杯还喜欢吗?正好办公室有多余的水杯,是一次活动留下来的,我就给你找了个。”梁健这才想起,昨天方羽就问过他要不要水杯,当时他婉拒了,没想到这个方羽还真放在心上,心下感激:“多谢了,还真用得上,我今天又忘带了!”方羽露出开心的笑:“那我还没有白费劲,以后你就不用带水杯了。” 王兆同道:“梁部长,现在你终于知道谁在关心你了吧?能得到办公室的关心,你以后就有后勤保障了。”梁健听着王兆同的话外音,怎么都像是在往哪个方向引导呢! 这时李菊冷不丁冒出了一句:“这个温暖牌的水杯,够梁副部长用的了!我们方羽是真关心梁副部长,水杯是办公室的,但方羽送给梁副部长,都没跟我说,看来是对我保密的!” 方羽被李菊这句带有半分责备的话一说,脸上顿时羞红了。梁健知道李菊责怪方羽,就替方羽抱不平道:“李主任,如果那个水杯另有用处,我马上去拿过来还给办公室,我明天把家里的带来就行了。” 王兆同一听两人这么对着干下去,说不定又要闹将起来,就马上道:“这怎么会呢!办公室就是为部委领导服务的,梁部长用一个水杯,我们李主任肯定没有意见的。”李菊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她接起电话,不再理会两个副部长。 在走向组织科的过道里,王兆同道:“梁部长,李菊这女孩子性格耿直,还有些特殊情况,所以你也担待一点。”梁健道:“她有什么特殊情况?”王兆同不再往下说:“等熟悉了部里的情况,你就知道了。”梁健知道组织部的人,嘴巴都紧,也就不再继续追问下去。 在组织科里,见了组织科长和其他副科长、科员一共五个人。见完了,还去了人才科,剩下一个干部科还没走。这时候王兆同接到一个电话,他道:“梁部长,不好意思,万书记叫我去一趟。” 梁健想,万书记,应该就是区委副书记万康了,以前出席过十面镇北部新城拆迁动员会,因而梁健还有印象。梁健道:“王部长,那你去吧,我这不算什么事!”王兆同道:“等我回来再带你走干部科。”梁健道:“不用了,就剩下干部科,我自己走吧。”王兆同一想,干部科长姜岩,是再婚,而且再婚的对象就是梁健的老婆。梁健和姜岩如今在一个单位工作,两人相见肯定分外尴尬,他可不想趟这浑水,于是干脆地道:“那也好,我先过去了,万书记叫得急。” 等王兆同走了,梁健没有马上去干部科。他先回办公室用方羽送的杯子泡了茶,喝上几口,才向干部科走去。起先他还真有些尴尬,干部科科长姜岩目前是前妻的老公,这会他跟姜岩是上下级关系了,这种关系很是别扭。但不管怎么样,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还好的是,他而今的职位比姜岩高,否则真会有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憋屈。 干部科的办公室门关着,梁健在门上意思性的敲了下。没有人应门。梁健就扭动门把,开了门。 里面有三人正挤在一台电脑前,一边看一边笑,也不管开了门进来的是谁。梁健客气地道:“你们好。”这三人有说有笑,没听清楚梁健的声音,只顾聊着:“你看李主任那哭样!”“哈哈,真是太丢脸了。”“现在,整个区里的qq群上都在传了!” 梁健见他们没有回应他,心里又好奇他们在看什么好玩意,就走了过去。一看到画面,他的脑袋就有些炸开的感觉,原来是一段昨天他和李菊争吵时的视频。 这时才有人注意到,有人从外面走进了办公室。手一动,赶紧将视频关了。干部科长姜岩就坐在电脑前面,回过头来,看到是梁健,心里慌了,一句“梁健!”脱口而出,话出口才意识到不对,又赶忙改口:“梁部长。” 梁健心里五味杂陈,心道,哪个王八蛋,把他和李菊争吵的场面拍了下来,还上传到了网上?不过外表上,他还是强自镇定道:“你们在看什么啊?” 姜岩和其他几个干部科的干部,心里都想,难道他没有看到,还是看到了故意装作没看到?但不管怎么样,这会只能装傻了。姜岩道:“没什么,只是一个无聊的视频。”梁健点了点头道:“哦,原来这样啊。我刚来部里,看看大家,认识一下。” 姜岩道:“梁部长,我们早认识了。这两位是我们科室的。”姜岩给介绍了一下,又道:“我们科室还有一位副主任科员,研究生毕业的,车小霞,这两天身体不舒服,在家休息。等她回来了,我让她专门去拜访您!” 梁健道:“没事的。你们先忙吧。” 说着梁健就出了干部科的门。心想,这个组织部还真是暗礁重重,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看来都得小心谨慎一些,否则被人拍了放到网上,真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心里挂着一件事。那就是区委书记胡小英干嘛要把梁健弄到组织部来!关于组织部要增加一名副部长的事情,原本是朱庸良提出来的。他考虑到如今的常务副部长邵有康已经五十二岁,到了不上就下的年龄。市委组织部对邵有康近期就会作出安排,如果不是到人大政协担任一个副主任或副主席,就会解决一个职级退居二线,因此朱庸良向胡小英提出,要提前增配一名副部长,确保工作的延续性。 胡小英同意了朱庸良的建议,这让朱庸良心里着实开心了一下。他想,这样就可以把办公室主任李菊的副部长给解决了,到时候整个部里就再也没有像邵有康那种唱反调的人了。然而到了酝酿具体人选的时候,胡小英却问道:“朱部长,你真认为李菊当副部长合适吗?”朱庸良自然力推李菊:“李菊在组织部工作时间六年了,时间不短了,能力也很强,年轻干部要提拔,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再推迟恐怕以后再难有发展了。” 胡小英却道:“朱部长,我在考虑一个问题,我说一下,你看看是不是合适。我想,组织部的工作强度很大,李菊呢,是女的,还没有结婚,如果一旦她结了婚,肯定就要生孩子,到时候肯定要请假,影响部里的工作。另一方面,对于李菊同志,我也听到些传闻,说她工作方法有时候有些简单。我想,组织部的领导干部,应该是周密、严谨的。我倒有一个人选推荐给你,十面镇的党委委员梁健不错,你可以去了解一下。” 朱庸良还是极力为李菊说话:“可李菊对组织部的工作非常熟悉,文字综合能力和组织协调能力都很强……”胡小英却打断道:“你先去了解一下梁健吧,他很优秀。李菊同志,我们以另外的方式考虑她的提拔,你看怎么样?” 朱庸良不是傻子,在组织线上工作了十来年,对于主要领导的意图当然也是明白的。既然胡小英已经说梁健“很优秀”,其实等于是要让梁健来当副部长。如果是关于其他单位的干部,朱庸良可能会找很多理由出来,说服胡小英,但如今讨论的是他自己部里的班子,他就不好多说话了,如果一定要争,就显得是跟胡小英对着干。在这件事情上,朱庸良采取了保守的态度,屈从了胡小英的意志。 可他心里一直有个疙瘩,弄不明白,胡小英干嘛把一个梁健从十面镇弄来,塞入他的班子里呢?难道是对他的工作不满意?还是梁健是胡小英的亲戚? 第131章妖人作怪 昨天是梁健第一天上班,胡小英一早就打电话给朱庸良,让梁健去一趟她的办公室。这又是为的什么呢?这个疑团不解开,朱庸良就吃不好,睡不香。他又不能直接去问梁健,显得自己跟胡小英的关系非常一般。 为解开这个疑团,一早他就踅到了区委办,进了区委办主任陈政的办公室。毕竟是区委常委来了,委办主任陈政赶紧站了起来,与朱庸良握手道:“尊敬的部长来了。请坐,请坐,我来沏茶。” 朱庸良道:“沏茶就不必了。”陈政还是很客气:“要的,要的,部长大人驾到,我这里蓬荜生辉啊。”这组织部长的待遇,让朱庸良感觉慢慢好了起来,他道:“胡书记在吗?”陈政道:“和胡书记有要事商量?”朱庸良道:“哦,没有,没有,今天主要是来看看你的。” 陈政道:“那我可是受宠若惊了。”陈政将茶端给了朱庸良,自己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道:“朱部长,有什么事情,您尽管吩咐。”朱庸良道:“我哪里敢吩咐委办主任啊!我想问问,昨天胡书记,跟我们新来的副部长梁健,见过面了吗?”陈政道:“真是不巧,昨天梁健过来的时候,胡书记已经到市里跟领导汇报工作去了!所以没有见到。怎么了,朱部长?” 朱庸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哦,原来如此。没有见到啊?”陈政心里好奇,就问道:“朱部长,你肯定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朱庸良道:“也没什么大事。说来,其实也是家丑不可外扬,不过,对你陈主任,我也没有必要隐瞒。昨天梁健一到我们部里,就和我们组织部的办公室主任李菊吵了一架,还把人家女孩子弄哭了。” 陈政转动着眼睛道:“啊,还有这种事情啊。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朱庸良道:“都是小事情,没什么实质性的,可两人脾气都不好,就这么炸开了!”陈政道:“哦,是这么回事啊!”朱庸良道:“我今天来,也不单是这件事情本身,而是这件事引发的辐射性后果,我想先跟你通个气,如果胡书记问起了,你也有个心理准备。” 陈政赶紧问道:“哦,朱部长请讲。”朱庸良道:“现在整个区委区政府机构的许多qq群里,都在传梁健和李菊争吵的视频。委办的一些干部那里肯定也收到了。所以,请你关注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动用区委区政府的技术手段,将视频禁了。免得因为一位新来的副部长,将我们组织部的形象给破坏了!” 陈政一下子感觉到了这话的份量,赶紧道:“朱部长请放心,我一定协调有关部门,把这件事情处理了,至少不让影响扩大化。”朱庸良表示了感谢,就离开了委办,得意自己把该说的都说了,他相信,陈政肯定会把他的话,原封不动的告诉胡小英。到时候,胡小英对梁健的印象,恐怕就没那么好了。 那段视频,梁健虽然假装没有看见。可回到办公室后,心里越想越不舒服,谁拍的视频,又是什么居心!梁健顿时觉得,这个组织部还真有不少人,在暗地里要他好看!他有种如芒在背、暗箭难防的感觉。 正恼着,朱怀遇的电话打来了。梁健接了起来。朱怀遇说话始终那么乐观:“梁部长,早上是不是开心得很啊!”梁健哼了一声道:“当然开心,能不开心嘛!”朱怀遇顺着梁健的话说:“昨晚上,那个菲菲很不错吧?为你献身了吧?”梁健就知道朱怀遇打电话来,肯定就是那档子事,老朱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逗乐的机会的。梁健却不愿意让他乐:“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啊?” 朱怀遇在电话那头嘿嘿一笑道:“跟兄弟就没必要装了嘛!你昨晚丢下我一个人在清池会所,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如果你昨晚跟菲菲出去共度良宵,那我没意见,这账算结了,哪个男人不这样啊,见色忘义才是正常的;可如果你不是跟菲菲,一个人回家去了,那就叫不仗义,我肯定得找你算账。” 梁健这会没就这个话题侃下去的兴趣,就道:“老朱,有啥事啊?”朱怀遇道:“刚才问的是一个事,另外还有一个事问问。昨天我们足浴的时候,你不是说,胡书记找你,今天你去过了吗?” 一早上他就在走科室,后来在干部科又看到那段不愉快的视频,把胡小英书记昨天找自己的事情,几乎忘得一干二净。他道:“你不提,我差点还忘了这事。” 朱怀遇在那头大说梁健糊涂:“在单位上班,还有什么比胡书记找你更重要的事情啊?昨天我不是跟你说了嘛。领导都很忙,昨天记得的事情,今天未必记得。如果胡书记今天没找你,你可以主动找上门啊!” 梁健一想朱怀遇的话,还真有些道理。区委组织部里,情况复杂,特别是组织部长朱庸良对自己也不是特别待见,如果没有一个比朱庸良官大的领导支持,要在组织部风生水起就彻底没戏。如果胡小英真的关心自己,这是一个非常可贵的机会。梁健道:“老朱,谢谢提醒,我这就去区委办走一趟。”老朱道:“如果你说人话,那就别谢我。我们兄弟俩还要这客套!” 区委书记胡小英,一上午应付了两个来汇报工作的乡镇党委书记,中午稍作休息,想起昨天通知了区委组织部的梁健来见她,后来她自己有急事出去了,就没有见到。这会正好有了点空,她就打电话给区委办主任陈政。 胡小英问道:“昨天我说要见组织部的梁健,后来他有没来过?”陈政答道:“他昨天就来过了。”胡小英道:“那好吧,现在你再通知他过来下,我正好有点空。”陈政道:“好的,不过……”胡小英听出陈政有些什么话要说,就问:“不过什么?”陈政道:“胡书记,我先到你办公室来一下,我有点东西要给你看,是关于梁健的。” 陈政很快就敲了敲胡小英的门,进来了。胡小英问道:“要给我看什么东西?”陈政将手机放到胡小英面前的办公桌上。手机上有一段视频已经开始在播放了。 这段视频,就是梁健和李菊吵架的那一段。本来他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一早上朱庸良来告诉他梁健的事情后,他赶紧叫人从qq群里把这个视频下载到了手机上,准备胡书记叫梁健的时候,就给她看。 胡小英看着视频,眉头就一点点皱了起来,问陈政:“这是怎么回事?梁健怎么跟组织部办公室的李菊吵起来了?”陈政把早上朱庸良告诉他的,都说了一遍。胡小英听了道:“梁健怎么第一天上班,就跟人吵架?这跟副部长的身份很不相称!”陈政道:“可能都是年轻气盛,从乡镇提拔到了组织部当副部长,更加自负了吧?” 胡小英眼睛从视频移开了,问道:“这段视频,你是从哪里弄来的?”陈政道:“区级部门的大多qq群里都在传,搞得好不热闹。当然,现在我已经让人屏蔽了,应该不会再扩大了。”胡小英道:“这件事情你做得好。” 陈政得到了表扬,心下欢喜,又故意问道:“胡书记,那么我现在通知梁健过来?”胡小英阻止道:“先别叫他过来了,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梁健来到区委办公区域,他记得区委办主任陈政的办公室。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里面没人。他正要回出来,听到身后有人说道:“哦,组织部梁部长啊!” 梁健回头一看,正是区委办主任陈政。梁健赶紧招呼道:“陈主任你好。” 陈政昂着头,从梁健身边直走入办公室,头也不回地问道:“梁部长,今天来我这里,有什么事啊?” 梁健感觉陈政有些明知故问,但又不好指摘,就答道:“昨天没见到胡书记,不知书记现在有没空了?” 陈政回头看了一眼梁健,有种上下打量的意思,从这种打量中,梁健看到了一种并不十分友好的轻视。陈政收回了目光:“哦,这么回事啊!梁部长,胡书记刚才还特意说了,也没什么大事,面就不必见了,如果以后有事情,她会再找你,梁部长不必挂在心上了,请回好了。” 陈政这话一说,梁健心里就犯嘀咕了:昨天好好地叫他来见面,今天情况一变,不见了。一位区委书记,如果没什么事,肯定不会想起叫一个副科级干部来谈话。今天说不见他了肯定背后有什么原因。 梁健脑袋里冒出一个问题:这难道跟网上流传的视频有关系? 副部长王兆同分管干部,就显得忙忙碌碌,更显得神神秘秘,下午他又不在办公室。梁健目前还没有分工,就在办公室看报纸,喝茶。梁健心想,人人都说组织部一年忙到头,看着也不见得嘛!刚把镜州日报放到一边,办公室门被敲了两下,门就推开了。 一看,竟然是组织部长朱庸良。梁健赶紧从位置上站起来,道了声:“朱部长,你过来了。”说着就去倒水,朱庸良阻止他道:“你给我还倒什么水啊,我办公室只有几步远,不麻烦了。”梁健只好停下来,问道:“朱部长如果找我有事,打个电话,我过去一下好了啊。” 第132章旧友接车 朱庸良道:“没关系,没关系。我也来你办公室看看,工作环境也很重要嘛!”梁健心里狐疑,今天朱庸良是怎么了?突然很关心我的样子!昨天在欢迎会上,他对我提意见时可是差点发火啊,难道是良心发现,认为我说得是对的?梁健很快又否定自己的念头,在官场从来没有哪位领导会真心认为自己是做错了的!梁健道:“工作环境挺好的。”朱庸良道:“就是办公室少,让你们两个副部长挤在一起了。这点不如乡镇。” 梁健在乡镇,倒是一人一间办公室,可他说:“工作,一人一个办公室,跟两人一个办公室,也没多大差别。我挺习惯的。”朱庸良道:“这倒是,年轻人嘛,适应能力强。”梁健想,朱庸良难道真的只是来看看他的办公室? 正这么想,朱庸良道:“有件事我想问你一下。”梁健道:“朱部长,你说吧。”朱庸良道:“昨天我不是通知你去胡书记那里吗?你去了吗?”梁健想,原来朱庸良来问这件事啊,就道:“去了,就是没见到。胡书记有事到市里去了。”朱庸良点了点头,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道:“那么,今天你去过了吗?”梁健道:“下午刚去过。” 听到梁健说下午刚去过,朱庸良从窗口转过身来:“你见到胡书记了?”梁健摇头道:“没见到。”朱庸良问:“怎么会没见到呢?胡书记今天下午应该在办公室。”梁健道:“也不知胡书记昨天找我什么事,今天又说不用见了,说没事了。” 朱庸良心道,看来自己上午去了陈政那里一趟,产生效果了。由此看,胡书记和梁健的关系,也不过如此。 朱庸良满面喜色地道:“好吧,你办公室我也来过了,回去了。你可以考虑一下,十面镇镇南村党员服务中心建设的事情,从明天开始,就着手准备迎接市委魏部长的工作吧!”说着就出了梁健办公室。 梁健心里暗道,胡书记没有见我,朱部长却看上去很开心。 朱怀遇也很关心梁健的事,晚上又打电话来问梁健,有没见到胡小英。梁健说,自己去过了,又把胡书记暂时不见他的情况说了。朱怀遇道:“这真是奇了怪了?难道有人在胡书记面前说了你坏话?”梁健道:“我也这么想,你说,会不会跟我和李菊吵架的事情有关系?” 朱怀遇激动地道:“肯定有关系!我也看到了,有人故意在网上传你和李菊争吵的视频。我说了嘛,李菊其实人不错的,就是性格有点直,你跟她不搞好关系,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还不如找个机会和解。” 梁健从昨天拼酒之后,虽然对李菊的看法有些改观,但还远远没有到主动与李菊和解的程度,他道:“有什么好和解的!性格合不来,又加上星宿犯冲,最多是老死不相往来。”朱怀遇道:“何必呢!冤家宜解不宜结。”梁健道:“你怎么不去劝劝李菊呢?在这个部里,到底谁是领导?而且是她多次有意得罪我。”朱怀遇道:“她那边我也会去劝,你要答应我,下次别再跟她冲撞了。你们俩都是我好朋友。”梁健只好敷衍他:“好吧,我尽量。” 第二天一早,梁健准备到十面镇镇南村去一趟,看看党员服务中心的建设情况。十面镇是梁健的“老巢”了,此去身份又不同了。但到十面镇去,需要用车。梁健打了电话给办公室,李菊接起了电话。 梁健道:“李主任,我要去十面镇一趟,麻烦给我派一辆车。”李菊冷冷地道:“梁副部长,不好意思,现在没车。王部长和江部长都出去了,除了朱部长的车,部里已经没车了。”梁健道:“那怎么办?朱部长让我去十面镇了解党员服务中心的情况,没车我就下不去了。”李菊道:“如果一定要去,那就只能等等看了。等哪一辆车回来了再派给你!” 梁健心道,等部里的车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如自己开车算了。可一想,自己为什么要私车公用?这不是给李菊行方便啊?以后她肯定就干脆不派车了。况且到基层去,自己开车和专车接送,在别人眼里完全是两个概念。有专车接送,才能称为领导下基层。所以,梁健打定注意,就等部里的车回来再说。 等着等着,车子一直没有回来,快到吃饭时间了。梁健想,还是吃了饭再说吧。 一会儿,他又想到,要到镇南村去,该先跟村委委员楼新江打个电话。想到以前被钟涛整的日子,到村里搞拆迁工作,楼新江还是挺关照自己,帮助走访和签订了大部分的拆迁协议。既然要去镇南村,提前给老朋友打个电话,还是需要的,否则人家心里要有想法了。 楼新江很快接起了电话,梁健说了要去镇南村的事,楼新江说:“这很好啊。现在当了副部长了,还能想到我楼新江,心里开心。”接着楼新江就问他,此时在哪里了?梁健说还在部里。楼新江问,干嘛还不出发啊?梁健说,部里车子紧张,给别人用去了。楼新江道:“不早说!我就在镜州市区,马上来接你。” 梁健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会在市区,楼新江就已经挂了电话,赶来了。 十来分钟后,梁健就接到了楼新江的电话,说已经等在楼下。 梁健拿起公文包,刚打算关门,见到朱部长也从他办公室出来。朱部长问道:“梁部长,你还没有去村里?”办公室就在一边,梁健故意将声音放大了:“办公室没有车子送我过去,我只好自己想办法了,我让朋友的车送我去了。”朱部长朝办公室瞥了眼道:“原来是这样的情况啊,部里用车的确紧张了点,让办公室合理安排一下。” 梁健没理会,心道,李菊估计是不会给自己合理安排了。他对朱庸良说了句“我先过去了。”就出了组织部。 区委组织部办公室里的人,对梁健和朱庸良的谈话,听得很清楚。方羽朝李菊瞄了眼,低声道:“李主任,刚才梁部长和朱部长说话,你听到了吗?” 李菊没好气地道:“当然听到了,我又没聋。”方羽又问:“梁部长怎么会说没车去呢?跟江部长出门的周强强,不是早已经回来了吗?他的车就在楼下啊。” 李菊当然知道周强强送了江部长后已经回来了,但她就是不想马上给梁健安排车子。李菊装作不知道:“哦,周强强已经回来了,我还忘了呢!”方羽道:“那现在要不打个电话给梁部长,让他坐部里的车去?”李菊道:“他不是说,已经有人来接他了吗?那就不用麻烦部里的车了,给部里省几个油费不好吗?” 方羽就不再多说了,是人都看得出李菊是故意的。方羽心道,梁部长人很不错,为什么李主任偏偏要跟他过不去呢? 梁健来到楼下,看到大楼门厅停着一辆凯迪拉克轿车,就是不见其他车。梁健心想,楼新江该不会已经换了凯迪拉克车了吧?正想着,凯迪拉克轿车的车窗已经摇了下来,楼新江的脑袋从中探了出来,跟梁健打招呼:“梁部长,这里!” 没想到,这还真是楼新江的车。几个保安看看梁健,又看看凯迪拉克,也许正在猜测这是哪个老板来接领导了。 梁健上了车,看看凯迪拉克的车内饰,道:“不错嘛,新江同志,你发财了啊?”楼新江笑笑道:“这还不是你的功劳啊?”梁健道:“这哪能是我的功劳啊?”楼新江道:“还真别说,这跟你完全有关系。”梁健问:“有什么关系啊?”楼新江道:“你在十面镇不是搞了一个规范权力运行机制吗?十面镇规范多了,现在招投标什么的,都公开化,所以我一连接了好几个拆迁和土方工程项目。” 梁健道:“是吗?我只记得,第一次拆迁工程招投标,你的条件不错,后来却被赵弓给弄去了!”楼新江道:“当然记得,这哪能忘记啊?后来,你和金凯歌镇长搞了那个规范权力运行制度,十面镇上至领导,下至一般干部,都规矩多了,所以我才能接到工程,才能挣钱。”梁健道:“你的业务又从摩托车业,拓展到了工程领域了,很不错嘛!”楼新江道:“其实,也就是混口饭吃。” 凯迪拉克车果然舒服,坐在里面几乎感觉不到大的震动。楼新江道:“不说我了,说说你吧。现在是组织部副部长了,是大官了!”梁健笑道:“区里组织部的副部长,哪里是什么大官啊,也就一个副科级。”楼新江道:“这个副科级,和一般的副科级不一样,含金量高。” 梁健道:“随你怎么说吧,反正我是没感觉到。” 楼新江道:“你刚才电话里跟我说,要看镇南村的党员服务中心?”梁健把市委常委、组织部长魏洋要来考察党员服务中心建设的情况说了,并说,自己目前在部里没有分工,所以部长朱庸良把准备工作任务交给了他。 听完后,楼新江道:“这也就是说,这是你到区委组织部后的第一项工作?”梁健道:“没错,是我负责的第一项工作。”楼新江道:“那这第一炮可得开好啊!” 第133章最伤离别 梁健道:“尽力而为吧。”楼新江又问:“你让我把你先载到镇上,还是直接去我们镇南村?”梁健道:“我还真没有跟镇上联系过呢,我想,到了镇上就得让组织委员傅栋带路了,还必须去看看金镇长……”楼新江提议道:“梁部长,你看这样行不行?今天呢,你就当第一次出来实地暗访,先就别惊动镇上,直接到我们村上去看。看完了,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喝上几杯,你的工作任务也就算完成了。明天或者后天,你再找镇上提要求怎么样?因为你实地看过了嘛,提的要求肯定也就有针对性了,你说是不是?” 梁健道:“你说的没错。就这么办吧,要不你打个电话,把厉峰也叫出来?”楼新江道:“行啊,没问题,都是兄弟。”说着就打了电话给厉峰,厉峰说马上从镇上出发,到镇南村碰面。 镇南村是十面镇政府所在地,因此村域内有一条小街,平时还挺热闹,街上饭馆、超市、五金店都有。镇南村的党员服务中心,就在村部外面,跟便民服务中心一起,占据了临街的一间小屋子。相比其他镇的党员服务中心,这里提供一站式入党申请、组织转接等服务,很有些特色。这也正是市委组织部部长魏洋要到这里来的原因。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镇南村面临着整体拆迁,这个服务中心可能也将在不远的将来乔迁新址。 梁健他们看了服务中心,就是硬件条件有些差了,但这也正是这里的特色,有时候软件比硬件更重要。所以,梁健不认为这是缺点,到时候让他们在台帐、制度等方面,完善一下就行了。 梁健、楼新江和厉峰,从党员服务中心出来时,村支部书记茅阿宝,正好从镇上回来,他看到了梁健他们,而梁健他们钻入了楼新江车内,没有看到茅阿宝。茅阿宝认出了梁健,心想,梁健已经成了组织部副部长,今天怎么到村上来了?肯定是楼新江,又在想什么花样了!茅阿宝给镇上组织委员傅栋打了个电话,说看到梁健在村上。傅栋说,知道是党员服务中心的事情,但他到村里来,居然也不跟镇上打个招呼,也太不懂规矩了! 看完了党员服务中心,梁健心里有个数了,知道迎接工作该怎么搞,心下也就轻松了。楼新江把他们载到了镇上一家特色农家菜馆,把车停了,跟他们喝起酒来。 当时,还没有中饭禁酒的惯例,而且梁健从乡镇上去,知道镇村干部中午也会喝,他也不推脱,三个人就喝了起来。干完了几杯后,厉峰道:“你有没听说过,镇上可能有人要倒霉了!” 梁健还真没听说,就问:“你说的是怎么回事?”厉峰道:“有人牵涉受贿,有人反映到了市里,已经督办下来了。”梁健道:“谁?”厉峰道:“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听说是主要领导。”梁健想主要领导,那就只有钟涛或者金凯歌。他对金凯歌是了解的,他不会做出那种事来,难道是钟涛?这也只是道听途说。梁健就道:“这些事情,先不管它,我们仨聚在一起不容易,今天多喝点。”楼新江和厉峰都道:“对,我们一定要好好喝。” 每人半斤白酒下肚了,李峰说,每人再开一瓶,喝完酒不喝了。楼新江买单,但他一点不在乎喝酒这点钱,让服务员“拿酒、拿酒”。梁健拗不过他们,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新来的酒一斟满,梁健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竟然会是余悦! 自从两人离婚以后,他与余悦基本上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心里问,余悦又打电话来干什么?梁健心里有气,没有将电话接起来,任由余悦的来电在那里响。 厉峰和楼新江交换了下眼神,两人都不知道梁健为什么不接电话。过了好一会,电话才不响了。 梁健端起来酒杯,对两人说,“我们再干上三分之一。”酒过了八分,就只会嫌少,不会嫌多了。厉峰和楼新江都道:“好,我们喝吧。” 三个人又把杯中的三分之一酒喝下了肚子。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梁健还是没接电话。电话则一直坚持不懈地骚扰着。 厉峰道:“部长大人,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是不是哪个红颜知己打来的,不好意思接啊?”梁健烦着呢,道:“甭瞎猜,是垃圾电话。”垃圾电话打两次是有的,但打三次就不正常了。果然,第三次,余悦的电话还是响了起来。 这次厉峰和楼新江都道:“这就不正常了啊,电话又来了。我看你还是乖乖的接吧,我们最多把耳朵捂起来,不听你那些肉麻的话。” 梁健道:“有肉麻的话倒好了。”他本想把手机直接关机,可后来一想,余悦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是紧急状况,我不接听会不会坏了大事。这么一想,梁健就有些担忧了,不管怎么说,两人都曾经是夫妻一场,万一是什么人命关天的事,怎么办? 这么一想,梁健hold不住了。接起了电话。厉峰和楼新江假装把耳朵捂起来,梁健作了个手势,让他们放下来,别鬼头鬼脑。 两人就在那边笑。 梁健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冷冷的:“喂。”余悦的声音从手机中传过来:“是我。”梁健简单地道:“我知道。”余悦道:“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一声,今天我要去北京挂职了。”梁健原本以为,余悦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现在人家告诉她的是去北京挂职。梁健顿时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就道:“哦,好事情啊。” 电话那头的余悦,正靠在机场候机厅的栏杆上,外面可以看到升起降落的飞机。她的手在眼角擦拭着,因为眼泪怎么也忍不住地在夺眶而出。余悦道:“你认为这是好事情?”梁健心想,余悦曾经是胡小英的秘书,胡书记把她安排到北京挂职,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梁健道:“当然是好事情,挂职回来就能提拔了。” 余悦拭干了泪水道:“提拔不提拔,对我根本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梁健听余悦说的话,有点言不由衷,加之心里有气,就狠狠地说:“我不知道,在你心里还有什么是重要的事情?你那么容易就决定跟我结婚,又那么容易就决定跟我离婚。我实在搞不清楚,你认为什么是重要的!” 听梁健这么冷冰冰的话,余悦的眼泪又汹涌而出。她实在太想把自己生病的事情告诉他了,让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不想让他有任何负担,让他还能快快乐乐的过自己的日子。她说的要去北京挂职,其实只是去北京一家著名的肿瘤医院就诊…… 但这些她都不能说,如果她这么说了,前面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梁健肯定会马上飞奔来机场,要陪同她去北京,今后还会一直陪同在她左右,带着一个身患肿瘤的妻子……那他的前程也就此结束……她不想欠梁健这么大的情。于是她道:“梁健,我想说最后一句话。我永远祝福你!” 梁健听了这句话,感觉余悦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又似乎感觉她的确心情沉郁。难道她真后悔跟自己离婚了?梁健问道:“你在哪里?” 余悦道:“不说了,我马上要登机了。你只要记住,我永远祝福你。你也能这么祝福我一下吗?” 梁健觉得今天的余悦有点神经质,不过他一想到她马上要去北京挂职,心里就不舒服了。但既然人家说让他祝福一下,他也还没小家子气到不说一声的地步,毕竟出门在外嘛,也挺不容易,于是梁健道:“我也永远祝福你。出门在外,自己小心。如果有什么急事,还是可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那一头的余悦,再也忍不住,她赶紧关闭了手机,俯在扶手上放声痛哭起来。她是多么希望能和梁健快快乐乐的生活? 而这头的梁健,说出了祝福的言语,似乎之前对余悦的所有不满,都冲淡了,稀释了,不见了。他体会着这种转变,也觉得很奇怪。 厉峰和楼新江见他挂了电话,就道:“我们再喝一杯。”梁健发现自己没了喝酒的心情,再也喝不下了,就道:“今天我们就喝这么多吧,下次我请你们。” 厉峰道:“你知道现如今最不靠谱的一句话是什么嘛?就是‘下次请你吃饭’。不过我还是很相信你的为人的。” 中午时分,区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李菊,拿着文件夹去请组织部长朱庸良签阅文件。朱庸良签了文件后,手故意在李菊的手臂上轻拍了拍,道:“李菊,你坐一会。”李菊瞧出了朱庸良亲昵的表情,就坐了下来。 朱庸良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朱庸良亲自站了起来,去将办公室门锁上了。朱庸良道:“本来,我是没必要锁门的,但和你谈的事情,不想别人听到。以前没人敢横冲直撞,现在我们部里来了个副部长梁健,不得不防啊。” 说着,朱庸良为自己的玩笑,呵呵笑着。一听到梁健的名字,李菊就有气,哪里笑得出来。李菊道:“朱部长,你为什么允许这么一个不懂规矩的副部长在我们部里呢?”朱庸良伸出手,就如安抚一般在李菊手上轻轻的拍拍,其实也是抚摸。 第134章回镇看望 李菊也没有躲开,这也不是朱庸良第一次了。朱庸良一边拍,一边道:“任用干部,是区委的事情,特别是我们部里的干部,我不好太多表示反对,否则让人觉得,我是在跟胡书记对着干。” 李菊哼了声道:“胡书记也太不会看人了。居然会选择梁健作为副部长!”朱庸良道:“你也知道,其实我是最想你当副部长了,我也尽努力争取了。胡书记跟我谈了交换的条件,让梁健到部里来,你就另行安排。” 听到自己会另外安排领导职务,李菊总算稍稍解气了,就道:“反正,我是跟这个梁健合不来。” 朱庸良笑着道:“谁让你跟他合得来了!你只要跟我合得来就可以了!”李菊看了一眼朱庸良,稍有些撒娇地道:“我还跟你合不来啊,我都已经什么都听你的了!”朱庸良眼中露出亮色:“你真的什么都听我的?那今天跟我一起吃饭去,晚上别回去了!”李菊摇头道:“吃饭去可以,但晚上我肯定要回去的。你什么时候离婚,我什么时候便跟着你,晚上不回家。”朱庸良顿时泄气了:“我想,应该快了!”李菊道:“我也希望你快点。你也知道,我年纪也不小了,我老妈可是天天在催我相亲啊!” 朱庸良脸上的笑没影儿了,点着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快点的。” 李菊自幼丧父,由母亲带大。母亲是一个基层干部,凭借着一些关系,得到了很多照顾,最初李菊只是一个小学教师,母亲托人帮忙,把她弄到了组织部。进了组织部,年年有进步,出去后一个副科级领导干部是笃定的事情。由此,李菊自幼也感觉到了权力和职位的重要性,有了权力好办事。所以,李菊天生就仰慕那些位居高位的男人。 也许正是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李菊根本看不上那些没有一官半职的同龄人,渐渐她的岁数就大了起来。在组织部这么几年,她看到朱庸良始终对自己保持着笑脸,她本能的意识到自己的美色让朱庸良心动,而朱庸良身上的权力也让她有一种安全感。只是朱庸良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但一次外出喝酒,饭后k歌,酒能乱性,朱庸良就在现场把李菊搂在怀里,李菊在酒精的作用下,也顺从了。 那天部里的几个副部长都在,大家看在眼里。知道朱庸良对李菊有意思,他们平时也就忌李菊三分。自此,李菊在部里就能横着走路了。李菊很享受这种有人护着的感觉,可她母亲告诫她,如果朱庸良不答应跟老婆离婚,就绝对不能把自己的身体给他。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唯一的资本了。李菊从小听母亲的话,每次朱庸良色迷迷的提出要求,她都拿让他离婚作为条件,朱庸良答应尽快去办。李菊非常希望有天自己能够成为部长夫人。 朱庸良让李菊陪她晚上吃饭,又道:“从明天开始,我会操练操练梁建,让他懂点规矩。”听朱庸良这么说,她脑袋里猛然闪出了昨天跟梁健拼酒的场面,心里不由一动,那时候的梁健好像不怎么讨厌。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梁健对她不够尊重,她不应该对他有任何的仁慈,对朱庸良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这天上午,梁健没到单位,直接给组织部长朱庸良打了电话,说自己去十面镇指导党员服务中心建设。朱庸良说,很好,是应该到基层一线去看。这事要抓紧,说不定魏部长哪天突然就说要来看了。 这次梁健觉得奇怪,跟办公室要车,李菊很快就答应专车送他到十面镇去。梁健心想,这次怎么这么爽快?他哪里知道,李菊听说这两天朱庸良要操练他,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他了。在车上,梁健给十面镇党委委员傅栋打了电话。傅栋接起了电话后,故作客气地道:“梁部长新上任就来指导工作,欢迎,欢迎啊。” 梁健想,当了副部长还真不一样,人家都得敬你三分了。 车子在这条梁健来回开了四五年的国道上行驶,想起以前自己一个人开车上下班的日子,那时候大学生村官莫菲菲还经常搭车呢,但在半年前莫菲菲就已经离开了村官的队伍,还向他借了三十万去投资。自此就没有再联系过他。想到莫菲菲,梁健不由自问,莫菲菲会不会骗了我的钱不还了?他又下意识地摇摇头,不可能,莫菲菲不像是这样的女孩。他得相信她,得等待,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个女孩子就来到了他面前,把钱都还给了他。反正目前他梁健是一个和尚,啥都好解决,也不急着用钱。 车子停在了十面镇大楼前。梁健刚下车,就看到组织委员傅栋从党政办里跑了出来,上前跟他握手,非常客气地道:“梁部长,你到啦,欢迎!” 大厅里也有几个干部,正在走动,不少都是认识的,他们见到梁健,都纷纷上来打招呼:“梁委员啊,哦,现在该叫梁部长了。”“梁部长,梁部长,区领导来下基层了啊?”梁健与他们也都寒暄着。尽管在十面镇时,受了不少钟涛的气,可如今来到老单位,还真有种特别的感情在。 梁健跟着傅栋上楼时,听到楼梯上有高跟鞋的声音,“笃笃”地下来。梁健无意间抬头一看,正好下来的人也在看他。两人对望一眼,先是一愣,梁健很快就大方地道:“曹主任,你好!”曹颖先是没反应过来,然后才在脸上挤出了笑容道:“梁健,来啦!” 一边的傅栋纠正道:“应该叫梁部长才对。”曹颖这才意识到在称呼上的疏漏,赶紧弥补道:“不好意思,是梁部长,梁部长。”梁健又看了曹颖一眼,感觉这段时间她有些显老,看来,女人是相差不了一个月的。梁健想到以往竟然会对曹颖想入非非,看来人在不同环境之中,也会有不同的欲望和追求。梁健客气地说了声“再见!”就上楼去了。 在楼梯的转角处,曹颖回头瞧着空空的楼道,心想,当了更高的领导,还真是不一样。当初梁健还是一般干部,她根本不会容许他碰自己一下,那次还在一个茶馆里对他实施美人计!可如今的梁健看起来,又是英俊又有潇洒,仿佛还增加了不少成熟男人的魅力。如果他现在开口,说要和自己……她不由有些心神荡漾起来,可她现在也不再自信,梁健会看上自己。 到了二楼,傅栋问梁健,要不先去看看钟书记?一般情况下,区委组织部的领导到乡镇,都会先去拜访一下党委书记,算是让主要领导知道到了他的地盘,这也是一种礼貌。可梁健却说,“不用了,我要先去金镇长那里转一下,然后我再到你这里来!”既然梁健这么说,傅栋也不好阻止。心想,看来梁健还是对钟书记有想法,这也难怪,以往钟书记也没给梁健好果子吃,谁想到人家一下子就到组织部这样的权力部门当领导去了呢!这么一想,就觉得以后十面镇到组织部办事,可不一定好办了!早知如此,以前干嘛不对梁建好一点? 镇长金凯歌一看到梁健来了,赶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上前紧紧握着梁健的手,摇晃了好几下。梁健感受到金镇长对自己的欢迎之情,心下不由感动:“金镇长,这段时间都好吧!”金凯歌给梁健倒水:“好,没什么不好的。要说啊,现在工作这么顺利,有很大一部分都是弟弟你的功劳啊!” 梁健赶忙谦虚:“这是哪里话啊!怎么会是我的功劳呢!”金镇长就坐在梁健边上的沙发上:“怎么不是你的功劳啊,规范党政权力运行的那一套制度建立后,镇上各项工作规范多了,什么东西都不能个人说了算,都必须集体讨论、公开透明,不作为、乱作为、隐作为的事情少了。”梁健道:“这应该主要还是得到了市纪委高成汉书记的支持。”金凯歌道:“那是啊,高成汉书记的关注和支持,是这些制度得以执行的关键。但前期准备工作,当时都赖老弟完成的啊!”梁健说:“过奖了。今天来,主要是为市委常委组织部长魏洋来调研党员服务中心的事情。” 金凯歌点头道:“这件事情,我也在班子会议上听过组织线上的汇报。这件事情主要是钟书记抓,你去过他那里了吗?”梁健道:“没有,我不去了。”金凯歌用手指朝梁健点了点,笑道:“你该不会一来,就到我这里坐了吧?”梁健笑道:“那我还到谁那里坐啊?”金凯歌笑道:“是啊,你现在是区委组织部的领导,不用去谁那里拜访了!” 梁健谦虚几句,又问:“前几天,偶然听人说,镇上某位领导可能要出事?镇上有这种说法吗?”金凯歌看了看梁健道:“这都是道听途说的事情,做不得准吧?”梁健道:“我想,反正肯定不会是你。”金凯歌道:“兄弟,你放心,老哥我不会做那种违法乱纪的事情!老哥官可能当不大了,但手脚一定是干净的!”梁健道:“我当然是放心的。” 第135章标准更高 听到金凯歌这么保证,梁健总算是放心了。前一天在跟厉峰、楼新江一起喝酒时听到那些风声 ,尽管梁健也有把握不会是金凯歌,但心里总是有些隐隐的担心,今天听到金凯歌这么保证,梁健就彻底踏实了。至于到底会是另外哪个人,就不是他关心的事情了。虽然他也不认可钟涛,但他并不希望那人真的会是钟涛,毕竟他不想看到一个曾经认识的人锒铛入狱。 从金凯歌那里出来,梁健走向傅栋办公室。经过自己曾经的办公室时,镇财政服务中心主任沈连财正从里面出来,一见梁健,赶紧拦下梁健,“梁部长,今天领导下基层了啊”,说着就掏出了中华烟,给梁健点上。梁健抽了一口,低声问:“我以前的办公室,现在谁在用啊?” 沈连财嘿嘿笑了两声,凑到梁健耳边说:“告诉你一件有趣的事情。以前农业副镇长史国良出事了,这间办公室给哪个领导都不要,所以给你用了。现在倒好,你一提拔到了区里,这间办公室变废为宝了,大家都抢着要,特别是石宁副镇长和常戚副镇长,为抢这个办公室还脸红过呢!”梁健无语,石宁和常戚都是以前很熟悉的同事,想他们俩为抢坐自己的办公室脸红耳赤的场景,还真是一件滑稽有趣的事情,道:“看来办公室,也讲究风水轮流转。”沈连财道:“不仅仅是办公室,啥都讲究风水轮流转。” 告别了沈连财,梁健推门进入了组织委员傅栋的办公室。不进去还好,一进去,居然看到里面阵势还蛮壮观的。 梁健原本以为傅栋的办公室,应该就只有他一个人在,没想到镇党委书记钟涛、镇党委副书记章华也在。他们见到梁健进来,就都站了起来。钟涛首先站起来,客气地跟梁健握手:“梁部长,回老家来了,欢迎,欢迎。” 梁健看了看出奇客气的钟涛,发现这段时间钟涛也显得憔悴和衰老。这让他不由又想起了厉峰说的那句“镇上有人要倒霉了”,又想起刚才看到曹颖暗淡的神色,难道钟涛和周边的人已经感受到了要出问题?梁健看到钟涛过分的客气,也还礼道:“钟书记好!” 党委副书记章华也跟梁健握手道:“梁部长,你下来指导工作,怎么单枪匹马,不带个下属来?” 梁健笑了笑道:“还没有适应组织部的工作,而且我也还没有具体分工,手下还没有指定的兵呢。这次主要是市委组织部魏部长要来,我来看看镇南村党员服务中心建设,觉得一个人来也就行了,工作主要还是靠十面镇来做的。” 钟涛听了,道:“组织部吩咐的事情,尽管说好了。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而且,我们梁部长是从十面镇出去的,更加好说了。具体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们章书记和傅委员提吧!” 听到钟涛这么说,傅栋就有些不痛快了,他想,一个人的地位可真是相差不了半点的,如今梁健到了组织部当副部长,钟书记对他就这么百般客气,官场可真够现实的。傅栋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梁健如果提出一些不切实际的要求来,到时候他伺候不好怎么办! 本来梁健跟钟涛他们就没什么好聊,但钟涛一直呆在办公室里,东拉西扯,梁健只好勉强奉陪。后来钟涛接了个电话,脸色立马变得阴沉,朝梁健道了句“你们聊吧,我有点事情”就出去了。 章华和傅栋说,“梁部长,今天就留在镇上吃中饭,我们也是好多天没见了,喝几杯。”梁健提不起跟他们喝酒的兴趣,就道,下午朱部长还要找他商量党员服务中心的事情,上午就马上去看,中午饭他赶回区里吃。章华和傅栋力邀不过,也就算了。 梁健也实话实说,说自己昨天因为正好到镇南村看朋友,顺便去看了镇南村的党员服务中心。他提出了三点要改进的建议:一是硬件实在太差了,有一把给来办事的党员坐的凳子已经快要倒下了,如果年纪大的党员来坐上去摔倒在地,发生了什么意外就不好办了;二是服务人员比较随意,态度也是很一般,最好能够提醒一下;三是软件可以做得更加规范一点,特别是台账资料可以统一装订一下。 对于这三条意见,章华和傅栋也都是认可的,认为梁健说到了点子上,也比较切合实际。最高兴的是傅栋,他还以为梁健会因为以前他们对他不够着道,趁此机会就会故意找茬。可梁健并没这么做,使得傅栋省了心。 为了保障能够改进到位,三人同去村里。傅栋打电话找来了村支部书记茅阿宝。茅阿宝听说区委组织部的领导来了,赶紧跑出来,一看原来是梁健,跟梁健热情握手之余,心里暗暗叫苦:“人以前自己为难过他,在拆迁户安排上给他钉子户,还让亲戚故意刁难,现在人家当了副部长,会不会也来为难自己?” 梁健也知道茅阿宝曾经听钟涛的话,特意给自己颜色看。可那些事归那些事,他不想公私不分,影响工作。所以,在向茅阿宝指出党员服务中心存在的问题时,他也只是就事论事。茅阿宝感觉梁健说得都在理上,一概答应下来,会尽量整改。 梁健在重新检查的时候,还发现党员服务中心地上有几个烟蒂,服务中心里却找不到一个烟灰缸,只是用一次性杯子当烟缸。他就说:“让村里的干部禁烟,有些为难他们了,但这里起码可以备几个烟灰缸啊。” 副书记章华道:“梁部长这个说得对,环境卫生和安全也很重要,茅书记,赶紧去弄几个烟缸过来,实在没有就把你办公室的挪过来。”茅阿宝笑道:“烟灰缸还是有的。” 具体问题说完了,梁健又提了时间要求:“最好,这些改进工作在后天上午能够完成。朱部长早上跟我说了,市委魏部长说来就来,一切准备工作都要提前。”镇村两级都答应了,接着又提请他留下来吃饭的事情。 梁健还是坚决婉拒,他们苦留不住,也只好放梁健回区里。 看着梁健的车子走远,茅阿宝道:“这个梁健,当了副部长,很有领导的样子了!”傅栋道:“屁股指挥脑袋嘛,谁当了副部长,还不就是副部长的样子!”章华却道:“其实,我现在倒觉得梁健这个人,还是挺正气的。以前我们对他也不够好,可他并没有藏在心里,也没有故意找机会报复我们。” “这倒是的。”另外两个也都表示同意。 梁健回到区里,将上午去十面镇实地踏勘的事情跟朱庸良作了汇报。朱庸良道,对乡镇工作要严格一些。梁健想了想自己所提的要求,都已经比较到位,如果再严格,就要伤筋动骨,也不符合基层的实际了。于是,梁健道:我已经跟他们讲清楚,让他们后天上午准备好。朱庸良道:那就行,后天下午我们一起去看一次。梁健道:好。 梁健刚从朱庸良办公室回去,李菊就进了朱庸良的办公室,问道:“朱部长,你说要给梁健颜色看,让他懂点规矩,如今怎么样了?”朱庸良道:“在酝酿,快了!”李菊知道“快了”两字是朱庸良的口头禅,本想抱怨道“你什么都说快了”,可一想还是算了,道:“我等着看好戏呢!”朱庸良道:“要看好戏,就急不得!会让你看好戏的!” 这天梁健吃中饭已经相当晚了,差不多十二点半左右,梁健走入食堂的时候,身边有两人也匆匆往前赶,梁健眼睛的余光,瞧着两人熟悉。正眼一看,原来是区委书记胡小英和委办主任陈政。 胡小英无意间看了梁健一眼。梁健称呼了一声:“胡书记。”胡小英认出了梁健,就有意放慢了脚步,道:“唉,你好,梁健。” 记起上次胡小英说要跟自己谈谈,后来就没了声音,梁健想,不如趁此机会就问问。梁健也调整了脚步,走得快一些,跟上了胡小英,问道:“胡书记,上次你让朱部长通知我,说想跟我谈谈,不知有什么事吗?” 胡小英想起了那次找梁健有事谈,可后来听说梁健一进组织部就跟李菊吵架了,还闹到网上去,对梁建就有些气。这几天过去了,回想一下,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大事,闹到网上去,只能说明有人故意要梁健好看,并不能怪他,就又生起了找他谈谈的想法。 胡小英刚想开口,委办主任陈政就道:“胡书记,已经晚了,市领导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胡小英一听,就没有回答梁健的话,匆匆往食堂二楼赶去。 梁健甚觉没趣。他想,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谈就不谈,只顾自己吃饭去了。 下班后,梁健以为没事,按照正常时间下班了。车子在半路上,组织部长朱庸良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梁健问什么事情。朱庸良电话中急切地道:“魏部长后天上午就要来看镇南村的党员服务中心。你马上通知十面镇,让他们抓紧整改,我们明天下午就去看一趟,让他们一定要标准更高更好!” 第136章两种人烦 梁健心想,市委组织部的领导怎么说来就来,这不是打乱人家工作的节奏嘛!但事情已经如此,梁健也只好照办,拨了傅栋的电话,一想还是直接跟副书记章华打电话吧,以示问题的紧迫性。 章华接了电话,也是抱怨,怎么说来就来,准备时间太紧张。梁健任他抱怨,然后说,抱怨过了,事情还是得做好。之后,他又给傅栋打了电话,毕竟具体还是要傅栋去干。 第二天中午本来有个休息时间,朱庸良说,我们不要再休息了,马上出发。朱庸良、梁健和李菊一起上了朱庸良的专车。梁健心想,为什么要带上李菊?又一想,李菊既然是办公室主任,外出同往也很正常。赶到十面镇的时候,也才十二点三刻左右。 镇党委副书记章华和组织委员傅栋在镇政府大门口等候。这是去镇南村的必经之路。镇上本想请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去坐坐,被朱庸良拒绝了。朱庸良道:“都火烧眉毛了,还坐什么坐,直接去看点。” 在基层把领导要去调研检查的现场叫做“点”。李菊当然也希望马上去点上看,她想快点看到朱庸良操练梁健的好戏。梁健通知镇上在门口等。 章华和傅栋见组织部的车来了,就打了招呼,上车,在前面带路。 到了镇南村党员服务中心门口。大家都下了车,章华和傅栋赶上来道:“我们钟涛书记处理一个事情,待会就马上赶来。”朱庸良点了点头,说:“我们先看看再说。” 章华在前面解说,哪些地方经过了改装,哪些材料重新统一装订了…… 梁健看了整个服务中心,比前一次来,的确有了些变化,虽然算不得焕然一新,至少也花了些功夫。要知道,这是昨天晚上才通知的,他们花了一个早上就做完了,不管怎么说,还是有效率的。梁健说:“十面镇和镇南村动作还是蛮快的。” 朱庸良却只当没听到,没有说话,脸上的表情却非常严肃。梁健心道:“难道朱部长还不满意?”李菊不时瞥一眼朱庸良,心里暗喜道:“梁健要挨批了!” 等看完了党员服务中心,朱庸良冷冷道:“章书记,镇南村有没有小会议室?我们开个短会!”章华道:“我马上安排!” 这时候镇党委书记钟涛也赶来了。镇南村党支部书记茅阿宝本想让人去安排水果。朱庸良道:“都不用了。大家坐下来,不要再走来走去了,时间很紧,大家难道感觉不到吗?” 朱庸良的话里充满了火药味,搞得大家都莫名其妙:不就是迎接一个市领导的调研吗,有必要搞得紧张兮兮吗?可朱庸良是组织部长,大家也就不好多说,赶紧找位置坐了下来。 朱庸良看了一圈道:“这就是镇南村的服务中心?这就是你们要让市委常委看的党员服务中心?” 听朱庸良这么批评,章华、傅栋和茅阿宝就面面相觑。梁健也觉得莫名其妙,昨天的党员服务中心比今天看起来要糟糕多了,做了整改才有点模样了,怎么一棍子打死了?大家都没有回答。这时候,李菊就发话了:“章书记,朱部长在问话呢!你说说看。” 章华只好硬着头皮道:“朱部长,我们镇南村的党员服务中心,本来基础还算不错的了。这两天为了迎接魏部长的调研,有些地方我们特意做了完善和改进。而且我们的这些完善和改进,也是按照区委组织部梁部长的指导意见来做的。”章华这么一说,等于把皮球踢给了梁健。 镇党委书记钟涛,见朱庸良对党员服务中心很不满,就补充道:“章书记说的是啊,昨天我、章华和傅栋都在办公室,听梁部长给我们提党员服务中心的整改意见,我们镇上是严格按照梁部长的意见来的。” 梁健一听心里就冒烟了:狗改不了吃屎,钟涛最终还是对他落井下石,他原本以为此人变好了,没想到还是那副德行,以后不管钟涛到了什么悲惨处境,都不值得同情他。 李菊看到梁健引火上身了,就火上浇油:“朱部长,原来这也怪不得十面镇,这是梁部长指导出来的。” 梁健听到李菊这个女人又要来劲,心里冒火,就道:“朱部长,镇南村的党员服务中心,原本的硬件和软件水平都还要差,昨天我提出了几条意见。经过整改,应该说比以前好多了。如果还要再改进,那就是伤筋动骨的事情,比如对上墙的东西进行重新装修……但这些是不符合实际的,毕竟镇南村属于拆迁村,如果对党员服务中心重新布置,那就要花一大笔钱,恐怕是巨大的浪……” 梁健“浪费”两个字还没说完,朱庸良就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梁健,你先别讲了,今天我先来讲!”梁健只好停了下来,等着朱庸良会说出什么来。 朱庸良道:“时间不等人啊,明天魏部长就要来了。而我们镇南村的党员服务中心呢,还是这个样子……”梁健心道,镇南村的党员服务中心到底怎么样子了?还不是好好的嘛,一个农村的党员服务中心难道要弄得富丽堂皇吗!心虽这么想,他知道朱庸良不爱听,也就不再提了。 听到朱庸良继续道:“有两件事情,我在这里还是不得不说:第一,市委魏部长来调研镇南村党员服务中心,代表的就是我们长湖区的形象,所以我们必须使镇南村成为一个大大的亮点;第二,从现在开始,你们要马上进入加班加点的状态,服务中心内所有座椅,要全部换新的,上墙的制度要全部换新的,党员服务中心的人员别再是刚才那种老同志了,换成你们村里拿得出手的女同志,如果村里没有,镇上支援,反正也就这么一天嘛!明天魏部长看好了,就还是回镇上嘛!这两件事情,你们听清楚了嘛?” 大家都惊呆了,不管是梁健,还是镇上、村里的人员,以为这个朱部长的脑袋是不是敲坏了,一个市领导来,何必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组织委员傅栋感觉压力巨大,问道:“朱部长,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恐怕时间来不及啊,还有几个小时就下班了!” 朱庸良道:“傅委员,你还有没大局意识!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还想正常下班啊!今天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到明天早上9点钟,还有20个小时,大家一步都不要离开镇南村!如果这20个小时开足马力,还有什么事情做不了!今天,我对你们都不放心,特别是梁部长,你来指导之前,我就跟你说过,对乡镇的要求要高一点、再高一点,但看来梁部长刚从乡镇上来,还没有适应区委组织部高标准、严要求,指导出来的东西也就这么回事。从现在开始,梁部长,你一定要严格要求了,你听懂我的话了嘛!” 李菊听着朱庸良严厉批评梁健,心里那个舒服,有如食蜜糖、饮甘露,脸上朝梁健露出幸灾乐祸之笑。梁健就朝她鄙视回瞪,她才稍作收敛,看向了别处。 梁健本就认为朱庸良的脑子有些不正常,为了领导来调研,要把一个好好的党员服务中心推倒重来!那是故意作假,不让上级领导看到基层真实的情况。 他对朱庸良算是已经彻底失望了,特别是对他的工作作风,是怎么都不会认可。他就道:“朱部长,你是领导,你说了算。但我在这里还是想说一句,为了上面领导来,而要把党员服务中心重装一番,这也太刻意为之了,而且浪费大量人力物力!” 朱庸良看到梁健又跟他较劲,火冒三丈:“我们缺钱吗?趁魏部长来调研的契机,我们把党员服务中心提升一个档次,有什么不对吗?我看,老百姓、广大党员肯定是支持的嘛!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别多说了,你只要负责监督加快进度就可以,具体施工和布置由镇上和村里联系有关广告公司和单位搞,钱用组织部的经费也没关系!” 钟涛听到朱庸良解决了钱的问题,又看到梁健被当面批评,心下舒坦不少,就道:“朱部长说的是啊,市委魏部长来,可不是小事情,我们一定要把党员服务中心搞得焕然一新!” 梁健看着钟涛这幅德行,心里异常不爽,就道:“恐怕监督这件事情,就我一个是做不好了。朱部长,我想,你也一同留下来加班吧!”朱庸良倒是强硬地道:“我没有说要走,我会跟你们一起加班到明天早上。我现在对你们谁都不放心,一样东西好了我看一样。” 梁健本想,朱庸良只是嘴上说说,说完了就会走了。没想到朱庸良真留下来,跟他们一起搞,心里暗叫不好:“朱庸良看来是个工作狂!” 这个世界上,梁健最烦两种人,一种是色情狂,一种就是工作狂。两种都不可原谅。 镇里和村里的干部,被逼得手足无措。有句话说得好,你想让基层手忙脚乱,那就去基层调研。调研这玩意,到底有什么意思,说不上来,可很多领导都喜欢这玩意,动不动就到基层调研,其实也就是走马观花,吃吃喝喝,可基层还得把他们当老佛爷一般供着,稍有不慎,领导不高兴,就要吃批评! 第137章劳命伤财 这种调研的方式真是害苦人。梁健瞧着,章华和傅栋联系广告公司、联系搬运工、油漆工、水电工……真是一副翻天覆地的模样。在对接广告公司的过程中,还出了一个问题。 联系了的几家广告公司,一听时间这么紧,明天一早就要完成,都好自为之地谢绝了。只有一家广告公司愿意承担这个业务,但开价非常吓人,整套东西要价10万。 章华向朱庸良汇报了价格,朱庸良只说了声:“只要能做出来,形象好,20万也给,我们缺钱吗?”章华愣怔了一会,才缓过神来:“知道了,朱部长,我马上让他们排版、马上去做!” 既然朱庸良现场督办,梁健也只能呆在原地。看到朱庸良将公家的钱花得行云流水、气势磅礴,梁健有种心疼,又有种想笑:我们为什么会容许这样的人,当一个领导干部呢? 加班还真是深更半夜都继续着。镇南村的小街上,有人看到党员服务中心里一整个晚上都在赶工,纷纷议论:“这到底是搞什么鬼?”“听说明天市里有个领导要来看,晚上在赶工。”“临时抱佛脚啊!平时怎么不见他们来修修补补!”“都是形象工程!”最后,大家也实在撑不住了,这反正也不关自己的事,花得也是国家的钱,睡觉的睡觉…… 镇南村部小会议室的灯一直亮着,中间还吃了一顿水饺、方便面夜宵。朱庸良见施工进度蛮快,心情大好,吃着方便面道:“这是我吃过的最有意义的一次方便面夜宵。”梁健胃里的隔夜水都差点吐了出来。 梁健已经感觉到,自己与眼前的这位领导,永远都不可能站在一个阵营里了。 到了早上,看去一切都停当了。李菊说,单位里有事要处理,朱庸良就批准她先回去。 一早上区委书记胡小英也赶来了。市委组织部长管干部,所以县区委书记也就特别重视。朱庸良到了镇南村大门口去接胡小英,等胡小英下了车,朱庸良道:“魏部长的秘书,打过电话来了,他们还有半个小时到。” 胡小英道:“那还有些时间,我们去看看党员服务中心。” 梁健他们早已经查看过党员服务中心,如今这个党员服务中心,跟昨天已经有着天壤之别,桌子、凳子、椅子已经换了新的,台账又重新做了新的,墨迹还没有干,墙壁被刷白了,有些油漆味,朱庸良就让人用香水喷了下。朱庸良道:“这样香喷喷的,味道好闻。”而对梁健,这种油漆和香水搅合在一起的味道,闻了只会让人作呕。 朱庸良在一边邀功道:“胡书记,从昨天下午到这里后,我就一直没有离开过镇南村。”胡小英听了,看了一眼朱庸良道:“你们加了一整夜的班?”朱庸良笑道:“是啊,整整半个白天加一个通宵。你看,胡书记,这些已经全部换成了新的,昨天那种座椅、办公用具全都是不堪入目,魏部长看了,不还得把我们整个长湖区都看低啊!” 胡小英知道,朱庸良之所以如此,是为了让魏部长对自己有个好印象,这种不惜代价的疯狂行为,胡小英并不是很认同。胡小英道:“我们进去看看吧。” 胡小英一进门,看到这里的东西全部是新的。镇南村的党员服务中心,她以前来看过,虽然有些老旧,但也很有生活味,跟老百姓贴得也很近。现在呢,完全是把以前的所有痕迹都一概抹去,给人的印象,就是把一个朴实的农村老汉,涂脂抹粉了一番,胡小英心里咯噔了一下。但她也不好马上发作,毕竟朱庸良在这里加了一个晚上的班,况且他比较了解市委组织部魏部长,如果领导喜欢呢! 只是这里的味道实在有些呛人,她道:“还是开开门、开开窗吧。否则领导来了也受不了。”朱庸良对梁健道:“你让他们把门窗都开挺。”梁健也没叫工作人员,自己去开了。 回来的时候,听胡小英问朱庸良:“这重新装修了一番,花了不少钱吧?”朱庸良不以为意地笑道:“没多少钱,才10万。”胡小英皱了下眉头道:“10万?这么多?”朱庸良道:“不多,不多。只要魏部长对我们镇南村留下好印象,以后10万很快就以补贴的形式回来的!” 胡小英也不再多说,一切等魏部长来了之后再说,心里就只有一个想法,这个朱庸良真是为了讨好上面,不惜代价啊!这么一想,她就转身看了一眼梁健。然后问朱庸良:“梁健部长都在这里,晚上你还通宵加班干什么?让梁健部长加班就行了啊?” 朱庸良看了一眼梁健,又对胡小英道:“梁部长刚从乡镇上来,对我们区委组织部工作的严谨性和高标准还不适应,昨天他指导出来的东西,肯定不能满足领导的要求,所以我自己来才放心。”梁健就当不听见,他从此对朱庸良所说就当放屁。 胡小英听出了朱庸良和梁健之间的龃龉,于是对梁建又多看了一眼,心道:“这个小伙子到底怎么样?看他的样子,跟朱庸良不同,是比较注重实干的。但上次他一到组织部就跟李菊吵架的事情,处理得不太好。再看看情况,找机会跟他聊聊。” 朱庸良的电话响了起来。他一看,对胡小英道:“魏部长马上就到了。我们去外面接吧。”区委领导、乡镇主要领导和区委办主任等人都来到了外面,迎接市委组织部长的到来。 一会儿就见两辆车进入了视野。 魏洋下了车,跟胡小英和朱庸良等人握了手。魏洋身穿蓝色西服,架着黑边框眼镜,年纪四十五岁左右,他看人的眼神有些老学究的样子。他以前一直在省委组织部任职,从科员一路上来,攀到了处长,又提拔为镜州市的市委常委、组织部长。 梁健看了魏洋的样子,心道,在机关里几十年时间,看起来是个学究也正常。 魏洋握好手道:“胡书记日理万机,今天也抽空亲自来陪我啊?”胡小英道:“魏部长来,我不陪的话,那是没有履行好岗位职责。今天魏部长来调研党员服务中心,希望能够给我们指示啊,以便我们能做得更好。” 接着就去看党员服务中心。朱庸良平时始终一副大领导的做派,这会魏洋来了,他在前面就一路小跑,几乎变成了酒店里跑堂的了。 梁健心道,有必要这样吗?他紧紧跟上前去,主要也是想看看魏洋,到底对这个重新装修的党员服务中心是什么看法。 魏洋进了党员服务中心,第一句话就道:“嗯,这里的党员服务中心这么新啊?”朱庸良就赶紧解释道:“为了给村里的党员一个好的环境。我们党员服务中心,其实跟便民服务中心合在一起,共同为党员群众服务。”魏洋昂着头,双手背在身后道:“硬件不错。软件怎么样?”朱庸良又赶紧把台账资料拿过来。魏洋稍低了下头道:“也不错,很新。” 胡小英这才感觉到,原来魏洋也是喜欢只看表面的,看来朱庸良对魏洋的心思摸得还挺透的。心里,她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领导,她更喜欢像市长宏叙那样注重实干、不看表面的领导干部。 朱庸良又指了柜台内的女人道:“这是我们党员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梁健一看,居然是镇上的一名女干部。他先前怎么就没有注意呢?看来是镇上按照朱庸良的要求,从镇上找了一名长相还过得去的女干部,来充当服务人员。那名女干部一见魏洋,就露出媚笑道:“魏部长好,我们这里的党员都很喜欢这个服务中心,这里就等于是党员之家。” 魏洋看着女干部的媚笑,心里也很舒坦,就伸出手去,要跟女干部握手。女干部主动伸出手来,与魏洋紧紧的握了下。魏洋心下有股麻酥,就道:“不错,镇南村的党员服务中心不错啊。是值得推广的……” 魏洋还没说完,他的秘书就把电话递给了魏洋。魏洋接听了下,马上说,“好的,好的,我马上赶回镜州。谢谢。” 魏洋放下电话,转身对胡小英和朱庸良道:“事还真是不巧,省委组织部有通知,下午要来推荐干部。我马上得赶回去。本想留在长湖区好好听听你们的组织工作,只有下次了。” 胡小英道:“魏部长你忙,下次我单独到部里向您汇报工作。”然后送魏洋上车。 朱庸良未免有些失望,他本想好好汇报汇报,可领导只看了几分钟,就又回去了。脸上有点失落。见魏部长车子开远,他对胡小英道:“胡书记,看起来魏部长对我们的党员服务中心,还是满意的。” 胡小英只是“嗯”了一声,也坐上了车子,“你们辛苦了,我也先回区里了。” 镇、村的干部都愣在原地,他们开了一个通宵的夜工,花了十来万,领导就看几分钟走人了!这叫什么事情嘛! 梁健心里更是气愤,他并不是气愤魏洋,而是气愤组织部长朱庸良,劳命伤财就是为了讨好上面的领导。 朱庸良也觉没趣,不好多说,就上了车准备回区里。梁健刚一上车,就接到了王兆同的电话。王兆同在电话中火急火燎:“梁部长,朱部长在你边上吗?”梁健道:“在。”王兆同道:“部里出事了!你们能马上赶回来吗?” 第138章事故突然 梁健听到王兆同这么惊慌失措,赶紧问道:“王部长,部里出什么大事了?”王兆同在电话那头道:“邵部长心肌梗塞,昏死过去了!”梁健问道:“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要朱部长听一下吗?”王兆同道:“来不及了,我们马上要送他去医院。”梁健道:“你们做过心肺复苏了吗?” 梁健略懂些急救知识,怕部里人忘记急救,错过最佳时机。王兆同道:“做了,没什么效果,我们这就送市第一医院,等120车过来恐怕来不及了!”梁健道:“好,你们赶紧去吧,我跟朱部长报告一下。” 朱庸良听了汇报,心里也是一沉,心想,邵有康怎么突然就心肌梗塞了呢? 在整个组织部里,邵有康年纪最大,资格最老,原本是有机会胜任区委或区政府领导的,但领导干部的提拔任用,本身就充满了各种变数、无数玄机,好几趟车他愣是没搭上。邵有康也是整个部里,朱庸良自认最难驾驭的班子成员。听到邵有康心肌梗塞,朱庸良心里的第一反应是一喜,可接着又想,在自己的班子里出事,总不是太好。 朱庸良问道:“刚才怎么不让我跟王部长说几句?”梁健道:“王部长说,他们急着送邵部长去医院。”朱庸良不满道:“这个王兆同,怎么不直接给我打电话。”朱庸良拿起电话一看,原来王兆同是打过电话来了,也许刚才忙着应付市里领导了,没有听到。 朱庸良又觉奇怪,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办公室主任李菊怎么都没有一个电话?朱庸良就问道:“梁部长,李主任有没给你打过电话?”梁健道:“没有。”梁健心想,李菊根本不可能跟我打电话。 听了梁健的回答,朱庸良就拨了李菊的电话。过了好一会,李菊才接了电话。朱庸良就问:“李菊,部里怎么样?” 那一头,李菊拿着手机,手不停颤抖着,她像要哭出来,又哭不出来,人的神情也愣愣的,跟平时的傲气和机灵大相径庭。李菊旁边是照看她的方羽,方羽提醒李菊道:“李主任,你已经接起了朱部长的电话,朱部长好像在那头问你话呢!” 李菊这才反应过来,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朱庸良听对方没有出声,就有些急了:“李菊,你在不在听我说话?”从手机里听到,李菊突然哭了出来,说不出完整的话:“朱……朱部长,不关我的事。我……我只是,跟……我只是跟邵部长……稍微……稍微吵了几句,没想到他……他就背过去了!” 听李菊这么断断续续地说了几句,朱庸良也大体明白了,邵有康的事情,与李菊有关系。刚才他还在为邵有康出事有点小高兴,现在是再也高兴不起来了!朱庸良毕竟还是当了十来年的领导干部,安慰李菊道:“你先别急,你在电话中把情况跟我说说清楚。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听完李菊在电话中抽抽噎噎的讲述,朱庸良总算是知道了:早上李菊回了单位,到了单位,她就去处理几笔报销的事项。在区委组织部经费支出都要由常务副部长邵有康签字。邵有康看了李菊拿来的几笔报销单,有几笔他根本不知晓。邵有康觉得李菊是仗着朱庸良,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心里有气,就说这几笔开支他不知道,他不签字。 李菊有朱庸良的靠山,平时根本就没把邵有康放在眼里,就说,这都是朱部长让安排的,你为什么不签,难道要朱部长亲自来求你签?邵有康前一天晚上失眠,心情烦躁,就跟李菊吵了起来。李菊也说了很多不好听的话,引来其他办公室很多人旁观。邵有康就说:“今天我是怎么都不会签的,你出去。” 最后李菊恼了,出口伤人:“没想到,你邵部长脑子这么不好使,怪不得一直提不上去,占了茅坑不拉屎!”邵有康本就对没被提拔的事讳莫如深,如今被李菊拿出来说事,气血攻心,骂道:“你放……”这个“屁”字还没说出来,就觉得心脏一阵剧痛昏死了过去。 梁健和朱庸良没再回单位,直接奔赴市第一医院。问明了地点,来到了急救室。副部长王兆同、江海宏,干部科长姜岩还有几个部里的小伙子都在。朱庸良问王兆同:“情况怎么样?”王兆同道:“还不清楚,医生在抢救。我已经跟他们院长打过招呼,他们答应全力以赴抢救。”朱庸良点了点头,就在一边坐了下来,眉头紧锁。 梁健也开始问边上的人,到底是啥情况,大家说了,梁健才了解了情况。听到这跟李菊有关,梁健心里还真有些高兴起来,可他马上又冷静下来。他知道,一个人要幸灾乐祸很容易,但要冷静理性却需要毅力。部里发生这种事情,不管是自己讨厌的人也好,还是喜欢的人也好,都是很不幸的事情,都会影响到每一个人。他立刻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时他听到朱庸良的电话响了起来。朱庸良一看,就赶紧走向一个角落,接起了电话说:“胡书记,是的,我刚刚到医院……你不用过来了,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好的,请放心!” 梁健猜到了这个电话应该是区委书记胡小英打过来的,看来事情已经惊动了区委主要领导。朱庸良回到座位上时,脸色更加阴沉。他想起了什么事情,问王兆同:“邵部长的家里,你们有人通知了吗?” 王兆同答道,已经通知了,应该就快到了! 突然,电梯门响了,从电梯里冲出来五个人,一起挤进了急救室外的等候区,其中一个女人边走边哭:“有康,有康,你怎么样了?” 一看,大家就猜到,这应该就是邵有康的老婆了。看到来人情绪都比较紧张冲动,梁健主动上前安慰,做他们工作,让他们稳定下来,给他们腾出了几把椅子,让他们坐了下来。梁健道:“大家别急,有话慢慢说。” 经介绍,才知道,来的人是邵有康的老婆陈小珍、邵有康的女儿邵佳佳和女婿童伟、还有两个兄弟邵有家、邵有国。梁健观察邵有康老婆的穿着,应该是家庭妇女,她哭哭啼啼,由女儿邵佳佳搀扶着。女婿是个膀大腰圆的,邵有家、邵有国的两兄弟虽然将近五十,也是人高马大,他们这些人脸色都沉着,有点来兴师问罪的样子。 梁健让边上的干部科副科长凌晨赶紧去拿了几瓶矿泉水来,陈小珍和邵佳佳都拒绝了,说不渴,三个男的都拿了,喝起了水来。梁健心下放心,只要他们手里拿着矿泉水喝,就不会乱来。 副部长王兆同就跟他们聊如何第一时间把邵有康副部长送到医院的事情。家属听到部里还算重视,情绪就渐渐平复。 一边的朱庸良收紧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他以为应该没什么大事了,就走过来,跟家属们寒暄,问候,还与邵有康的女婿童伟、兄弟邵有家、邵有国等握手。 邵有康的老婆问道:“我们老邵在心脏病发之前,到底是在做什么呢?为什么会突然发起了病来?”一边也在喝矿泉水的凌晨,似是无意的说了声:“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们的办公室主任李菊跟他吵了一架!” “什么!吵架?”邵有康老婆陈小珍,顿时屁股底下着火,从椅子上蹦了起来:“谁跟我们老邵吵架?谁跟我们老邵吵架!”一边的邵佳佳也听得清楚,道:“就是那个女办公室主任李菊!” “哇,这个狐狸精!果然是这个狐狸精!”陈小珍大喊起来:“我们老邵,早就说过,部里有个狐狸精,勾引朱部长,在部里作威作福、狐假虎威,不把他们副部长放在眼里!这个狐狸精在哪里?!这个狐狸精在哪里?!” 说着陈小珍四处寻找,像是要把李菊找出来,一巴掌打死。 大家谁都没有想到,陈小珍听说“李菊”的名字,反应会如此剧烈。看来,邵有康对李菊也是恨之入骨,在家里经常骂李菊是狐狸精。 朱庸良一听,就更加感觉没脸了,因为刚才陈小珍的话里清清楚楚的有一句“部里有个狐狸精,勾引朱部长”,他也被实打实的牵扯其中。朱庸良对说出李菊和邵有康吵架的干部科副科长凌晨横了一眼。 看到朱庸良眼神后,副部长王兆同扯了一把凌晨,来到门口质问:“你怎么回事?这种场合怎么随便乱说?”凌晨装出无辜的摸样:“我怎么乱说了?我不过是如实说了而已!”王兆同见凌晨毫不认错,严肃地道:“你是干部科副科长,有些话能说,有些话不能说,有些话什么场合能说,有些话什么场合不能说,难道你不知道嘛?刚才没有人让你说话,你说了,就是乱说。”凌晨无话反驳,只是红着脸不说话,其实他当然明白这种场合不该把李菊拖出来,但一直以来,他就是对李菊“横着走路”的做派不感冒,这时候不倒打一耙更待何时?所以被领导批评他也受了,心里暗自高兴来着。 “喂,别动手!”里面又传来了大声的喧闹声。 第139章该说已说 王兆同再没空理会凌晨,赶紧跑到里面。只见邵有康的女婿童伟,伸出了胳膊,指着朱庸良道:“朱部长是吧?今天我不管你是朱部长还是鸟部长,我丈人的事情,你是要负责的。别以为当了领导,就可以为所欲为,搞了单位的女人,还要纵容女人胡作非为。我听很多人说过,你这个部长不正常……你看着办吧……你别走……” 这个童伟是市体育馆的拳击教练,本来脾气就很暴躁,刚才老婆用眼睛示意他拿出点威慑来,他当仁不让,针对朱庸良发起威来。 离朱庸良最近的,要算副部长江海宏,可江海宏一直在机关工作,应付这种情况比较少,一看这个场面,就有些措手不及,干愣在原地。 梁健在乡镇处理过群众来访,什么状况没见到过?他知道,这种场合,第一责任人最好赶紧离开,否则被打了也是白打。虽然他对朱庸良这个部长很不满意,但同为一个单位,部长被打,班子成员也会没脸,就挡在朱庸良前面,回头对朱庸良道,“朱部长,你还是先走吧。”又对愣在一边的副部长江海宏道:“还愣着干嘛?送朱部长先走。” 江海宏听到有人指挥,就照着梁健的意思做,为朱庸良挡着往外走。朱庸良感激地看了一眼梁健,心道“在关键时刻,这个梁健的思路可比江海宏清楚百倍!” “你别走!有种别走!”童伟指着逃离的朱庸良,邵有国和邵有家也跟着上来了。人追过来,可惜被梁健挡住了。童伟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梁健虽然不及他四肢发达,但也是一米八的身子,挡住了去路,童伟也无法马上绕过去。 可邵有国、邵有家上来之后,梁健就有些势单力孤。王兆同见势,也跟着组织科长沙俊、副科长凌晨等堵上来,童伟他们就追不上去了。 梁健看到朱庸良已经撤离,就对童伟大声道:“童教练,还想不想解决问题?这么吵吵囔囔能解决问题吗?你丈人还在急救,你这么吵闹影响医生急救怎么办?” 梁健句句说到点子上,童伟像被泼了一盆冷水,清醒了许多,就转头去瞧老婆邵佳佳。邵佳佳朝他稍微点了下头,童伟就退了回去,嘴里说了句“当然要解决问题,你们要负责!” 梁健就在一瞥之间,已经知道,原来人高马大的童伟,却唯娇小玲珑的邵佳佳是听,这就好办了。梁健就道:“邵部长,是我们的常务副部长,他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肯定都是要负责到底的!这你们放心。大家都冷静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下一步我们看看该怎么办,这些都是需要冷静商量的事情。”王兆同听梁健说得在理,就附和道:“梁部长说得有道理,我们得商量出一个解决的办法来。” 梁健几句话给邵有康的家人吃了定心丸,又看到肇事人李菊和相关的朱庸良都不在场,家属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下来。 经过一番抢救,常务副部长邵有康总算是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还处于昏迷状态。以梁健和王兆同为主,跟家属进行了商量,组织部建立了值班组,每天派两名同志到医院作为看护人员,陪同家属一起照顾邵有康,其他一切费用都由组织部垫付。 邵有康的家属对这样的安排还算满意,但邵有康的老婆对一件事情耿耿于怀。梁健回部之前,陈小珍道:“我现在没空跟狐狸精算账,但你转告她,有康的事情是她直接造成的,她别想脱了干系,等这里一空我们就会去找她!” 车上,王兆同道:“陈小珍现在是在气头上,过阵子可能就好了!”梁健却隐隐感觉不对,他说:“陈小珍对李菊的成见好像很深,说不定什么时候真会找上门来。”王兆同道:“不会,不会,怎么说,陈小珍都是领导干部的家属,应该不会这么鲁莽。”梁健也就不再争辩。 回到部里,梁健先到办公室转了圈,想去看看李菊现在是怎么样的状态。没见到李菊,她的座位空着,方羽道:“朱部长让李主任先回家去,说通知她可以来了再来。”梁健想,朱庸良可能是怕邵有康的家人会来找李菊麻烦,所以才让她回家避一避了吧! 没有李菊,他去朱庸良办公室就不用通报了。朱庸良见梁健进来,就道:“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梁健把情况说了,处理办法朱庸良还算满意。加上之前梁健帮助朱庸良脱离邵有康家属的纠缠,这天朱庸良对梁建很客气,心道:“这是个人才,如果能够把他拉到自己这边,应该会派上用场。”于是就客气道:“梁健,今天你表现很不错。” 梁健心想,看来自己帮他从邵有康家属那里脱险,让他对自己的看法有了些改变,就道:“没什么,应该的。”朱庸良又抱怨起邵有康的妻子来:“邵部长的老婆也真是,血口喷人嘛!说我和李菊怎么、怎么样的,真是无中生有,胡言乱语。你是新来的,别听他们乱说。” 梁健听朱庸良矢口否认,就感觉不舒服,心想,说你和李菊的事情,也已经不是一两个人在说,要让人不说,除非己莫为,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梁健就又感觉到朱庸良的不真实。梁健就道:“人家爱怎么说,那是人家的事,反正自己心里最清楚。” 朱庸良听着梁健的这句似乎有着双重意思的话,先是脸色一变,继而又道:“那是。让他们去说,身正不怕影子歪。”他看到梁健没有再附和,就又道:“还有一件事,李菊这方面我已经让她先回家去。看到陈小珍那副样子,我怕邵部长家里人来找李菊麻烦,最好是让她先避一避。” 梁健却有不同的看法,他说:“朱部长,我倒有个建议,不知你想不想听。”这会朱庸良想拉拢梁健,就故作认真的听着:“有建议就说嘛。”梁健道:“我觉得,应该让李菊主动去认个错,陪个不是。这件事,从我对陈小珍的观察来看,怕是没这么简单就能结束,躲怕躲不过去,还不如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朱庸良想,你这么说,不等于是说我让李菊躲躲做错了?朱庸良道:“这件事,虽然邵部长发生了意外,但谁对谁错,还很难说,让李菊主动去认错,就等于把责任全部推她身上了,这样不妥,还是让她避一避吧。” 梁健见朱庸良听不下去,也就罢了,心道,我该说的都说了,怎么做是你们的事情。 但转念一想,他这话只跟朱庸良说了,李菊并不知道情况。于是他打电话给李菊。李菊正在家里愁眉不展,心下郁闷。她觉得自己没啥不对,谁想到邵部长这么脆弱,吵了几句就心肌梗塞。李菊一看来电竟然是梁健,非常诧异:“他这个时候怎么会打电话来?幸灾乐祸嘛?” 李菊接起了电话:“你好,梁副部长。”梁健对李菊的这个“梁副部长”的称呼,已经习惯了,也就不再介意。梁健问道:“李菊,你现在还好吧?”这句“还好吧”,就如是老朋友一样的关心,让李菊心里为之一热。 李菊想,自己以前真不把这个从乡镇来的梁健放在眼里,在不少地方刁难过他。可到了自己有事的时候,他居然还能想到打个电话来问一声,这说明梁健是一个心地很好的领导。再想想部里的其他人,除了朱部长让她早点回,没有一个人打过电话来问候过。她早前还听朱部长说,干部科副科长凌晨,还把她和邵部长吵闹的事情告诉了他们家属。与他相比,梁健已经待自己算是非常之好。于是李菊答道:“梁部长,我还好,谢谢关心。” 梁健听到李菊称呼自己,突然从“梁副部长”变成了“梁部长”,心里不由笑了起来,看来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关心一下别人,别人就能感觉到。这也让梁健很有些成就感。梁健道:“李菊啊,我有一个可能也不是太妥当的建议,我刚才跟朱部长也说过,朱部长没有认可。可我想想,还是再跟你说一下,采不采纳最后都是听你自己做主。”李菊听梁健说得谦虚,就道:“梁部长,你说吧。” 梁健道:“我希望你能主动去看一趟邵部长,见一见他们家里人,跟他们道个歉。”李菊一听说要道歉,心里就不耐烦了,道:“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没有错。我是为了朱部长的开支去报发票,可邵部长一定要卡住不签,才会闹起来的。我根本就没有错!”梁健道:“错,或者没有错,这都是可以再评判的。但如今邵部长心肌梗塞,直接诱因是争吵,如果你去道了个歉,也就是争取了主动,以后人家也不能多说你什么,多对你做什么,如果你不去,人家就会觉得……”梁健还没说完,李菊就道:“谢谢了!没有错,我是不会道歉的!谢谢你的建议,我不采纳。” 第140章权力之魅 梁健也去邵有康的病房里,值了一次班。邵有康的老婆陈小珍始终对李菊耿耿于怀。陈小珍那次说:“那个办公室主任李菊,居然一点都不知道错误,从我们老邵进医院以来,她一次都没有出现过。如果老邵有个三长两短,我肯定饶不了她!别以为,躲起来就会没事!”后面几天班,都轮到其他人值,梁建终于能够正常时间上下班了。下班前,梁健忽然接到一个电话,一看手机,是清池会所的菲菲打来的电话。 菲菲在电话中说:“晚上有空吗?”梁健想了想,自己的确也没什么事,难道菲菲是希望他去光顾她们的会所:“有空。”菲菲就道:“那好,晚上我请你吃饭。” 梁健犹豫了一下,毕竟在他印象中,菲菲只是一位女足浴师,两人的关系也是局限于此,如果两人同去饭店吃饭,关系就向着私人生活中发展了。 他这一犹豫,菲菲似乎也感觉到了。她说:“如果不方便就算了。”梁健想起在酒店的那一晚,菲菲对自己的温柔体贴,如今要这么冰冷地拒绝她,他做不到。于是道:“没事。还是我来请你吃饭吧。” 菲菲听梁健接受,笑道:“我请你,就这么定了。具体地点我待会短信给你!” 晚餐地点在一家名叫“小厨”的餐厅。梁健知道这家餐厅,很有些小资情调,新开伊始,深受镜州市小女生的喜爱。菲菲把地点选在这里,梁健并不奇怪,人家女孩子比自己小多了,平时辛苦,追求点小资情调也不为过的。餐厅里,没有设包厢,都是铺着洁白桌布的桌子,边上是皮椅子,很有些异国风味。 梁健平时出入大酒店多,像这种小资餐厅却并不经常,所以有些新鲜感。门口,梁健就把座位号报给了服务员,被带到了一张没人的位置上。 梁健问道:“还没人来吗?”服务员道:“是的,先生,你是第一位。” 梁健就坐了下来。服务员问:“是现在点餐,还是等会点?”梁健道:“等一会,还有一位。” 服务员退下去,给他端上来一杯水。梁健喝了一口,是柠檬水。这时候手机响了起来。菲菲在电话那头问道:“你已经到了吗?”梁健道:“是的,没有看到你嘛!”菲菲道:“不好意思。我还在清池会所。刚才来了一批客人,一定要点我做足浴,我推脱了,老板一定说让我做完这位客人再出来……很不好意思啊,还有半个小时准到。你能等一下我吗?” 梁健想,都已经来了,这么一走了之就太说不过去了,就道:“没事,你慢慢来。我等你。” 清池会所中,王巧玲正睡在一张床榻上。给她足浴的正是菲菲。菲菲刚出去打了个电话给梁健,刚回进来。王巧玲对菲菲道:“服务员,能快点吗?我还要去吃饭呢!” 菲菲想,让我快点还不容易,你要吃饭,我也还要吃饭呢,早知如此,干嘛这个时候来足浴,害得我都不能早点去赴宴。可菲菲嘴里还是道:“女士,不好意识,我们足浴,都是严格按照一套程序来的,少一个步骤,就是对顾客的不尊重。” 王巧玲的手机响了起来,王巧玲一看,是要一同吃饭的陆媛。陆媛在电话中道:“喂,你人在哪儿了?我马上要到小厨餐厅了。”王巧玲没办法只好撒谎道:“快了,快了,堵车,马上到了,你先点杯饮料啊!”陆媛道:“如果你不来,我会拣个最贵的点了!”王巧玲道:“随便点,随便点,我今天打算放血的。” 陆媛就走进了小厨餐厅,找到位置,坐了下来。服务员问她是否先点餐,她说先点一杯饮品喝。点完饮料,陆媛就在餐厅中东张西望一番,这是她头一次来这里,王巧玲说这家餐厅新开的,今天来尝尝鲜。所以陆媛对这家店的装潢很有新鲜感。 没想到,目光之处,在落地窗边,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坐在那里。这个身影是太熟悉了,她条件反射似的一阵悸动,这不是梁健吗?他怎么会一个人在这家餐厅,难道也约了女朋友? 想到梁健有新的女朋友,陆媛心中就升起一阵隐隐的不舒服。她之前就听说梁健和一个高干女儿搅合在一起,当时心里就很不爽,为此还专门打过电话给梁健,后来听说那个高干女儿被她父亲带走了,陆媛心里就像落下了一块石头。 这到底是为什么?连陆媛自己都搞不清,可以说,是她主动把梁健给抛弃了,跟姜岩走到了一起,可如今看到梁健跟其他女人在一起,她就感到不痛快。人说,男人都有占有欲,难道自己一个女人也有那么大的占有欲?还是,她心里其实就爱梁健一个人? 她搞不懂,她也控制不了自己不那么想。她很想快点看到,这次梁健是跟谁一起吃饭,为此她没去跟梁健打招呼,远远观察。而梁健却没有注意到她也在餐厅里。 可是二十分钟过去了,陆媛还是没有发现有任何女人进来走向梁健。她心里不由想到,难道他就是孤身一人?想到梁健是一个人来这里吃饭,陆媛就有种走上去坐在他边上的冲动。 其实,有多久,她没有跟他坐下来一起吃饭了呢?最近一次跟他的接触,就是那天梁健喝得烂醉,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躺倒在商场边上的小巷里,是她看到了他,送他回家,他第二天估计都不知道是谁那么好心送他回去了。 这会,她真想走过去,告诉梁健,那天是她送了他回家。可她又犹豫,这会不会太唐突? 这时候,一只手在陆媛肩头重重拍了一下,接着一张倒挂的脸,就挡住了陆媛的视线。闺蜜王巧玲来了,王巧玲把包往椅子上一摔,把三星手机往桌子上一放,就坐到了椅子上:“不好意思,来晚了。” 陆媛道:“神经,被你吓了一跳。”王巧玲道:“你不会几天不见,就变得这么脆弱了吧!你刚才在发什么呆,该不是少女思春吧?” 陆媛被王巧玲说“少女思春”,顿时就脸红了,眼睛忍不住朝梁健的方向瞟了一眼。陆媛的一瞥虽然动作极为细微,但还是被王巧玲敏锐的捕捉了。 王巧玲笑道:“看帅哥啊?”王巧玲循着陆媛的目光,转过头去,一看,这个身影她也很熟悉啊,一回想,就马上认出来,这不是梁健吗? 如果是别的什么帅哥,王巧玲说个笑话,就过去了,可看到是梁健,而陆媛的目光又是那么迷离,她就觉得奇怪了。王巧玲朝陆媛定睛看着道:“你不会吧,这不是被你抛弃的梁健吗?” 陆媛斥道:“别乱说,什么是‘被我抛弃的’!”王巧玲反问道:“怎么不是被你抛弃的啊?肯定是被你抛弃的,你主动跟他离婚的,难道不是这么回事?”陆媛无法再反驳,也就不再语言。 王巧玲道:“我就奇了怪了,你抛弃了他,可这会看他背影的眼神,又那么的奇怪!” 陆媛白了眼王巧玲道:“别胡说,我哪里就奇怪了!”王巧玲伸手扳过陆媛的脸,让她看着自己,“你看我的眼神是正常的”,然后她又扳动陆媛的脸,让她看梁健的背影:“你看他的眼神,怎么就像是偷偷摸摸在看暗恋的情人!” 陆媛甩了下脑袋,举起桌上的刀叉道:“你再胡说,我可治你啊!”王巧玲道:“不敢,不敢。不过,说真的,你看梁健的表情真不对劲唉!难不成,你还喜欢他?”陆媛高举了刀叉,对她示威。王巧玲用手捂住了嘴巴:“我不说话了!行吗?” 王巧玲不说话了,陆媛却道:“你看,梁健一个人吃饭,多孤独啊?”王巧玲又扭头瞥了眼梁健:“你怎么知道他一个人吃饭啊?说不定人家就约了美女呢!”陆媛道:“我到这里就已经将近半小时了,没看到有人来。”王巧玲道:“他有没有点菜?”陆媛道:“我没看到。”王巧玲道:“他没点菜,就说明还有人。” 这时候梁健正招呼服务员:“给我点菜。” 陆媛忙拍拍王巧玲手臂:“他点菜了。”王巧玲道:“他可以点两个人的菜啊,他还是可以两个人!”陆媛就又白了王巧玲一眼。王巧玲拍了下掌心道:“看来,你是希望他一个人!唉,我的大美女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你既然已经把人家当球一样一脚踢开了,那你就别管人家是往哪里滚了好不好!” 服务员给梁健上了一盘东西。梁健就开始吃了起来。陆媛开心地鼓起掌来:“他真的是一个人唉!” 王巧玲道:“好吧,他一个人总好了吧!”陆媛道:“我就知道他一个人嘛!”王巧玲道:“你要不要请他过来一起吃?”陆媛道:“这样好吗?”王巧玲道:“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啊!这能说明你是同情他啊!”陆媛道:“我想啊,我看他一个人吃饭很孤独,让他跟我们一起吃,也算是我对他以前所做事情的补偿,你说是不是?”王巧玲真觉得今天陆媛,有些头脑发热,就不想跟她一般见识:“你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那好吧,我这就过去请他过来。” 王巧玲看着陆媛从位置上站起来,迈着小巧的步子逼近梁健,她就忍不住摇头:“以前,陆媛把梁健抛弃,如今却对梁建充满了兴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这时,一个词突然涌进了王巧玲的头脑,这个词就是“权力”。 陆媛抛弃梁健的时候,梁健正是被削掉了党委秘书位置,变成了一般干部;这会陆媛又对梁建感兴趣,梁健前不久刚从十面镇调入区委组织部当副班长。难道陆媛是一个这么现实的女人?但如果不这么解释,还能怎么解释呢!作为闺蜜的王巧玲,她都无法不这么解释、这么认为! 第141章多管闲事 在清池会所外的马路上,提着小坤包、踮着高跟鞋的菲菲,在向路过的车辆招手。但开过的出租车都已经客满。菲菲心里焦急,刚才客人走了之后,她还得收拾,又得换衣服,化妆,这么一折腾,她已经让梁健等了足足一小时。 她只好给梁健又打了个电话:“梁健,你快自己叫点东西吃,你肯定饿坏了,一定要先叫点东西,否则我要过意不去了。” 梁健的肚子的确有些饿了,又加上他怕自己不点些东西真的会让菲菲过意不去,于是就先叫了一块蓝莓蛋糕上来。香喷喷的热蓝莓蛋糕,入口感觉还真不错。他又喝一口柠檬水,再吃一口,细细品味舌尖上的味道。 身边的光线一暗,梁健也没注意,一个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也在这里啊?”梁健转过头来,看到的不是菲菲,而是陆媛。 今天的陆媛,化了淡妆,眼线画得很分明,身穿一件青色连衣裙,敞领处,脖颈中白皙的皮肤一直向下延伸到胸口。看着眼前的陆媛,梁健觉得她的性感未有稍减,反而还散发着妖娆。梁健不由想到,以前这个女人就是我的妻子,此刻却只剩下一种陌生的性感。 梁健朝陆媛笑笑:“是的,在这吃饭,你也在这里?”陆媛看到梁健的笑,与以前的有了大大的不同,以前的笑,有些扭捏和不自然,如今的笑大方和自信。陆媛心里想,梁健果然是成熟了不少,比以前更有男人味了,也更像一个领导。 陆媛道:“你是一个人吃饭吗?要不跟我们一起啊?”说着朝王巧玲的方向指了指。梁健看到了王巧玲,他认识,这是陆媛的闺蜜。梁健又朝陆媛笑笑,婉拒道:“谢谢,不用了,我约了人!” 陆媛以为梁健是客气,道:“我在那边,看到你已经半个小时了,始终没有人来,我想你肯定是一个人。不用客气,我们又不是不熟……”梁健道:“谢谢了,不过我真的是约了人……” “梁健……”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从过道里,匆匆赶来一个美女。菲菲终于是打到了车赶到了。 在年轻、漂亮的菲菲面前,陆媛缺少的是青春和活力。看着一个比自己年轻、高挑的女孩朝着梁健走来,陆媛心里一阵失落。她说了声“不好意思”,离开了梁健桌子。 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陆媛已经满脸通红,她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自觉丢脸。王巧玲看了眼陆媛道:“怎么了?”陆媛道:“你说,那个跟梁健一起吃饭的女的,是不是很年轻,很漂亮?” 王巧玲先前只注意有个女人走进来,到了梁健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并没有注意长相。这会陆媛问了起来,作为闺蜜,她觉得有必要评论一番。她知道陆媛的话里很有些嫉妒的成分,所以她要看了后,在那个女人的身上挑几个刺,让陆媛心里好受一些。 不看还好,一看,王巧玲就差点喊了出来。她立马憋住了,低声对陆媛道:“怎么会是她!” 陆媛瞧见了王巧玲的大惊下怪,就问:“谁啊?”王巧玲就把下午在清池会所足浴的事情说了,然后说:“她就是给我足浴的女孩!”陆媛不大相信:“你不会搞错了吧?”王巧玲道:“我发誓,我肯定没有搞错!”陆媛这会感觉好起来了,对王巧玲道:“不会吧,梁健居然跟足浴女吃饭?足浴这行的女人,有些跟出台小姐没什么两样!”王巧玲也摇头道:“看来,梁健真的是自甘堕落,竟然堕落到了跟这种女人吃饭的地步。我看你啊,陆媛,你以后,就连看都别再看这个梁健了!” 陆媛靠在桌子上,双手支着下巴想了好一会,才道:“不行,梁健堕落成这样,完全是我造成的,我不能再让他这么下去了!我要拯救他!” 王巧玲摸陆媛的脑袋道:“你没有发烧吧?”陆媛道:“没有。”王巧玲道:“那你打算怎么办?”陆媛道:“见机行事!” 菲菲在梁健对面坐下来后,说了很多对不起。梁健瞧见菲菲嫩白的肌肤,因为紧促赶来毛细血管充血而红扑扑的,她的发丝扎在后面,人显得愈发年轻漂亮,充满了青春活力。看到这么靓丽的女孩子,谁会认为她干的是足浴这一行呢?梁健每次见到菲菲,心里总是想,她本该是一个电影明星,起码就该是刘亦菲这样的类型。 梁健说:“没什么,不急的。你看我都已经点了东西吃了。”菲菲笑了笑道:“点了东西吃就对了,否则我要太过意不去了!”梁健听出来,菲菲很在乎这次跟他一起吃饭。 隐隐的,他似乎听到陆媛和王巧玲还在议论着什么,梁健心里对陆媛并不是说毫无怨气,刚才她还跑过来,吃定他不会有女友的样子。这会漂亮的菲菲就在对面,他就有种故意让陆媛看看自己跟菲菲调情的冲动。梁健就伸出手去,在菲菲的脸蛋上轻轻拂了一下:“你今天真漂亮。” 听梁健这么一说,菲菲的脸顿时红的有如樱桃,让人看了很有种想上去啜吸一口的冲动。菲菲受宠若惊地道:“谢谢。” 梁健的细微动作,也被王巧玲发现了。王巧玲直摇头:“太恶心了,梁健实在太恶心了,竟然跟这么一个足浴女调情!”陆媛却不这么认为,她看到梁健的这种举动,嫉妒心翻腾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个女人的确很有几分姿色,还很有些像一个明星,你说像谁?”王巧玲道:“不就是有点像刘亦菲嘛!”陆媛道:“的确是有些像刘亦菲。你说,有没可能,梁健根本就不知道这女人的身份,而被她骗了?” 王巧玲道:“不太可能吧。”陆媛道:“你想啊,梁健现在是区委组织部的副部长,而这个女的,却是一个足浴女。如果梁健知道女人的身份,怎么可能会答应跟她一同吃饭呢?难道他一点都不顾忌自己的形象吗?他有这么傻吗?”王巧玲不以为然:“那也不见得。你要知道,目前梁健就是一个单身贵族,长期没有女人,他怎么受得了。有句话叫‘饥不择食’,你听过的吧,男人饥渴了,什么事情做不出啦!” 听到“饥渴”两字,陆媛脑海中就冒出梁健和这个女人,赤身裸体在浴池里纠缠不清的样子,至于为什么在浴池里,陆媛也说不清楚,心里就是“突突”的不自在。陆媛又道:“不管怎么样,我也要弄弄清楚,我不能让梁健因为这个作践自己!” 王巧玲听了直摇头:“陆媛,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现在的老公不是梁健,而是姜岩,难道你这点都搞不清楚?”陆媛突然道:“你别提姜岩!这人比梁健还不是!”对于陆媛突然冒出的这句话,王巧玲更是感觉有些匪夷所思了,怎么突然就对姜岩如此不满了?王巧玲问道:“你跟姜岩之间怎么了?”陆媛道:“今天我不想提他。” 陆媛只顾盯着梁健和菲菲的一举一动,只要梁健稍稍对菲菲有点亲密举动,陆媛的心就像海边的船只上下起伏。 菲菲也很快注意到了有人在关注自己,几次抬起头,都瞧见陆媛和王巧玲在观察自己。菲菲有些不自在,就问梁健:“刚才的女的,她跟你很熟吗?她好像一直在看我们唉。” 梁健不想欺骗菲菲,道:“她是我前妻。”菲菲瞪大了眼睛道:“你前妻?是你把她甩掉了?”梁健笑道:“恰恰相反,是她把我甩了!”菲菲眼睛瞪得更大,就如两汪清水潭:“不会吧,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被你甩的份呢,哪曾想到,还有人甩你的啊!” 梁健道:“那时候,我是乡镇一个小干部,人家看不上我了,跟了一个科长。”菲菲道:“那你现在呢,是不是当了更大的干部?”梁健警觉了起来,他不应该跟菲菲说得太多,否则后患无穷,他就道:“现在当的也不大。”菲菲开玩笑道:“碰见把你甩了的前妻,是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啊?” 梁健道:“哪里会呢?”菲菲道:“别骗我了,你刚才用手摸了一下我的脸蛋,是不是故意气她的?”梁健没想到菲菲这么敏感,心想,再扯谎也没意思,就道:“也许有点吧!”菲菲道:“你想不想再气气她?”梁健想,这个菲菲也真会恶作剧,就很想知道她会出什么鬼主意,就道:“好啊!” 菲菲就夹了一筷菜,亲昵地送进梁健嘴里。梁健咀嚼着,说了声:“真好吃。” 王巧玲看了摇头:“真恶心,人家的那双手,是专门给人捏脚的。”陆媛道:“我敢肯定,梁健肯定是被骗了,这个小妖精是想把他迷惑了,吃定梁健这现成的。”王巧玲道:“你还是别管这么多了吧。”陆媛道:“我一定要管,我之前对不起梁健,这会我要负责。” 菲菲见陆媛这么始终观察自己,虽然做了些亲昵举动,还是很不自在。梁健看出来了,就道:“菲菲,你吃饱了吗?”菲菲道:“差不多了,而且,有人总看着我们,也吃不下。”梁健道:“那好,我们走吧。” 关健的时候,梁健正是被削掉了党委秘书位置,变成了一般干部;这会陆媛又对梁建感兴趣,梁健前不久刚从十面镇调入区委组织部当副班长。难道陆媛是一个这么现实的女人?但如果不这么解释,还能怎么解释呢!作为闺蜜的王巧玲,她都无法不这么解释、这么认为! 第142章好事被扰 菲菲举双手同意。梁健问道:“我送你回去,还是怎么样?”菲菲瞧了瞧梁健道:“你刚才说我漂亮,是不是也说给你前妻听的?”梁健笑道:“别傻了,我声音说得这么低,她也听不到。我怎么可能特意是说给她听的呢!”瞧见菲菲漂亮的手指,这双手,给别人按摩来挣得生活费用,但她却并没有被这种操劳摧毁,还是保持着优美的形状和光洁的肤色。这无异于证明,菲菲真的是天生丽质的。 梁健忍不住,就用手抚摸了菲菲的手道:“你真的很漂亮,特别是这双手。”菲菲动情地看着梁健。很多人总是嫌弃她的手,因为这双手是用来伺候人的,人家觉得她脏。而梁健却恰恰相反,非但不嫌弃,还总是赞美她的手。也许这就是菲菲,从一开始就觉得梁健亲昵的原因吧。菲菲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梁健也不想留在这个餐厅,就道:“好吧,我们走。” 两人走出了小厨餐厅。到马路边打车,梁健问道:“你要带我去哪里?”菲菲道:“我们俩去过的地方。”梁健心想,难道是上次去过的三星级宾馆。菲菲对出租车司机说出了名字,果然就是那里! 梁健对菲菲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脑袋里浮现出上次与菲菲在床上鱼水交欢的场景,全身的细胞就悸动起来,他忍不住手掌搂着菲菲的臀部。她朝他笑笑,甜蜜地在他耳边啜了下。 梁健他们出餐厅。王巧玲说:“好了,她们总算走了,我们现在可以舒舒服服吃饭了吧?”陆媛朝王巧玲看了眼,又眨巴了下眼睛,道:“不行,我得跟上他们。”说着,就拉起了坤包的背带,小跑着出了门。王巧玲喊道:“唉……你还没吃饭呢!”陆媛已经不见了踪影。王巧玲只好又摇头:“这个女人……疯了!” 梁健和菲菲从出租车里出来,来到了酒店里。梁健说:“我去办手续吧。”他知道,作为一名领导干部,整天在酒店开房,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如若被人盯上,就不好办了。但跟菲菲出来,他肯定无法要求菲菲去开房,这不合他做事的方法。 没想到,菲菲却朝他摆摆手,手中已经有一张房卡。两人进了电梯,菲菲道:“早上我已经订好房间了。”梁健不由笑道:“看来,你是有备而来!”菲菲道:“那当然,不打无准备之仗。” 就在梁健和菲菲进入电梯的刹那,陆媛也进了宾馆,她勉强看到了电梯在梁健背后关上。她快步来到了电梯门口,盯着上面的数字看,电梯在五楼停了下来。边上的另一架电梯打开了,她赶紧进门,按了“5”字按钮,电梯快速的上去了。 出了电梯,她踮着脚出来,看了看走廊两边。一开始没看到身影,因为甬道之中有些弯曲,她几乎是凭着直觉,向着一个方向快步追去,转过一个弯,看到了菲菲搂着梁健的腰,等待梁健开门。陆媛看着菲菲的动作,心里的嫉妒简直有些井喷。她很想马上跑过去,把菲菲一把拉开,从窗口扔下去。可她还是忍住了。 梁健用电子卡开了门。 菲菲在身后把门关上。 这是一间非常舒服的大床房,窗子很大,前面是写字桌,边上还有可以坐下来喝茶看书的沙发。但当一双手从梁健背后伸过来,紧紧扣住了他的腰身,他就知道,这一切摆设都不可能用得上了。 梁健刚把自己的手,放在菲菲的手上,梁健转过身来,菲菲潮湿的眼睛瞧着自己,双唇向他慢慢靠近。 梁健双手捧着她的脸,这张漂亮的有如仙女的脸孔和菲菲足浴女的身份合在一起,让梁健更加有种疼惜的感觉。他捧着她的脸,亲吻着她的额头、鼻梁、眼睛…… 菲菲闭上了眼睛,任由梁健去亲吻、去吮吸。梁健去亲吻菲菲的手时,菲菲本能的把手抽了回去,拉起了梁健的双手。 菲菲脸上飞满了红霞,眼神更是一片迷离…… 就在这时,房门被“笃笃”地敲响了。梁健和菲菲,都是一阵惊吓。这个时候,会有谁来打扰呢,如此扫兴! 梁健不敢再动,菲菲道:“会不会敲错了?”梁健道:“听听再说。”这一惊吓,两人原本滚烫的身子,就如被浇了一盆冰水,迅速冷却下来。梁健心道:难道是警察查房?如果公安查房,他们确认男女双方是否从事不法活动的证据,就是问对方是否认识,能不能叫出姓名,如果叫不出姓名,或者叫出的姓名与身份证不符合,就会被视为嫖娼。 梁健赶紧问:“你告诉我全名,我怕公安来查房。”菲菲道:“我就叫菲菲,我姓范。”梁健重复了一句:“范菲菲。”菲菲在他身下“嗯”了一声。 “碰碰”,声音变得更响,虽然外面没有警察叫喊的声音,但梁健已经觉得耗不下去。于是跟菲菲道了声“我们先穿衣服。”菲菲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扰,搞得神经紧张,只好听梁健的话,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穿衣服。 梁健的衣服勉强穿好,敲门声“砰砰砰”地又响了起来。梁健看菲菲也穿得差不多了,就问道:“谁啊?” 敲门声只管“砰砰砰”响,梁健看了眼菲菲,菲菲道:“开一下门吧,我们不用怕。” 梁健心里暗暗佩服菲菲,的确他们并不需要害怕,他是一个单身男人,菲菲是一单身女人,目前他已经知道了菲菲的姓名,两人本来也就是两情相悦,睡不睡觉谁管得着,就算公安也奈何不得。这么想着,梁健就整肃了一下衣领,大大方方去开门。 一打开房门,他愣住了,门外竟然会是陆媛。梁健瞧了陆媛好一会,才开口道:“怎么会是你?”陆媛朝梁健看了会,然后笑了笑,就绕过梁健,走进了屋子,“是我啊,怎么不欢迎我啊?” 陆媛来到了菲菲面前,上下打量了菲菲一番,然后对梁建道:“原来是金屋藏娇啊。” 梁健来到菲菲身边,防止陆媛做出什么不当的举动,他对陆媛说:“我是不是金屋藏娇,好像不该是你管的事情。” 陆媛看了眼梁健,又看了眼菲菲,道:“当然,我是管不到。但不好意思,今天我有事想找你谈谈,有些人,不知能否回避一下?” 菲菲就朝梁健瞧了眼,梁健摇了摇头,然后对陆媛道:“有事的话,明天再找我谈好了。现在是晚上休息时间。”陆媛却道:“我只有休息时间才有空。” 菲菲知道今天与梁健的鱼水之欢,已经因为这个女人搅合成了泡影,她很不高兴,就道:“你到底找梁健有什么事情?”陆媛不屑的瞥了眼菲菲道:“你有什么资格问我?你知道我跟梁健什么关系吗?”菲菲毫不示弱:“我当然知道,你是梁健的前妻,当初你主动提出跟梁健离婚,如今又来找他,你还要不要脸!”陆媛被菲菲这么一说,有些理亏,但她的小姐性子,使她无法忍受一个足浴女的质问,一转念,她就道:“我有没有脸,轮不到你说,你不过是梁健嫖的一个妓!” 菲菲一听,抡起了手臂,一巴掌打在了陆媛脸上。陆媛的脸上马上梗起了五个手指的痕迹。 陆媛被打,马上也要抡起手臂,去打菲菲,但被梁健隔空抓住,那只手臂就没有打到菲菲脸上。梁健对菲菲说了声“你先回去吧,这里我会处理的。” 因为打了人,菲菲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她朝梁健点了点头,拿起自己的包,走了出去。陆媛本想追上,还是被梁健拦住了。看着菲菲离开了,陆媛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她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泪水哗地流了下来。 梁健怕有人路过,来看好戏,就把门关上了,回到房间里。陆媛还坐在床上哭。梁健瞧着这个已经变成了泪人儿的女人,心里掠过一丝同情。陆媛从小都被娇生惯养,应该从来没有被人欺负过,今天可能是她第一次挨巴掌。 梁健拉了一把椅子,在陆媛边上坐了下来,开口道:“陆媛,你何必呢?”陆媛听梁健说,才抬起了头道:“我何必?我不想你堕落下去。”梁健瞧见她脸上都是泪痕,就拿餐巾纸给她,道:“我怎么就堕落了?” 陆媛一边擦拭眼泪,一边道:“你还不堕落?我知道你一个人,生理上有需求,但你也不能找那种人啊!”梁健反驳道:“你在说什么?我找哪种人了?” 陆媛瞧梁健否认,就瞪着梁健道:“你还不承认?刚才的女人不是么?我已经知道了,她是清池会所的女足浴师!这种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梁健一惊,心想,她怎么会知道菲菲是清池会所的? 第143章理智还在 陆媛瞧见梁健疑惑,就道:“王巧玲下午就是在清池会所足浴,就是这个女的给洗的脚。你再不济,也不能招妓!” 梁健这才弄清楚陆媛为什么了解得这么清楚,这个世界还真是巧!梁健道:“有一件事,我要明白的告诉你,刚才的女孩,虽然是女足浴师,但绝对不是那种女人!”陆媛不愿听梁健的辩解,认定梁健是生理饥渴,就道:“梁健,虽然你现在已经不是我老公,但我知道你如今的副部长位置得来不易,希望你好自为之,如果你因为招妓被警察抓现行,会有无数人看你笑话,你也对不起你自己。” 梁健“呵”地一笑,然后对陆媛道:“你还真关心我啊!可已经晚了,那时候,我在十面镇的党委秘书岗位上被削职,那时候,你怎么不来关心我?那时候,你毅然决然地要跟我离婚!现在倒好,反而来关心我了?你不觉得你这么做,是多管闲事吗?” 被梁健如此一质问,陆媛又觉得理亏,她从床上站了起来,看着梁健道:“我知道我以前对不起你,我已经知道错了,我很后悔……”梁健打断她道:“可是,后悔已经迟了!” 陆媛走上来,站在梁健身前,道:“你能不能不这么说?”她眼神中先前被打的失望情绪已经消散,多了一丝朦朦胧胧的东西,这到底是情感,还是欲望,梁健说不清楚。但梁健不想回应她的眼神:“那你还想我怎么说?” 陆媛直视着梁健,道:“你现在要我做什么,我都会做的!”梁健听陆媛这么说,又看了她一眼。她低领的衣衫下,挺立着丰满形状,虽然陆媛也已经快到三十,但她的皮肤还是二十来岁的纯净,她的身材也没有任何走样的变化。 梁健心里一动,这个女人曾经是属于自己的,可如今看起来又多了一份陌生的神秘感和性感,梁健对她身体的感觉,并不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有句下流的俗话,老婆还是别人的好。也许正因为陆媛,此刻不是他梁健的老婆,他本能就有种占有她的冲动。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一方面是,刚才自己还差点与菲菲尽鱼水之欢,另一方面,他还不能完全原谅这个背叛自己的陆媛。梁健就说:“我不想要你做任何事情。如果,你没有什么事情,就请回吧。”他还故意想气陆媛,就道:“反正,我的好事也已经被你搅黄了!” 听了这句话,陆媛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双腿一迈,面对梁健坐在了他的大腿上。陆媛带有点羞涩、又妖娆地道:“我可以补偿你!” 陆媛双腿叉开坐在梁健的大腿上,因为距离的拉近,梁健闻到了陆媛身上的一阵香味,这种香味,对梁建来说又熟悉,又陌生,梁健一阵本能反应。梁健心想,小弟弟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耻的东西了,我理性越是压制他,他反而反应得越强烈。 但是,梁健的理智还在,如果一个人完全听命于小弟弟,那就不是人,而是禽兽了。梁健推开了陆媛说:“你没什么需要补偿我的,你只是做了另外一个选择罢了!” 说着,梁健抓起了自己的衣服,走出了宾馆房间,留下陆媛双臂环抱着,傻傻呆在床上。 那晚,区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李菊,到宾馆里看房间。下班时,组织部长朱庸良打过电话给她,说明天有客人要来镜州,让她帮助预定一个套间和两个大床房。朱庸良说,这几位客人都是他以前的老同学,也都已经在上海和杭州担任正处级的领导干部,这次来,纯粹是对镜州市的好山好水钦慕已久,想来走走看看、吃吃喝喝。 这几天,李菊一直呆在家里,与母亲作伴,闲着也是无聊,接到这个任务,她倒是非常高兴,趁着晚上没事,就来提前订房。宾馆的客房经理,跟李菊也算是熟识已久,本来快要下班,但听说李菊要来看房间,就留了下来,等着李菊。 李菊知道,明天的客人都是朱庸良的私人朋友,喜欢住舒适、干净的房间,房间里还得安排好水果、香烟等物品,还都得上档次的,就把要求跟客房经理提了,客房经理道:“我们五楼的房间,很不错,我带你上去看看,你挑两间舒适的就是。其他水果等东西,我们都会高标准安排好。” 李菊就跟着客房经理去看房,果然挺不错,整洁、干净、特别是东面几间,落地窗很大,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街景。李菊很满意,道:“就这两间吧!”客房经理笑着道:“李主任好眼光,这的确是我们这里最好的套间和大床房。”李菊道:“价格方面,你帮助优惠点。”客房经理道:“这个,您李主任不说,我也明白。以后,还希望李主任,把你们组织部的季度例会等,多放在我们这里开啊,我们肯定尽全力搞好各方面的服务。” 说着,客房经理,在前面引路,向电梯走去。 前面有一个人,开了房门走出来。李菊感觉背影很熟悉。那是一个女人,身材婀娜,身穿青色连衣裙,手中的坤包小巧时尚,那人对房间里说了声:“梁健,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女人朝李菊他们看了一眼,并不在意,转身就朝电梯口走去。 李菊已经看清楚,女人就是干部科姜岩的现任妻子陆媛。李菊曾经在一次晚餐上,看到姜岩带着她一起来吃饭,估计陆媛对她的印象并不深,所以刚才没认出李菊来。 她刚才听到陆媛像是提到了“梁健”两个字。李菊就感觉奇怪了,梁健怎么会和陆媛在一起? 再一想,他终于明白了,梁健不就是陆媛的前夫嘛! 想到这一点,李菊惊诧不已:难道梁健和前妻陆媛,虽然已经离婚,难道还保持着那种不一般的关系,否则怎么会在宾馆同一个房间?李菊想,这也不奇怪,她听很多人说过,有些夫妻离婚之后,反而发现对方的好,又偷偷在一起的也很多。 但她总是觉得,这样对姜岩来说,似乎也太不公平了吧。她肯定姜岩并不知道,想到梁健的讨厌,她恨不得此刻就给姜岩打电话。可又想,即使现在姜岩过来,也来不及了,陆媛已经走了,他不可能抓到什么把柄。自己还很有可能被人家骂为挑拨离间呢!所以,她暂且把这件事放下,到大厅办完订房手续,就回家了。 梁健还在上班的路上,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是镇南村村委委员楼新江打来的电话。电话中,楼新江的话音非常兴奋:“梁部长,你听说了嘛?”梁健不知他指的什么,就问道:“听说什么啊?”楼新江道:“你还没听说?钟涛出事了,被区纪委调查了!” 梁健心中一震,上次楼新江就说过,镇上的主要领导中有人要出事。第二天,梁健还专程跑到了十面镇镇长金凯歌那里,金凯歌保证他不会有事。当时梁健就想,如果金凯歌不会出事,那么出事的只有……钟涛! 果然,现在是钟涛出事了! 但梁健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钟涛跟区委书记胡小英可是同学,钟涛也是胡小英来到十面镇后提拔的第一个大镇党委书记,怎么说出事,就出事了呢? 对于纪委查办领导干部的程序,他还是有所了解的,一般情况下都是要经过区委书记同意的。目前的区委书记是胡小英,钟涛又是胡小英一手提拔的干部,胡小英同意查办钟涛,那不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梁健问道:“你没有搞错吧?”楼新江道:“肯定没有搞错,十面镇上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他们说,钟涛被查,是跟一个叫做赵弓的老板有关系。这个老板送了一大笔钱给林城镇镇长秦军正,这事情可能做得不干净,有人举报秦军正,检察院介入调查,很快就让秦军正招了出来。检察院又审讯赵弓,赵弓就把钟涛供了出来。你说还有假啊?” 梁健想了想道:“我记得赵弓这个人,他就是在一次招投标会议上,通过串标,从你手中竞得了镇上的拆迁工程项目。这么说来,这件事八九不离十了!”楼新江道:“是百分之百了!你知道,我们镇上还有什么人被抓进去了嘛?” 梁健不想乱猜就问:“还有谁?”楼新江道:“我们村的支部书记茅阿宝!”梁健问道:“茅阿宝,也牵涉其中了?”楼新江道:“这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你知道茅阿宝跟钟涛走得有多近吗?”梁健道:“我知道。”楼新江道:“茅阿宝也拿了赵弓的钱。” 梁健这才理解,为什么楼新江先前的话语中那么兴奋,就道:“茅阿宝进去了,你有希望了!”楼新江却道:“我倒还真没想到,茅阿宝会以这种方式结束他当支部书记的日子,我跟他的对手戏,本来还没有开始呢!我本想凭自己的真本事,让茅阿宝看着我当上村支部书记,没想到他先祸起萧墙,没戏了!” 梁健还有些不适应钟涛和茅阿宝被逮捕的事情,想到楼新江如今没了对手,当村书记也肯定是八九不离十了,就道:“不管你以后当不当书记,我先在这里劝你一句,廉洁自律这个底线不能破!”楼新江哈哈笑道:“梁部长,我还没有当上书记呢,你就跟我谈心谈话啦!”梁健一想也是,就笑道:“要谈心谈话,你还不够格我来谈呢!” 第144章不听劝告 梁健虽是开玩笑,但也是实情,区委组织部的副部长,至少也要跟副科级以上提拔的干部谈心谈话,村支部书记,镇上一个组织委员谈谈话就行了! 到了办公室,就听部里有人在谈论检察院逮捕林城镇镇长秦军正的事情,十面镇党委书记钟涛由于还没有明确的证据,不是由检察院出面,而是由区纪委带去“双规”谈话。 坐在梁健对面的副部长王兆同,提到钟涛和秦军正的事情,都很不解的摇着脑袋:“这到底怎么回事!钟涛和秦军正,怎么会被逮住呢?” 梁健说:“这有什么奇怪,贪污受贿国法难容嘛!”王兆同道:“话是这么说,可胡书记怎么就能一下子同意把他俩都抓进去?他们不都是胡书记到长湖区以后提拔起来的正职领导干部嘛!”梁健,这才有些明白王兆同话中的意味…… 难道有人特意把钟涛和秦军正搞翻,来打击胡小英的力量? 在宾馆的套间里,一张茶几上沏好了上等普洱茶。茶几边上围坐着四个人,分别是区长周其同、区人大常委会主任潘德州、常务副区长田坎和组织部长朱庸良。区长周其同拿起了茶壶给其他三位倒水。 平时他们都是养尊处优的,至少在本区范围内,一区之长根本不可能给别人倒茶。这会,这么几个人里,组织部长朱庸良,算是职位最末的了。按理说,组织部长是区委常委,手中掌握的人事权比区人大常委会主任还大,但人大毕竟是正职。常务副区长,既是常委、又是副区长,党委、政府两头任职,也比朱庸良靠前。 因此朱庸良自觉承担起服务工作,今天这宾馆的房间,也是由他安排,他不能告诉李菊开房的目的,只说有客人过来。 这时朱庸良就想接过周其同的水壶,给大家倒茶。周其同的手拿着水壶让开了,道:“朱部长,别客气,今天就让我给大家倒一回水。”朱庸良争取了两次,周其同还是让,朱庸良只好作罢。 周其同倒水的时候,大家都用手指,在桌上敲敲,以示感谢,这种以中食指关节敲击桌边的方法,有几年在官场很流行,表示感谢人家给自己倒水。 周其同给人家都倒好了水,才最后给自己倒上,今天真是周其同难得的谦逊。大家都看得出周其同心里开心着呢。 周其同茗了一口茶,道:“这段时间,大家真的辛苦了,到了现在,终于有了成果。” 区人大主任潘德州道:“找出秦军正受赵弓贿赂,全靠了田坎区长啊!”田坎听潘德州推功,就道:“那是潘主任指导有方啊,使我可以派人盯得牢。”区人大主任潘德州又道:“朱部长也做出了很大牺牲,以前钟涛对朱部长也是很敬重的,跟朱部长也走得比较近。但朱部长还是在胡小英和周区长之间,做出了正确选择,把钟涛这个亲近胡小英的党委书记送给了纪委。”朱庸良笑着道:“潘主任,尽说我们的好。这次把胡小英的两元大将领搞下去,主要是潘主任指挥得当。” 潘主任点头笑着:“要这么说啊,主要还是周区长统揽全局,指挥得当,这次肯定是让胡小英大伤元气了!” 周其同道:“大家都有功。以茶代酒,我敬敬大家。我已经让秘书准备了晚饭,待会我们商量好事情,我再好好用酒敬敬大家。”大家都说“好”。 周其同道:“这次我们取得了一些成功,但要真正把胡小英请出我们长湖区,要走的路还长着。第一点,我们要始终把人事权掌握在手中。胡小英这次提拔使用的两名干部落马,对胡小英的用人权,是一次极大的打击,她肯定已经晕头转向。接下去,我们的工作就好做了,一方面我们不能让胡小英了解掌握整个长湖区干部的真实情况,这就要靠朱部长了;另一方面我们要尽量把其他常委拉到我们这边来,在常委会投票中占据绝对优势,这要靠大家去拉拢。只要坚持下去,胡小英肯定会非常头疼,到最后,她在用人上会完全失控。朱部长,你说,你那边有没问题?” 朱庸良道:“问题不大。”转念他又道:“就是最近,部里有了些变动。” 周其同看着朱庸良道:“什么变动?”朱庸良道:“大家也知道,我们部里新来了一个副部长梁健,我想,这小子应该是胡小英安排来的。”周其同道:“他跟胡小英走得很近?”朱庸良道:“要说很近,也不是。这小子第一天上班,胡小英说要找他谈话,后来发生了事情,没谈成,她就一直再没有找过这小子,好像是不管他了。” 周其同道:“你再观察一段时间,一个副部长,起不了什么风浪,我相信你朱部长能够摆平的。”朱庸良道:“我一定处理好。”周其同:“那就好,今天我们主要还是以庆功为主,大家有朋友可以带啊!反正我们就这么几个人么,也就不避讳了!” 其余人都哈哈笑了起来,都想着晚上有一翻可乐了。 一早上,梁健又去看了一趟常务副部长邵有康。去年他也经常出入医院,看望和照顾以前老领导黄少华,今年又来看望邵有康。 梁健有感触:领导干部还真是不好当,在官场这个夹缝中谋生存,心态一定要好,否则很容易因为各种不如意伤了身体、费了神经,最后得不偿失。曾经沧海难为水,身在官场难写意。要真正达到宠辱不惊、进退自如的境界,又谈何容易! 邵有康生命危险去除,还处在昏迷之中。对于梁健的看望,邵有康的家人还是挺感激的。邵有康的老婆,拉着梁健的手道:“梁副部长,谢谢你了!你真是个好人,我听人说了,你才刚刚到组织部,与我们老邵以前也不熟悉,可是,你看,你还经常来,还带东西了!”梁健道:“这都是应该的,一天是同事,就永远是同事。”他这句话,是从“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套过来的,用在这个地方还很贴切,人家愿意听。 邵有康的老婆,脸色一转说:“但是,你们部里也真有不是人的东西。就说你们那个什么办公室主任李菊。把我们老邵害得进了医院,却不敢承担责任,竟然一天都没来过医院,一次都没来看过老邵!她以为就一了了之了!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总有一天我会让她好看!”听到邵有康老婆说的这些话,梁健就想到,前不久自己还劝过李菊,不管怎样来看看邵有康,可她就是听不进去。他还真替李菊担心,说不定哪天邵有康的老婆就会找她麻烦。梁健与邵有康家属握手告别时,邵有康的老婆又加了一句:“你把我的话,带给那个李妖精!” 几天过去了,邵有康一直呆在医院,也没有家属找上门来,区委组织部内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这天李菊来单位上班了。 梁健看到李菊从办公室出来,拿了个文件夹到朱庸良的办公室去。 梁健喊了她一声:“李菊。”李菊停了下来,看了一眼梁健,她记得自己躲在家里时,有一次梁健打过电话来:“梁部长,有什么事情?” 自从那次打电话给李菊后,李菊对他的称呼倒是发生了改变,没有再改回到“副部长”去。梁健想起昨天邵有康老婆的话,就道:“你去看过邵部长吗?”李菊一听,心想,你怎么老是要我去看邵部长!李菊就心烦了道:“没有,这会我忙着,朱部长找我有事。” 说完就不再理会梁健,朝朱庸良的门口走去。 梁健见无法说服李菊,也只好回头进了办公室。 下午天就开始下雨,阴沉沉的,这已经快到黄梅雨季,身上开始发粘,空气中的湿度也很高。到了下班时间,天空就彻底黑了下来! 区体育局副局长朱怀遇在中午就约了梁健,晚上一起吃饭。梁健说到时候,搭他的车一起走,免得让单位的车送他到饭店了。 他目前跟李菊合用一辆车,很不方便。李菊是一办公室主任,不是领导班子成员,原本是没得专车接送的,可由于办公室主任的岗位特殊,需要安排各种杂事,又有朱庸良照顾,她就正儿八经地享受起了领导待遇,坐上了部里的车子。 梁健不用车,这天单位的车就成了李菊的专车。 准点下班,梁健就下了楼,还真巧,李菊也正好下来,向着停在楼下的车子走去。梁健看着李菊的背影,她今天身穿套裙,将她的身子裹得紧紧,头发从后面盘上去,露出后脖子雪白的肌肤。 梁健看着她走路时,臀部在裙子里扭动的样子,喉头有种干干的感觉。梁健想,李菊在整幢大楼的机关女性中,也算得上相貌出众的一个人,就是性格着实古怪,不讨人喜欢。 左边冒出一个人来,用手臂搭在梁健肩膀上。梁健扭头一看,原来是朱怀遇。朱怀遇诡异的笑着:“怎么,看美女啊?”梁健否认道:“看什么美女啊!”朱怀遇道:“哦,不看美女,是看美女的屁股!” 梁健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竟然被朱怀遇全部看在眼里,又看看身边,都是匆匆下班的机关干部,怕让人听去,就道:“别胡说。”朱怀遇还是没正经的道:“没什么的,不就是看一下人家的屁股嘛!又没上去摸,食色性也……”梁健知道朱怀遇一聊这个问题,会没完没了的来劲,就打断道:“留着待会吃饭说吧!”朱怀遇道:“好好,待会吃饭说!我们的车子就在那边!” 第145章不言不语 大厅门口已经停满了接领导下班的车。朱怀遇的车只能排到几十米开外。天在下雨,他们俩就朝车子小跑过去。 梁健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走向部里车子的李菊。李菊的车也在雨里,她也是一路小跑。 就在这一刻,李菊边上有一辆停着的车,忽然打开了车门。从车上冲下一个人来。那人也不撑伞,向着李菊冲去。 梁健一看,暗道“不好!”这人不是邵有康的陈小珍嘛!她真的来找李菊麻烦了。 其实,陈小珍对李菊的恨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了。邵有康身体健康的时候,有时候回到家也会发牢骚,说单位里有个小女人李菊,仗着组织部长朱庸良的撑腰,老是不把他们副部长放在眼里,有时候在用车上,有时候在报销上,有时候在会议上,都不按规矩办事,只顾伺候朱庸良一个人,把他们副部长不当领导……这些牢骚在邵有康那里也不是一句两句。陈小珍那时候就说,这不是活脱脱一个小妖精吗?迷着朱庸良干坏事!没想到,这次小妖精发威,硬是把老邵气得心肌梗塞,进了医院。更可气的是,做了这样的事后,一直没有出现,仿佛已经事不关己了。 眼看邵有康这么些天都没有醒过来,陈小珍就越想越气,天气阴沉,心里更觉郁闷,她就叫上女婿开了车来到了区委区政府大院,时值下班高峰。直接到楼上去找她怕别人劝阻,陈小珍就在门口候着李菊。没想到,还真被她候到了。她就从车里冲了出来,要给李菊这小娘们点颜色看看。 梁健看到陈小珍要动手,赶紧喊:“李菊,你边上有人……” 李菊听到有人喊自己,就转过身来。 刚转身,感到有人靠近自己,一道黑影甩了过来,她还来不及躲避,已经被人在左脸上打了一巴掌,她退后一步,想要搞清楚,又一巴掌扇到了右脸上,李菊被打得朝后靠去,贴在了车子上。 别看陈小珍这么一五十来岁的女人,动作真叫快、下手真够重。李菊为防脸上继续被打,已经把脸埋在了双臂之间,躲了起来。 陈小珍打不到李菊的脸了,她马上又找到了新的治人办法,她一把抓住了李菊盘起来的头发。李菊的头发本就盘着,就跟故意留了把柄,真好抓。 李菊感到头上一阵剧痛,头皮就像被撕裂一般,喊了起来,被陈小珍抓着兜圈子转。梁健见势不好,赶过去。陈小珍嘴里也不闲着:“你这臭女人,你这狐狸精……勾引朱部长,又把我们老邵气成心肌梗塞,我跟你没完!” 梁健马上去抓陈小珍的手,想把她解开:“邵夫人,请你放手吧……邵夫人……你千万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朱怀遇看到了,想,这会李菊丢脸丢到大门口了。他跟李菊也那么熟识,赶紧追上来帮忙劝架。 可陈小珍的手,拽得说有多紧,就有多紧。她被两个男人夹击,不能再拽着李菊兜圈子,她就把手往上提,李菊吃疼“啊,啊”地喊。 李菊的头上是钻心之疼,心里满是羞愧,她四处寻找救命稻草,忽然她看到从大厅中,组织部长朱庸良,正走出来,他看这么热闹,也循着别人的视线看这里发生了什么,一看就与李菊的目光交织在了一起。朱庸良一愣,嘴巴似乎动了一下,他向这边迈出了一步,想要赶过来,可一下子就止了步。 他看着李菊求助的目光,却什么也没做……收回了视线……就当什么也没有看到……拉开了边上专车车门……钻了进去……车子就此开走…… 李菊心里一阵疼,疼得有些难以忍受,甚至头顶的疼痛已经不算什么了! 一下子,整个大楼前变成了马戏场,那些该回家的干部和司机都停下来看好戏。 “这怎么回事!”“那女的,好像是组织部的李菊!”“她怎么了,勾引人家老公啊!”“据说是勾引组织部长!”“不会吧,另外一个女的,不是组织部长的夫人啊!”“她是常务副部长邵有康的夫人!”“邵有康难道是被李菊搞进医院的?这女的还真厉害!”“一看,就知道她的床上功夫肯定了得。”“了得个屁啊,你看她不是被老女人拽着转圈嘛?” 说什么的都有,朱坏境掰着陈小珍的手指,可陈小珍就是不肯放。一时半会,解不开陈小珍和李菊…… 陈小珍的女婿童伟见状也从车子里钻出来了,他原本送陈小珍来,想陈小珍顶多来骂李菊几句,出出气也就算了,没想到真动上了手,还下了狠手。他也担心这么搞下去,肯定要出事,上来喊:“妈,够了,你放手吧!”陈小珍横了他一眼道:“你帮我还是帮他们!” 童伟虽然是拳击教练,长得是人高马大,可就是见丈母娘害怕,就不敢支声了,站在一边,搓着手发愣。梁健瞧见这个后援根本发挥不了作用,心里很是焦急:一方面这么搞下去,有那么多人看好戏,组织部就要成为笑柄了:二是天上还下着雨,几个人都已经浑身湿透,再下去实在不知如何收场,李菊几乎疼得快要晕过去了。 这时候,李菊心里也是后悔莫及。梁健多次劝过她,去看看邵有康,她都没有听进去,现在倒好,人家来找她了。她原本可以争取主动,顶多被人骂几句,不管怎样都出不了这样的丑吧! 梁健见李菊快要晕过去,心想,绝对不能让事情这么继续,就喊道:“邵夫人,你看在我的面上,放了李菊吧!”陈小珍这是抓红了眼:“今天我谁的面子都不看。”梁健道:“那好吧,既然如此,我要叫警察了。你这样打人,是故意伤害,可以把你抓进去,到时候就没有人照顾邵部长了!” 梁健这句话,起到了作用。陈小珍愣了一会,像是权衡期间的得失利弊,朱怀遇赶紧掰开了陈小珍的手,也不停留,就拉着李菊朝自己的车子赶去。 女婿童伟也担心梁健真的叫警察把丈母娘抓走,就拉着丈母娘道:“妈,我们先回去吧,我们已经收拾了小妖精了!”陈小珍反应过来,又对逃走的李菊喊:“小妖精,你当心点!” 童伟让丈母娘进了车子,赶紧启动车子走了。 梁健朝那辆汽车看了一眼,揪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见李菊已经上了朱怀遇的车,他朝部里的车子挥挥手,示意他走了,李菊不坐他的车了。 梁健也钻入了朱怀遇的车子。 没好戏看,那些机关干部也重新各走各的路,散开了,该回家的回家,该赴宴的赴宴,该加班的加班。 在区体育局的车子里,朱怀遇坐在了副驾驶室,梁健和李菊坐在后面。李菊到了车里就不说话,眼睛看着窗外,被陈小珍抓乱的头发,这会垂了下来,发梢上还沾着水珠。她顾不上整理头发,整个人好像丢了魂,就是看着车窗外面。她的手在膝盖上拽得紧紧的。 梁健看着失魂落魄的李菊,心下还真有些同情这个女人。更奇怪的是,神情很低落的李菊,在梁健看来,倒是比平常的李菊,更让他感觉到一种可怜和可爱。 爱开玩笑的朱怀遇说了声:“今天,邵有康的老婆,怎么像发了疯一样?”李菊没有回应。梁健知道,邵有康的老婆也并不是毫无道理,就不想多说陈小珍的坏话。朱怀遇见没人理自己,也就不说话了。 驾驶员感觉车内有些压抑,就打开了cd,正好是蔡琴的《你的眼神》: 像一阵细雨撒落我心底 那感觉如此神秘 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 而你并不露痕迹 虽然不言不语 叫人难忘记 那是你的眼神 明亮又美丽 啊 有情天地 我满心欢喜 轻快又忧伤的声音响起的时候,大家内心都荡起了微微的波澜。特别是李菊,听着听着,就有些忘情,一会儿连自己都不知道,泪珠一串串都滑落了脸庞。梁健发现了,从纸盒中,抽了两张纸巾递给了李菊。李菊接过去,看了一眼梁健,这眼神中满是感激,也满是抱歉。 李菊想起了从认识梁健,到此刻,她一直对梁建充满了成见。而恰恰是这个梁健,却总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自己面前,难道自己真的是跟他有缘?才让他给予自己这么大的帮助?今天如果没有梁健的出现,实在不知这场戏到底该怎么收场。 她又想到了朱庸良,这个朱部长,她一直敬他、信他、不惜为他得罪了部里那么多人,可他却在自己需要的时候去了哪里? 刚才她被陈小珍揪住头发,她分明清楚看到朱庸良也从大厅出来,并且看到了她受得侮辱,他非但没有冲过来,而是赶紧就当什么也没有看到,钻入了车子……李菊的心,仿佛已经碎得七零八落…… 蔡琴的歌曲还在唱着: 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她被陈小珍拽着头发,不得不抬起了头,看到了朱庸良; 而你并不露痕迹 ——朱庸良却当什么也没有看到,钻入专车走了…… 她忍不住又用纸巾擦拭哗哗流下的眼泪,心里只有一句话“我到底为的什么?” 一曲终了,李菊的眼泪也流的差不多了,心情也渐渐恢复了平静…… 车子停了下来。 第146章厚道人儿 李菊抬眼,看到车子停在了一家饭店门口。李菊这才好像清醒过来,问道:“你们带我到了哪里?”朱怀遇道:“能是哪里?当然是饭店喽!”李菊道:“我不在这里吃饭!”朱怀遇道:“那你到哪里吃饭?”李菊道:“我替朱部长安排了饭局,得过去,我本来提早出来,就是要去给他安排饭局的,他有客人……”李菊还不忘自己作为办公室主任的使命。 朱怀遇道:“你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还跟领导安排饭啊!我看你还是算了吧。”梁健听到李菊还要去跟朱庸良安排场子,心想,这个李菊还真有些敬业过头了!但他什么也没说。 李菊道:“我必须得去的,否则就怕不周到!领导要说话的。”朱怀遇笑道:“女人有时候真有强迫症!难道没有你,他一个堂堂组织部长就安排好一餐饭啦!你打个电话给他,就说自己不去了……” 李菊听到朱怀遇让她打电话给朱庸良,眼前又浮现,朱庸良看到她被人揪着头发却收回目光,当作啥都没看到的神情……心里又是一阵疼痛,心想:“我到底为什么!我还管他吃不吃饭干什么?” 可是作为一个办公室主任的职业病,又让她犹豫不决,她道:“我找什么理由呢?”梁健实在听不下去了,就道:“我刚才也看到了,朱部长看到你被人打了,他自己上车了。所以他知道你因为什么而不去了,他肯定是理解的,打电话吧!” 被梁健这么一道破,李菊彻底死心了,她原本心里还在自我欺骗,朱部长会不会没看到我,不过是我的错觉?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铁板钉钉的事。这么一想,李菊下决心拨通了电话。朱庸良接了起来。 一听到朱庸良的声音,李菊就有些嗓子发堵,她道:“朱部长,晚上我没法过来安排晚宴了……”朱庸良没让她继续说下去,就道:“好的好的,没事,我已经让酒店餐饮经理安排好了,你回去吧。我这里客人都到齐了,忙,先挂电话了!”说着,朱庸良就挂断了电话。 李菊傻愣愣地看着断线的手机,他竟然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梁健对李菊说了一声“我们上楼吧,其他几个人都在等我们了。” 李菊就浑浑噩噩地跟着梁健和朱怀遇上楼。来到包厢门口,本来要推门而入,梁健又拉了她一把道:“你等等。”李菊瞧了眼梁健,下意识地问了句:“怎么了?”梁健道:“你先去洗手间一趟吧,你的头发有点乱。”李菊机械地点了下头,就进了洗手间。 在洗手间的镜子中,看到的自己,头发湿而凌乱,脸颊上有一条指甲刮过的淡淡血痕,外衣也满是褶皱。李菊用手洗了脸,脱去了外衣,整理了头发,看起来才稍稍精神了点。 酒桌上人不是太多,是林镇镇长唐磊请客,坐在主位上,其他就是梁健、朱怀遇,还有一个女子,据介绍是林镇妇联主席蔚蓝,加上李菊,是三男两女,非常私下里的朋友聚会。 李菊进来后,看到只在梁健下首有一空位,大家都劝她坐下来。她也就坐了,此刻她对梁建已经毫无反感的情绪。 梁健瞧见打扮了一番的李菊,虽然是素面朝天,但却比平时多了一份淡然、素净和真实。梁健多看了她一眼。李菊似乎也注意到了,脸上微微一红,目光转向了另一边。 桌上的人,多多少少也已经听说了李菊的事情,但这种事情,大家知道就当做不知道,否则破坏了喝酒的气氛。做东的唐磊道:“人都到齐了,让他们上酒上菜。” 林镇的妇联主席蔚蓝,就站起来交代服务员,服务员就忙活去了。 蔚蓝站起身,梁健才注意到她身材非常棒,不是特别骨干,但丰腴得挺有波澜,她虽然穿着牛仔,臀 部被紧紧包裹,非常的抓人眼球。她重新坐下后,又朝梁健笑了笑,笑得很是迷人,她的眼睛似乎会说话,使她对一个人的好感,能够以最直接的方式,清晰的传递过来。梁健感觉到了蔚蓝对他的好感。 这次大家都喝了一色的红酒,这种红酒的名字,梁健似乎听说过,仔细一想,上次表妹蔡芬芬,不就是拿这种红酒到自己老家的嘛?心想,难道蔡芬芬他们酒庄的酒,这么快就已经加入了全市酒店的市场? 正这么犹豫着,林镇镇长唐磊就道:“梁部长,我先敬一杯,这酒是我专门从镇上带来的,这可是你蔡表妹他们酒庄的酒,我们镇长买了十来箱,平时接待客人,我们现在都喝这种酒,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朱怀遇喜欢喝酒有点气氛,就道:“原来是梁部长表妹的酒啊,那梁部长可要陪唐镇长喝一个满杯了!” 唐磊酒杯中的酒,本来也不是满杯,听朱怀遇这么说,也提升了兴致,就把杯子中剩下的那点空间也倒满了酒,又端起来对梁建道:“既然这样,梁部长我们一起来个满的吧!” 因为是第一杯酒,肚子里还空着,马上要喝满杯,梁建很有些为难,但既然人家镇长要敬酒,又加之扯到了表妹什么的,他只好硬着头皮,也加满了酒,嘴里道:“喝个满杯好啊,不过老朱也参加一下吧,喝满杯的事情,是老朱提出来的,老朱不参加没有动力啊!” 没想到,老朱正是求之不得,主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酒杯倒满了道:“好好,我知道你们两位领导肯定不会放过我,我自我加压,先干为敬!”说着,三个人碰了一下杯子,老朱就首先仰起脖子,将酒喝了下去。 梁健和唐磊也就把酒喝了。唐磊说了一声“爽啊”,又朝身边的妇联主席蔚蓝道,“蔚蓝啊,梁部长可是组织部的领导,以后你提拔可得靠组织部啊,今天是个好机会,你得好好敬敬啊!” 蔚蓝一听,嫣然一笑,说道:“唐镇长,我知道了,不过我先等梁部长吃几口菜再敬!你们几位领导已经满满喝了一杯了,接下去也稍稍悠着点,菜还没有上来,等肚子里先填点东西,再多喝点也不迟。” 梁健听蔚蓝这么说,就又朝蔚蓝看了看,心想,这女干部,很有礼有节,很会讲话,话语中,既说让大家先吃东西,很会体贴人,又说等吃些菜,再喝酒,这也就是说,并不是不让喝,也没扫人家的兴致。因此,梁健对蔚蓝的好感立马又增加了几个印象分。 没想到,梁健去看蔚蓝的时候,蔚蓝也正朝自己这边看,两人目光一交错,蔚蓝又笑了笑,移开了目光,举起杯子,对唐磊道:“唐镇长,我先敬敬你!”唐磊就急着道:“蔚蓝啊,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倒戈一击啊?我让你是敬梁部长和朱局长的啊,你怎么敬起我来啦!” 老朱一听就道:“蔚蓝敬你唐镇长,没什么不对啊。我们在坐的,你最大啊,你是镇长啊,我们都还是副的呢!”唐镇长就指着老朱道:“老朱,你这么说要罚酒的啊,什么你大你小的啊,我们在坐的几个人,坐下来吃饭,难道是为了职位高低啊!” 蔚蓝也插话进来道:“朱局长,的确是要罚酒的。朱局长会错我意了,我并不是因为唐镇的职位来敬酒的。我敬酒是因为,唐镇长今天做东,如果没有他,我们这顿饭还没得吃呢!”梁健也道:“蔚蓝说得好,老朱你说错了,蔚蓝是敬东家,你要罚酒。” 老朱没法,只好嘻嘻笑道:“蔚蓝真是厉害,一箭双雕!”蔚蓝斥道:“朱局长,你说什么啊,什么一箭双雕,这么难听!” 大家都呵呵笑,唐磊重复道“一箭双雕”,说着就喝了酒。蔚蓝和朱怀遇也相继喝了酒。老朱喝了酒,还是不安分,道:“现在,只剩下梁部长只喝了一杯,我们李主任,连一杯都还没有喝呢!” 大家这才注意到,李菊始终情绪不高,她面前的酒几乎维持原状,她前面的菜碟里,几乎没什么东西。她的状态就如神游外界,根本没融入这里的氛围。梁健知道,她可能还没有从下班时被陈小珍的突击中回过神来! 梁健用臂肘,轻轻碰了碰李菊道,“李菊,你也吃点喝点!”李菊像回过神来一般,“哦”了一声。 唐磊看到了,担心自己这个东家可能怠慢了李菊,就道:“我只顾自己喝酒了,都没有敬过李主任。李主任,我们喝一杯!” 李菊朝唐磊看了看,又“哦”了一声,拿起酒杯也是一饮而尽,没有多余的话。唐磊说了一声“好酒量”,也一饮而尽。接着老朱,也来凑热闹,说要“敬敬组织部的美女领导”,李菊又是二话没说,把酒喝了。蔚蓝看大家都敬李菊酒,也道:“李主任,我们意思一下”。没想到,李菊也是拿起酒杯,倒满了酒,一饮而尽。就这样,李菊三杯酒喝了下去。 梁健跟李菊拼过白酒,知道李菊的酒量了得,但也没见过这么喝的,不到一分钟内已经把三个满杯的红酒喝了下去。梁健心想,她这么喝下去,不管她酒量有多好,肯定是要醉的,因为她这不是在喝开心酒,而是在喝闷酒。他想,得想个办法,让她从郁闷的状态中缓过劲来。 第147章欢喜冤家 大家也都注意到,今天李菊的心情很差,因为已经了解李菊发生的事情,心里也很谅解,就是不知如何来疏导李菊的坏心情。大家又开始一边吃菜,一边喝酒,闲扯一下事情,但还是不见李菊心情有什么实质性的转变。 这时,梁健突然想起了先前看到的几个脑筋急转弯,原本认为这几个平时用的脑筋急转弯,是上不了台面的,但目前这种状态,为李菊好,倒也可以拿出来说说,也并不过分。 梁健就道:“我们酒先稍稍停一下,缓一缓劲,我先给大家出几个脑筋急转弯,大家开心开心哦!” 老朱举手道:“好,不过,猜错了,还是要罚酒的,怎么样!”蔚蓝道:“怎么又要罚酒啊!”唐磊也兴致很高:“今天我们本来就是来喝酒,放松放松的,我们脑筋急转弯要猜,酒也要喝。” 梁健对于喝酒有经验,喝酒至少四种喝法:一种是开心酒,气氛高兴,放松,不容易喝醉;一种是闷酒,那是借酒浇愁愁更愁的酒;一种是应付酒,完全是为了应付了事,这种酒表面开心,内心其实烦闷;还有一种就是馋酒,喝的人本身就是好酒,一天不喝,嘴角流涎,馋得要命,那是喝酒上瘾的人,才这样。如果把今天的酒,喝成了快乐酒,就不容易喝醉了。他也就同意了。 老朱催促道:“那你快讲吧!” 梁健道:“那我就讲了啊,大家听好啊。”梁健又朝李菊看了看,李菊倒也回应了他一眼,说了声:“好吧,说吧。” 梁健道:“听好了,我先声明一下,大家不要想歪了啊!第一题:橡胶制品,套在人体中间的部位,有大小号之分,关系到生命的存活!” 大家一听都相互对望,蔚蓝脸孔就一红道“这是什么脑筋急转弯啊!”李菊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神色,唐磊朝梁健笑笑,茗了一口茶,只有老朱道:“这个嘛,还不简单,肯定是……” 梁健追问道:“肯定是什么?”老朱道:“你们真让我讲啊,这里可是有两位女士在啊!”梁健知道老朱指定想歪,为了活跃气氛道:“你别管谁在,你说就是!”唐磊也故意引诱朱怀遇说:“大家都是成年人!”老朱道:“如果我说对了,梁健你可要喝酒的!”梁健道:“你说对了,我肯定喝,你说错了,就你喝!”老朱道:“好,我说是避孕套!” 老朱这话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 蔚蓝听了,捂着嘴,指了指朱怀遇,道,“切”。李菊也笑着道:“如果真是这个东西,就不叫脑筋急转弯了!” 朱怀遇道:“那还能是什么?肯定就是bi孕套嘛!你看,橡胶制品,对不对?套在人体中间的部位,也是的;有大小号之分,还不是?关系到生命的存活,如果你用,那就不会出事,不用,很可能就给你添一小崽子。蔚蓝,你是妇联的,总该是懂的吧!平时接触的应该很多吧?”蔚蓝红着脸道:“我是妇联,可我不是计生办,你别弄混了啊!” 朱怀遇就问梁健:“梁部长,我没说错吧!”梁健道:“没错,你喝酒吧!”大家都哄笑起来。 朱怀遇可怜巴巴地道:“那到底是什么?”唐磊催促:“先喝酒!喝好了,我再猜。” 朱怀遇就喝了一口酒。唐磊道:“我猜一下啊!”梁健道:“行。”唐磊道:“是不是皮带?皮带也有橡胶制品的,套在人体中间的部位,也有长和短的,大小不同。” 大家听着,还有些道理。但李菊提出来:“前几个还算说得过去,可最后一条不符合啊,关系到生命的存活!”唐磊也觉牵强,问道“梁部长,不是皮带?”梁健简短得答道:“不是的。喝酒。”唐磊也只得喝酒。 梁健又问两个女子,蔚蓝还是羞红着脸,摇头。李菊也说“猜不出来”。 梁健看到李菊也参与了进来,心想,这个脑筋急转弯还是有效果的,心下得意,就道:“那我就宣布答案了!”大家看着他,蛮有兴致地期待着:“快说,快说!” 梁健道:“是救生圈!” 大家这才恍然大悟:要说橡胶制品吧,救生圈是的;要说套在人体中间的部位吧,也是的;有大小号之分吧,有大人救生圈和小人救生圈之分;关系生命的存活吧,对不会游泳的人来说,的确是的,即便是会游泳的人,如果掉在长江大海之中,没有救生圈也肯定over,所以救生圈才是对的。 老朱道,“唉,怎么没想到呢!” 梁健看到家还有兴致,就道:“第二题,大家听好了,再提醒一下,别想歪了!人体的哪个部位,在受到外界的刺激后会涨大数倍?” 题目一出,大家马上往一个方向想了,然后又逼着自己拉回来。因为梁健在最初的时候,已经提醒过,别想歪了! 唐磊重复了一遍道:“人体的哪个部位,在受到外界的刺激后会涨大数倍?”大家嘴里,也在重复,开动脑筋。李菊和蔚蓝对视了一眼,尴尬的笑了起来。李菊对梁健道:“梁部长,没想到,你也尽玩这种黄色笑话!”梁健赶紧纠正道:“喂,李主任,我可没有说这是黄色笑话啊,只是你想歪了而已啊!你想到什么了?你说吧!” 李菊被梁健一问,脸上也飞红了。红着脸的李菊,看起来更加娇艳欲滴,嘴唇也是鲜艳饱满,眼睛有如黑曜石,黑得明亮。梁健因为喝了酒,就盯着她眼睛看了一会,她低下了头道:“我不说。”梁健知道李菊想歪,就不再为难她,就道,“其他人呢!” 老朱道:“梁部长,你别说想歪不想歪了,我知道,肯定就是那个了嘛!”梁健故意道:“肯定是哪个了?”唐磊也想要让老朱说出来,活跃气氛。老朱道:“就是那个,我们男人才有的那个啦!”梁健道:“喝酒!又错了。我的题目,可没有说只有男人才有啊,女人也有的!” 老朱问道:“女人也有啊!”梁健道:“你猜错了,喝酒!”老朱本就喜欢热闹,他这么主动要猜,并不是说,他的头脑真简单到了这个份上,他是故意如此,来引起大家笑一笑。所以,他也不吝这点酒,就又喝了一口。 他喝完了,梁健又问:“大家有谁知道吗?”再也没人猜得出,梁健就道:“那好吧,我来说答案了!是瞳孔!” 梁健答案一处,大家猜恍然大悟了起来!还真是瞳孔,男女都有,受了撞击,就会放大,而大部分人听了这个问题,一般都会想到男人的武器上去而已! 老朱喝了两次酒,心里不服气,就道:“梁部长,我也有一个脑筋急转弯,看你们猜不猜得着!” 梁健道:“好啊,你说出来大家听听!” 老朱就说:“大家听好了啊!也别想歪喽!下班之后最想做的事,一根硬邦邦的长条东西,直直地插进洞里,快的话,两下就好了。不然就抽出来,再插进去。不达目的绝不罢休。通常在晚上进行,白天也可以。不过白天看得较清楚,晚上乌漆妈黑得,好一边摸着,一边再插进去。最好不要发生那种让别人胡乱插进去的事,否则要出事的!大家猜吧!” 唐磊就拿手指着朱怀遇:“老朱,你太过分了,当着两位女士的面,竟然说这种话!” 老朱不服气道:“我说什么话啦!唐镇长,你这么说,那就说明你要主动喝酒了,因为你肯定是想歪了!快喝酒,快喝酒!”唐磊被这么说,无奈只好喝酒! 这回轮到朱怀遇得意了:“来,大家再看看吧!如果猜不到,就主动喝酒吧!”朱怀遇一个一个逼过去,“蔚蓝,你猜吧!”蔚蓝回忆了一下,刚才的内容,什么“长条东西,直直地插进洞里”,什么“一边摸着,一边再插进去”,就说了声“真恶心”,她话一说,朱怀遇更加得意:“指定想歪,喝酒!” 老朱又来问梁健。这则脑筋急转弯,梁健已经听过,可他想,既然一起喝酒,就开心点,就当做也不知道,自己喝了一口。老朱很开心,说道:“只剩下李菊了!李菊,你喝不喝?” 李菊却道:“老朱,你敢不敢,跟我赌一下?”老朱道:“说。”李菊道:“如果我猜对了,你喝两杯,我猜错了,我喝两杯,怎么样!”大家起哄道“老朱敢不敢啊?”老朱想,李菊肯定猜不中,就道:“好啊,谁不敢了!” 李菊道:“钥匙!” 大家一想,“钥匙”真对得上!朱怀遇傻眼了,道:“李菊,你是不是之前看到过的?”李菊道:“没有。”朱怀遇道:“好吧,我认了!”他拿起酒杯一连喝了两杯。李菊赢了,心里高兴,伸出手“y”了一下。等平静下来,她发现心里的不痛快,终于好了不少! 脑筋急转弯过去了,大家又恢复了之前,聊天和喝酒的状态。 李菊的心情转了过来,大家都开心了起来。朱怀遇同敬梁健和李菊:“我来敬敬你们这对欢喜冤家!”唐磊道:“怎么叫欢喜冤家啊?” 第148章自残诡计 朱怀遇喝高了,已经口齿不清,但意思还是很清楚:“别看他们现在坐一起,好像很亲密的样子”,大家听到“亲密”两字都笑了,朱怀遇又继续道,“之前,他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结了仇的,相互谁也不服谁!”唐磊道:“这就叫,不打不相识,相识之后更亲密!” 说着大家都要敬梁健和李菊一个满杯。蔚蓝也看着梁健,眼神中似乎闪着别样的东西。 酒喝得都高了。李菊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李菊看了一眼,不去理会,直到来电自动停止。梁健只瞥了一眼,看到上面显示的是“朱庸良”。李菊悄声对梁建道:“晚上你送我回家好吗?”梁健点了点头,心想,难道李菊真的喝高了,对他似乎真多了一份“亲密”! 酒宴散了,梁健和李菊打车回去。李菊上了车,酒劲似乎就上来了。车子一路往前开,也有点小小的颠簸。电台中播放着一首老歌,梁健也不知是谁唱的,反正这个情况下,听听也很不错。 李菊忽然转过头,对梁建道:“你知道,为什么请你送我回家吗?”梁健摇了摇头。李菊道:“我怕如果我一个人回家,朱部长再打电话来,我就去他那里了!我今天不想再听他的话了!”梁健听她这么一说,瞧了眼她脸上的酒红,眼中的迷离和发丝中的微香,就有种冲动,想问她“那你想去哪里?”可他还是忍住了,心想,如果真要跟她发生什么,也不是今天。否则就是趁人之危了。 李菊却不经他允许,把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眼睛看着前方的夜路,不知有无睡着。 第二天一早,梁健到了单位后,王兆同没在。梁健一时无甚急事,在办公室里看了会报纸,又上网浏览了新浪的新闻,就听有人在门上敲了几下。梁健道:“请进。”办公室的小姑娘方羽进来了。 梁健看方羽手中拿着一个茶叶罐,脸上露着微笑,牙齿轻咬着下唇,走起路来就如踮着脚尖,有点像个高中小姑娘,腼腆之中带着点羞怯,羞怯之中又带着点调皮。梁健心想,这小姑娘,真的很不“机关”。又想到,刚进十面镇的时候,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不适应,这么一想,对这方羽就有些心心相惜。 方羽将茶叶罐放在梁健桌上,道:“这是给你喝的。好茶。” 梁健平时对茶叶虽无甚研究,可也知道茶叶的好坏,对一些珍稀好茶,总有想一尝鲜泽的嗜好。愁了眼方羽拿来的茶,知道不会差。心里原是高兴的,可梁健不得不又留了个心眼。 刚上班第二天,方羽给梁健找了一个茶杯来,李菊就有了意见。今天,方羽又给梁健送茶叶了,梁健怕她没经过李菊同意,到时候这个办公室主任又会有话,梁健就道:“方羽,谢啦,可这罐子茶叶,你拿回去吧,否则李主任又要有意见了!” 方羽朝梁健笑笑道:“你也别把李主任想得这么坏,这罐子茶叶就是她让我送过来的。” 梁健难以置信道:“哦?是真的?”方羽道:“如果是我偷偷拿给你的,我也就不会说是她送的了,我何必做了好事还让人家赚了人情呢!”梁健一听笑道:“那倒也是,替我谢谢李主任。” 方羽道:“我会告诉李主任的。另外呢?”梁健疑惑地问:“另外什么?”方羽道:“你谢了李主任,就不谢我啦,我跑腿过来也要消耗体力的。”梁健道:“哦,当然,谢谢。我还以为,我跟你不需要这么客气了呢!”方羽一听,脸上微微红,心想,原来梁部长把我和他的距离看得更近,于是道:“那好,你就别谢我了。” 说着就背转身,踮着脚尖欢快地出了梁健办公室。梁健瞧了瞧这女孩的倩影,心里充满了一种宁静、清澈的感觉。 这天上午,是李菊头一次没有一上班就主动往朱庸良办公室里跑。朱庸良反而打电话过来道:“李菊,你来我办公室一下。”李菊有意等了五六分钟,才拿起桌上一个文件夹,敲了敲朱庸良办公室的门。 朱庸良从位置上站起来,说了声“请进”,亲自走到门边来开门。李菊进屋后,他又亲自将门,从后面锁上,见李菊走向办公桌,他就从后面把双手放到李菊的腰上。 李菊并不鸟他,腰一摆动,就从朱庸良的双手之间溜开了。李菊隔着办公桌,在朱庸良位置对面坐了下来,冷冷地道:“朱部长,有些文件请你阅签”。朱庸良本想与李菊调调情,没想到吃了个不讨好,只好暂时作罢,拿过李菊的文件,装模作样地看了起来。 看完了,他又在文件上签了“已阅”或者“请某某阅处”的字样,他审阅和签字的模样,又使他回到了那种组织部长的严肃谨慎模样。李菊看在眼里,对眼前这个人第一次有种陌生的感觉。朱庸良签好字,将文件重新交给李菊,才从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道:“李菊,你不会还在生我的气吧?” 李菊面无表情地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生气啊,朱部长,我没有生气啊!”朱庸良见李菊不吃他的关心,就有些焦急,脸上的笑撕得更大了:“李菊,我知道,你越说不生气,其实你心里越生气。我老实说吧,昨天下班的时候,我的确是看到了陈小珍,拽着你的头发,那一幕我清清楚楚的看到了……” 李菊本来已经平息的委屈,在朱庸良又提起的时候再次涌进了眼睛,变成了泪水哗哗流下来,李菊道:“朱部长,你别再提了,昨天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了!”朱庸良隔着桌子,就伸过了手来,想要抓住李菊的手,李菊却把手缩了回去。 朱庸良暗道,看来一定要拿出浑身解数,让李菊觉得我是真诚的,她才会重新回到我的怀抱,任由我摆布。于是朱庸良,朝前靠在了桌子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道:“李菊,昨天我看到你被陈小珍欺负,我真想一下子就跑过来,好好地扇那个陈小珍几个耳光,把她打回家里去。可后来一想,我又马上克制了自己,你知道为什么吗?” 李菊气呼呼地道:“我当然知道,你就是不想要事情,你是明哲保身,还能有什么?”朱庸良却目露不被理解的苦楚:“李菊,你真的错了。我这么做,不是为了明哲保身,而恰恰是为了保护我们俩,特别是保护你!” 被朱庸良这么一说,李菊抬起了脑袋,心中不完全相信朱庸良的那一套,可她以往对朱庸良都是信任有加和佩服有加,他在她眼里始终是一个手握重权的成功男人,所以,听他这么说,她又很想继续听下去。 朱庸良见李菊肯听他说下去,就赶紧抓住机会道:“当时,我很想冲过去,把你救过来。但我一看情况,马上收住了。首先,我猛然看到陈小珍不仅打你,还嘴里骂骂咧咧,说你勾引我之类,这个时候,如果我冲过去,不是正好被她辱骂?见到我后,她肯定会骂得更加恶劣,什么奸夫淫妇之类的话说不定就要出口,当时大门口这么多人,就等着看领导热闹呢!我想我不能再过去,成为别人的乐子,我的形象遭到破坏在其次,还有你,一个没有结婚的女孩子,如果被人说成我的什么什么,那对你肯定很不利;另外,当时我看到梁健和区文体局的朱怀遇都在帮你了,陈小珍那边也只有两个人,如果我再冲过去加入混战,就是四对二,如果陈小珍撒泼说我们群殴他们,那又很难辩解;再加上,我作为区委常委,不管如何,在这种场合都要低调行事,这也是区委对我的要求,什么事情等到冷却下来就好办了!基于这三点理由,当时我虽然想要跑过来,但猛然刹车,离开了现场!” 李菊听了他这一番解释,好像觉得不对,因为作为一个正常人,如果碰到自己喜爱的女人遭人侮辱,是绝对不会转身走开的;但又觉得他所说,也不无道理,毕竟他是区委常委,是整个长湖区的重要领导干部,是应该理性行事,李菊不由对他的理性又多了些佩服。可不管如何,李菊是眼睁睁看着朱庸良不管自己,走掉的,心里还是很有怨气:“朱部长,你真是一个很理性的领导!” 朱庸良听到李菊已经有所松动,心想,不来点绝的,还是不能收服这李菊的心,于是站了起来,绕过办公桌,来到了李菊椅子边上,“咕咚”一下,就跪在了李菊身边。 李菊没想到,朱庸良会来这一手,竟然向自己下跪,刷得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喊道:“你这是干什么!”朱庸良逼出满脸自责的神情道:“如果你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李菊看到一个堂堂组织部长,居然跪在自己面前,心里想,难道他真这么在乎我? 朱庸良见还需要增加点火力,就装出一副更加可怜的模样道:“昨天我虽然钻入车里离开了,可我的心却比我自己遭人毒打还难受,我使劲用手掐我的大腿,一直到掐紫为止!”说着就撩起了自己的裤管,真有一块紫色。李菊一看这紫色的肿块,心里的防线就崩溃了。 李菊赶紧拉起了朱庸良道:“朱部长,你先起来!” 第149章书记召唤 朱庸良见李菊心理防线已被攻破,心下实在佩服自己的随机应变。其实腿上的紫青,跟李菊毫无关系,只不过昨天喝酒喝高,在楼梯的栏杆上撞的,没想到这回还派上了用场,成为了这么好的道具。朱庸良道:“李菊,我们两个人时,不准你再叫我朱部长,你就叫我庸良!” 李菊听着,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朱庸良从地上站了起来道:“这么说,你原谅我了?”李菊说:“是的。”朱庸良脸上就露出笑来,手很不老实地把李菊搂了过来!想要亲李菊的脸,李菊让开了一下。朱庸良死皮赖脸,又去亲她,她只好让他亲了脸,没让他亲嘴。 亲完了,李菊问道:“你和你老婆什么时候离婚?”朱庸良又像模像样地坐回了部长的位置道:“快了!”又是这个回答,但想到,刚才他还在自己面前跪下来,李菊也不忍心再多问。 朱庸良却问道:“你觉得梁健这个人怎么样?”李菊心里愣了下,心想,他怎么忽然问起了梁健来。要在以前,她肯定立马说:“很不怎么样!” 可今天她却说不出来,从昨天他那么“多管闲事”的解救自己,后来又请自己吃饭喝酒,再到送自己回家,她隐隐中,觉得梁健其实是一个很有责任感、很重义气的男人,不像朱庸良那么可以为了理性牺牲其他一切。所以她只说了:“还行吧。” 朱庸良道:“我知道昨天梁健,帮了你。但你别被他迷惑。从现在的情况看,他是胡小英的人。我现在还不知道,胡小英为什么会把他派到部里来,把你副部长的位置给占了,但我知道,我们一定要时刻关注他的动态,否则对我会很不利。梁健昨天既然肯帮你,这说明他对你还有好感,你要利用这一层好感,好好地把他限制在我们的视线之内。” 李菊知道,朱庸良跟区长周其同他们是本地派,与新来的胡小英一直有对立情绪。她没想到,梁健是胡小英的人。因为事关朱庸良他们一派的利益,那就不是小事了,但朱庸良让她去掌握梁健的动态,她有些不愿意。李菊道:“为什么不让别人去观察他呢?” 朱庸良道:“这个部里,我最信任的是你。”说着又伸手过来,捏着李菊的手。这回李菊没有收回手,听着朱庸良的话,她心想,梁健虽然昨天帮了我,但并不知道他的意图,而我跟朱庸良的关系,已经那么久了,肯定要比跟梁健扎实。于是,李菊道:“我知道了,我会注意他的。” 将近下班时间,朱怀遇又打电话来道:“兄弟,晚上有安排吗?”梁健道:“我一个吃饱,全家不饿,还需要什么安排啊?”朱怀遇道:“那行啊,跟我一起吃饭去吧!”梁健笑道:“你又到什么地方腐败去?”朱怀遇道:“这可不是腐败,有个人想要请你吃饭!”梁健玩笑道:“请我吃饭,那怎么会叫得这么晚啊?也太不把我这个副部长当客人了吧!” 这么说着,梁健的手机又有个新电话进来,梁健一看这个电话,只显示了电话号码,没有显示名字,这说明,之前没有存过这个电话。如今骚扰电话实在太多,梁健也就不去在意,继续跟朱怀遇打电话。 朱怀遇道:“这主要是我自己不好,其实,对方昨天就说,要让我邀请你出来吃饭的,可我以为今天要去省城开会,结果会议临时取消,又有时间了。”梁健道:“你说的对方是谁啊?”朱怀遇道:“就是你昨天吃晚饭时,碰到过的,林镇妇联主席蔚蓝。” 梁健没想竟然会是蔚蓝,对这个蔚蓝,梁健的印象不浅,她的眼睛很漂亮、会说话、身材也特棒,唯一奇怪的是,昨天才刚一起吃过饭,这会她干嘛要请客啊。于是道:“不是昨天晚上才一起吃饭嘛!”朱怀遇道:“昨天的人比较多,今天人会少一点,就她和她一个小姐妹,然后我和你!”梁健笑道:“昨天也只有5个人吃饭嘛,今天4个,也没少到哪里去。” 朱怀遇道:“总少了一个人吧,就这么定了吧,一起晚餐。”梁健对跟她一起吃饭并无反感,而且朱怀遇又很会纠缠,他就答应了。 刚一挂手机,刚才那个号码又打了过来。梁健又看了一看这个号码,并不特别像那种奇怪的骚扰电话,更像是本地的手机号码。梁健就接了起来。 从手机那头,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是梁健吗?” 梁健听到的这个声音,很清亮,又很沉稳,听得出说话的人,是一位很有品味的中年女性。梁健就礼貌地道:“是的,我是梁健。不好意思,我没听出来你是谁。” 女人笑了一声,笑声很短,但笑得恰当好处,让人觉得亲切,缓解了梁健的抱歉:“你不知道我的手机号码,也是正常的,之前我们没有通过电话。我是胡小英。” 听到“胡小英”三个字,梁健心中一惊,胡小英怎么会直接打电话给我。会不会是假的?再仔细辨别电话中女人的声音,这下终于分辨了出来,她应该是胡小英本人。梁健提高了声音道:“胡书记,您好。” 胡小英说道:“马上要下班了。我想请你留一下,六点四十五分到我办公室来一下,行吗?” 梁健心想,她怎么会让我晚上去见她呢?心中不由一阵狐疑,但既然区委书记这么邀请,他也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刚刚答应朱怀遇晚上一起吃饭,看来只有推掉了。 电话那头的胡小英,也听出了梁健的迟疑,就道:“如果你有事,我们再约时间也行。”梁健想,上次是自己迟到,才没有见到她,这次既然她主动联系,不该再推了,就道:“胡书记,听你的,不用再换时间。” 胡小英高兴地道:“那好,就这么定了。” 挂了电话,梁健马上给朱怀遇打了电话,朱怀遇一听是区委书记找梁健,他也就不勉强了,说与蔚蓝的晚餐推后好了。在这个方面,梁健很佩服朱怀遇主次分得很清楚。于是,跟朱怀遇提了自己的两点疑问:“一是为什么约在晚上见面?二是为什么是胡小英自己打电话来呢?而不是胡小英的办公室主任陈政?” 朱怀遇道,这的确是问题,一般情况下,区委书记召见下属,都是在白天的,何况胡书记又是女性;其次,一般情况下,区委书记要见人,根本不需要自己打电话,总是让秘书联系,目前胡小英虽然没有秘书,但也可以让区委主任联系。所以,也真有些奇怪。 “不过”,朱怀遇又道,“如果换个角度想,也很容易解释,比如胡书记日理万机,只有晚上有时间见你,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晚上召见;另外,也许委办主任暂时出差了,或者她本人喜欢亲力亲为,就自己给你打了电话,也未可知。” 被朱怀遇正反两面这么一分析,梁健都觉得有道理,反正去了就会知道,也就懒得胡乱再猜测了,等着去见胡小英。 时值晚上六点,胡小英刚从外面回来,将就吃了驾驶员买的盒饭,就权当一餐了。这些天,胡小英一直高兴不起来。 下午,她去了区纪委的办案点。区纪委正在查办十面镇党委书记钟涛案。从外部的监控录像中,胡小英看到已经被采取“双规”措施的钟涛。 这个人,曾经是她的同学,而且是她到十面镇后提拔的第一个镇党委书记,她曾经希望他能够成为自己的一条臂膀,结果一切都出乎意料。这里所说的出乎意料,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是钟涛腐化堕落,竟然涉及贪污受贿;二是有人想要整倒钟涛的目的非常可疑,钟涛的案件,并不是区纪委自查自办的案件,而是市纪委交办的案件,这样一来,她都没办法暂时保住钟涛。这说明,举报人非常了解她与钟涛的关系,避开了她直接向市纪委举报,并且提供了确凿的证据,使得市纪委直接进行交办。 虽然一切都还没有说破,但胡小英已经敏锐的感觉到,这次钟涛、秦军正的落马,对她这个区委书记的用人权是一个打击。怎么说呢?区委书记掌握用人权,但如果你使用的人,特别是刚提拔任用,就经不起考验,出了问题进去了,那么谁能保证你之后用的人有过硬的政治素质呢?这样一来,大家都可以对你的用人提出质疑,其结果就是削弱自己手中的权力。 意识到了这一点,胡小英的手心就有些发冷,不由用手摸了摸自己椅子的皮把手。看来,有人虽然打击了钟涛,其实是在觊觎她的这把椅子。她一下子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长湖区局面的复杂性。 钟涛案发之后,胡小英跑到宏叙市长的办公室,把有关情况进行了汇报。宏叙市长听完了汇报,先是没有说话,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左手臂却伸着,手指尖在桌子上“叭叭叭”有节奏的敲击着。胡小英知道,这是宏市长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动作,所以她不敢说一句话,等待着领导的指示。 宏市长手指突然停了下来,食指弹在空中,其他手指放在桌面上,宏市长道:“小英啊,还是那句老话,人才是关键。你要在长湖镇站稳脚跟也好、扭转局面也好、呼风唤雨也好,关键还是要有人。我在镜州市,也有低落的时候,也有被人暗算的时候,但还是过来了。现在,你就要把眼前的困境,当做是命运锻炼你的一道考题,你就调动全身的细胞去解题吧。我相信你能行的!到时候,你的境界又上一个层次了,人都是这样,一步一步来的!” 第150章特殊考验 胡小英听了宏市长这番颇有玄妙性质的话,点着头道:“谢谢宏市长的教诲。” 宏叙把胡小英送出了办公室,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小英,关键是人,这句话一定要记住。在长湖区,你必须有一个完全可以信赖的人,就像,我对你这么信任。” 胡小英坐在回长湖区的奥迪专车上,宏叙市长的那些话,还在耳边不时响起…… ……关键是人…… ……你就要把眼前的困境,当做是运命锻炼你的一道考题…… ……你必须有一个完全可以信赖的人…… ……你就调动全身的细胞去解题吧…… ……就像,我对你这么信任…… 每句话中都很有深意,每句话都必须亲身体会,才会咀嚼出其中味道的一二。 ……你必须有一个完全可以信赖的人…… 胡小英脑海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年轻男人的形象,这个男人一米八十左右,但却身形灵活,嘴角有时候会有一丝笑,但也有忧郁气质。胡小英想,这个梁健,到底是不是值得彻底信任呢? 已经是六点三十,与胡小英约好梁健的时间,只剩下十五分钟了。这时,宏叙的电话进来了。胡小英心道,宏市长真是很关心我。感激中,她接起了手机。 宏叙电话中轻松地笑着:“小英,我想你已经找到那个人了吧?” 胡小英一怔,宏市长不仅关心我,而且对我简直了如指掌,就汇报道:“宏市长,你对我真是太了解了,我都有些害怕我在你面前是不是透明的?” 这句话就带有些暧昧的味道了,心中忽觉不妥,胡小英补充道:“我约了他六点四十五分见个面。” 宏叙道:“我知道,你心急,立说立行,一个领导干部,特别是一个女干部应该这样。就是别忘记了,要考考他。还记得当时,我是怎么考你的吗?” 胡小英当然不可能忘记,当年宏叙市长考验自己的办法:“怎么可能忘记,一辈子也忘不了。” 别人都说,胡小英是因为抱上了宏叙这条大腿,才得以坐火箭似的提拔,其实他们不了解,如今的官场已经不像以前,一个女人如果短期内靠美色,但如果没有脑子,肯定是走不远。 能证明胡小英不是没脑子的人,就是她顺利通过了当年宏叙的几道考题。胡小英道:“宏市长,我知道了,我会变着法子,考考这个人。” 宏叙哈哈地笑了:“考验结果,跟我说一下哦,我也很感兴趣。”胡小英道:“到时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胡小英看看时间差不多了,站了起来,走向摆放在架子上的一个碟片机。这个碟片机,并不是什么高档货,是她刚参加工作时买的,一直用到现在。当空下来的时候,她喜欢放一张碟片,听着音乐,什么都不想。这就是她放空自己的方式,可今天她这个碟片机,却要派上别的用场。 她捡了一张自己最喜欢的碟,放入了碟片机。然后,又将两支式样非常相近的笔套,进行了调换,夹在了一本笔记本中,待用。 此外,她又拿起电话,打给了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告诉他,晚上八点钟准时停十分钟的电,也就是在八点零十分之前,不准打开电源。 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表示不理解,问道:“胡书记,这有什么原因吗?”胡小英不想把自己的目的告诉他,就问:“这会不会影响工作?” 朱新毛沉默了一会,作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他也不是傻子,自己问了胡书记问题,胡书记没回答,反而问了他一个问题,这就是说,胡书记不愿意把原因告诉他。领导不愿意说的事,逼领导说,是一种自杀行为,朱新毛及时停止了这种自杀行动,改为谦卑的口吻:“没问题,胡书记,就按照你的要求办。八点整到八点零十分,整个大楼停电。” 一切准备就绪,胡小英从茶柜中拿出了两个杯子,放好了纤细的茶叶,沏好了茶。 胡小英算了下,自从来到了长湖区,还真是很少有机会给人沏茶,就连自己的茶每天早上也是由区委办专人负责。 这一方面节省了时间,省了不少事情,可另一方面,也少了不少的乐趣。很多事情,比如剥瓜子、咬核桃和沏茶,都是自己来才够香。还有些事情,即便你当了再大的领导,做了国家领导人也不能由人代替,比如吃饭、如厕等,如果让别人来,那就不是人了,以前在市政府办她也常听人说笑话,说“领导,你亲自来食堂吃饭啊”、“您亲自上厕所啊”…… 正想着这些好笑的说法,响起了敲门声,胡小英想,应该是梁健来了。她说了声“请进”,一边开了碟片机,坐回了位置上。 梁健来到胡小英办公室门口时,心里的狐疑已经较之前更加浓重。 刚才他进入区委的办公区域时,发现各个办公室的门都紧闭着,整个区委办都没有人。原本一个区委书记要接见别人,总要留一个工作人员来接待,然后带到区委书记的办公室,这才算正常。没想到,这时,整个区委办办公区域悄无声息,不见人影。 梁健不由想到,这也太诡异了吧!难道胡书记把其他人都遣散回家了?如果真是这样,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是想潜规则我啊! 这么想着,梁健心里不由笑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啊!她堂堂一个区委书记,真如武则天一样欲望强烈,要潜规则谁不行啊,整个区里比自己年轻,比自己长得帅的小白脸也多了去了!梁健知道,这么想,不过是给自己找点乐子而已。 尽管如此,他敲响胡小英办公室门之前,还是稍作了停留,理了理思路,他考虑了下,胡小英可能会找自己谈些什么,好能够对答一二。也许她会问自己到组织部后有什么想法,或者对工作的一些建议。自从接到电话至今,他在脑袋里也作了盘点,自信这些问题还是能够答得出个一二三来。有了这份把握,他才自信地敲响了胡小英的办公室门。 听到里面胡小英的声音“请进”后,他才大大方方地推门进入。 刚一进门,他正想叫一声“胡书记”,却听到了悠扬的歌声。梁健听过这首歌,记得歌名是《兰花草》: 我从山中来,带着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希望花开早…… 歌虽旧,声音却很美妙。梁健绕过了门边的屏风,看到胡小英正闭着眼睛,半靠在沙发中,可能是感觉到梁健进了屋,忽然睁开眼,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他坐。 梁健见她听音乐听得入神,也就不以“胡书记”的俗称来打搅他,也跟着听起了音乐。胡小英见梁健也不客套,心下满意,就又闭上了眼睛: 一日看三回,看得花时过。 兰花却依然,苞也无一个。 转眼秋天到,移兰入暖房。 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 期待春花开,能将夙愿偿。 满庭花簇簇,添得许多香…… 听到这里,胡小英站了起来,走到碟片机旁,按下了暂停键。 梁健道:“为什么不听完呢?这首老歌很不错啊!”胡小英道:“你年纪该不大,这首歌曲唱红之时,你应该还没有出生吧?肯定没什么感觉的。”梁健承认道:“是才出生。不过这首歌因为好听,我也听过。”胡小英好奇道:“你们八零后,也听这种过时的老歌?”梁健道:“好歌,不会过时,我还背得出这首歌下面的部分—— “我从山中来,带得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希望开花好。 一日看三回,望得花时过; 急坏看花人,苞也无一个。 眼见秋天到,移花供在家。 明年春风回,祝汝满盆花。” 梁健背得还真是一字不差。背完了,梁健又道:“之所以记得住,是因为这首歌,填词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五四运动时候的胡适之,后来跟着蒋介石去了台湾,可以说是国民台湾政府的国师。胡适还是新诗的创始人之一,大学期间读过这首诗,想到以前不是就听过这个歌吗?才记得牢。” 胡小英为梁健也喜欢这首歌而高兴,有时候人讲得是缘分。缘分这种东西很奇妙,说不清,道不明,缘分这种东西,让两个毫不相关的人,可以碰到一起,就像电影里的戏剧性,可现实生活中,这种戏剧性恰恰很多,根本不比电影之中少多少。但胡小英想,单单知道梁健喜欢这首歌,还不行,她毕竟不是要找一个老歌发烧友,而是要找个自己真正信得过,在长湖区官场上可以替自己做事的人。 基于这一点,胡小英又故意感叹道:“人生啊,就是这样。有时候得到了许多,却体会不到另外的快乐了。就是这首曲子吧,我是在自己十来岁的时候听到的,那时候能够听听歌,可真是莫大的快乐了!可如今到了这个年纪,担任了区委书记的职务,工作忙得晕头转向,很久没有静下来听听老歌了。不过,今天,听到这首歌,却特别的有味道,也不知为什么?” 胡小英的这一问,看似无心,实则有意。 第151章破题过关 梁健来到这个办公室前,本来准备回答的是一些“你到组织部,感觉怎么样?”、“对于组织工作有没什么好的建议”之类的“考题”,没想到,胡小英根本没提那档子事,一进去却跟他聊听歌。 梁健脑袋里,急速转动,心想,难不成胡书记,在长湖区没有什么朋友,是找我来聊天的!聊聊过去,聊聊老歌……这怎么可能!梁健赶紧否定了自己这种想法,胡小英是一个区委书记,而不是一个普通的中年女人,有句话说得好“处级以上,就没有男女之分了,处级以上的女干部,也不把自己当作女人了。” 梁健催促着自己的脑袋,她肯定还有别的意思。你该从她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她为什么要放这首《兰花草》? 梁健转动脑子的时候,胡小英一直饶有趣味地瞧着他,似乎也不着急,也不忧虑,很平静,但眼神却很犀利。 梁健脑海里闪过那些歌词,“我从山中来,带得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希望开花好”、 “一日看三回,望得花时过”、“急坏看花人,苞也无一个”……“朝朝频顾惜,夜夜不相忘”…… 猛然间,梁健若有所悟,脸上露出了笑意,对胡小英道:“当时胡适写《兰花草》,每一句其实都有些出处:比如说第一句‘我从山中来,带得兰花草’,可以理解为他从国外回来了,带着当时来说是先进的风潮和思想来了,‘种在小园中,希望开花好’,那是对自己施展抱负的期待;‘一日看三回,望得花时过’那种改革时弊的焦虑心情显而易见,但结果如何呢?结果却是‘急坏看花人,苞也无一个’,不见效果,这就有了很多的失望和失落的感情。 “我想,胡书记之所以这段时间,又喜欢上听这首歌,也许就跟歌里所表达的感情有共鸣。胡书记从市里下来,就跟胡适从国外归来一样,带来的新思想、新思维的兰花草,希望能够在长湖区生根开花,心里的盼望啊,也差不多是到了“一日看三回”的程度,结果呢?结果左等右等,却是苞也无一个,所以也就有些许的失望吧!”梁健说完自嘲般地笑笑,“我只是胡乱猜测,有说的不对的地方,请胡书记见谅。” 胡小英被他这么一说,心里连续几个“咯噔”。其实,她自己选这首老歌来听,也是无意识的,经梁健这么一说,她才知道这首歌原来是胡适这个自己的老本家写的,后来,梁健又分析这首歌词的含义,还真跟她目前的心境很吻合贴切。 她从镜州市政府办来担任区委书记,本来是想把市里的思想和经验带到长湖区来,在这里施展一番,开花结果。可没想到,事情没这么简单,许多事都不如意。非但她的想法没有被贯彻落实为好的果实,甚至还出现了钟涛等人违纪违法的恶果,让她心里如何不焦虑、如何不忧愁。 这种种的感情堆积起来,引发她最近很喜欢听这首从小就喜欢的老歌《兰花草》,只是没有被道破之前,连胡小英她本人都不甚清楚,如今被梁健一语道破,才明白原来事物真的是有联系、有影响的,就连听一首老歌,也能反映出一个人的心情和态度。胡小英对道破这一切的梁健,更加刮目相看。 她想:“梁健年纪轻轻,对人情如此了解和熟谙,还真是不容易啊!他这人智商不用说了,重点大学毕业,情商也很高啊!” 《兰花草》是胡小英给梁健出的第一道考题。对他给出的答案,胡小英很是满意,甚至要超过100分,能够再加个10分也不为过。 胡小英没有就止于此,马上出了第二道考题。 先前,她就已经准备了两支形状极为相似的水笔,夹在了一本笔记本里。此刻,胡小英佯装要拿笔记本,没拿稳,笔记本落在桌子上,两支水笔就从笔记本里掉了出来,滚到了梁健面前。 梁健瞧见这两支笔滚过来,用手轻轻一拦,拦住了。 他本想把这两支笔,马上交还给胡小英,但刚拿到手上,便发现两支笔有些细微的差别,并非完全同一款式。仔细一看,发现两支笔的笔帽调换了。意识到这一点,梁健便顺手将两个笔帽掉换了过来,再交还给胡小英。 胡小英接着,笑道:“原来这两只笔太像了,笔帽都可以混着用了。”梁健道:“是,式样几乎相同,不过也有点差别。” 梁健就这样通过了第二道考题。 胡小英更加看好梁健。胡小英出的这道题,可以说,完全是照搬照抄领导宏叙的做法。 宏叙在第一次接见她的时候,也是在事先没有提醒的情况下,出过相同的题给她。当时胡小英,也一眼发现了其中的差别,但她没有马上将两支笔帽换过来,而是小心翼翼地征求了宏叙市长的意见:“宏市长,这两支笔的笔帽弄混了,需要我换过来吗?”宏市长当时哈哈笑了两声道:“小英啊,你眼力不错,心细如发,可是胆量还不够大。你发现不妥当的地方,这是一种很好的判断,但除了判断还不够,有时还需要一点勇气,一点果断,如果你把两支笔的笔帽调换后再还给我,我会更加满意。这就说明,你除了有判断,还有行动力。不过,作为一个女同志,你已经很不错了。”由此看来,梁健比她还有行动力,至少从宏叙市长的角度来看,他肯定更加欣赏。 两道考题之后,胡小英对梁建很是满意,她觉得如果再这么明目张胆的考下去,可能会让梁健有些不自在了,她就说:“喝点茶吧。”她要去给梁健拿茶水,梁健已经站起来,走到茶柜边上。梁健看到茶已经倒好了,就问:“这些茶是我们的?”胡小英笑道:“没错,你来之前我倒的。” 梁健心道,今天的待遇可不一般了,区委书记亲自给自己沏茶!梁健将水端到胡小英的办公桌上。茶水的温度,这时候喝刚刚好。梁健品了一口道:“这茶很不错。”胡小英微笑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送你一盒。”梁健想到,早上李菊就让方羽拿来了上好的茶叶,就赶紧道:“谢了。不过早上办公室已经给我一盒茶叶了,还不错。以后喝完了,再向胡书记要吧。” 胡小英笑着点点头道:“你这人很坦诚。”梁健却道:“那也看什么人的,对可以坦诚的人坦诚,对不可以坦诚的人,就得留个心眼。”胡小英看着梁健,思考了一下,似乎认可地缓缓点头,笑道:“明人不说暗话了。梁健,你到组织部报到那天,我本来就想要找你来谈谈,那天后来有事了,就没有见到你。后来,据说你来过区委办找我,也因为有事没有见你。今天却又找你来。你觉得这其中有什么差别吗?” 这个问题,让梁健有些为难?梁健不由心道,你胡书记有时候想找我了,有时候又不想找我了,这其中到底什么原因,我怎么知道啊?可梁健又从胡小英的角度一想,难道这个问题又是考自己的! 这么一想,梁健又警觉了起来,回忆起从第一天报到至今发生的事情。梁健似有察觉,就又微微一笑道:“胡书记,其他我也不说了,我只说两件事情吧。第一件事情,就是报到那天我跟办公室的李菊闹了一次,被某些居心叵测的人,放到了网上;第二件事情,是最近十面镇党委书记钟涛被立案调查。不知这两件事,跟胡书记见我与不见我,是否存在着内在的联系呢?” 梁健这么一说,胡小英心里一叹:“梁健这小子,真还是很有些洞察力!”自己当初想把梁健找来谈谈话,主要是因为觉得梁健是个好苗子,又与自己以前的秘书余悦结过婚,她本想深入了解一下他。可发生了网上疯传梁健和李菊争吵的视频,胡小英就决定暂且不见。后来,十面镇钟涛被查,胡小英才顿时感觉到必须培养自己的支持者,否则再难在长湖区有立锥之地了。没想到,自己所想的这些,被梁健一眼洞穿。 但不管如何,胡小英毕竟是区委书记,深知官场机要,那就是领导在下属面前,即便自己的想法已经被人洞穿,也不可表现出来。胡小英不动声色地道:“也可以说有点关系,但也不全是。”梁健道:“请胡书记明示。” 胡小英道:“主要是,你是余悦的老公,所以我想见见你。余悦以前是我的秘书,你应该知道。”胡小英这么回答,纯属灵机一动,将以前的秘书余悦牵扯了进来。 听到这一回答,梁健有些小小的失望,毕竟他不希望胡小英对自己的关注,仅仅是因为余悦的作用。他跟余悦之间,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始终是自己心里的一个结。梁健用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说:“好吧。可是,我跟余悦已经离婚了。” 胡小英道:“这我知道。”梁健道:“既然你知道,那应该不会再对我感兴趣了。”胡小英道:“那倒没有。你是余悦的前夫,但更是长湖区的领导干部。” 梁健想,这不过是一种大话罢了。说到余悦,梁健问了句:“胡书记,是你把余悦送到北京挂职去了吧?” 第152章同困电梯 听梁健这么一问,胡小英心道,看来梁健真不知余悦得了那么重的病,她忍不住就想把余悦的情况告诉梁健。但一转念,她赶紧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答应过余悦不会把她生病的事情告诉梁健,她是一名区委书记,答应别人的事情,必须言而有信。 胡小英就只好编道:“没错,是我派她去的。她可是我们长湖区难得的年轻女干部,要重点培养。” 这么一说,胡小英又想,我虽然答应了余悦不告诉梁健她的事情,可如今却骗了梁健,这不就是另外一种言而无信吗?但她也没办法,她答应余悦在先。 梁健不再多话。余悦的事情,让他心情变化了,到目前为止,他都没有弄清楚,当初余悦为什么匆匆答应跟他结婚,却又匆匆提出跟他离婚。这一切来得太快,去得太快…… 胡小英一看手表,已经差不多晚上七点五十六分了,她让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在8点整停电。 胡小英就道:“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也该回去了。” 梁健没想到,胡小英跟自己的谈话,就到此结束。但他也没什么别的好讲,毕竟是领导找他来谈话的,自己多说也不是个事。梁健跟着站了起来。 出了办公室,就朝着楼梯走去。胡小英办公室在二楼,下去走楼梯很方便。但到了楼梯口,胡小英忽然对梁建道:“我们坐电梯。” 时间已经是七点五十九分了。 梁健一愣,二楼到一楼还用得上坐电梯吗?也许胡小英是一个女的,怕走楼梯累吧,这也太娇贵了吧,不符合他印象中的胡小英。但领导这么要求,梁健也就答应了,也许以后也就没有机会跟胡小英单独坐电梯上下了。 胡小英让梁健坐电梯,是有些目的的。整栋大楼里,目前已经没几个人了。胡小英让朱新毛在八点整拉电,电梯使用的是专门的线路,不会停电,但等他们从电梯出去之后,第一眼将会看到黑漆漆的一片。胡小英是想以这眼前的一抹黑,测测梁健的反应和胆量。 然而有些事情,就是不按你想得那样发展。两人刚一进电梯,只听到大象打喷嚏一般“哼哧”一声,电梯居然停电了! 这是胡小英始料不及的事情,她跟朱新毛说的,是大楼停电,没想要让电梯停电啊。不由一惊,本能的反应是想拉住身边的什么东西,以防万一。她这一伸手,拉住的不是别的东西,恰恰是梁健的手。 梁健被胡小英拉住了手,心里觉得怪异。以前,他就碰到过电梯停电的事情,因此并不觉得紧张。此刻被女区委书记拉住了手,他心里倒是很意外,内心也稍稍有些紧张。这紧张倒不是来自周围黑暗的环境,而是来自一个比自己年长的女性领导。 胡小英意识到自己拉了梁健的手,很是羞愧,脸上也一阵发热,还好整个电梯包厢都是黑暗一片,根本看不到其他啥的东西,胡小英躲过一劫,没有被梁健发现自己的囧状。 她赶紧把手抽了回来,装作镇定地道:“不好意思,我是想找个把手。”此话一出,梁健暗觉好笑,这个电梯里哪有什么把手,分明是遇到突然停电,有些胆小了,才胡乱抓错了他的手。梁健如果面对的是一小女孩,肯定就毫不留情地给她指出,可如今面对的却是堂堂区委书记,而且对他也还不错,他想还是收敛一点,没有挑明,给她留点面子。 梁健道:“怎么回事,电梯怎么会停啊!” 胡小英也道:“是啊,这怎么搞得,本来不是这样的!” 梁健听胡小英话中有个“本来”,就觉奇怪:“本来该是怎么样的啊?” 胡小英听梁健一问,心想说漏嘴了。自己原本是让朱新毛把灯火的电停了,没想到朱新毛这厮,竟然把电梯也停了电。心下暗骂这个朱新毛领会错误,嘴上就把这层意思给说了出来,让梁健给听出了什么道道。赶紧补救道:“哦……哦……本来……本来是不该停电的!” 梁健这才算消除了疑惑:“就是啊!一个区委区政府大楼,竟然电梯停电,而且是在事先毫无通知的情况下,电力系统应该做出检讨了!” 胡小英心想,如果去怪罪电力系统,那可是冤枉他们了,因为这是自己的主意,她就说:“可能也就这么一次。我打个电话看。” 胡小英拿起电话,打给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电话中响起地却是:“嘟嘟嘟”,这里竟然没有信号?胡小英这才真的惊恐起来。 在区委大楼外面,一辆红色马自达车停在大厅外。车灯熄灭着,车内却有人。 借着月光,仔细分辨,才能看出,车内的人是区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李菊。 李菊拿起了电话,拨了朱庸良的号码。朱庸良接起了电话,那边传来喧嚷的酒场声音,李菊心里一变,我在这里监视梁健,你却在那边喝酒。但她很快又平复了自己的心情,毕竟人家是组织部长,必要的应酬还是要的。朱庸良从电话中问道:“情况怎么样?” 李菊道:“梁健差不多是六点四十五分到胡小英办公室的,刚才八点钟不到,我在胡小英的办公区域,听到胡小英办公室的门打开了,我想他们应该就要出来了……”朱庸良道:“那好,他们如果分头走了,那么你的任务就完成了,如果他们坐在同一辆车内走,那你紧盯着,看他们接下去会有什么活动,最好是呵呵……那我们把他们抓个正着。”李菊听着朱庸良的声音,很有些奸笑的成分。 李菊甚至可以想象出来,目前已经喝了不少酒的朱庸良,是一种什么样的神情。他的神情中,肯定少不了那种色迷迷的成分。有人说,要看出一个人的本性就该在他喝醉的时候看。李菊平时对朱庸良的成功可以说非常敬畏,可对于酒后的他,实在有些不敢恭维,难道喝了酒后的朱庸良,才是真正的他? 正这么胡思乱想,忽然眼前一黑。李菊正眼去看,一整栋区委区政府大楼,突然之间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李菊赶紧对手机那头的朱庸良道:“朱部长,不知为什么,大楼一下子停电了?”李菊道:“对,停电了。一点灯光都没了!” 朱庸良道:“这就奇怪了!怎么突然停电……胡书记和梁健都还没有出来?”李菊道:“没有。”朱庸良想了想道:“那你先等一会,如果待会还是没有电的话,你就进去瞧瞧!” 李菊瞧着一整栋黑乎乎的大楼,心里有种畏惧,虽然她性格直爽,可从小就怕黑,这么一栋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楼,让她独身一人进去,她心跳就不由加快了。 胡小英没打通电话,就问梁健:“电梯中没信号的啊?”梁健道:“应该是有信号的。”说着,看了看自己的手机,竟然也是毫无信号。梁健就觉得奇怪了,一下子电梯中,既没有了电,也没了信号。 胡小英有点焦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她自己问自己的问题,她让朱新毛把电停上十分钟,结果被关在了电梯中,这不是弄巧成拙吗?梁健道:“别着急,也许线路在维修。”胡小英道:“这么晚,怎么可能维修线路呢?”梁健道:“别着急,等等再说。” 胡小英听到梁健镇定的声音,自己也稍稍减弱了紧张的情绪。心想,梁健这人真是各方面素质都不错。今天她一共给他出了四道考题:一是借物咏志,评了《兰花草》,二是笔套考验细致;三是问为什么此时见他,考察洞察力;四是黑灯瞎火考其胆量。这四个方面,分别考验了情商、心智、洞察和胆略,梁健各方面都表现出了与众不同之处,让梁健当自己的助手,起码在外部条件上是完全具备的。如今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以静待变的心理状态,说明他的内心是足够强大的。 她已经考虑好,近期就安排好他的工作。 可如今,最重要的却是两个人都要安全从这架乌漆盲黒的电梯中出去。 这时天气已经从晚春走向了初夏,梅雨时机之后的闷热已经开始了,电梯中显得有些闷热,胡小英感觉胸口有些烦闷,呼吸也有些困难。 “我再打个电话看。”说着,她又用手机拨起了电话,结果得到的还是“嘟嘟嘟”声音,“还是没有信号。” 梁健在电梯上摸了摸,道:“我差点忘记了,电梯一般都安装了报警系统。”他打开手机,用屏幕上的光,照着电梯那些按钮,他看到了那个报警按钮,心下存着一丝希望,“就是这个”。 胡小英也凑拢过来,看看这个按钮是否能够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随着胡小英的靠拢,梁健就闻到了从她耳畔和脖颈处散发出来的香味,悠悠忽忽,带着她的体温,甚是好闻。梁健心里不由一动,暗自惊讶道,没想到胡小英四十岁上下的女人,身上还有如此好闻的香味。 这种香味,与年轻女孩的清纯幽香不同,与年轻女孩相比更温和,也更醇厚,这就如一杯是啤酒,而一杯是清酒;这种香味,与徐娘半老的三十五岁上下女人,也不同,那些女人的香味带着一种挑动人的肆意,仿佛是从青春到成熟之间的最后一次狂热,胡小英身上的香味,具有的却是一份经历过后的醇熟和淡定。梁健以前没有这么接近这个年龄段的女人,不由被胡小英的体味所感染,一时间有些神思恍惚。 第153章生死一线 胡小英对梁健的分神有所察觉,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梁健笑道:“没有不舒服”。胡小英听他笑了出来,很奇怪,他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笑出声来:“你笑什么啊?”梁健道:“没什么!我按一下这个按钮试试。” 胡小英道:“好,试试看。” 她因为期待这个按钮能够发生作用,靠得更加近了,梁健更加清晰地闻到她身上的体香,不由朝她看了一眼。胡小英道:“为什么看我?”梁健随口说了一句:“你身上挺香的。” 被梁健这么一说,胡小英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她反应过来,脸上一阵燥热,心跳猛然加快了数倍。有多久,没有一个男人跟他说过这种话了。 人说:处级以上没有女人。即使是女人,官场也已经忽视了你作为女人的存在。 话说,她已经离婚,又身居区委书记这样的要职,在她面前,下属只会把她视为一位领导,是一名手握重权的“领导同志”,又有多少人会把她看成一个女人,他们想从她身上得到的只是职务;而在上级看来,比如宏叙市长,既把她看成是下属,同时也是一个女干部。 因此,梁健的这句“你身上挺香的”,一下子让胡小英有些神魂颠倒,况且梁健这么年轻英俊,心下不由幻想:难道梁健对我有意思?但她马上清醒过来,一定要保持清醒的头脑,梁健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是为了讨好我?他想要得到什么? 作为一个下属,这样对女领导说话,其实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表现,如果不在第一次加以斥责,以后他或许就会得寸进尺,对自己无礼。这么想着,胡小英决定要提醒梁健注意分寸。可话到嘴边,她又心软了。也不知为什么,她竟有些不舍得斥责梁健,搞得她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难道我就喜欢听这种甜言蜜语?她的话就变成了:“哦,有个朋友从法国带来的香水,我一时兴起抹了点。”想要借此搪塞过去。 梁健却道:“不是香水,那是你身体的味道。” 梁健这一句直白的话,让胡小英心里又是一番波动。 连续按了好几次报警按钮,没有半点反应。梁健垂下了手道:“没有反应。这下遭了!” 一句“遭了”提醒胡小英她们此时还处于危险的电梯之中。胡小英抬起手臂,看到了手腕上的手表显示已经八点四十分,她们被困在电梯中,已经足足四十分钟。 她交待朱新毛,要他在八点十分重新通电的,可如今怎么还没有通电。手机不通,报警无用,两人没有其他的办法可以出去。胡小英道:“我们只能求救,只能喊了!” 梁健道:“你别喊,你是区委书记,我来喊。” 胡小英感激梁健对她的照顾,如果她喊着求救,即便真有人经过救了他们,最后她也会成为别人的笑柄,甚至在明天的报纸和网上会出现:长湖区委大楼忽然停电,区委女书记夜半求救。 只要这一标题一出,再经人一番炒作,她即便不会被立马削职,今后提拔肯定就别想了。 梁健的喊声在电梯里回响,也从提厢的缝隙向外溢了出去。但是整栋大楼,似乎已经空无一人,只剩下大厅外红色马自达车中的李菊。 然而,在黑暗的大楼之中,其实还有一个人,躲藏在黑暗之中。这人就是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 他是老长湖区了,他与区长周其同的关系非同一般,两人曾经在一个乡镇工作过,一直以来相互提携,相互帮忙,本期待周其同能当上区委书记,结果给胡小英这个女书记占了区委书记的位置,对他的利益也是一种损害。 周其同最近找过他密谈,跟他说过如何把胡小英请出长湖区,到时候努力提他进入四套班子。朱新毛当然开心,可一直找不到好的办法,如何把胡小英请出去。 今天这样的机会,却自动找上了门来。胡小英竟然对他说,请他八点钟停十分钟的电。他问胡小英为什么,胡小英竟然没有告诉他。他就好奇起来,决定亲自去拉电闸,结果拉错了,把电梯的电也拉了,没想到就这么把堂堂区委书记胡小英和区委组织部副部长关在了里面。 朱新毛心想,这下完蛋了,肯定要被胡小英大大的批评一顿,想赶紧去把电梯恢复过来。可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难道这不是一个好机会吗?” 他赶紧给区长周其同打了个电话,把自己将胡小英误打误撞关入了电梯的事情说了。周其同这时正在跟人大主任潘德州享受足浴,一听赶紧坐了起来,让足浴师全都出去了,对电话中的朱新毛道:“你等等。” 周其同赶紧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潘德州。潘德州,用手在下巴上摸了摸道:“区长是什么意思?”周其同:“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如果我们目前制造一个意外事件,估计没有人知道。但我心里还有个疑问,那就是我们这么做是不是搞得太大?”潘德州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好一会才道:“胡小英偷偷摸摸,暗地里在斡旋,如果我们不抓住机会,以后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大丈夫做事,最要不得就是犹豫。要么不想,既然想了,就去做!” 周其同将手捂住了手机,把声音压到最低,对朱新毛道:“你大胆去做吧!时间要抓紧!”然后他又问自己的“军师”潘德州:“要不要将这事,告诉朱庸良?”潘德州摇摇头道:“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听到周其同的回答,朱新毛却一阵犹豫,如果为了自己的一官半职,要了胡小英的命,以后是否会不得安宁。可又一想,无毒不丈夫,如果不抓住机会,就只能在一个正科级的位置上退休了!说着朱新毛拨通了一个电梯维修人员的电话,这维修工一直替朱新毛做事,惟命是从。朱新毛道:“限你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区委区政府大楼。到了之后,要悄悄地进来,我在大厅后面等你。” 李菊一直待在自己的车子里,不敢一个人进这栋大楼里去。这会朱庸良又打来电话,问她有没进去看过状况,李菊说还没有,说自己害怕。朱庸良舌头有些大了,说话倒还清醒,说:“就进去看看,如果没有特殊情况,看好了之后你就回家吧。放心,楼里又没鬼。” 怕鬼的人,最怕别人说没鬼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如果碰到几个小鬼怎么办?李菊这么犹豫着,但她知道,既然已经承担起监视梁健的任务,那么,这个黑乎乎的屋子迟早是要进去一趟的。 正这么纠结着,忽然从身边闪过一个人,小跑着进了这栋大楼。李菊一看,不像是鬼魂,既然有人进去,她也就有些胆子了,刚进去的人,也许就是去维修电路的。李菊赶紧从车子里出来,走进了大楼里面。 大楼里没有了灯光,彻底没了以往作为区委区政府大楼那种威严肃穆,只有一种阴森森的恐怖。 李菊刚走了几步,就听到有人在喊“救命”,仔细一听却是梁健的声音。这声音有些闷闷的,李菊向着楼梯处走了几步,才辨别出这个声音是从电梯中传出来的。 难道梁健被困在了电梯里?李菊听人说起过,一般情况,电力公司停电,都不会停电梯的电,这样太容易出事。今天不知是怎么了? 李菊很想上去,问问梁健的状况,可一想,自己的任务是监视梁健,而不是来解救梁健,电梯的电,过几分钟也许就通了。何必让梁健对自己有所怀疑呢?否则以后的工作就没法开展了。 “有人吗?电梯停电了!有人吗?这里手机没有信号!”“如果有人,请一定帮助跟消防或者公安联系一下,救我们出去!” 李菊听了梁健的喊声,心里很有些不舍,可她还是坚持着忍住不去答应。这时候,她就心里纳闷了,刚才在她之前不是有个人先进来了嘛?这人是干什么的?如果他是来维修电路的,那应该能够清楚听到梁健的喊声啊,即使不能马上修好,至少也要答应被困人员一声啊,照顾一下被困者的情绪,让他们心安下来才是正道啊!但是,那个进来的人,似乎什么也没做,就没入了黑暗之中,或者他是来干别的事情的? 想到这一层,黑暗中的李菊,背脊就有些发寒了。这当中有什么诡异呢?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从走廊那边传来脚步声。李菊赶紧隐身在了一个角落里,这时有两个人已经越走越近。 只听到一人道:“现在没有电梯,我们得赶紧,从安全楼梯跑到楼顶去!” 李菊听出了这个人的声音很熟,李菊由于长期在组织部工作,对全区的领导干部都很熟悉。凝神一想,认出这声音应该是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 第154章危险加剧 李菊想,朱新毛应该是找人来修理电路问题的,这是他机关事务管理局长的职责所在!只是,不知怎么李菊隐隐觉得有些蹊跷,一时又想不透,刚想走出去,跟朱新毛打个招呼,又想到自己此时出现在这里的意图不可为外人知道,正犹豫,突然听到另一个人道:“如果要让电梯掉下去,就必须使总钢缆松掉。”朱新毛道:“事后会不会留下人为的痕迹?”李菊的心猛地紧缩了一下,另外一人又说:“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只是,这人命关天,我可不想一辈子活在良心谴责中。”朱新毛道:“你别想太多,周区长讲了,到时候我们区的电梯工程90%给你做,维护也放你这里,总满意了吧?”那人似乎沉思了一下,才说:“那好吧,既然这是周区长交代的任务,就没法推了。我们赶紧上楼去吧。” 这时,从电梯中又传出梁健“救命,救命”的喊声。朱新毛俩人充耳不闻地往楼上走去,脚步声越来越远……李菊靠着墙壁,浑身发冷,腿还情不自禁地打颤。虽然只是听到短短几句,李菊却知道这是一场酝酿好的阴谋,而阴谋的手段,就是目前朱新毛及其同伙正要做的,让电梯从掉下来,且要做得像意外事故一样,毫无破绽。 李菊只觉得心脏跳的格外快,两手冰冷,她很想马上报警,让公安将朱新毛这个阴谋家逮捕起来。可略一沉思,这件事似乎也涉及到了周区长。整个长湖区,只有一个区长姓周,就是周其同。李菊知道,周其同跟朱庸良是一边的,难道朱庸良也牵涉其中?如果真是这样,也实在太疯狂,太恐怖了。如果朱庸良果真牵涉其中,而她此来动机不纯,此刻又见死不救,那么她也难逃罪责,但如果此刻她报警,那就等于搅了朱庸良的局,到时候怎么跟他交代? 李菊明显感觉到,以前的明争暗斗,终于演变成了今晚的你死我活。李菊不自禁地想起在家的母亲,如果自己真牵涉其中,家里也难保安宁。她深感自己玩不起,既然朱庸良没有跟她说起,她得马上抽身。她强自镇定,往屋外走去。“汤啷啷”,偌大的响声在这幢空旷黑暗的大楼里显得格外阴森,李菊觉得自己马上要窒息了。因为黑,她不小心撞翻了放在墙边的垃圾桶。 梁健和胡小英在电梯里面,清晰地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梁健朝胡小英看了看道:“胡书记,外面有人了!”就喊,“救命,我们被关在里面了,快救我们。” 李菊很犹豫,最近她对梁健的看法有所转变。但想起朱庸良的那句话“你可别被梁健对你的好迷惑”。她还是打算硬下心肠不管梁健的事! 这时,梁健突然喊道:“喂,不管你是谁,见死不救,有你好受的!这整栋楼都有监控!到时候警方一看,就知道你是谁,见死不救,就等于故意杀人,你逃不了!” 梁健的这句话威逼利诱,很有效果。李菊迈动的脚步,又停住了。区政府有监控一点不奇怪。如果这阴谋成了,梁健他们出了事,警方一查监控,那自己还真是百口莫辩,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这场阴谋的制造者都大大方方地在这里出现,也就是说,即使有监控,朱新毛也肯定把所有的监控都关闭了。这么一想之后,李菊就轻手轻脚,不留痕迹地走了出去。 李菊颤抖着双手打开了车门,一屁股坐进去,深深地吐了一口气,一脚油门往前开去。但梁健求救的声音却始终挥之不去。犹豫不决时,李菊脑海里忽然出现几天前,梁健在她最痛苦的时候,打出租车送她回家的情景。我这是怎么了?李菊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我在犹豫什么?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如果我这样不声不响地离开,他们若真出了事,我下半辈子能安心吗? 突然,眼前一晃,她一脚刹车,一个行人横穿马路,差点被李菊一头撞飞。那行人吓得脸色煞白,呆了一呆后就用手指着李菊骂。李菊也不管他,踩下油门,绕了过去。开到不远的一处桥头,她停了下来,拿出手机,拨了110。 110问:“你好,有什么事请讲。” 李菊道:“长湖区区委大楼停电,有人被困电梯,情况危急,请马上施救!”说着就挂了电话。 110警车在两分钟后,开出警局,一路上闪着警灯,疯狂奔驰…… 叫喊无果,梁健忽然心生沮丧。 胡小英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头:一方面她感觉胸口烦闷,很不舒服,这与电梯中氧气量下降有关系。另一方面,她想着、想着,就往坏处想了,这事总觉得有些蹊跷,难不成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要害自己?但他了什么呢,竟然要致我于死地?她一时想不通自己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 突然电梯顶部“嘎吱”一声响,电梯微微摇晃起来。胡小英和梁健都是一惊。胡小英毕竟是女人,一惊之下,身体不由自主有些颤抖,呼吸也急促起来。胡小英不禁有些自嘲,二十年政坛风云,她一直觉得自己遇事也算得上淡定从容,没想到,生死攸关之时,恐惧竟然那么直接。 梁健也感觉到了胡小英的恐惧。恐惧这东西,像病毒,是可以扩散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在很多公众场合,当危险来临,会发生踩踏事件等大面积伤亡事件。人在恐惧面前会暂时失去理智。 在死亡的阴影里,梁健忽然忘却了胡小英作为区委书记的身份,他只想安慰她此刻的恐惧和不安,不假思索地张开手臂抱住了胡小英。胡小英僵了一下,但在梁健有力的臂弯里,她慢慢地放松了身体,尽管头顶“嘎吱嘎吱”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似乎吊着这个铁盒子的钢索随时会断,而他们将粉身碎骨。她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只在心中默默祈祷能和梁健安全地从这里走出去。她彻底放下了作为区委书记的架子,紧紧搂住了梁健的腰,靠在他的胸膛上。 她真是好久没有感受过一个男人如此宽阔的胸膛了,好久,好久了…… 梁健感受着胡小英搂住自己的手臂,她靠在自己胸膛上的脑袋,她发端飘逸出的清香。在这个黑暗的空间之中,在生命攸关的分分秒秒里,他只想让这个女人不再恐惧。可笑的是,不管他的动机多么单纯,他的身体却有了“可耻”的变化,也许,恐惧与性本身就是联系在一起的…… 在区委区政府大楼顶端,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不断催促着电梯修理工:“你怎么回事,赶快啊!钢缆搞不断吗?”修理工一边鼓捣,一边喘着气道:“朱局长,你别着急啊,你越着急,我越乱。现在的电梯,为了提高安全度,性能升级,设计的非常好。要临时制造一个意外,又要不留痕迹,可不是一件快捷的事,难度也很大,不信,你找一般人来还干不了呢……” 朱新毛知道修理工平时就是一话唠,如果任由他说下去,他能唠叨一天一夜,就果断地打断他:“好好,别说了,你抓紧就是……” 又是几分钟过去了,朱新毛焦急犹如热锅蚂蚁,走来走去。俗话说,夜长梦多,这事如果干不好,让那两人死里逃生,他朱新毛肯定吃不了兜着走,如果警方查出什么,说不定自己下半辈子就得在监狱里过了,想到这,朱新毛心如油煎,又不敢去催那个修理工,只好一口又一口猛烈的抽烟…… 区委区政府的大楼,可以望见下面一片住宅区,一条直直的大道深陷在住宅当中。 朱新毛目光溜过那条大道,无意中看到一个移动的红点。他起先没注意,可这个红点越来越近,他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定睛一看,这不是一辆警车吗?怎么会有警车? 难道谁报了警?应该不会啊。我一开始就把电梯里的信号屏蔽了,里面的人,不可能打电话给警察。 难道大楼里还有人?这么一想,朱新毛只感觉背脊发冷!区委大院个别部门晚上加班也偶尔有之,不过今天他事先查看过,除了胡小英办公室的灯亮着,再没有别人了。难道有人在办公室,却故意不开灯?那种情况下,短时间内估计不会考虑外面的世界。难道有人已经知道了他们的阴谋,向公安报了警?那会是谁呢?难道是这个修理工?他所以一直说修不好! 这时修理工突然说:“行了,我再把这里的钢缆弄断,就大功告成啦!” 看来不是这修理工,朱新毛这才放下心来,也许这警车只是经过。但他还是催道:“赶快,恐怕警察已经在来了!” 修理工一听警察来,就急了:“那怎么办?即使成功了,我们待会跑下去,还不被警察逮个正着?” 朱新毛道:“这你放心,你只要做好你自己的事。至于怎么出去,我自有办法。赶紧,赶紧!” 修理工放心了,用一把巨大的电动锯子,开始对一些小部件开刀。这些小部件一坏,整个电梯的安全系统彻底破坏,要不了几秒钟,电梯就会直接向下掉落,虽然只是从三楼到一楼,巨大的惯性,估计难逃死劫。 第155章生死未卜 一阵模糊的电锯声后,紧接着电梯剧烈摇晃起来。胡小英抬头望去,声音有些发颤:“怎么回事?怎么好像有火花?”梁健一听,觉得不对:“有人在用电锯锯东西!” 胡小英忽然看到了一线希望,说:“难道有人来救我们了?”梁健心想,有人锯电梯,八成不是帮忙解救,也许是有人落井下石,破坏电梯,做一个天衣无缝的电梯事故。但他不想造成她更多恐慌,只是淡淡说道:“也许吧。” 胡小英听出梁健语气平淡,没丝毫欣喜,知道凶多吉少,不过人在最坏的处境中,也还是会心存侥幸。 然而,电梯的又一阵猛烈摇晃,彻底打破了胡小英最后的侥幸,电梯向下掉落了一米,虽然是一米的距离,产生的刺耳“咯吱”声,让两人的恐惧顿时爆棚。胡小英不由“啊”地喊了起来。 梁健知道这次凶多吉少,镇定自己抬头喊道:“上面的凶手,你们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你们走着瞧吧!” 由于梁健中气很足,声音传到上面,朱新毛和修理工竟听得一清二楚。修理工被梁健的喊声一吓,手有些颤抖。朱新毛却又催促:“赶紧,别管他,他们死定了!”修理工道:“还有十秒钟,肯定成功!” 警笛声“呜哇呜哇”在区委区政法大院外面一个急转弯,向大院里冲了进来! 电锯产生的火花掉落在电梯顶上,火星的闪光甚至透过了顶上的铁皮。梁健心想,这回凶多吉少了。 电梯又剧烈摇晃。 胡小英把梁健抱得更紧,梁健深深地感受到胡小英需要保护。 梁健心想,如果两人就这么站着,电梯从三楼掉落到一楼,两人即便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还不如确保一个人没事,便对胡小英说:“胡书记,你趴我背上来,我背着你。电梯下去时,可以给你一个缓冲!” 胡小英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梁健是想牺牲自己来保全她。如果梁健背着胡小英,电梯落地的一霎那,所有重力惯性产生的后座力,都将由梁健一个人承受,如果她看准时机,再双脚落地,又能减轻一部分的重力,这样她可能会受伤,但伤势肯定不会重。但梁健,就有可能会没命。 胡小英眼中忽然就溢出了泪水。没想到,梁健竟然想要为她牺牲!其实,她与梁健并不熟悉,她曾经还因为他与李菊争吵,有点想法,差点拒绝见他。没想到,这样一个人,在生死关头,想到的却是要保全她,甚至可以不惜自己的生命。胡小英的感动不是可以用言语表达的。 但她胡小英,也不是一个贪身怕死的女人。她不能让梁健这么做,否则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安宁。她说:“梁健,你不必这么做,我们俩是平等的,能和你一起同患难,我也觉得值了!” 梁健却道:“胡书记,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为了要惩罚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我们一定要保全一个人。我和你两个人,肯定是你活着,更有能量。你手握重权!你可以调动一切力量去查,谁拦得住你?而我呢,即便知道是谁要害我们,手中的权力小,即便知道了,也可能奈何不了他们!胡书记,我们别争辩了,时间紧迫,上来吧,我来背你!” 胡小英一听梁健的这个目的,觉得并非没有道理。只要她活着,她就有办法,把那些家伙绳之于法,而梁健掌握的权力资源太少,很可能没办法拿别人怎么样。但胡小英心里却怎么也过不去,她不想让梁健为她而死,他那么年轻,那么有才华,他是一个比自己有更多潜力的男领导…… 这么想着,她推开了梁健,说道:“要死就一起死!其他的都无所谓!” 梁健被胡小英的一句“要死一起死”给震撼了。他知道,很多人当领导干部之前,对于生死还有些大气度,可偏偏就是当了领导之后,就把自己的生死看得比天还高,而把别人的生死看到比蝼蚁还不如。 如果自己此刻是跟朱庸良在同一个电梯里,梁健说要为朱庸良而死,说不定人家还认为是应该的呢,立马踩到他的肩膀上道:“享受我来,送死你去!”他敢说,百分之九十的领导,一般都认为自己的命要比别人的值钱! 梁健没想到,胡小英竟然这么坚决的拒绝梁健的好意,这么坚决的拒绝一次生存的机会。梁健心里不由也是一阵感激。 这感激的结果,却是让梁健更加坚定,无论如何都要让胡小英活下来,不管以何种手段,以何种方式…… 在区委区政府大楼顶上,已经顺利搞完了破坏的朱新毛和修理工,离开了顶层,没有走楼梯,而是来到了大楼最东边,那边有一条扎在墙壁上的逃生通道。修理工先下去,朱新毛最后看了一眼顶楼电梯的方向,也下去了,嘴角露出了一丝狞笑,心想,四套班子中的一个位置已经在向我招手了! 另一边,闪烁警灯、嘶声鸣叫的警车已经停了下来,从中跳出了几个民警,一下车就向着大楼入口奔来,他们耳中也听到了金属撕裂的声音…… 剧烈的摇晃,电梯可能在未来的任何一秒钟,瞬间掉落…… 梁健知道再没有时间多说,猛地用手捧住胡小英的脸孔,紧紧吻住了她的唇。 胡小英遭到梁健这始料未及的一吻,浑身彻底柔软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在这种危机关头,梁健竟会吻她。尽管身体处于恐惧和紧张状态,但这种恐惧和紧张,非但没有消弱这吻的力量,反而让她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美妙。 梁健一边吻她,双手则移下去,她今天穿的是一件质地绝佳的套裙。自从当了区委书记,她的衣服档次,全面升级,她从未买过价格在三千元以下的衣服。 梁建此刻的目的,就是要让胡小英彻底忘记身边的一切,听他的摆布,这样他才能让她放松警惕,获得生存的机会。 梁建更加投入地吮住了胡小英的舌头,从舌根到舌尖,他一分一寸都没有放过,轻轻地用舌尖撩拨,又重重地吮吸舌心,胡小英的嘴全面失控,她简直悸动地无法呼吸,不由就放任自己享受着死前的片刻欢愉…… 胡小英曾经也喜欢看书,她曾经看到过孤岛时期的著名作家张爱玲的小说,张爱玲曾经写道,如果有一次她不得不死于火灾,她希望的是,她跟爱人不停的做爱,在做爱中,被化为灰烬。 没想到,类似的事情,没有发生在张爱玲身上,却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这个时候,做爱已经来不及了。但她却感受着梁健的舌头,还有梁健的双手,她已经彻底忘记了周身的危险,快乐地迎接着感官的刺激。 突然,电梯又是猛然向下一阵颠落。 这一阵颠落,非但没有让恐惧回来,反而让胡小英有了别样的感觉,只是这感觉中带着死亡的气息,她不禁动情地笑了:欲仙欲死,原来是这样。 颠落,使得两人,一阵摇晃,站立不稳,两人顺势滚到了电梯地板上。 梁健见胡小英已经放松了警惕,而他自己却变得更加警觉,他知道电梯马上就要掉落。他赶紧扳住了胡小英肩膀,两人一个翻滚,就这样胡小英来到了梁健的上面,扑在他的身上。。 梁健不给胡小英思考的机会,激吻着她的唇,胡小英感觉已经彻底失去了自我,陶醉在一片欢愉的海洋之中。 突然之间,“嘭”地一声,电梯的钢缆崩断,电梯一路向下掉落,就在掉落的一瞬间,胡小英才发现自己躺在梁健的身上……这样的话,电梯落地的一瞬间,所有的力量都将吃在梁健身上……胡小英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梁健所做的一切,原来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救自己…… 胡小英直直的看着梁健,就在电梯撞击地面的瞬间,她低下头吻在梁健嘴上,她的发丝盖住了梁健的脸…… 那些民警刚刚赶到电梯边上,就听到电梯井可怕的声音响起,紧接着,就是火花从电梯底座升腾起来……民警们本能地往外逃窜,才勉强避开了飚射出来的火花和尘粒…… 尘埃落定,没有什么危险可言了,那些公安才小心翼翼地靠近电梯口。同时,有两个民警负责,去找电源,来开启大楼的灯光!在大楼外面,急救车也闪着灯赶到了,身穿大白褂的医生,提着担架,从救护车里钻出来,往电梯口赶。 大家都挤在了电梯口。 负责现场指挥的干警,让手下扛来了撬杆,命令道:“一、二、三,开!” 暂时昏迷的胡小英,在电梯门发出的撞击声中,醒了过来。她看看左右,都是灰尘。自己扑在梁健身上。就在自己鼻梁几公分的地方,梁健安宁的躺着。就如一个小男孩一样睡着了。 胡小英这才完全明白过来,自己并没有死。她看着梁健,是这个男人救了自己。她赶紧试探着将手指放在梁健的鼻端…… 没有呼吸。 第156章死里逃生 胡小英只觉得心莫名地空了,眼前一片空茫…… 一阵撬门的声音惊醒了她,她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不能乱,不能哭,一切都要重新开始。 既然他不顾生死都要保全她,既然她真的活了下来,她就没有权利乱,没有权利露出一个女人的脆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她,也是他所盼望她去做的。官场二十年,她磨练出一套“排优先序”的本领,这种本领,也是一位领导干部的基本功。当事情纷繁复杂扑面而来时,能第一时间,将最重要的事情列出来,再考虑其他次要的事情。这种本领,看似简单,其实不容易,特别是在紧急状况下,要随时保持平静,理性思考。 很快,胡小英在头脑里列出了几件最重要的事情:一是赶紧从梁健身上爬起来,否则这香艳的镜头,就是一个证据确凿的绯闻,将会成为镜州晚报的头条新闻;二是不管梁健目前状况如何,得赶紧施救,也许还有一丝起死回生的希望;三是让公安部门调查肇事者。这么想着,胡小英勉强撑着地面,从梁健身体上爬了起来,只感觉浑身每个细胞都很疼。 正在这时,外面有人齐声喊“开”电梯门“嘭”地被撬开了。突然而来的灯光,刺得胡小英本能地闭了闭眼,她差点要抬手去遮灯光,但下意识地她没那么去做,她双手平放在身侧,目视前方,有着作为区委书记该有的镇定,她一见有人进来,就大声道:“梁部长昏迷了,快去救他。” 民警一下子认出了区委书记,马上应答着“胡书记,知道!”,一面从救护车上抬来了担架,将梁健抬到担架上。 胡小英看到穿着大白褂的医生,吩咐道:“尽最大的努力,一定要把梁健救活,不惜代价!” 这时候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气喘吁吁地赶来了。朱新毛的气喘吁吁倒不是假装出来的。他刚才从顶楼,靠着安全消防楼梯下来,往外跑了几步,又一想,就这么溜之大吉也不是事,毕竟自己是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如果这个时候不出现,嫌疑可就大了。 况且,他要确认一下,胡小英和梁健是不是真的完蛋了,死要见尸,活要见人。不过这个人大概是看不到了,电梯从三楼掉下来,哪有不完蛋的道理!可当他挤到电梯口,一见胡小英正镇定自若地从电梯中走了出来,顿时他就傻眼了。 但他在基层官场混了也不是一日两日,应付紧急状况也到了举一反三的地步。一看情形,知道没戏,马上猫下腰身,向胡小英低三下四地小跑过去,佯装关切地问:“胡书记,你没事吧?胡书记……” 胡小英朝朱新毛瞟了一眼。她知道今天的事,如果不是朱新毛一手操纵,肯定也有着极大关系,反正这个朱新毛绝对是脱不了关系。她真想把这个朱新毛就地正法,但她还是忍住了,没有出口大骂,她知道,现在还有用得着这个家伙的时候,特别是此刻,梁健还没有脱离危险。 胡小英盯着朱新毛看了一会,才说:“组织部副部长梁健受伤了,你赶紧调动所有能够调动的医务力量,进行抢救。如果有事,我唯你是问!”朱新毛本就被胡小英看得心里发毛,一听胡小英交代任务给他,顿时一阵轻松,既然领导交给任务办,应该对他没有什么怀疑。今天的事情搞得一团糟,接下去还要在胡小英的领导之下,只有把她交办的事情做好,才有一丝保全自己的希望。脑子这么一转,朱新毛赶紧道“胡书记,我一定全力以赴”,说着屁颠屁颠去了。 朱新毛一边指挥着现场公安和医生施救,一边又打电话给医院院长,让其帮助调动全市最好的医务人员,一起赶紧到医院施救。作为长湖区的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官衔并不高,从权利上来说并不能调动市级医院的医务力量,只因为他这个八面玲珑,平时与院长关系搞得好,逢年过节出手大方,人家不得不卖他面子。 梁健被抬上了急救车,有一位医护人员问:“胡书记,您也一起去医院做个检查吧,我们也好放心!”胡小英点了点头。朱新毛忽然窜到了身边,道:“胡书记,坐我的车去吧!” 胡小英道:“不用了,我就坐急救车去吧。你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好,明天一早,这里要看不出任何发生过事故的痕迹。另外,你帮我跟宣传部诸部长还有陈政主任联系一下,让他们半小时后打电话给我!” 朱新毛态度殷勤,内心却汹涌澎拜,这件事办砸了,接下来一定会有很多麻烦。 胡小英坐在救护车内,时不时瞧一眼张健的脸。看得仔细,发现梁健的脸上找不出痛苦的痕迹,似乎还隐隐透着笑容。胡小英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在这个世界上,到底有谁对自己这么好过?即便是为自己牺牲,脸上依然有着微笑。 胡小英暗自承诺,只要梁健能活下来,她一定要给他回报。 她忽然想到了余悦,她身患重病,却守口如瓶,宁愿他误会,憎恨,只为了让他更好地生活着。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余悦的感情,梁健值得她这样的爱!胡小英忍不住,就用手摸了摸梁健的脸。 救护车一路鸣笛,一路闯过五个红灯,到达医院只用了十分钟时间,而这十分钟对胡小英来说,却等的那么长、那么焦急、那么不忍…… 由于院长已经特别关照,下车、登记、送抢救室……一路绿灯,全市最好的各路医生,已经等在大厅!一个分管业务的副院长一看,就道:“心血管科主任、外科主任过来,其他人靠边,是心脏骤停,用除颤仪!”说着,几个医护人员就推过来一台仪器,主治医生放到梁健胸前。 医生提醒胡小英去做检查,可胡小英只目不转睛地看着梁健,双手紧紧地捏成拳,心跳很快,快得似乎要跳出胸膛,又随时都可能停止…… 时间似乎凝滞了…… 有人喊:“一、二、三!” “砰”地一声,梁健的身体弹了一下,心电图却毫无反应。 “一、二、三!” “砰”,心电图上依然是那条该死的直线,而梁健依然安详地睡着,胡小英的拳头捏得更紧了。 主治医师做了一个手势,说:“位置,再往这边移一下!” 除颤仪移动了一下,又重新放好。 “一、二、三!” “砰”,胡小英只觉得耳朵里嗡地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断了,一瞬间,她什么也听不到了,似乎掉进了一个静止的世界,然后她看到张健突然睁开眼睛,又猛然闭上,然后又缓缓睁开…… 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泪眼模糊中,她听见了期待已久的声音:“我命真大,竟然没死!” 医生们都哄笑起来。原本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取而代之以轻松的笑话,“命大啊!”有人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梁健转头的时候,已经看到了胡小英。胡小英朝他微微点了点头,这一刻,她很想扑过去,亲吻他的额头,恭喜他大难不死,但除了侧过头用手指轻轻擦去眼角的泪水,她什么也不能做。这里不是黑暗的电梯,而是明亮的医院;她也再不是那个受惊胆颤的女人,而是一个手握重权的区委书记;此刻她要马上行动,给那些企图对付她的人还以颜色。 看到梁健重获新生,那些医生也沉浸在完成使命的喜悦当中。胡小英这才提醒一个医生道:“给我去做检查吧!”她必须确保自己的身体没事。 检查结束,胡小英安然无恙。她心底再次由衷地感谢梁健。 这时候,两个电话几乎同时进来,分别来自区委办主任陈政和区委宣传部长诸茂。 她对陈政道:“你马上通知所有常委,明天上午召开紧急会议!” 胡小英又给区委宣传部长诸茂回了电话,告诉了诸茂关于区委大楼电梯发生事故、她本人被困的事情,让诸茂密切监视舆情,防止明天的报纸上出现添油加醋的报道。 事实证明,胡小英的这种担忧不是毫无道理的。诸茂让网宣办和新闻办的分管领导,第一时间联系市里的各大新闻媒体,没想到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已经接到这一消息。诸茂不得不佩服媒体信息渠道的无边渗透。有些媒体已经打算以“美女区委书记与男组织部副部长共困电梯”、“长湖区委大楼电梯自身难保,险致女区委书记命丧黄泉”等新闻大标题刊出。 诸茂火速派人上门打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人家撤了新闻稿,其中的代价可想而知。只有一条新闻,诸茂向胡小英报告后,保留了下来。 这条新闻的大标题为:长湖区委大楼电梯发生事故,原因到底为哪般? 胡小英说:“这个标题好,不是那种为取悦读者的新闻,也不是故意满足大众的窥私欲望,很中正,这也是我们自己要问自己的问题。这条新闻,让他们留下来。” 诸茂作为宣传部长,他的职业习惯是小心谨慎,官场的那句顺口溜“跟着宣传部、天天敲嘴部”,意识就是怕说错话,被领导打嘴巴子。因此,宣传部的人大部分都是小心谨慎。正因为如此,诸茂觉得有必要提醒胡小英:“胡书记,关于我们区委大楼电梯故障的事情,毕竟也是负面新闻,即便标题里只是问一下,‘到底原因为哪般’,也可能成为社会上的笑柄,人家也许会说,你们看,什么社会安全,就连某某区委区政府大楼的电梯都往下掉呢……” 第157独自调整 胡小英打断他道:“诸部长,你考虑的很周全,这点很值得肯定。不过,我要求保留这条新闻,是希望我们大家都能引以为戒,有了问题,要正视这个问题,然后解决掉。那些夸大其词的新闻报道,当然要不得,但那些正面、客观的报道,却有助于我们自我反省,切实解决问题。难道诸部长你,希望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在我们长湖区吗?” 诸茂赶紧道:“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马上去安排,让他们保留这条新闻。” 胡小英挥挥手,“去吧”,就陷入了沉思,她刚才对诸茂所说,要让这条新闻起到警示作用,那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一个方面,她没有说,但是等到明天一早的常委会上,大家肯定就能揣摩出其中一二了! 胡小英觉得事情已经基本处理完毕,这晚的经历,让她感触良多,比她来到长湖区整整一年多来还要多。她感觉有些累了,她又去了梁健所在的病房看了一眼,也许是受到剧烈撞击之后,人已经特别疲劳,梁健已经沉沉睡去。胡小英看到这间病房,干净、整洁,又宽大,应该是整个医院最上档次的房间了,终于放下心来。 房间里除了梁健,还有一个中年女人护工盯着熟睡中的梁健。护工似乎非常用心,关注着梁健的一举一动。胡小英想,如此用心的护工,还真是少见。 没想到,这位护工发现了胡小英之后,就马上站起来,微笑着朝胡小英走来,喊了她一声:“胡书记,你好!” 胡小英这就奇怪了,这位女护工怎么会认得出她呢?难道是在媒体上见过她的脸,就记住了?在她的印象之中,这些护工人员,一般都不关注时事政治之类的东西,也许让她说出市委书记和市长的名字,她也不一定知道,何况是对于区委书记呢。胡小英就好奇地问:“请问,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女护工道:“胡书记,我在这家医院见过你!我姓刘,以前我帮梁健照看过一个女孩子,后来你去看望区体育局的局长,叫……叫……黄……少……黄少华的局长,那次我正好扶了那女孩上去,正好碰上你在,就记住了!” 胡小英一听,才慢慢记了起来。刘护工所说的那个女孩子,应该就是中央项部长的女儿项瑾!有一次胡小英的确是去看望了喝酒后中风的黄少华,原来刘护工是那天见过她的,而且记住了。 一想起那件事,胡小英真有些汗颜。当时,是听信了朱庸良的话,要去免黄少华的职,可那天正在照顾黄少华的梁健,极力反对,说黄少华会在第二天醒过来。 当时大家都认为梁健是痴人说梦,或者是故意拖延时间!没想到,第二天黄少华真的奇迹般醒来了。这么想想,当时真是对不起黄少华。 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没想到,自己竟然与这个当时还是一般干部的梁健,建立了生死相依的关系。所以说,人生是不可预测的,正因为不可预测,才充满了悬念,才值得一过。反正,她感觉这一生中,能够结识梁健,应该算是一种幸运。 胡小英说:“刘姐,你辛苦了,麻烦你好好照顾梁健。” 刘姐道:“胡书记,你放心。你不说,我也会的。我是自己要求来照顾梁健的,我是觉得他人好才来的。今天听说梁健进了医院,我就赶过来,医生还不让我照顾他,说没有人说要请护工。我说,我不收钱,我就是想照顾他,有什么责任我来。我因为一直在这家医院做护工,他们知道我的服务很好,就答应了。” 胡小英被这刘姐的一番话给感动了,没想到真情存在于这些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身上。他们不像有些官场中人那样只看利益、不重情义,而是为了情义,可以牺牲利益。胡小英心道,千万别让老实人和好心人吃亏。胡小英当场说道:“刘姐,不能委屈你。你好好照顾梁健,劳务费加倍,区委会买单的,你放心。” 刘姐婉拒道:“真的不用。”胡小英说:“这些钱不是你照顾梁健的钱,是区委感谢你无偿服务的感谢费!” 胡小英告别了刘姐,下了楼。她本想再亲一下梁健的额头,可刘姐在,她就不好做那样的动作,否则让人觉得她与梁健的关系太不一般。胡小英的专车已经等在楼下。她坐上了汽车。 开了一段后,她对驾驶员说:“放一点音乐吧。” 驾驶员打开了专为胡小英准备的碟片,正好是《兰花草》的歌: 我从山中来,带得兰花草。 种在小园中,希望开花好。 一日看三回,望得花时过; 急坏看花人,苞也无一个…… 胡小英看着缓缓移动的镜州街景,心里问道:以后还有机会跟梁健一起听这首《兰花草》吗? 第二天,胡小英六点钟就醒了,洗漱后,做了一套瑜伽。以前,她常跟市政府办公室的几个姐妹一起到健身房做瑜伽,自从当了区委书记,整个人渐渐被烦事琐事淹没了,瑜伽这项功课也渐渐疏忽了。 意外之后,她忽然想通了一些事。有些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该说放弃就放弃,否则等到一命呜呼的时候,会特别后悔,不知道这一生到底有什么是值得的。她打算从今天开始,重新恢复瑜伽。 做完瑜伽,身上出了一层细细的汗。她又冲了个澡。浑身舒畅,信心倍增。提着真皮包,她下了楼,上了专车,到达了区委区政府大楼。 昨天整栋黑乎乎的大楼,已经完全恢复了往日的庄严和肃穆。胡小英心想:“这栋大楼看起来很威严,但只有在保证它肌体健康时,才能正常运作,像那么回事,否则就一无是处,变成一座死楼,甚至会害死人!”她打算把心头冒出的这句话,说给所有常委听。 刚进区委大楼,就看到了一个厌恶的人,这人就是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他满脸疲惫,眼睛布满血丝,站在电梯口,毕恭毕敬地等着胡小英,看来昨晚一宿没睡。 朱新毛低头哈腰道:“胡书记,整整一个晚上,我都在监督打扫事故现场,已经基本看不出痕迹,就是电梯还不能用,明天上午一定修好!” 胡小英环视了一下周围,地面不见碎尘,墙壁也擦拭得锃亮,电梯口的外观也矫正过了,电梯门前摆着一个提醒标识:“电梯维修,给你的工作带来不便,请多多谅解!” 胡小英想,朱新毛看来是真的花了一番功夫的,甚至比她的预期还要好。但朱新毛搞得越好,胡小英心里就越是厌恶。 这只能说明,朱新毛心里的确有鬼! 胡小英打算在常委会作出决定前,不对朱新毛采取任何批评和责备,有时候不骂,比骂更能让人备受煎熬。 胡小英一看还有时间,只是朝朱新毛稍点了下头,就去了机关食堂区领导的用餐室吃早点。 每天食堂里都给区领导专门准备了早餐,今天的早餐一如既往的丰盛。胡小英尽量让自己斯斯文文、有条不紊地享受早餐,似乎非常悠闲、心里没有任何挂碍。 就在胡小英用完早餐的时候,区长周其同和区人大主任潘德州走了进来。胡小英朝他们微微一点头,将盘碟端到了回收处,就步履轻松的走了出去。 周其同和潘德州,盯着胡小英离开后,才相互对望了一眼,去挑选各自早餐的食品。 昨天晚上,朱新毛事败之后,就已经火急火燎打过电话给他们,周其同一听事情没办成,一阵失望,不由责备道:“这样的机会也抓不住,你是怎么办事的!”朱新毛倒尽苦水道:“其实,事情是成功的,电梯掉下来了,可谁知道胡小英和梁健两人命大,竟然没死。” 周其同一听倒也是,看来是对方气数未尽、命不该绝,只能再待以时日。他对朱新毛说:“那就等以后再说吧!” 可朱新毛这时关心的不是以后还有没有机会下黑手的问题,而是此刻自己的帽子能不能保住的问题。他向周其同求情道:“周区长,我已经听说了,明天一早,你们就要开常委会,到时候你一定要帮我说话啊!否则我肯定是完了,如果胡小英这女人,把我帽子摘了,以后就没办法替你干活了!”周其同想,你不替我干,总会有人乐意的,嘴里却说:“我知道,我会据理力争的!” 朱新毛心想,到底是如何据理力争啊?这个“理”好像已经不在我们这里了!不过,他除了求周其同,还能求谁呢?这个长湖区,除了胡小英,就只有周其同最大了。 周其同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对潘德州道:“呆会常委会肯定是关于昨晚上的事情,胡小英估计要发飙了。” 潘德州说:“但是,看她刚才的样子,好像没事人一样!会发飙吗?” 周其同道:“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表面越平静无事,内心越波澜起伏,今天常委会上我们一定要留点心眼。如果可以的话,替朱新毛说句话,实在不行,也就算了。不能为了朱新毛,暴露了我们自己!” 第158章会上质问 梁健算是睡到了自然醒,看到身边的刘阿姨很是专注地看着自己。梁健高兴地道:“刘阿姨,你咋在这里啊?”刘阿姨道:“我是自告奋勇来做你护工的。”梁健故意开玩笑:“我可没有多少工钱给你哦!”刘阿姨不屑一顾地道:“我还不稀罕你这几个钱呢。刚才胡书记来过了,她说,由区委买单,付我加倍的工资。” 梁健睁大了眼睛道:“刘阿姨,这次你赚到了啊!”刘阿姨也不谦虚:“那是。所以说,好人有好报嘛!我是好人嘛!我本来都说,照顾你不要钱,没想到偏是有人,看出了我是个好人,不想让我吃亏,说要付我加倍的工钱。”梁健笑道:“有些人运气好,没办法。” 刘阿姨忽然正色道:“梁健,不跟你胡扯了,你现在人感觉怎么样?”经刘阿姨一提醒,梁健倒是伸了伸手臂,摸了摸脑袋,说:“好像没什么事情唉!”说着,梁健就要下床,被刘阿姨拦住了,“等一下,我去喊医生,让医生再给你检查检查。” 梁健道:“我真没事。”刘阿姨板着脸道:“你是没事,我有事!胡书记专门交待过我,要好好照顾你。‘好好’两字,我相信你这样的领导应该明白的,而且这任务是区委书记交给我的,我必须要做好。”梁健虽然觉得刘阿姨有些过于死板,可他感受到了被人关心的温暖,他的父母都不在镜州,这种长辈的关心让他很受用,他就笑着说:“好吧,好吧,我也不为难你,让医生来吧。” 医生来了,医护人员推来了一辆轮椅,推着他去了一番详细的检查。检查结果显示,没有什么大问题,不过手臂和大腿的皮肤有些损伤,也许是电梯撞击地面时,被迸射的火花给烫到了。医生要求梁健再留院观察两天。 梁健刚躺回病床上,就黄少华和朱怀遇捧着个大大的水果篮子走进来。一开始,他们脸色沉重,一看到梁健没事人似的在喝水,黄少华紧绷的脸部肌肉终于松弛下来,对梁建道:“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朱怀遇道:“我早说了梁健不会有什么事的,他这人啊,命大着呢!”黄少华又重复了一句:“没事就好!” 朱怀遇对梁健道:“黄局一听说你出事住院了,急得什么似的,拉上我就赶过来了。”梁健看着老领导道:“谢谢黄局长。”黄少华纠正道:“怎么又叫我黄局长啦,我们不是说好了,私下里不这么叫吗?”梁健笑道:“谢谢大哥。” 说着,朱怀遇就从手包里掏出了一个红色信封,交给了黄少华,黄少华接了过来,双手递给梁健道:“给你冲一冲喜,把霉气都冲掉!”梁健退却道:“黄书记,这是干什么啊,我不能收!”黄少华硬是塞给他:“你跟我还客气?” 朱怀遇道:“梁健,这你必须收,知道吗?这是我和黄局长的一番心意,黄局长说得好,给你一点红色,冲一冲,喜气就来了,说不定明天你就提拔了!” 梁健摇头道,“提什么拔啊!”他知道红包不收,肯定过不了关,“那好吧,这次我就收下了,谢谢少华大哥和怀遇了!” 黄少华看了一圈病房道:“人有旦夕祸福,去年是我躺在病床上,今年是你梁健躺在病床上,呵呵,人生真是难以预料。”朱怀遇道:“你们两位都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朱怀遇这话说得喜气,大家都笑了! 黄少华多番嘱咐梁健要好好休养后才离开了。 黄少华和朱怀遇刚走十来分钟,没想又进来一个人。梁健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他,这人是: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 梁健暗道,他来干什么! 在区委常委会召开前十分钟,胡小英早早地坐在了一把手朝南的位置上,其他人还没到。胡小英往空着的常委座位看了一眼,考虑着如何开头。 区委常委、宣传部长诸茂匆匆走进来,看到胡小英在,叫了一声“胡书记”,快步迈到了她身边。 他手中拿着一张报纸,胡小英一下子注意到了。 诸茂将折成了四分之一的报纸,放在了胡小英面前的桌子上。 胡小英眼睛一亮,一个大标题印入眼帘:“长湖区委大楼电梯发生事故,原因到底为哪般?” 看到这个标题,胡小英一下子有了灵感,知道待会该如何开场白了!胡小英朝侧坐在一边的诸茂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情做得好,诸部长你辛苦了!” 诸茂受到表扬,心里舒坦,赶紧道:“不辛苦,不辛苦!” 各位常委陆续进入了会议室。诸茂瞥了眼,就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朱庸良进来后,接着人武部部长龚林、区委副书记万康、区纪委书记温照盛、常务副区长田坎、人武部长龚林、公安局长徐建国、人大常委会主任潘德州、新到任不久的政协主席苏枫等人都进来了,区长周其同最后一个进来。 胡小英问边上的陈政道:“人怎么样了?”陈政道:“齐了,可以开会了!” 胡小英从左边的周其同一路看下去。 周其同发现今天胡小英的目光咄咄逼人,与以往很有些不同,加上昨天的事情本来心虚,就不敢硬接胡小英的目光。胡小英又从右边副书记万康一路看下去,也没人接招。 胡小英这才说:“今天早上,召集大家开这个会,议题只有一个。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昨天晚上区委区政府大楼里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多说了,这里有一篇报道,是镜州日报的头版,标题是:长湖区委大楼电梯发生事故,原因到底为哪般?这个标题,我觉得,就是我们应该问自己的。其他,我就不多说了,朱庸良部长,这份报纸,我给你。你帮助拿出一个干部调整的方案吧。其他人也看看,关于这起事故,有什么要说的,请发表意见。” 关于胡小英昨晚被困电梯的事情,整个长湖区都已经知道了,更别说在座的常委们了,如果现在还不知道这个事情,那么区委常委是白当了。 有了胡小英这个开场白,有些人已经清楚感受到了,胡小英心里的愤怒!能不愤怒吗?一个区委书记,被困在电梯里面,电梯还从三楼掉到了一楼,这事是性命攸关的事情,胡小英在这里无论发多大的脾气都是应该的!但某些人,也隐隐感受到,其中内因没有这么简单…… 原因到底为哪般? 这个问题真的是切入了事件的要害。大家都是讲政治的,稍有敏感性的,都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表个态了。 诸茂昨晚就开始为胡小英办事,今天就急着邀功:“昨天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还是胡书记政治敏感性高,指示我赶紧控制舆情,联系媒体,这件事情才在纸媒和网络上都得到了控制,否则今天整个镜州市甚至整个省都已经在看长湖区的笑话了!” 公安局局长徐建国也道:“公安已经介入调查,一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给胡书记一个满意的交代。” 他们俩说好了,区纪委书记温照盛欲言又止,胡小英目光锐利,问道:“温书记,你有什么意见?”温照盛不由朝区长周其同看了眼,说道:“我只想说一句,如果公安上取得突破,牵涉党员领导干部,我们立马介入调查,追究责任。” 温照盛这句话等于没说。胡小英清楚他属于骑墙派,在她和周其同之间,他谁都不想得罪。 接下来,一片沉默。 胡小英看大家都低着头,似乎若有所思。其实她心里清楚,剩下的几个人,人大主任、政协主席、常务副区长、人武部长、组织部部长等人都是周其同那一派的,周其同不说,他们看不到风向,都不敢发言。 胡小英的目光在周其同身上停了停,问道:“周区长,你也说一说吧?” 周其同双手往桌上一放,道:“那好吧,我来说一说!这次发生这样的事故,的确是不应该。关于善后的事情,我就不说了。有一点,我说一说,那就是这次的事故,给我们胡书记造成了身体和心理的伤害……” 胡小英打断道:“我身体没有受到损伤。”她又想起了,自己之所有没有受伤,是因为自己趴在梁健身上。想到那场景……但她马上抛开了忽然涌上心头的那些绮念,集中精力,应付眼前的角力。 周其同道:“那好,我改过来,胡书记身体没事。但发生这样的事情心理上肯定是有影响的。所以,我们一定要追究责任!”周其同想尽量把这件事的影响,与胡小英个人联系起来,在追究责任时,好像都只是为了胡小英一个人,既然单为了一个人,就不好大张旗鼓。 胡小英立刻察觉了其中的道道,暗道周其同老辣,就打断道:“这并不是涉及到我一个人的事情。当时在场的还有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梁健。另外,这个电梯正好是在我们进入的时候才掉下来,虽然是巧合,但如果它在另外一个时间掉下来,涉及的就可能是其他人了,比如在你周区长坐的时候,掉下来呢?那怎么办?所以,这个事情,不能单单看成跟我有关的事情,而是跟在座各位都有关的事情。如果单单是跟我有关,那就是说,只有在我坐的时候才能掉下来,这意味着什么?……” 第159章如火纯青 说到这里,常委会上鸦雀无声,胡小英想,效果达到了,于是她话锋一转道:“但作为长湖区区委书记,我有理由相信,我们长湖区没有这么恶毒的干部、也没有这么恐怖的凶手,大家说是不是?周区长,你说是不是?” 周其同被一问,背后不禁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今天算是头一朝领教到了胡小英的威力。但他必须撑住,说道:“胡书记说的有道理,对于这次事故,我们要严厉追究责任。电梯的事情,该谁管的,谁就要负责。” 胡小英道:“朱部长,你有什么说法?” 组织部长朱庸良听胡小英问自己,看了看周其同,早先周其同已经给他打过电话,要尽量保住朱新毛。朱庸良义正词严地说道:“依我的看法,这件事情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难辞其咎,必须给他一个党内严重警告的处分。” 胡小英道:“就是严重警告?” 周其同插话道:“有句话说‘亡羊补牢,为时未晚’。给他一次机会。” 胡小英道:“还有一句话说‘悔之晚矣’。他的位置就是他的机会,机会已经给了,他没有好好干,就得负责。但是,如果大家一致认为朱新毛罪不至撤职,我也服从大家的共同决定。但这件事情还没完,必须深查到底。徐局长,你们公安上有问题吗?” 周其同已经明白了胡小英的意思,如果将朱新毛撤职,那么她就不再深究,否则她一定要深挖下去,万一有什么蛛丝马迹被找到,那可是故意谋杀。周其同心道,“朱新毛啊,别怪我救不了你了啊!” 周其同说道:“我同意胡书记的意思,将朱新毛撤职!” 胡小英嘴角闪过一丝微微的笑,这是她在长湖区第一次靠自己获得的胜利。也完成了曾经答应梁健的承诺,不让那些阴谋家有好日子过!当然,一切才只是开头。 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微躬着腰走进梁健的病房。一看到姚发明,梁健不禁有些反感,他曾经通过黄少华,想要调入姚发明主持的财政局工作。可当时黄少华中风进了医院,姚发明找了各种理由推掉了梁健。可见此人是何等的现实。 姚发明面露微笑,冲梁健道:“梁部长,我听说,你昨天发生了意外,第一时间就赶来了!”梁健心里有气,装作不认识他,道:“对不起,我这人记性不太好,你是哪位?” 碰了个钉子,姚发明一愣,很是没脸,可他就跟变色龙一样,这会阴着,转眼间,脸上就可以放晴。他又装作跟梁健很熟的样子道:“梁部长,真是贵人多忘事!” “我是区财政局姚发明啊,当初梁部长还跟我打过电话,说想要调入我们局里工作。梁部长,我们这样的小池子,容不下您这样的人才啊,命运不让梁部长到我们小小的财政局来,那是为梁部长考虑,使得梁部长青云直上,现在当了组织部长了。” 梁健心想,这个人拍马屁的功夫,可真是一流,就道:“我不是组织部长,我是副部长。” 姚发明道:“一样一样。梁部长以后肯定当得比组织部长都大!”梁健不想听他继续拍下去,直截了当问:“姚局长,您一局之长,应该很忙,今天来有什么事?” 姚发明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来看望一下您。这是点小意思,请你收下!”说着就掏出了一个红包,放到了梁健的床头柜上。 梁健最反感莫名其妙的人给自己送红包,更何况这人还是姚发明,就道:“姚局长,这个你拿回去。说实话,你来看我,我还真是没有心理准备,你如果还给我送红包,我可就真不知该怎么对你了!” 姚发明却腆着脸道:“梁部长,你这是什么话,这只是兄弟我的一片心意而已。”梁健一听,不禁在心里冷笑,“兄弟?这辈子你都妄想成为我的兄弟!还心意呢,你这种人有没有心都难说!”说着毫不犹豫地把红包还给姚发明。 姚发明见梁健不肯收,就往门外退,道:“梁部长,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了,以后再来看你!”说着就逃出了门。 梁健叫过刘阿姨:“刘阿姨,麻烦你赶紧把红包送回去。” 刘阿姨追了出去,一会儿回来了,道:“人影都没了。” 刘阿姨把红包还给了梁健,梁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拆开一看,竟然是两万块钱!梁健就纳闷了:这姚发明到底发什么疯,莫名其妙地给自己送了这么多钱! 晚上,朱怀遇又打电话来:“要不一起夜酒啊?”梁健笑骂:“你还真想得出来,我现在是病人唉!竟然叫我喝夜酒!”朱怀遇道:“我看你状态很不错嘛,又没什么大不了,喝点酒,疏通疏通经脉,不是更好!”梁健道:“不去不去!” 梁健就在电话中,跟朱怀遇谈起送钱的姚发明,“这人真是莫名其妙,竟然给我送钱!” 朱怀遇一听却道:“莫名其妙?人家精明着呢,现在长湖区谁不知道你是区委书记的红人?他当然要巴结你!” 梁健一听,吓了一跳,“谁是区委书记的红人啊!”朱怀遇道:“难道还不是吗?你跟区委书记同坐一架电梯,同生死共患难,大家都知道,你马上要提拔了。整个区里都在传!” 梁健笑道:“机关里的事,传得还真快,而且经一传,就变得千奇百怪!” 朱怀遇道:“千奇百怪的事情还在后面呢?还有人说,你就是区委书记胡小英的情人呢!”尽管是对着手机,梁健的嘴巴张得大到闭不起来了:“他们还真想得出来!” 梁健想到在电梯中,为了让胡小英“就范”——听从他救她的安排,他有过不希“牺牲色相”,亲吻胡小英的经历。目前想想,真是幼稚得很!可如果不这么做,后果不堪设想,直到此刻他都认为自己所做是正确的。不知,这算不算是所谓“情人”的明证! 如果真让他梁健当女领导的情人,他会干嘛?肯定不会,他想,这也太二了。 朱怀遇道:“机关里本身就是这样,抓住一丁点小事制造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人淹死。你也就不必太在意了!真的不一起夜宵了?” 梁健心想,他尚在医院里,外面的传言就已经纷纷扬扬,如果还被人看到他在住院第二天就到外面吃夜宵逍遥自在,各种流言还不把他给淹死?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变成是作秀。这个罪名他可担当不起。于是梁健拒绝道:“不了。” 朱怀遇:“那就安心养病吧,等你病好了再请你。另外,顺便说一句,宵夜有你表妹蔡芬芬,我顺便把你的事情跟她说一下吧,反正你在镜州也没其他亲人。” 梁健想了想道:“还是算了,免得她又跟我爸妈说,让他们担心。”朱怀遇:“那好吧。” 这天即将下班的时间,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拿着一张方案表,“噔噔噔”来到了胡小英办公室坐下来。胡小英放下了手中的笔。 朱庸良将方案尊敬地递了过去:“胡书记,你交给我任务后,我回去第一时间召集了副部长和业务室进行了讨论,这是干部调整的建议方案,请过目。我们发现,现在正是调整干部的最佳时机……” 胡小英知道朱庸良在拍自己马屁,她也没有打断他,而是拿着那张纸,认真看了起来。胡小英看了几眼,心里有了个数,再问朱庸良:“朱部长,你说说看。” 朱庸良朝胡小英看了一眼,想要观察她的反应,可胡小英脸上什么都没写,非常琢磨不透。 朱庸良只好不再观察,开始汇报干部调整方案的考虑:“胡书记,最近已经将近半年没有动过干部,有些岗位也出现了空缺。比如十面镇就又有两个岗位是空着的,十面镇党委书记钟涛同志已经接受纪 委立案调查了,十面镇党委副书记余悦同志到中央去挂职了,回来之后,我们也希望能够另有重用;其他乡镇,比如溪镇的镇长秦军正也进去了。另外再加上,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要责任追究,撤职处分;其他还有大大小小需要轮岗交流和职务晋升的一批干部,我想都一起考虑了。所以说,现在调整干部是正逢其时、形势所需啊!” 胡小英瞄了眼朱庸良,没肯定,也没否定。等于是对朱庸良的那套奉承拍马不做反应。胡小英向后靠在了椅背上,说:“你继续说下去!朱部长。” 朱庸良继续汇报道:“我先汇报如何安排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的事,我们现在的考虑,是朱新毛不再担任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保留职级。但这个局的局长也不能空缺,毕竟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是‘大内总管’,一天少了,机关的日常运行就要耽搁,我建议由区委办副主任史有新提拔担任,史有新同志在区委办工作时间长,也可以说胡书记您“身边的人”,胡书记也比较了解,他一直以来呢,也都是在分管接待工作,去担任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又是得到了提拔,肯定能激发史有新同志进一步为区委区政府服务的工作积极性和工作热情。”朱庸良说完顿了一下。 第160章人事酝酿 胡小英想,史有新同志倒还真有几分了解,优点是工作任劳任怨,而且性格比较谨慎,他不喜欢钻小圈子,因此也应该不是区长周其同的人,即便他是“隐性”的周其同的人,也不用怕,毕竟区机关事务管理局是个“责任大于权力”的部门,有点钱,但在领导眼皮子底下,好控制。更何况是在她胡小英任上从区委办提拔出去,对提升她胡小英本人的威信有好处,就爽快地道:“朱部长,这个人选不错。” 提出的第一个人选就被接受,朱庸良心里得意,就又汇报下去:“十面镇党委书记,我们考虑建议由区政府办副主任王奉化同志担任。” 胡小英在这个时候,打断了他:“王奉化?我听人说,王奉化本人就是钟涛的表弟。钟涛因为违纪违法被抓进去了,我们现在又派一个他的表弟过去,那在群众中会引起什么反响?群众会不会想,区委是不是觉得钟涛抓错了,所以又派了一个他的表弟过来!” 朱庸良之所以把王奉化推了出来,那是有原因的。一方面,王奉化曾经送给他五万块钱,至今他都没有拿出实质性的行动,来给王奉化谋得什么好处,他心里总有种不安宁,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二是他曾经在区体育局局长黄少华住院的时候,就提出让王奉化接替黄少华出任区体育局局长,可后来没想到黄少华醒了过来,这事就没影儿了!所以,他趁机又想把王奉化推出来,看看能不能给他解决职位上的问题! 因此,他打算在这个事情上要帮王奉化撑一把:“胡书记,在十面镇党委书记的人选上,我们推荐王奉化,是这么考虑的。虽然王奉化跟钟涛是表兄弟,但毕竟王奉化是王奉化、钟涛是钟涛,我们用干部,不仅考虑其亲属关系,最重要的还是考虑其本身工作能力和政治素质是否与岗位匹配,从这个意义上看,我们认为王奉化,在区府办待得时间已经比较长了,经验也有了,我们希望把他放下去锻炼锻炼,看能不能成大器!” 胡小英却道:“你的话说得也有一定的道理,但王奉化目前只是一个副科级领导干部,一下子担任为十面镇党委书记,步子是不是跨的有些大了?一定意义上说,十面镇党委书记这个岗位,在整个长湖区都算得上是举足轻重的岗位,甚至可以跟我们有些副区长相媲美,这个岗位上的干部,我们是作为以后推荐四套班子成员的重点对象的,贸然把一个副科级干部放到这样的岗位,不太妥当吧?” 胡小英这么一说,朱庸良就觉得提拔王奉化就没戏了,他只好去守住下一个岗位,他继续道:“还是胡书记想得周到。那十面镇党委书记人选,我们再回去考虑考虑。至于十面镇党委副书记,我想,是否可以考虑让区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李菊同志挂职担任?李菊同志,作为区委组织部副部长人选,上次我就向胡书记建议过,后来梁健同志到我们部里担任了副部长,李菊同志就一直没有安排。上次,我也向胡书记汇报了,李菊同志经验有了,年龄也在大起来了,如果不及时使用以后工作上可能会不利了!” 胡小英知道朱庸良的小九九,在她耳边,已经有不少人在传他朱庸良和李菊的不正当关系了,朱庸良想快点把李菊推出去,无非是想快点兑现对李菊的承诺,把李菊这棵“窝边草”变成外面的野草,让李菊有个安排,他也算对得起她。 但胡小英就是不想让朱庸良这么舒服,她采取了不答应、不否定的态度道:“朱部长,你继续说。” 朱庸良听到胡小英不予表态,心里就没底了,就心神不安地继续汇报下去:“至于溪镇镇长人选,我们认为是不是可以把渺远镇党委副书记陈佩芳提拔过去?”胡小英听到“陈佩芳”这个名字,还真是陌生,脑袋里搜索了好一会,才模模糊糊有了这个人的影子。因为不熟悉,胡小英就不好评价。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来十面镇不久,对干部的熟悉程度远远不够,是一个极大的缺陷,她本想靠朱庸良这个组织部长来掌握全区的领导干部情况,可朱庸良显然是胳膊肘往外拐,跟区长周其同走得很近。因此他所提的人选,在政治素质和实际工作能力方面都是值得商榷的,她无法相信,又不能完全不信,毕竟就如这个溪镇镇长,如果她要否定“陈佩芳”,她要么说出另一个更合适的人选,要么就掌握“陈佩芳”某些不合适的状况,不然否决的理由就会不充分,让人觉得她情况不清、毫无见地、盲目做主。这时候,她真是太希望有一个人分管干部工作,能够在干部情况上给她“通风报信”。 刚这么渴望着,脑袋里就闪过一个灵感。她突然想起梁健,曾经跟他提起过区文体局副局长朱怀遇。对朱庸良说:“朱部长,你说区体育局副局长朱怀遇这个人怎么样?他跟你一样姓朱嘛!” 朱庸良不知胡小英为什么会突然提起朱怀遇这个人,他又不好不回答,就道:“朱怀遇这位同志,曾经在渺远镇、区执法局和区体育局呆过,工作经验也比较丰富了,就是一直担任的是副职,年纪也将近四十了,培养的前景已经不太大了。” 胡小英哈哈笑了道:“他在渺远镇也呆过啊?那不是正好!另外,对于干部提拔,年龄是一个因素,但也要防止唯年龄论,中央也有规定,在领导班子成员中,要确保各个年龄段的干部都有一定比例。我看还是这样吧,溪镇镇长的人选,你再去斟酌一下,在陈佩芳同志和朱怀遇同志之间,再做一番考量,看看谁更合适?” 胡小英没有彻底否认组织部关于溪镇镇长的人选,已经算是给了朱庸良面子了。朱庸良如果还不见好就收,说不定后果更惨,于是朱庸良就说:“好的,胡书记,我们再去考量考量。其他的有关干部,我再简要汇报一下。” 涉及交流的干部和职级晋升的干部,不是胡小英关注的重点,也就听过算过。听完了朱庸良的汇报,她想该是自己表态的时候了,她说:“朱部长,今天你辛苦了。你们的考虑也还算周全。关于这几个重点的干部,我想这样,分两个方面:一是区机关事务管理局长的职务任免,基本上可以确定下来了,朱新毛免职,保留职级,由史有新接任;二是溪镇镇长人选,在朱怀遇和陈佩芳之间,考量一下,朱部长,这方面,你也不用客气,朱怀遇是你本家,你也不用避讳的,该提拔还提拔……” 朱庸良听着胡小英这话,心里有说不出的苦,我哪里想要提拔朱怀遇啊,这个朱怀遇又不是我亲戚,跟我只是同姓朱而已啊,是你胡书记要提拔他嘛,怎么搞得像是我要提拔他还得感谢你一样!这些话是腹语,他当然不好说出来。 只听胡小英继续道:“至于十面镇党委书记人选的事情,我们要慎重考虑,绝对不可轻易,我认为你说的王奉化不太合适,你再去考虑考虑,我也再去考虑考虑。最后,就是十面镇党委副书记的岗位,以前是余悦,她是我的秘书,如果她一去挂职,就把这个职位拿出来,搞得就像她一回来准要提拔一样,影响也不太好,毕竟她曾经替我工作,我不想让别人觉得为自己的秘书考虑太多。你看怎么样?” 朱庸良再次体会到胡小英的厉害,他的本意是要提拔李菊,结果被胡小英说成,他要提拔余悦,而她区委书记呢不想任人唯亲,所以把余悦放一放,这结果就是连锁反应,把李菊也放了一放。他实在有些不甘心,就道:“可是李菊……” 胡小英笑道:“李菊同志,也是好同志,她这办公室主任的工作,应该干得还不错吧!我看你朱部长,一时半会也少不了她。我们可以考虑先把她的职级解决掉啊,我想,这次给她解决副科级吧。你们组织部不是有副科级组织员这一说嘛,就这么定了,把副科级组织员解决了!” 这是胡小英给朱庸良的一颗“糖果”。听起来胡小英是在替他考虑,他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好悻悻地回到区委组织部。 等朱庸良走了之后,胡小英才舒了一口气,放松地靠在了椅子里,对于今天在干部任用上的表现,她还是满意的,现在唯一的问题:十面镇党委书记让谁来担当?这时候,她突然又想起了梁健,为何不问问他呢? 这么一想,她忽然又自问,为什么我现在遇到问题,第一个竟然就会想到梁健?难道是因为梁健在电梯中救了自己,使自己对他产生了某些方面的依赖? 电梯之中,头顶是“哐啷哐啷”地撕耳响声…… 电梯狭窄的地板上,梁健压在她的身上,肆意地亲吻着她…… 胡小英虽然明白,这一切只是梁健为了救自己、分散自己注意力所使的“小诡计”,可想起这一切,那危急时刻的浪漫,也许是她今生都不可能忘记的事情了…… 下班之后,她想急着去看望一下梁健。 第161章其乐融融 第二天,就陆续有人来看望梁健。梁健其实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但医院院长因为受到过长湖区领导的嘱咐,一定要留梁健在医院里再呆几天,主要是做些例行的检查,等检查做完,如果彻底没有问题,才敢放他出院。 梁健呆在病房里,没事可做,玩手机呢,觉得眼睛疲劳受不了,就让护工刘阿姨去帮自己买书看。在年轻的时候,梁健喜欢看金庸和古龙的武侠小说,后来上了大学就没再看过,这会他想闲着也是闲着,就让刘阿姨又去买了一套来。 刘阿姨捧着一大累书回来了:“够你看几天的了!”梁健说:“一个晚上看完。”刘阿姨说:“吹牛。” 她没料到,梁健看书,真的是一目十行,特别是这些武侠他以前都看过,有些情节都还背得出来,一本接一本的看,到了晚上十一点钟左右,已经看了三套书了。 刘阿姨赶紧阻止他:“行了,不能再看了,该躺下来睡觉了!你要知道,你还是一个病人!”梁健正看得兴起:“我哪里是病人啊!我是被他们软禁在这里。我再看一会,帮帮忙。” 梁健一看武侠就上瘾,无法放下来。刘阿姨又等了半个小时,见已经快到了十一点半,就道:“必须得睡了!”一把将他手上的书,抢夺了过去。 梁健无可奈何地瞧着严肃认真的刘阿姨,暮然想起小时候看武侠也是这样,看到晚了自己还不肯睡,母亲就突然过来,一把抽掉他的书,关掉他的灯,让他睡觉。虽然没得再看那些吸引人的情节,但那种母爱还是让梁健有种温暖的回忆。如今看着刘阿姨相似的动作,他也颇有感触,躲进了被子说了句:“刘阿姨,你真好啊!” 刘阿姨嘟着嘴笑说:“你再说我好也没用,今天武侠还是不能再看了,到此为止!” 梁健摇头笑着说,“好吧,我睡觉了!别这么凶嘛!” 第二天是休息日,上午十点左右,胡小英来到了医院看望梁健。胡小英到医院之前,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她将头发向两边梳了,用金色的发夹在脑后夹了。她的额头甚是平坦,眉毛细长,这样的发型又使她看起来年轻了几岁。因为是休息日,她没有穿正装,一件纯棉外套,一件修身裤子,使她更显高挑,修长。胡小英在镜子中照看了一下,对自己的打扮还挺满意。 她原本是在昨天晚上就想赶来,但理智告诉她,她不能显得太关心梁健,在整个长湖区,要看她好戏的人不是没有,必须得多长一个心眼。在休息日白天来看看梁健,大家不容易说话。 刘阿姨瞧见胡小英走进来,赶忙让座:“胡书记,你请坐!”胡小英对刘阿姨说了句:“你辛苦了!”刘阿姨要给胡小英倒水,胡小英说不用客气了,刘阿姨还是坚持要给她倒水。 倒完了水,刘阿姨非常知趣地对梁建说:“我到楼下去买点东西,马上上来的。”梁健说:“你去吧,不急的!最好晚点回来!” 梁健这么一说,胡小英差点脸红。等刘阿姨走了,胡小英斥道:“你怎么这么说话啊,让人家误会!”梁健瞧见胡小英竟然脸红,就觉好玩,自己的一句话竟然让堂堂的女区委书记脸红。梁健就有种故意想要恶作剧的冲动:“她晚点来,我们就可以多说几句嘛!” 胡小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就没再斥责梁健,而是道:“这两天怎么样?”梁健说:“你还是早点让医院放我出去吧!我在这里闷得慌,只能看这些闲书呢!” 胡小英看到边上累着几打武侠小说,就笑道:“小时候,你们男的爱看武侠,我们女的爱看琼瑶!” 梁健诧异道:“你也看过琼瑶啊!哈哈,怪不得!” 胡小英奇怪道:“怪不得什么啊?” 梁健道:“怪不得你也会脸红。” 胡小英被梁健这么一说,就更加不好意思,一时又找不到话来反驳他。 梁健也不想看胡小英太过尴尬,就道:“你今天的一身打扮很好看,比正装打扮,不知年轻多少呢!也不知漂亮多少呢!” 胡小英被梁健一夸,更加羞涩,她不能否认,自己是为梁健打扮的,但嘴上她怎么都不能承认。就说:“没想到,你说话,也是油嘴滑舌的!” 梁健说:“要油嘴滑舌,我就不会这么说了。我就会说,你今天是为我才精心打扮的吗?”胡小英说:“去。我不跟你闲扯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梁健好奇道:“什么问题啊?” 胡小英道:“关于十面镇党委书记人选的问题。前段时间,原十面镇党委书记钟涛被区纪委调查,已经不可能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我让你们组织部朱部长拿出下一次常委会上干部任用的方案,他提出的十面镇党委书记人选,我很不满意。所以,今天也想听听你的看法。” 梁健心想,不论从哪个方面来看,胡小英都不该问自己关于十面镇党委书记人选的事情啊!一是这种事情涉及干部选拔任用的机密;二是他虽然是组织部的副部长,但他没有明确分工,也不分管干部。这么想着,梁健道:“胡书记,这种事情,我还是不发表意见好。毕竟不是我该管的事情,你说是吧?” 胡小英听梁健这么一说,就知道梁健心里存有顾虑。但她目前心里还真是没底,希望能够听到梁健的一些看法,即便这些看法毫无参考价值,她的心里会更加有数一点。 于是,胡小英道:“你看,今天我穿的不是工作服来的,我是穿着休闲装来的,所以,你也别把我当区委书记,你把我当做胡小英就行。我们的谈话,也无非就算是在茶余饭后,随便品评一下干部而已,不当真。” 梁健听胡小英这么说,心想这么说也说不过去啊,虽然两人都不是在工作场合,但毕竟讨论的是涉及干部任用等秘密工作,怎么可以当做随便闲谈呢! 可他又看到胡小英的确希望听到自己的看法,从她的眼神中,他也看出了一丝烦扰,也许正是为十面镇党委书记人选的事情伤脑筋,于是他就道:“如果你真想听听我的意思,那我会说,干嘛不让现任镇长金凯歌干呢!” 金凯歌初到十面镇的时候,被人称为“窝囊镇长”,他受到老领导柯旭的影响,本来只想韬光养晦,在十面镇镀镀金,就回到区政协当一个副主席。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上面来了政策,柯旭退居二线,再也不能帮他回政协当副主席。没有了老领导的帮助,却也相应少了拘束,金凯歌反而放开了手脚,联合梁健搞了规范党政权力制衡机制,使十面镇在权力运行方面焕然一新,镇党委书记钟涛的权力也受到了钳制。 因此,让梁健推荐十面镇党委书记的人选,梁健当然会毫不顾忌地推荐金凯歌。 “金凯歌?”胡小英重复了这个名字,她不是不了解金凯歌,但她还是有些犹豫。 梁健对胡小英的犹豫看着眼里。他以前就听人说过,胡小英和金凯歌的领导柯旭关系似乎非常一般。梁健就道:“胡书记,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胡小英抬起了头来,看着梁健:“你问吧。”梁健说:“你跟金凯歌的前领导柯旭之间是否有什么矛盾?”胡小英顿了一会道:“也不能说矛盾,是柯旭在长湖区的时间长了,也算是老资格,我初到长湖区的时候,他不是太卖面子,但也说不上矛盾太深。” 梁健说:“人家都在传你和他关系不好。如果你这次任用金凯歌,这些谣传就会自然消解,何况目前的金凯歌与柯旭在任时的金凯歌已经判若两人。如果给他一个平台,我相信他会还你一个精彩!” 胡小英这才笑道:“看来,你是力挺金凯歌了?” 梁健道:“我也不矫情了,没错。” 胡小英笑说:“看来,你还是挺会识别干部,如果让你分管干部还挺不错的。” “那是!”梁健自我吹嘘的道。他本来也就开一玩笑,谁知胡小英竟然当真了! 这天又经过了一番对梁建来说纯属多余的检查。检查完毕,彻底无事,医院方面总算放心,说让梁健他们准备一下,下午就可以出院了。梁健那个开心啊,就如一只小鸟得知可以飞出牢笼了。 在梁健快出院的前一小时,忽然又来了一个人看望梁健。这人就是梁健的表妹蔡芬芬。这会,蔡芬芬身穿一条把身子裹得紧紧的印花长裙,这种长裙,梁健好像在香港一个叫王家卫导演的《花样年华》中看到过。看着裹在裙里的蔡芬芬,再加上蔡芬芬的脸颊,本就有些尖,梁健就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是一个女蛇妖进了自己的房间。 蔡芬芬摇曳腰肢,来到梁健的身边。这时候梁健已经没躺在床上,而是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蔡芬芬垂首撒娇道:“梁健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梁健就奇怪了,这蔡芬芬来看自己,一见面非但没有询问病情——当然如今这病情也没什么可询问的,但至少这个询问的程序不能省吧——反而责备自己来了!梁健就道:“我怎么了,我!” 蔡芬芬已经站住了,还在轻微摆动腰肢,不知她是要造成一种弱柳扶风的感觉,还是要给梁健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怎么了!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都没有告诉我这个表妹,你说,你仗义吗?” 第162章医院康复 梁健心下想笑,这跟“仗义”有什么关系,他与她之间,本就不存在“仗义”不“仗义”的问题。他知道这个表妹可不是一个安耽的主,所以朱怀遇问他要不要通知她的时候,他作了否决,没想到朱怀遇这厮还是那么靠不住,肯定是马尿喝多的时候,忍不住又跟他的表妹说了。 梁健就道:“我这是发生了事故,又不是什么好事,何必惊动太多人呢!我也知道你这个表妹,每日介忙得很,挣钱也不容易,所以我就没通知你!” 这时候,又有一个人进入了病房,这人搬进来两大箱东西,一箱是水果,另一箱看不出什么东西。那人搬进了东西,赶紧撤了,看来只是一个搬运工,或者是司机,梁健就忙道:“这是干什么?” 表妹蔡芬芬道:“这箱水果我就不说了,另外一箱是二十年树龄的‘云葡萄酒’,味道很好,你肯定会喜欢的。”梁健欲哭无泪,“我还没有出院,你就让我喝酒!” 蔡芬芬说:“虽没有出院,但这酒你早晚是会喝的嘛!前面这两样东西,是我送的,另外这里还有一个红包,是我们公司沈鸿志老板让我顺带过来的。”说着要把一个红包塞给梁健。 怎么又有人要给自己“冲喜”啊。沈鸿志是私营小企业的老板,这个红包说什么都不能收。梁健忙道:“这个红包我不能收,沈老板的心意我领了,这是有规定的,我真不能收。”蔡芬芬一见梁健不肯收,就又撒娇道:“梁健哥,你还把我这个表妹当表妹吗?” 梁健心里还真有些犹豫,他从小跟这个表妹玩得少,直到青少年基本都没怎么见过面,如今自己当了领导干部,这个表妹才突然冒了出来。他在感情上根本没什么准备,其实从心里是不愿意接受的。但她又毕竟是母亲妹妹的女儿,如果干脆说“不当表妹”,让人家太没面子,说不定要波及到母亲那里,面子上过不去,只好说:“当肯定是当的,但这是涉及到纪律的事情,我不能含糊!” 蔡芬芬一听梁健说“当”,就给鼻子上脸,身子往梁健这边靠,拿着红包的手臂就伸过来,把红包硬是往梁健口袋里塞,梁健稍一阻挡,就碰到了她,感觉到的是一阵柔软。蔡芬芬根本不顾及这些,她现在的目的性非常明确,就是要把红包塞进梁健口袋里。 梁健又一阵阻挡,蔡芬芬就简直双臂张开,要把他抱住了,不让他两只手臂来阻挡自己。在梁健的双臂之间,就如失神的小兔子一样来回冲撞。梁健看在这么下去,也不是个事,一边的刘阿姨已经看得走出了门外,她应该也是看不下去,心里有气又不好说,干脆眼不见为净。梁健只好说:“好好,别塞了,我拿着。不过我申明唉,我先拿着,以后我亲自还给沈老板。” 蔡芬芬道:“梁健哥,你这是干什么啊!你这么做,我以后会很没面子的,人家沈老板会认为我这个表妹,连我表哥都搞不定,会从心底里看不起我的。” 梁健道:“你怎么会想着要搞定我呢!我们有我们的规矩,你可能还不太熟悉。”蔡芬芬道:“我怎么不熟悉了。梁健哥,看来你跟我的关系一点都不好。” 梁健心道,跟这个表妹看来是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他就纳闷了,她才跟社会上的人交往了几天啊,价值观和世界观就扭曲成这幅样子,看来社会真是一个大染缸啊…… 梁健算是收下了红包,可他打定主意,要把红包还给沈鸿志,另外还有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的红包。 表妹蔡芬芬见梁健肯收下了,就眉开眼笑地道:“梁健哥,等你出院了,我们再给你好好庆祝一下。有个人跟我说过了,说要专门请你吃饭,你到时候一定要赏脸啊!” 梁健好奇地问:“这人是谁啊?” 蔡芬芬道:“就是你们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啊!”梁健双目圆睁,没想到竟然会是那个厌恶的姚发明:“姚发明?你怎么认识姚发明的?”蔡芬芬道:“我们做红酒的,当然要认识区财政局局长了啦!姚局长人很不错的,下次你一定要赏脸啊!” 梁健一听姚发明这个名字,心里就不舒服,可他也不想表露出来,只是说:“下次再说吧。”心里打定主意,姚发明的饭肯定不会去吃的。 蔡芬芬道:“我得知你在医院的消息,也是姚局长告诉我的。你自己都不告诉我!看来你跟姚局长的关系,比跟我要好很多啊!” 竟然是姚发明告诉了蔡芬芬,他原本还以为是朱怀遇,在心里已经责备过朱怀遇了,看来老朱还是收信用的,答应了他不说,还是坚持没说,心下对朱怀遇感到抱歉。又惊叹,“这个姚发明,还真是会钻营,竟然瞄上了我表妹!让表妹来做我的工作。可见此人,真是无孔不入,是个危险人物,以后一定要小心了!” 这些天,区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李菊一直没有睡好觉,她在梦中都听到梁健在电梯里喊“救命”而自己一走了之的场景。有时候,她又梦到了梁健已经死了,不由吓醒过来。理智告诉她,梁健并没有死去,她才稍稍安下心来,暗自庆幸。她对自己说,有些事是不能做的,如果做了,也许一辈子都得不到安宁,如果梁健真的在那次意外中死去了,她今后的日子都会生活在折磨之中。 吃早餐时,在街道办事处上班的母亲关切地瞧着女儿李菊:“女儿啊,这两天,怎么看起来这么憔悴啊?没有睡好吗?” 李菊不想让母亲担心,就说:“没有,睡好的。”母亲说:“那怎么看起来,脸色不大好啊,是大姨妈来了?”李菊只好搪塞道:“还没来,不过应该快来了!”母亲道:“这两天是不是太累了?你们组织部工作太辛苦,你又是主任,要学会照顾自己,有些事情,自己可以不做的,交给别人去做,自己指挥指挥就行了!”李菊说:“知道了!” 一上部里的车,李菊却觉得像是少了什么。梁健在医院,他就不用车,车又是李菊的专车了。梁健在医院这些天,区委组织部都没有专程去看过他。 李菊就在半路上,打电话给组织部长朱庸良:“朱部长。”朱庸良在卫生间里接起了电话,不管多大的领导上厕所都必须“亲自”的,他尽量让自己在上厕所的声音弄得小一点,问:“李菊,这么早就打我电话,有什么事啊?”李菊道:“朱部长,这两天也是我这个办公室主任疏忽了,梁部长在医院,我们办公室还没去看望过。我想今天去看看,这个形式还是要去走一下,不管怎么样!” 朱庸良心想,李菊怎么突然想起要去看望梁健呢!最近似乎发现李菊对梁建的态度有些改变,以前都是水火不容,如今却好像有些关心起来。但他又听出李菊话语之中用了“不管怎么样”这五个字,也流露出了勉强为之的情绪,心里的怀疑消除了不少,就说:“也行,不管怎样,他都是我们的副部长,形成应该走的。我这几天被区委要动的一批干部缠住了,忙得不可开交,我就不去了,你就代我去一趟吧。” 李菊得到允许,就说:“你的指示我会带到的。” 李菊让驾驶员调转车头,先到镜州大厦换了一张两千元的卡,用小红袋子装了,就往第一医院来。 梁健本想去办理出院手续,结果一个脸蛋可人、身材娇小的小护士却道:“梁部长,你的出院手续不用办了,你们区里已经全部帮助安排好了!”梁健心想,既然如此,也倒省事,就回病房取东西。 这时候,有人急匆匆跑到了护士服务台上,“护士,我丈人醒了!让医生帮助看看。” 梁健听声音有些熟悉,回头一看,竟然是区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邵有康的女婿童伟。梁健听他说“我丈人醒了,那肯定就是指邵有康了!” 邵有康因为跟李菊吵架,心肌梗塞晕死过去,就一直在医院昏迷不醒,不想今天终于醒了过来,这简直就是一个大大的好消息,梁健就对邵有康女婿道:“童伟,你丈人真的醒了啊!” 童伟看了眼身穿病服的梁健,一开始还没认出来,过一会才终于认出是梁健,问道:“梁部长,你怎么也在住院?”梁健心想,关于电梯事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就说:“我一点小事,关键是你丈人真的醒了?”童伟一听说到丈人,笑逐颜开了起来,双手抓住了梁健的胳膊,兴奋地说:“真醒了,真醒了!”梁健说:“那你带我去,赶紧去看看!” 来到了邵有康的病房,梁健看到了感人的一幕。邵有康的老婆、女儿、兄弟都挤在邵有康的病床前,每个人都在激动流泪。邵有康虽然看起来仍然虚弱,但的确已经醒了过来。老婆陈小珍,抓着邵有康的手道:“老邵,你终于醒过来了!”邵有康虚弱地张张嘴巴道:“老婆,辛苦你了!”陈小珍哭了起来。 有人注意到梁健进了病房,就道:“梁部长?” 陈小珍和邵有康都转过了脸来。梁健赶紧道:“邵部长醒过来了,终于醒过来了,这真是大好事啊!” 第163章李菊赔礼 陈小珍看到了是梁健,让家人让一让。梁健就走过去,握住了邵部长的手:“邵部长,欢迎‘回来’了!”邵部长笑了笑道:“谢谢关心了!能‘回来’真好!”梁健道:“那肯定的,你有一个幸福的家庭,邵夫人,为了你还到组织部大打出手过呢,可见有多爱你啊!” 邵有康却担忧地瞧着陈小珍:“真的?”陈小珍听梁健这么说,不好意思地道:“梁部长,真不好意思,我那时候急啊,就冲动了,事后想起来,还有些后悔,让你们被别人看笑话了!” 原来陈小珍也是通情达理的人,当时也就是因为冲动,才做出那样的事情,梁健也就不再在意,道:“只要邵部长醒来了就好,其他都是小事了!” 陈小珍说:“梁部长,谢谢你,你已经来看过我们老邵很多次了。可你自己怎么回事啊?怎么也穿着病号服啊?” 看来这里的人,都太关心邵有康的病情,对长湖区大楼里发生的事情都不甚了解,这解释起来也颇为费劲,干脆省略道:“也没什么大事。我今天也马上出院了。”陈小珍说,“那就好。” 邵有康的家人又沉浸到了邵有康复苏的喜悦之中,梁健心想,也不必久留了,就跟他们告辞回病房。 一进病房,瞧见一个身穿黑色套装的女人坐在面向门口的椅子上。她就是办公室主任李菊。李菊将发丝扎在脑后,显得很干练,又有些拘束。李菊的皮肤一直干净白洁,可今天却显得有些干燥和淡黄,整个人比最近一次梁健见到她要显得憔悴。只是这种憔悴,倒也给她的漂亮染上了另一种味道。梁健心想,难道是因为上次邵有康的老婆陈小珍闹出的事情,一直折磨着她?不由,有些怜悯起这个女人。 梁健笑道:“李主任,你怎么来了?”原本像在出神的李菊,这才抬起了头来,看到梁健,赶紧站了起来:“梁部长!不好意思,这两天有些忙,所以今天才来看你,没想,你这么快就要出院了!”梁健开玩笑道:“难道你还希望我一直住在医院啊?”李菊觉得自己有些失言,就说:“当然不是,当然不是,越早出院当然越好啦!” 梁健说:“感谢部里还记得我,派你专门来看我。”李菊从小坤包里,取出了一张小红包来,递给梁健:“这是部里的一点意思,您买点营养品。”梁健说:“这又何必呢,都是一个部里的,不用客气的啊!”李菊说:“梁部长,这是部里的,没关系的,你拿着,否则我们真要过于不去了,毕竟我们今天才来看你。朱部长说,也让我带来他的问候,他最近被区里要动的一波干部给缠住了,否则今天也来!” 一听到区里要动干部,梁健倒是感兴趣了,对李菊道:“李主任,来都来了,就坐一会吧,我也不急着回去。”梁健这么说了,刘阿姨就给李菊续了水,自己借故又出去了。 李菊道:“好啊,反正上午我也不打算回部里了,就当做我是来陪梁部长出院的。”今天,李菊说话的态度,与往常跟梁健说话,真是有着天壤之别。以前跟梁健说话时,她毫不遮掩自己的傲气,如今却变得虚怀若谷,让梁健明显感觉到,她似乎变得温柔了! 梁健觉得,这样的李菊,比以前可爱多了,不由嘴角就笑了出来。 李菊发现了,就问:“梁部长,你在笑什么啊?” 梁健说:“你对我态度有变,开心,就笑了!” 听梁健这么说,李菊也想起以前对梁健可没这么好,心里惭愧,脸上发红,就说:“以前是我不好,有些怠慢梁部长。” 既然话说到这里,梁健就有意再多说几句,开开玩笑,活跃下气氛。梁健道:“你还记得吧,第一次见面和后来很长一段时间,你称呼我的时候,都一直叫我梁‘副部长’,一直不肯叫我‘梁部长’!”被梁健一挑明,李菊很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红着脸道:“不好意思啊,梁部长,当时我误会你了。后来,才发现,你这人这么好!” “你这人这么好!”这句话一出,李菊脸上就更加火烧起来,她暗道,今天怎么尽说这些让人误会的话啊! 梁健见她害羞得好看,就不忍心再调侃了,看来每个女孩子,都有其可爱的一面,只是在某些人面前她藏了起来,在某些人面前她表露了出来,区别仅此而已! 梁健就转化了话题道:“唉,我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告诉你。” 李菊抬起了脑袋,看着梁健道:“什么事情啊?” 梁健说:“邵部长,已经醒过来了!” 李菊听到“邵部长”三个字,先是紧张了一下,后来又听说“已经醒过来”几个字,才终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了!” 梁健道:“何不趁这个时候,去看看他们呢?” 李菊张大了嘴巴,有些不可思议地瞧着梁健:“去看看他们?” 梁健知道,经过那天傍晚在区委大楼外面陈小珍对李菊的一番扭打,李菊心里肯定是有了阴影,再也不敢面对邵有康部长一家了。可他却对李菊说:“为什么不去呢?难道你想跟他们一家,一辈子都结怨啊?如果要消除隔阂,今天是最好的时机了!” 不管是在官场,还是在江湖,都有一句话叫做“冤家宜解不宜结”,如果能少一个冤家,就会少一分阻力。但李菊还有有些害怕邵有康的家人,她害怕自己送上门去,又会遭到一顿侮辱。 梁健说:“我保证他们不会欺负你,我肯定他们会对你客客气气,否则我跟他们没完,让他们冲我来好了!”有了梁健这句话,李菊心里总算放心很多,但脚步不知怎的,似乎还是不肯自己迈出去。 梁健见她还在犹豫,就一把拉起了她的手:“跟我来。” 李菊被梁健拉了手,感觉手心一阵温暖,心里似乎被电击了一下,直达心底,她就不由朝着梁健看去。梁健此刻只管拉着她朝前走,李菊只瞧见梁健的侧面。一下子,她感觉梁健的脸是这么好看,他在她的眼里,忽然变得那么有魅力,那么有男子气概。李菊主动跟了上来,他就放开了李菊的手。李菊见他松了手,却蓦然有种微微的失落,心里竟然涌起一个古怪的念头:“他什么时候,会再来拉我的手呢?” 想着,就见梁健已经停下来,带她进入了邵有康的病房。 里面的人一看梁健又来了,都感诧异,见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女的,就更加觉得看错了!这个女人就是区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李菊——邵有康进医院的肇事者。 看到局面有些尴尬,梁健主动道:“邵部长,李主任专程来看你了!”邵有康瞧见李菊,先是眼神一滞,像是难以接受,一会儿脸色才缓和了下来,说了句:“李主任啊,谢谢你来看我。小珍啊,给李主任和梁部长倒点水啊!” 李菊颇觉气氛有些尴尬,这才想起手头没有带任何东西来,这不成了“香蕉手”来看望邵有康了啊?正为难之际,梁健塞给她一个东西,道:“李主任,这是你给邵部长准备的红包啊,给邵部长冲冲喜,以后都是好运气了!” 李菊知道这是自己给梁健的红包,如今梁健却又把这个红包交给她,让她送给邵有康。她心里一阵感激,否则自己出丑真是出大了。她感激地瞧了梁健一眼,将红包送到陈小珍面前道:“陈阿姨,这是部里的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我们希望邵部长,能够早点好起来!对于我以前的不是,我向你们深深的道歉。”说着,李菊向邵有康深深鞠了一个躬,又向陈小珍也深深鞠了一个躬。她又想向别人鞠躬,陈小珍忽然过来,一把扶住了她。 陈小珍那次到区委大楼外面闹事,主要是因为几天过去不见邵有康醒来,心里着急,如今邵有康已经醒了,万事皆好,就已经开始为当时大闹区委大楼感觉后悔。这不仅给区委组织部丢了脸,其实也是给自己老邵丢了脸。这会瞧见李菊这么真心地道歉,她心里的怒气全消。李菊这么一个女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自己又是打脸、又是拽头发,她今天竟然还给自己来道歉,陈小珍心里也过于不去了,就说:“李主任啊,我也不对。为那天我对你的无礼,深深的表示歉意。我向你道歉。” 说着陈小珍也向李菊鞠了一躬。这一躬鞠下去,气氛就变好了。大家都开始祝贺邵有康恢复了健康。 最后离开时,李菊道:“希望邵部长早日回到部里主持常务副部长的工作。” 躺在病床上的邵有康却微笑着轻轻摇头:“经过了这次,我感觉累了。当身体再好一点,我会去部里辞去常务副部长的职务,我在这个位置上呆得时间也长了,该给梁部长和李主任你们腾腾位置了!” 在走出病房后,李菊对梁建说:“梁健,如果我早听你的就好了。”梁健转过头来问道:“听我什么?”李菊道:“你早就告诉过我,让我来认个错,可是我却一直没来。人心都是肉长的,如果我早来认个错,也许就不会有那天在区委大楼外出丑的事情了,如今整个区里都在传我的笑话,我丢人丢到家了。” 第164章局势暗涌 梁健见李菊神情黯然,宽慰道:“今天来了,也不晚啊,不是也挺好吗?人有时候的确也需要经历一些事情,才能明白一些道理。经历过的事情,永生难忘,明白过的道理,也会派到用场。至于别人怎么看,其实并不是这么重要的,有时候我们还真得自私一点,为自己活活!” 听梁健讲完,李菊一愣,在原地停留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往前走去,跟上了梁健的步子。他说的“有时候,人还真得自私点,为自己活活”的话,在她耳边回想了好一会儿。 她问自己,“我到底有多少时候,是为自己而活的啊?”她和母亲相依为命,母亲一直灌输给她一种想法,只有拥有权力,才能万事方便,所以在她找工作、择偶等方方面面,尽量向着权力靠近,这也是她为什么会跟朱庸良走得这么近的道理。那么她真的是喜欢朱庸良,才允许朱庸良靠近自己吗?她实在有些说不清楚。 刘阿姨帮助梁健搬行李,说一定要送他到医院门口。梁健和李菊、刘阿姨等人拿了东西,来到电梯口,梁健看着电梯就是一愣。他对李菊、刘阿姨说:“你们先乘电梯下去,我走下去了。” 说着,就拿着手里的东西,进入了安全楼梯。 李菊和刘阿姨看着梁健消失在楼道里,两人看了好一会儿。刘阿姨道:“也可以理解,那次电梯坠落,肯定是给梁健造成了很大的心理伤害,他可能不敢坐电梯了。” 李菊看着空空的楼道口,眼前又浮现起那天晚上,她在停了电的区委区政府大楼里,听着梁健被困在电梯里大喊“救命,我们被困在里面,救命!”的喊声。 而那时候,她做了什么呢?她什么都没做,因为害怕坏了朱庸良的大事,声音都不敢出,就逃走了。虽然事后,她有些良心发现,报了警,可最后,还是来不及救援,造成了梁健和胡小英从电梯中坠落到一楼。这里面,自己的迟疑也是造成如今梁健心里创伤的一个重要原因。 刘阿姨瞧着发呆的李菊道:“姑娘,你怎么了?” 李菊回过身来,掩饰地摇了下头道:“没什么!” 在区长周其同的会议室内,区长周其同、区人大常委会主任潘德州、常务副区长田坎和组织部长朱庸良又坐在了一起。他们在一边抽烟,一边喝茶,房间里烟雾腾腾。 周其同说:“朱部长,你把胡小英跟你说的情况介绍一下吧。” 朱庸良从沙发里坐起身来,喉头像不舒服一样先咳了一下道:“今天中午,胡小英突然给我打了一个很奇怪的电话。这个电话奇怪在哪里呢?之前我们要讨论的干部,大家都有数,我也跟各位汇报过了,分别是区机关事务管理局长让史有新去了;溪镇镇长,我们这边提出了陈佩芳,她胡小英提出了朱怀遇的人选,朱怀遇这个人没什么突出的业绩,在区体育局混了怎么久,跟陈佩芳相比,应该是没有什么竞争力的……” 区人大常委会主任潘德州说:“朱部长说的是啊,陈佩芳这个小姑娘,她喝酒的时候,爽气的很啊,巾帼不让须眉,如果她跟你喝交杯,那种味道啊……” 潘德州似乎沉浸在了跟陈培芳喝交杯酒时的那种销魂的状态。常务副区长田坎一听,也来劲了:“喝交杯都还好,有时候,她喝高兴了,干脆就坐在你大腿上,哎呦,大腿都麻了……” “哈哈哈”,几个老男人都淫笑了起来。区长周其同道:“常委当中,估计没有谁没有见识过陈佩芳的厉害了。就凭这一点,陈培芳的人气就比朱怀遇要旺得多了,到时候常委们肯定会投陈佩芳的票。” 朱庸良接着说:“这等于说,朱怀遇是没什么戏了。另外,十面镇的党委副书记,本来想安排李菊,胡小英不同意,理由是余悦还在挂职,免去她职务不方便工作,这点我们就依她好了。最关键的一个,就是十面镇党委书记的位置。” 区长周其同颇为关切地盯着朱庸良问:“现在,他提出让谁来当?” 朱庸良道:“她电话中,提议让现任十面镇镇长金凯歌来当!” 周其同瞪大了眼睛:“让金凯歌来当?” 朱庸良说:“是啊,金凯歌。” 周其同沉默不语了,低下眼睛沉思去了。 常务副区长田坎道:“她到底出的是哪张牌啊?金凯歌是以前柯旭的人,柯旭在位置上的时候,自恃很高,根本不鸟胡小英,你们还记得吗?有一次在会议上,柯旭还公然发飙,说了些不中听的话,让胡小英几乎下不了台。从此,大家都说胡小英和柯旭的关系很差!怎么,她这会倒是想起用柯旭的人了?” 潘德州说:“可能她已经乱了阵脚,胡乱出牌了。胡小英对长湖区的干部不了解,这是真的,她也找不出一个好的人选,觉得与其让我们来安排人去这么大的镇,还不如让一个两边都不靠的人去干。这说不定也是她的一种缓兵之计!” 周其同道:“对于金凯歌这个人,你们有几分把握?” 潘德州说:“我跟柯旭,少说也是一个人大、一个政协,工作了这么多年了,关系还是在的。金凯歌对柯旭惟命是从,把他争取过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至少不比胡小英小。” 周其同道:“这就好吧。等金凯歌位置先落实了,由我们老潘把他争取过来,我们再派个镇长过去,到时候十面镇就是我们的势力。”田坎说:“周区长考虑得周到。” 朱庸良道:“那么金凯歌这个人选我们就不去否定了?”周其同道:“就先这样,鹿死谁手都还不一定呢!” 朱庸良道:“现在,就只剩下最后一个最奇怪的提名了。” 周其同问:“什么?” 朱庸良道:“上面那些人选说完了后,胡小英今天的电话中,突然又说,朱部长,你们组织部的工作似乎也应做适当的调整了。你们常委副部长邵有康出了事情,虽然已经醒了过来,但再担任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职务,显然已经不太合适了。我听了胡小英这么一说,就说,可邵有康本人没有提出辞职啊。胡小英说,邵有康已经提出了口头请辞,要辞去常务副部长的职位。之后,邵有康果然也打了电话给我,说要辞去常务副部长的职务,我才知道这事是真的。” 潘德州说:“邵有康看来也是玩累了,不想再玩下去了。” 田坎道:“他也该歇歇了,老黄牛,差点把自己的命都完没了。不是我说,他心理素质也的确是差了一点,跟个小姑娘呛上几句,就彻底不行了,这也真够脆弱的,他的确是不太合适当常务副部长了!” 周其同警觉地道:“那她干嘛问你这个呢?她要塞人到你的组织部?”朱庸良道:“不是。”潘德州道:“她已经塞了那个梁健到你组织部了,难道她是要提拔他?”朱庸良说:“也不是,他就说,让我考虑一个先代为主持常务副部长工作的人选。其他都没说。” 周其同问:“你当时怎么答复她的?”朱庸良说:“我二话没说,推荐了王兆同。” 田坎道:“嗯,王兆同这人听话,你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一直以来也听我们的,这人不错。” 周其同还是挺疑惑:“胡小英没有反对?” 朱庸良说:“她没有反对,只说,到时候常委会上让我提出来,就这么定了,由于还只是代常务副部长工作,因此表上就不体现了,以后时机成熟再上会。”潘德州说:“看来,她是就事论事,估计背后也没什么图谋。” 周其同想了好一会,也想不出所以然,就道:“但愿如此,那就先这样吧!” 李菊本要把梁健送回家里去。梁健因为身体已经痊愈,并不想马上回家,就让驾驶员把他们往部里送。驾驶员周强强道:“梁部长,你需要这么卖力吗?”梁健说:“主要是好久没有喝好茶叶了,单位还有一些!” 李菊说:“你要喝好茶叶啊,那容易,我以后定时给你提供。”听李菊这么说,梁健心情爽快不少,想刚开始到区委组织部时,办公室的小姑娘方羽给自己送了一个茶杯,李菊就开始说话了。现在,李菊居然自己提出来要给自己提供好茶叶,梁健把这视为自己的一种不小的收获。就道:“有你这句话,我以后就有好茶喝了。” 梁健回到组织部,王兆同笑着说“欢迎回来”,之后又神秘兮兮地不见了,他搞干部工作,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真是一种神秘的工作。 之后,其他科室的人,都来看望梁健,顺便打听常务副部长邵有康的情况。梁健一一告诉。 到了下班时间,方羽进来,将一个玻璃罐子放在桌子上,里面是黑黑的粉末。梁健问:“这是什么?” 方羽道:“这是核桃黑芝麻粉,我听说你在电梯里摔到了头,给你补补脑。”梁健心里很感激,说:“谢谢了,你想得还真周到。” 方羽双手背在身后,转了个圈,羞红着脸就走了出去。看着方羽姣好的背影和雀跃的脚步,梁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是介于珍惜和逃离之间。他还真有些担心,这小女孩会喜欢上自己。 第165章财政衙门 梁健一出院就急着回到区委组织部,除了渴望喝到单位里的好茶叶,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的二万块钱。姚发明如果认为他这么简单就会收他的二万元,那实在是太小看他了! 梁健从包里取出那个装了二万元的红包,塞在自己的外衣口袋里,走出了办公室。 李菊也正从办公室里出来,她手中拿了两罐西湖龙井。这两罐西湖龙井,可是好家伙,可谓天价,这是一个乡镇领导拿来孝敬朱庸良的,平时也只有朱庸良和她自己可以享用。今天,她把自己喝的那一部分拿出来,送给梁健。 她后脚刚走出办公室,梁健前脚已经迈出了。李菊喊住梁健:“梁部长。”梁健回过头来问:“李主任?”李菊见他没有拿包,就问说:“梁部长,你不出门吧?”梁健答道:“我不出门,我就在这个大楼里,有点事,到东翼楼去一趟。”李菊说:“哦……这是……” 李菊刚要说这是茶叶,从朱庸良办公室里就发出了喊声“李菊,请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李菊朝梁健狡黠地眨巴了眼,作了个鬼脸,赶紧把手中的东西塞进了梁健手里,转身就跑进朱庸良的办公室去。梁健看看手中的茶叶,又看看李菊妖娆扭摆的身子,今天的李菊还真有些怪怪的,连整个身子都好像青春活力了许多。 梁健又打开办公室门,把茶叶放回去。他喝茶也喝了好几年了,一嗅木头盒子里发出了干茶叶香味,就知道这是难得一尝的好茶,李菊算是兑现了自己的承诺。这好茶留着慢慢喝吧。 区财政局跟区委区政府不在同一个大楼。近几年,机关人员又呈现膨胀臃肿的趋势,一个小小的大楼根本满足不了机关工作人数膨胀的需要。何况区财政局本是属于重要经济部门,区委区政府也就给予了特别的照顾,专辟一个东翼楼给他们做衙门。 进入区财政局,还真有些衙门的感觉,各大办公室的门紧闭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这就是财政重地了。梁健又想起,那次原十面镇党委书记黄少华介绍,想请姚发明照顾调入区财长局之事。 那时走进财政局,真有一种既崇敬、又惴惴不安的感觉。可如今他已经是区委组织部副部长,连姚发明都要送钱来拍他的马屁,对于这里散发的严肃和威严感觉,心里只冒出一句话“一切假威严都是纸老虎”,看来人的位置,有时候还真决定了一个人的心理状态。 梁健是头一次来到区财政局,并不清楚姚发明的办公室在哪里。来到了二楼的楼梯角上,看到一个房间门口挂着“办公室”三个字。梁健就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没人应门,梁健就直接旋转了门把手。 里面竟然有四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应门! 梁健心想,难道他们都这么忙?一看那些工作人员,都对着电脑,其中一个正忙着 qq 聊天,另一个在上淘宝网购,还有一个在看股市k线图,最后一个看着电脑在打电话,嘴里“嘻嘻”笑着。 看到这个场面梁健心里就有气了,心道,如今的机关还真越来越慵、懒、散,从这个财政局办公室就可以看出来。 梁健心想,可惜自己不是在纪委工作,否则好好查查他们的工作作风问题。梁健问了一声:“你们好,请问姚发明局长在吗?” 听有人问起了局长,其中两个人才从目光从电脑上移开,打电话和看股票行情的始终没有理梁健。 聊qq的是个男子,大概二十五六岁,一个小胖子,头发上梳了中锋,让人感觉是从滑稽电影中跑出来的。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梁健,问道:“你怎么进来的?怎么不敲门?”梁健感觉离奇了,他都敲了这么一会门了,他们竟然没有感觉,就道:“门我是敲了,恐怕你们都忙得很,没有注意到。”小胖子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眼自己的qq,也不关掉,道:“我们这个办公室很忙的,可能你敲了我们也听不到。” 梁健不想跟他废话,就又问道:“梁局长在不在?”小胖子询问道:“你找姚局长什么事?”梁健说:“我自有事情。”梁健拒绝回答,让小胖子脸上难看起来:“你跟我们姚局长约好的吗?”梁健道:“还没有联系好。”小胖子脸上不屑一笑:“没联系,那我们姚局长就不在办公室里。等联系好了再说吧。”梁健听出了小胖子嘴巴里的意识,他那是故意刁难。看来不亮出自己的身份,这姚局长是见不到了,只好说:“我是区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姓梁。” 听他这么一说,其他人顿时都停止了手中的事。原本看着电脑、打着电话的女人,赶紧对电话那头说了声“我这里有事了,我待会再联系你,拜拜!”挂了电话,她赶紧从椅子中站了起来,顿时满面春风地道:“原来是梁部长啊!真不好意思了。” 她朝另外的工作人员虎视眈眈地扫了一眼,那剩下的人,有些开始关掉qq聊天,有些开始关股票k线图,最后一个关闭了淘宝网,都看着梁健。 梁健被他们这么一看,倒是很不适应起来了。他进入他们办公室才几分钟,好像已经习惯了他们那副慵懒、散漫的样子,对他们突然这么正儿八经瞧着自己,很不习惯。心里暗道,他们为什么听到我自报家门,变化就这么大呢! 那站起来的女人从桌子后面走了出来,来到梁健面前,笑容灿烂地问:“您是梁健部长?”她这么一问,梁健就更加奇怪了,心想,她怎么会叫得出我的名字呢?梁健只好答道:“我是。”女人笑得就更加灿烂了:“梁部长,你好,刚才大家都有些忙,不好意思,怠慢了。” 梁健瞧见眼前这个女人,她是披肩长发,身上是一件小碎花的连衣裙,脚底的高跟鞋闪闪发亮,一看就是很会打扮的女人,更为难得的是,她身材非常高挑,这么站着几乎接近梁健的身高。梁健的身高是一米八,那么这个女人的身高起码也有一米七。她身材也非常匀称,手腿都相当修长,有种亭亭玉立的感觉。在整个区里,要找出这种身高、这种身材的女人也实属不易。看来这个局长姚发明还是挺会挑选女人的,把这么个女人放在办公室,岂非养眼之事! 不过梁健也没去多看这个漂亮女人,他今天来是有正事的,绝不该姚发明还没看到,就欣赏起他下面的女人来了,否则自己也太不务正业了吧!这么想着,他就说:“我来找姚局长。” 女人轻启双唇,嘴角有两颗虎牙,不过也无关大雅。她说:“我们姚局长交待过的,他说,梁部长可能会过来,让我们直接带你去他办公室就是!” 梁健奇道:“姚局长知道我要来?”美女说:“是啊,你不是来了嘛?” 梁健心里就有些暗暗佩服起这个姚发明来了:这人死皮赖脸地给自己送了钱,但他应该也看出梁健不会轻易接受,所以他也打算好如何应对梁健登门还钱了。但不管姚发明是什么打算,我都要把这钱还了。于是笑道:“你们姚局长真是料事如神!” 美女说:“谁说不是呢,我们都佩服他这一点。” 人有时候,对待别人的看法,很受另外因素的影响,比如梁健对眼前这个美女的看法,如果他是在其他场合遇上她,肯定会认为这是一个难得的美人,心下肯定也隐隐会生出继续深入了解的yu望,可如今在姚发明的地盘,从这女人嘴里时不时流露出对姚发明的敬佩,他就对该美女的印象也打了折扣,没去问她的姓名。 没想到,美女一边扭动着水蛇腰,在他前面妖娆地带路,一边回过头来,自报家门:“黄部长,向你汇报一下,我姓袁,叫袁小越。”梁健见她自己说出了名字,就问道:“袁世凯的袁?”美女回答道:“是的,没错。袁世凯的袁,大小的小,超越的越。”梁健道:“我原本还以为是‘月亮’的‘月’,袁小越,这个名字很不错。” 袁小越扭过头来,朝梁健微微一笑道:“谢谢梁部长夸奖,姚局长的办公室到了。” 她在钉着“局长办公室“牌子的门上轻轻叩了两声。梁健站在袁小越身后,一米开外的地方等。无意间发现,她包裹在碎花连衣裙下的身体,后背形成诱人的弧线,展现在梁健眼前,梁健不由多看了一眼,心下真觉得这女人的身材的确是一流的。但他没有继续多想,移开了目光,看着“局长办公室”这五个字。 袁小越又轻轻叩了两声,才从里面响起了“请进来”的声音。袁小越回头微笑着朝梁健说了句“他在的,我陪你进去。”袁小越就旋开了门把手,推门进入,报了声“姚局长,组织部梁部长来了!” 姚发明本来正翘着二郎腿,靠在舒适的皮椅子里看手机,一听到“梁部长”三个字,姚发明赶紧放下手机,收了腿,站了起来,面上堆笑地看向梁健,伸出手,迈着大步过来,主动握住梁健的手说:“吆!梁部长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快坐快坐,小越啊,赶紧给我们梁部长沏茶啊……梁部长来沙发上坐!” 第166章还钱风波 虽无屏风,姚发明的办公室还是够宽敞、够气派,一张巨大的老板桌,一把高背皮椅子,对面是一个书柜,一看里面摆放着什么毛、邓、江文选和科学发展观理论系列读物,此外,经济学、统计学等书都在,不像有些领导干部书柜里的书,只是一个壳子,打开里面居然是空的。 梁健也不相信,这个姚发明真把柜子里的书,全部深深研究过。书橱下面是一套真皮组合沙发,坐在沙发里很享受,梁健心道,真是不得了,一个科级领导干部,就有这种待遇,看来有时候还真不能看庙大庙小,而要看有无实权。 袁小越给梁健和姚发明都端来了茶,给梁健的是陶瓷杯,姚发明则是用的玻璃杯。梁健心想,一般到其他人办公室,倒得都是一次性杯子,到了这里就用起了陶瓷茶杯,这也是区委区政府领导的待遇。 袁小越看他们都已经坐了下来,就道:“姚局长,那你们先聊,我先回办公室,有啥事招呼我!” 姚发明却道:“小越,来来,稍等一下,今天可是大好机会,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区委组织部梁部长,以前在十面镇当党委委员,这次被组织看中到了区委核心部门组织部当领导了!” 梁健原来已经知道袁小越的名字,这会姚发明又郑重介绍起来,他倒不好意思再坐着,就从沙发中站起来。袁小越见领导专门为自己介绍,就主动的伸出手来,梁健也只好伸出手来,握住袁小越的手。 袁小越的手骨干又柔软,梁健似乎感觉到袁小越在与他握手时,手指在他手臂上轻轻滑了一下,梁健怀疑,这不过是错觉。他再去瞧袁小越,发现她只是微笑,脸上并无其他表情。但梁健不知为何,对这个袁小越却多了一份好感。他去看姚发明时,发现姚发明嘴角掠过一丝古怪的笑。 梁健心下就多了一份提防,就简单说了声:“你好。” 袁小越说:“梁部长好。” 姚发明还没完:“梁部长,我们小越是我们财政局办公室主任。她很优秀的,正规大学毕业,一直在财政局工作,以后要请多梁部长关心啊,梁部长可是组织部的领导,小越啊,我们的前途都掌握在组织部手里吆!” 袁小越笑着连连点头说:“是啊,组织部管干部的,很厉害,以后要多请梁部长关心了啊!”梁健因为心生提防,就简单说了一声“哪里啊,财政局管钱才牛呢!”,然后坐了下来。 姚发明对袁小越说:“小越,你先回办公室做事好了啊!我跟梁部长先聊聊,有事情我会打电话给你的!” 袁小越走后,姚发明双手搁在膝盖上,靠在沙发里,对梁健说:“梁部长,我早就盼望你来我们局里,看看走走了。我也早就吩咐了办公室,凡有人说是梁部长的,畅通无阻,马上请过来。你知道,我们财政局基层跑上来要资金、要政策的人还真不少,我有时候不得不让办公室帮助挡一挡。不知道今天他们有无怠慢,如果有,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向您道歉!” 梁健虽然感觉到此刻的姚发明对自己特别殷情,但他心里明镜一样清楚,姚发明的这种殷情并不是对他本人的殷情,而是对他位置的殷情。 但他更有自知之明,甭说有以前求过姚发明被拒绝这一幕,就是没有这一幕,他梁健也不过是一副部长,不可能帮得上姚发明什么事情,姚发明送给自己的二万块钱,非还给他不可! 梁健不想太绕弯子,就开门见山道:“姚局长,今天我来你这里,不是为了来浪费你的时间……” 姚发明抢道:“梁部长客气,说哪里话了啊!”梁健说:“我是为这个来的。” 说着梁健就从口袋里把那个红包取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道:“姚局长,你的好意,我已经心领了,但这个钱,我是说什么都不能收的!所以今天特意来还这个红包的!” 姚发明似乎对梁健来还红包,早有心里准备,他站了起来,把红包拿起来,又来到梁健身侧,一边试图把红包重新塞回梁健衣袋,一边说:“梁部长,你这就见外了。我这不是别的什么意思,我跟黄少华局长也是兄弟,因此跟你也就是兄弟,是不是?你认不认我这个大哥?” 梁健一听他话里又提起老领导黄少华,心里就更加有气了。当时,黄少华生病住院了,姚发明就推掉了梁健调入财政局的事情,估计在黄少华住院的时候,他姚发明都没有去看望过。如今黄少华康复出院,继续做体育局局长,你倒又来提黄少华了! 梁健没有把这些不满情绪表露半分,官场有时候就是需要逢场作戏,梁健道:“黄局长和你姚局长都是我的长辈,我当然是认大哥的。但这钱我不能收了,感情我们并不一定要物质化,放在心里就行了!” 姚发明还是不依不饶,一定要把红包塞进梁健的口袋里。梁健顿时对这个姚发明的执拗心生厌烦,打定主意坚决不让姚发明得逞。一边推开他手,一边语气坚决地道:“姚局长,如果你一定要给我,我只好立马站起来走人了!” 听梁健说得认真,姚发明这才停止了手中的动作,顿时感觉自己很没面子。梁健却并不同情,他这种没面子,是他自找的。 姚发明却真的是变色龙,几秒钟前还因为失了面子,脸上掠过一丝阴霾,此刻却又已经嬉皮笑脸,善于应付了:“梁部长,你真是客气啊!这本来只是一点小小的心意,你说,我是你大哥,到医院去看你,塞个红包给你,多嘛正常的事情啊!以后,大哥我万一有什么意外,你来看我不是也可以还给我啊!”梁健已经不想跟姚发明多纠缠,就说:“姚局长,我喜欢君子之交淡如水!我们不送这东西,还仍旧可以是好兄弟。” 姚发明还是不肯把红包收起来,放在桌子一角上,似乎等着什么时候梁健心一软,就重新要塞给他。梁健心想,在这里坐得越久,就越夜长梦多,站起来说:“姚局长,你日理万机,我已经打扰你很长时间了,我这就走了,把时间给我们基层干部留一点,还有很多基层干部等着见你还见不到呢!” “哪里,哪里啊!”姚发明本还想留住梁健,但已经苦留不住。 梁健快步出门时,姚发明在过道里喊:“小越,你送送梁部长。” 袁小越听姚发明招呼,就想出来送梁健。梁健说了一声“不用了,谢谢。”快步从楼梯走下去了,使袁小越来不及来送他。 把梁健送走后,姚发明把红包往桌子上一摔:“什么狗屁的君子之交淡如水!”转念又一想:“难道是嫌钱太少了!”这么一想后,他又赶紧喊袁小越,“小越,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帮我做个事!” 梁健从姚发明的办公室出来,感觉全身的不舒服。这个财政局局长姚发明,表面上对他百般客气,可他背后如何想,只有鬼才知道。梁健心里暗惊,这种人精到底在官场上是怎么炼成的!看你没权没势,他嗅觉灵敏,马上对你敬而远之;当你有了权势,即便这是一种趋势,他也会第一时间敏锐发现,并且千方百计靠近你,试图在你身上投资。想到这种人,梁健的背脊有些发凉。心想,最好与这个姚发明的关系,就此结束,以后再也不需要打交道才好! 为驱散这种不好的感觉,梁健在大院里走了一圈才上楼。 没想到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就隐隐感觉不太妙,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正站着一个女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区财政局办公室主任袁小越。袁小越双手放在身后,修长的双腿并拢着站在梁健办公室外面。 梁健一阵惊讶:“袁主任,你怎么会在这里!” 方羽听到梁健的声音,就从办公室里出来。对梁建说:“梁部长,这位财政局的袁主任来了几分钟了,我让她到我们办公室坐坐等你,她说不用了,一定要站在门口等。”梁健不知袁小越来干什么,就对方羽道:“没关系,我开门了,让袁主任到我这里坐好了。” 梁健用钥匙开门时,袁小越靠得很近,梁健能闻到她身上散发的香水味。梁健平时不太爱闻香水的味道,总觉得这种人为的香味,并不是真实的香味。可这次,他闻到袁小越身上的香水,特别好闻,也许,可能这种香水比较特别。 开了门后,梁健故意将门半开着。 袁小越却伸出手,有意将门关上了。梁健看到袁小越的动作,就警惕起来,他对袁小越倒是没什么看法,但对袁小越背后的姚发明不得不防。梁健道:“袁主任,办公室门还是开着好了,透透气。” 袁小越双腿交叉着,就像在舞台上走着猫步,她说:“梁部长,你的办公室里,空气已经够好了啊!”梁健道:“关了好一会门了,好不了。”说着要去开门,袁小越却挡住了他,看着他笑,有些挑衅的味道。 梁健没想到袁小越会这么大胆,在他办公室公然挑逗他,就有些恼了,一定要从她身边绕过去开门。没想到袁小越也倔强极了,根本不把这当他的办公室,而是当作自己的领地。梁健往左跨一步,她也往左跨一步。梁健往右跨一步,她也往右跨一步。搞得两人就像在跳一种奇怪的舞蹈。 第167章奇葩女人 梁健就说:“袁主任,请你让开一下。”袁小越道:“梁部长,我想问你,你是不是害怕我啊?”梁健不由笑道:“我害怕你?你应该害怕我才对!”袁小越道:“我为什么要害怕你!”梁健道:“因为你是个漂亮女人啊,而我是个男的。”梁健本想吓唬吓唬她。袁小越却道:“可我怎么看,都不觉得你是那种色胆包天的人!我觉得你一个很谨慎的男人,所以我不害怕。” 面对这个女人,梁健很有些头疼,他又突然朝左边跨了一步,想绕过袁小越。刚才一直在说话,袁小越倒是一时有些疏忽了,见被梁健耍了小计谋,赶紧来拦,她也跨出了一步,她的右腿就跨到了梁健两腿之间,梁健的右腿,也挡在了袁小越的两腿之间。 两人冲撞,差点因为撞击的弹力,向后倒去,为不让袁小越直挺摔在了地上,梁健赶紧用手臂去扶,没想到就情急当中搂住了她的腰。 这个动作,竟然搞得有如两人跳到了探戈的最后一个动作。袁小越身体不稳,往后倒去,幸好腰间被梁健抱住,她的小腹自然向前,竟然贴在了梁健的小腹上。这情景搞得梁健颇为尴尬,见袁小越终于站稳,就赶紧放开了她。若被人推门进来看到,他的声誉就此毁于一旦! 这会要再想着去强行开门,说不定袁小越又来阻拦,再有身体接触,让人撞见,就不仅仅是笑话的问题。 干脆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问袁小越:“袁主任,既然你这么喜欢关上门,那我也就主随客便了!我想请问你,我刚才从你们财政局回来,你这会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袁小越脸上没啥羞涩,说:“没啥大不了的事情,姚局长让我拿一份东西过来。他说,你可能刚才去他那里的时候,忘了这份东西在他那里,让我给梁部长送过来。” 梁健疑道:“我应该没掉东西啊,我只带了一个钥匙包和一个手机过去,这两样都在这里。”的确,梁健的钥匙包和手机,都好好地搁在桌角上。 袁小越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那是一个中号信封袋。可以看到里面是鼓鼓的一刀东西。梁健心想:“这个姚发明,又把我还回去的钱,让袁小越送回来?” 目测一下,又觉不对,自己拿去的是两万块钱,没有这个信封袋那么厚。 梁健说:“这不是我的。你拿回去吧,可能是姚局长弄错了,是他自己的吧!”袁小越笑说:“这不可能。姚局长说了,今早,就你梁部长到他办公室去过,他没有接待过另外任何人,所以这东西肯定是你的!梁部长,你为何不打开看看,里面的东西到底是什么,看好了再说是不是你的也不迟啊!” 梁健尽管很不想看,但觉袁小越的提议也不错,看过之后再说不是,他就可以还给袁小越。 他将信封的口子打开,一瞧里面,竟然是五刀整齐的百元大钞!梁健有些傻眼了,这是怎么回事!今天早上,梁健拿去还给姚局长的是两刀百元大钞,也就是两万块,这会袁小越拿回来,怎么就翻倍变成了五万块! 梁健脑袋里一转:肯定是这个姚发明会错意了! 姚发明肯定认为梁健是嫌两万太少,才又加了三万送了过来。梁健心里是又气又笑,这真就是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梁健就说:“姚局长肯定是会错意了,我拿过去的时候,不是这个数字!” “哦,梁部长,你承认了!”袁小越夸张地欢呼了起来。 梁健说:“我承认了什么!” 袁小越道:“你刚才承认了,说‘我拿过去的时候’!那么这个东西就肯定是你的了。我的任务完成了,我要走了!” 梁健赶上去拦住她说:“袁主任,你不能走,如果你现在要走,这东西你就得拿回去!” 袁小越说:“梁部长,刚才你明明已经承认了,这东西是你拿去姚局长那里的,现在物归原主了,没我的事了。你还留我干什么?”说完就用美眸挑逗地看着她。 梁健不去看她的眼睛。心想,这会两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袁小越肯定也知道,这是他们局长送给梁健的钱! 他下了决心,索性说个清楚:“袁主任,这事我们也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现在和你说说清楚吧。” 袁小越毫无畏惧,仍眨巴眼睛瞧着他:“好啊。等你说清楚了我再走。” 梁健说:“先前我到你们局长办公室去,其实就是去还钱的。前几天我发生了安全事故住院治疗,你们局长来我病房看望我,并给我送了一个红包,有两万块。我不能收这钱,所以今天我拿去还他。可他却又加了三万,送还给我,这事可真够绕的,你说是不是?” 袁小越不动声色:“是够绕的。”梁健说:“现在你明白了吧?”袁小越说:“明白了。” 梁健看她终于听明白了,心下放松了:“那就好,你把钱拿回去吧!”袁小越道:“我不能拿回去。”梁健就不纳闷了,她怎么又不明白了:“你不是听明白了吗?那怎么还不拿回去?”袁小越说:“我是来完成领导交办的任务的。领导交给我的任务,是把这东西送过来,不是把这东西拿回去。拿回去的事情,他可能会交代别人办!或者梁部长,你手下不是也有好几个兵吗?如果你想还回去,你可以吩咐一个兵去做啊!” 梁健见她不管怎么样都不肯拿回去,就火了:“我命令你拿回去!因为这个东西是你拿来的!”袁小越却道:“恕难从命。如果我不完成好姚局长交给的任务,我是会挨批的,我可不想挨批。” 说着袁小越就往门口走。 梁健上去一把拉住袁小越,“你到底拿不拿回去?” 袁小越朝梁健贴过脸来,几乎把自己的脸跟梁健的脸贴在一起。 梁健赶紧躲开。 袁小越就从梁健的手里解脱出来,嘴角抹着一丝笑:“梁部长,你还是怕我!再见,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情可以打我电话的。” 梁健愣愣地瞧着门口,袁小越已经不见踪影,梁健心中不禁想:“长湖区机关里,怎会有如此奇葩的女人呢!” 这天晚上,区委组织部里,已经空无一人,梁健在办公室里加班。加到一半,办公室的门竟然被人推开了。还似乎有阵风吹进来。梁健觉得奇怪,来到门口看看,外面并无他人。他想,可能是办公室门没有关好,被风吹开了。他就把门关严实了。 刚回过头来,却见袁小越站在他的办公室里。梁健惊异她是怎么进来的。他还来不及细想,袁小越就开始脱衣服。她将碎花连衣裙背后的拉链拉开,手臂弯曲,从连衣裙中脱了出来,然后将连衣裙往下面退,一直被退到脚跟。等她站直身体,她整个修长、洁白、凹凸有致的身体已经展露在他的面前。 梁健感觉全身都绷紧了。袁小越一边诡诡地笑着,一边向他走着猫步靠近。梁健想要逃离,却仿佛心里被什么东西锁住了一样,他的脚步没法迈动半步。袁小越抱着他的身子,像树懒一样攀到了他的身体上。他猛然发现自己怎么也一丝不挂! 这时候,办公室门忽然推开,黄少华出现在了门口,瞧着他们……梁健一阵惊吓,顿时惊醒了过来。 一看房间里黑乎乎的,是一个梦。梁健心想,这个袁小越可真是一个难缠的女人,怎么都缠到我梦里来了! 那一夜不知是噩梦还是蠢萌之后,梁健这一夜接下去又做了不少的梦,那叫一个凌乱,早上浑身无力了。 梁健已很长时间没早上去跑步了,就换上了运动装下了楼,到了社区外跑步去。 沿着街道一路跑。前面就是一座百年老桥。据说,这座潘郎桥边,以往可真是繁花似锦、商贾如梭,而今市中心已经搬离,这座桥也已成为老年人冬天锻炼、夏天乘凉的“老人桥”。 因为是石拱桥,坡度很高,梁健就如登山一样往桥上爬去。就在接近拱桥顶端时,他看到那边有一个脑袋一下一下的升上来。对方很快发现了梁健。 这是束着短头发、身穿一套耐克运动装的胡小英。梁健看到胡小英,心情顿时好了起来,想跟胡小英打个招呼,但等到两人交错而过的时候,胡小英似乎根本就没有看到他。梁健瞧见她耳中塞着耳塞,应该是在一边跑步,一边听音乐。 几秒钟内,胡小英已经沿着石阶,向桥那边下去了。梁健心道,胡小英到底是真的没看到自己,还是故意当作没有看到他呢? 梁健看着一步步蹦下石阶的胡小英。虽然已经将近四十的年纪,她的身材保持还是很好,如今这副运动装,使她女人的成熟、活力同时迸发出来,有一种有别于小姑娘的成熟女人的风味。 梁健不由想起那惊险一夜,为能救胡小英,他胡乱吻她、亲她……两人滚在了地板上,最后还真挑起了胡小英的yu火,两人竟然在坠落的电梯中那么疯狂。想起那场景,恍如隔世,却也令人回味。毕竟胡小英是一区委书记,只有在极端危险、生命无望的时候,才会任由自己这么胡作非为吧! 胡小英已经不见踪影。梁健自斥:“别这么一大早,就胡思乱想那些事了行吧,这可是在锻炼身体。” 梁健这段时间也的确觉得自己有些不太正常,很容易就幻想起来,也许是跟自己生活不规律有关系。 不是不规律,简直就是没有生活。这就是单身男人的郁闷之处! 第168章拉拢关系 到了办公室里,梁健拉开了抽屉,抽屉里是那个中号信封,里面是五万块钱。这些钱,到底如何处置呢!这真是伤脑筋! 如果再拿着钱到区财政局去,姚发明恐怕又要给他来嬉皮笑脸这一招。如果不还回去,自己就成了受贿人! 这么发着呆,坐在对面的王兆同问道:“梁部长,今天有心事啊?” 被王兆同这么一问,梁健吓了跳,赶紧把抽屉给推上,强自镇定地说:“有啥心事啊,就是昨晚没睡好,精神不济,有些发愣!” 王兆同一听,笑道:“昨天为啥没睡好啊,是不是跟哪个小姑娘在一起啊?我现在真是羡慕你啊!” 梁健道:“有什么可羡慕的啊?” 王兆同:“至少有两个地方让我很羡慕啊:一是年轻,二是单身。特别是后面一个,单身好啊,单身没人管,想干什么干什么,想什么时候睡觉什么时候睡觉,甚至,想跟哪个女孩子约会就跟哪个女孩子约会。你说值不值得我羡慕啊!” 梁健笑道:“王部长,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你只看到了单身好的一面,没有看到单身不好的一面。单身麻烦也挺大的,比如吃晚饭没地方吃,每天下班要自己觅食;衣服没人洗,要自己动手还不一定能丰衣足食;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那就是生理需要,总得解决吧,有时候还真难,随便找一个人吧,不行,想找一个你喜欢的吧,人家不一定愿意,人家愿意吧,有时候还得凑时间,哪有抱着老婆方便啊!” 听着梁健这么说,王兆同哈哈大笑:“看来,我还真是好久没有单身,所以尽看到单身刺激的一面了!” 梁健道:“所以啊,单身也是一把双刃剑。王部长,还是好好守着老婆吧!不过,有时候偶然放纵一下也是需要的。否则生活当中,好像也就少了些味道。” 王兆同道:“那么兄弟啊,今天晚上能不能陪我去放纵一下啊?” 梁健没想到王兆同突然会这么说,就问:“王部长,你这是请我吃晚饭的意思?” 王兆同说:“是啊,你到了部里也有些日子了,我还没有请你吃过饭。晚上咱们一起喝个酒去,最近工作繁忙,人都忙麻木了,想要放松一下。兄弟,你该不会不赏脸吧?” 梁健想,反正晚上也没事,就道:“行啊,王部长是谁啊!王部长请我吃饭,我还敢不赏脸啊!” 晚上在一家饭店,有十个人左右,都是王兆同叫的,买单的是一个乡镇的副书记。王兆同喝得很猛,好像真想一醉方休的模样。王兆同把梁健介绍了一番。 大家都说早听说了组织部新来的年轻部长了,所以一定要轮番敬酒。梁健被逼无奈,也就多喝了几杯。 从饭店里出来,他们还说要去活动,王兆同让梁健一起去。梁健因为跟这批人不熟,就找借口不去了。 王兆同搭着梁健的肩膀,说:“兄弟,你知道,邵有康辞去常务副部长的职务了嘛?” 听王兆同冷不丁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梁健感觉自己的酒都醒了过来。 站在灯红酒绿的路边,梁健有些迷迷蒙蒙。他想起,那天和李菊一同去病房看望邵有康,看完要走之前,邵有康突然吐出一句话,大体意思是不想再当这个常务副部长,要给年轻人腾腾位置。当时,梁健还以为邵有康也就这么一说,当不得真,等他身体好了起来,肯定也就马上回到原职工作来了。 哪想到,邵有康这么快就主动请辞。于是问:“这不是闹着玩的吧?”王兆同因酒多,舌头有点大,说话也比往常更加粗放:“还做家家呢!闹着玩!他是认真的,辞职信已经递交上来了。听说,他还亲自给胡书记打了电话,胡书记已经同意了。但他连朱部长都没说,为此朱部长心里很有想法,毕竟朱部长才是他的直接领导啊。我感觉,这老黄牛,在这件事情上的确是做得有些不上道!” 梁健心想,人家都不想玩了,还什么地道不地道的。这话他没说出来,而是道:“那么,我们部里可要缺少常务副部长了啊?” 王兆同左臂,整条就搭在了梁健肩膀上,嘴巴凑到梁健脸边说:“是啊,兄弟,你觉得这个常务副部长的位置,谁来坐比较好啊?” 梁健被王兆同嘴里喷出的酒味呛得难受,急着把王兆同送给他那些狐朋狗友,就道:“喂,前面的兄弟们,你们不是跟王部长一起走吗?” 那些人每个都喝得不是舌头大、就是步子摇,刚才要不是提醒,他们就先走了。经梁健提醒,才回过身来,一看真把王兆同这重要角色给忘了,就走来扶王兆同,嘴里都喊着:“兄弟,你还好吧?”“还行吧?王部长兄弟,一起活动活动就好了!” 没想到王兆同还不肯这就跟他们一起走,攀着梁健问:“兄弟,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梁健故作忘记说:“什么话啊?王部长?” 王兆同伸出一只手来,指了指梁健,笑道:“聪明人,聪明人!” 梁健知道他这个“聪明人”是什么意思,就当做听不懂! 王兆同拍了拍胸脯,对梁健说:“梁健兄弟,今天,你能不能跟老哥一样,不做‘聪明人’呢!就做一个兄弟成不成。你就真心实意的告诉我,常务副部长这个位置,谁去坐合适,谁去坐不合适?” 梁健保持着警觉。常务副部长的位置谁来坐合适呢?梁健对组织部用人,也稍有了解,像常务副部长这样的重要职务,一般情况下都是从部里产生,部里实在没有合适人选才从党群部门的重要岗位人员中平调。目前来看,组织部的副部长中,也就只剩下王兆同和江海宏,再瞧瞧党群部门中其他身居要职的人员,不是没有组织工作背景,就是年龄太轻,或者就是达到了年龄上限,都不大可能来组织部担任常务副部长…… 那些哥们要来扶王兆同。王兆同竟然借着酒劲,朝他们踢腿,他们就躲开了。王兆同说:“我跟梁部长还有几句话说,你们在一边等一会!” 那些人也就相互搀扶着在一边候着。路过的行人,见这么一大批衣冠楚楚的人,喝成这样,酒气熏天地拥在街边,心里很是不平。有些人心里说“又是一批吃白食的”、有人干脆嘀咕出来“喝成这样还不赶紧回家,我们国家的钱就是被这批人给吃喝光的,国家的蛀虫!” 王兆同不依不饶地又问:“梁部长,你就随口说,别想多了!谁当这个常委副部长合适啊?” 梁健被这么一提醒,就没法不想多了。再转个念,就算彻底明白了,原来王兆同是想让他说,王兆同他本人最适合做常务副部长!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王兆同这次请他吃饭,原来并不是单单为欢迎他来部里这么简单,还有就是来问他“谁适合当常务副部长”。 梁健这才彻底明白了,脸上也笑了起来,对王兆同说:“王部长,我们组织部内部,邵部长走了之后,可就剩下你和江部长两个副部长了。我想,你应该是最合适的人选!” 王兆同听梁健这么一说,脸上顿时绽放笑容,这种笑就跟酒精一样,可真是从身体里泛出来的笑啊。王兆同这个高兴啊,简直想要亲亲梁健,被梁健的手给挡开了。王兆同嘴里却说:“梁……梁部长,那可不一定,你说吧,我们两个副部长,江部长也很优秀,或许他当这个常务副部长正合适呢!” 梁健可不会上王兆同的当,他不会顺着王兆同“话里的意思”说下去,而是会顺着王兆同“心里的意思”说下去,反正他也就是借着就话一说,花不了钱。梁健道:“那可有点不一样,江部长年纪毕竟大了一些,你王部长更加年轻有为,区里要提拔年轻干部;另外,王部长你分管干部工作,更加重要,所以区委肯定是会考虑你接任常务副部长。” 王兆同听得心花怒放,终于拍着梁健的肩膀说:“谢谢梁部长的夸奖和支持!如果我真当上了常务副部长,还请梁部长一定要多多支持啊!” 此话一出,梁健就想,这事看来八字已经有了一撇,王兆同才这么讲?看看王兆同酒已经多了,应该什么话都肯讲,就说:“看来,王部长是真的要当常务副部长了,八九不离十了!” 王兆同果然是被酒精冲昏了头脑,又把满是酒气的嘴,凑到了梁健边上:“不瞒兄弟,这事明天上常委会了。不过不是马上担任常务副部长,而是暂时主持常务副部长的工作,今天朱部长跟我说了。” 果然如此!可梁健又道:“王部长,如果明天有常委会,你晚上还是早点回去睡觉吧,你分管干部,不是还要汇报吗?” 王兆同朝着梁健竖竖大拇指:“梁部长果然是兄弟,知道关心人。不过放心,明天因为涉及到我自己,所以朱部长让我回避了,有关干部的情况朱部长说他自己汇报,让姜岩他们科室去发发表格就是了!” 梁健道:“哦,那就问题不大了。” 梁健说了这番话,王兆同才肯放了梁健。由于梁健不去活动,打了车先走了。 见梁健的出租车一走,被那些哥们搀扶的王兆同,把搭在别人肩头的手,收了回来,站直了身体,脸上的傻笑也收拢来,完全没有酒意的样子。原来他刚刚醉酒的模样,完全是装出来的。王兆同自言自语道:“梁健还算支持我!否则,我肯定也要他好看。” 第169章常委会议 自从电梯发生故障以后,梁健就很少坐电梯了。他心里总是问自己:“呆会又掉下来怎么办?”心里另一个声音道:“电梯不可能总是掉下来了,你总不能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吧!”先前的声音道:“电梯这种数控的东西,都不能保证百分百安全。” 往往这么一番心理斗争后,梁健在电梯口站了有二三分钟,最后又乖乖从安全楼梯上下了。 这天早上,梁健干脆就不在电梯口等候,一来就往安全楼道里钻,向上爬去,心里自欺欺人道:“我这是为了锻炼身体,增强腿部力量,可不是为了躲着不坐电梯!” 他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往上面跑去。没想上到二楼,就追上了一个人。梁健心想:“有人跟我一样走楼梯呢!” 抬头一看,前面竟然是一个女人,她身穿黑色紧身西服、红色中裙、银色的皮鞋。她背着梁健,在前面不紧不慢走上楼梯去,梁健正好对着她被红裙包裹的身材。 梁健不由多看了几眼。 前面的人似乎也察觉后面有人,稍停脚步,转过身来。正好与梁健的目光碰撞。 梁健一看,这位女士不是别人,竟然就是胡小英。他有些尴尬的赶紧收回了目光。 胡小英瞧见梁健,也是心头一紧。她对自己的心理变化,感觉很奇怪。作为一位区委书记,她什么大场面没有见过。这么多年下来,官场又有多少男人她没见识!偏偏好几次见到梁健时,她却特别容易激动,心脏特别容易突突的跳。 胡小英又察觉梁健刚才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的一些部位浏览,就想,这梁健是在偷偷地看我吗?不由又想起了电梯中两人滚落地上的场景。胡小英脸上就升起了红晕。 梁健看到胡小英竟然脸上泛红,都不知她为了什么,心想,该脸红的是我啊,刚才一直在偷看她。为了避免尴尬,梁健叫了一声:“胡书记。” 胡小英也答道:“梁健,早啊!你也走楼梯?” 梁健脱口而出:“这段时间不坐电梯了,后遗症。” 胡小英知道梁健指的后遗症是什么,自己又何尝不是呢!因为上次在电梯中出生入死的经历,自己现在看到电梯就害怕,每天也都是走楼梯上下班。虽然没有坐电梯方便,可走楼梯也有好处:一是安全一些,二是锻炼了身体。 梁健想到前一天在潘郎桥上见到胡小英,他跟她打招呼,胡小英都没有理他。此时,梁健却发现她目光中闪出一丝欣喜,就问道:“胡书记,你也喜欢早上跑步吧?”胡小英奇怪:“是啊,你怎么知道?”梁健说:“那天我看到你。”胡小英没有印象:“哦?我怎么没有看到你啊!” 梁健心里的疑惑,这才烟消云散,那天早上他跟胡小英在潘郎桥上擦身而过,胡小英看来是真的没有看到他,而不是摆架子,或者故意不理他!这么一想梁健心里舒服多了,就说:“有一天,在潘郎桥上。我还跟你点头打招呼,你却从我身边跑过,看也不看我!” 胡小英听到梁健这么说,心里很不好意思:“我跑步的时候,一般都听耳机。而且,我是近视眼,带着隐形眼镜,但跑步的时候,我一般情况下,都不戴眼镜,所以干脆目不斜视,只看前方。不太关注左右。那次真是不好意思,你别介意啊!” “说穿了,我就不介意啦!否则我还以为你官当的大,不想理我这种小干部!”梁健开玩笑道。胡小英急道,“这怎么可能。如果我不想理你,我怎么可能给朱……”她本来想说出心里藏着的一个事情,可马上顿住了!不往下说。 梁健听她话说到一半,没说清楚,就问:“你刚才说什么?”胡小英说:“没什么!很快你会知道了!”梁健见她卖关子,本还想再问问清楚。 这时从下面又响起了爬楼梯的声音,还有人跟他们一样喜欢爬楼梯啊。既然后面有人,说话更加不便。胡小英看了下手表道:“时间不早了,我上午还有个常委会。等会好了,我找个时间约你谈谈!” 听到胡小英说要约自己谈话,梁健想,有些事情倒时候再问,也不迟。梁健就向上走去。胡小英没有走快,也没有走慢,两人虽不再说话,可几乎是并肩向上面走。 这会,梁健又闻到了胡小英身上的一丝香味。这香味,肯定不是什么香水的味道,而是胡小英身上本身散发的成熟、性感的气息。 区委常委会议室内,一块块写着常委名字的桌牌成一个“口”字型摆放着。“口”字朝南的位置,是区委书记胡小英的桌牌,朝北的位置是汇报席。就这两个位置空着,其他位置上各位常委都已经入座。 胡小英这时才迈着雍容的步子走进来了。她今天穿的是黑色小西服和红色裙子,很是耀眼。有几个善于胡思乱想的常委,心里暗道,这女人年轻时候,绝对是个美女胚子,如今这徐娘已老的年纪,依然风韵犹存,让人想入非非……可人家是区委书记,自己是没福消受了,本来一亲这女书记的芳泽,不知会爽到什么程度……据说,她跟市长宏叙有那种关系,宏叙这老头子真是幸福啊…… 胡小英在自己的座位上入座,她的茶杯和笔记本都已经由区委办主任陈政提前放好了。胡小英左右看了一眼,见人已经到齐了就说:“我们现在开会了。今天的议题主要是讨论干部,本来是由区委组织部汇报,但涉及到回避事项,关于人事安排的方案,就由我们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同志‘一手落’来作说明吧。” 朱庸良让王兆同回避了,自己承担了汇报情况的任务。他就把经过之前的沟通、酝酿形成的人事方案进行了说明。这次涉及的人事调整重点就是:金凯歌任十面镇党委书记;朱新毛免职,史有新任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党组书记;陈佩芳和朱怀遇作为溪镇镇长人选,哪个更合适,提交区委常委会讨论决定…… 朱庸良汇报完毕,大家对于前面已经酝酿到位的十面镇党委书记、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人选不再提意见,关键还是聚焦在了溪镇镇长这个职位上。 区长周其同胸有成竹、最先说话:“我认为,溪镇也算是我们长湖区的一个大镇,所以一定要找个适合的人选,我认为陈佩芳同志比较合适。理由主要是两点:一是陈佩芳同志对溪镇情况比较熟悉,据我了解,她从担任领导干部以来,就一直在溪镇工作,从党委委员、副镇长,到目前的党委副书记,也能协调方方面面工作,她当镇长有利于保持工作的稳定性和延续性;二是陈佩芳同志是个女性,这对于我们长湖区领导班子结构也是一种优化啊,我们还没有女的镇长呢,大家说是不是!” 胡小英暗道,你说她女的所以推荐她,这是没错,但理由肯定不是什么“优化班子结构”这么冠冕堂皇,而是可以陪你们吃饭喝酒吧!当然,这种心里的不满,胡小英是怎么都不会往外说的,她若无其事的听着别人继续说下来,脸上无喜无忧。 周其同这一派,听到区长都发话了,其余的人也就不再说什么理由,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常务副区长田坎、人武部长龚林就直接赞成陈佩芳担任。 在区委常委会上,人大常委会主任潘德州、政协主席柯旭其实没有投票权,因为他们不是常委,但由于他们列席,又是正处级领导,一般区委书记会主动征求一下意见,平常两人也都不说话,但这之前周其同已经做过他们的工作,他们这次都发表了自己的倾向性意见,当然是陈佩芳。 这么一来,就只剩下区委副书记万康、区纪委书记温照盛、区委宣传部长诸茂、公安局长徐建国。区委副书记万康,没有明显的站队倾向,他原本跟周其同曾经都是区长的竞争者,结果他败了下来,区长让周其同当上了,他本身就不服气,所以不会站在周其同这边。可胡小英又是刚刚来,胡小英到底能在长湖区待多久还是个未知数,他也没有往胡小英这边站的意思。于是,他这次的投票完全靠个人喜好。以前陈佩芳也来跟他喝过酒,还嗲声嗲气地喊着“领导”,贴到他身上来,他当然对陈佩芳印象好一点,就表示支持陈佩芳。 这样一来支持陈佩芳的就已经是五人了,即使温照盛、诸茂、徐建国三人都跟胡小英意见一致,也总共只有四人,若按票数来,已经毫无胜算。 这时候胡小英眉头一皱,似乎颇为紧张。 区长周其同看在眼里,暗暗笑着,等看胡小英好戏。溪镇镇长这个职位,就要被自己这一边收入囊中了! 第170章绵里藏针 胡小英没再问别人,转脸面对区纪委书记温照盛道:“温书记,你可是纪委书记。每次提拔干部,都要听你的意见啊。领导干部廉洁自律是一条最基本的底线,你可要帮助把好这一关哦!” 温照盛是属于常委班子中的骑墙派,他在长湖区的时间也不短,他本来更倾向于站在区长周其同这一边。但他看到自己如果站在周其同的队里,从上到下,分别是周其同、潘德州、田坎、朱庸良,按照先进山门为大,他只能排在朱庸良的后面,以后空出位置肯定也只会先考虑朱庸良,然后再轮得到他,这非常吃亏。自己年龄也不小了,耽误不起! 如果站在胡小英这一边,他又有种担忧,毕竟胡小英是一女人,在长湖区是否能站得住脚,还真是个未知数,树倒猢狲散,如果胡小英某天被周其同等人“请出”了长湖区,他肯定也会跟着倒霉。 但自从上次的常委会,胡小英就开始表现出强硬的姿态,这倒是让温照盛看到了一丝希望,那就是如果站在胡小英这一方,会不会倒有些希望呢!毕竟她是新来的,目前还没有形成自己的势力,这就如开公司,就只有一个股东,如果他此刻加入,那他就排名第二了。 温照盛平时也阅读中国共产党革命史,他很佩服一个行军打仗的天才,那就是粟裕将军。但粟裕将军,毕其一生为何只做到将军,而不能做元帅呢?相比之下,陈毅是好同志,但在行军打仗方面跟粟裕将军不在同一个层次上,为什么陈毅反而做了元帅呢?原因之一,就在于这个入股问题,当时毛泽东在井冈山上,最先来会师的是谁呢?那就是朱德和陈毅,这就是历史上的“朱毛会师”那一段。因此,谁先入股,就能分到最大的红利。温照盛想,也许自己也应抓住这个机会。 温照盛喝了口茶,清了清喉咙道:“好吧,我也说说。” 其他人说什么,周其同可以基本无视,毕竟从投票人数来说,他这一方已经占据极大优势,可这个纪委书记温照盛开口,就有些不妥了。毕竟,现在有些干部,不查都是焦裕禄、一查都是雷政富,向墙外抛出一块砖去,砸到的就是一贪官。这虽说的有些夸张,可也并非空缺来风。只怕温照盛这边真掌握了什么于陈佩芳不利的情况。区长周其同,不由朝温照盛看了过来。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温照盛道:“陈佩芳同志,工作能力、大局意识都比较强,但另外方面,也不是没有问题。我们这些年也接到不少关于陈佩芳同志的信访件,有些信访件反映其生活作风问题、也有反映其工作失职渎职的,也有反映工作方式方法的。出于保护干部、不破坏基层干部积极性考虑,我们都还没有深入调查过。既然,今天涉及陈佩芳同志的提拔任用,作为纪委书记,我觉得有必要在这方面指出来,这也是对组织负责、也是对陈佩芳同志负责。最后,是否要提拔任用,还是由区委共同研究决定。” 温照盛虽说“是否要提拔任用,还是由区委共同研究决定”,但这个担子谁敢挑啊?如果他周其同一定要说提拔任用,那么这个“带病提拔”的担子也只有他来挑了,更何况里面提到“生活作风问题”,到底反映了些什么,谁都说不清楚,会不会涉及到在座的某位或者几位,还真是很难说,这个女人实在太“博爱”,很难保证从她这一条线索,不会连累其他更高层的领导。 听温照盛这么一说,胡小英心里放松了下来,她原本还以为温照盛不敢得罪周其同,因此在常委会上不敢讲话,此时看到温照盛既点到为止又效果明显,很是满意,对温照盛微点了下头,温照盛也回以点头。 胡小英又问道:“大家看看,还有什么意见?” 大家还能有什么意见!既然陈佩芳有这样的问题,那么提拔之事只能靠边站,于是溪镇镇长职务莫名其妙收入了朱怀遇的兜里。朱怀遇还毫无预感,他更不知他这次捞到镇长当当,与梁健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会议开到这里,议题基本结束。胡小英又提醒朱庸良道:“朱部长,关于你们部里干部的情况,由你来说说吧。”朱庸良看了一眼周其同,见他也无甚反对的表示,就道:“那好吧。胡书记对我们组织部很关心,最近我们部里发生了些状况,今天也向各位常委汇报一下。一是我们组织部的常务副部长邵有康同志,由于身体原因,提出辞去常务副部长的请示……” 有些不知情的常委一听,就开始低声议论。朱庸良很不是滋味,心想,有些人该看他好戏了。常务副部长辞职,让人直观的认为是对他这个部长不满。朱庸良硬着头皮说:“邵有康同志辞去职务,我们部里就少了一位常务副部长。经过向胡书记汇报,我们暂且建议由分管干部的副部长王兆同同志代管常务副部长的工作,这也算是一种锻炼吧,看看如果工作可以,过一段时间再任用,所以这里只做口头汇报了。” 因为还没涉及真正的任命,大家也无甚意见。周其同他们觉得,这也许是今天这个常委会上,唯一的胜利了,毕竟区委组织部的准常务是自己这边的人了。 胡小英却又说:“朱部长,你们组织部内部的分工,我建议也做些调整。比如王兆同副部长,开始暂时主持常务副部长的工作,那他这一块干部工作最好还是脱下来,留给其他同志来担任。” 胡小英这话一说,周其同和朱庸良都警觉起来,这该不会才是胡小英的真正意图吧?她是想用常务副部长职务还换取王兆同手中分管干部的权力?朱庸良赶紧道:“胡书记,我觉得王兆同同志分管干部工作,毕竟情况熟悉、时间也长了,如果换了别人可能一下子跟不上。” 周其同也说:“我也认为王兆同同志分管干部工作,成效也挺明显的。” 胡小英不动声色,继续道:“正因为王兆同同志工作成效明显,我们才考虑让他暂时主持常务副部长,如果他工作不突出,还不如从其他地方调个人过来!” 他们都听出了胡小英话语中的威胁味道,那意思是说,如果你们再反对,以后就另调一个常务副部长来,反正王兆同也没有正式任命,这对于周其同和朱庸良他们又是一种变数。他们就不敢再多说。 胡小英又道:“其实,工作越突出的同志,我们越要考虑他工作的变动,这就是多岗位锻炼,对于同志来说是一种难得的历练。我们用干部,毕竟要看当前,更要看长远。就比如周区长您吧,如果组织上不给你从年轻的时候多岗位锻炼,也走不上如今这样的重要岗位,是不是啊?” 这话周其同无法反驳,只有挤出点笑来了事。 朱庸良虽觉回天乏力,还是做最后的挣扎:“可要是王兆同不再分管干部,干部工作由谁来分管呢?没有什么合适人选啊!” 胡小英道:“怎么没有合适人选啊?你们部里新调入的副部长梁健,不是可以让他试试吗?”朱庸良说:“梁健?他是不是合……”胡小英:“朱部长,你是组织部长,你要多让人试试。如果不行的话,可以再换人嘛,给人一个机会,总比不给人机会要好吧!” 胡小英说着,又转向副书记万康:“万书记,你分管党群,你有发言权!”万康由于之前,在溪镇镇长人选上,没有支持胡小英,心中正想,胡小英会不会记恨我?这时胡小英向他抛出一个橄榄枝,他实在不敢不接,副书记的作用,说得好听是“左右、上下协调”,说得难听点是“捣糨糊”,区委书记和区长一个都不能得罪、得罪不起。先前他支持了周其同,这会他只好支持胡小英,就道:“我觉得胡书记说得有道理,年轻干部给他们机会,如果实在干不好,再干别的,到时候他们也没话说了是不是?干好了,那就是又培养了一个干部。” 周其同已经忍无可忍,但他不得不忍,就抛出一句:“那就先试,如果不行再挪位置!” 常委会结束时,区长周其同和朱庸良最先离开了会场,走远时,周其同对朱庸良道:“胡小英这女人,没想到,还真是绵里藏针啊,我们低估她了!” 朱庸良低声说:“周区长,我们也不是没有办法,梁健这小子,毕竟还是在我的掌握之下,我不会让他有好果子的吃的。”周其同眼中爆出血丝来:“你最好找点茬,把这小子从分管干部岗位上弄下来,否则我们如何把用人权牢牢抓在手里?”朱庸良道:“周区长,明白了!” 用两个纤细手指夹着的碟片,被放入了c d机中,随之响起了《兰花草》的音乐。胡小英几乎是躺在高背皮椅子里。 她尽量让脑袋啥都不想,就只是沉静在音乐之中,可还是有很多思绪,就跟天上飞着的云一样,在脑海里飞来飞去。难怪她会兴奋,经过前一段时间的辛苦谋划,今天的常委会上,她终于算是打了一个胜仗。特别是两件的事情,觉得自己做的特别好,一是关于十面镇党委书记,由金凯歌担任了,这个人虽然不是太熟,但她还是有些把握的;二是让梁健去管干部工作…… 第171章柔情深藏 想到这里,她就拿起电话,打给梁健。 梁健这时正在办公室里,奇怪的是,今天王兆同竟然没有出门。也许是上午常委会刚开好,他在等关于自己的好消息呢!梁健一看来电是胡小英,就小心翼翼地接起了电话:“喂,你好”了一句,他都没有称呼对方。 胡小英一听梁健这么接电话,心想,他身边可能还有人,就说:“如果边上有人,你只要听我说就可以了。”梁健“嗯”了一声。胡小英说:“从今天开始,你就要分管干部工作,这是经过常委会讨论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 梁健纳闷,自己怎么一下子去分管干部这样的重要工作了呢!那王兆同分管什么呢?他不由朝着王兆同看去,发现王兆同也在观察自己,相视一看,王兆同笑笑,又低头去看报纸了。 胡小英继续说:“所以,你得赶紧熟悉干部方面的工作。另外,我给你提个醒,朱部长恐怕不是特别希望你来管干部工作,所以也许有人会来找你茬,你万事得留个心眼,有句话叫做:干部工作无小事。其实整个仕途又何尝不是如此!”听着胡小英暗示性的最后一句,梁健简短地答了一句:“知道了,谢谢,胡……”一想王兆同似乎在偷听自己的谈话,他就把“书记”两个字也省略了。 胡小英放下电话,《兰香草》也接近了尾声,她自言自语道:“梁健,在组织部,干部工作是通向更上一级的最佳途径!梁健,你应该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吧!” 朱庸良回到办公室后,没有好气,把一杯喝剩的茶,全都倒进了洗手间的马桶里,打电话给李菊道:“把最好的茶叶拿一点过来,这里的茶太淡了。” 李菊把拿给梁健喝的那种茶叶,又拿去给朱庸良,为她倒了一杯茶。朱庸良看着一针针立在水中的茶叶,无意地问了句:“这茶叶还真是不错,还剩下多少?” 李菊心里一惊,心想,难道朱部长知道我给梁健也喝了这种茶叶?不能啊,自己是昨天才给梁健的,估计他还没来得及喝呢,应该也没什么人看见啊!更何况,这种茶叶本来她有时也在喝,最多是把给梁健的当做自己喝了,没什么好心虚的。李菊说:“还有三四近吧。”朱庸良说:“哦,那够了。这种茶叶不错,明年还是让他们送这种吧!” 李菊心道,8000多元一斤的茶叶,不知明年基层还会不会送,不过既然部长讨了,他们恐怕也不敢不送。 朱庸良喝了一口茶,又打开黄鹤楼香烟,抽出一根,让李菊帮助点着。李菊替朱庸良点上,心里觉得奇怪,以前给朱庸良点烟总有种很兴奋的感觉,如今这种兴奋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难道跟梁健有关系?她也说不清楚…… 这么想着,忽听朱庸良重重地吐出了一缕香烟,说道:“李菊,部里的局势要改变了!” 李菊之前已经听说了,邵有康辞去常务副部长的事情,就问:“邵部长辞去常务副部长了吧?接下去由谁来担任呢?” 朱庸良说:“王部长暂时主持常务副部长的工作。”李菊说:“那挺好啊。王部长是我们的人啊。”朱庸良摇头道:“可是常委会上竟然让梁健来分管干部工作了!” 梁健分管干部工作?李菊倒是意外不小。从内心来说,她觉得这是组织给梁健的一次好机会,可她也知道,这对朱庸良来说,肯定不是他愿意接受的事实,他需要的是一个自己完全能够控制的人,王兆同他能够控制,但梁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李菊说:“这样啊……也许,某一天我们也能把梁健争取过来……” 从心里李菊也的确希望跟梁健的关系能够彻底改善。可朱庸良似乎完全不这么想,朱庸良说:“这不可能。我们不能让事情这么下去。梁健分管干部工作,对我们是完全不利的。我要让他在这个岗位上呆不过一个月。” 看着朱庸良阴恻恻的脸,李菊很有些为梁健担心:“我们要怎么做?” 朱庸良:“这就是我今天找你的原因,你把耳朵靠过来一下,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 李菊真不想听到对梁建不利的阴谋诡计,但她心里另一个声音,又命令自己必须听朱庸良的,这也许就是灵魂的惯性吧,对朱庸良给自己提出的要求,她向来不知该如何拒绝。对于朱庸良接下去对她说的计划,平心而论她觉得实在太过无耻!然而她也知道,自己会完全服从。 从朱庸良办公室出来,李菊感觉过道中的灯光都暗了许多。 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李菊耳边还不断重复朱庸良的那些话。 朱庸良说:“不管如何,我们都要让梁健出丑、出问题,如果有条件,就利用条件;如果没有条件,就创造条件。否则等到梁健在我们部里站稳了脚跟,那可就有我们好受得了,在整个组织部,其他工作可以不掌握,唯独干部工作必须牢牢掌握在我们手中。李菊你明白了吗……”李菊若有所思地回答:“知……知道了……”朱庸良说:“那就好。目前,你要帮我做的事,就是好好想一想,能否想出一个办法,给梁健设一局,让梁健堕入其中,永世不得翻身!李菊……你听到了嘛……”李菊犹犹豫豫地说:“我知道……知道了……” 李菊已经无心做事,脑袋里转着,尽是如何给梁健设局,设什么局?可又想,我真的要这么做吗? 这时候,梁健忽然来到了李菊的办公室,对李菊说:“能过来一下吗?” 李菊呆呆地瞧着梁健,心想,他难道已经知道了我们要做的事情?不可能这么快吧?李菊也不好不站起来,就跟着梁健到了他办公室。 办公室科员方羽,瞧见从朱庸良办公室回来的李菊神神叨叨,心下疑惑,李主任今天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像是变个人似的? 李菊来到梁健的办公室,小心翼翼地问:“梁部长,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梁健笑道:“你刚才去哪里了?”李菊被问去了哪儿,心里一惊,难道梁健真知道朱部长和我商量了什么事! 可朱部长办室门是关闭的,朱部长的办公室里又没有窃听器,梁健不可能知道!她试探性地问:“刚才朱部长喊我过去一下,梁部长有什么事?” 梁健笑道:“刚才我去你办公室找你,见你不在,随便问问。”李菊终于松了口气,原本紧紧抓在一起的双手,才放开了:“哦。梁部长,还有其他什么别的事情吗?”梁健说:“我想晚上请你吃个饭有空吗?” 李菊讶然:“请我吃饭?为什么啊?”梁健说:“不为什么啊!就是为了你请我喝那么好的绿茶啊,这可是我这一生喝过的最好的茶了。” 李菊朝梁健的杯子一瞧,果然几片碧绿的茶叶,在梁健的杯子中一片片,有如空中的降落伞,非常有形。李菊勉强一笑:“那没什么,你是领导,这是你应得的待遇。” 梁健用手指点点李菊说:“你这个李菊啊,别糊弄我了!”李菊心里又是一惊,他怎么说我糊弄他啊!难道他还是知道了什么阴谋诡计?李菊疙疙瘩瘩地道:“梁部长,我可一点都没有糊弄你啊!” 梁健笑了:“哈哈哈,别紧张,我说的这个‘糊弄’,其实是感谢你给我特殊待遇的意思。刚才王兆同部长都问我了,我这么好的茶叶是从哪里来的?我一想,怎么他不知道是从哪里来了,那么肯定是你没有给他尝过。心想,如果我说了实话,那他肯定要对你李菊有想法了,我就扯了个谎,说我的一个在西湖龙井产区的朋友给寄过来的!” 李菊又是一阵虚惊:“谢谢梁部长帮我遮掩,否则王部长真要对我有看法了,他肯定会认为我对你特别好一点。”这句“我对你特别好一点”一出口,李菊不由脸上一红,意识到这话肯定会让梁健误会。 梁健听她这么一说,也真有些不好意思,就说:“不多说了,晚上我请你吃饭,你一定要来啊!我是真心实意要感谢你!其实,另外我还有事情请教你呢!” 李菊心里,有一个声音对自己说,别去了;另一个声音却说,去吧,你不是也不反感跟梁健一起吃饭吗?李菊被两个声音折磨得很是纠结。后来,出现了第三个声音来,去吧,去了,说不定能找到什么办法,来完成朱部长交代的任务。 人有了心思,日子就迷迷糊糊过得特别快。 整个下午李菊都有些魂不守舍。到了下班时间,她还忘记了收拾了东西。 梁健在车中等李菊,等了好一会,李菊都没有下来。就打电话给李菊,李菊接起了电话,梁健说:“我已经在车里了。”李菊急急匆匆说:“我马上下来。”李菊两手空空就来了,来到车里,又用手拍了一下脑袋,道:“啊呀,糟了,我都没有带包。”就又冲上楼去,去拿包。 在过道里碰到也正要下班的朱庸良。朱庸良问道:“好好考虑一下。”李菊点了点头:“朱部长,你交待的任务,我肯定会好好去考虑的。”朱庸良点了点头,自己下班去了,他晚上还有一个场子要去,据说还有美女等着他,他就匆匆走了。 李菊又匆匆忙忙赶了下来,手忙脚乱地开了车门,又关上。梁健感觉,今天的李菊有些异常,就如换了一个人一般。梁健道:“今天这么忙啊?”李菊只好点了点头。 李菊心想,知道我正忙着什么?我正忙着,如何算计你! 第172章捉摸不透 梁健让周强强往一个叫做“马灯部落”的小餐厅开去。这是一家新开的餐厅,梁健还没有去过。马灯部落在一个步行街区,车子无法开到餐厅门口。梁健让车在外围的一处交叉路口停了下来,两人都下了车。 周强强看两人都下了车,心道,梁部长和李主任,都是单身,该不会干柴烈火,找个地方去点火了吧!周强强对李菊的美色,也有过幻想,但如今肯定不是自己篮子里的菜了!心想,还好自己也有人约吃饭,还有美女,虽然比李菊差一点,总也聊胜于无,就把车开走了。 看到了“马灯部落”的名字,李菊警惕地问:“今天,是哪些人啊?”梁健说:“没别的人,就我们两人。”李菊惊讶地说:“就我们两人啊?”梁健说:“是啊,不方便吗?如果你想再叫几个人,也无所谓,可以打电话啊。”李菊摇摇头说:“算了。” 这个“马灯部落”是个特色小餐厅,走进里面服务员都很礼貌,引导他们往楼上走。在楼梯转角处,是一些旧明星片和八九十年代的毕业证书,这些都是很私人的东西。 李菊也是八零后,瞧见这些儿时的东西,心里一动,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心里不由一阵感触,当时的自己是多么单纯啊?而如今呢?却陷落在部里你死我活、阴谋诡计之中,感觉心里真是累得慌啊! 有那么一分钟,她忽然很想告诉梁健,关于朱部长要害他的事情,希望他还是早点退出这场争斗,别再分管干部工作了。等他们的目光从这些漂亮的明星片上移开,来到舒适的木质餐桌前坐下时,她才压制住了这种想法。 梁健把菜单交给了李菊。如换在平时,李菊肯定会找自己最喜欢的菜来点了,可如今心里怀着心事,李菊感觉自己也不饿,就不知要吃些什么。李菊说:“你来点吧。”梁健只好拿了过来,把菜点了。 这里的茶水是自助,梁健就去给李菊倒水,李菊瞧着梁健走过去的身影,心里不由黯然:“我真要害他?” 梁健把水端到李菊面前,说:“李主任,今天看你心情不是很明朗啊,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李菊见梁健关心自己,心下感激,可就是什么也不能说,答道:“也可能是累了。”梁健就说:“那好吧,待会吃过饭,我早点送你回去。” 饭菜上来了,味道鲜美,李菊的胃口总算被这种新鲜的味道吊了起来。 “马灯部落”的背景音乐,也是小时候的一些老歌,这回竟然播放的是一首《星星点灯》: 抬头的一片天 是蓝蓝的一片天 曾经在漫天的星光下 做梦的少年 …… 旧歌重听,就如昨日重现,很有感触。李菊轻轻咀嚼着嘴中的食物,与梁健相视一笑。梁健见她心情好了很多,也对她笑笑。 李菊听到: 现在的一片天 是肮脏的一片天…… 这时更有感触。就忍不住看着梁健问道:“人长大了,是不是也变得肮脏了。”梁健笑道:“那也不一定啊。人总是可以做些选择的。如果选择不肮脏,那总也可以保持一点纯洁的吧。”李菊否认说:“那可不一定,有时候,人是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的,比如有些人只能从事一些低下的工作,她又没技术、又没文凭,这一生也就只能是社会底层,你说他们有选择吗?” 李菊说的是她自己,可梁健脑海里,却想到了清池会所的菲菲,就道:“有时候,我们无法选择职业,可是我们至少可以保持心里纯净的一角。”他觉得菲菲的工作不是很好,但这个小女孩心里却很纯净,只是他也无法跟李菊说得太具体。 聊聊天,郁闷的心情稍有消减。李菊放下了筷子说:“梁部长,今天找我,就是为了感谢我送你好茶吗?” 梁健说:“感谢是最重要的一个方面。顺便向你请教一些问题。”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啊?有什么话,问吧!” 梁健说:“不知你有无听说,我的分工要调整了?” 李菊当然听说过了,正因为你梁健分工调整了,朱部长才要对付你。可她假装不知:“真的啊,我还没有听说呢!” 梁健道:“据说,我要分管干部工作了。王部长暂时主持常务副部长的工作。”李菊装作开心地道:“这很好啊!干部工作,可是我们部里的拳头产品。”梁健说:“我也很有压力!我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要么不做,要么就干好。可目前,对干部工作,还完全没有概念。” 李菊说:“干部工作有其秘密性,说实话,我虽然在部里都已经五六年,其实对干部工作的皮毛都还没有了解呢。因为他们是不公开的。如果你真要了解,那应该向干部科长姜岩询问才是。” 梁健说:“在得知要分管干部工作之后,我是第一个来告诉你的。”李菊心下一阵激动,原来自己在梁健那还有这样的分量!而自己却一直在想着如何算计他!李菊垂下眉头说:“感谢梁部长的信任!”梁健笑说:“我是在麻烦你唉!”李菊低声说:“不麻烦。” 梁健喝了一口水道:“其实,我心里还有一份担忧。”李菊说:“担忧什么?”梁健说:“那就是干部科长姜岩。你肯定也了解,姜岩现在的妻子陆媛是我的前妻。如今,我要分管干部工作,也就是分管姜岩了,他肯定会有想法吧!” 李菊说:“他有什么想法啊。他把你老婆抢走了,你现在作了副部长,分管他。也算扯平了!” 梁健听了李菊这话,心里一愣。他没想到,李菊会这么考虑问题。梁健心想,要说扯平,可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前不久,在宾馆房间里他跟陆媛差点又一次发生了关系。这又算什么呢!这就算扯平了吗? 如果换着今天,他绝对不会做出那么荒唐的事情。有句话叫“好马不吃回头草”,可梁健他干嘛偏偏去吃了陆媛的“回头草”,除了荒唐,也许心里本来就有鬼,有那种“扯平”的猥琐想法。你姜岩给我戴过绿帽子,我现在给你也戴个绿帽子。 可如今回忆起来,真有这个必要吗?梁健对于陆媛的爱,其实早在陆媛与自己那份离婚协议书签字那一刻,已经彻彻底底死掉了。为所谓“报复”人家,而跟陆媛发生关系,这不该是自己该做的事情。 也就是在今天早上,接到胡小英的电话,说他要分管干部工作后,他已经彻底决定,以后,再也不跟陆媛有任何瓜葛。 梁健对李菊说:“这有什么扯平不扯平的啊。应该说我和姜岩,都不是很幸福的人。有句话说,离异可能会带来很多,但有一样东西,是怎么都得不到了,那就是天伦之乐。姜岩以前就有孩子,如今他跟陆媛在一起,就不可能给自己的孩子享受天伦之乐了。我还好,本就没有孩子,但没有孩子也是一种遗憾啊……” 李菊忽然问:“难道你想要一个孩子?”她本身就喜欢小孩子,自己的大学同学,很多都已经结婚生子,经常在微博上晾晒孩子的照片,有时真让她羡慕不已。 可这么一问,李菊就觉自己问得唐突,都羞红了脸。梁健见今天气氛有些滞重,就故意想抓住这个机会,活跃一下,就带点嬉皮笑脸地道:“怎么,难道你想帮我生一个啊!” 李菊一听,斥道:“去。梁部长,你还吃我豆腐啊!我本来以为,你可是正儿八经的人啊。没想到,你也有嬉皮笑脸的时候。”梁健见气氛活跃了许多,就顺着说:“其实,哪个男人心底不想做李寻欢啊,只是没有碰对人而已。” 李菊听他这么一手,仿佛又话里有话,就说:“越来越离谱了!还是回到正题吧。” 梁健说:“正题已经说完了,我本来担心跟姜岩处理不好关系,不过,今天跟你聊聊天,我有了些领悟,我肯定能和姜岩合作好。” 李菊听到梁健说“我肯定能和姜岩合作好”,脑海里,猛然冒出了一幅画面:在宾馆过道里,一个女人从一个宾馆房间里出来,这个女人就是陆媛,房间里面的就是梁健。 想到这个镜头,李菊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邪恶的念头:如果姜岩知道梁健和陆媛在同一个宾馆房间里,会发生什么呢!这不正是朱庸良部长需要看到的一种状况吗?到时候,不需要他们动手,姜岩就会给梁健制造各种麻烦! 但这个念头刚一掠过,李菊看都不敢看梁健了,心里犹豫,我真要这么做吗?为了朱部长,把梁健推入险地? 这时梁健发现李菊脸色阴沉,问:“李菊,怎么了?”李菊说:“没什么,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梁健提出要送李菊回去,李菊说,不用了,她自己回去。梁健见李菊今天情绪有些捉摸不定,还是坚持要送他。于是两人打了一辆车,坐在了后面。 上了出租车后,两人就不再说话。梁健看着前面,李菊侧面看着窗外的夜景。梁健记起,以前喝完酒,他也送过李菊,当时李菊把脑袋靠在了他肩膀上。如今,她似乎离自己远远的。不过,梁健心想,这也不是不好,要知道,开始时两人可是冤家对头,如今可以坐在一辆车上,至少他少了一个敌人。 他没有想到,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敌人。离你最近的人,如果变成敌人,杀伤力会更大。 第173章分工调整 第二天一早,王兆同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拉长着脸。 梁健知道王兆同已经开始暂时主持常务副部长的工作,应该开心才对,就说:“王部长,恭喜啊,你当上常务副部长了啊!” 王兆同却“哼”了一句,冷冷地道:“要说恭喜啊,还是要恭喜你梁部长。你终于可以分管干部工作!”梁健热脸贴上了冷屁股,甚觉没劲。按照梁健的想法,虽然王兆同不再分管干部,但毕竟是主持常务副部长的工作,比以前要提升了,应该开心才对!然而王兆同却反而不开心,梁健很是不解。 这时,办公室的方羽走进来说:“王部长、梁部长,朱部长说请你们去他办公室,开一碰头会。” 少了一个邵有康,朱庸良办公室的会议桌上,就只有五个人了。王兆同、江海宏坐在一边,梁健坐在他们对面,他右边上面的位置空着。 朱庸良说:“各位部长,我们利用早上晨会的时间,碰个头,在班子里正式宣布一下有关工作的调整。 “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了。邵有康部长前段时间因为身体不好,生病住院,如今邵部长已经出院了。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总算没有出什么大事。 “但邵部长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后,身体总是不如以前。应他本人提出的申请,他不再担任区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职务。经向区委胡书记汇报,征得区委常委会同意,从今天开始,由王兆同部长,暂时主持常务副部长的工作。……” “由王部长吗?”一边的江海宏突然打断。 梁健看到江海宏听说由王兆同暂时主持常务副部长后,脸色顿时难看了许多。看来,江海宏是头一回听说这个消息。梁健心想,如果不是区委书记胡小英亲自给自己打电话,自己也肯定是如今才第一次听说这个消息。看来,在官场混,消息灵通就是生产力啊,否则就会落于被动。 朱庸良似乎也料到江海宏会有情绪,就道:“没错,由王部长来暂时主持。这里要强调一句的是,暂时主持,不是任命。这是区委常委会上研究决定的,江部长你有什么意见吗?” 江海宏心里有情绪,但他组织部呆得时间也不短了,知道有些话不该说白了,于是道:“我能有什么意见?那么干部工作由谁分管呢?该不会王部长仍旧分管吧?那肯定是忙不过来的。” 江海宏心里的算盘打的是,假如常务副部长轮不到自己,分管干部工作的权力总该给他了吧。因此,心里也存着几分期待。 没想到,朱庸良又说:“这也是我要宣布的第二个事项,那就是王部长不再分管干部工作,干部工作由梁部长分管。” “什么?”江海宏毫无心理准备,几乎叫了起来。 江海宏反映之强烈,脸上表情之诧异,让梁健几乎都笑了出来。 朱庸良又道:“梁健副部长分管干部也不是部里决定的,是由区委主要领导在区委常委会上征求意见后决定了的。” 梁健听朱庸良说的是“区委主要领导”,虽没有说出名字,可谁都知道那就是胡小英了。梁健不由想,朱庸良还真是有心计啊,用这么区区五个字,就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了。等于是说,如果你江海宏要怪,那就去怪胡小英吧。 江海宏心下更加郁闷,但又无发泄渠道,他没想到,这次格局调整多出来的一块大饼,自己竟然连一口都没有咬到。脸部扭曲、面色发青。 梁健心里想,看来在官场,没有能力,没有人罩着,到了一定的高度就会寸步难行,江海宏就是一个例证。这么想着,就暗自庆幸,自己已经得到了胡小英的认可。否则在这个组织部,不被朱庸良整死,也会被晾在一边晾成咸鱼干! 朱庸良又说:“此外,我们部里的李菊同志,也被提拔任用为副科级组织员。副科级组织员这个岗位,也是副科级实职,以后到其他单位任领导干部,不再需要考察,直接平调出去即可,因此说啊,李菊同志的领导职务,也算是解决了。” 在场这个几个人中,除了朱庸良是区领导,其他人中,也就江海宏没有得到任何提拔任用。心想,他们都吃鱼吃肉,我却连一勺子汤都没有喝到,这也太不公平了吧。脸色铁青着,笔头在笔记本上狠狠地画“xx”。 朱庸良注意到了江海宏的失态,就说:“今天开这个会议,我想说的是,一方面我们向王兆同、梁健和李菊三位同志表示祝贺,另一方也要说,你们肩上的担子更加重了,一定要更加努力。还有,我们江部长,虽然这次没有职务上的变动,但区委肯定会考虑你的进步,所以思想上一定不要有任何包袱,并不是你工作上有什么不到位,这次才没有动,区委下一步会考虑我们每位班子成员的进步。” 朱庸良又交待了办公室调整的事情。王兆同将搬入邵有康的办公室办公,这样梁健就恢复为一人一间办公室。 江海宏本想发作,听朱庸良这么一说,虽然不知真假,总不好直接发飙了,继续在本子上画“xx”,一直到了会议结束。会议刚结束,江海宏第一个“啪”地合上了笔记本,走出了朱庸良的办公室。 大家正要走出去时,朱庸良说:“李主任,你稍等。我这里有几个文件,你拿去。” 李菊知道,朱庸良肯定要问她如何整梁健的事情。她真的很不愿意留下来,可朱部长叫住了她,她也没有办法。 朱庸良果然没有什么文件要给她,而是对她说:“李菊,我跟你说实话吧。这次,我本来是向胡书记争取,把你派到十面镇担任党委副书记。可胡书记说,余悦还在外面挂职,等她回来,另行安排了工作,再考虑。我想你也年纪不小了,所以极力向她推荐,一定要提拔你。最后,她终于答应给你解决副科级组织员。刚才我也说了,虽然这不是副部长、副局长,可也是实职,待遇上去了,职级也解决了,以后出去担任领导,只要直接出去就可以,所以这次的结果,也不枉费了我的一片心血。” 李菊听得出朱庸良是在向自己邀功,就说:“谢谢朱部长了。”朱庸良摇头闭眼说:“你跟我还客气什么?我怎么觉得,最近你怎么跟我越来越客气了,不想以前那样跟我走得亲了!”李菊冒出一句来:“朱部长,你真的会跟你老婆离婚吗?” 朱庸良眨了下眼睛,他原本以为,自己给她解决了副科级组织员,李菊在短期内不会再跟他提出离婚的事情,没想到她照提不误,一听到这个问题,朱庸良就头大了。朱庸良只好哄骗道:“真的是快了!今天陪我一起吃晚饭去,怎么样?我替你庆祝庆祝!”李菊说:“不必了,我心里开心就行了!” 朱庸良见李菊兴致不高,也没有办法。他就转移话题说:“我昨天跟你说的事情,你考虑过没有?” 李菊原来以为朱庸良今天不会跟她提起如何整梁健的事情,没想到他还是抓的很牢。李菊脑海里,其实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但她并不想这会就说出来,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要说出来,因为那对梁健肯定会是一个伤害。 于是,李菊说:“我有些眉目了,我再回去想想,如果明天想好了,就跟你汇报。” 朱庸良说:“好吧,那么我耐心等你明天的好办法。”说着朱庸良伸出手来,抚摸李菊的手背,李菊任由他摸,却实在没什么感觉。 回到了办公室里,王兆同就开始整理桌子和物品,他急着搬到邵有康的办公室去。梁健见他这么急,为表示好意说:“王部长,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啊,慢慢搬好了啊!” 王兆同却心情没那么好,语带酸味:“我得赶紧搬家,好给您梁副部长腾空间啊,以后梁部长分管干部了,人来人往就多了……梁部长真是有办法啊,一到组织部没多久,就开始享受一个人一间办公室的待遇了!我王兆同,可是到今天,才有了这样的待遇。” 梁健很是不理解,王兆同既然得到了提升,干嘛还心里不爽。就说:“我这肯定是好景不长,王部长是正儿八经的常务,以后一直就是一人一间办公室。我这里如果下次再来一个副部长,肯定就要跟我拼了。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简难,我这以后不适应反而不好!” 王兆同说:“我看梁部长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什么环境都能适应。”话语之中,像是就等梁健这里某天又来一个人,打破他一人享受一间办公室的待遇。梁健也不计较,在他让人帮助搬箱走子时,梁健说:“王部长,你干部工作经验丰富,我以后还要多向你请教呢。”王兆同说:“别,谈不上,谈不上,梁部长肯定是自己摸索一番,就全明白了。” 意思之中,似乎不愿意把有关业务教给他。梁健心想,这个王兆同也太小气了。 “这哪里是王兆同小气啊!”朱怀遇喊道:“这是每一个人的正常反应!” 第174章诡计初成 这天晚上朱怀遇得知自己被提拔为溪镇镇长、党委副书记,心情大好,就邀请梁健一起吃晚饭。喝了几杯酒,梁健跟朱怀遇说了王兆同的反应,朱怀遇就说:“这很正常啊。你知道吗?在组织部哪项工作最重要,当然是干部工作了。这是组织部的拳头产品,如果没有干部工作,组织部谁还要看啊!所以说,王兆同虽然目前被安排暂时主持常务副部长的工作,但手头没有了干部工作,就等于失去了组织部的大部分天地。而你呢,虽然只是副部长,但因为手头有了干部工作,你的好日子真的要来了。” 梁健说:“有你说的这严重吗?”朱怀遇说:“你不相信啊!你立刻就会知道了!”说着,朱怀遇就慢慢地斟了一杯红酒,给梁健杯子里却只斟了小半杯,举起杯子,对梁健说:“梁部长,我敬你,这杯酒我喝了,你随意!” 说着真的把自己杯中的一杯酒,一口爽快地喝干了。梁健从来没见朱怀遇跟自己喝酒有这么爽气过,竟然自己喝完,对别人没有任何要求。平时,朱怀遇即便喝上半杯酒,也会拉上梁健一起喝。梁健就说:“你今天还真爽快啊!” 朱怀遇大摇其头:“这不是爽快,这是因为我敬的对象,是管干部的领导,这就是你的待遇!”原来朱怀遇是在用自己的行动,来证明“你立刻会知道你的好日子要来了”这个意思。 梁健笑着朝朱怀遇点点说:“那既然这样,朱镇长,我再敬你一杯,我随意,你喝了。”朱怀遇并没有拒绝,而是拿起自己的杯子,真一口干了,将杯子倒过来,给梁健看。梁健想,今天这个朱怀遇人逢喜事,喝酒喝疯了,于是也不再跟他开玩笑了,怕他呆会喝得一塌糊涂,连累了自己! 李菊的家是在一个新小区的小高层顶楼,一套三室一厅的房子。自从李菊的母亲田新芳离婚之后,就剩下母女俩生活在一起。但直到去年田新芳才赚够了大部分房款的钱,又贷款十万,买了这套九十万的房子。田新芳买这房子,还得到了她有些朋友的帮助。那些朋友跟田新芳的关系并不普通,超出了一般的男女关系,但田新芳处理的很好,也让那些男人非常放心,在这种买房打折的事情上给田新芳一些帮助,是他们力所能及且乐于做的事情。 李菊从小也感受到田新芳的不容易。李菊看到其他同龄人家庭都是完满的,有爸有妈,就是自己没有,她有时候会问:“妈妈,你一会还会给我找一个爸爸吗?”田新芳说:“女儿,你放心,我不会再给你找一个爸爸了。”李菊问:“为什么?”田新芳说:“这风险太大。女儿,有没有爸爸并不重要,有没人在重要时刻帮你才是最重要的。你看你以前的爸爸,他在我们最需要他的时候,却偏偏只顾自己,离开我们。这样的爸爸我们要他干什么!妈妈有很多朋友,他们会在我们需要的时候帮助我们,所以我不会再给你找个爸爸了!” 被田新芳这么一说,李菊在关于爸爸和能够帮助自己的人之间,有些搞不清楚了。直到大学毕业,谈朋友的时候,她首先考虑的是,这个人是否能帮到我?这么一想,她处朋友的关系在别人看来就变得特别现实,很多人跟她交往之后就走开了。到了工作岗位,她遇上了朱庸良,而朱庸良却正是一个能够帮助自己的人。于是,她忍不住将他和男朋友之间,画上了约等号。 可她心里却始终有一个结打不开,朱庸良以后到底是我孩子的爸爸,还是一个始终能够帮助我的人呢? 吃晚饭的时候,田新芳看到自己的女儿心情沮丧、脸色发黄,就问:“女儿,你怎么了?” 李菊说:“今天,朱部长开会的时候宣布,我已经被提拔担任为副科级组织员了。” 田新芳一听,开心地道:“女儿,这是个好消息啊,你怎么还愁眉不展的啊?我们应该庆祝一下才对啊!你等一下,我去开红酒。” 田新芳的那些朋友,有时候也会给他们送些好酒、好糖果来。她取了一瓶十五年的法国红酒,打开了,给女儿和自己都倒了小半杯,说:“女儿,我祝贺你,我们把这一杯都干了吧。” 妈妈喝了,可女儿李菊只喝了一口。田新芳见女儿始终心情不佳,就问:“女儿,你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事情,要跟妈妈说啊!” 李菊就看着田新芳问:“妈妈,你说,朱部长会真的跟自己的老婆离婚吗?”田新芳被女儿这么一问,一时答不出来。 李菊不是没有谈过对象,但那些对象基本都不靠谱,田新芳都看不上,所以女儿最后也放弃了相亲。有一次,李菊跟她说起了朱庸良,也没有蛮她,说朱庸良答应跟她结婚。因为朱庸良的高官厚禄,田新芳想,如果朱庸良真的能够离婚,娶了女儿,那不失为一件好事,因此她就没有反对。这时,女儿突然这么问,她就有些措手不及了。她问:“朱部长怎么说?” 李菊说:“他让我再等等。”田新芳看重朱庸良手中的权力,说:“那我们就再等等。他对你还是不错的,这次都已经帮你把副科级组织员的事情都解决了,以后,你就铁定要当领导了!” 听到母亲这么肯定,李菊也就不再把心里的疑惑多说了,她虽然脾气犟,可心里一直把母亲的话很当回事,特别是在感情问题上非常听田新芳的话。李菊说:“那好吧,我就再等等。” 田新芳问:“你今天心情不好,就是为了这个事情?” 李菊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说:“这是一个原因,还有,就是如果朱部长吩咐我去做什么事情,我都该去做吗?”田新芳说:“只要不是对自己不利的事情,你当然要帮朱部长去做好啦!他这么关心你!” 李菊又点了点头,原本犹豫、柔软的心,这会又硬了起来:到目前为止,朱部长的确是对我很好的,他让我帮一个忙,我怎么可以不帮呢!吃过晚饭,她就给朱庸良发了一个短信:“朱部长,我已经找到办法了!”朱庸良刚喝得面红耳赤,已经换了场子,在一家ktv里唱歌,两个美女分坐两边,他左手搂着一个美女的腰,另一手绕过美人的脖子,跟李菊打电话。听李菊说“我已经找到了办法”,他有了精神:“什么办法?” 李菊说:“你那边怎么这么吵?”朱庸良示意同伴把音响开低一些,对李菊说:“现在听得清楚一些了吧?没办法,在陪一位领导应酬。”李菊说:“听得清楚一些了。不过,电话中说不方便。我打电话来,只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想到办法了,请你放心。明天就开始干。” 朱庸良虽然好奇,不过电话中讨论阴谋诡计的确不合适。他本可以离开包间,去找李菊,把事情弄清楚,只是此刻美人在抱,他不愿就这么走了,说道:“我相信你,明早再说。” 李菊没想到朱庸良说挂电话就挂了电话。先前跟母亲聊了要不要等朱庸良的事情,母亲田新芳说,还是等一等。她在心里又把朱庸良当作了可以一等的人,还以为打了这个电话,朱庸良会马上赶过来。没想到朱庸良提都没有提。 心下不快,可也没办法,只好明天再说。 一早上。天气就有些阴沉。 方羽把茶杯、烟灰缸、抹布等放进一个绿色的塑料盆,另一手拿起了电水壶,打算去清洗、烧热水。忽然李菊阻止她道:“方羽啊,这些你放着,今天我来清洗和烧水好了。” 方羽很是不解。平时洗杯子、擦桌子和烧开水,都是她的分内活啊,三百六十五天雷打不动的。谁叫她是科员呢?她刚从学校出来的时候,还不是很懂,洗杯子就洗自己的那个,李菊当时就说话了,说办公室有办公室的规矩,新来的“要从小事做起”。方羽这才懂了。后来有几次,她烧开水晚了,李菊也发话了,说“万事赶早不赶晚”。 听到李菊说要亲自动手,方羽心思一动:自己哪里又做得不到位了?赶紧说:“那哪行啊?李主任,这些小事一直是我做的啊!”说着,拿起东西往盥洗室走。 李菊哪里肯?她一把将方羽手中的东西夺了过来,说:“不是因为你做得不好,而是我想服务一次,拜托了!” 方羽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今天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嘛?李主任都愿意干这些粗活、笨活儿了?既然李主任这么吩咐,她也只好照办,就坐下来打开电脑,忙昨天没有干完的收文工作。 李菊放下塑料盆,靠在门框上盯着过道出了一会神,忽然转身抓起塑料盆和电水壶,”噔噔噔”朝着盥洗室小跑而去。方羽心下好奇,悄悄跑出去,瞧见李菊正跟在干部科科长姜岩身后往盥洗室走。 方羽纳闷了:什么?李主任抢着活干是为了和姜岩偶遇?可是,她平时跟姜岩关系也一般,这会又是怎么了?难道她看上了姜岩?这不能啊!姜岩都已经是二婚了! 反正不关她的事情,方羽耸耸肩继续回办公室做事。 第175章大肆挑拨 李菊等的就是姜岩。姜岩来到水龙头清洗自己的茶杯。李菊凑了上去,说:“姜科长,早啊!” 李菊今天亲自来清洗东西,姜岩也颇觉诧异,他了解李菊的小姐脾气,平时这些小事粗活从来不干,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就笑道:“李主任,今天亲自洗东西啊?难得难得!” 李菊听得出姜岩的调侃,也不放在心上,就道:“方羽在忙,就我来了!也替科室里的同志分担一下啊!”姜岩笑笑,不再多言,专注于洗刷茶杯。他的茶杯积了些茶垢,他在牙刷上抹了点牙膏,给茶杯刷牙。 李菊说:“你干嘛洗得这么干净啊!”姜岩说:“我哪有李主任那样的福气,每天茶杯都有人洗得干干净净的!我们办公室,自己的事情都自己做啊!所以,想干净的话,只能自己动手。我这一洗,接下来一个月就不洗了!” 李菊对于姜岩话中的调侃装作不懂,慢慢地清洗了杯子,又洗了抹布,给电水壶放满了水,侧过身见姜岩还在专注地清洗茶杯,笑着说:“姜科长,我好了,你慢慢洗啊!” 姜岩说:“好叻。” 李菊转身外走,忽然想到什么,又踅了回来,问道:“姜科长,你和你老婆真是好的蜜里调油啊,还去凯旋宾馆开房间,真是太有情调了!” 姜岩听李菊猛然提了这么一句,甚觉突兀,转过身问道:“唉,李菊,你说什么?凯旋宾馆?” 李菊很随意地说道:“是啊,几号来着,好像是五月十八日吧,你们夫妻俩是不是在凯旋宾馆过夜的?” 听李菊又强调一遍,姜岩若有所思地看着李菊,心头莫名其妙地涌上一阵烦躁,抖了抖手中的牙刷,僵硬地说道:“五月十八日?我不记得了。” 李菊有心没肺地道:“姜科长,你是不好意思吗?夫妻搞点小浪漫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吧?先申明,我可不是偷窥你的隐私哦。五月十九日,朱部长有客人到镜州来,让我提前安排好房间,我看好房间出来,正好在五楼过道里看到了你老婆,陆媛,她刚从一个房间出来,我还听到她温柔地说:“拜拜”,我记得很清楚,她那天穿了一件青色的连衣裙,背影真妖娆。我当时就想,肯定是你们夫妻俩玩浪漫。不过,现在我又不肯定了,当时只看到个侧面,也许是我看错了,不好意思……” 李菊赶紧捂住了嘴,逃也似的走了。而在姜岩听来,李菊越是要否认,他就越觉得蹊跷。心中满是狐疑:难道那个人真的是陆媛?她为什么会在凯旋宾馆呢?从没有听她说起过啊!那个在房间里和她说“拜拜”的人又是谁呢?难道她跟别人开房去了? 一想到这,姜岩就如吃了一闷棍。整个早上心情特别不爽,李菊那几句“在五楼过道里看到了你老婆陆媛,她刚从一个房间出来,温柔地说拜拜”、“肯定是你们夫妻俩玩浪漫”在耳际不断回响。 李菊有意无意地又在过道里晃了几次,每次都不忘在姜岩的办公室门口张望一眼,瞧见姜岩魂不守色的样子,不禁露出一丝邪邪的笑,心想,刚才那短短的几句话奏效了!方羽注意到李菊的不对劲,出入办公室的次数,明显比平时多了几倍,因为好奇,她偷偷观察着李菊,发现她有事无事地总要经过姜岩的办公室,而且总会向内张望。 方羽心中谜团丛生:“李主任今天真是怪了,怎么突然这么关注姜科长了?” 中午,朱庸良昨晚的酒才算清醒过来。他把李菊叫到办公室,问:“李菊,昨天你要跟我说的办法,在这里可以告诉我了。”李菊把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又把早上已经实施的一部分告诉了朱庸良。 朱庸良拍腿叫绝:“历史说,最毒妇人心,果然是一点都不错!” “最毒妇人心”,这五个字,朱庸良是脱口而出,没有什么感qing色彩,他的确是被李菊想到的这个绝妙办法给搞兴奋了,换作自己长期被酒色麻痹的脑袋,他还真是想不出来!所以,这“最毒妇人心”五个字,甚至带有表扬的色彩。 可在李菊看来,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心里暗道,难道自己真是一个“毒妇人”吗?我现在为朱部长,要设计去害梁健。可梁健对自己并没如何不好,甚至曾经从陈小珍手里把自己救了出来。 如今自己恩将仇报,不是“最毒妇人心”那又是什么呢? 朱庸良没注意李菊的心理变化,道:“很好,李菊,你的办法很好,就这么干下去。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等我们把梁健赶出组织部,这个副部长的位置,就是你的了,到时候我向胡书记建议,由你来分管干部,那时候整个干部工作就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了。” 李菊从没听说过朱庸良要把干部工作给自己分管,如今一听,心下不免一阵悸动。干部工作之重要性,在组织部任谁都是无法否认的,朱部长竟然打算以后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自己来分管,那不是对自己好又是什么呢? 李菊心里又想起那句话“谁能够帮助你,那才是对你好”。母亲田新芳的观念,有如芒刺一样深深扎在李菊的意识里。 李菊说:“朱部长,你放心,我肯定会安排好的。” 李菊有意无意的一句话,成为了干部科长姜岩心头的一团疑云。他对现任妻子陆媛,一直是偏爱有加,这是他大学期间未完成的梦。直到工作了近十年,他才瞅准机会,抛妻弃子,跟陆媛生活在了一起。内心深处,他也深感对不起第一任老婆和自己的儿子。他也深刻地体会到了“离婚的人,是永远不能享受到天伦之乐的”感觉,这也许就是上天给人的约束。你想得到什么,必然会失去什么。 为了跟陆媛在一起,完成大学时那个未完的梦,他豁了出去。而且,直到昨天为止他还是坚信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然而,今天早上盥洗室里李菊那有意无意的几句话让他那个圆满的梦想之蛋,忽然之间裂开了一条小小的缝。 这条缝隙搞不好,就会全面扩大,直至崩溃! 胡思乱想之际,一个人影出现在了办公室。 姜岩抬起脑袋,看到是副部长梁健。 部里已经宣布梁健分管干部工作。姜岩本是极度不愿意的。一方面,梁健在十面镇当一般干部的时候,他已经是干部科长了,如今梁健当了副部长,他却还在原地踏步,心下极度不平衡,以前梁健不分管干部,两人风马牛不相及,如今分工调整后,梁健直接分管他,姜岩觉得特没面子,感觉非常别扭。另一方面,梁健与自己之间,因为陆媛,关系本就微妙,。昨天听说梁健要分管自己科室,他就想跑到朱庸良那里申请调科室,可冷静下来一想,干部科是长湖区第一科,如果就这样毫无名分地出去,那岂不是前功尽弃?心下也很不甘,于是便将此事放在了一边。 梁健看姜岩稳稳地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意识到姜岩并不欢迎自己。但分工是组织意图,他也没办法,就说:“姜科长,有空吗?” 姜岩这才从椅子里站起来,答道:“有空,有什么事吗?” 梁健说:“我想跟你要些资料。我对干部工作一窍不通,想先要点干部名册、干部履历表等资料看看,起码人头得弄弄熟悉,否则没法开展工作。” 姜岩的科室一直管得井井有条,这些资料都有。他就从抽屉里,取出两本已经装订的名册,交给梁健。 就在梁健伸手来接的一霎那,姜岩的脑海里,猛然闪现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五月十八日,跟陆媛在凯旋宾馆的那个人,会不会是梁健?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姜岩浑身一震,手中的名册掉落在了地上。他意识到了,赶紧蹲下去拣。 梁健也没什么架子,看到东西掉落,也蹲下去捡。只是姜岩快一步。 姜岩拿着名册,站起身来,忽然问了句:“梁部长,最近去过凯旋宾馆吗?” “凯旋宾馆”四个字传入耳朵,梁健也是一惊。“凯旋宾馆”就是那个三星级的宾馆,他跟清池会所的菲菲去过两次,最后一次被陆媛搅了局,后来陆媛引诱他,他没有忍住,那天晚上还跟陆媛发生了关系。 难道姜岩知道了那天自己跟陆媛发生的事情? 那天的事情,对于梁健来说,也许是出于同情、也许是出于失控、也许是出于报复,梁健才会与陆媛重温旧梦。事后,他也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卑劣,他发誓再也不会有下一次!因此,他不希望姜岩知道此事。 听到姜岩问起“凯旋宾馆”,梁健也留了个心眼,不紧不慢地说:“凯旋宾馆?恩……以前去过,好久没去了!” 姜岩说:“好久没去了?梁部长好好想想,五月十八日,你是不是在凯旋宾馆?” “五月十八日?”梁健稍加回忆,便知道那天正是他跟陆媛发生关系的那天,姜岩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梁健心想,不可能,如果姜岩真知道了一切,他不至于这样温文尔雅地问他,应该是拳头相加了。这么一想,梁健就否认道:“我不记得那天我去凯旋宾馆了。怎么五月十八日凯旋宾馆有什么事吗?” “哦,没事,我也只是随便问问。”姜岩始终盯着梁健的眼睛,似乎是在观察他的神色变化。 见姜岩没有再追问,梁健认定姜岩应该不知内情,稍稍放心说:“没事就好!” 第176章疑云重重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梁健感觉捏着干部名册的手心,有些微微的汗。虽然与陆媛那次意外,完全是陆媛主动,甚至称得上引诱。可陆媛毕竟已经与姜岩结婚,他再去横插一腿,显得很不地道,也很没原则。他本来就信奉“好马不吃回头草”,那天却是“马失前蹄”。 一张椭圆形的桌子上,坐着陆媛的父亲陆建明、母亲陈亚平、陆媛和姜岩。姜岩脑海里忍不住地想,这位置以前就是梁健经常坐的位置。这么一想,他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丈人陆建明每天都要咪点小酒,也不管姜岩吃不吃得下饭。陈亚平在跟女儿聊着电视购物中的一把瑞士菜刀是不是合算。姜岩瞧瞧这一家人,心下有个疑问:“自己是不是个局外人?” 晚餐接近尾声时,陆媛似是无心的问道:“听说,梁健分管你们干部科了?”姜岩觉得陆媛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很是不爽地说:“没错,怎么了?”陆媛听出姜岩语气里的火药味,朝他瞥了眼道:“没什么,你激动什么!”梁健说:“我哪有激动啊!” 丈人陆建明听说梁健成了分管干部的副部长,手中执掌长湖区干部调配大权,把小酒盅往桌上一摆道:“没想到,梁健是个潜力股,我们中途把这个股票抛掉了,真是可惜!” 姜岩听陆建明这个比喻打得如此露骨,心里的不爽就翻倍飙升。他把碗筷一端,说:“我吃好了,你们慢慢吃!” 陆建明朝姜岩看了一眼,又朝老婆陈亚平看看。陈亚平朝他白了眼,说:“你说话也注意点,别乱打比方。你说梁健是个潜力股,什么意思?那你认为姜岩是什么股啊!”陆建明说:“本来以为是蓝筹股,可现在看来不行!” 这些话姜岩没有听到,陈亚平还是阻止道:“你少说点,没人当你是哑巴!” 陆建明退休之前是区政协副主席,平时说话口无遮拦,基层那些干部也不能拿他怎么办,养成了这个习惯,如今在自己家也如此。这会被老婆批评,也冒起火来:“我这是在自己家里,说话的权力也没有啦!” 陆媛看今天气氛不对,快快吃了饭,跟姜岩回家了。 姜岩一路沉默。陆媛说:“怎么了?不说话?” 姜岩突然转过头来:“我问你一个事。” 陆媛随意地问:“什么事?” 姜岩说:“我问你,五月十八日晚上,你在哪里?” 李菊听说“五月十八日”心里一惊。她不可能忘记这个晚上,那天她和王巧玲约好一起吃饭,后来遇见梁健和清池会所的足浴女,就妒心大起,后来在宾馆房间把足浴女赶走了,自己与梁健发生了关系。她心惊的是,姜岩问什么偏偏问起了那天来! 这么说,姜岩肯定是听说了什么,要不他也不会这么问了。她脑袋飞快旋转:也许我不能全盘否认到凯旋宾馆的事情,否则姜岩肯定不相信,但也肯定不能照实说,必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 姜岩催促道:“你听到我问你的话了嘛?” 陆媛心里已经有了应付的谎言,声音也大了起来:“我又没有聋,当然听到了。” 姜岩说:“那你回答我,五月十八日晚上你在哪里?” 陆媛随口说:“应该在凯旋宾馆!” 听到陆媛说出凯旋宾馆,姜岩简直要从车座上跳起来,不小心踩到了油门,车子“呼”地往前冲了一段,差点追尾,一脚刹车,陆媛的身体猛地往前倾了倾,侧过头说:“你怎么开车的啊?” 姜岩不理,一门心思地问:“你到凯旋宾馆去干什么?” 陆媛似乎毫不在意,耸耸肩道:“陪王巧玲,还能干什么!” 姜岩追问:“干什么?我想听你说。” 陆媛眼珠转动着,只好继续编:“你不是知道,王巧玲有洁癖的,每天都要洗澡,那天晚上他们家的热水器坏了,她没法洗澡了,所以在宾馆开了房间,让我陪陪她。就这么简单,你以为是什么?” 陆媛都为自己胡编乱造的本领而惊讶。 姜岩听着,将信将疑道:“她为什么要去宾馆啊,来我们家洗一下就得了!”陆媛说:“我们家有你这个大男人,多不方便!你让她来,她都不会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气!” 姜岩听陆媛说得有模有样,就有些信了。可想起李菊早上的话,似乎李菊有意在提醒他什么,又不敢全信,继续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瞧你疑神疑鬼!怎么了?是谁对你说了什么吗?如果你不真信我,那我打电话给王巧玲,你直接问她好了!” 姜岩没想到,陆媛敢打电话给王巧玲核实。但又想,既然她敢这么做,就只有两种原因:一是她那晚的确跟王巧玲在一起;二是她虽没跟王巧玲在一起,但早就已经沟通好让王巧玲帮他圆谎。 不管是哪一种,姜岩都感觉打这个电话毫无意义,于是说:“算了,既然你说是陪王巧玲,那就是陪王巧玲。我相信你。” 陆媛这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她根本没想到姜岩会知道这事,压根没跟王巧玲统一过口径,这次她铤而走险要打电话给王巧玲,也不过是孤注一掷。没想到,这一招还挺灵,姜岩竟然信了。 第二日,李菊发现姜岩又恢复了往日的状态,心想:难道自己昨天的提醒没有效果?还是姜岩实在呆若木鸡,没有领会她的意思? 她等姜岩从办公室出来时,又制造了一次偶遇,问道:“姜科长,昨天我说的关于你老婆陆媛的事情,真的不好意思,我很有可能看错人了,你别往心里去。” 姜岩笑笑说:“没事,我问过她了,你的确看错人了。” 姜岩似乎已经完全消除了对老婆陆媛和梁健之事的猜测,李菊也就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说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就走开了。 回到办公室,心想,第一计划失败,只好进一步实施第二计划了。 下午五点,李菊让驾驶员把她带到了镜州智能市场,然后让驾驶员小周先走了。这个智能市场,其实就是专卖电脑和手机的地方,在镜州市生意也甚火红。 李菊来到一个柜台,说:“我想买一个手机,加一个新号码。”老板挺热情:“行啊,你喜欢什么款,随便挑。”李菊问:“需要身份证登记吗?”老板说:“一般情况是这样,如果你没带身份证,又不记得身份证号码了,多交20块钱,我给你搞定。”李菊说:“我再加你30块,你帮我开一张发票,发票内容别开手机,写电脑用品。” 老板见李菊出手大方,当然没有意见:“行,行。你放心,我给你办得妥妥的!” 李菊把一张开着2000元价格的发票对折了放入袋里,心想,做办公室主任,就这点方便,发票报销只要自己稍加处理就行,否则为部里办事,还得花自己的钱,就冤枉了。 李菊拿起手机正要转身,忽听有人喊她“李主任”。一回首,看到竟然是自己的下属方羽。 方羽笑着喊李菊:“李主任,你怎么也在这里啊?”李菊本来很好搪塞,但由于自己所做之事见不得光,就有些支支吾吾地道:“是啊,方羽你也到智能市场来了?”方羽说:“是啊。”李菊警惕地问:“你来做什么?”方羽说:“哦,梁部长让我帮他办点事!” 李菊心跳一阵加剧:“梁部长让你来的?”难道梁健发现了我要做的事情?不可能啊,除非他有读心术。 方羽说:“恩,梁部长让我给他的电脑配副耳机,本来他自己来的,正好晚上有事,就问我能不能帮他买一个!” 李菊这才放心:“耳机?他哪有空在办公室听耳机?” 方羽说:“他说他偶尔会听听音乐。” “听音乐?”李菊自言自语,瞟了一眼方羽,看到她青春靓丽的样子,忽然有些不快,说,“看来,梁部长还挺信任你的,把这样私密的工作都交给你办?” 话出口,李菊才发觉自己语气中竟带着点嫉妒,便有些后悔。方羽倒仿佛没听出来,说:“是,梁部长很信任我。” 李菊看着这没心没肺的方羽,好笑地说,“那你去买吧,我也该回去了。” 方羽忽然有些兴奋地问:“李主任,你买了个新手机啊?” 李菊这才发现手机还拿在手上,忘记藏进包里了,就说“是啊”,然后赶紧把手机揣进了口袋。 方羽想,李主任还真是奇怪,买个手机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一般人买了新手机,都会拿出来炫一下,李主任却像偷了东西一样藏起来。既然不让看,方羽也不勉强,说:“那好吧,再见,我早点买了,去吃饭。” 梁健打电话来了:“耳机买好了吗?” 方羽说:“刚买好,明天就能给你。” 梁健说:“谢谢了。我还在办公室里看名册!” 方羽说:“梁部长,你也别太拼命了。” 梁健说:“有句话叫,先苦后甜,开头不努力点,以后分管干部情况不熟悉,人都不认识,那就要先甜后苦了!” 方羽对梁健的敬业精神很是佩服,很想再和他说说话,便无话找话地说:“梁部长,你猜我刚才碰到谁了?”梁健随口问:“谁啊?”“李主任。”梁健说:“哦,李菊啊,她做什么?” 方羽说:“她也在智能市场,好像买了个新手机……”梁健有新电话打进来,就没再跟方羽继续聊下去,说道:“总之感谢你,过几天请你吃饭!”方羽笑说:“好啊,你说的,不可反悔!”梁健说:“我当然不会反悔了,吃个饭,小事一桩。” 第177章极品手下 梁健正式上位,将干部科的几位同志叫到了一起,在会议室,开了个碰头会。干部科共四人,分别是干部科长姜岩、副科长凌晨、副主任科员车小霞和科员肖远。 梁健说:“很荣幸能够跟大家一起共事。前几天向姜科长要了一些材料,可说实话,我对干部工作还是不熟悉,还要有一个过渡的阶段。这段时间,请大家按照以往的惯例,各尽其职地做好分内工作。另外,我想趁这段时间有空,到乡镇和部门跑跑,了解一下干部的情况,听听基层的意见。请科里派一个人,跟我一起去。至于派谁,由姜科长安排。” 姜岩对梁健分管干部工作,一开始还有些不甘心,但仔细一想,在组织部工作就是如此,一切都要听组织的安排,什么是组织呢?组织就是领导。因此,姜岩也就慢慢地接受了梁健作为分管副部长的存在。当然,内心深处,他对梁健依然不服,所以在人员安排上,他就做了一点小手脚。 姜岩说:“梁部长,你知道科里工作也比较忙,我们也只能派一个人跟着你去调研了。”梁健说:“行!一个人就够了,你们谁跟我去?”姜岩说:“就车小霞主任去吧!” 车小霞是副主任科员。她是研究生毕业,工作第二年,过了试用期,就享受了副科级待遇。梁健认真地朝车晓霞看了一眼,发现她胖乎乎的,脖子和手指都很圆,脸上肉多,下巴有些往下坠,两眼习惯直直地看人。 梁健第一印象,就是这女孩不太聪明。姜岩说让车小霞陪同梁健去,梁健就向车小霞点了点头。 车小霞虽然转过脸来,却不点头,也不说话,仿佛这事跟自己毫不搭界。梁健想,这女孩还真有点奇葩,怎么会安排在组织部干部科呢?印象中,干部科分管干部工作,而干部工作在政府里举足轻重,干部科应该都是精兵强将才对,而眼前的女孩连虾兵蟹将也算不上。 既然姜岩提出,由车小霞陪同自己去跑基层,他也大方接受。一方面,他也理解干部科工作一向很忙,估计这个车小霞也帮不上什么忙,让她跟着他总算能够充个数;另一方面,他刚才说了,派谁去由姜岩安排,此时如果他不要车小霞,那么不仅会得罪姜岩和车小霞,其他干部也会对他有看法,觉得他说话不算话,没有领导风度。 于是,梁健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第一天他们跑了几个乡镇。梁健熟悉十面镇的干部情况,就不再去跑了。跑了林城镇、朱场镇,最后一个到溪镇。溪镇目前是朱怀遇担任镇长。 梁健把这天的最后一站安排在溪镇,也是有目的的,第一当然是为了深入了解一下溪镇的干部,特别是年轻干部队伍的状况,另外一个原因,就是顺道去看看朱怀遇。朱怀遇任职以后,他还没有好好去看过他。 梁健先去见了溪镇的党委书记,又向党委副书记、组织委员了解了情况。党委副书记和组织委员,都认识车小霞,对车小霞还很客气。梁健心想,真是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没想到车小霞到了溪镇,还挺有市场的嘛! 梁健就说:“我们车小霞同志不错吧!”那个副书记闵嘉兴说,“当然不错啦,是我们镇上推荐到区委组织部的干部嘛!”梁健说:“原来小车是从溪镇出去的干部啊,我还不了解呢!”闵嘉兴说:“啊呀,梁部长对这个都不了解,就带着我们小车出来跑基层,看来今天晚上吃饭,梁部长要罚酒了!” 梁健有些将信将疑,又问车小霞:“小车,你真是溪镇出去的干部?”党委副书记闵嘉兴见梁健真的不明就里,就说:“看来梁部长是不相信小车是我们镇上出去的干部啊!我有照片为证!”说着,闵副书记站起身来,从办公桌上拿起一张合影递给了梁健,说:“梁部长,有图有真相,你看吧。” 梁健接过合影,努力寻找着车小霞的脸。找了好一会,都没找到车小霞。闵嘉兴还在一边唠唠叨叨:“这张合影是我们去南京党员活动时拍的,因为有我们小车在,我才留下来的。” 听闵副书记这么说,车小霞脸上微微有些尴尬。 梁健听闵嘉兴说得这么矫情,相信车小霞肯定在合影的人群里,于是又一个个看过去,认认真真,辨别着每一张脸。可搞了半天还是一无所获。梁健心想,女大十八变是有的,可车小霞工作以来,应该没这么大的变化吧。 闵嘉兴催促道:“梁部长,你找到没有啊?”梁健看闵嘉兴神色有些诡秘,心想,难道他是在忽悠我?于是说:“闵书记,你还真能忽悠人啊,这里压根就没有小车。” 闵嘉兴哈哈大笑了两声道:“看来梁部长晚上一定要多罚一杯酒了!连自己的手下都认不出来!”梁健不信:“闵书记,你倒给我指一下看,这张照片上小车在哪里呢?” 闵嘉兴说,就知道你找不出来,伸出一根粗粗的手指,点在合影上一个女孩子的脑袋上。 等他手指移开,梁健认真看了一眼,笑了:“闵书记,开什么玩笑!这哪是小车啊!这女孩子这么清秀,怎么可能是小车……”说到这里,梁健嘴上急刹车,意识到自己的话说得有些过了,但世界上有两样东西收不回来,那就是泼出去的水和说出去的话。 只见小车“刷”的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脸色极为难看,用手背掩着脸,冲出了房间。梁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再次向闵嘉兴问道:“这女孩真的是小车?”闵嘉兴说:“谁说不是呢?” 每个女孩都希望自己能够漂漂亮亮,如果照片上那个清秀、灵活的女孩子,真是以前的小车,那如今的小车怎么会变得这么肥胖呢!刚才那句唐突的话,看来是严重伤害了小车。梁健又细看了合影中女孩的眉眼,依稀看出了车晓霞的影子,看来这真是小车啊! 这时,车小霞从外面进来了。梁健见她虎着脸,嘟着嘴,就如一只愤怒的小鸟。 梁健说:“小车,对不起……” 还没等梁健说话,车小霞就说:“我要回去。”听车小霞这么说,闵副书记就急了,他说:“小车,今晚留在这里吃晚饭啊!”车小霞没听他说话,只说:“我要回去!”闵嘉兴说:“你难得回到溪镇来一趟,今天跟梁部长一起,肯定要吃个晚……”车小霞又自顾自大声说:“我要回去!” 在梁健和闵嘉兴看来,车小霞此刻已经不再是一个成年人,而变成了一个闹别扭的小孩子,说什么都白费劲了。 车小霞,眼睛直视前方,嘴里不断重复那几个字“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梁健知道,再劝说也毫无作用,就对闵嘉兴说:“算了,今天我们就回去了!” 回到车上,梁健一直在思考:车小霞是因为什么原因,从一个清秀、漂亮的女孩变成了如今的愤怒小鸟呢? 而车小霞的脑袋也没有停,不停地回想着梁健那句话“开什么玩笑!这哪是小车啊!这女孩子这么清秀,怎么可能是小车……”。梁健虽然没有把这句话说完,可小车已经认定他下面就是要说“小车这么肥胖”、“小车这么难看”。这些肯定是他的潜台词。一路上,车小霞一直虎着脸,眼泪不停往下掉。 梁健知道自己的话伤害了车小霞,考虑到她目前的精神状态,再说什么都已经无济于事。只想早点把车小霞平安送到家。 好不容易将车小霞送到了小区楼下,看到她下了车,上了楼,他又让驾驶员等了十分钟,不见她下来,才安心离开。梁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喃喃自语说:“姜岩让车小霞跟着我去跑基层,真是给我出的一个大难题!” 驾驶员周强强说:“梁部长,你不知道车小霞的状况吗?”梁健好奇地问:“什么状况?”周强强说:“她受过刺激的,你不知道?干部科让她跟你下基层,那不是成心为难你嘛!” 梁健这时也察觉了姜岩这么做是真有些不怀好意了!可他在驾驶员面前不想多说。这时有电话打进来。 溪镇镇长在电话中说:“将小车送走了嘛?过来吃饭吧!我们在嘉良饭店。” 因为小车,溪镇领导没能留住梁健在溪镇吃饭,就索性往镜州市区赶,把饭局安排在了嘉良饭店。猜想梁健差不多该把小车送回去了,这才打电话给他。 到了饭店,喝了几口酒,梁健才问朱怀遇:“你知道小车的事吗?”朱怀遇说:“我也才到溪镇,不是特别了解。不过我也听说过一些,小车完全是到了组织部后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也知道,组织部经常加班加点,特别是朱部长,没事也要加班,做给领导看。于是,苦坏了下面一批人,如果擅自回家,还会被批评。等于说,进了组织部就好像签了卖身契,把自己所有的时间都卖给了组织部。小车刚到组织部,小姑娘也是老实人,人家加班她也跟着加班,不敢多走一步,不敢多说一句,心里一直不痛快,却不敢说,因为刚谈对象不久,人家男孩子看她早晚不着家的样子,就跟她吹了。而小车其实很喜欢那个男孩,去求男孩子,可人家去意已决,竟然当众把她推倒在地,她去缠扭,又被男孩子打了。从此,小车就有些神经兮兮了,有一段时间还进过医院看神经科,半年之后,才稍稍恢复了一些,据说回到组织部上班还没多久呢!这次,说不定又得进医院了!” 第178章心惊肉跳 听朱怀遇说完,梁健禁不住想起那一次,朱庸良因为市委组织部魏洋部长要到镇南村调研,竟然让他们加了一个通宵的班,结果魏洋只看了几分钟就匆匆走了。梁健绝对相信,朱庸良尽会干那些劳民伤财的事情。由此可见,是组织部不正常的工作作风和繁文缛节害了一个女孩子! 梁健心里暗下决心:以后自己分管的科室,一定要按照自己的方式来管理,绝对不能被朱庸良牵着鼻子走。 朱怀遇见梁健心事重重,就说:“不说这些,我们喝酒!”梁健因为车小霞的事,喝酒的劲也没了,勉强拿起酒杯意思了下。 在车小霞房间的一张木桌上,铺着一张纸,纸上用简笔画画着一个小人,边上写着“梁健”两个字。车小霞将一把削笔刀,狠狠地扎在小人上:“你敢鄙视我,你敢嘲笑我……” 任谁都知道,朱怀遇是一喜欢寻开心的主,更何况今天又是他做东。一看梁健喝酒上不来劲,他哪里肯善罢甘休,一定要搞出点气氛来,把酒喝开心了才肯放梁健走。 这天晚上如果是在溪镇吃饭,那肯定全是溪镇的人,可如今到了市区,朱怀遇就没有全叫溪镇的干部作陪,他还喊上了林城镇镇长唐磊。唐磊也欣然应允,毕竟这天梁健也到林城镇去了。 如今梁健是组织部分管干部的副部长,跟他吃饭,是乡镇主要领导也求之不得的。 朱怀遇说:“梁部长,今天我和唐镇长,好歹也是两个镇的一把手,一同陪你吃饭,你总也要喝点吃点吧?”梁健心里有事,的确是喝不下,就说:“我一直在喝啊,就是今天状态不好,喝不下啊!” 唐磊笑说:“梁部长,喝酒是用肚子喝的,不是用脑袋喝的。如果有人用脑袋喝酒,那肯定就会喝不下了!” 唐磊的意思很清楚,梁健脑袋里转着那些烦心事,所以喝不下酒了。梁健被唐磊道破,嘴边也是一笑。 朱怀遇又说:“用脑袋也行。我看还是这样的,用肚子喝酒,用脑袋讲笑话。看来,今天大家不笑一笑,是喝不下酒了。我先说个笑话大家听听!” 说着,朱怀遇抿了口酒说:“我们最近要招聘几个事业编制,我先讲一个招聘的笑话。酒鬼到酒公司应聘,品酒十几种,酒鬼均说出了酒的年份、度数等,考官们无不震惊。经理向女秘书使眼色,女秘书接了杯尿递上,酒鬼品后说:女,23岁,有身孕2月!顿时全场鸦雀无声。酒鬼以为应聘失败,怒道:如果不把这份工作给我,我就把孩子他爹说出来!在场的几位领导异口同声的说,你被录取了。 ” 大家哈哈哈大笑,唐磊说:“你招聘事业女干部,可千万别这样啊。”朱怀遇说:“你们不是也招聘吗?我看你们更容易范事。” 唐磊说:“那我也来说一个,给大家解解乏。一女的老公有了外遇,老公要和女人离婚。女人就对老公说:你如果敢离婚娶那个年轻的妖精,我就嫁给妖精她爹,从此以后,儿子管你叫姐夫,你得喊我妈! 老公当场晕倒,从此规规矩矩。 ” 大家说:“这女人厉害!” 大家又笑了一番。 梁健瞧见两个镇长大人为博自己喝酒,使劲浑身解数,心里很有些过意不去。听了笑话,梁健心情稍微好转。他举起了杯子说:“我敬敬两位大哥,你们为了小弟开心,绞尽脑汁,谢了!” 朱怀遇和唐磊相互挤眉弄眼。唐磊说:“梁部长,你有诚意的话,就一个一个敬!” 梁健喝酒的兴致上来,也无所谓了,就说:“好,一个一个,就一个一个!” 新一轮酒战拉开了序幕。 酒到三巡,大家放慢了速度。这时,梁健瞧见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了短信提示音。梁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原本不想去理它,但一瞥眼间看到内容似乎和自己有关,便拿起来看:“梁健,我在凯旋宾馆五楼等你,老房间,我想见一见你!陆媛。(这是我为了方便与你联系,配的新手机。有事短信联系,记得,千万别打电话,我怕姜岩会看到)。” 梁健没想到,陆媛会在这个时候发短信过来。上次与陆媛重温旧梦,事后梁健非常懊悔,“好马不吃回头草,更何况,这样做不地道,”梁健心想,错误犯了一次也就算了,如果再犯,那就有违自己的做人原则了。因此,他打定主意不再招惹陆媛,简短地回复一句:“陆媛,我俩已经结束了。好好回家休息,好好照顾老公!” 没过一会,又有短信进来:“梁健,你不来,我是不会回去的!我只是想见你一面。你若是嫌弃我,就过来跟我当面说清楚,我保证以后再不纠缠你!” 梁健没想到陆媛会这么难缠,他内心挣扎一下,还是回复道:“陆媛,别忘了,我们离婚了。该说的,离婚时,都已经说了。你回家吧!” 短信很快回复:“梁健,我说话算话,你不来,我是不会回去的。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再不会烦你。你若不来,我保证还会不停的联系你,直到你来为止!陆媛。” 梁健知道陆媛的小姐脾气,有时候做事不计后果。梁健心道:既然她说以后不再烦我,那我就去一趟。若是她有任何出格的要求,我尽数拒绝也就是了,反正行得正,不怕影子歪!便回复:“我还在吃饭,还要半个小时。” 这时候,区委组织部的办公室里。黑灯瞎火。只有一个手机屏幕上发出的幽蓝灯光,照在拿着手机发短信的手指上…… 陆媛躺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姜岩在书房电脑上修改材料。陆媛抬眼看一眼书房半开的门,正好看到姜岩笔挺的背影,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干部科工作多,姜岩以前常在办公室加班加点,但这些天,他都把科室的工作带回家做,还名正言顺地说为了多陪陪她。陆媛心想:姜岩是不是怀疑我对他不忠,他在监视我? 转念间,陆媛忽然想起那天在凯旋宾馆与梁健发生的事,不由面赤耳热。那天晚上的事给陆媛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和梁健结婚多年,那事情也做过不少,但那天的梁健和以前仿佛判若两人。那一天,他超常的精力让她一连两次攀上高峰,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难道,这就是权力的力量?这些天,她也不只一次想过,再和梁健重温旧梦,但她心里清楚梁健的个性,他是不会再主动找自己的! 这日子过得,可真是索然无味…… 放在遥控器旁的手机,忽然亮了起来。她拿起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陆媛,这是我为了和你联系专门买的新号码。我在凯旋宾馆老房间等你。不见不散。梁健。” 陆媛见是梁健的短信,心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想着即将要发生的事,不禁有些心跳加快!她飞快地朝书房半开的门瞟了一眼,该找个什么理由出门呢? 她把新号码用心记住了,把短信删除,来到书房,对姜岩说:“老公,我出去一下。王巧玲找我喝茶,很快就回来!” 姜岩抬头问道:“这么晚,她怎么还约你喝茶?”陆媛说:“她跟他老公闹别扭了!让我陪她消消气儿!”姜岩说:“哎,说什么闺蜜,其实就是麻烦!”陆媛说:“你说的对,闺蜜就是麻烦,因为女人本就是麻烦啦!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没有闺蜜,女人所有的郁闷都得发泄在老公身上,那男人就太惨了。老公你说是吧?所以,老公,你得庆幸我有闺蜜。好了,我出去了,好老公,在家等我。”陆媛说着,还用小嘴在姜岩脸上啜了下。 姜岩说:“快去快回。要我送你过去吗?”陆媛说:“不用了。她来接我!” 说着,就收拾了小包,赶紧出去了。 姜岩没等陆媛走几分钟,也拿了手机和钥匙,悄悄跟了下去。自从那天李菊说在宾馆看到陆媛后,姜岩对陆媛的信任就打了折扣,虽然他不再提起那天的事情,但那事却如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心里,这种感觉很不好,他很想把这根刺拔掉,所以,他要证实这次陆媛是不是真的和王巧玲喝茶去了! 姜岩赶到小区外面,已不见陆媛的踪影,前方几百米远有一辆出租车。 姜岩心想,陆媛不是说王巧玲来接她嘛?怎么会上了出租车,王巧玲家庭条件不错,有一辆迷你宝马,应该不会坐出租车来。 怀疑的种子渐渐发芽。姜岩忍不住拨通了王巧玲的电话。 由于王巧玲是陆媛的闺蜜,有时候陆媛不接电话,王巧玲就干脆把电话打到姜岩这里,让他转接。两次三次,姜岩也就存了王巧玲的电话。 王巧玲一看来电是姜岩,心下就有了几分疑惑。一般情况下,都是陆媛打电话给她的,姜岩只是她和陆媛联系时的传声筒。今天这个传声筒自己打电话过来,就有些蹊跷。 王巧玲狐疑地接起电话,笑着:“喂,姜科长,你好啊!” 姜岩语气微微有些急促,说道:“巧玲啊,你们在哪里了啊?” 第179章识破阴谋 听姜岩这么一问,王巧玲就敏感起来,难道陆媛这小妮子跟姜岩说,她跟我在一起?不然,他怎么会问,你们在哪里?王巧玲很想编个地方,可她不知道,陆媛到底跟姜岩说要去哪里!于是,只能装聋作哑:“喂,姜岩吗?喂……我怎么听不到你的声音啊……这里信号不好……你放心……” 说着就借口信号不好,将电话挂了! 电话中王巧玲的声音异常清晰,姜岩觉得不大可能信号不好啊!于是,他又打了电话过去:“巧玲,陆媛已经到你那里了吗?” 王巧玲说:“到了,到了。你就放心吧。” 姜岩又说:“你们在哪里喝茶啊?你今天是不是没有开车啊?” 王巧玲听出姜岩提供的信息已经够多了,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哦,我们在一个新开的茶馆喝茶。车子我老公开去了,今天我没开车,打车!” 姜岩听王巧玲这么一说,就觉得这些信息,跟他掌握的都已经基本对的上了,就说:“那就好,我还担心她没法过去呢。既然已经到了,我就放心了!” 姜岩如释重负地挂了电话。虽然心里种着怀疑,但内心深处姜岩还是渴望陆媛不会骗他。所以,得到王巧玲的确认,他不想深究下去。依着陆媛的小姐脾气,若是让她知道自己对她如此不信任,而她又没有什么亏心事的话,她一定会发飙的。 从一辆公交车上,下来一个甜美的女孩,身穿随意的汗衫和牛仔中裤,肩头斜挎着一只可爱的小包。这一身休闲打扮,让她在夜色里显得更加青春、活泼。路旁饮食店里有些喝酒吃饭的人,被这女孩子的美好身材和可爱劲吸引,目光不由自主的被她牵着一动。 方羽下班回到家才发现竟然把手机忘在了办公室。这个时代,手机是人一刻都离不开的重要物品,重要程度远远大于伴侣。于是,吃过晚饭,她又坐了公交车,回办公室取手机。 好在家离单位并不远,坐公交车就几分钟时间。 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朱庸良,昨天就北京去了。大家都知道,朱庸良一个季度就要去一趟北京,据说是为了打通北京方面的关系。以前朱庸良在市委组织部任职时,曾经到中组部挂职,之后就一直保持着这层关系,从未间断。也有些干部说:“他哪里是去打通关系,他就是去跑官”、“能跑到中央去,那就说明不简单啊!”,也有人说:“有啥不简单,现在这个社会,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你舍得花钱,哪里你去不了!” 方羽看着各个办公室门窗紧闭,黑灯瞎火,就觉好笑:朱庸良在的时候,大家都在部里加班,一个个兢兢业业,朱部长一走,鬼影子都没一个了。回家的回家、吃饭的吃饭、该干嘛干嘛。她实在看不惯部里这种“万事做给领导看”的风气。不过,她向来什么事都不往心里去。也就不再多想。 拿钥匙开了门,还未开灯,一片黑漆漆中忽然传出奇怪的声音。 接着她就听到椅子移动的声音,从李菊的座位那边发出淡淡的蓝光,蓝色光照在一张模糊的脸上,恍若鬼魅。方羽一惊,是鬼是贼?惊慌中,她禁不住“啊……”地喊了出来。 那人,也跟着“啊……”地喊起来。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说道:“别喊了,方羽,是我,李菊!” 听到李菊的声音,方羽才闭上了嘴巴,停止了叫喊。右手摸索着打开了办公室的灯,灯光亮起,方羽的心才稍稍安定,看着李菊惊讶地说:“李主任,你在办公室怎么不开灯啊,人吓人,要吓死人的!” 李菊被方羽突如其来的打扰搞得手忙脚乱,语无伦次:“我……我这是,有点……有点事情,我这不……这不,我……”她终于找出了一个圆谎的说法:“朱部长不是去北京了吗?他晚上突然打电话给我,说让我找一个电话号码,他的电话薄忘记带了,这个电话又特重要,于是我就过来了!刚找好,给他发了短信!” 的确,方羽注意到,李菊桌上放着一个手机,也许真的是在发短信。李菊发觉方羽似乎在看她的手机,她就有意识地从桌上拉过一张报纸,好像是无意地将手机遮盖住了。 方羽心想,她是办公室主任,不想让自己看到她给朱部长发的短信,也正常。于是就说:“那李主任,你也该开个灯啊,别人还以为是贼呢!” 方羽这么一说,又想自己把李主任说成是“贼”,总有些不大妥当。可李菊也没注意,就说:“我不是心急嘛,朱部长也很着急,我冲进办公室,就拿手机当灯光了!现在好了,任务也完成了。”然后,她忽然觉得不对劲,抬头看着方羽,问道:“方羽,这么晚,你还来办公室干嘛啊?” 方羽指着自己办公桌上的手机说:“喏,下班时,把手机忘在了办公桌上了,我来取手机。” 李菊瞧见她一身休闲打扮,显得特别青春可爱,心里就有些嫉妒:“我什么时候也能像方羽这么无牵无挂啊!”想到自己现在在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忽然就觉得特没劲,但她又必须做下去,就如上了发条,必须运作起来…… 方羽拿起了手机,说:“啊,这么多电话啊。呀,没电了。赶紧充电。” 李菊瞧见方羽拿出充电器,给手机充起电来,自己的任务又已经完成,就说:“方羽,你慢慢充电,我任务完成,先回去了。” 方羽说:“好的,李主任,你先回吧。我得把手机充三格电,够打几个电话了再走。” 因为被方羽撞见在办公室,李菊很想快点离开,就匆匆收拾了东西,拿起包走出了办公室。匆忙中,她竟然忘记了将报纸下的手机拿走。 嘉良饭店的酒战已经告一段落。短短几十分钟,竟然喝去了四瓶红酒。梁健看看,跟陆媛约好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他给陆媛发了个短信:“你已经到了吗?”他实在不想,先到凯旋宾馆等她。他甚至打定主意,去见她时,不进房间,就站在走廊上跟她交谈几句就走。 陆媛没有回复。 他想可能没有看到。还是速去速回,就对朱怀遇说:“我还有点事情,要先走了。你们再好好喝点。” 林城镇镇长唐磊说:“梁部长是不是还约了美女啊?如果约了美女,那把她叫来这里好了,我们一起见见。” 听唐磊这么说,朱怀遇瞥了眼梁健的手机,瞥见梁健的短信是发给“陆媛”的。心下,不由一惊。 梁健说:“什么美女啊!我去处理一件事情。”说着就站了起来。 朱怀遇也跟着站起来说:“我送送梁部长。” 送到门口,朱怀遇给梁健递了一根烟,梁健心里也有些烦闷,就接起来抽了。朱怀遇自己也点了一支,抽了一口说:“梁健,有句话不知我该不该说?” 梁健说:“你就说吧。你叫我梁健,而不是梁部长,那就是说,这句话你想说了,我哪能不让你说啊!” 朱怀遇说:“刚才很不好意思,我瞥见了你手机上的名字,你刚才是给陆媛发短信吧?如果你跟陆媛还有来往,只是普通朋友关系,那没关系;如果超出了这种关系。我这个朋友可能要多一次嘴巴,你要谨慎了。毕竟,陆媛现在的男人是姜岩,而姜岩又是你的下属。处理不好,就会有大麻烦。如果你还是当时十面镇的一般干部,我连个屁都不会放,可如今你已经是区委组织部副部长,分管干部。这个岗位很重要,但风险也很大,得来很难,失去容易。所以,我今天必须提醒你一下……” 梁健伸出手臂,在朱怀遇肩头拥抱了一下,说了声:“知道了,谢谢,兄弟!” 一辆出租车停了下来,梁健上了车,朝朱怀遇挥了挥手。 方羽等待手机充电的当儿,忽听办公室里想起短信提示的声音。这不是自己手机的提示音,四处一看,发现了李菊办公桌上的那张报纸。先前,她亲眼看到李菊用这张报纸盖住了她的新手机。 呀,看来李主任也忘记把手机带走了。她走过去,掀开报纸,赫然是那个新手机。因为有短信进来,屏幕还亮着,显示发信人竟然是梁健。 看到梁健的名字,方羽拗不过自己的好奇心,手指在手机上轻轻触碰了一下,竟没有密码,短信箱直接打开了。 方羽一条条的看过去。这个新手机,只有区区四五条短信。方羽原先以为,李菊和梁健之间有着某些私人的秘密,所以她才忍不住拿起来翻看。没想到,她竟然闻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李菊假装自己是陆媛,发信息给梁健,让梁健到凯旋宾馆; 然后又以梁健的身份,发给陆媛,约李菊到凯旋宾馆。 看来,两个人都已经同意,在去凯旋宾馆的路上。 方羽纳闷:李菊怎么无缘无故地做起了梁健和陆媛的红娘来了?而且,陆媛还是梁健的前妻……她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琢磨着,方羽忽然想起那天李菊很反常的不让她去洗杯子、泡开水,而是自己亲自去,并且还一直等到姜岩出去洗杯子的时候,才跟了出去…… 梁健、陆媛、姜岩、凯旋宾馆。这几个词联系在了一起,方羽脑海里慢慢地展开了一张关系图。方羽平时就喜欢看一些侦探小说,福尔摩斯是方羽的最爱,也练就了一个喜欢臆想和猜测的脑袋。 仔细想了想,方羽确定这一定是一场阴谋,而且是一场请君入瓮的阴谋,即将降临在梁健身上,到时候,梁健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第180章孤注一掷 李菊刚到楼下,一坐进自己的汽车,就发现那个该死的手机竟然忘在了办公室。她急得一塌糊涂,如果手机中的信息被方羽看到,那后果不堪设想。 李菊赶紧摔了车门,往大楼赶,进了电梯,猛按按钮,到了组织部过道中,她故意放轻了脚步。 如果方羽看到了她的短信,她就要想办法对付她了。不过,之前她要弄清楚,方羽到底有没有看过她的手机! 她快步轻手轻脚地来到办公室门外,侧耳听了听,里面似乎没什么动静。她一把快速的推门而入。 方羽静静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边充电,一边玩着自己的手机。见到李菊进去,一副不解的模样,问道:“李主任,你咋又回来啦?” 李菊观察了一下方羽的神色,她脸上没有半点惊异或者反常的表情。李菊这才放下心来,说:“手机忘在桌子上了。”方羽若无其事地笑道:“哈哈,今天我们办公室的人到底是怎么了?尽是忘记带手机了。” 李菊也笑道:“谁说不是呢!”她虽然心里已经放松,但揭开报纸拿起手机之后,还是特意翻看了短信箱,心想,如果有短信进来被方羽看过,那么短信肯定就不是“新信息”的模样了。她看了之后,就彻底放心了,因为没有其他短信,只有几条她跟梁健和陆媛发的短信。 她把手机放进包里,说道:“方羽,一边充电,一看玩手机,要不得。你没有听说吗?有人一边充电一边玩手机,结果手机爆炸,把那人炸成了伤残。”方羽一听,赶紧把手机放到了桌上,就如扔掉一个烫手山芋:“真的啊?吓死我了!” 方羽的动作完全像一个没心眼的小女孩,李菊心想,像方羽这样的小女孩,即使我的手机放在她面前,她肯定都不敢看! 于是,就放心地下楼去了。 在电梯中,她又用新手机号,给姜岩发了一条短信,内容是:姜科长,我是一个知情人,我现在截到一条短信,你看一下内容吧:陆媛,我在凯旋宾馆503房间等你。姜岩好像猜到了我们在那个房间嘿咻过,不过我还是选择了这个房间,重温旧梦,一定更加刺激。不见不散。梁健。(收到短信赶紧去凯旋宾馆吧,别给我这个知情人打电话,我会马上停机的!) 503的确是上次梁健和陆媛重温旧梦的房间。而此时,陆媛已经到了,梁健也正坐车赶去。 陆媛来到了503房间外面,敲了敲门。里面毫无反应。陆媛就给梁健的“新号码”发了短信,问梁健到了没有。 “梁健”回复道:不好意思,我马上就到,你先让服务员开一下房间好了。 这时正好有一个推着服务车经过,陆媛问道:“不好意思,麻烦能帮我开一下这个房间吗?” 服务员看了看她,问道:“请问你是陆女士吗?” 陆媛很惊喜,服务员知道她,就说:“是的、是的。” 服务员就说:“马上帮你开。” 姜岩在小区里闲逛了一会,原本打算上楼回家,等陆媛回家。他想,这段时间自己疑神疑鬼,有点冷落了陆媛,今晚上一定要抽点时间,跟陆媛好好云雨一番了。 手机忽然一阵震动,拿起一看,短信的内容马上吸引了他,他简直要把每一个字都吞下肚里,等到每个字都看了下去,他又恨不得将这些字,全部吐出来,却发现这么恶心的内容,已经深深印在了脑海里,变成一团团火焰,烧得他发狂。 难道陆媛又一次欺骗了自己。他三步并作两步,赶往了小区门口,几乎是扑过去拦住了一辆出租车,让他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凯旋宾馆。 上了车之后,他脑海里稍转了个弯,短信中所谓的“知情人”到底是谁呢?虽然短信中说不让他打电话过去,但他还是打了过去。 出乎意料之外,手机竟然是通的。他还期待着某个人会接起电话来。结果对方拒接。两秒钟后,他收到一条短信:“还是赶紧去凯旋宾馆吧,否则你的女人又要被人家上一次了!” 看到“再被人家上一次”的话,姜岩整个胸腔都翻腾起来。他不死心地再一次打电话过去,却只听到“对方不在服务区”的机械声音。 李菊给姜岩发了短信后,一时疏忽,并没有马上关机,她以为接到短信后,姜岩会只顾赶往凯旋宾馆,没想到姜岩马上打电话过来。她赶紧摁掉了电话。她想,这也好,至少知道姜岩已经看到了短信。心念一动,为什么不火上浇油呢!于是就又发了一条短信给姜岩。 事情办妥之后。李菊将手中的sim卡取了出来,用路边的石块砸碎,然后扔进了垃圾桶。那手机,她把它扔在了地上,有车子开过,只听到咔擦一声,手机碎了。 干干净净! 李菊悠闲地开着车前往凯旋宾馆。区委区政府大院,离凯旋宾馆并不远,只有十多分钟的距离。她将车子停在了凯旋宾馆对面的一棵树下,等着看梁健、陆媛和姜岩的好戏。她又拿起了电话打给朱庸良。 朱庸良问:“情况怎么样?”李菊说:“快了,好戏即将开演。”朱庸良说:“很好,有结果了,第一时间告诉我!”李菊说:“明白。” 区委组织部办公室里,自从李菊离开后,方羽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她一直在给梁健打电话,想要告诉梁健,千万别去凯旋宾馆,千万别中了圈套。可是梁健却一直不接电话,不知在干些什么。方羽最后没办法,只好给梁健发了一条短信:“别去凯旋宾馆的房间,圈套!圈套!” 梁健因为喝了些酒,比较放松。手机放在口袋里,没有摸出来看。一会儿,车子到了凯旋宾馆门口,梁健付了钱,就来到电梯口,一看是电梯,他对自己摇摇头,不坐电梯。自从和胡小英同坐电梯出事之后,梁健就再没有坐过电梯了。反正五楼也不高,他从电梯左边的安全通道,爬楼梯上去。 一辆车租车长长的一声“吱呀”,停在了凯旋宾馆门口。姜岩扔给了驾驶员一百块,头也不回的冲向了凯旋宾馆大楼,其间还撞到了一个中年人,中年人朝他喊“走路不长眼睛啊”,姜岩根本顾不到别人,摁了电梯,直奔五楼。 在电梯中,姜岩心里不住喊:“梁健、陆媛,我要你们好看!” 在凯旋宾馆大门对面树荫下,李菊坐在车里,梁健和姜岩进入宾馆的情景她看得一清二楚,暗笑了一下:好戏真的开场了。 在区委组织部办公室里,方羽急得直转圈。心想,这次不知梁健会发生什么事! 梁健由于不坐电梯,沿着安全楼梯向上走去。他从楼道里走出来,向着503房间走去。梁健告诫自己,这次不管陆媛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自己都要坚守那条底线,再也不能跟她发生那种不正当的关系…… 在503房间里,陆媛已经等在那里。她开始烧水,等待梁健的到来,她不知道这次梁健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惊喜。 此刻电梯在五楼“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气呼呼的姜岩从里面出来,就快步往前走,一边寻找503房间。走了几步,他就发现门上数字已经是525,并且越变越大,就知道走错了方向,转过身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梁健往前走去,503房间就在眼前了。突然从507房间里冒出一个人来,差点和梁健撞上。这是一个高挑的女人,身穿蓝色印花连衣裙,脸容姣好,却睡眼朦胧。她看到梁健,一把拉住梁健说:“不好意思,先生,能帮我一个忙吗?” 梁健脚步稍停,温和地问:“请问有什么事?” “恩,我手机上的时间不太准,明天还有要紧的事,不能迟到。我想矫正一下,打电话给服务台,竟然没人接。”梁健想,这不过是小事一桩,一边说着“没问题”一边拿出手机和她校对时间。 手机上竟然有7个未接电话,都来自方羽。这丫头,这么晚了,有什么事急着找我?梁健一边想着一边和女人对了时间。女人见梁健年轻英俊又平易近人,不由挑起眉眼深深地看了梁健一眼,说道:“谢谢。” 梁健淡淡笑着:“不用谢”,漫不经心地打开方羽发来的短信:别去凯旋宾馆的房间,圈套!圈套! 这几个字,像一桶冷水,瞬间让微醉的梁健清醒了:有人要他好看。 这时候,“砰”地一声响,梁健和漂亮女人都吓了一跳。原来漂亮女人身后的房门关上了。漂亮女人转身一看,甩着手喊道“糟糕,房门被风刮上了!” 梁健意识到自己可能中了奸计,打定主意不再去503房间,刚想往楼梯方向走,一转身,就看到一个身影正往这里赶,那人不断看着房间的门牌号。 这人不是姜岩是谁啊! 姜岩、陆媛和自己,有人就是想让自己好看! 梁健退无可退,逃无可逃,这条过道一直到底,就是死胡同了,他没有地方可去,只有跟姜岩撞个正着。这会,陆媛肯定已经在房间里,而他从这里出去,碰上姜岩,无论如何,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事情,而那些居心叵测的人,一定会添油加醋……该怎么办!! 梁健目光瞥见边上的女人,急中生智,只好孤注一掷。 第181章化险为夷 忽然向前,搂住了漂亮女人的腰。漂亮女人惊诧的目光看着他。刚才见到梁健的一刻,她就对这个英俊高大的年轻人心怀好感,此刻被梁健搂住,她一阵酥麻,心想,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这么激情,正想说一句话。 她柔嫩的嘴唇,一下被梁健堵住,说不出话来。 梁健担心姜岩会认出自己的背影,腿下一步,就如跟女人跳交谊舞似的一个转身,自己就靠在了已经关上的门口,而女人的背朝向过道。 女人身材高挑,这会下身又被梁健抵住,一阵酥痒就踮起了脚尖,长发披散开了,罩住了梁健的脸。她难得遇上这么浪漫一刻,就投入的享受着与梁健的亲吻,身子不断的紧贴着梁健…… 这时候姜岩从他们身边经过,只见一个女人跟一个男人靠在房门上吻得天昏地暗,没好气的吐出一句“要吻到房间里去吻都来不及了?!” 姜岩心急火燎,没有过多注意他们,脚步匆匆地赶向503房间。 梁健虽然正一亲美女香泽,可所有的细胞都集中精神地倾听着503房间的动静。 503响起了敲门声,接着是开门声,然后响起姜岩的声音:“陆媛,你是不是跟梁健在这里鬼混,你让开,他人呢!” 梁健听到姜岩跟陆媛纠缠上了,就赶紧放开漂亮女人说了声“谢谢,你真的很美”,美女还想抓着他,但他使劲挣脱了,说“再见”。就朝着安全通道飞跑过去。 听到漂亮女人在身后喊:“我马上让他们把房间门打开。晚上你可以过来,我不出去……” 梁健不再理睬那漂亮女人,满脑子只有一个问题:是谁,设了这个请君入瓮的圈套呢? 李菊在车里等待着,收听着电台的笑话。忽然,凯旋宾馆门口,人影一闪,李菊定睛望去。只见,梁健从大门中匆匆出来,左右看看 ,招了辆正在门口等客人的出租车,走了。 梁健身上,没有任何异常,既没有受伤,也没有拉扯的痕迹。他走之后,也没有发现姜岩追赶出来,或者陆媛哭哭啼啼。李菊心下纳闷:“难道设计的圈套没有奏效?” 她很想去503房间看看,但心想,这太冒险了,如果被人发现,也许就会对她猜疑,她只好仍旧在车里等候。 姜岩冲进了503房间,瞧见陆媛果真在宾馆里,额头上的血管都比往日粗了一倍,像随时准备斗殴的公鸡,怒气冲冲的在房间里来回张望。 陆媛原本以为敲门的是梁健,开开心心去开门。见到是一脸愤怒的姜岩,心里暗叫不好,茫茫然愣在那里,只有一个念头在脑袋里转啊转:怎么会是这样?梁健跟她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如果这个时候,梁健来了,那就是百口莫辩的事情。内心焦急,不过强自镇定,看着姜岩在房间里转圈。 姜岩原本以为一定会见到梁健,都做好了动手准备,但转了一圈什么都没发现。他问:“梁健在哪里?” 陆媛被问,心里惊了一下,心道:姜岩怎么会知道的这样清楚?还好,梁健没来,姜岩没有证据。就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姜岩朝她狠狠地瞥了一眼:“他躲得再好,我也会找到他的!” 他认为梁健肯定是听到有人敲门躲了起来,他就开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地毯式搜索。床下、衣柜、桌下、卫生间……连窗外都看了。 陆媛其实心急如焚,担心梁健会随时到来。陆媛想好了对策,如果来了她得想办法让他赶紧走,所以她一直守在门口,坦然接受姜岩的搜索…… 姜岩彻底搜索一遍,没有一处遗漏,却不见梁健踪影。刚开始的满腔怒火,随着这一番动静带来的疲劳,慢慢平静下来,颓然地坐在床边一把椅子上。 陆媛见姜岩坐下来,便问:“你怎么会来这里?” 姜岩一听又激动起来:“这应该我来问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说,去和王巧玲喝茶吗?怎么会在宾馆房间里?你如实交代,是不是梁健?你不是和他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陆媛一听他咬定了梁健,知道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不过既然梁健没来,姜岩既没有证据,她也不肯示弱,小姐脾气发作起来:“姜岩,你不要血口喷人!你凭什么口口声声说我和梁健约会?凡事都要讲证据,我是你老婆,你无端端在我头上扣一屎盆子,对你自己有什么好处?” 姜岩嘴角微微抽搐,冷笑道:“凡事讲证据?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下泪,那我就给你看证据!” 说着,姜岩掏出手机,递给了陆媛,冷冷地说道:“你自己看!” 陆媛打开那条短信: 姜科长,我是一个知情人,我现在截到一条短信,你看一下内容吧:陆媛,我在凯旋宾馆503房间等你。姜岩好像猜到了我们在那个房间嘿咻过,不过我还是选择了这个房间,重温旧梦,一定更加刺激。不见不散。梁健。(收到短信赶紧去凯旋宾馆吧,别给我这个知情人打电话,我会马上停机的!) 陆媛心惊,原来有人跟踪自己。仔细一想,又隐隐觉得不对,定睛一看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原来正是梁健的新号码。短信虽然被她删了,这个号码却已经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陆媛猛然醒悟:这是一个圈套。有人设计了这个圈套,等着看我们的好戏!可是,会是谁呢?如果我们中计,谁又是最大的受益人呢?一大串问好在陆媛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只觉得手心微微有些出汗,茫茫然地看着姜岩。 姜岩看到陆媛微微苍白的脸色,心一下子冷下来了:“怎么?无话可说了?” 陆媛缓缓摇了摇头,转过脸看着姜岩:“姜岩,你信不信,这是一个圈套,有人等着看我们的好戏呢!?” 姜岩头上的青筋又冒了出来,声音也拔高了:“圈套?你是电视剧看多了?还是事情败露了却想抵赖?我跟你说,我和你不是什么重要人物,谁会吃饱了饭没事想个圈套来坑你和我?你未免太高估自己了!” 陆媛看到姜岩这副冰冷的模样,有些心寒。一直以来,姜岩都是对她极好的,这样的冷言冷语,她还是第一次尝到,虽然内心里隐隐觉得自己是有愧于他的,她还是受不了他的这种表情和语气,愤愤地说:“信不信由你。半个多小时前,我就是收到了这个手机号码发来的短信。说是梁健的新号码,让我在凯旋宾馆的这个房间等他,有事跟我说。如果发短信给我的真是梁健,那么发短信给你的也是他。你觉得是梁健脑子进水了,还是有人设计的圈套呢?” 姜岩低头不语,一会儿才说:“那条短信呢,拿出来给我看!” 陆媛微微尴尬,说道:“短信被我删了。如果你不信,明天可以去移动拉单子看!” 姜岩侧头看她,脸色难看:“删了?你心里没鬼,干嘛连短信也删了?还有,既然你是冲着梁健来的,为什么跟我说你是来和王巧玲喝茶呢?你还说你心里没鬼?看起来,你和梁健根本就是藕断丝连,我却一直蒙在鼓里,一心一意只愿你在我身边能够开开心心!既然你对梁健余情未了,当时又何必离婚?” 陆媛看着姜岩一脸的愤慨、沮丧和失望,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但她终究不肯示弱,只淡淡说道:“姜岩,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应该清楚!你如果连这点自信都没有,当初就不应该来找我!你说的对,如果我对梁健还有感情,当初我又何必离婚!我既然离了婚,我就不会再对他有任何幻想。但是,他毕竟是我前夫,而且在离婚这件事上,你最清楚,是我愧对于他!他用一个陌生号码发短信来说在这里见面,有事情和我说,我不可能不来。毕竟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不知道他有什么事,便来了。至于为什么把短信删了,为什么说和王巧玲在一起,可能是我想多了,我只是不想你多心!而且这种事情有时候越抹越黑,我不想过多解释!” 姜岩看陆媛一脸淡定,且说的合情合理,再加上梁健并不在这里,微微沉吟道:“难道这真是别有用心的人设计的一个圈套?只是,会是谁呢?又有什么目的?” 陆媛不想在这个是非之地多做停留,看姜岩不再纠缠自己,便说:“我们走吧!” 姜岩抬头盯着陆媛,深情款款的目光深处依然疑虑重重,他缓缓说道:“陆媛,我还有一事不明。上次我问过你,五月十八日,你是不是在凯旋宾馆?那天,是不是也是在这间房间?” 陆媛心里惊涛拍岸,却只是缓缓吐了口气说道:“姜岩,我记得我已经解释过了。那天是和王巧玲在一起!不信,你可以打电话跟王巧玲核实!” “跟王巧玲核实?这有用吗?”姜岩想到先前打电话给王巧玲,王巧玲还煞有介事地说陆媛和她在一家新开的茶馆喝茶,就气不打一处来,火冒三丈地喊道,“她还不是和你串通一气!” 陆媛一听,也涨红了脸说道:“姜岩,我是你的老婆,如果你一定要把我想的那么不堪,那么随你便!” 第182章感谢方羽 姜岩看陆媛发火,心里微微有些不安,毕竟他没有证据,而且这件事的确处处透着蹊跷,他也不想冤枉陆媛,只是因为牵涉梁健,心里总是觉得不定,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安,你知道我爱你,很在乎你,但是我也不是卑鄙小人,你对我说,你对梁健已经没有感情了,我们俩才冲破重重阻碍走到了一起。当时,我是干部科科长,梁健是乡镇无名科员,如今,梁健当了领导,还是我的直接分管领导,你是不是觉得他比我出息了,所以对他的感情又死灰复燃了?”自从梁健当了组织部领导后,这番想法就成了姜岩心上的一颗小芽,每次看到陆媛神思不属的时候,这小芽儿就想冒出头来。这种惴惴不安的感觉真不好,所以,借着这件事,姜岩总算把这想法说了出来,心里忽然就轻松了。 和梁健分手的时候,有人说陆媛是看中了姜岩的干部科科长身份,如今,梁健翻身了,姜岩又来问她同样的问题。她心里微微苦涩,难道我在别人眼里,就是这么势利的女人!深深的挫败感,让她发起狂来:“姜岩,我还是那句话,我是你的老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来开门,扭着屁股“噔噔噔”出了房间! 姜岩坐在那里,有些茫然,想着陆媛的那句话,忽然有些愧疚。无论如何,她是自己的女人。忽然一个念头冒上来:如果她要跟我离婚怎么办?这念头让他像屁股着火一样猛地跳起来跑出了房间,边跑边喊:“喂,陆媛,你等一等!” 她是他整个大学时代的梦想,那些青涩而精力旺盛的日子里,她是他心中不变的梦。如今这个梦忽然变得复杂起来,也染上了淡淡的失望,他忽然不知道该把这梦继续做下去,还是立刻醒来…… 在宾馆大门对面,李菊终于等来了姜岩和陆媛,她看着他们相继出门,姜岩去拉陆媛的手臂时,被陆媛一把甩开!陆媛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人,姜岩追着那辆车,拉着把手不放。姜岩被车子带了一下摔倒在地。出租车停了下来,姜岩从地上爬起来钻入了车里。 出租车开走了。 李菊在车里看着外面如默剧般的场景,有些纳闷:“这又是演的哪一出?”一切,离她预想的效果太远,她一时还回不过味来。只有浓浓的失望在胸腔里翻腾。 这时朱庸良的电话又打进来:“怎么样,这戏够精彩吗?” 李菊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开口,深吸了口气答道:“他们刚走,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不知哪里出了问题?” 朱庸良那边沉默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冷:“这么说,没效果?” 李菊颓然道:“嗯,好像是这样。” 朱庸良一阵失望,不过他很快想到了应对策略,说道:“也不打紧。我刚接到通知,后天要进行干部推荐。万康副书记要做推荐说明。梁健是刚上手的分管部长,只要稍稍出些纰漏,就有他受的。万康副书记眼里容不得沙子,到时候肯定会提出来,说梁健不适合分管干部。呵呵,革命尚未成功,同志还需努力,我们赶紧投入到下一场战役中去吧……哈哈哈……” 李菊说:“我明白了!” 梁健出了凯旋宾馆,赶紧打电话给方羽。问道:“方羽,你在哪里啊?” 方羽语带焦急:“梁部长,你总算是回电话了,我在赶往凯旋宾馆的路上。” 梁健问道:“你去凯旋宾馆干什么?” 方羽拍着胸口,说:“你不是不接我电话吗?梁部长,你知道吗,我都快急疯了。对了,你那边怎么样?你看到我的短信了吗?你没去吧?” 听到方羽急切的关心,梁健心里涌上一阵暖意。今天若没有方羽提醒,后果肯定不堪设想。看姜岩急红了眼的样子,一定少不得一顿拳脚相加!打一架倒是小事,既然这是有心人故意设置的圈套,串通媒体,炒作一番,那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梁健连标题都帮想好了:“ 副部长勾引下属老婆,捉奸在床大打出手”。作风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机关里,男女关系是常事,只要这种男女关系隐藏地下 ,谁都不会来管你。但这种关系一旦破土而出,被拉到了台面上,那么其杀伤性极大。我们党是不会容忍一个乱搞男女关系的领导干部有升迁空间的。历数那些被抓出来的贪官污吏,哪一个的罪状中没有糜烂的男女关系? 想到此,梁健有些不寒而栗。所以,特别感谢方羽为自己所做的这一切。梁健说:“我请你喝咖啡怎么样?” 方羽说:“行啊。我也正有话想对你说。” 梁健让驾驶员把车子开到城西的一家咖啡馆。这家咖啡馆去得多为小资人群,政府机关的人去得少。即便真被人看到,与同事喝一杯咖啡,也没有人能够说三道四。 咖啡馆中,没有包厢,好在这个时候人不是特别多。有一个外国歌手,拿着吉他正在唱一首yesterday once more。中文名叫做昨日重现,是一首老得不能再老的情歌了。不过,她略带沙哑的声音听来却娓娓动人,让梁健不由记起了往日情愫。 这几年镜州经济在全省算不上特别发达,但也小有发展,这一点从外国人不停涌入这座以休闲为品牌的城市,就可以看出来。 咖啡馆的门,“叮”地一声响。梁健抬头,看到一身休闲服饰的方羽略显焦急地走了进来。梁健举起手,朝她挥了挥,方羽看到他,嫣然一笑,快步走了过来。方羽走路,仿佛踮着脚尖一样,看起来特别好玩。今天她穿着牛仔中裤,把她不瘦不胖、凹凸有致的身材显露无疑。梁健更深切地体会到,方羽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机关人,她是那种超然物外、无所担忧的女孩子。说得好听点,也许是清纯懵懂,说的难听点,也许是没心没肺。 自从晚上收到方羽的短信,又听她说正急匆匆赶往宾馆营救自己,梁健对她的想法微微有些改变,也许她也有在意的东西。难道,她在意的就是自己? 梁健若有所思地看着方羽坐下来,这让方羽微微有些羞涩,脸上慢慢浮起一朵红云,她嗔怪道:“梁部长,我看起来很奇怪吗?你干嘛这么看我?”梁健也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定了定神,笑着说:“不好意思。你喝点什么?” 方羽拿起桌上的单子,微微沉吟,说道:“我看看。” 梁健说:“我喝蓝山咖啡。” 方羽似乎有些惊讶,抬头看着他,问:“哇,你喝这种纯品咖啡,难道已经不怕晚上睡不着觉了?”梁健奇怪:“你怎么知道,我晚上喝了咖啡会睡不着觉?”方羽坦然地耸耸肩,说:“我本来就知道你很多东西的啊!”其实,这秘密是梁健在一次聊天中跟人随意提起的,方羽正好听到,就这么记在了心里。 梁健心里暖暖的,笑了:“你今天知道的东西,真是帮了我大忙。”他说的,就是方羽给他发的短信。 方羽说:“你没事就好了!” 梁健说:“真的很感谢你!” 方羽拿起桌上的饮料单晃了晃,说道:“你不用再谢我了,你已经在用实际行动谢我了啊,你不是在请我喝咖啡吗?” 梁健笑:“喝咖啡算得了什么啊?!” 方羽说:“你要这么说,世界上,还真没有什么事算得了什么的!即便你今天去了凯旋宾馆,中了圈套,被人误解,发生冲突。对别人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呢?最多人家不过是看个笑话而已!即使打仗死了很多人,在别人看来也不是个数字而已,对这个世界来说,还真没什么算得了什么。关键是你在不在乎吗!我在乎你请我喝的咖啡,所以,我觉得这很算得了什么!” 梁健没想到方羽这么能说,她平时话不多,还挺有些想法,就说:“如果你觉得能算得了什么,那最开心的人应该是我。” 服务员过来,问方羽喝什么。方羽说:“我要一杯拿铁。” 梁健笑道:“你喝咖啡,不怕晚上睡不着?” 方羽说:“我是喝了咖啡,反而一夜好睡。” 梁健竖起大拇指道:“厉害!” 一曲终了,有人鼓掌。熟悉的音乐声响起,她唱的竟然是中文版的茉莉花,很多人都开始鼓掌。梁健和方羽也不再说话,静静享受这个外国歌手演绎的中文版茉莉花。说实话,她略带沙哑的嗓音让这首清新的歌曲,显得特别温暖。梁健听她唱完,说:“看来,音乐是相通的。” 方羽笑笑说:“你还真会总结。” 咖啡来了。梁健不加糖和奶精,只是用咖啡勺轻轻搅拌,让腾起的热气,冲上鼻子,一股蓝山咖啡特有的香味,触动着他的嗅觉。他闻够了,才慢慢地喝了一口,挺享受的闭上眼睛,品味着咖啡的苦味。感受着咖啡特别的苦涩时,梁健心道:今晚不到后半夜,肯定是睡不着觉了。 方羽笑说:“看起来,你还挺会品咖啡的。不像我,我不过是觉得这个拿铁样子好看,黑咖上面一层白色奶油。” 梁健说:“看来,你喜欢白与黑。”心里却想:喜欢黑白色的人从心理学上来讲应该是爱憎分明型的,眼睛里容不得沙子,但又往往带着些黑白分明般的单纯。看来,倒也符合她的个性。 第183章一波未平 方羽笑道:“还黑道与白道呢!梁部长,被你这么一提醒,我忽然想到一个更好的名字:黑白无常,或者无间道?你说是不是更适合这个咖啡?” 梁健拍手:“也许我们可以向老板建议一下。” 方羽快乐地笑着,眼里一片澄澈。 过了一会,方羽放下咖啡杯,郑重地看着梁健,问道:“梁部长,你知道,是谁给你设了圈套吗?” 梁健当然想知道,只是他还有一些犹豫,如果这个人是他特别熟悉的人,那该怎么办?是知道好,还是不知道好。这会方羽问他,他就说:“如果你能说,那就告诉我吧!” 方羽也不绕弯子:“李主任。” 震惊让梁健挺直了身体,他盯着方羽问道:“李菊?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方羽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如何偶然发现的。” 于是她将自己忘了手机,到办公室去取,又撞见李菊,后来李菊也忘记带走了手机,她偶然看到上面短信的事情,告诉了梁健。 看来这事,是李菊所为确定无疑。然而,李菊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能够找出的唯一一个答案,就是朱庸良。 如果是朱庸良,那么就可以解释了。因为朱庸良不希望他分管干部工作,但是却又没有办法,只好安排了这么一出戏,等着他自投罗网。 朱庸良,简直太卑鄙了! 梁健心想,以后在部里,可真该多长一个心眼了。梁健又问方羽:“李菊知不知道你发现了她手机上的内容?” 方羽说:“应该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先前还给李菊的新手机,发了一条短信,‘你到了吗’。”梁健说:“是的,我记得,我还以为我是发给陆媛的。不过,我没有收到回复短信。”方羽说:“当然没有回复,正因为这条短信的提示音,我才注意到李菊的手机忘在办公室,后来才去翻看了手机。等到李菊上来时,她似乎刻意检查了短信,好在我已经把这条短信删掉了,否则她肯定会发现我偷看了她的手机。” 梁健还是有些担忧:“你还是小心点,这次他们没有得逞,肯定会怀疑哪一步出了问题。李菊这人心还是挺细的,她说不定很快就会怀疑到你身上!” 方羽说:“即便她知道是我干的,那又能怎么样呢?是她在干这些鸡鸣狗盗事,我没什么好怕的!” 梁健对方羽的心态,真是很有了些佩服。心道:看来,这个女孩不是没心没肺,而是内心强大,不在乎一些小事而已!她只在乎她在乎的事! 第二天一早梁健一如往常的去上班。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异常,他和李菊拼一辆车,在车上他们还一如往常那般对电台中的新闻说三道四了一番。 李菊不时侧脸来观察梁健有什么反常,可什么都没发现。她心下有些纳闷:梁健是知道那是一个圈套,才全身而退呢,还是他压根只是运气好,在最后关头离开了?如果是前一种,那这种宠辱不惊的模样还真是让她佩服啊! 梁健忽然问:“李主任,昨晚过的好吗?有没有应酬?”李菊不知梁健为什么会这么问,就扯道:“没有啊。”梁健忽然侧脸看她一眼,挺认真地说:“哦,我还以为昨晚看到的人是你呢,难道是我看错了?!”李菊心跳急速道:“你是在哪里看到我的?”梁健略微想了想,说:“嗯,在凯旋宾馆附近,我以为那个人是你,看来是我看错了!” 李菊心里一惊,难道自己被梁健发现了?他会不会已经怀疑昨天的事情,是我一手策划?李菊只好搪塞道:“昨晚我一直在家里,你肯定是看错了。” 梁健其实并没有在凯旋宾馆附近看到李菊,他只不过是猜测,按照李菊的个性,她肯定会在凯旋宾馆伏击看好戏。如此一说,只不过是想让李菊做贼心虚而已! 梁健心道:这个组织部,错综复杂。但自己一定要简单对待,让人家都看不出,自己其实已经对这一切都了然执掌,等待最佳时机,给予最猛烈的一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到了部里,他又去了一趟干部科。见了姜岩,梁健还是如往常一样说话,问些事情。姜岩心里虽然对梁健很有气,但昨晚上并没有抓住梁健的现行,他也无话可说,没理由发梁健脾气,对梁健要求做的事情,也只得一一吩咐人去做了。 李菊瞧见,梁健和姜岩都没有任何变化。自己这两天忙乎的事情,就如石沉大海,没有半点波澜。心里又开始怀疑:这个计策简直可以说天衣无缝,梁健怎么可能没有落网呢?难道真是他吉人天相,运气太好?忽然一个念头在李菊脑子里滚过,难道有人向梁健通风报信了?昨天晚上,梁健明明已经进了宾馆大门,如果不是有人通风报信,他没道理会匆匆离开啊? 再看到自己对面的方羽,脸带微笑处理杂事,仿佛永远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李菊除了对她这种好状态的羡慕嫉妒恨,忽然记起,昨天晚上自己离开办公室时,把手机忘在了办公室,后来自己及时上来取了。可期间至少有七八分钟的时间。这七八分钟时间,可以做很多的事情,翻看一下她手机上的短信,是绰绰有余的。 李菊就开始支使方羽去做各种各样的事情,先是让她去一趟收发室取报纸,然后又让她去财政局校对一笔财物,又让她去市委办印个文件……在前四项工作之中,方羽都没有忘记把手机带在身边。直到李菊第五次又让方羽去看一个会场,身心疲劳的方羽,终于把手机忘在了桌上,匆匆去了下面会场。 李菊赶紧拿起方羽的手机,开始翻看方羽的短信,很快她就翻到一条没有删除的历史短信,写着:“别去凯旋宾馆的房间,圈套!圈套!” 李菊将方羽手机轻轻的放回桌上,在心里将方羽狠狠地蹂躏了一顿,狠狠地道:“小妮子,没想到,你还挺会装。给梁健通风报信了,还装作没事人一样,看来还真是我小看你啦!” 整整一个下午,李菊就想出了各种办法来折磨方羽。 “方羽,你洗的杯子,怎么这么脏?” 方羽只得重洗了杯子。 过一会儿,李菊又开始咆哮:“方羽,这个通知,怎么打印歪了?这是通知,是要发给各单位的,代表着我们的形象!这样的东西能发出去?你做事,能不能多上点心思!”方羽说:“可是,这个通知并没有歪啊!”李菊几乎是恶狠狠地说:“还没有歪,你长不长眼睛啊?”方羽就没再跟她争论,说:“我重新打印一份。”李菊又骂道:“重打一份!怪不得办公室的纸用得这么浪费!都是给你浪费的!”方羽说:“那你说,李主任我该怎么办?”李菊说:“你问我,我问谁去!你看着办。” 不久,方羽从收发室取来一大摞的杂志和信件,刚来到办公室门口,李菊从里面冲出来,撞上她的手臂。顿时,方羽胸前那一大摞的东西,“哗啦”一声全部掉落在地。李菊说:“走路长不长眼睛啊,还看什么看?让杂志摊在路上,怎么走路。” 这一切,李菊都说得很大声,似乎非让大家都听到不可。 梁健想,李菊应该已经发现了方羽通风报信的事,所做的一切只是利用职权惩罚方羽而已。他实在听不下去,就从办公室里出来,替方羽捡地上的杂志。方羽阻止道:“梁部长,你不用帮忙的,我能够应付。” 梁健说:“她分明是在折磨你!”方羽朝他嫣然一笑说:“不是,她不是在折磨我,是在折磨她自己。她是没办法怎么样我,所以想用这些小花样来折磨我,可这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这一句话,让梁健对方羽刮目相看。看来,她是真的内心强大,无畏无惧!心里对这个小女孩更加喜爱。 刚帮方羽把地上的杂志都捡拾起来,就见李菊从朱庸良的办公室内出来。李菊一看到梁健在帮方羽,眼神闪过一道阴冷的光,嘴角却露出冷笑道:“梁部长还真是怜香惜玉啊?” 梁健也朝李菊笑笑说:“哪里是怜香惜玉啊!李主任弄错了!”李菊不依不饶说:“不是怜香惜玉,那是什么啊?”梁健说:“李主任只看到了表面的一面,我是关心干部。李主任你看到了我是个男的,所以以为我帮女孩子就是怜香惜玉。其实我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分管干部的副部长,所以我对女孩子好,其实是在关心女干部呢!”李菊被梁健这么一说,无言以对,道:“好吧,好吧,梁部长是关心女干部。”心里想得却是,看你这个分管干部的副部长,还能当多久! 李菊又说:“梁部长,你在这里正好,有一个会议通知,请你下午三点四十五分到万康副书记办公室开会!朱部长让我通知的。” 梁健问:“到万康副书记那里?有书面通知吗?” 李菊说:“万康副书记那里,没有书面通知,朱部长说,就让我口头通知一下你。下午三点四十五分。我想,梁部长,你应该听清楚了吧?” 梁健说:“行了。我知道了。关于什么内容,你知道吗?” 李菊说:“不清楚。我知道的是,晚上你们肯定要加班了。”说着,就转身进入了办公室,不再理会梁健。 梁健感觉,第一次来组织部报到那天的李菊又回来了!前段时间,自己帮助李菊,她非但没有感谢自己,反而以怨报德要全部还给他! 梁健心想,在组织部的这些日子,也许要以暗斗的形式,一直持续下去了……梁健并不害怕,既来之则安之,调动全身每一个细胞做好战斗的准备…… 目前,第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应付好下午万康召集的那个不知什么内容的会议! 在区委副书记万康的办公室内,一个身穿包臀裙的靓丽女孩,正在茶柜边给人沏茶。她脚踏恨天高,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端着茶杯,让人有一种随时会把水洒了的担忧。大家心惊肉跳地看着她把茶杯放在了万康、朱庸良和梁健面前,说了声“慢用”,向每个人微微点头,又扭动着水蛇腰,开了门,出去了。 这一整个过程,梁健发现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朱庸良的目光一路跟随,直到女孩消失在门外,才问道:“万书记,你这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漂亮的女孩给你服务啊!” 万康急忙道:“朱部长误会了,这可不是专门给我服务啊!这是来委办实践锻炼的女大学生。我们区委办主任陈政没有向你这位组织部长汇报啊,这是他工作的失职啊!” 朱庸良眼前还晃动着刚才那个女孩的腰臀,嘴上却说:“哪里,哪里。委办让谁来实践锻炼,哪里用得着跟我汇报啊!” 万康说:“哦,这倒也是的。还不够级别,涉及到副科级以上的人事变动,才需要向朱部长汇报,一个女大学生还不够资格呢!” 梁健听着他们打着官话,心想,刚才那个女大学生颇有姿色,且懂得如果抓人眼球,绝非善女,现在有些女大学生太懂得如何发挥自身优势,俘获领导心灵,他看到朱庸良此刻就已经有些魂不守舍了。 还好,万康倒是切入了正题:“朱部长,还有我们新来的梁部长。今天找你们两位过来,主要是胡书记昨天交待给我的一个工作任务。胡书记说,这个工作任务,本来是直接想交给朱部长的,为了体现区委的重视,让我来牵个头,朱部长,不好意思了,我是抢你的饭碗了……” 朱庸良赶紧道:“哪里,哪里,有万书记的支持,我们的工作肯定要好开展一倍都不只啊。只是这件任务是什么,还请万书记明示!” 万康说:“这项任务,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胡书记说,为了加强各级领导班子建设,区委想在近期推荐一批正科级领导干部的后备人选。她吩咐说,会议想让朱部长主持,让我来做推荐说明,全区正科级以上领导干部参加。这个任务,就是为了把全区面上比较优秀的领导干部全部推荐出来,来个大起底,为区委以后选人用人打好基础!” 第184章领导有方 听区委副书记万康说完,朱庸良的两道眉毛紧蹙在了一起,嘴里像咬到了石子一样难受:要知选人用人是组织部该管的事情,特别是后备干部的培养是组织部的一项重要工作之一。区委书记如果有这方面的想法,应该事先跟他这个区委组织部长沟通才是,由组织部先提出一个方案,然后再向区委副书记、区委书记等征求意见,完善制定。 如今倒好,区委书记胡小英,就这事根本就没跟他沟通,直接交给了区委副书记万康,由万康直接通知区委组织部去操作。这意味着什么? 或许意味着两个事情:要么区委书记胡小英完全不懂套路,以为这事交给万康就成;另外有一种可能,就是胡小英明知这事该组织部管,却故意为之,将事情交由副书记,然后由副书记直接吩咐组织部。这样一来,组织部完全变成了一个操作部门,他朱庸良这个部长,也完全变成了执行者,在决策层面的权力被隐形的剥夺。 朱庸良当了这么多年的组织部长,对这方面的变化,当然心里犹如明镜。看来,区委书记胡小英对他这个组织部长很不信任。 “朱部长,你还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副书记万康瞧着面色阴沉的朱庸良,问道。 朱庸良置若罔闻,心里还在转着那些念头:“我能够做些什么事情,来挽回这个被动局面吗?” 副书记万康说:“朱部长!朱部长!” 梁健瞧见朱庸良表情呆滞,对区委副书记万康的叫唤都毫无反应,就用手碰了碰朱庸良的胳膊:“朱部长,万书记在叫你呢!” 朱庸良这才回过神来:“哦,万书记,不好意思。” 万康解嘲道:“看来,朱部长已经在考虑方案的事情了!哈哈,朱部长,你还有什么好的建议?” 听到“建议”两个字,朱庸良有一种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建议”两个字是由局外人来提的,局内人应该是拿“主意”的。可我又能做什么呢?按照上下级关系来说,区委副书记是分管组织工作,他直接来布置组织工作任务,也没什么不对。这样他朱庸良的权力等于被架空,而区委副书记万康,虽然貌似多了一项工作,其实是多了一份参与决策的权力,因此,他也是乐得其所! 朱庸良只好说:“没什么建议了。我们先去拿个方案就是!” 万康见朱庸良没什么要说,脸上笑笑说:“那么辛苦你和梁部长了。另外梁部长,你有什么建议吗?” 梁健说:“我是第一次操作这样的推荐活动,说实话,心里还没数。所以,在朱部长的带领下好好干吧!” 万康点了点头,又说:“哦,梁部长的确是头一次操作此事。朱部长,在这方面你要多带带梁部长。以前是王兆同部长分管该项工作,我虽然没有直接牵头过一项组织工作,不过我也知道,王兆同部长的工作还是很不错的。梁部长要多向王部长学习,可以多问问。也可以向朱部长多请示、多汇报,共同把这件事情做好。” 梁健点头说:“谢谢万书记指点。” 万康又说:“我再提醒一句,梁部长,我们可能还没有一起合作过一件事,但我丑话说在前头。干部工作无小事,请大家,一定要认认真真把这件事情做好,万一出了什么偏差,我问起责来,是不留余地的,这点大家都知道我的脾气。朱部长,你说是不是?” 朱庸良听到万康说出“问责”两字,眼睛忽然一亮,说:“是的,我们万书记,向来以要求严格著称。万书记,我向你保证,在这件事情上,哪位分管领导出了问题,造成工作上的失误,我们肯定毫无怨言地接受组织处理!”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在梁健听来却歹毒无比。因为朱庸良说的是“哪位分管领导出了问题”,而不是说他自己出了问题,这等于把什么责任都往他梁健身上推过来了! 万康又说:“时间很紧,明天下午四点半推荐会议 满打满算也就一天一夜的时间,这是一场硬仗、大仗,也是区委对我们几个人的考验,大家这就去准备吧,我也不多说了!” 梁健一听明天就要搞推荐,心下着急:“明天就开会,这么急?” 朱庸良此时却变得很兴奋:“比这更急的事情还有呢,这就是干部工作的特点,我们梁部长要早点适应啊。” 万康也说:“朱部长说得对啊,分管干部副部长不好当啊,梁部长这次是区委对你的第一次考验,你可要好好表现啊!” 听两位领导这么说,梁健就有些头皮发麻,但也无话可说,跟着朱庸良站起来回部里。 在梁健办公室门口,朱庸良说:“梁部长,你抓紧科室里开个会,这件事各负其责,去落实。得抓紧了。今天晚上你们可能要通宵加班了,否则肯定来不及!” 梁健心想,朱庸良心理扭曲,看别人加班是他最大的快乐!可如今遇到这么紧急的事情,他也没有办法,只说:“我们会抓紧。”朱庸良又说:“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向王兆同讨教一二,确保把此事做好。今天万书记已经讲得很明确了,万一有差错,那只能唯你是问了!” 梁健想,朱庸良时刻不忘要往我身上推卸责任,我又何必如此傻冒地要把全部责任挑过来?反正你朱庸良也看我不顺眼,那我也不会客气。笑着说道:“朱部长,话可不能这么说。万康书记也说了,干部工作无小事,这次推荐工作相当重要,而我又是第一次操作,很多事情还不熟悉,更离不开朱部长您的指导。而且,您是组织部部长,什么事情最终都得您把关,没有您掌舵,我们是要失去方向的。” 梁健打起官腔,说的一板一眼,有情有理,朱庸良在心里咒骂一句:该死的,竟跟我打太极。嘴上却笑眯眯地说:“这个自然,该把关的,我当然也会把关。不过,作为分管干部工作的副部长,有些地方你还有许多欠缺,还需要多向王部长学习,他分管干部时,说实话,真不用我太担心,敢挑肯干,也没有出过什么大纰漏。你也知道,分管干部的副部长若挑不起干部工作,那么我这个部长就会累的够呛。” 梁健见朱庸良居心不良,一门心思要往他身上扣责任,心下不爽,却不肯服输,说道:“请朱部长放心,作为组织部副部长,我这点觉悟还是有的,该挑的担子,该承担的责任我一定不会推脱。但是,组织部作为干部的娘家,干部工作是组织部的核心,推荐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这种大事,还是需要朱部长严格把关的。” 朱庸良见梁健毫不松口,心道:“梁健这家伙,果然不像王兆同那么好弄,既非我类,一定要想办法及早把他从这个重要的岗位上赶下来,不然后患无穷!”打定主意,朱庸良不再在口舌上与梁健一争高下,兀自转身回办公室去了。 关上门,办公室变得异常安静。烟雾从房间里慢慢蒸腾起来,水杯里的茶叶已经干了。一个人侧面看着窗外,似乎一直在想着心思。烟也已经吸到了烟嘴部位,手指将香烟揿灭在了烟灰缸里。 梁健用了一根烟的时间,来思考一个问题:刚接到的这项又急、又重要的任务,该如何去开展。 对他来说,这是一项全新的工作。 他听许多领导提起过一个词:“能力的恐慌”,他以前没有深入的认识,今天却体味的异常强烈。他发现自己在干部工作上,有一种能力不足,这种能力不足,主要表现在对工作的不熟悉。如何去推进这项紧急任务,他有些手足无措。 姜岩在组织部算得上年轻老干部,业务工作非常不错,但因为陆媛,梁健知道他对自己是有看法的,而这种看法如果成了影响工作的情绪,他的要求无法落实该怎么办?他就无法高质量的完成这项工作任务。 梁健信奉一句话,预则立、不预则废。他没有召开科室会议安排工作,而是关上了办公室门,坐下来抽了根烟,想想接下来该如何操作…… 桌面上有一张白纸,一支笔。 白纸上空无一物,白的让他有些烦躁…… “笃笃”,有人敲门。梁健心想,我把办公室门关上,就为了不受打扰。他决定不去开门。 又是“笃笃”两声。梁健依然置若罔闻。 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梁部长,是我,能开一下门吗?” 这是方羽的声音。方羽的声音,很低但很脆,甚是好听。梁健只得起身去开门。 门外果真是方羽,她一脸神秘地说:“梁部长,我想跟你说两句话,很快。” 梁健不知方羽要说什么,虽然他自己有些焦头烂额,不过还是亲切地说:“请进来吧。” 朱庸良在办公室只呆了几分钟,就忍不住去找区长周其同。他想,这件临时的事情,必须向周其同报告一下,毕竟周其同才是自己阵营中的老大。 周其同听完朱庸良的汇报,冷笑一声道:“这个胡小英,花样还很多呢!她是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了嘛!朱部长,你没有向她去抗议?后备干部推荐,这本就是组织部的份内事,撇开你这个组织部部长,让万康负责,这不等于是让你给万康打工?” 朱庸良心里愤恨,眼光阴冷地说道:“周区长,您说的是。我想,胡小英大概是看出来我跟你走得近,想给我点颜色看看。自从电梯事故后,我感觉这个女人狠了许多。不过对于这件事,我还真不能多说,毕竟万康作为分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让他来负责,于情于理也都说得通。只是,作为一个副书记,协调、会议忙得很,像这样子直接管干部工作还真是不常见。不过,既然他来管,我也不好说,毕竟他万康本就是我的直接领导……” 周其同点了点头说:“这倒也是。不过看起来胡小英是想架空你作为组织部长手中的权力!你想到什么好办法还击吗?” 朱庸良说:“我本来想把责任全部推给梁健。他不是分管干部工作吗?这样我索性不管,也给胡小英一个态度!可这个梁健也不是一个善茬,责任到他身上,他肩头一滑,又滑到我的肩膀上。” 朱庸良说话的时候,周其同眯缝着眼睛,手里捏着一支黄鹤楼的过滤嘴,把这个过滤嘴都捏扁了。朱庸良说完,周其同眯着的眼睛睁开,眼神一亮,对朱庸良说:“朱部长,我倒有一个好办法,不知你想不想听!” 朱庸良俯身过去,装作洗耳恭听的样子说:“当然想听,周区长的指示,一定能让我茅塞顿开!” 周其同很满意朱庸良的马屁,说:“按照工作职责,干部工作你都要负总责的,这没错。但是,你作为一个组织部部长,不可能是事事亲力亲为,对不对?随便找一件小事,不必你亲自经手,让梁健去做。这其中的纰漏,便是他工作不力的证据!干部工作无小事,纰漏小,也足以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朱庸良依然有些不解地眨着眼睛。 周其同看着朱庸良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样子,心道:看来,朱庸良的领悟能力不行,但仍然一脸平静说:“朱部长,还不理解是吗?那我给你说具体一些。比如说,整个组织部用来推荐的材料,你肯定是要把关,不能出错误的。但是,一份已经确定下来的材料,如果打印的时候,少了一张,缺了一页。是不是很小的事情?这件事情你需不需要负责呢?” 朱庸良说:“这种小事,该是下面科室负责!” 周其同:“那就得了!如果梁健把一份推荐说明,亲自交给万康,而其中缺张少页的,如果万康在主席台上读着读着,发现其中少了一页,那就读不下了,他会怎么样?” 朱庸良笑了:“当然会发疯!”周其同说:“他能把这事情怪到你头上吗?”朱庸良终于如有所悟了:“当然不行,谁交给他,他就会怪谁啊!毕竟这是工作细节的事情,由下面的人管啊!” 周其同哈哈笑起来:“你说这个主意好不好!” 朱庸良也终于若有所悟,在腿上一拍道:“周区长果然是领导啊,一语点醒梦中人啊!” 周其同也很得意自己的金点子:“那就赶紧去准备吧,具体怎么做,你好好琢磨琢磨,切莫弄巧成拙!” 从方羽的衣着上,梁健感觉到了夏天静悄悄的脚步。 方羽穿了一件花市短袖衬衫,胸口开得略低,但也不显暴露,将她圆润的前胸衬托得恰当好处,衬着她裸露在外的白皙手臂,有一种别样的性感。 不过,梁健此时没有心思欣赏美女。 方羽从梁健的目光里感觉出了他心理的变化,问道:“梁部长,今天心情不太好?” 梁健也不隐瞒:“烦着呢,刚接到一个重要任务。任务重,时间紧,不知从哪里入手才好。” 方羽忽然踮起脚尖轻轻说道:“我刚才听到朱部长跟你说话,是不是就是你烦心的事情?” 梁健看着方羽白皙的脸蛋,心想:这个女孩对自己是真关心啊,他和谁说话,她都记在心里,便说:“是啊。明天要搞一个干部推荐,现在还是保密阶段。我以前没有参与过这种工作,对其中的程序和注意事项都不太熟悉,感觉有些头大,也有些担忧……” 他没有把担忧全部说出来。 方羽脸上露出笑容说:“我猜猜看,你担忧什么行吗?” 梁健没想到,方羽神神秘秘的并不是为别的事情,就是跟他来说他目前正烦恼的事情,很想听她能猜出什么来。就说:“好啊,你猜猜看吧!” 方羽说:“我猜你烦恼的不是别的,而是下面科室是不是能够完成工作任务。另外,你自己在这个事情中到底能做些什么?” 梁健有些惊诧,他没有料到,方羽作为办公室的一般科员,且看起来没心没肺,竟能一下子猜出他的心思。这说明她对自己上心呢?还是说明她其实非常聪明,善于分析形势呢?无论是哪个,梁健都有些刮目相看,忍不住伸出一个大拇指,道:“你有读心术!” 方羽说:“我哪有读心术啊,你脸上都写着呢!” 梁健用手摸自己的脸,就像要把脸上的东西擦干净一样。方羽笑着说:“擦是擦不掉烦恼的!” 梁健叹了一口气说:“唉,还没想好该怎么办!” 方羽说:“我提个建议,不知你想不想听。” 梁健赶紧说:“行,你说说看。” 方羽说:“你什么也别做。该谁做的,就谁做。” 梁健一时不明白方羽的意思:“我怎么能不做呢?我是分管副部长啊!” 方羽说:“正因为你是分管副部长,所以你才能什么都不做啊!不做,才是最大的做。” 梁健说:“那科室里搞错了怎么办?” 方羽挺认真地说:“古人不是有句话,最厉害的治国方法,是无为而治吗?梁部长您想,您刚刚当上副部长,若真要具体去操作这项工作,业务上可能很难过关。而您说,目前是任务重时间紧,您再学业务肯定也不及了,对吗?若您什么也不管,只将任务布置下去,具体工作让科室去做,他们必然会加班加点地去完成。您也知道,组织部的干部都久经考验,责任心也特别强,加班加点本就是常态,更何况现在任务重时间紧,他们一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完成任务的。” 看梁健听的仔细,方羽接着说:“再说,就干部工作业务来说,你才到任这些几天。而姜岩已经做了七八年,在业务方面,他肯定比你熟悉,对吧?其实,说句真心话,姜科长的工作能力,当一个分管副部长,不说绰绰有余,也完全可以胜任,但他缺少机会。当然,这是ti外话,不过,如果你把工作全权扔给他,他肯定不会觉得你不挑担子,而是会觉得你信任他,说不定你不管比管,更能激发他的积极性呢!” 梁健有点豁然洞开的感觉,高兴地说:“方羽,你不简单啊,看来,你来当这个副部长比我更合适么!” 方羽羞涩地一笑说:“梁部长,您就别开我玩笑了。我是看您着急,所以才班门弄斧,一通乱说,但愿能对你有所帮助!” 梁健心情大好:“谢谢你,方羽。你的话对我很有帮助!” 朱庸良办公室。李菊静静坐在朱庸良对面,听完他的安排,心下佩服: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这一招杀人不见血,还真是阴险毒辣啊。说道:“当前,还有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让姜岩跟我们一起干,若他不加入,这件事很难办成。” 朱庸良说:“这就是我要你去做的事。虽然上次的事没成,但无论如何,梁健都是姜岩心理上的苍蝇,姜岩不会对他有好感,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来整他而已。这次是个好机会,你不妨给他抛个橄榄枝,若他犹豫,你还可以给他一点预期的甜头:你可以告诉他,事成之后,他即使不能被提拔,副科级组织员肯定是会考虑的。” 李菊说:“有朱部长这句话,我就放心了。我会让他加入我们阵营的。” 梁健已经有了如何做好这件事情的底气,他打电话给姜岩,召集科室在部会议室开个碰头会。 姜岩心里对梁健不服,可作为科室长,他必须执行梁健的要求,带着凌晨、车小霞和肖远到了会议室,梁健已经在那里等他们。 等他们坐定,梁健开门见山地说:“现在,有一个紧急任务,是区委直接布置的工作,时间紧,任务重,我们保质保量完成好。召集大家开这个会,主要是跟大家商量一下,该如何着手,然后大家分工合作,各自完成,最后统一到我这里审查,我再报朱部长把关。” 姜岩对梁健虽有想法,但工作还是挺有责任心,一听有紧急任务,心里也急,便问道:“梁部长,你先把具体工作任务,跟我们说一说。” 梁健说“好”,就把区委副书记万康关于推荐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的事情,向干部科四位同志进行了通报。接着又说:“我刚到任不久,干部工作还在熟悉阶段,具体操作更没有大家熟悉。以前,这种推荐工作,大家肯定也都做过,知道如何操作。先请各位围绕两个方面讲讲。一个方面是推荐流程,另一个方面是注意事项。” 姜岩第一个讲,他讲了推荐要准备的材料,比如推荐的主持词、说明稿、人选的参考名册、推荐表等,基本上涵盖了推荐的全过程,非常系统、全面。副科长凌晨问了会议参加人员的范围,梁健说“正科级以上干部”,凌晨就点了点头说:“知道了范围,我就可以准备主持词和材料数量”。 他们讲的时候,梁健不停用笔记着,事无巨细,全部进行了条目式的记录。他又问车小霞和肖远有什么想法。 自从那次在溪镇发生的不愉快后,车小霞再没有主动和他打过招呼。此刻,车小霞拿着笔在笔记本上戳啊戳,笔记本上赫然被戳了一个个小洞,就像一张脸上布满了麻子。梁健问了她三次,她才抬起头来,迷茫的看着梁健。梁健心想,分管科室里有这么一个问题人物,真是一个棘手的问题,想要她提出合理的建议,恐怕是异想天开。虽然心里颇有不满,梁健却并没有说什么,他不想再去刺激这颗敏感的心,只是一脸淡然地把目光转移到肖远身上。肖远倒是相当积极主动,他很想把握这次表现的机会,声音响亮地谈了一些会场上如何发放表格的问题,因为工作任务重,时间紧,他还建议借用部里其他科室人员的力量。 在组织部,干部科是借用其他科室力量比较频繁的科室,因为“干部工作无小事”,干部工作算得上是部里的中心工作,被借用的人员也觉得脸上有光,一般没什么怨言。梁健问了姜岩,姜岩点点头说,力量上的确有些薄弱,特别是时间太紧,表格、名册等需要校对和分发,因此,最好能从其他科室借用两个人员。 梁健也都一一记录…… 大家各抒己见后,梁健在记录的条目上圈了几个重点,从准备材料开始到中间会场安排,再到后续统计票数,形成初步后备干部库。梁健把这些重点工作重复一遍后,问姜岩:“姜科长,是否就是这些重点工作?” 姜岩听梁健将一整套推荐后备干部的环节,特别是该注意的重点,都提纲挈领的说了出来,条理清晰、重点突出,不得不佩服梁健化繁为简、总领提炼的能力。心里暗道:原来梁健能当上副部长,也不是全靠运气。语气上便多了一份尊重,说道:“梁部长,大概就是这么一些情况。” 梁健心下微微轻松:“那好,感谢各位!会议虽短,但每个人的工作状态都很好,意见也很全面、中肯。姜科长从头至尾进行了介绍,凌科长对材料起草方面提了很好的意见,肖远关于会议现场如何发放表格等也有独到的意见。另外车主任,是我们科室唯一的女同志,也让我们感觉到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 车小霞原本紧绷着脸,听梁健这样说,也稍稍放松了些。她原本以为,梁健会因为她根本没有谈想法,在点评的时候会直接忽视她,没想他还是顾忌到她了。她心里特别脆弱,看到有人肯定了一下,虽然有些开玩笑的成分,还是生出了些许热望。这几天来,她心里一直对梁健愤愤不已,这时候稍有化解。 梁健最后说:“接下去,分工的事情,就由姜科长负责了。” 姜岩又问:“那么从其他科室借人的事情呢?” 梁健说:“这件事,我来落实。你们等一等。”说着就跑出会议室了! 过了一会儿,梁健走进会议室对姜岩说:“姜科长,我已经同王部长、江部长说好了,分别从办公室和组织科借用一个干部,具体是谁,你只要跟他们科室对接就行,谁合适就要谁,这个你做主!” 梁健把许多的自由裁量权都给了姜岩,让姜岩顿时感觉能够施展拳脚,眼前是一片开阔天地。以前王兆同分管干部科时,无论巨细事事过问,一个材料标点符号他也要修改数倍,搞得姜岩好不痛苦。而梁健这种抓大放小的风格让姜岩很有几分感触,对梁健,他虽然说不上有好感,但抵触的情绪倒是明显少了,只想好好把这件事干好! 梁健说:“那么就辛苦大家,作息时间大家自己安排。如果时间上旳确来不及,今天晚上需要通宵加班,等事情结束,我给大家放假,把你们的休息时间补回来!” 干部科科员肖远,一听就兴奋起来了:“梁部长,你说的是真的啊?” 梁健说:“为什么不是真的?你们为工作加了班,过后补回来休息,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啊。” 副科长凌晨咧开了嘴:“梁部长,您是我们的福星啊。以前,干部科加班是家常便饭,从来没有调休过。现在好了,您来了,我们的好日子也来了!您放心,为了我们的美好未来,我们也一定会把工作完成的漂漂亮亮的!” 一个简单的碰头会,梁健轻松燃起了士气。看着手下人凝聚在梁健身边,姜岩心里不是滋味。说实在的,在科室管理上,姜岩也花了不少力气,但效果并不如意。梁健处理事情的与众不同,还有他和妻子陆媛的关系,让他隐隐有些嫉妒。 梁健说:“那么辛苦大家了。今天晚上我陪大家奋战,有什么需要你们尽管跟我提,包括夜宵什么的,后勤我来保障!工作拜托大家做好了!” 由于梁健注重鼓励、放手放权的工作作风,大家干活都比较带劲。这次任务由姜岩全权负责,姜岩便有了统揽全局的感觉。以前在王兆同的带领下,让他颇受束缚。王兆同小心谨慎、固执己见,即使他提的意见合情合理,也不太会被采纳。他总有一种被绑缚了手脚的感觉,也正因为如此,他错失了很多机会。很多部门的领导都对他说过,他不是没有能力,也不是表现差劲,只是缺少机会。这一次梁健的放权,对姜岩来说就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他本是个有上进心的人,他相信,如果自己这项工作干得好,领导自然全都看在眼里。于是,他对科室内进行了系统分工,充分发挥每个人的强项和专长。 每个人各尽其职,工作进度挺快,开展得也很顺利。 晚上十点,大部分工作已经完成。需要对表格、材料、名册进行一次校对,然后,进行复印和装订。在这之前,梁健都是在自己办公室里熟悉名册,对他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熟悉干部,否则到时候毫无发言权。他记忆力不错,名册上大部分干部的基本情况,他看一遍也就了解了一个大概。刚看完名册,姜岩走了进来,将整套材料拿给梁健审核。 梁健给姜岩倒了杯水,便开始看他准备的材料。姜岩也想梁健的反应,便坐在一边静静地喝水。梁健把推荐表详详细细看了两遍,至于名册,他只是大体浏览了一遍。主持词和说明材料他圈出了几个说法值得商榷的地方,跟姜岩探讨了一下。姜岩看梁健对自己准备的整套资料总体非常肯定,心里有点小小的得意,再看到梁健圈出的几个小问题,他也不跟梁健争论,同意了梁健的意见。 梁健脸上带着谦和的笑容,说:“从这一整套资料可以看出,我们干部科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姜科长,姜科长,今天辛苦你了,说实话,你已经完全具备了独当一面的能力,提拔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姜岩听梁健肯定自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熨贴,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也不谦虚,只一本正经地听梁健说下去。 “这套资料,有些细节,你再让科室的同志校对一遍。这两份主持词和说明材料,你再修改一下拉一份给我,我给朱部长过目。” 没多久,姜岩把修改后的资料拿来给梁健。梁健去敲朱庸良的门,他果真还在办公室。这也等于说,办公室主任李菊也在办公室。 梁健知道李菊最近对自己所做的一切,对李菊就留了心眼,但他并不敬而远之,见了面依然谈笑如常。他悟出一个道理:在官场,矛盾和斗争是常事,勾心斗角也是常事。入了官场,想要避开斗争,就好比结婚了想要避开性事一样,结果一定会败得很惨。官场很讲究辩证法,如何在这些矛盾冲突中学会游刃有余,是一门大学问。 看到李菊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梁健故意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笑着推开门说道:“李主任也还在加班啊?” 李菊没想到梁健会主动来跟自己打招呼,不禁有些心慌意乱。梁健穿了一件白色衬衣,配蓝色小直筒西裤,一双铮亮皮鞋,看起来精神飒爽,完全是一副春风得意马蹄轻的样子。李菊不由被他这一身精气神感染,想到自己曾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忍不住有些心跳加快,自惭形秽。 梁健锐利的目光将她脸上的闪烁不定看了个清清楚楚,却不理会她的局促不安,只淡淡然看着她。李菊被看得神经紧张,有些局促地问:“你,你找朱部长吗?”梁健见她示弱,也不为难她,笑着问:“他在吗?”李菊说:“在。”梁健走开几步又回头问:“晚上一辆车回去?” 被梁健这么一说,李菊忽然有些心旌动摇,暗道:梁健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难道他一点都不知道,那天是她设计让梁健和陆媛到凯旋宾馆碰面?她实在不想跟梁健坐一辆车回去,害怕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阴暗面,就说:“朱部长说,今天晚上你们恐怕要通宵了,怎么可能回家呢?” 梁健笑道:“都已经差不多了,何必通宵?”李菊没想到他们效率这么高,说:“你怎么怎么快?”梁健说:“不是我快,而是科室的人用心,效率高。” 这时候干部科副科长凌晨来到办公室,想来看看有无方便面之类可以充饥。听到梁健正在表扬他们,心里那个甜,就连吃方便面也忘记了,回到科室里说:“我刚才去办公室,正听到梁部长向李菊表扬我们科室效率高呢!他这个人真不错,既能放权,又不揽功,我们有这样的分管领导真是好!”肖远说:“这可能与梁部长是基层出来的干部有关,他知道如何尊重别人,如何关心别人,这样的领导很难得啊!” 梁健轻轻敲了朱庸良办公室的门,进去向他汇报情况。朱庸良将一整套表格看了之后,心下还真是有些惊讶,没想到梁健头一次主持这样的推荐工作,整出来的资料,竟然没有什么大错误,连小错误,也是可改可不改!朱庸良心想,这个梁健还真是个人才。王兆同分管干部工作多年,有时搞出来的材料,依然不尽如他的心意。在这方面,梁健的工作能力的确很强。 第185章机关重重 在材料方面,朱庸良没有什么要说,就问:“明天的会场,和之后的计票等工作都安排好了吗?”梁健将笔记本摊开,上面是一条条清晰的条目,对朱庸良提出的问题,他按照条目都说了一遍,清晰明了,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朱庸良对梁健真是刮目相看。心想,如果这个梁健是自己这个阵营的该多好,真可惜他却是胡小英的人。朱庸良说:“这么看来,你们的准备工作基本上已经到位了!”梁健听到朱庸良认可,就说:“谢谢朱部长认可。”朱庸良说:“接下去,你们再检查检查,等明天的会议开始吧!”梁健说:“好。” 出了办公室后,梁健对一系列准备工作都已经有了把握,他来到了科室里。看到大家坐在位置上,做最后的一些细节上的准备,就说:“今天大家都辛苦了!” 科员肖远首先跳出来说:“那是因为梁部长领导有方啊!” 梁健谦虚道:“要不,我请你们吃夜宵啊?” 姜岩听到梁健竟然说要吃夜宵,赶紧说:“梁部长,这不行的!” 梁健奇怪:“为什么不行?” 姜岩看了看科室成员,看着他们一脸惊喜慢慢坍塌,有些为难地解释道:“因为明天我们还有工作,今天晚上我们必须通宵呆在这里!” 梁健有些迟疑,他不想当着众人的面驳了姜岩,只随和地说:“姜科长,在你的带领下,科室同志们的工作完成的非常不错。剩下的工作,我们明天上午再做些检查,应该没问题了。” 姜岩说:“这是朱部长的意思,他说,凡是第二天有重大活动的,前一天我们就都不回去了。” 梁健和姜岩说话时,科室的其他成员都一脸期待地看着梁健。梁健懂得这目光中的期待,他们当然不是期待留下来值班,而是各自回家。梁健心想:群众的声音是要听的。从刚才完成的材料来看,这些干部都是好同志,干工作有热情,有想法,有冲劲。既然工作基本已经完成,把大家留在这里,也无非是浪费部里的资源,而且疲劳作战只会影响同志们第二天的工作热情。 梁健抿了抿嘴,笑着说:“姜科长,谢谢你的提醒。不过这次我们就做些改变吧!既然事情已经做完了,我也已经向朱部长汇报了,大家还是回家休息吧!” 姜岩还是小心翼翼:“如果出了事该怎么办?”梁健被他一问,愣了一下,直觉地发问道:“能出什么事?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好了啊!你拿来的材料我也检查过了,朱部长也看过了,没有什么问题。”姜岩紧追不舍:“我是说万一,因为变化的因素实在太多。”梁健忽然笑了,声音清朗:“如果讲万一,那是没底的。万事都有万一,但为了这个万一,我们如果整日提醒吊胆!我觉得这不可取。说心里话,万一这种事,真的很难讲,有人小心翼翼地过红绿灯,好好地走斑马线,有辆车闯红灯将他撞死。这个就是万一。其实,这是一个心态问题,我们科室要把这种心态改变过来。既然工作我们已经做到位了,剩下的就是好好休息,养精蓄锐,以饱满的状态投入明天的工作。” 副科长凌晨说:“尽人事,听天命!” 梁健一笑说:“也就是这个意思!好了,大家回去吧。如果没有车,我让周强强送送大家!” 姜岩却执拗道:“如果有什么事?谁来负责啊?”梁健见姜岩纠缠不休,心道,这个姜岩,在干部科长岗位上,干得时间长了,认真细致有余,大胆气魄不足,看来这是职业病。自己可做不了这样的人,于是说:“我来负责!”姜岩就再没有话。 科室成员见梁健敢于挑担子,心里一番爽气。自从王兆同分管他们科室以来,他们做任何事情都是小心翼翼,时间憋得长了,大家心里都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怨气,不吐不快,要吐却又无处可吐,憋得慌。今天总算有一个分管领导肯替自己做主,那真是大好事一件,人人心里有种被关心的快乐! 就连车小霞也感觉心里舒服多了,一直以来,她的心情都沉郁烦闷,有时候她都感觉心里要炸开来,往往这个时候,她就会难以自控,严重时候就要住院治疗。她曾经的男友,就是因为她经常加班加点,才离开了她。现在,分管副部长梁健主张有紧有松,张弛有度,让人顿觉工作和生活都有了保障,不由想道,如果梁健早些来分管我们的工作,那该多好。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了。 大家心情愉快地收拾物品,准备回去。唯独姜岩没有动。 梁健回到办公室不久,姜岩推门而入说道:“梁部长,我觉得这件事,你有必要向朱部长汇报一下,如果他同意我们走,我们再走。否则朱部长知道我们擅自走了,到时候怪罪我们不懂规矩,让我们重新赶回单位,那才是真正的劳命伤财!” 梁健心想,这个姜岩也实在太小心翼翼了,如果这种小事都要去向朱部长请示,朱部长该多忙啊!而且他这样做,也太不拿我这个分管领导当回事了,我既然放你们回去,自然有把握说服朱庸良。不过转念一想,既然他这么疑虑重重,我就跑一趟吧!便起身说道“那好吧,我这就去向朱部长汇报,你坐坐,我马上来!” 梁健来到朱庸良的办公室,把要让科室成员回家休息的事情一说,朱庸良差点从椅子里跳了起来:“怎么回事?!难道姜岩没有跟你说嘛?凡是第二天有重大事情,科室成员,一律通宵留在部里!” 梁健见朱庸良情绪激动,心想:看来姜岩不是过分小心,而是比我更了解朱庸良的不可理喻,嘴上却依然恭敬地说:“朱部长,这事姜岩是跟我说了。只是,我想,既然科室工作已经做完了,他们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劳逸结合,才能事半功倍啊!” 朱庸良抬眼瞥了梁健一眼,见梁健死性不改,一而再再而三对他的权威进行挑战,火冒三丈地说:“梁部长,第二天有事当天晚上要留下来通宵值班,是部里的规矩。就这样定了,这件事不用再议。” 梁健听朱庸良这么一说,心想,这个规矩根本不合理。况且,他已经答应了科室成员让他们回去,如果这个时候再让他们留下来,结果一整个晚上又没什么鸟事,自己的威信肯定要受影响,以后说话都不会响。在这件事情上,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坚持到底! 梁健不卑不亢地说:“朱部长,我已经答应让他们回去了。有人已经走了。我可以承诺,如果出什么事情,责任我来挑!” 朱庸良一听梁健自作主张把科室干部放回家,还来个先斩后奏,更加火冒三丈了,说:“梁部长,你这种做事的方式方法,恐怕有些不妥当吧?你已让科室的人回去了,才来跟我汇报,这叫什么?你这是征求我意见的姿态吗?”梁健眼睛一转,并不被朱庸良的情绪带着走,一脸平静地说:“朱部长,你先别激动,我觉得你想得太多了。对于我的所作所为让你生气我觉得挺抱歉,不过我并不觉得在这件事的处理上我有什么问题。部委赋予我分管干部科的责任,今晚,干部科加班加点完成了干部推荐会所需的资料和会场准备等事,工作完成的不错,我仔细审核过了,也向朱部长你进行了汇报,你也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也没有其他要求。作为分管科室的领导,我觉得科室干部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任务,所以让他们回家休息,以更好的精神状态迎接明天的工作。作为分管干部科的分管领导,我觉得管理和关心干部科都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工作职责。我来汇报,并不是征求领导你的意见,领导你是管大事的,这种小事压根不应该来叨扰你,我来汇报只是想告诉朱部长你我们的工作基本完成了,你也要注意身体,早点休息。当然,这件事情的确也有问题,这问题就是我这种做法与部里的规矩有了冲突,但我想朱部长也最讲究实事求是,实事求是,就是根据事物的实际情况来定,目前的实际情况是工作已经完成,那么大家就可以回去休息!” 朱庸良看梁健说得头头是道,且合情合理,一时也找不到反驳他的话,就怒视耽耽地盯着他,想从气势上压倒他。但梁健始终不惊不怒,不卑不亢,只静静地看着朱庸良。朱庸良见梁健一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倔强样,狠狠地说:“万一有什么事,你要负责!”梁健心想,姜岩的话,倒是跟朱庸良如出一辙,就说:“朱部长,该我负责的,我不会推脱!”说着便走出了朱庸良的办公室,来到自己办公室,对姜岩说:“可以回去了,我们一辆车走,我请你们宵夜去!” 十一点,驾驶员周强强开着车,载着梁健和干部科的四个人向着一家宵夜店开去。 一辆车原本最多坐四个人,好在区委区政府就在市区,距离不远,挤一挤也就到了。梁健说:“我吃过宵夜自己走回去,到时大家就宽松了!”梁健让车小霞坐在副驾驶上,四个大男人在后面挤成一堆。车小霞见梁健挺关照自己,心里漾起久违的暖意。 梁健的工作魄力以及肯为下属着想的魅力,引来了一片赞誉。驾驶员周强强说:“梁部长,这可是我头一次,在有重要工作的前一晚送大家回家。以前都要熬上一个晚上。” 干部科科员肖远兴奋说:“梁部长还要请我们宵夜,那可是开天辟地头一朝!”梁健谦虚说:“这不算什么,在乡镇,遇上加班,一般都会安排宵夜。”副科长凌晨说:“还是乡镇好啊,乡镇实惠!” 梁健知道,在长湖区,领导有种观念,说是要夯实乡镇基础,因此乡镇是各种资源和政策倾斜的对象,平时工作辛苦,但待遇报酬比区级部门要多一两万,如果当了乡镇领导干部,收入一般都在十五万左右,那更是部门部门一般科员难以企及的高度。而且,乡镇还有专车、干事的人多、美女、外快……等零零总总的好事情,有志向的年轻人,都想去乡镇锻炼锻炼。 梁健说:“你们年轻人,是应该去乡镇锻炼锻炼,乡镇是个磨练人的好地方。” 肖远就拍马屁说:“这还要仰仗我们梁部长!” 凌晨笑道:“肖远,你也跑得太超前了吧!在你前面还有我呢,在我之前还有姜科长呢,你着什么急啊!”唯独没有提到车小霞。 梁健笑道:“大家都别急,姜科长、凌科长、车主任还有肖远,你们都会出去的。不是说,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嘛?” 姜岩摇摇头说:“梁部长,现在形势不一样了!这句话放在以前倒是确实的,在组织部工作两三年就下去当领导了,但现在,时间拖得越来越长,六七年、七八年还不一定能够放出去。你看,你在十面镇的时候,我就是干部科科长了,现在你当了我们领导了,我还是一个科长。组织部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 梁健心想,自己的提拔是有些特殊原因的,当时提拔副科是因为有余悦的帮助,而如今提拔为组织部副部长,那是因为有胡小英的提携,冥冥之中是运数帮了自己,可姜岩相比之下,就没有这样的运气,所以他只能按部就班一步步来。所以,在官场,如果运气好能力突出,就会火速窜飞,如果运气不好能力又一般,就只好原地踏步。虽然他也不喜欢这种不公正的现象,但这却是目前大家都无法改变的现实。当然他不能说这些丧气话,把气氛给搞砸了,就说:“大家都有机会,你们个个能力强,我这个分管领导一定会大力推荐!” 大家都知道他来到组织部,与区委书记胡小英大有关系,因此他的这些话,也不能完全视为托大,就说:“那以后,可需要梁部长多多关心了!” 宵夜是在一家小店里吃的,来了几盘菜,又点了蟹黄包和面条。梁健问大家要不要喝点酒,姜岩说,喝酒就算了,明天毕竟还有工作。不过副科长凌晨却很有兴致,他从梁健身上,看到了美好未来的一丝光芒,就说:“开几瓶啤酒,意思一下,敬敬梁部长。” 啤酒上来了,大家都敬梁健。梁健也不推,一个个都喝了,又逐个敬了大伙,然后吃东西。 没想到,肖远喝了大半瓶啤酒,就面红耳赤,说起酒话来。 他说:“我们车主任,以前在溪镇的时候,可是一个大美女,她变成现在这样,完全是被组织部给折磨的!” 这话一出,四座皆惊。 不过,肖远的话也没错。车小霞跟以前清秀、苗条的样子大相径庭,即便说有天壤之别也不为过。肖远酒后吐真言,为车小霞打抱不平,也是抱怨组织部不人性的加班制度和不正之风。但他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车小霞的面子。每个人都是要面子的,更何况,如今的车小霞格外脆弱。肖远的话虽是为车小霞打抱不平,但从另一方面也否定了如今的车小霞,无论是和他人比较,还是和以前的自己比较,否定终究是伤人的。 车小霞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内心翻江倒海。这句话又勾起了那一天在溪镇的不愉快记忆,在溪镇,梁健也说到了她的长相问题,真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车主任,当时真是又清纯、又漂亮……”喝了酒的肖远,还想高谈阔论,被凌晨一把捂住了嘴。但凌晨虽捂住了肖远的嘴,却捂不住车小霞的步子。车小霞涨红了脸刷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拿起包就走! 五个男人面面相觑,如此深更半夜,担心车小霞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姜岩看一眼肖远,说:“你闯祸了!” 肖远也是目瞪口呆,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怎么办?……我说的也是实话么!” 梁健说:“姜岩,晚上辛苦你了。车子给你用,我们想办法回去,你去追车小霞,把她安全送回家,然后给我回个电话!大家以后在小车面前说话,都要注意了!” 姜岩说:“好,那就这样吧。” 李菊看到梁健和干部科的灯已经熄灭,心想,梁健带领的干部科工作效率怎么翻倍了?正这么想着,朱庸良打电话给她,让她过去。 一推开门,李菊就注意到了朱庸良铁青的脸。李菊问:“朱部长,干部科怎么都走了?”哪壶不开提哪壶,朱庸良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这个梁健作为组织部的副部长毫无组织纪律,毫无部门规矩,目中无人,自作主张,这样的人如果继续留在组织部,将是组织部的灾祸。” 朱庸良说的义愤填膺,但李菊心里却禁不住暗暗佩服梁健的勇气和胆略,只可惜,梁健是他们的死敌,敌人越强大,威胁也就越大。 李菊说:“朱部长,你上次跟我说的事,需要马上行动吗?” 朱庸良说:“我找你来,正为这个。你看看,能不能让姜岩替我们做事?”李菊转了转眼珠,又回想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我想到一个好办法!” 朱庸良听她细细说来,很满意:“这个办法好!你赶紧给姜岩打电话。” 姜岩接起李菊电话的时候,正跟在奔跑的车小霞身后。 “姜科长,你在哪里啊?”电话里,李菊的声音没有平日里的嚣张气息。 姜岩不想说车小霞的事,只淡淡说:“在回家路上。” 李菊假装诧异地道:“姜科长,你们怎么都走了啊,朱部长可是很生气呢!” 姜岩有些愣了:“朱部长为什么要生气?” 李菊见第一句话奏效,就说:“因为你们没通宵值夜啊!作为干部科的科长,姜科长你不是不知道,部里有规定,凡是第二天有重大事情,前一天都需要通宵值夜啊!”姜岩一听,心想:关于这事,梁健不是与朱部长沟通过了吗?怎么朱部长又生气呢,就急着说:“这事梁部长已经跟朱部长汇报过了啊!” 李菊编道:“哪里汇报过了啊,朱部长压根不同意。刚才,听朱部长说,梁部长跟他汇报的时候是说你们科室坚持要回去,他才让你们回去的!” 姜岩心里一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明明这一切都是梁健的主意,也因为他这不合常规的关怀,科室的同志们才对他感恩戴德,怎么到了朱部长那里却倒打一耙,说是科室的意思呢?他这不是摆明了坑我们么? 姜岩带着满腔疑惑,说道:“不是这样的,是梁部长坚持要科室同志回去的,为了这事,当时我还和他争执了呢!” 姜岩果然上钩了,李菊欣喜,不过语气依然淡淡的,甚至有些不满:“可朱部长说,梁部长说是你们科室坚持要回去!” 姜岩心中烦乱,看起来这事梁健是不怀好意。他很后悔没有随梁健一起去向朱部长汇报,以至于现在如此被动。想到朱部长对组织纪律的严要求,若是朱部长相信梁健所说,那一定对他这个干部科科长非常有想法。在官场,领导的看法就是官途的电梯,他可以让你上,也可以让你下。特别是组织部,朱部长的看法决定了他今后的人生是晴空万里,还是乌云一片,想到这,姜岩对梁健恨得牙痒痒,前段时间因为陆媛而起的敌意,此时也如阴沟里的水,全部泛滥起来。 姜岩有些焦急地澄清:“李主任,这里面有误会!麻烦你一定要跟朱部长解释一下,这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全是梁健一人的意思。” 李菊不紧不慢:“姜科长,如果真有误会,我觉得你还是赶紧回部里一趟吧,我有事情跟你说,你正好可以将功补过。” 姜岩说:“好,但是……”他看到前面“噔噔噔”跑着的车小霞,心想,自己总不该丢下她不管吧? 李菊电话中问:“但是什么?”姜岩灵光一闪,说:“没什么,我会和车小霞一起回来。”李菊问:“车小霞?”印象中车小霞办不了事,她现在需要的是姜岩,但她只说:“那好吧,你们注意安全。” 姜岩挂断电话,以最快的速度赶上去拦住了李菊。李菊左冲右突,想要冲破姜岩的阻拦。姜岩有些心烦,大声喊道:“车小霞,你恨不恨梁健?”他这也是灵机一动,对车小霞对梁健的看法其实并不清楚。没成想,歪打正着。 车小霞一惊,停了脚步,想起梁健在溪镇时对她的评价,又想起这次肖远的话,就说:“恨,我恨死他们了!” 姜岩就说:“我跟你说,梁健为了自己能早点回家,竟然跟朱部长说我们干部科的同志坚持要回家,你说他是不是用心歹毒?如果有机会,你想不想报复?” 车小霞语气坚定:“想,我要让他也尝尝痛苦的滋味!” 姜岩心下开心,说道:“是,这种人就应该遭报应。我现在要去一趟区里,你和我一起去,我们要让他好看!” 车小霞苍白着脸,呆滞的眼中闪过不寻常的尖锐,说:“好,我听你的,马上回部里!” 姜言不想节外生枝,没用周强强的车,而是直接招了一辆出租车,向着区委区政府大楼驶去。在车上,姜岩给梁健发了一条短信:“车小霞没事了!”梁健信以为真,以为他们已经安全到家,也就回家休息了。 远远望去,偌大一幢区委区政府大楼,只有五楼组织部几间办公室的灯光依然亮着,在这深沉的夜里,显得苍白而突兀。 姜岩和车小霞下了出租车,车子扬长而去,司机摇摇头,骂了句:“这些当官的,搞什么名堂,深更半夜不睡觉来这里,非奸即盗,真是用着老百姓的钱不心疼,灯光扎扎亮,浪费国家资源啊!” 姜岩让车小霞先在办公室等候,自己去找李菊。 李菊见姜岩来的快,挺亲切地说,“姜科长,你还是自己去跟朱庸良部长说明一下吧,这种事,自己说,效果好!” 姜岩觉得李菊说的有理,说了声谢谢,便回身往朱庸良办公室走去。朱庸良抬头,故作惊讶地说:“姜岩,你怎么又回来了?”姜岩心想,这是向朱部长解释的好机会,就说:“朱部长,我们本来就没想回去,因为这是部里一向以来的规矩,我也向梁部长做了说明,可梁部长硬要我们回去。为这事,我还和他争起来了,让他一定要先跟您汇报。他跟我说向您汇报了,没事了。我们这才离开的。” 朱庸良作势在桌子狠狠一拍,说道:“有这么回事?可梁部长跟我汇报的时候,坚持说是你们自己想回去啊!”姜岩更加愤愤然:“梁部长这完全是污蔑,他自己在科室同志面前拍板,说什么工作做完了就应该回家休息,有什么责任让他来挑,让科室的同志们都很感动,对他颇有好感,没想到却是这样两面三刀,做了人情还倒打一耙,如果不是李主任打电话过来,我们科室就太冤枉了!” 朱庸良说:“看来,梁健是谎报军情啊,这就太不诚实了。可能梁部长他本人想回去,不想加班,所以拿你们当挡箭牌了!”姜岩听到朱庸良话锋对准了梁部长,终于放下心来,说:“梁部长是乡镇上来的,可能还不习惯我们部里的工作氛围。” 朱庸良点了点头说:“姜岩,你觉得我们组织部怎么样?”姜岩难得有这么面对面拍马屁的机会,就说:“我觉得部里的氛围,本来还是蛮好的,作为组工干部,大家都有极强的责任心,也有奉献精神。只是,梁部长到部里后,很多东西在慢慢转变。梁部长这人怎么说呢,有些我行我素,组织观念不强,我觉得他这种做法甚至有些个人英雄色彩,很不符合部里的氛围,甚至会带坏部里的风气。” 姜岩将梁健的做法上升到个人英雄色彩,这让朱庸良很满意,他有些热切地看着姜岩,问道:“姜科长,你是说,梁部长很可能是一匹害群之马,是吗?” 姜岩听朱庸良这样问,心里有些突突的,但看到他有些热切的目光,终于还是按捺住心里的不安,肯定地回答:“是的,梁部长欺上瞒下,强调个人色彩,无视组织纪律,这些做法都有违他作为领导干部的形象,传出去,更有损我们组织部的形象。” 朱庸良双眉紧锁,手指轻轻敲击桌面,似乎自言自语:“看来,梁健作为一个领导干部,还很不成熟啊……”说完,他抬眼看了姜岩一眼,放缓了声音问道:“姜科长在干部科也有些年头了吧?” 姜岩听朱庸良关心自己,喜上心头,急忙回答道:“我担任干部科科长有七年多了!” 朱庸良的目光在姜岩身上略停,声音温和地说:“恩,干部科是组织部的中心科室,姜科长的工作还是很不错的!我有一个计划,不知你愿不愿意加入进来?” 姜岩听朱庸良这么信任自己,恍然看到了自己光明的未来,不禁喜上眉梢,欣然回答:“一切听朱部长吩咐!” 朱庸良点点头:“具体怎么做,李菊会告诉你,你去和她碰个面吧!” 关于那个计划,李菊和姜岩商量了一个多小时。 关于车小霞,李菊有些不放心,问道:“你真的有把握,能够说服车小霞加入进来?”姜岩很肯定地说:“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问过她,她恨梁健。你知道吗?她说起梁健时,是那种寝其皮食其肉的表情,她一定在梁健那里受了刺激,所以,她和我们是一个阵营的。”李菊还是不放心:“只是,她的状态,你确定她能完成这个任务吗?”姜岩说:“她虽然情绪不稳定,但是并不傻,一些简单的事情她还是能做的。我相信,就凭她对梁健的恨意,她也肯定能把事情做好。” 回到办公室,姜岩将计划告诉了李菊。李菊呆滞的眼神中有异样的神采,她问:“那我明天就跟在梁健身后?”姜岩提醒她:“你也别跟太近,不然他会有所怀疑,到时候打草惊蛇就不好了。你要在他看的到你,说话能够听见的地方,但绝对不能一直跟着他。知道了吗?”李菊随口应付着说:“知道了!”不知为什么,看着这样的车小霞,先前涌动在内心的对于车小霞能力的信心忽然如泄了气的皮球,姜岩忽然没把握她究竟有没有理解。 一大早,梁健一身冷汗地从一个乱梦中醒来。梦有些杂乱,七零八落,只记得梦里有很多人,但却又记不清到底是哪些人,模模糊糊,似乎是朱庸良,李菊,车小霞等人,具体发生了什么却全不记得了,只是留了满心的不安和微微的烦躁。 想起下午还有后备干部推荐会,他索性一骨碌起了床,洗漱,去楼下吃了碗馄饨,也不等周强强来接,直接打了车往单位赶。看着行道树匆匆往后退去,梁健忽然想起昨晚与朱庸良的争执,他知道,这事肯定让朱庸良很不爽,很抓狂。不过,为了科室同志的利益积极向领导争取,他觉得还是值得的。 刚到五楼,梁健隐隐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看看时间尚早,才七点四十,一般情况下,八点过后才陆续有人来。 看着从干部科门缝里隐隐漏出的灯光,梁健有些纳闷:难道昨晚离开的时候忘了关灯?不可能啊,昨天明明看到他们关灯的啊!难道有人早早地来了?梁健满腹狐疑地推了一下干部科的门,门竟然开了。姜岩和车小菊靠在桌上,似乎睡着了! 梁健愣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来的这么早?不对啊,早早地来了,为什么又在这里睡觉呢?难道他们昨晚压根没有回家?夜宵之后,又赶会了这里?梁健觉得后一种可能性比较大。 也许目光也是有温度的。姜岩忽然从桌上抬起头来,瞧见门口的梁健,他便推了推依然埋头睡觉的车小霞。车小霞迷迷糊糊地抬起头来。 梁健问:“你们昨晚上没回家?” 姜岩见问,有些支支吾吾,说:“没……昨晚上,夜宵之后我们就到这里来了。” 梁健有些纳闷:“有人通知你们来的?” 姜岩赶紧否认:“没有……我只是有些不放心,所以就过来了。小车也说,反正回去晚了睡不着也就一起来了。” 梁健随口说道:“你这是职业病,以后有时间还是多陪陪家里人!”话一出口,他有些后悔。 姜岩的家里人,就是陆媛。姜岩听着就有些刺耳。虽然那一次在凯旋宾馆,他没有抓着真凭实据,他总是觉得梁健和陆媛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就说:“我只是不想工作出现什么问题。” 梁健心想,姜岩在组织部工作久了,思维上都带着组织部的强迫症,这方面没有再深入沟通的必要,就说:“等你们科室其他人员来了,工作上再检查一遍,我们就等着下午那场战役了!” 姜岩和车小菊对看一眼,车小菊对姜岩怪异的一笑。这一笑,让姜岩十分不舒服,就如看到一只刺猬忽然笑了。 一晃就是下午,距离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推荐会议还有几分钟,梁健带领干部科的人和从其他科室借调的干部,来到了区委区政府后面的会议中心等候。 梁健准备了两份会议说明材料,一份拿在手中,要交给万康,另一份放在最后一排的空桌上。这次,因为发推荐票的需要,办公室科员方羽也被请来帮忙。方羽见梁健在最后一排空桌上放了一份资料,怕被人拿走,就将资料拿在手中,以备梁健万一需要时使用。 梁健已经事先看过会场。巨大的“长湖区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推荐大会”的横幅悬挂在主席台上方,字体是有些显长的黑体字,还算入得了眼。主席台上放着万康、朱庸良两个人的桌签。 这次会议桌签的摆放很有些特别。朱庸良是主持人,万康负责作推荐说明,这都没有错。但区委常委会的其他人员也参加这次会议,特别是区委书记胡小英的桌签并没有在主席台上,而是放在第一排的中央,四套班子的其他成员的桌签,就以她为中心两边分散排放。 梁健暗想,一般情况下,区委书记是全区最高领导,有她参加的会议,她的位置都是在主席台最中央。这次她却坐在主席台下。这真是奇怪。梁健猜测,难道胡小英这么做,是想表达一种态度,那就是说,选人用人还是由分管组织工作的副书记和组织部长来操作,以显示用人的公开公正,并非一把手说了算!这里面肯定有含义。 那些乡镇、街道和部门的党政一把手,陆续进入会场。会场渐渐热闹起来,一些老烟枪报了到后,就开始到会场外面抽烟,把烟灰弹入黑色铁质垃圾桶上方的烟灰槽里。 四套班子成员陆续入场。万康和朱庸良都来的较早,见人还没有到齐,便在第一排的过道里站着,与街道、乡镇的领导人聊天,脸上的表情却始终很严肃,看得出来,对今天的推荐工作蛮重视。 第186章女人陷阱 梁健手中拿着一份说明材料。这份说明材料是给区委副书记万康做说明用的。他本打算提前给他,让他熟悉一下,并看看是否有不妥的地方。但万康上午不在,陪同省里来的一位领导去乡镇考察了。这时,省里还没有中午禁酒令,所以万康在陪同的时候,为表示好客,敬了一圈才匆匆赶来! 梁健走到万康身边,将说明材料交给万康,万康的目光在材料上滑过,并不在意,说:“这个你放在主席台上或者待会会议开始的时候给我就行。” 梁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站在离万康不远的地方等候着,目光却紧紧盯着会议室的门。姜岩带着肖远负责将各类推荐表等材料从楼上搬下来,但离会议开始只有几分钟了,却不见姜岩和肖远的踪影。梁健一手插入裤袋,捏着手机,犹豫着是否给姜岩打个电话催一下,但内心里他还是相信姜岩的工作能力的。 胡小英在区委办主任陈政的陪同下进入了会场。与胡小英相差大约几十步路,周其同也正在走向会场。一般情况下,最后出场的都是最大的领导,可见周其同在心里自恃甚高,这也是他在自抬身份。 胡小英一进入会场,那些在外面抽烟的、在里面站着说话的,都开始安静下来,寻找各自的位置。 梁健心里更紧了,姜岩和肖远他们的推荐表还是没有送来。梁健左右一看,只看到几步远的地方车小霞就站在那里,眼睛似乎还看着自己。梁健本想叫车小霞去看看姜岩他们到底怎么了,可一想,车小霞做事不靠谱,万一有去无回,就少一个人发推荐票。 正着急呢,忽然看到肖远从外面跑进来,小伙子跑步速度估计在全区能拿一百米冠军,忽的就已经到了里面,对梁健说:“梁部长,不好,姜科长脚踝扭了,就在外面,因为有三箱东西我没法一个人搬。” 梁健心想:“真是紧要关头出纰漏。早知道多让一个人去搬推荐票。”多想无益,梁健就将手中的那份说明材料,交给了车小霞,然后跟着肖远飞快往外跑。 对于车小霞他真是不放心,可又想,就让她站在原地帮拿着这份说明材料,应该没什么大问题,这是傻子也能干的活。于是,就跟着肖远飞也似的去搬推荐票了。 姜岩果然坐在会议中心外面的阶梯牙子上,梁健和肖远都来不及看他的伤势,说了声“你休息,我们搬”。急着把东西往里搬。 赶到会议室的时候,正好万康和朱庸良正往在主席台上就座。 梁健看到车小霞还拿着那份材料,便拿了过来。他接过材料的瞬间,一瞥眼间似乎觉得车小霞的眼神有些异样,她嘴角也似乎带着一丝有些诡异的笑。但现在时间紧急,梁健也无暇细想。 等他将那份说明材料,呈给万康的时候,姜岩正靠在会议室的门口看着这一切,嘴角慢慢浮起一丝邪笑。他想:万事俱备,只需等待。 他在等待看万康的笑话,然后梁健就该倒霉了。 会议开始,朱庸良端正坐姿,朗声说道:“区委高度重视这次推荐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工作,今天四套班子成员都到会了,另外全区正科级以上领导干部也到会参加推荐。今天的会议主要有两项议程,一是由区委副书记万康同志做推荐说明,二是大家投票推荐。下面,先进行第一项议程:大家欢迎区委副书记万康同志作说明……” 掌声之后,万康朝会场内点了点头,就开始照本宣科:“为加强全区领导班子和领导干部队伍建设,经区委研究决定,在全区副科级领导干部中推荐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下面,我就有关情况作如下说明:一是推荐名额……二是推荐的基本条件……三是推荐的资格条件……” 梁健看到万康顺利地说着,不安的心渐渐放松下来,这是他第一次组织这样的会议,还缺乏经验…… 正这么想着,忽然台上的万康不出声了。梁健纳闷地看去。万康一只手正在翻看那份说明材料。 梁健心里一惊,万书记这是怎么了? 下面的人,开始交头接耳,也不知万康出了什么状况! 万康又将整个材料前后翻看了一遍,依然没有找到他要找的东西,终于恼火了,抬头看着梁健,语气非常严厉地问:“梁部长,你们的工作怎么做的?说明材料中怎么少了一页?这种低级错误也会犯,你们的准备工作都是怎么做的?” 万康声音一落,下面顿时轰然。 坐在第一排的胡小英也皱起了眉头。她知道,按照分工,这些材料的确应该是梁健准备的。 朱庸良暗自得意,虽然在这样的场合,梁健被批,组织部也不光彩,但他舍得这样的代价。不过表情却很难看,也不依不饶地问道:“梁健,材料怎么会少一页?” 整个会场的目光,顿时全部集中到了梁健身上。梁健顿时有种被万箭穿心的感觉。 材料是不可能少一页的!他不是那么粗心大意的人,在准备材料的时候,他特意前后检查了数遍。如果材料真的少了,那么只有一个原因,就是有人特意将其中的一页撕去了。这个人是谁?他一直亲自拿着材料,唯一接触过这份材料的就是车小霞。 他的目光迅速在会场扫过,却不见车小霞胖胖的身影。 忽然,朱庸良声色俱厉地批评道:“梁健,你还东张西望什么,区委区政府所有的领导都在等着你的材料,材料呢?” 目光不仅有温度,还有锋芒。在全场正科级以上领导干部不可思议的、略带轻视的、恨铁不成钢等种种意味的目光里,真切感受到了目光是可以杀人的。这个时候,你根本没有任何辩解的余地,关键是下一步该怎么办…… 万康因为事先疏忽,对于说明材料并无阅读过,因此具体内容并不清楚,否则即便在脱稿情况下,也能说出一二三,不会如此大出洋相。因为民主推荐的资格条件规定相对较细,不能随便乱说,万康就那样脸色难看地杵在主席台上,进退维谷。 梁健心想,目前唯一重要的事情,就是能让会议继续下去。他想起自己拿了一份备用说明,放在会场最后一排。刚想跑过去拿,眼睛余光看到一人小跑过来,定睛一看原来是方羽拿着那份材料送了过来。方羽早前看到材料放在最后一排,怕弄丢,就拿在手里,没想到这会真派上了用场。这个世界的事情,千变万化,还真得讲个有备无患。 梁健不及感谢,只向方羽感激地看了眼,接过材料,翻看一眼,就送到了主席台上。万康虽然接过了材料,可还是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会他不敢再轻举妄动,将材料从头至尾翻了一遍。在他翻材料的时候,台下有人轻声笑了起来:“第一份材料,你怎不先看一遍?”看到材料完整无缺,万康才继续念了下去。 在场的干部有些神色严肃地听着,有些根本没听,已经在推荐票上画画写写…… 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件事情,不管是对万康,还是对梁健来说,都在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官场机关重重,细节决定成败。那次以后,万康每次开大会讲话,必先让人把讲稿提前拿给自己审阅,这个习惯从这件事情后才真正养成了! 会议结束后,其他领导和干部都离开后,万康、朱庸良和善后处理会场的梁健等人却依然留在会场。 朱庸良指指姜岩、凌晨等人,说:“你们赶紧把资料收拾一下,拿回办公室。梁部长你先等一等,不要走!” 看这阵势,梁健心里清楚,等待他的就是两位领导的严厉批评了。尽管问心无愧,他也知道,让区委副书记在大会上造成这样的难堪,这样的失误他们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 梁健看着姜岩等人匆匆收拾材料,动作麻利。姜岩的脚似乎已经好了,虽然还点瘸,但脸上全无先前的痛苦之色,在离开会场的那一回首间梁健恍惚看到了他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合时宜的微笑。梁健心想:“这件事,肯定有猫腻!”脑中忽然晃过清晨推开干部科的门时看到的那一幕,姜岩和车小霞,梁健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忽然,朱庸良微微有些尖利的声音响起:“梁健,在全区领导干部大会上,出这么大的洋相,你知道自己的责任吗?” 梁健说:“我知道自己的责任!我也不避讳。毕竟材料是我递上去的。但我也有话要说,在这件事情上,有人故意算计我。我准备的那份材料事先我审阅过两遍。在我将材料送给万书记之前,这份材料经过一位同志之手,然后就少了一页!” 万康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梁健说:“梁健,作为一名领导干部,而且是组织部分管干部的领导干部,就应该有领导干部该有的担当和魄力。我想,你不至于这么快就忘记了我昨天布置工作时讲的话,谁搞砸,谁就要负责。我想,出事后,编造千奇百怪的借口来搪塞这不是一个领导干部该有的姿态。” 梁健看到万康根本不相信自己所说,且怀疑他作为一名领导干部的素质,有些无力,但他还是坚持要把问题讲清楚,如果不加分辩,把责任一扛了之,以后就再也无回旋余地。而且,在万康心中,他梁健也真成了不愿担责任,且喜欢糊弄领导的小人了!他不卑不亢地说:“万书记,这事真的有猫腻。我没有胡说。” 万康几乎有些鄙夷地看了看梁健,不耐烦地说:“有猫腻?按你说的,有人故意拿掉了说明材料中的一页,那么,梁部长,我倒想听听这个人是谁?在这样的正科级以上领导干部会议上,他搞砸我的材料,目的又是什么?是想看我的笑话呢?还是另有什么目的?”说到这,万康忽然看着朱庸良,说道:“朱部长,若事情真如梁部长所说,这件事你需要好好调查一番!这说明我们组织部内部不团结!这个问题,朱部长您还是要引起高度重视的!” 听万康这么说,朱庸良脸上微微变色。他知道,这个计谋的最后一环是由车小霞完成,但牵涉的人还有姜岩、李菊和他。果真一路追索上来,他才是这个根子。车小霞精神有问题,万一经不得追问,说不定就会说出什么不好听的来。 他恭敬地点点头,说:“万书记,至于组织部内部的团结问题,我一定会引起重视的。不过今天这个事,梁部长还是应该承担责任!事前,我也一再强调,谁分管,谁负责!不管这个事情背后有什么,我想,那些都是你梁部长的手下,且材料是你亲自递给万康书记的,既然有问题,说明你梁部长不够严谨,在这样的大会上,让万书记出这样大的问题,你有推卸不了的责任!” 梁健看朱庸良落井下石,把矛头定格在他身上,心里暗道:朱庸良这人真够阴险狡诈,他不希望我分管干部工作,一门心思要让我难看,说不定这件事跟他有关。他的目光从朱庸良脸上滑过,停留在万康脸上,说道:“朱部长,该我负的职责,我绝不会推卸。但我还是希望组织上能够把这件事情查清楚!” 万康虽有些大意,却不缺乏分辨能力。想到第二份说明材料是完好的,万康不怀疑梁健所说的对材料进行过认真检查,如果真有人故意拿去了一页,那么这人居心歹毒,却也反映了组织部内部不团结,风气恶劣。组织部是他分管的部门,若果真存在内斗现象,他脸上也没有光彩,他想了想说道:“梁健,朱部长说的有道理,今天的事你有推卸不了的责任!但是,你刚才所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作为分管副书记,我也有责任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你说吧,你认为是谁故意搞的鬼?” 梁健清楚,这件事和车小霞绝对脱不了干系,但他也清楚车小霞只是那个过江小卒,是冰山一角,一定还有人躲在暗处。他说:“接触我材料的最后一个是车……” 话到嘴边,梁健忽然不说了! 万康说:“车……” 梁健看了一眼万康和朱庸良说:“算了,我相信组织上会还我清白,至于那个人是谁,我也不想说了。至于组织上要如何处置我,我不会推脱!” 说着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万康很感诧异:梁健怎么话到嘴边,又戛然而止? 朱庸良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本来还担心梁健会把车小霞说出来,到时候万书记就会找人去问车小霞的话,这样事情就会越搞越复杂。现在梁健不说,那么追责就会到梁健这里戛然而止。只是朱庸良心里也疑惑,梁健既然怀疑这事有问题,怎么肯就此认了呢?这不符合他的个性啊! 胡小英办公室。 万康和朱庸良坐在胡小英办公桌的对面。胡小英背靠在椅子上,脸上看不出喜怒! 万康是被朱庸良拉来这里的。他本不想来,在大会上出了这么大的洋相,也不能说没有他自己的责任。在官场,其实有很多潜规则。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开会的讲稿都有人做准备,这的确不是领导干部自己的事。但一旦在会场上出了问题,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底下人办事不力,但笑话出在谁身上,谁就是笑柄。这其中,有很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含义。如果领导认真追究起来,这就是他工作不细致认真,对工作没有积极性,主动性,虽然讲稿有其他人准备,但在会前,他应该浏览一下资料,这与其说是一种要求,不如说是一个领导的基本功。今天,他因为中午喝了点酒,精神上也有点松懈,所以就疏忽了,而且组织部工作一向严谨,他对材料也没有太在意,拿起就开始读了。 因为心虚,万康并不是特别相见胡小英,可朱庸良却非要拉着万康来,说:“万书记,这事全部是梁健的责任,这会如果不去跟胡书记说清楚,胡书记还会以为这完全是你的责任呢!” 万康当然也不肯承认这完全是自己的不是。而且他心里很清楚,这次的洋相一定会在与会干部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甚至会成为少部分人的酒后谈资,极大影响他的领导形象。所以,他的确很恨梁健,不过看着朱庸良一副乐颠颠为他着想的样子,他不免有些纳闷:看起来,朱庸良对梁健很不感冒啊!不过,毕竟是自己部里的同志,这样急着要到领导那里去给他定罪,未免还是有些过分了! 见胡小英沉默,朱庸良急着开口了:“胡书记,今天这事我要先向你道歉。万书记今天的稿子,是我们组织部准备的。这份材料,从起草到定稿,我都看了多遍。昨天晚上我们为了确保材料的准确无误,还特意加了通宵的班。可我们所做的这些工作,都抵挡不了一个干部的粗心大意。谁会想到,梁健拿给万书记的稿子,中间会少了一页!这完全是工作上的粗心大意。这种粗心大意,在我们部里,甚至在我们全区部门都是要不得的。有句话说,细节决定成败。在这件事情上,给我们的教训简直是淋漓尽致!梁健是我们组织部的干部,我们当然也很想关心爱护。可是当一个干部犯了错误,如果我们不加责罚,而是盲目包庇,后果是非常严重的,非但不能在全区层面上形成震慑作用,而且很容易导致作风懒散!” “另外,有一件事情。上次常委会上,也讨论过,梁健分管干部工作,本来就是先试一段时间!如果发现其不合适的话,我们可以换岗。从这段时间梁健的表现还有今天的失误来看,他真的是不合适干部工作!” 万康见朱庸良把责任全部往梁健身上推,完全弱化自己作为一个组织部长该负的责任,觉得有些过分,但这样一来,矛头便不在他身上了,所以他也没有打断朱庸良的话。 胡小英微微挑了下眉毛说:“朱部长,那你细细说说吧,他有哪几个方面不合适?” 在来胡小英办公室前,朱庸良早已打好腹稿,趁万康也在场,要把梁健说得一无是处,对梁健的不是简直“如数家珍”:“一方面,梁健对干部工作不熟悉,昨天的材料搞了好久,都没搞出来;第二方面,梁健吃不起苦,不能适应干部工作的高强度工作。这可能跟梁健在乡镇呆久了有关系,有些自由散漫,部里经常要加班加点,特别是像今天这样的重大事情,前一天干部科必然要通宵值班,可他昨天擅自走了,还让干部科的同志都一起走;第三方面,他的领导能力也有问题,下面的人并不服从他的管理……” “还故意跟他做对是不是?”胡小英随意的插了一句。 “没错……”胡小英插话快,朱庸良回答得也快,没想到说漏了嘴,赶紧说:“不是作对,只是下面的人,认为他的管理方式方法有问题,比如他把工作全部扔给下面做。” 胡小英说:“作为一个领导,如果事必躬亲,陷身在具体的工作之中,那就算不上一个好领导。另外,关于梁健,你有什么建议?” 朱庸良还有满肚子浓墨重染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胡小英就问他结果。他就说:“我觉得,可以考虑调整他的分管线,毕竟干部工作是组织部的核心,梁健同志不熟悉干部工作,个性特点也不适合干部工作的严谨性和严肃性。而且,综观梁健同志这段时间在组织部的表现,我觉得,他身上还欠缺一些冲劲,缺乏责任意识,特别是组织纪律性,也有人反应梁健同志有时候有些个人英雄色彩,喜欢我行我素,置组织纪律于不顾,影响非常不好,坦白的讲,真的不太适合组织部的工作,我建议也可以考虑给他换换地方,再锻炼锻炼!” 胡小英等朱庸良讲完,直起背,目光若有所思地滑过万康和朱庸良,说:“关于今天在大会上发生的事,既然万书记和朱部长来了我办公室,那我就说三点意见吧。一是正确看待这件事情。今天的事情,可以看成是一个会议事故。区委组织部有责任,提交给万书记的材料缺了纸是事实。但我们领导干部也应看到自己的问题,在拿到这份材料时,为什么不先浏览一遍,稿子都有人帮助写了,读之前看一遍应该是最起码的要求吧,我们领导干部不能以工作太忙、没有时间为由而不做该做的工作,否则就会出乱子。” 胡小英这话一说,万康就有些坐不住了,脸上更是青一块、红一块,但他目前毫无反驳的理由,毕竟自己的确是疏忽大意在前,只好硬着头皮听下去。 胡小英接下去说:“二是正确看待干部。梁健是一名年轻同志,来区委组织部前,在十面镇的工作基础是不错的。可能对组织部的工作还不够熟悉,但哪有一个干部到新岗位上什么都熟悉的,正因为不熟悉有时候才有新思路。我倒是觉得,从昨天把今天要推荐的任务交给你们,到今天开大会,时间如此紧、任务如此重,其他工作做得都是不错的,都没有出现什么差错。其实,今天的说明材料,应该说也没什么大问题,里面内容是好的,而且第二份交给万书记的不是完整的吗?这说明,组织部工作整体是好的,但在小环节上出现了纰漏,这虽然有一定影响,但也是小节。另外,关于梁健不加班的事情,我倒是觉得,朱部长你们部里也没有必要遇事就通宵加班,主要还是把工作效率提上去,而不是打疲劳战……” 朱庸良插话道:“可不那么做,就容易出问题啊!”胡小英说:“朱部长,你有自己的一套工作方法,也应该容许下面的人有自己的工作方法,不同的声音和方法,有利于激活我们的脑袋。而且,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恐怕并不是不加班造成的!” 朱庸良当然知道,这事不是不加班造成的,而是他一手策划的,他也不便争论,便脸色难看地看着胡小英。 胡小英说:“第三点我要说的,是调查后再定论。当然,出了这么大的洋相,如果不了了之,的确会在机关里造成不大好的影响,容易助长粗心大意、放任不管的不良风气……” 听到胡小英终于说到了要处理,朱庸良又开始兴奋起来:“胡书记说得对,不能不处理!” 胡小英没有接他的茬,继续说:“我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可能还有些别的原因。你们听过梁健有什么解释吗?” 朱庸良不想让胡小英听到梁健的解释,说:“他还能有什么解释,解释就等于掩饰!” 万康心想,这件事情上或许还真有些其他问题,他这人为人还算正直,就说:“会议结束之后,我们找梁健聊了聊。他说,他愿意承担责任,但有个问题他也说明了,他说,说明材料他看过两遍,绝对不会少页,但这份材料后来经过他人的手。” 胡小英了解梁健做事风格还算认真、细致,不太可能犯这种低级错误,所以在会场上便有些怀疑这事是否另有什么原因,听万康如此一说,暗暗点头,心道:会是谁在暗中作怪呢?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 她目光锐利地滑过朱庸良,问万康:“材料经过谁的手?他说了没有?” 万康说:“没有,他话到嘴边,又不说了。只说他会接受组织给予的处理。” 胡小英有些狐疑:如果梁健知道是谁故意要他好看,为什么又不肯说呢?难道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便说:“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能妄下定论。这件事,万书记,你负责认真调查和了解!至于梁健的分工或者今后的工作安排,等调查清楚了再说。” 朱庸良还是不服气:“胡书记,那这段时间还是让梁健分管干部工作?”胡小英看到朱庸良穷追不舍,不给他一点肉吃,也实在烦人,就说:“这样吧,梁健的职务分工暂时不变,但最近两天可以让他坐坐冷板凳,具体工作不用交给他,让他也反思一下自己的错误,对他自己也有好处。等调查结束后,再做打算!” 朱庸良虽然没有达到让梁健下课的目的,但让他坐了“冷板凳”,至少也有所斩获,聊胜于无,也就不再多话了。 等万康和朱庸良走后,胡小英松了一口气。她拿起手机,在联系人里找到“梁健”,刚要按下通话键,又停住了。停了停,依然将手机放回了桌上。 她本想让梁健过来,跟他聊聊,让他祛除心理负担。可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身在官场,权力斗争在所难免,有时候挫折比成功的营养成分要高很多,俗话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有些挫折,就像药一样入不了嘴,可真吞了下去,消化了,对人却绝对有好处。于是,胡小英决定还是让梁健自己去消化这些苦药吧! 第187章信誓旦旦 朱庸良从胡小英办公室出来,便悄悄进了区长周其同办公室,周其同说:这事做得好!朱庸良又把胡小英的意思,向周其同作了汇报。周其同说,要想让胡小英一下子将梁健调岗位,恐怕有些困难,现在让梁健坐“冷板凳”,再伺机将他的茬,然后让他彻底下课! 梁健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喝了茶,也理了理思路,然后快步来到干部科。姜岩等人都在。梁健看着车小霞,车小霞不敢抬头,埋着头。梁健本想质问她为什么要那么做!可一想不对,如果自己这么做,车小霞一定会否认,毕竟这事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其他人无法作证。而且车小霞精神有问题,万一刺激了她,那他可就真麻烦了。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说为妙。 他定了定神,慢慢说道:“今天会议上出了点状况,不过,接下去的工作还是希望大家保质保量地完成,不要因为会议上的事情影响情绪。” 干部科长姜岩忽然站了起来,说道:“梁部长,接下去的工作我们会自行安排的。朱部长还没有告诉你吗?接下去的工作,就由我们科室来安排了,你可以先休息一段时间!” “什么?休息一段时间?这是朱部长的意思?”梁健难以置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因为这么点事情,把我管事的权利也剥夺了!因为在干部科,他也不想表现的太失态,虽然惊讶,声音却并不高。 姜岩似乎有些得意,说道:“是,这是朱部长的原话。” 一阵凉意掠过梁健心头,他想:这个朱庸良真是用心歹毒,这种事情他不先跟自己沟通,却先告诉了科室,存心是想让他难堪。看着姜岩嘴角边若有若无的微笑,梁健强按冲动,走出了干部科。他也不去朱庸良那里,就在办公室等着。 见梁健走出办公室,干部科副科长凌晨说:“没想到,梁部长遇上这么背的事情,不知以后还会不会分管我们!其实梁部长人还是挺不错的!”肖远说:“我看啊,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肯定有问题。梁部长并不是那种粗心大意的人,他说,他对那些稿子都检查过,后来经了某人的手之后,才少了一页!” 肖远平时就喜欢说,敢于说,姜岩有时候就嫌他多嘴。这会,他又把听到的说了出来。凌晨对梁健印象好,也并不明白内中原因,只憨憨地说:“若果真是有人存心为难梁部长,以后生儿子没pi眼!” 车小霞听了后,内心最有动静,脸上就有些别扭! 姜岩瞄一眼车小霞,怕她有什么大反应,忙说:“你们两人少说点!跟你们说过很多次,在干部科,要少说多做。” 凌晨和肖远对姜岩唯唯诺诺的做事方法本就不是很服气!就道:“姜科长,今天不同。我们为梁部长觉得冤枉,所以就喊两句。毕竟,梁部长可是我们的分管副部长,我们为他说两句打抱不平怎么了?” 姜岩无言以答。肖远说:“以后生儿子没屁眼,骂得还算轻呢!要我说,这种贱人……” 车小霞“刷”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冲向外面。 看车小霞似乎受了刺激,肖远疑惑道:“我又没有骂她!她受什么刺激啊!” 窗外的阳光一点点暗了下来,不久便密密地下起雨来。梁健心想,这个天气还真合我的心意啊!原本到了分管干部副部长的位置,自己也有心想要大干一场。为此,这些天他很是用功,基本将全区干部的名册都看了一遍,也基本摸清楚了情况,经过这次推荐后备干部的准备工作,他对组织部工作的套路也有了个大概了解,下一步,他本来想要思考推进工作的重点思路。看来,这会真是什么都不用想了,都“坐冷板凳”了还想个球啊! 十分钟前,梁健正在翻看黄少华给的《资治通鉴》无意中刚看到一句话“视远者不顾近、虑大者不计细”,被朱庸良叫去了办公室。从朱庸良脸上,他看出了自己的不爽给他带来了不少快感!心里一阵后悔,当时自己怎么就无端端地信任了车小霞,如果多一个心眼把材料交给方羽保管,他们就无隙可趁。悔之晚矣,不如不悔!梁健恍若无事地问道:“朱部长找我有事啊?” 朱庸良嘴角带笑地说:“是啊,梁健,有件事我向你通报一下。” 梁健听出朱庸良在称呼上的变化,以前他叫自己“梁部长”,现在职务去掉,变成了“梁健”,这无非暗藏着对梁健心理上的打击,梁健不为所动,他向来了解朱庸良对自己的态度,就说:“听朱部长吩咐。” 朱庸良说:“刚才,胡书记把万书记和我都叫去了。关于今天的事情,她说了必须追责。而这件事情,不管背后有什么,目前看起来还是很明显,那就是你负责给万书记的材料,这份材料缺页少张,所以这个直接责任,还是由你来负。你有什么意见?” 梁健想既然他们讨论过了,他也没什么好说,反正这次的事的确也有自己的原因,就说:“我没什么意见!”朱庸良说:“那就好。从今天开始,推荐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这项工作,你就不必再管了。这件事情,我会亲自过问,具体操作由干部科负责。这段时间,区委和部委会考虑,暂时不给你安排分工了,关于今天的事,你也需要好好反思反思。”梁健想,这段时间等于是放了自己的假了,真是难得轻松啊! 朱庸良见梁健沉默不言,假惺惺道:“梁健,你还年轻,以后还是有机会的。” 梁健听朱庸良这话,有点像给他梁健的政治生命画了句号一般,猛然想起《资治通鉴》上那句“视远者不顾近、虑大者不计细””,像今天这样的事,不过是仕途路上的一件小事,根本算不了什么,我不会放弃。我还没让你朱庸良尝到被人整的滋味呢! 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虽然,梁健并不气馁,但被人算计的味道总归让人不爽。何况现在变成了无事忙,什么事都轮不到自己插手,梁健心情烦闷,就想起了老友朱怀遇。他打电话给朱怀遇,想约他晚上一同吃饭。 朱怀遇低声细气,说:“正在开会,短信!”然后就挂了电话。 如今朱怀遇当了镇长,工作自然比以前在区体育局忙了数倍。心想,他这时候开会也是正常的,镇长嘛!想到自己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闲人,梁健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和难受,怪不得有些领导干部退休之后,无所事事,心理落差大,很不适应,顷刻老去、生病住院、一命呜呼的也不在少数。 看来自己也有这种职业病倾向,不禁告诫自己一定要正确对待挫折,在官场,不仅考验人的工作实力,更考验人的心理素质,在挫折面前一定要鼓起勇气,更要学会平衡心态,做到:“胜不骄,败不馁”,才能在官场上化险为夷! 想通了这一点,梁健起身推开窗子,做起扩胸运动来。新鲜空气进入肺部,一扫郁闷的心情。 有人敲门。梁健心想:如今,我都成了部里的隐形人了,这会又是谁来敲我的门啊!说了声“请进”。 门缓缓推开后,进来的是方羽。红扑扑、略圆的脸,不胖不瘦的身材,今天她穿着紧身的裤子和高跟鞋,又加走路时始终像是踮起了脚尖,看去比以往格外的可爱动人。梁健心道,下午忙着应付那事,都没注意到她的楚楚动人。 梁健专注的目光,让方羽有些害羞,她说:“没想到,你也会这么看人!”梁健故作不知地道:“怎么看人了啊?”方羽说:“看人的时候,有那么点……”她伸出拇指和食指捏在一起,以表示“那么点”。梁健说:“那么点什么?”方羽说:“色吧!” 梁健呵呵笑道:“这就是男人吧,看到漂亮的女孩流露出色,大概是本性,也许是你一直以来把我看的太崇高了,其实我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梁健有些奇怪,自己为什么忽然对方羽说了这些话。 一直以来,他都以组织部副部长的身份要求自己,虽然生性没什么官架子,可潜意识里,总有着对自己身份的自矜,虽觉得方羽特别可人,对自己又温馨体贴,却从没有起过调情的念头。如今,自己工作上受挫,倒是彻底丢开了架子,说话也放得开了!不禁自嘲:看来我心里也住着一个魔鬼呢! 方羽听梁健自嘲,就说:“我可从来没有把你想崇高过,恐怕是你自己把自己想崇高了!” 听着方羽这句若有所指的话,他忽然有些醒悟,这些天还真是有些把自己太当回事,做人做得也累,以后还不如保持原汁原味,洒洒脱脱地做人,什么官位,能做就做,不能做拉倒,又有什么稀奇。 这么想着,梁健心情更加舒畅。他看着方羽说:“找我有事啊?” 方羽微微一笑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来你这里避避难!”梁健问:“你需要避什么难啊?”方羽说:“避一避李主任。” 前几天,梁健看到过李菊对方羽呼来换去,极尽“穿小鞋”之能事!梁健知道李菊之所以这么对待方羽,跟自己有很大关系,肯定是李菊发现了那次他能从凯旋宾馆脱险,是因为方羽吿了密。而今天下午,方羽又在情急之下,给自己递上备用的说明材料,使得会议最终能够进行下去。也许,李菊又是为方羽再次帮了自己,给方羽“穿小鞋”。他有些担忧地问:“她又玩什么花样?”方羽说:“花样倒是没什么,就是让我跑来跑去,不得安闲。今天我很不幸穿了高跟,再跑怕鞋跟掉下来。所以,我就到你这里躲一躲。” 梁健说:“躲吧。我这里现在安静的很,没人来吵我了。领导刚刚说了,让我什么都不需干!”方羽说:“那你可以清闲几天。”梁健苦笑说:“也许不是几天的事情。”这时,梁健的手机短信响了起来。一看,是朱怀遇发来的短信。短信写着:“晚上一起吃饭。帮我撑撑面子!一定要到场。”梁健看了短信,心想,老朱好像每次都知道我想要什么,自己这会想要借酒浇愁,果然他就来请客了。 他看了看方羽说:“要不,晚上跟我一起去吃饭?”方羽一笑说:“你的确还欠我一顿饭呢!”梁健说:“那么今天兑现。”方羽说:“就你和我两个人?”梁健说:“还有人。”方羽说:“谁啊?”梁健说:“还有朱怀遇他们,其他人就不知道了!”方羽说:“这客不是你请,我不去。下次等你专门想请我客的时候,我再去。”梁健说:“你要求还挺高。”方羽说:“那是。” 办公室外,李菊高声在喊:“方羽,方羽……” 方羽朝梁健吐吐舌头:“又在喊我了。看来还没有让我跑够,我继续了,权当锻炼身体,减少腰围!”梁健对方羽这种乐观的心态很是佩服。 干等下班也不是个事,梁健就上网浏览网页,倒也清闲自在,时间过得很快,看得爽,就想抽根烟,发现口袋里没有打火机。他就在抽屉里寻找。刚拉开抽屉,一个胀鼓鼓的中号信封袋一下冲入眼帘。 见到这个突兀的物件,梁健心里倒是一惊。不用回忆,就想起这是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送给自己的那五万块!那天姚发明的办公室主任袁小越将这笔钱送来之后,就一直搁在抽屉里,后来一忙,竟然将整个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笔巨款就这么躺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抽屉也没有上锁。期间还经历了王兆同的搬办公室,平时他进进出出也都不大锁门,毫无保险防范意识。现在想起来,还真有些提心吊胆,如果给人进来顺手牵羊,也就不翼而飞了。 梁健还没想好,这笔钱该以什么方式还给姚发明!反正不能就这么放在抽屉里,梁健将信封袋放入了皮包,随身携带着包。 到了酒店,梁健看到座上客,心里一惊。在座的人员,除了朱怀遇、唐磊这两位镇长,溪镇的几个干部,竟然还有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和办公室主任袁小越。 姚发明看到梁健进来,只是淡淡一笑,远没有那天梁健去财政局时那股热情洋溢的劲了。梁健一下子明白了:下午的会议姚发明肯定也在场,看到我出了差错,并被领导当场批评,一定极不看好我的政治前途,便对我冷淡了。 梁健也不失落,只是想到包里揣着的姚发明的五万块钱,想他现在一定为自己的冲动后悔不跌,这么想着,梁健倒有些想推迟将钱还给姚发明的意思。 客人全部入座。朱怀遇就举起酒杯说:“待会还有两位美女客人,要晚一点,我们边吃边等了。” 梁健心想:“有老朱在的酒局,还真是从不缺女人啊!” 只听朱怀遇继续道:“今天我们真是有幸,请到了我们区里的重量级人物呢!一位是我们区财政局姚局长,姚局长可是财神爷呢,当然还有我们财政局的袁主任;另一位是我们组织部分管干部的梁部长。一位管钱,一位管人,这是我们溪镇的荣耀啊!” 梁健心想,当了镇长后朱怀遇讲话都不用打草稿,怕马屁也不脸红了,真是坐在什么位置上说什么话,屁股指挥脑袋,朱怀遇进入状态还是挺快的。不管如何,被人奉承的感觉还是挺好。 没想,姚局长却说:“哎呀,不一样,不一样,我们管钱的,哪有管人的厉害啊。梁部长,今天下午,那个推荐会议,应该是你负责统筹协调的吧!” 说到下午的推荐会议,那就些揭梁健伤疤的意味了,在座的几个人,其他人或许不知道,但姚发明、朱怀遇和唐磊都是正科级干部,下午的推荐会议他们都参加了,对于会上的小插曲,他们当然都了然于胸,只是不愿提起,怕梁健难堪。 朱怀遇特意请梁健出来吃饭,本就有给他散散心的意思。没想,姚发明这么不给面子,硬要揭人家伤疤。朱怀遇就想拿话糊弄过去:“当然是梁部长负责啦,这次推荐后备干部搞得好,可以为区委下一步选人用人拓宽视野……” 没等朱怀遇说完,姚发明又插话说:“会上,万康书记可是出尽了洋相。这个洋相,该和梁部长你分管的科室没有什么关系吧?如果有关系,这可是吃不了兜着走了!梁部长,你说是不是啊?” 在来的路上,姚发明也已经将会议上插曲告诉了袁小越,袁小越说:“梁部长被批评了?”姚方明说:“发生了这种事情,哪有不挨批评的道理。梁健的副部长说不定也就会当不长了。”袁小越说:“那您上次送的那些钱,不是扔在水里也不响?” 姚发明道:“这倒也不一定,待会等我探个虚实,我们再做行动。说不定,这个事情上,还真要麻烦你呢,小越!” 第188章渐起顽心 袁小越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姚局长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姚发明嘿嘿笑说:“小越,你说着可真够贴心啊!”袁小越说:“这应该的,小越的前途还要姚局长关心呢!” 酒局开始,照例还是一圈圈的敬酒,这是镜州市酒场的老规矩了。不同的酒局,喝酒的方式也有很大的差别。据说在长江以北,就喜欢一人连干几个小盅,然后再轮番敬酒;有些地方喝酒和主食的顺序也有很大不同,在新疆就是先吃菜、吃面条或其他主食,待到肚子吃饱喝足,才说一声“吃跑了吗,我们开喝吧!”。 在江南的镜州地区,喝酒也有江南的普遍特点,一般情况下,都是开喝的时候,大家一起端起酒杯喝一口,然后轮流着给主宾、次宾敬酒,再由宾客回敬。这种次序在越是高档的酒局上,就越讲究。 镜州市的饭馆,一般是先上冷菜和酒,然后是热菜,再是主食,最后上水果拼盘。最近有一种说法在镜州流传颇广,说是水果放在最后吃,对身体不利。于是,便有些饭店将水果拼盘跟茶一起,在上菜之前就先上了。 今天的情况就是这样。 因为请了区财政局和区委组织部的人,酒局安排在市区一个还算高档的酒店。 梁健赴朱怀遇的宴席,一般不问来龙去脉,有空就只说一声“好的,我去。”如果没空也只说一声“不好意思,今天来不了了,下次再聚。”简单的很。在酒局的邀请和接受上,其实也能体现两个人的亲疏关心。如果两个人的感情好,受到邀请时,一般也不多话,就去了。如果两个人的感情一般,那就会问,还有哪些人,心里要选择一番。如果两人的感情很一般,就会找各种理由,争取不去吃饭。 正因为梁健和朱怀遇感情深,赴宴之前,也没有细问有哪些人!看到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和财政局办公室主任袁小越,心里便隐隐不舒服。他对这两人不算生疏,对于他们的势力也早已深切体会过,在业余时间并不想有过多交集。 但来都来了,立马走人就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梁健心想,既来之则安之。这句话用在一些不尴不尬的酒场,可是再好不过了。 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几杯酒下去,就已满面红光。区财政局局长这个位置在整个长湖区都是举足轻重的,被称为财神爷,其实一点都不为过。资金的审批、下拨、督查都是财政局的职权范围。最近有一种趋势,区里在渐渐收紧乡镇财政支出的项圈,落地审核也更加严格。 乡镇长直接分管财政,如果不跟财政局局长搞好关心,乡镇长的工作就寸步难行!所以,稍有见识的乡镇长,都会跟区财政局领导定期活动。这也就是为什么今天朱怀遇和唐磊两个乡镇长出动陪姚发明吃饭的原因。 姚发明当然很享受这次饭局,看到两个乡镇长接连站起来,双手托着酒杯敬酒,他便也站了起来。只是朱怀遇一杯酒喝干见底,姚发明却只喝了一半。虽然姚发明和朱怀遇都是正科级,职级相当,但从姚发明留有余地的喝酒方式上,职务的高低贵贱立分。因为有求于人,人家自矜身份,少喝点!这在朱怀遇和唐磊这两个浸淫官场已久的人来看,也没什么大不了。说穿了,也不过是官场的隐性规则而已。 梁健看来,就觉得这个姚发明不上路,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看什么场合喝什么酒!也许这也是官场的一种能力吧! 梁健不去鸟这个姚发明,姚发明倒是来敬自己酒了。梁健端起了酒杯说:“姚局长,谢了。”也不多说,喝了半杯酒。 姚发明大半杯子的酒,原本一口已经喝到了嘴里,见梁健只喝了一半,明显比自己少,心里不平衡,便把嘴里的酒又吐回了杯子里,指着梁健的杯子说:“梁部长,你这样可不对,感情深一口闷,你怎么能喝一半呢?”梁健看着姚发明,笑道:“姚局长,这你就误会了,我只是见朱镇长和唐镇长敬你酒,你喝了一半!还以为这样喝是一种礼貌呢!” 姚发明一听,知道梁健是有意针对自己。如果在一天之前,梁健这么说,他肯定就把杯子中的酒都干了,毕竟梁健是组织部副部长,又是分管干部,特别是跟胡小英的那层神秘关系,他一定会跟他搞好关系。可今天下午的会议上,梁健出了差错,当场被区委副书记和区委组织部长批评,他觉得梁健在官路上肯定凶多吉少。因此,在他心里,梁健的身价便大打折扣。 于是姚发明端着没喝完的那杯酒发动群众力量,对朱怀遇说:“朱部长,你看梁部长不喝酒嘛,真是很不给面子啊!”朱怀遇见梁健对姚发明的态度不好,也有些着急,毕竟作为一个乡镇镇长,在资金方面永远有求于财政局局长,所以才特意请姚发明吃饭,若是把气氛搞砸了,倒是弄巧成拙了。朱怀遇立马站起来说:“梁部长,这杯酒你还是要喝的。一是为了我们姚局长的诚心,二,撇开官职不说,我们姚局长还虚长你几岁,怎么着也是老大哥了,老大哥敬酒,小弟不干,这是说不过去的。” 其实,论官职,梁健是副科级,姚发明是正科级,人说官大一级压死人。 朱怀遇边说边向梁健使眼色。梁健知道朱怀遇的难处,但他看姚发明不顺眼,便说:“姚局长,刚才朱镇长说,撇开职级不说,您是老大哥。我觉得这句话说的合情合理,有情有义。今天我们在坐的都是兄弟姐妹,姚局长,你说是不是?” 姚发明听他说的诚恳,说:“当然是兄弟姐妹,这还用说!”在镜州酒场上,为活跃关系和拉近气氛,不管平日里官职、官位有什么差异,到了酒桌上如果没有特别大的领导在,就会互称兄弟姐妹,来活跃气氛。 梁健说:“有姚局长这句话就行。今天我们在座既然都是兄弟姐妹,那么也就一视同仁了!刚才,朱镇长和唐镇长都敬过姚局长,姚局长都只喝了一半。如果这次要我把酒喝完,那么姚局长也该把前面的酒补喝了,这样才是公平,才算兄弟姐妹,否则就是搞特殊化了,大家说对不对!如果姚局长一定不肯喝,那么我们就这样,我这杯酒喝一半,以后,我敬姚局长,姚局长也喝一半,我敬朱镇长,朱镇长也喝一半,我敬唐镇长,唐镇长也喝一半。这样也是公平的!” 姚发明见梁健跟自己较真,心里就纳闷了!以前梁健若跟我较真,那倒也想得通,人家分管干部工作,还跟胡小英有着特殊关系,自然觉得自己身份特殊!可如今形势大不一样,今天他刚在会场上出了大洋相,万康和朱庸良当场就没给他好脸色看,这种情况下,他凭什么还来和我较真?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堂堂财政局的局长,正科级。梁健是不知道自己已经身处险境,还是他和胡小英的关系天衣无缝,即使出了这样的事,胡小英还是会保着他?所以他有恃无恐? 对于官场规则,姚发明是颇有研究的。在官场没有人、没有后台,想要混好、混顺,很难,更别说风生水起了!但在官场,单纯有人还不够,还必须要有些能力。这种能力没什么特别的高技术、高要求,但却必须要把握一点,那就是:不出乱子。 如果工作中出了乱子,那就要领导来擦屁股,哪个领导愿意老是给自己下属擦屁股呢?即使这个人跟自己关系不一般,但擦屁股时那种糟糕的味道肯定会让领导不胜其烦,对原本看好的人,慢慢就会不待见! 难道,梁健和胡小英的关系,已经到了胡小英愿意给他擦屁股的程度? 姚发明想:当务之急,得先弄清状况,梁健是否依然稳稳掌握着干部工作的权力!否则,胡乱得罪了梁健,对自己可没有好处! 脑袋里转着圈,他便拿出老油子的本事来,说:“梁部长,你可是年轻有为,我姚发明可都是奔五的人了,酒量怎么可以和你们年轻人比呢?对吧?”梁健觉得他油滑狡诈,根本就没有谅解之意,就说:“姚局长这么说是不肯喝了,那也没关系,既然老大哥发话,我们没人喝一半那也是一样的!”说着就要坐回位置。 姚发明赶紧笑道:“梁部长敬的酒,我怎么可能不喝呢!你也知道,酒量有大小,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样吧,我让我们美女主任出马,陪梁部长喝,如何?”姚发明话音刚落,袁小越就站了起来说:“梁部长,我们姚局长的酒量真是不行,他刚才跟朱镇长和唐镇长没喝完的酒,都我来喝了,你看如何?” 梁健见袁小越代为上阵,本还不想让他们过关,这时,手机一亮,朱怀遇发来一条短信:“老大,你就行行好,别再跟姚局他们折腾了,我的农业补贴截留还要靠他们呢!” 梁健朝朱怀遇看去,朱怀遇却恍若无事地只顾着跟姚发明搭腔。梁健明白朱怀遇的难处,目前长湖区各大乡镇的财政,基本上还处于吃饭财政,所以上面下拨的各种补贴对乡镇来说都特别重要。按照上面的要求,各种补贴本来应该是谁申报,补给谁!那么村、企业申请的,就应该直接补贴到村、到企业。可乡镇缺钱啊,所以这块补贴就如“唐僧肉”一样让乡镇眼红,于是乡镇一般都是请区财政将钱先拨到乡镇,再由乡镇拨给村里,中途这一转折,乡镇就可以先根据需要用这笔钱,这也是乡镇解决用钱问题的一条重要途径,当然也造成下面村企拿到补贴的时间相应推后、有些甚至是无限延期。可乡镇和村企谁重要啊?当然是下级服从上级! 朱怀遇也很不认同这种中间截留的方式,可乡镇没钱,这也是一个镇长跨不过的难题,而且几乎每个乡镇都在这么干!要怪,就只能怪这个大环境了!对这种做法,上面也已经发现了弊端,最近就有些补贴直接划拨给申报单位,避开了镇财政这一环,这让镇政府大为头疼。其实,今天朱怀遇请姚发明他们吃饭,目的就是让区财政局将一笔补贴划拨给镇,再由镇下拨。 为此,今天朱怀遇可得罪不起姚发明,否则他姚发明一恼,不给他面子,他的工作就等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梁健知道朱怀遇的难处,便克制住内心里对姚发明的不爽,说道:“那好吧,这杯酒我就敬袁主任!” 梁健把杯中酒都喝了。袁小越不仅喝了杯中酒,又往自己杯子中倒了一杯说:“这杯酒是为了刚才姚局长和朱、唐两位镇长没喝完的酒,梁部长,你看这样总行了吧?”朱怀遇和唐磊都不愿意得罪财政局,说:“袁主任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好气魄!” 喝了杯中酒,袁小越在姚发明耳边说了一句话,就出去了。梁健瞧在眼里,从袁小越的嘴型似乎说了“打电话”三个字。梁健心想,这个办公室主任,还真是到位啊,出去打个电话,还要向领导汇报。 袁小越从身边走过,穿了一件白色花式中裙,胸前和肩头都留着细小的星状小眼,看过去,若隐若现可见里面白皙的皮肤,还有那诱人的黑色文胸。在裙子的包裹下,纤长的腿和臀部的线条就凸显了出来,散发着赤果果的性感,也许是酒精的缘故,看着这妖娆的一幕,梁健忽然来了感觉。 酒过中旬,大家都有点来劲,面红耳赤、前俯后仰、拍手大笑的千姿百态。没有人特别留意袁小越。梁健想到刚才袁小越和姚发明说话时脸上的神色,佯装去洗手间,也离开了座位。其实,包厢里有卫生间,不过他还是走了出去。 袁小越扭着小腰,带着半老徐娘特有的自信,“噔噔噔”地朝过道一头走去,手中紧捏着手机,不过她拨打的电话暂时没有人接听。 看着她她富有弹性的腰肢,那种熟悉的欲望刹那涌上来,梁健轻笑:男人还真是下半身动物,所谓身不由己,还真是贴切啊! 不过,比起那妖娆的身段,此刻让梁健更感兴趣的是她在拨打的电话。不知为什么,梁健本能的感觉她的电话也许与自己有关。虽然他不是一个特别感性的人,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梁健远远地跟在袁小越后面,看着她拿起手机靠近耳朵,说起话来,因为隔着距离,他听不清内容。 袁小越走向安全楼梯的方向。这家酒店的布局梁健不算陌生,知道那边是酒店的角落,袁小越如此郑重其事地打电话,电话的内容应该比较私密,这更勾起了他想听一听的兴趣。 或许是为保证空调的作用,在走道和楼道之间,装了一扇弹簧木门。看着袁小越推门,张健感觉非常费劲,若不是心机深沉的她,梁健马上会跑过去帮一把。 木门很快关上了。 梁健正准备推门,忽然从缝隙里看到了晃动的白色,还听到了袁小越的声音。看来,她就站在门后面。梁健没有松手,装作正要开门的样子,清晰地听到了袁小越的满含着惊讶的话:“什么?梁健坐了‘冷板凳’?这么说,他已经不分管干部工作了?……哦,分工还没有调整,但却被剥夺了分管工作的权利……那这不等于说,他已经被晾了起来……他会不会马上被调走啊?……” 梁健心里一惊,果然他没有猜错。不过,这个袁小越看来对我的事很关心啊,她这么在乎我的近况,用心可见一斑。脑中一闪而过刚才她和姚发明说话的情景,还有姚发明,这事大概也是姚发明的意思。官场就是另一个江湖,真是什么人都有。像姚发明这种人,每天忙于打听谁提拔、谁到了重要岗位,谁又倒霉over了之类,这些咨询就是他的资本,有了这资本,他可以随时调整步子,把好见风使舵的航向!当然,为了这资本,他们可谓劳心劳力,用心良苦,鞠躬尽瘁……说实话,这样深沉的用心还真让梁健不得不佩服。 不过,这个对他的近况如此了解又乐于帮助散播消息的又是谁呢? 只听袁小越又说:“哦,那好吧,就是说,梁健前途未卜,何去何从还不知道,但目前干部工作肯定插不上手是不是?……好的,谢谢了,姜科长,下次请你吃饭……” 原来是姜岩! 脑海里挂了无数个感叹号,梁健快速转身闪进旁边一间无人的包厢,听着袁小越清亮的高跟鞋声慢慢走远! 过了一会儿,梁健慢慢走回房间,推开门的一瞬间,袁小越的目光正好看过来,刚才还挂在脸上的笑容忽然无影无踪,只剩下满脸淡漠。梁健恍如不见,只静静往自己的位置上走,这时姚发明也看到他走进来了,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说道:“梁部长,年轻人,喝着喝着怎么就开溜了?” 梁健故意装出晕乎乎的样子说:“不好意思,不行了,所以出去透透气。”目光有意无意滑过袁小越的脸,袁小越脸色淡淡的,看来并不怀疑他偷听到了她的话。 姚发明说:“梁部长,不行这个词,男人是不能轻易说的。”袁小越听姚发明说“不行”,目光滑过他的脸,又快速移开了,但心里还是泛酸水般泛上一阵说不出味道的怪异。不过,袁小越的不适姚发明并没有注意,他顿了顿又说,“对了,梁部长,下午推荐会上的事,真的和干部科一点关系也没有?” 朱怀遇见姚发明又要旧事重提,赶紧打圆场说:“姚局长,我们再开一瓶酒吧!”姚发明阻止道:“今天,酒喝得不少了!我们还是来听听组织部里的趣事吧!” 梁健知道,袁小越肯定已经把了解到的情况和姚发明说了,他们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幸灾乐祸。他爽朗地说:“跟干部科没关系,跟我有关系!”姚发明说:“哦,跟梁部长有什么关系啊?”姚发明想要听到梁健亲口确认。 梁健说:“今天的事情,有人做鬼。领导都怪到我身上了,我现在已经开始坐‘冷板凳’了。” 梁健说得都是实话,他之所以没有搪塞掩盖过去,而是大大方方讲自己的倒霉境遇,就是想要姚发明后悔送了自己五万块钱! 果然,话音刚落,姚发明脸上的表情十分丰富,彷如在赌场上压错了筹码,输掉了一大笔钱!瞧见姚发明这种悔之莫及的难看表情,梁健心里有些快慰。 朱怀遇挺担心,他在官场日久,对官场的人情世故、拜高踩低了解颇深。梁健在这种场合对自己的倒霉境遇如此坦白,只会让人瞧不起。便急着说:“我们再开一瓶!就一瓶!” 姚发明忽然诡秘地看了梁健一眼,站起身来,轻拍了拍袁小越的手臂,两人出了包厢。梁健想:估计又要商量什么计谋了。不过,这会他没有兴趣再去偷听。 姚发明目光盯着包厢的门,看没人出来,便问袁小越:“梁健真的已经坐“冷板凳”了?”袁小越点点头说:“没错。是组织部干部科科长姜岩给的消息,肯定错不了。而且,刚才梁健不也亲口承认了吗?”姚发明说:“那,现在干部工作谁在负责?”袁小越说:“据说是朱部长在亲自抓,具体工作由干部科负责,反正梁健是插不上手了。” 姚发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朱部长一向重视人事问题,所以干部工作他一直抓的很牢,说不定是梁健的工作给他造成了不便和威胁,所以想办法将梁健给整了!”袁小越说:“姚局,您的意思是说,梁健是给人害的?”姚发明摇摇头,笑得得意:“这话可不是我说的,你没听他刚才说吗,有人做鬼,这句话我在其他人嘴里也听说过了。反正,不管我们的事。我只关心谁对我们有益,谁对你的提拔有用!” 袁小越听姚发明关心自己的前途,内心一阵悸动,说:“感谢姚局长。” 姚发明点点头,忽然目光沉了沉,像是突然记起什么不开心的事,说道:“小越,你上次不是说,那五万块钱,梁健不肯收吗?” 袁小越见问,忙回答:“那天,他的确不肯收,我看他意志坚定,便不管不顾地放在他那里了,他也就没办法了!”袁小越对当时顺利完成姚发明交代的任务还是相当自豪。 姚发明说:“你说,梁健还会不会想着把钱还给我们?”袁小越怎么说也是当了这么多年办公室主任的人了,当然一下子就领会了姚发明的意思,就说:“姚局,你是想把钱要回来?” 姚发明说:“梁健如今坐了‘冷板凳’,前途凶多吉少,我们送钱给他,等于是把钱扔水里,声音都没一点啊!”袁小越心想,这倒也是,但又觉得这样做未免太现实了!梁健春风得意,他就拼了命要把钱送给人家,还不惜牺牲我的色相,如今倒好,梁健一朝落魄,他就想着把钱给要回来!可是,这送出去的钱,就好比泼出去的水,如何收呢?更何况这种事还不能拿上台面说。袁小越说:“姚局,道理的确如此,只是这已经送出去的钱,要再要回来,恐怕有点难办。” 姚发明一副讨好袁小越的样子:“小越,我知道这事难办。但我更知道你聪明伶俐,脑瓜子灵,办法最多,这事还是交给你去办!”面对糖衣炮弹,袁小越还是很慎重:“姚局,谢谢您的信任,只是这事真的很难,送出去的钱,就是泼出去的水,除非他自己想要还给我们,否则,我也不能开口让他还,毕竟送钱这事本就见不得光。” 姚发明说:“小越,这事有难度我知道。但你也知道,我们财政局虽然掌控经济命脉,但工作经费其实并不宽裕,五万块数额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如果能要回来给能帮忙办事的人,那效益就完全不一样了,你说是不是。而且,对你以后的提拔和去向,说不定也会产生直接效应。我知道,你在办公室时间也不短了,对你的工作和能力我都很满意,作为领导,我不得不为你的将来多做考虑。” 袁小越知道,姚发明其实有些言过其实。不过,她也不想反驳。在办公室这些年,她也练就了一身本事:即使明知那笑容虚伪,她也会装作感激戴德!而且她有一双聪慧的眼睛,善于察言观色,凭着自己的聪明伶俐,任劳任怨,在姚发明的帮助下才一步步走上了办公室主任的位置。 虽然她还不是官,但对官场的规则却已颇有心得。她知道怎样抓住领导的心。 虽然任务艰巨,但从另一个方面讲,如果能把一个领导也承认难度很大的任务给完成了,那么功劳也是非常明显的!任何事,没有绝对的好或者坏,只在于你怎么看而已。袁小越看着姚发明,说道:“既然姚局这么信任我,我再推脱就对不起领导的信任了。不过,姚局,这事我也不敢保证能圆满完成,不过我会尽力去办。” 袁小越在话里给自己留了余地,神情恭顺地看着姚发明。姚发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说:“那这事就拜托你了!” 两个高挑修长的女人朝这边走来,浓烈的脂粉都挡不住的朝气蓬勃,年轻的味道扑面而来。一个粉色连衣裙、一个薄衫超短裙,凹凸有致,性感撩人。姚发明有些两眼发直。 在机关里,袁小越也算得上一等一的美人。但在机关呆久了,穿着上往往比较保守,身上也总隐隐透出一股机关味,和这两个年轻女孩一比,不免显得有些呆板。袁小越也察觉到了姚发明眼中的异样,那种说不出味道的怪异再一次浮上来心头。 女人渐渐走近,见姚发明直愣愣看着她们,几乎都要流出口水来,相视一笑,神色里颇有些鄙视姚发明的色迷迷。袁小越看着姚发明的囧态,心想堂堂财政局局长,这么被人笑话,未免太丢面子,就用胳膊肘推了下姚发明。 姚发明如梦初醒,摸了摸脸颊,心里却纳闷:两位美女一直瞧着自己笑,难道是看上我了?不由又心花怒放起来,这样的美女居然对我青睐。 没想,那个身穿粉红连衣裙的美女说:“先生,能让一让吗?”原来,姚发明堵住了包间门。看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姚发明心里一阵失落,可一想到美女竟然跟自己同一包间,他马上又乐开了。这两位应该就是朱怀遇所说要迟到一会的美女了。姚发明匆匆对袁小越说了句:“小越,那事,就拜托你了!”没等袁小越回答,他兀自推开了包间门进去了,任由袁小越一个人留在外头。 袁小越心里对姚发明的所作所为很有些生气,有些失落,还有些好笑。她好笑的是,姚局长没有那个能力,却还要对美女垂涎三尺。 在官场混,女人的美色很难不成为一种交易。袁小越三十来岁,当然她也有过二十来岁青春活力、娇艳欲滴的时候,当时,第一位对她垂涎三尺的领导就是姚发明。起初,袁小越对姚发明那副贼溜溜的眼睛、垂涎的嘴角很是恶心。可时间长了,姚发明也在不同场合、不同时间及时给予了她帮助,特别在她与当时的办公室主任关系不好的情况下,毅然将她提拔为办公室副主任,从此让她走上中层岗位,她心中不由心存感激。 袁小越年轻美貌,嫁了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可老公人虽强壮,对夫妻生活这档子事却并不乐衷,常常十天半月把她晾在一边不管不问。 与此同时,在单位里,姚发明却对自己发起了强劲的攻势,经常喊她一起吃饭,一起喝酒,一同陪领导,袁小越聪明伶俐,自然明白姚发明的用心。姚发明这种恍惚对她爱的不能自拔的状态,其实,袁小越清楚,那并不是爱,那只是一种策略。说是披着羊皮的狼也好,说是润物细无声也好,即使袁小越心里清楚,但她毕竟是一个女人,且是一个缺少丈夫滋润的女人,慢慢地,她也就放松了警惕…… 直到一天晚上,陪一位市财政局的领导喝完了酒、唱完了歌,送走了领导,散场的时候,姚发明对袁小越说,我俩去洗个脚再回吧。袁小越酒也多了,加上感激姚发明一直以来的关心,就答应了。两人同到足浴店,不久,姚发明就借口身体不舒服,让服务员出去,留下两人在包间里,让足浴人员不要打扰。 借着酒劲,袁小越打定主意豁出去了。然而,让袁小越大跌眼镜的是,姚发明突然停了下来,渴望地看着袁小越问:“你能用鞭子抽我吗?” 袁小越愣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带着满心的失望,还有那么一丝挥也挥不去的轻视,她用他提供的一条细小、精致的鞭子,完成了对他的s/m,第二天,姚发明把她叫到办公室,说:“昨天的事情希望你能保守秘密,当然,这对你自己也是一种保护!”看着姚发明的脸,袁小越不自禁地想起昨晚的自己,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便垂下目光说道:“姚局,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不过我也有一个请求。”她停了停,没有看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我希望从此后,你别再来引诱我,那样我会很难受。一直以来,我都很感谢你的帮助,以后,我还是会心存感激。”袁小越说的很诚恳,但姚发明始终没有出声。她以为他不会答应了,便抬起眼睛看他,目光刚落在他脸上,他便爽快地说:“好吧!你放心,我会如你所愿!”此后,除了偶尔说几句不疼不痒的轻薄话,他算是真的戒了对她的色心。 因为了解了姚发明这见不得人的私密,他在袁小越心目中的形象也渐渐有了变化。不过,袁小越依然感激他对自己的帮助,只是看到他落在女人身上色迷迷的眼光时,总会想起那一晚诡异的鞭子声。偶尔袁小越还会想起那一天在办公室,她抬眼时,他仓促掩饰的失落和沮丧,让她又有点同情。只是,她还是看不惯他对女人垂涎三尺的样子,既然不行,又何苦如此?也许,越是不行,越是有一种难以抗拒的想要去征服女人的冲动吧? 胡思乱想了一番,袁小越甩甩头,自言自语:“想这些没用的干什么,当务之急该想想怎么完成任务。”说着,便推门走进了包间。 包间里热火朝天。 新一轮高潮已经掀起,原本说再开一瓶,这一忽儿时间却已经开了三瓶。两个美女,一个坐在朱怀遇身边,一个坐在姚发明身边,杯中满盈盈都是酒。 看到这场景,袁小越十分清楚,今天这场面无需自己再调节气氛。她唯一要关心的就是怎样搞定梁健,把那该死的五万块钱要回来。 第189章利诱威逼 那两个年轻妖娆的美女,梁健都认识。一个是表妹蔡芬芬,另一个也是酒庄的,名叫雪娇。表妹蔡芬芬深谙酒场规矩,很有自己的一套交际手段。在酒场上,女人本就是名贵动物。更何况是一个既有姿色,又有酒量,还有交际手腕的女人,可以称得上是酒场尤物,男人不会忘记这种女人。所以,在长湖区的酒场上,蔡芬芬已小有名气。 看姚发明握着蔡芬芬的手不放,两颗眼珠子紧紧黏在她脸上,梁健就知道,蔡芬芬和姚发明是第一次见面。 对于姚发明的纠缠,蔡芬芬很大方。她用另一只手端起酒杯,满脸笑意地说要敬姚局长酒。见美女主动敬酒,姚发明赶紧端起酒杯,与蔡芬芬一饮而尽,那只手却始终紧紧抓着蔡芬芬的手不放。借口要拿名片,蔡芬芬终于把手抽了回来,将名片打了一圈,她挑了挑眉毛妖媚地说:“各位领导,我们的云葡萄酒味道很正,今后还要拜托各位领导多关照。明天,我想专程去各位领导那里拜访一下,顺便给各位领导送一瓶云葡萄酒尝尝,味道肯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瞧着表妹蔡芬芬套路精准,梁健心道:我这个表妹,还真是一个做生意的料,她的优势在于她清楚自己的优势是什么,且善于利用自己的优势,而且还有一股男人的爽气,关键时刻豁得出去,这样的女人很厉害,也很危险! 正这么想着,忽然有人在肩头轻轻拍了拍,回头一看,竟然是袁小越。自从蔡芬芬和雪娇来了之后,酒场上的重心就转移了。原本,袁小越是酒桌上唯一的女人,有意无意地就成了中心。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更何况是喝酒。 在梁健看来,袁小越无论是身材条件、还是个人气质都不输这两个年轻女孩,可人家也有比袁小越优越的地方:一是她们的穿着更加大胆、妖娆和时尚,表妹蔡芬芬两耳上挂着流光溢彩的耳坠,一闪一闪地,长长的直坠到白皙光润的脖子里,不由得让人幻想,手指停留在那里会是什么感觉呢?二是她们比她更加年轻,当然她也曾年轻过,但岁月无情,在包间明晃晃的灯光下,皮肤的光泽度,眼神的神采,高下立判,无需多言。 看到袁小越脸上灿烂的笑容,想起先前他走进包厢时她脸上露出的那种如冬日寒烟般化不开的冷淡,他就有种吃了苍蝇的感觉。心想:袁小越这会为什么来敬酒呢?是来嘲笑我?还是如今新人胜旧人,她被冷落了,想起我这个坐冷板凳的副部长,有同病相怜之感?说:“袁主任,怎么想到敬我的酒啦?” 袁小越脸上的笑容更盛,说道:“梁部长是组织部的领导,我要往上走,梁部长的酒怎么能不敬呢?” 梁健轻笑一下,说:“我是组织部领导不错,但我现在坐了‘冷板凳’没什么能量了。这事,袁主任应该已经听人说了吧?”袁小越听梁健这么一说,心里“咯噔”一声,难道梁健知道自己跟姜岩打电话了解情况?心里疑惑,不表面上她仍若无其事:“什么‘冷板凳’啊,那是让梁部长好好休息,蓄势待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到了更重要的岗位了呢!” 梁健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多扯,想看看她究竟安了什么心,竟然主动敬酒。便说:“”袁主任,这个酒,我们是怎么个喝法?为什么而喝呢?” 袁小越说:“为梁部长的年轻有为、清正廉洁而喝!” 梁健对“年轻有为”这个词倒也不是太陌生,平时也有人这么说他。可听到“清正廉洁”这四个字,就有些纳闷了,这个词一般都只出现在纪委报告或者告别仪式上,夸一个人可很少用这个词。俗话说:十个官员九个贪,一个不贪有脑残。适当的“贪”,“贪”而无事,在这些官场蛀虫扭曲的价值观里,甚至被认为是一种能力。 所以,此刻袁小越表扬他“清正廉洁”,不是在骂他脑残,就是别有用意。梁健笑道:“袁主任,这我可不敢当,我可从来不敢以清正廉洁自居啊!” 袁小越说:“在我眼里,梁部长真的可以称得上是清正廉洁了!梁部长应该不会忘记,那天我到你办公室给你送信封的事情吧?那天梁部长的表现,就可以说得上是清正廉洁啊!” 提起那个信封,想到那颇有分量的五万块,梁健总算摸透了袁小越这番殷勤的用意。不过梁健故意说:“哦,那天!我记起来了!那天你和姚局长实在是太客气了!”他并不提要把钱还回去。 袁小越原以为,自己一提五万块的事,梁健会主动把钱还给她。毕竟,上次在他办公室,他就信誓旦旦地说过,这笔钱他绝对不会收,无论如何他都会还的。 梁健心里很清楚,他不会要这五万块钱。他不会为了这么点钱脏了自己的手,而且,对于金钱他并没有太大的欲望,他不会为了钱葬送自己的仕途。梁健知道,官场有许多潜规则,比如送钱就是,但他给自己定了底线。所以那一天袁小越来送钱,他打定主意要想办法把钱还给他们,实在不行,就直接交给纪委,或者干脆寄给希望工程。只是,因为初到组织部满脑子都是如何转换角色,尽快熟悉工作,竟将抽屉里那烫手的五万块钱给彻底忘了,直到今天找打火机在抽屉里看到那个惹眼的信封。 内心里,袁小越对梁健的印象并不差。所以,她也相信梁健是真的不想要那五万块钱。她想:梁健不提还钱的事,大概还以为姚局长不肯收回钱吧!脑筋这么一转,袁小越笑盈盈地给梁健杯中斟了酒,又给自己的杯子满上,目光顾盼间,举杯低声说道:“梁部长,关于钱的事情,我们姚局长有了些别的想法!”此时,酒桌上非常热闹,众人焦点都在青春撩人的蔡芬芬和雪娇身上,全没有注意袁小越的轻言细语。 梁健心知袁小越的想法,故意无所顾忌地问:“姚局长有什么新的想法啊?袁主任,我洗耳恭听!”袁小越微微有些发窘,不过那只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便恢复如常,笑意如春地说:“梁部长,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姚局长执意要让我把那个给你,姚局长说了:你出来任上,或许会用得上,所以把这事交给了我,说若办不好,要唯我是问。事后,姚局长又觉得这事有些不妥,有一次和纪委的同志吃饭,听说现在纪委工作抓得紧,他当时便想到了你。你年轻有为,出来任上,若是被查处有作风问题,那可是大事,虽然那一点点钱只是我们的一点好意和尊重,但到了纪委口中,可不是那么回事了。一旦上纲上线,可是相当厉害的。思来想去,姚局长觉得这事终究不妥,可千万不能因为我们的好意和尊重而增加梁部长你的负担。所以,他决定还是以大局为重。设身处地站在梁部长的位置上想想,姚局觉得还是把那个多事的信封收回来最保险!” 看到袁小越竟然直言不讳地要把钱收回去,梁健心里直冷笑。若在之前,区财政局任何一个人若是能够把那个烫手的信封收回去,梁健都会万分感激。可现在,看着他们虚伪、现实的嘴脸,梁健忽然不想如此便宜了他们。若是袁小越这么一说,他把钱给了他们,那岂不是他们想送钱就送钱、想收钱就收钱……那他梁健成了什么人了? 念头这么一转,梁健善解人意地说:“袁主任,那天你走后,我想直接把钱送去财政局的。可后来一想,姚局长一片热心,我就这么巴巴地把钱送回去,也太唐突,太无理了!无论从他的局长身份,还是他比我大,怎么着也算老大哥了,我无论如何不能削了他的面子,是不是?所以,还是恭敬不如从命了。当然,这笔钱,我也用不着。既然姚局也说了,这钱放在我这里终究是个负担,我打算着还是什么时候去纪委一趟,把钱交了,这样既表明了我的态度,也算了却姚局长的一份心事。或者把钱捐给希望工程也好,也算为这钱找了个好归宿,袁主任,你说这样可好?” 袁小越一听,急了:这钱若是送到纪委,追究起来,那我和姚局长都脱不了罪责,用公款送礼,罪责可大可小。我的仕途还没开始,若是就记上了这么不光鲜的一笔,以后恐怕再难有上升的空间了。 这么想着,她的脸微微涨红了,急切地说:“梁部长,这杯酒我替姚局长敬你!至于那钱,我想,交给纪委或者给希望工程,若是追究起来,终究是个污点,解铃还须系铃人,这钱还是让我来处理吧!您看怎么样?” 袁小越红唇娇艳,身体几乎贴到了梁健身上。若有似无地擦过梁健的手臂,梁健身穿短袖,裸露的手臂对于那弹性十足的亲密接触十分敏感。见梁健似乎有所察觉,袁小越尺度更大,这样赤果果的挑逗,梁健心里清如明镜:别以为你掌握了男人的弱点,既然你送上门来,来而不往非礼也。 梁健的目光落在她娇艳的唇上,忽然有些口干舌燥,又把目光移开了,声音却是淡淡的:“袁主任,你不认为我的提议很好?我想,那钱应该不会是姚局长掏私人腰包的吧?” 袁小越闷闷地答:“不是。” 梁健说:“既不是私人的钱,那就好办。当然,若是上交纪委,我肯定不会说出这钱的来源,这一点你可以让姚局放心;至于给希望工程么,我已经想好了,单位就写长湖区财政局,袁主任,给希望工程捐款,也算功德一件,是不是?这钱在财政局是服务于民,寄给希望工程,也是服务于民,殊途同归,是吧?” 袁小越不是不明白梁健在故意刁难,但他说的头头是道,她也无法,心想:这钱若真是寄去希望工程,最多也就是少了五万块钱而已,若是送去了纪委,即使梁健不说来源,纪委又岂会善罢甘休,无论如何都是一种风险!幸运的是,如今看来,这钱还在他手上。她还须与他虚以委蛇,务必将钱拿回来,否则终是后患。 袁小越瞟一眼梁健。说实话,梁健长得不错,甚至算得上英俊,比起姚发明,他强多了。这样想着,她俯下身,柔软的唇轻轻拂过梁健的耳朵,梁健只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心尖上滑过,柔软撩人,只听她说道:“梁部长,我就知道你是一个清正廉洁的好部长。其实,在机关里,拿到这种信封的人,有几人还能想到要将它交给纪委或者希望工程呢?其实,当时姚局让我送这东西,也有两层意思。第一当然是表示我们财政局的一点心意和尊重,第二么,其实,也想看看我们梁部长究竟是怎样一个干部,是视金钱如粪土呢,还是视金钱如生命,看来,梁部长果真是富贵不能淫啊……” 暖暖的气息混合着酒味,甜甜的脂粉味,还有女人特殊的气味,擦过耳边,萦绕在梁健鼻尖。说不心动是假的。梁健心想:看来,她很懂得如何撩拨男人。不过,既然你不仁,我也不会让你好过。带着怒气,他声音有些大了:“啊,听袁主任这么说,难不成,你们那么做,是为了检验我的纯洁性?”袁小越紧张地看一下桌上其他人,还好大家各就各位,都有些喝多了,根本顾不了他们。她见梁健恼怒,赶紧说:“梁部长,不是的。我们的目的当然是表达我们的心意和敬重。可我们也猜到梁部长可能不会收!果不其然,梁部长充分展示了一个优秀年轻干部的形象。本来,这钱,从单位到单位,从财政局到组织部,也只是一种礼尚往来,不能算贿赂或者腐败,若是给了纪委,问题反而复杂了。梁部长你说是不是?至于希望工程,也有很多关于滥用捐款的负面新闻,所以不捐也罢,而且我们区财政其实并不宽裕,而需要区财政补助的项目其实有很多,这钱梁部长既然用不上,还是让区财政局统筹支配吧……” 袁小越的身体几乎半靠在梁健的身上,手紧紧地压在他手臂上,娇柔的声音有一种不容抗拒的蛊惑,一点点钻进梁健心里:“梁部长,你说是不是呢?” 梁健心想:女人和金钱是永远的两大武器。看来,袁小越很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貌。既然你想玩,我也不妨陪你玩玩。 梁健往后一靠,身子压向袁小越,隔着薄薄的衣衫,这种感觉挺让人留恋。梁健心中一动,想:社会真是个大染缸,为什么仙女般的外貌后都有一颗癞蛤蟆般的灵魂呢?他说:“袁主任说得倒也是,交还给财政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起初,我主要是怕这样做伤了姚局长的面子!” 袁小越一听梁健有所松动,八字终于有了一撇,赶紧说:“梁部长,你放心,只要不给梁部长您添麻烦,姚局长高兴还来不及呢!”梁健说:“既然袁主任说的如此清楚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会把钱还给姚局!” 梁健突然松口,倒是出乎袁小越意料之外。她低头看一眼自己,心想:难道梁健好这一口?难怪美人计在三十六计中能占一席之地,而且排名靠前,看来,无论英雄狗熊,还真是没几人可以过得了美人关呢。看来,对女人来说,有姿色也是一种能力。这样想着,袁小越不禁暗暗为自己的美色感到骄傲,语声娇媚地问:“梁部长,那这个给您添了麻烦的信封袋什么时候给我呢?不好意思,我是怕夜长梦多!” 梁健瞟了她一眼,说:“袁主任,你想的很周到,要不,我这就给你?”袁小越紧张地看了看桌上的人,虽然大家基本都喝高了,但这种隐秘的事,总还是隐秘地处理比较好,便摇了摇头,说:“梁部长,这里恐怕不妥。你看,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要不我们换个地方?” 梁健笑着:“行啊!”袁小越看着他的笑容,想:看来,这梁健还真是一个色鬼呢!语声越发娇媚,说道:“要不我们去车上?”梁健皱了皱眉,说:“你喝酒了,怎么开车?”袁小越说:“来的时候,开了车的,回去就不打算开了。要不我们现在下去?”梁健说:“这恐怕不妥吧?酒局未散,我们先走了,怕扫了大家的兴!”袁小越说:“梁部长,这你就多虑了。有两位美女在,实在没我们什么事。而且,我们出去一下,办完事还可以再来!”话出口,袁小越微微有些脸红,刚才这句话还真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她瞥一眼梁健,看到他正在看自己,心里忽然有些悸动。只是,梁健虽好,却终究落魄了。 梁健笑的意味深长,说:“一切听袁主任安排!”说着,拿上包,跟着袁小越往外走。满桌人围着两个美女,觥筹交错,竟没有注意他们的离开。 袁小越注意到梁健的包鼓鼓的,心里纳闷:梁健难道一早就知道我们会来赴宴,而且打算好了要把这钱还给我们?若果真如此,我刚才的努力岂不是多此一举?想到梁健刚才的戏弄,袁小越有些气恼,不过想到马上可以完成姚局交待的任务,不免还是有些得意。 走到电梯口,梁健突然说道:“不好意思,袁主任,我忘了一件东西,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袁小越说:“好吧,我在这里等你!” 梁健去了吧台。他问吧台服务员:“请问,你们这里可以存放贵重物品吗?” 远远地,梁健就看到袁小越甩着汽车钥匙在等他,身旁站着两个男人。慢慢走近,梁健发现那两个男人面红耳赤,显然喝高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袁小越圆鼓鼓的胸和臀。袁小越显然习惯了男人的注视,对他们视而不见,只是高傲地站着。她见梁健过来,绽开笑容,说:“请进。看着袁小越春光般的笑容,梁健心想:撇开灵魂不论,袁小越还真是一个撩人的精灵呢! 两个男人看看梁健,等他们走进电梯,一个就说:“这家伙,还真幸福啊,有这么一个惹眼的美人相伴!”另一个说:“难说,美女也是危险品。” 狭小的空间,拉近了梁建和袁小越的距离,梁健感觉到袁小越微微有些急促的呼吸,猛然想起这是在电梯里。自从那次电梯事故后,他再没有坐过电梯。刚才一直想事,竟没有注意到这个。如今仔细一想,恐惧恍如毒蛇,倏地就钻进了心里,蠢蠢蠕动。梁健不由身子一晃,手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却用力地搂住了袁小越温暖精致的小腰。 袁小越有些吃痛,惊讶地转头去看梁健。只见梁健表情怪异,神色紧张,仿佛突然很不舒服。袁小越心想:梁健搞什么鬼?若是贪图美色,也不必如此胆小吧?还是他真有什么不舒服。这样想着,她半欠过身子扶着梁健,问道:“梁部长,你没什么事吧?你脸色不太好看。”梁健不想在她面前露怯,整了整精神说:“没什么事!”话虽如此,嘴唇却有些发颤,声音也显得底气不足。袁小越这时倒真有些担心了:梁健不会是中风了吧?可这样子也不太像啊?他可千万别莫名其妙地出事啊,不然我可就百口莫辩了! 两个人各自担忧,好不容易,听到电梯“叮”一声响,梁健搂着袁小越快步走出电梯,才松开了手。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感觉才好起来!袁小越关注地看着梁健的脸,问:“梁部长,你真的没事?”梁健笑了:“放心,我保证我很好。”袁小越这才带着他走过大厅,向酒店后面的停车场走去。 第190章酒精发烫 停车场车子很多,但没什么人影,只有他们两人清晰的脚步声。袁小越的车停在角落,梁健跟在袁小越身后,借着昏黄的灯管,看着袁小越踩着小猫步,修身的裙子把臀部包的非常好,走起来一扭一扭,浑圆如两个苹果,顿时点起了梁健心里的邪火:若论姿色和性感,袁小越果真不错。何不趁今天这个机会,把她给办了?自从和陆媛离婚后,梁健虽然也和几个女人有过关系,那那事情满打满算也就几次,作为一个年轻男人,欲望像杂草疯长。只是梁健的心思一直在工作上,精神绷得紧,那方面的需求倒是被工作压力给转移了注意力。今天喝了酒,看到袁小越撩人的身材,忽然有些情不自禁。 这时,汽车“嘟”地一响,车灯闪了一闪。梁健知道这就是袁小越的车了。袁小越拉车门时,微躬着身体,苗条的腰身在模糊的光影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诱惑。梁健心里一热,身子往前一靠,便将袁小越的身体禁锢在他和车子之间。 女人的身体比男人敏感,当袁小越被梁健的身体压在车子门上时,一边是冰冷的车门,一边是梁健因为酒精而发烫的身体,冰与火之间,袁小越心中一阵悸动。 不过,她还是强自镇定,语声却越发柔软:“梁部长,你怎么了?”在本能的驱使下,还带着捉弄她的心理,梁健下身往前一靠,顶住了袁小越饱满的臀部,嘴里却说:“我有些头晕,人发晃” 想到刚才在电梯里梁健脸色难看,袁小越并不怀疑梁健的话。只是袁小越更清楚他要什么!不过,她还是软柔柔地问:“梁部长,既然你不舒服,我来扶你吧。不过,你压住我的身体了。你能让一下吗?” 原本,梁健年轻英俊、前途无量。袁小越第一次见到他时,印象很好,后来到梁健办公室,她也毫无顾忌,心里很明白,若梁健要向自己调情,那说不定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但现在情势不同,梁健坐了“冷板凳”,前途未卜。这种情况下,若失身于他,完全没什么好处。 在袁小越的意识里,美色既是一种资本,当然要和利益挂钩。 但,计划往往跟不上变化。袁小越本就是三十如狼的年纪,加上家里那位长期比较冷淡,借着酒劲,不禁有些意乱情迷。更何况五万块钱还在梁健手里,心想,若梁健真有那意思,看来今天也只能便宜他了。 女人身体的弹性和温暖,让梁健倍感舒服。 袁小越呼吸急促起来,声音柔媚如丝:“梁部长,我们到车里去吧!” 这时,从宾馆后门出来两个人,走近了停车场。两人仿佛在争吵。女人似乎说了一句“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你几个晚上了!”男人说:“难道你不能再等我一个晚上吗……就一个晚上!” 停车场灯光比较暗,因为隔着一段路,看不清那两人的脸。不过,梁健却觉得那女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不过想到他和袁小越姿势暧昧,若被人看到并不好,就说:“上车吧。” 停车场中亮起了两束灯光,然后是车子开动的声音。梁健心想,那两个人应该已经坐车离开了。想到那个女人,梁健还是纳闷:这女人的声音很熟,会是谁呢?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这时,袁小越已经坐进了车里,回头看着梁健说:“梁部长,进来吧!” 因为刚才的插曲,还有对那个女人声音的回忆,梁健的注意力已经从袁小越妖娆的身上移开了。 突然,一只温柔的手探索着来到了梁健的肩膀上,梁健心里一动,低头却见袁小越正目光迷离地看着自己。 微弱的灯光之中,梁健还是瞧见袁小越脸上浮起的两片红晕。嘴里说:“梁部长,信封袋在哪里吗?” 梁健本来还想再疯狂的戏弄袁小越一番,可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始终在耳畔萦绕,让他有些心不在焉,便打消了继续戏弄袁小越的念头。 梁健原本玩了一个把戏,想要好好的气袁小越一番。先前,他让袁小越在电梯口等候,自己去了一趟吧台。他把五万块钱存在了吧台,又在信封里装了鼓鼓的报纸。这么做,只是想看看当袁小越打开信封时那副表情。 不过,因为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梁健忽然没有了那番戏弄袁小越的兴致。人的情绪还真是有些捉摸不定呢! 梁健决定把钱给袁小越了事,上面未完的酒局他也不想再去搅合了,便对袁小越说:“不好意思,袁主任,钱我没有带在身上!” 袁小越根本不会相信这话。从包厢出来时,梁健特意带上了皮包,而且当时他就说要直接给她,怎么一忽儿时间又说钱不在身上呢,那包明明鼓鼓的。袁小越担心梁健是要反悔,就说:“梁部长,你是不是觉得在这里不方便?那我们把车开出去?” 梁健听袁小越要把车开出去,就说:“袁主任,我真没带钱,等下次我给你吧!”袁小越哪里肯信,她一边用手揉搓着梁健,一只手竟小心翼翼拉开了梁健皮包的拉链,信封袋露了出来。袁小越当然认得那个信封袋,那是财政局的专用信封袋,心里更加确信梁健是反悔了,就说:“梁部长,我开车,我们换一个隐蔽的地方吧。” 也不等梁健回答,她就启动了汽车。梁健看着她极为漂亮的脸蛋,眼睛正视着前方的路面,身体不由有些火烧火燎。他想,袁小越今天喝了酒,恐怕已经豁出去了,既然她这么放得开,反正我也少不了什么! 这时,梁健的手机响了起来,是朱怀遇的电话。梁健知道不接不行,便按了接听键,朱怀遇明显喝高了,声音特别大:“梁健,你和袁小越到哪里去了?有什么不轨行为!快快招来!” 梁健谎称:“我喝高了,袁主任说拿车送我会去。”朱怀遇说:“不会把你送到床上去吧?”梁健说:“说什么呢!”朱怀遇说:“梁健,说实在话,袁主任不错,各方面能力都强,别浪费了这个大好晚上,我就不打扰你们的美好时光了!” 朱怀遇挂了电话,车子已经拐入了一条小道。从这条小道可以拐入凤凰风景区。周边少有车辆。梁健能清楚听到车轮轧过柏油路的声音。袁小越说:“梁部长,是谁啊?”梁健说:“还能是谁?朱怀遇!”袁小越说:“他干嘛?”梁健说:“他问我们去哪里了!说你会不会把我送到床上去了!”袁小越说:“你说呢?”梁健说:“我看没有,我不是还在你车上吗?”袁小越突然刹了车。 车子停在凤凰景区半山腰的一棵大树下面,左右暂时还没有车辆经过。车子外面极度安静,夏至未至,夜晚的天气在柔和与清凉之间,只是车厢里却充斥了情欲的气息,有些栀子花的味道。 袁小越转过脸来,看着梁健说:“梁部长,你把信封袋给我吧?”梁健说:“我跟你说实话,我没有带。”袁小越说:“梁部长,我可一直以为你是个爽气人,敢作敢当,说话算话的!你先前答应我的,那就把钱还给我。”梁健说:“我真没有带。” 袁小越说着就抢过了梁健的包,拉开拉链。 梁健看到袁小越没有得到自己应允,竟然擅动自己的东西,心里就有些毛了。他当然不是怕袁小越拿走什么,只是讨厌她这种自作主张的做法。 梁健自认,自己的审美没那么单调,只喜欢温柔小绵羊一般的女人,但他的确不喜欢那种太过自以为是的女人。见袁小越竟然抢自己的包,梁健一把将包从袁小手中拿了过来。这事原本很简单,他让袁小越看一看那鼓鼓的信封里其实都是报纸,便完事了。但他此刻被惹恼了,无论是钱还是报纸,那都是他包里的东西,是他的私密物品,不经允许,都不能翻看。袁小越没想到梁健会来夺,一个不慎,手上力气不够,脱了劲,就被梁健把包夺了回去。 梁健以为,自己的姿态已经很明显了,袁小越是个聪明人,肯定会就此罢手。不想,袁小越变本加厉,伸出双手明目张胆抢夺。梁健眼快,见她的手伸过来,一把将皮包往背后一插,放在了屁股后头,用背压住。 袁小越情急之下,不顾一切,竟将自己的座位,往后一撤,腾出了空间,身子往梁健这一侧倾斜,上身几乎扑到了梁健身上。接着,她攀住了梁健,竟面对面的坐在了梁健腿上。 在副驾驶室狭小的空间中,两人形成了熊抱之势。 梁健见袁小越如此大胆,有些目瞪口呆,袁小越趁着他发愣,双手又伸向他的身后,去摸那个被梁健靠住的皮包。 袁小越想:“这是姚局交办的任务,我一定要完成!” 虽然袁小越对姚发明在那方面失去了希望,但对于他的权力,她却从没有过任何怀疑。姚发明执掌着长湖区的财政大权,对她的上下起着决定作用,所以,对于姚发明交给的任务,她半点都不会怠慢。 袁小越只顾着去抓包,上身完全压在了梁健身上尽管梁健心里想的是如何避开袁小越毫无顾忌的争抢,可身体想的却是完全另一回事。 袁小越坐在梁健腿上,身体之间几乎没有空隙。她不由心神俱醉,尽管她的头脑不愿承认,她的身体不断给她发出信号,为什么不乘机让自己享受享受呢! 梁健瞧见袁小越神情凝滞,心想,袁小越可能已经羞愧难当,或许会就此放弃争夺了。或者,再放句话,吓吓她,让她乖乖地下来。梁健说:“袁主任,如果你再不下来,我可真要忍不住了,到时候,你可休怪我凶器威猛!” 袁小越虽然长得貌美如花,可由于身处机关,还真没有被人以高超手段骚扰过。在单位里,大家都知道姚发明跟她走得近,公认她是姚发明蓝里的菜,当然没有谁这么不知趣会和领导抢菜吃!官场很现实,大家知道野花不采白不采的道理,但也知道引火烧身的道理,有些女人你没有实力招惹,就别招惹,否则非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说不定还赔了夫人又折兵,连饭碗都得丢。所以,单位那些人,虽然也垂涎袁小越的美色,可没有一个人真敢张开嘴巴来尝尝这口天鹅肉。搞得袁小越冷若冰霜,没人亲近。在家里,老公不济事。在社会上,她每天朝九晚五的,外部接触的人并不多,其他人也都知道她是机关干部,不会随便招惹。 于是袁小越简直就成了没人问津的一口美井,虽然有水无人来打,岂不寂寞难当。 梁健原本以为袁小越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她竟不知好歹,知难而进。这个女人当真是有些自以为是。梁健哪里知道,袁小越其实是有些盼望着从他身上得到抚慰,寻找她好久没有体会的男人风采。 梁健又道:“袁小越,你别太过分了,我可不跟你客气!” 袁小越说:“我就是过分,怎么了!我倒是想要看看你能把我怎么样!” 梁健心想,“这个袁小越还真是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不给她点厉害看看,她还真不知道我是一个男人了!” 袁小越心里盼望着,嘴里就急促道:“梁部长,你倒拿出点部长的威力来看呢!我怎么觉得,你就如一个病猫呢!把你的东西给我!” 袁小越嘴里还在说着要皮包的事情,其实这已经不过成为挑逗梁健的借口。 梁健听着袁小越说“把你的东西给我”,他就更加愤怒了,这个袁小越,今天非让你在我讨饶不可!不过,他还是给了袁小越最后一个机会:“袁小越,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从我身上下来,否则后果自负!”梁健说:“袁小越,别逼我,下来吧!”袁小越正体会着梁健带来的愉悦,只想着他能够征服他、摧残她,看他停下来,便有些不爽,声音里透着轻视:“梁部长,你就这么一点本事吗?” 梁健毕竟是一个男人,最受不了别人否定他这方面的能力! 脑袋里嗡嗡响着,以往的理性如潮汐一般退去,只留下一块干渴的沙地! 兴奋像针一样刺入身体深处。 当她眼神迷乱地抬起头来,说:“梁健,如果你是个男人,就让我讨饶!” 袁小越的风骚、大胆和爽快,让梁健有些心动。他说:“袁小越,你就等着瞧吧,我会让你难忘的!” 第191章罕至之情 凤凰景区的主题风景,就是凤凰山。凤凰山原本只是一座小山,300多米的海拔,即便在地处江南的镜州市,就海拔来说也排不上号。但凤凰山颇有些来历,据说,曾经有一只巨大的凤凰曾飞临此山,这只凤凰非同凡响、金冠彩翼、啼鸣如枭,那时候的人称这里肯定要出神人,后来据说项羽就到了凤凰山下,成为一代枭雄。 可官场的人,并不很喜欢项羽。因为项羽虽然是一代人杰,还留下了霸王别姬这样凄美悱恻的爱情故事,却终究是刘邦的手下败将。而且,重要的是,项羽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意气用事,镜州官场的人对项羽评价普遍不高,认为他是情商有余、智商不足。他们反而更加欣赏项羽的死对头刘邦,刘邦这人大智若愚、理性圆滑、善于笼络人心,这些都是官场必备才能。为此,官场中人更愿意以刘邦为楷模,而非以项羽为表率。 可惜,昔日屯兵凤凰山下的却恰恰就是项羽,而不是刘邦。也不知道项羽别姬、自刎乌江之后,是否给镜州官场也带来了晦气。这镜州官场,近年来是大大的不太平。上一任的市长吕蒙原本上调省科技厅当一把手,这原本也是个肥缺,可没过两个月就被省纪委因贪污腐败查处;上上一任的市委书记马恩,患了糖尿病,灰溜溜退居二线;再上上任的市委书记朴羽荣,却在赴任省委办公厅主任的路上,诡异的在一起四车追尾的交通事故中一命呜呼。在市委书记、市长岗位上还能再上台阶的领导,近年来在镜州市几乎找不出一个来。 近几任领导干部,心里无不有些隐隐的不安,都觉得这和凤凰山的风水有关,此山不吉。 据说,市委、市政府为此专门从香港请来了风水大师,希望凭借大师的神通能够破解破解官场的晦气。香港风水大师,来到镜州市,专车接送,警车开道,四大班子领导陪同,一番接风洗尘之后,就来到了坐落在凤凰山东侧平原上的市委市政府大楼。 站在大楼顶层平台,大师拿出仪盘,伸出双手,上观天象、下探地理,折腾了整整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在临近午夜时分,终于结束了。四大班子领导,都很佩服大师的敬业精神和专业态度,最后更折服于大师的指点迷津 大师说:“镜州市的领导,近年来频繁出事,跟这座凤凰山,可以说是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座的领导,都睁大了眼睛,潜心静听。 大师接着说:“你们看,这座凤凰山,原本是很好的,山行有如凤凰展翅,凤喙往下勾连,有着祥瑞之气。问题出在,我们行政大楼的位置,却正好在凤喙指向的方向,这就是忌讳,犯冲了。因此,职位越高的领导,首当其冲地受到了冲击。” 领导们默然点头,深觉大师说得有理,又赶紧询问破解之策,大师说:“把凤凰山,变成一个大公园景区。在凤凰山顶上,造一座凤凰阁,一方面是对大凤凰的祭拜,另一方面,头顶有了重物,脑袋就会想着往上扬是不是?” 领导们想象着,头上如果放了一个重东西,人也会本能的脖子使劲,让脑袋能够仰起来,就赶紧点头,首肯大师之言。大师又说:“同理,给凤凰山上建一个凤凰阁,凤凰头顶有了重物,就会想要抬起脑袋,嘴巴自然也就会形成向上的趋势,也就不会冲撞了市委市政府大楼了!” 有一个领导立马说:“大师说的,真是金玉良言啊!”另一位领导说:“按大师之言,这里若建成一个公园景区,还可以带动这一带的房地产市场,说不定还可以给镜州市带来意想不到的发展机遇!”主要领导说:“这件事关系到市委市政府的兴衰存亡,务必引起重视。规划工作就有市长负责,让有关部门务必抓紧时间弄个方案出来,就半个月吧,然后在市委常委会上讨论通过。” 一锤定音。凤凰公园景区正式开始启动规划、建设、美化。这一晃已经好多年过去了。原本的荒山,被开发成了一个旅游景点,四周环绕了几个住宅小区。有盘山公路蜿蜒而上,通行方便。但总的来说,人气不是太旺,平时的环境卫生和维护费用也是一笔巨大开支,由于这个景区,只有一个关于凤凰的传说,其他都是后天人为建造,旅游者稀少。到了晚上就更加黑灯瞎火,少有人至。 袁小越之所以把车子开到凤凰景区,就是考虑到这里比较冷清,晚上更是人迹罕至,只要把车往路边一停,车震无人能管。 然而,有这种想法的却并不是一个人。 就在宽阔的凤凰山盘山路上,朦胧的月光下,有一女子,正迈开步子,向着山下奔跑。因为身穿一字裙,双腿有些拘束,又因为穿了高跟鞋,脚步迈的并不大,但声音不小,高跟鞋在柏油路上敲击出清晰的声音。上山时,她是坐车的,因为和开车的人吵了架,赌气一个人小跑下山,慢慢的,小腿有些酸疼,不知不觉地便放慢了跑动的脚步。 朦胧的月光,混合着稀疏的灯光,女子忽然看见前方路边一棵树下,停着一辆车。正想着:这样黑灯瞎火的地方,谁把车停在这里?隐隐约约似乎觉得车子有些晃动,定睛一看,透过挡风玻璃竟看到副驾驶室里,模模糊糊有人影上下起伏。 她不是懵懂少女,脸上一烫,心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车震啊!”不过,她可不想惊动了这两只野鸳鸯,就加快了脚步。无奈身穿高跟,越是着急,高跟鞋的声音却越发响亮。 一切准备就绪,袁小越整个身体都异常的激动,彷如一朵张开的花等待着露水的浸润,一掊黄土高原的土期待着一场春雨的浇灌。忽然,隐隐听到高跟鞋的声音。女人对高跟鞋的声音非常敏感。袁小越骑坐在梁健身上,背朝挡风玻璃,本来看不到路上的情况,但因为听到了声音,袁小越不由一阵紧张。 袁小越回头,向窗外望去,模糊中,看见一个身穿黑色裙子的女人从山上下来,看到他们车子后一阵凝迟,又加快了步子向山下跑去。 因为袁小越移动了身体,梁健也看到了外面那个女人。虽然是黑夜,但因为坐在自己身上的女人身份尴尬,梁健一惊,想若是被人上来抓个正着,那他就完了。这样想着就要去推仍然坐在自己身上的袁小越。 袁小越见梁健出手推自己,心意坚定,不肯下来。她懊恼地说:“没事,就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也许是心情不好,上山来散散心吧!没事,我们继续!” 梁健却没袁小越这样放得开,而且经过这么一折腾,激情微微退却,忍不住又去看那个女人,忽然眼睛一亮,觉得这个女人的身形十分熟悉!只不知在哪里看到过?月光之下,甚是朦胧,看不清楚,更难辨认,只瞧着女人向下跑得越来越远。 这时,从山上射来一束强光。一惊之下,只见一辆汽车从山道上迎面开了过来!梁健心道:难道这是针对我们的?难道这是袁小越精心安排的?可是,瞧她的样子又不像!脑经刚转过念头,那辆车子,已经飞快地从他们车前掠过,车速之快,简直可比《速度与激情》。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搅扰了梁健和袁小越的好事。梁健的注意力仍在那辆车上,只见那辆车的灯光猛然照亮了那个穿着黑裙的女人,女人的背影在黄色灯光之下,忽然变得生动起来,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娇艳。 梁健说:“等等。等他们走!”袁小越说:“梁部长,放心。这里很安全。这只是一辆无关紧要的车,和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也许,只是一个男人和那个女人在闹别扭。这种事很常见,你别想多了。” 梁健知道袁小越说的在理,但他却控制不住地想要去看那个女人。只见那辆车在黑裙女人身侧,猛然一个刹车,因为惯性,车子向前拖行了几米终于停了下来。黑裙女人,似乎害怕车子会撞到自己,向一边退让几步,见车子停了,又兀自向前跑去。 车门打开,从车上跳下一个身穿西裤和衬衫的男人。从这男人的打扮来看,不是白领就是政府工作人员。男人快步向女人追去。 女人加快了步伐,往上下跑去。灯光打在跑动的身体上,人影就在路上晃动的厉害。女人身穿一字裙,将臀 部和大腿拘束住了,有因为穿了高跟鞋,哪里跑得快。男人三步两步就追上了,一把抓住了女人的手臂。 女人手臂一甩,挣脱了男人的手。男人又上前一步,抓住了女人的手臂,女人还想挣脱,可明显男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女人怎么挣扎都挣脱不了。 男人拖着女人往车子的方向走。女人不肯,但男人使劲拉扯,女人的脸孔就面对了车子的方向。灯光有如舞台探照灯一般,直接扑打在女人脸上,因为灯光刺眼,女人眯起了眼睛,可女人美丽的脸,却被灯光照的清清楚楚。 梁健一下子认出了这张脸。这不是那天自己在凯旋宾馆碰到的女人吗? 那次,李菊设计,把梁健、陆媛和姜岩全部骗向凯旋宾馆,企图制造抓奸一幕。就在梁健接到方羽的短信,想要逃走时,看到姜岩正从过道里过来。他已经无处可逃,正好一个女人向他询问时间,她就抱住了女人,以跟她疯狂接吻,用她的头发遮住了自己的脸,以此逃过一劫。 那天的场景,那个女人,给了梁健深刻的印象。尽管后来,他没有再碰到这个女人,但他不会忘记那张脸,她的唇,还有她那曼妙的身材。 一切都明了了…… 先前在饭店后面的停车场上,他听见一男一女争吵着进入了停车场,女人说了句“我在这里已经等了你几个晚上了”,话音是那么的熟悉,原来就是这个女人;刚才又看到女人小跑下山的背影,又觉得这个身影是那么的熟悉,原来就是这个女人! 那女人拼命挣扎着,男人却强行将女人往车上拉。女人用手拍着男人,男人不管不顾,一门心思要把女人弄到车子里去! “妈的!这男人要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强抢民女!”梁健顿时愤怒地说。 袁小越原本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快乐来临,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莫名其妙地来了这一男一女,搅扰了她的好事,心里很不爽,说:“黑灯瞎火的,就我们两个见不得光的人,怎么是大庭广众?!”梁健看看四周,果然荒僻的可以,除了他和袁小越,还真没其他人了,的确称不上大庭广众,就说:“这么说,应该说是竟敢黑灯瞎火强抢民女!” 袁小越看梁健开玩笑,心情也好起来,只是仍然用手指抚摸着梁健胸口,嘴里却说:“也不能说黑灯瞎火,这分明不是有车灯嘛!”梁健一看,说:“妈的,那就是荒郊野外强抢民女!” 袁小越不示弱,说:“也不能算荒郊野外吧,这里不是景区公园吗?”梁健忽然就烦了,道:“那就在景区公园强抢民女!”顿了顿,说“不行,我看不下去了,我要去救人。”袁小越一听,有些傻了。梁健竟然要去“救人”,那自己怎么办?难道让她在这里干晾着?赶紧说:“人家明显是恋人来着,恋人闹别扭,你去掺和什么,别多此一举!” 梁健说:“我怎么没看出这是一对恋人啊?我看,这男人就是想耍流氓,我一个大男人,看到耍流氓的男人,难道还能袖手旁观?”袁小越却不以为然,心想:什么耍流氓,你才是耍流氓!想到梁健如此关键时刻还要去插手别人的烂事,十分恼火,正想出言阻止,却被梁健轻轻推了一把:“袁主任,你让一下,我得出去!”袁小越见他真要出去,心里骂梁健婆婆妈妈爱管闲事,不是男子汉,嘴上却说:“梁部长,这种事别人最好别插手,不信你看,他们待会就会重归于好!” 副驾驶空间狭小,袁小越坐在梁健身上,梁健还真是无法动弹,若硬要把袁小越推开,只会把袁小越推到车顶,说不定会弄痛了她,想想还是静观其变。 然而,事情并没有朝袁小越希望的那样发展。那对男女,非但没有言归于好,两人的拉扯一路升级,慢慢变得暴力,女人用手敲打男人,男人为了避开女人挥舞的手,手上便用了力,女人竟被摔倒在地,高跟鞋也从脚上脱落。男人不管鞋子,一把把她抱住,一手打开车门,要将她往车厢里塞。 只听女人喊道:“救命啊,救命啊!”听到女人叫喊,那个男人情急之下,就抡起手掌,扇了女人两下巴掌!女人被打得捂住了脸。 虽然隔了些距离,还有车子的隔音效果,梁健还是依稀听到了“救命”声,又见女人被扇了嘴巴,这下他可真的坐不住了。 不管他们是否情人,这样荒郊野外的,事态发展到动手,梁健觉得还是要出去看一下,万一那男人真的存心险恶,怎么办?这样想着,他语气严肃地对袁小越说:“你起来一下!我要出去。”袁小越诧异道:“你真的要去?那,那我们这事怎么办?难道你想这样晾着我?”梁健看一眼袁小越,说:“人命重要,还是鱼水之事重要啊?”袁小越不假思索地说:“都重要!”梁健心道:这女人比我这个单身汉还饥渴啊?看着她一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神态,梁健又好气又好笑地说:“袁小越,你让我出去。等那边完事了,我们再继续!”袁小越想,若那两个人一直在那里纠缠,恐怕,梁健也没有心思和她云雨一番,还是让梁健先把那边的事解决了,全心全意地继续我们的好事,但看着那个高大的男人,她又有些担心梁健干不过那个男人,问:“你有把握能打得过那个男人嘛?他看起来不好对付。”梁健看袁小越关心自己,心道:看起来这女人也不是太坏,笑着说:“让你看看,我是如何打男人的!” 看梁健斗志昂扬,袁小越忽然有些兴奋,真想看看梁健的雄风。这样想着,袁小越从梁健身上移到了驾驶室的座位上,并拉拉了裙子。 梁健看一眼那边的情况,迅速穿上了裤子和鞋子,推开车门,向那边奔去。袁小越看梁健跑过去,忍不住也下了车,只是下意识地又拉了拉裙摆,她往前走了几步,一方面想看得更清楚一些;另一方面,若是万一梁健打不过那个男人,她还可以帮上一把。 梁健快跑几步,来到车子近前。男人正制服了扑打的女人,把她塞入了后座,关上门。梁健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领,往后面一扯,把男人从后车门边拖了过去。男人没提防,往后跌去,竟滚了两个周身。 梁健打开车门,伸出手说,“你没事吧?我来救你了!”女人一番扑打折腾,被男人硬生生塞入后座,此时,竟然衣衫不整,裙子推到了腰间,修长的大腿暴露无遗,梁健愣了愣。 女人见梁健看着自己的大腿内侧,意识到自己春光外泄,羞怯地把裙子往下拉了拉。忽然,女人抬起头,脸上有毫不掩饰的惊讶和喜悦:“怎么会是你?”梁健说:“是,是我!” 身后,袁小越的声音忽然响起:“梁健,小心啊!”袁小越是办公室主任,多年下来,心细而且注重场合,此时,她没有喊“梁部长”而是“梁健”,以防人家对“部长”这个词敏感,以后找梁健的麻烦。 梁健听到袁小越的提醒,正想转身,衣领已被人拉住,身体被人硬生生往后拖去。因为背部使不上力,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砰”地一声,身体刚着地,一个大拳头,扎扎实实地迎着自己的眼睛砸下来。梁健心想,若被这一拳打中,肯定会变成熊猫眼,梁健稍微往左一侧,那一拳终于落空,打在了柏油路面上。 路面何其坚固,男人本来为给梁健沉重打击,使足了力气,如今砸在了路面上,男人疼的缩起了拳头,另一只手盖着拳头揉搓着,嘴巴在拳头上哈气,就如这种毫无用处的“哈气”能够减轻疼痛。在梁健看来,这简直就是可笑之极。 这节骨眼上,梁健当然不会浪费时间在嘲笑对手上面,他看准因为疼痛而无法顾及左右的对手,一拳狠狠地击中了男人的小腹。男人屁股往后撅去,双手捂住了腹部,梁健又一下右勾拳,打在了男人的下巴上。 男人顿时飙出了牙血。梁健觉得这两下还没有到位,抬起腿,在他胸口狠狠一踢,男人往后倒去,身体撞上了驾驶室的车窗玻璃,从玻璃上向下滑去! 在一旁的袁小越看得热血沸腾,“耶!”地拍手鼓掌着,双腿离地往上跳起,嘴里喊着:“太帅了!”突然,想到自己穿的裙子,马上用手抚了抚裙子。 梁健一把抓住男人的领口,扬着拳头对准男人的脑袋:“堂堂一个大男人,竟然在景区公园强抢民女,还动手打女人,你还是不是男人?” 男人在梁健的连番打击之下,嘴角流血,眼睛浮肿,肚子剧痛,胸口欲裂,毫无还手之力,只是咬牙切齿地说:“你是什么人,有本事你就说出你的大名!”梁健说:“怎么?想报复吗?看来是打的不够!”一拳又向着男人的面门罩去! 男人害怕的用双手盖住脸,嘴里说:“能不能不打脸?” 梁健说:“就打你的脸”,说着又向着男人的面门打下去! 手臂忽然被人抱住,梁健侧脸一看,正是那个黑裙女人,她说:“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梁健向她看一眼:“为什么不打!这种人打死活该!”女人却说:“你误会了!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你别管了!”梁健奇怪了:“你们两个人的事?我不用管,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在被他打吗?”女人说:“可,这还是我们俩的事,男女之间打打闹闹本也是常事,本来我们会内部解决的!”梁健说:“那你刚才喊什么救命!” 女人脸上一阵为难说:“我也是急了,所以乱喊的!”梁健气道:“这救命能是乱喊的吗!”女人说:“对不起,对不起!你还是快走吧!” 梁健原本还为自己英雄救美而得意,没想到却被说成多管闲事,还真应了袁小越的猜测,梁健本能地看向身后的袁小越,袁小越双手一摊,说:“我早让你别多管闲事的!你看吧,人家是情侣!” 这时候,男人已经缓过神来,一手捂着嘴巴,小心翼翼地看着梁健说:“有本事,你自报家门!”梁健说:“我还怕你不成,我叫梁……”便要把自己的名字报出来,他想若是他来报复,照样把他打得服服帖帖。 话还在嘴边,就被黑裙女人的双手捂住了嘴巴,说:“你快走吧,这里没你的事情了!你走,你走,否则我报警了!”男人说:“别让他走。不许走!你打了人休想一走了之!”梁健朝着男人怒目一视,男人顿时害怕,往后缩了一下,梁健见他这幅嘴脸,很想上去再给他几拳,却被袁小越拉住往车子的方向拖去! 梁健朝黑裙女人瞥了一眼,黑裙女人也正在看她,眼中似乎隐含着深深的谢意。梁健心想,真是可惜了,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竟然跟这么一个只会打女人的男人混在一起,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但不管如何,刚才打了人,真要来了警察,还要去派出所理论一番,极为不便,何况这段时间他又在坐“冷板凳”,如被朱庸良等人知道他又在外面打人闹事,肯定又会抓住这一机会,把事情搞大。 他也就顺从地在袁小越的拉扯下,走向了汽车,上了车。只见那男人和女人,也上了车,车子启动往山下开去。 坐在车上,袁小越夸奖说:“梁健,你今天真是帅呆了!没想到,你这么能打啊!”梁健说:“我在大学时,练过几年拳击,聊以防身而已。今天这种家伙,三个也别想近我的身。” 袁小越看着梁健,向他侧过身来,想要再次坐到他的大腿上去。梁健说:“干什么?”袁小越面带红晕地说:“你刚才不是说,救了人后继续我们的事吗?” 梁健看到袁小越一副意欲狂放的样子,本不想拂她的意,可一想经过了刚才的打斗,这个场合肯定是不合适了。梁健说:“你能保证那个家伙,待会不叫一伙人来这里?”袁小越一听觉得还挺有道理,就开动了汽车:“我们换个地方。” 梁健没想到袁小越对这事这么执着,又想到自己包里的信封袋中,并不是五万块钱。他就对袁小越说:“我们回酒店!”袁小越说:“干嘛?难道还去喝酒?”梁健说:“去取钱,你的任务不是那五万块吗?”袁小越说:“你包里不是有信封袋吗?”梁健说:“你看看!” 袁小越着急打开了信封袋,里面竟然是一叠报纸…… 梁健从吧台取回了五万块,交给了袁小越,说:“袁小越,我知道你今天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这五万块。你拿去吧,我也不折腾你了!”说着,转身走出了酒店,在路边,拦住一辆出租车,走了。 袁小越拿着五万块钱,呆呆地瞧着渐渐走远的梁健,自言自语道:“我才不仅仅为了这五万块呢!梁健,我还会找你的,你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第192章阴阳两面 梁健分管干部工作被叫停,给姜岩心理上带来了极大满足。他在朱庸良的直接领导之下,主持全区正科级领导干部预备人选推荐选拔工作。这项工作,经历了那次意外之后,依然按部就班地向前推进。唯一让姜岩觉得不爽的是,那次民主推荐的结果,梁健的得票竟然很高。 姜岩来到朱庸良办公室汇报推荐结果,说:“这也真是太滑稽了!梁健在推荐大会上捅了个大篓子,没想到还给他捅出好处来了,竟然有这么多人推荐他,这些推荐他的人,我看,恐怕是脑子浸水了!” 朱庸良不动声色地瞥了姜岩一眼,心中暗笑:姜岩以前在他面前说话都小声小气,如今暂时代管干部工作,竟油然生出一股霸气来了!看来权力还真能改变一个人! 从姜岩的话里,不难听出他对梁健的成见。姜岩虽然工作魄力不如梁健,但业务水平还算深厚,在组织部时日也长,若能与梁健互掐,说不定不相上下。朱庸良忽然有了一种安全感。 权力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无论是在一个部门,还是一个地区,站在权力顶峰的那个人,虽然整日里谈团结、紧张、严肃、活泼,但内心里,也许并不一定乐见下面和谐团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时候,下面的人斗来斗去,相互牵制,形成角力,对最高的权力者来说反而是一件好事。下面的人互相不服,就只有服从上面,倚靠上面。这也就是为什么那部流行电视剧《宰相刘罗锅》,手握江山的皇帝为什么明明知道和珅巨贪巨腐,却始终放他一马,让他和刘罗锅,分站两旁。 这就是权术。 朱庸良笑容淡定:“这些人并非脑子浸水,他们精明着呢,他们是有目的的!” “有目的?”姜岩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到姜岩茫然的目光,朱庸良不免有些得意。他能将干部工作委以姜岩,并不是因为姜岩有什么大才干,恰恰是因为他没有大才干,姜岩和王兆同其实有些相似,情商和智商都比较一般,这种人听话,容易掌控。不过,权力可以改变人。看着姜岩突然狂妄起来,朱庸良觉得有必要提醒提醒他,要让他知道,若不是他朱庸良信任,他姜岩什么都不是。 朱庸良瞟一眼姜岩,不露喜怒地说:“正因为梁健那天出了纰漏,他的的票反而高了。很可能,原本不想投他票的人,因为形势变化也把票投给了他!就像你说的,这次篓子还被他捅出好处来了。为什么呢,原因很简单,因为他让万康和我这两个坐在主席台上的人出了丑。总有一些人,看不得我和万康书记好,而这些人就会投梁健的票,所以,梁健得票多,是正常的!” 姜岩一听,觉得朱庸良分析的很有道理,边说:“原来如此!朱部长,经你这样一分析,还真是让我大长见识了!” 朱庸良说:“姜岩,你在干部科工作也有段时间了,部委也正考虑你下一步的发展,但是,正因为你干业务工作干得时间长了,有些思路反而有些局限,在这方面,你要向梁健学习,他这个人思路宽,想法有魄力,在工作上能出奇招。这个时代,从中央到基层,都整天在说要创新理念,创新思路,思路决定出路。所以,姜岩,如何提升眼界和思路,这对你以后的发展有好处。” 姜岩其实自视甚高。在干部科科长职位上待得久了,他接触的都是副科级以上的领导,在内心里,他觉得自己的工作能力足以胜任副科级领导职务,甚至可以说绰绰有余。突然被朱庸良这么一说,这几天的意气风发忽然大受挫折。心道:没想到,梁健还真有些实力,虽然朱部长不喜欢他,却还是如此认可他,若哪一天朱部长想法变了,想要重用他,自己岂不是又被他骑在下面?不行,绝对不能让梁健东山再起!姜岩问:“朱部长,那现在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做点手脚,将梁健的推荐票数拉下来?让他进不了正科级预备人选的初步名单了!” 朱庸良严肃地看了姜岩一眼,语气有点严厉地说:“姜科长,作为一个干部科科长,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我知道,将梁健从初步人选名单中拿掉,动动手脚,并不难做,问题是,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有没有后遗症?依我看,若我们简单操作这件事,有些领导,比如胡书记肯定第一个就会怀疑,为什么梁健的推荐票会这么少?万一,哪个领导认真起来,说要看看我们的推荐票,这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人事问题是每一个领导都关心的重要问题,姜岩,你要记住,千万不能掉以轻心,这件事,关键还是要胜在思路!” 姜岩的想法直接被朱庸良否定,加上刚才朱庸良就批评他思路不开阔,一时信心全无,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巍颤颤地问:“朱部长,那我们难道就这么眼睁睁让梁健进入正科级后备人选名单?” 朱庸良冷笑一声说:“姜岩,我们推荐梁健,推得越厉害,梁健进入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正式名单的机会就越低。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面。”姜岩奇怪道:“这怎么可能啊!”朱庸良不耐烦的说:“这个推荐出来的初步人选名单,明天就要上常委会讨论,你抓紧时间,按照以往的步骤准备妥当,别出了差错。明天常委会上,你跟我去,你汇报结果,我来作说明,到时候你有机会亲眼看到,梁健这个名字是怎么被划掉的!” 听到明天有机会参加常委会,姜岩兴奋异常,甚至有些情不自禁地颤抖。这是他第一次代表组织部到常委会上汇报工作,从此,那些高高在上的,平时没有什么交集的常委们都将记住他的脸,这对他今后的提拔任用绝对是一个良好的开端。而且,想到能够亲眼看到意气风发的梁健如何被从名单中剔除,长久以来淤积在心中的关于梁健的愤恨也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 接下来的一整天,姜岩的身体仿佛上了发条般,一直处在兴奋状态。 坐不下来,他就召集科室人员开了个会,宣布:“明天有常委会,今天我们要通宵加班,把该准备的资料都准备好!”副科长凌晨听说又要加通宵,极为不满,说:“姜科长,这么点事,有必要通宵加班吗?”姜岩毫不示弱地说:“这是部里的规矩,是朱部长亲自定下的规矩,你们也不是第一天来上班,关于纪律问题我就不再强调了!” 科员肖远说:“姜科长,没必要通宵吧?现在到处都讲效能建设,组织部更应该首当其冲,老是通宵加班,实际上是一种思维定式,其实没有必要。上次推荐会,需要准备的材料比明天常委会的资料多得多,梁部长都没让我们加班,工作不是照样完成得很好?” 听肖远称赞梁健,姜岩不由怒气上涌,说:“还说呢,那次推荐大会,梁健给万书记准备的材料,不是缺张少页了,还害的领导出洋相,这样的结果叫好?” 凌晨不服,反驳道:“姜科长,那天说明材料缺张少页,跟我们有没有通宵加班有半毛钱关系吗?” 姜岩看手下人不服,心下烦躁,口气也重了,说:“怎么没有关系?如果通宵加班,准备时间充分,哪里还会出这样明显的纰漏?以前我们每次有重大事情前都通宵加班,出过这样没有技术含量的错误吗?这主要还是准备不充分,检查不仔细的原因。” 凌晨说:“姜科长,你应该没记错吧?那天若不是你扭到脚腕,没及时把推荐表等资料送到会场,梁部长就不用跑出会场帮忙,也无须把说明材料交给别人保管!即便他准备的资料中真少了一张纸,他可能也有时间发现,而且奇怪的是,同样是他准备的两份材料,经过某人之手的那份材料恰恰就缺张少页了,而另一份材料却完好无损。这不得不让人怀疑,某些人动机不良,搞小动作,存心要梁部长好看。姜科长,你觉得我分析的是否有道理?” 凌晨话中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大家都知道,他说的,那个动机不良,搞小动作的“某人”,是车小霞。 原本在座位上深思凝滞,不言不语的车小霞,忽然“啊”地一声,从椅子上腾起身子,跑出了科室。 姜岩恼火,提高了声音道:“凌晨,任何事都要讲证据,别整天含沙射影的乱说!车主任的状况你不是不知道,你最好别去刺激她!” 凌晨反驳道:“姜科长,她之所以变成今天这样 ,可不是被我刺激的,我还没有这么大的能量,她之所以从一个人见人爱的美女变成今天这副模样,恰恰是被部里动不动就通宵加班的做法给刺激的!姜科长,这一点,你应该不会否认吧?” 姜岩听凌晨侃侃而谈,心里十分不爽,但对于车小霞的事却也不敢否认,只叹了口气说:“这个我也没办法,这是部里的规矩!” 凌晨心想:你作为干部科科长,不肯挑担子,还整天无事忙,只想着自己的前程,为了让领导看到你的好,拉着我们大家做垫背的,陪着你通宵。心里来气,说:“怎么就没办法,梁部长不是就有办法嘛?我觉得梁部长的想法是对的,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是否加班得看情况而定。” 姜岩看凌晨出语完全不顾他的面子,忽然爆发了:“凌晨,我想提醒你一点,梁健现在是待罪之身,对干部科的工作无能为力。若你真觉得干部科不好,梁部长好,那你就去跟着梁部长好了,没人会阻止!若你还是留在干部科,那就得服从干部科的安排。” 凌晨年轻气盛,对姜岩的蛮横做法根本不服气,说:“跟着梁部长,就跟着梁部长!”说着“豁”地站起来。肖远见场面彻底搞僵,有些失控,怕事情搞大了对凌晨不利,便用手拉了拉凌晨的手臂,说:“有话好好说!” 被肖远劝阻,凌晨也稍稍冷静下来,重新坐了下来,心里却仍是气鼓鼓的。姜岩也憋着一肚子气,一时间,办公室的空气犹如凝胶,让人窒闷。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笑着:“各位兄弟姐妹近来如何?” 大家回身一看,竟然是他们正在热议的人物,梁健。 梁健刚巧经过他们办公室门口,本来不打算进去,毕竟这段时间他身份尴尬,只是,忽然听到有人提到他,他忍不住好奇,就进来瞧瞧。科室里硝烟弥漫,气氛尴尬,他笑着说:“大家在忙什么?最近,有没什么好新闻啊?” 看到梁健进来,凌晨和肖远很自觉地站了起来,只有姜岩依然端正地坐在位置上。在机关里,有很多规矩,你在文件里找不到,但却是墨守成规的。比如,领导走进你的办公室,一般都要起身,等领导坐下,自己才坐下,这是对领导的尊重。若领导进来,你依然端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能说明,你不把人家当领导,或者你对这个领导有意见。所在,在机关里,一举一动都有含义,透露出很大的信息量! 梁健见姜岩坐在那里不动,知道姜岩心里在想些什么。不过,梁健有自己的看法,他想:姜岩其实还是个老实人,心里怎么想,脸上便露了出来。不像有些人,全在肚子里做文章,表面上却毫不显露。这种人更危险。这样想着,梁健也不生气,只淡淡说道:“这段事情多,大家很辛苦吧?” 副科长凌晨心直口快:“是的,今天又要通宵加班……”他本来还想说下去,肖远插嘴说:“梁部长,离开了你的领导,我们头绪乱,工作多,当然很累啊!”梁健笑道:“这是哪里话,你们有姜科长领导,还有朱部长的关心,工作岂有不顺畅的道理……” 听梁健表扬自己,姜岩坐在那里有些坐立不安,这才站了起来。 这时方羽的声音在过道里响起:“梁部长,有你电话!” 梁健一听,回了一句“我马上来”,对科室成员说:“不打扰你们工作了,你们忙吧!” 走出办公室的时候,与匆匆走进办公室的车小霞几乎撞上,梁健定睛一看是车小霞,也不在意,打了个招呼,急急赶去接电话了。车小霞却愣住了,她没想到梁健在自己办公室,听到梁健的声音,她有些转不过弯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愣愣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姜岩看着车小霞一副茫茫然神游天外的样子,心道:什么时候才能够把这尊“菩萨”请走呢? 一路上,梁健都在琢磨这个把电话打到办公室的人是谁呢?若是朋友,他们应该直接打他的手机。不及细想,已经到了办公室。李菊不在。梁健问方羽:“知道是谁找我吗?”方羽看着梁健,认真地说:“说是省党建研究办公室的。”梁健心里纳闷,省党建研究办公室?他好像没什么交往啊!找我有什么事呢?想着,接起了电话:“你好,我是梁健。” 只听电话那头,是一位男中音:“哦,梁部长,你好。我是省党建研究办公室的冯丰。”从声音判断,对方应该四十岁左右,便说:“你好,冯领导,请问有什么指示吗?”冯丰说:“梁部长,言重了,指示可谈不上,只是有件事情打扰一下。我们办公室正在策划一期干部工作专刊,我向镜州市委了解过了,他们也会出一篇文章,另外他们说长湖区的干部工作有特色,有亮点。市里说,干部工作是你分管的,我打电话来,就是想跟你了解一下情况,看看长湖区的干部工作经验有无推广价值,我们的专刊,每期都是直送省委书记和中组部的,要求高,影响力也大。梁部长,你看,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相关材料?” 梁健心想,专刊能送到省委书记和中组部,自然不错,可如今假冒伪劣的事情,也不少,以发表文章圈钱的事情也层出不穷。梁健留了个心眼,问道:“你好,冯领导,刊登文章,需要付钱吗?”冯丰说:“这主要看你们自己,我们关注的主要还是稿件的质量,如果稿件质量高,可以不收费,如果需要我们修改,可能要收取一定费用。” 梁健心想,“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好坏如何、稿件质量高低,都没有一个很明晰的评价标准。如果我们提供的稿子,他们说质量不高,一定要给予修改,那也是有理说不清,到时候就非得给钱了!这多半是个骗子。搪塞过去算了,更何况自己这段时间身份尴尬,对干部工作也算不上分管。 梁健说:“冯领导,谢谢你来电话,给我们这么好的机会,不过,这事我还得跟领导汇报一下,得领导说了算。等有了结果,我再跟你联系。”冯丰说:“那也行,到时候记得跟我联系。”梁健说了声好,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人还没走出办公室,电话又响了起来,方羽说还是那个人。梁健只好又接起电话,还没开口,便听到冯丰说:“梁部长,你都没留我电话,怎么联系我啊?” 梁健本就没打算再联系,不过听对方这样说,又不好意思明说,就说:“不好意思,竟然给忘记了,不过我们这里有来电显示。”冯丰坚持把电话号码说了一遍,张健无法,只得在方羽提供的小纸片上留了号码,才挂了电话。 朱怀遇又打电话来骚扰梁健:“梁部长,昨晚怎么样?春宵一刻值千金啊!”梁健想起昨晚遭遇,不免有些庆幸。心道:喝酒误事,昨晚与袁小越一番折腾,好在关键时刻杀出个程咬金,虽然最后是一场闹剧,终究也算救了自己的场,否则,这会子就该后悔不已了。虽然袁小越佳人多娇,但这样的女人终究心机太深,动机不纯,还是要保持距离。想到昨天总算把那罪魁祸首的五万块给解决了,梁健放松地叹了口气,说道:“春宵一刻值个屁!放心,我还没有你想的那么迫不及待,饥不择食!” 朱怀遇说:“梁部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叫饥不择食呢,人家袁小越好歹也算一美人。更何况,红颜知己,人之常情。你是手握重权的梁部长,红颜知己,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资本,否则你就连混的资格也没了!” 梁健知道,朱怀遇说得也不是全无道理。如今出去吃饭喝酒,有时候还真得带个女人在身边,否则人家就觉得你没本事。有些人看你不带女人,不仅蹭吃蹭喝,还老蹭人家的女人,下次就不再叫你,交际圈也会缩小。不过,美女始终是双刃剑。梁健说:“老朱,你的话有些道理,可也不尽然。在官场,有些东西都有阴阳两面,就看你如何看待,如何对待。就好比红颜知己,从阳面来看,那就是红颜知己,是领导的一种附属资产,是领导个人魅力的体现,但是这也得看是什么样的红颜知己,有多少红颜知己。这其中的度,很重要。从阴面来看,红颜知己,弄不好就是红颜祸水,很可能就成了一个领导干部的作风问题!作风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很可能成为一个领导干部抹不掉的印记,从此与升迁之路绝缘。作为领导干部,在女人问题上,我们一定要慎重。” 朱怀遇哈哈一笑,说:“进了组织部,果然不一样啊。辩证法这一套运用的出神入化么,真是让我老朱心服口服,兄弟的意见我接受。怎么说,我老朱如今也是堂堂一镇之长,绝对不能在女人身上出问题,否则就是阴沟里翻船了。” 梁健说:“你知道就好!找我有什么事?”朱怀遇说:“也没什么事。就是晚上一起吃饭!”梁健讶然:“怎么又吃饭?昨天不是才吃过吗?”朱怀遇说:“记得吗?你还欠着蔚蓝一顿饭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总不能赖吧?!” 梁健记得,那次也是朱怀遇打电话来,说蔚蓝要请客,他原本答应了,后来胡书记让他去办公室聊聊。他就推掉了那次晚饭,说来也有段时间了!没想到蔚蓝又想到这事。 昨晚喝了酒,又和袁小越一顿纠缠,虽然子弹一颗没发,终究有些疲乏,再加上后来和人打了一架,实在不想再赴宴吃饭。而且,蔚蓝是林镇的妇联主席,请他吃饭,多多少少会让他有些怀疑她的动机。以前他分管干部工作,对基层干部的提拔多少还有建议权,可如今,自己身份尴尬,说是“冷板凳”,其实就是坐着茅坑却不准拉屎,一个词“憋屈”,这时候,她来请客,如果有所图,自己这尊“泥菩萨”还真是爱莫能助,她这顿饭请了也是白请。 想着自己的处境,梁健说:“老朱,你也知道,这段时间我在组织部,就是祭台上的米饭,看着热腾腾,却是“干晾”,对于干部的任用提拔,没有话语权。蔚蓝,也就是一般干部,工资也不多,她请我吃饭,也不会有什么实际效果,还是算了。不如,你就跟她直说,就说我现在在组织部身份尴尬,几乎就是个边缘人,权力被架空,这饭让她还是请比较有能量的人吃吧!” 朱怀遇听了梁健的话,心想,这个梁健就是太实在!有些人即使没什么权力,也总想着在基层干部面前摆架子,更何况是在基层美女面前,更要摆出一副无所不能、至高无上的样子,骗取女孩的芳心,沾点便宜!梁健还真是个奇葩。 朱怀遇说:“你也别把人家美女想得这么现实么,人家请客吃饭,说不定只是仰慕你的个人魅力,纯粹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呢,女人与女人,差别还是很大的。你也不可一概而论。”梁健说:“我觉得,你还是跟人家说穿比较好!”朱怀遇执拗不过,就说:“那好吧,我去推了!” 不一会儿,手机响起,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却是长湖区政府机关的短号,应该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电话,便毫不犹豫的接了起来。 一个轻柔女声悠悠钻入耳朵:“喂,梁部长?” 梁健问:“是,请问你是?” “我是蔚蓝。” 梁健心里一惊,蔚蓝怎么亲自打电话过来了?他不是已经让朱怀遇把自己的情况告诉她了吗?梁健说了声“蔚蓝,你好!”便等着她说下去。 蔚蓝倒是挺干脆:“梁部长,你觉得我怎么样?可以和你交个朋友吗?还是说,梁部长你觉得我这个乡镇女孩不够格?” 梁健没想到蔚蓝声音轻柔,却颇有魄力,看起来也是个性情中人,对她的警惕也放松了,就说:“当然!” 蔚蓝说:“那好吧,晚上一起吃饭,不可以推哦!我今天是请朋友吃饭,不是请领导吃饭!” 梁健再没有推脱的理由,说道:“那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蔚蓝又补了一句:“不管发生什么事,哪怕是天上下铁雨你也一定要来哦,不见不散!” 梁健心里微微一动。 刚放下电话,有人象征性的敲了敲办公室的门,就踅了进来。梁健一看,是干部科副科长凌晨。梁健看凌晨脸绷得紧紧的,故意笑道:“凌科长,快过来坐坐!” 凌晨沉默地在梁健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 梁健站起来,说:“我给你倒一杯水!”凌晨有些受宠若惊,赶紧站起来说:“梁部长,你别忙,我自己来!”梁健说:“没事,没事。反正我现在也没事,正好聊聊天。”见到梁健对自己这么和气,凌晨很是受用。 从梁健手里接过水,凌晨说:“梁部长,你怎么就不分管我们了啊!没有你分管,我们科室都不成样子了!你知道吗,我们很想念由你分管的日子。”梁健知道,凌晨所言带着浓重的个人情绪。毕竟以前干部科也不归自己分管,照样正常运作。 在官场这几年,梁健明白了一个道理:在官场,不乏才华横溢,魄力非凡的领导,但即使个人魅力,还是执政能力如何优秀,这个领导走了,那个部门依然正常运行。在机关里,“人为位置而存在”,不是“位置为人而存在”。这话,用在部队里,就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道理是一样的。更何况,在人口基数如此庞大的中国,肯定不缺人,也不缺有能力的人。所以,梁健很清楚,即使此后他与干部工作绝缘,长湖区的干部工作还是会照常运转。 离了谁,地球照样转动。这是自然规律。 梁健说:“凌晨,你太高看我了。谁分管干部科,都是一样的。” 凌晨说:“对于领导来说,可能是一样的,但对于下属来说,那就千差万别了!领导反正不看过程,只看结果。只要我们完成任务就行。可对于我们下属来说,怎么完成任务、何时完成任务,那可就大大的不同了。你分管我们的时候,工作条理非常清晰,劳逸结合、张弛有度,既能按时完成任务,,这是我们干部科有史以来的最好状态,何况你肯挑担子,有魄力。而如今,干部科又已经陷入了无始无终的疲劳战,晚上又要来个通宵,这做的都是形式主义的无用功,真的不管我们干部的死活了!” 梁健知道干部科工作辛苦,所以他分管的时候,尽量腾出点时间来,让大家休息。对于如今他们的疲劳战,他也表示同情,可现在他已经管不到了。而且,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他心里也隐隐有种顾虑,上次自己为科室挑担子,让大家能够回去休息,结果第二天车小霞还似乎照样给自己下套子,把材料中的一页给抽去,他就产生一种想法,在机关里对人家好,并不一定人家就对你好。 看到凌晨来自己这里诉苦,他把握了一个原则,既然开导他,跟他聊聊天,疏导一下情绪,另一方面,他也绝对不承诺什么,比如去帮助向领导反映什么的,因为他知道这些加班等都是朱庸良的要求。朱庸良并不会听自己的。 凌晨继续抱怨了好一会,知道梁健的手机响了,梁健晚上要去赴宴,朱怀遇的车子在楼下等他。凌晨见梁健要下班,只好站起来说:“梁部长,我有一个请求。”梁健看着他道:“你说吧。”凌晨说:“不管你以后分管哪个科室了,我都愿意跟着你,到你分管的科室!”梁健说:“干部流动是部委集体研究的,不过我会把你的想法提出来,努力争取的。”凌晨说:“谢谢梁部长了!” 晚餐,在一家小饭店。地点虽然隐秘,生意却很好,大厅里的位置,都坐满了人,还有些人坐在一旁等着翻桌。梁健他们坐在里间,还能听到外面的热闹。 蔚蓝喊了一个小姐妹,此外就只有朱怀遇和梁健。 蔚蓝说:“梁部长,你把人家想得也太坏了吧!” 第193章思想火花 梁健装糊涂:“蔚蓝,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蔚蓝身穿蓝色连体裙,有一种别样的清新脱俗。她伸出白嫩手臂,拿起身前的小杯子,里面是泛着气泡的扎啤,说:“干了这杯酒,我就告诉你此话从何说起。”梁健知道,蔚蓝一定是为了自己让老朱转达的话而生气。 一开始,他想蔚蓝请吃饭,多少与她想要提拔有关,便让朱怀遇把自己在组织部的遭际告诉她,希望她了解情况后,不要为了他这个没了能量的人破费。没想到,蔚蓝又打电话来邀请,虽然当时电话中听不出不满情绪,看来,还是对他让朱怀遇说的话有想法,所以一上来就敬梁健的酒。 梁健不好推脱。举起杯子说:“那好,我喝了!” 天气渐渐转暖,喝白干和红酒都显太温热了,大家都改喝啤酒。这家小店顺应天气变化,推出了一种从德国进口的黑啤,口感一流。 看着蔚蓝,梁健笑着问:“敢问蔚主席,刚才的话到底是从何说起啊?” 蔚蓝见梁健喝得爽气,抿唇温柔地笑了:“梁部长,是不是认为我请你吃饭,是很有目的性的?” 听蔚蓝问的直接,朱怀遇和蔚蓝叫来的小姐妹都吐了吐舌头。他们都知道,蔚蓝虽然只是乡镇的妇联主席,但挺有些小个性,在领导面前也不一味藏着掖着,作小鸟依人状。所以,今天既然她问了,肯定会一问到底了,说不定还会让梁健难看。 梁健听蔚蓝有些咄咄逼人,心想,这小女人还挺有些意思,说话直来直去,倒真是爽快人,就说:“不瞒你说,开始我还真有这种担心!” 蔚蓝没想到梁健会如此坦诚,笑容像花一样绽开,说道:“梁部长,听你的话,有两层含义。” 朱怀遇和梁健异口同声地问:“哪两层含义?” “第一,请梁部长吃饭的美女很多。第二么,那些美女看来动机不纯。梁部长,你说我的分析对不对?” 朱怀遇抢着说:“那是,请梁部长吃饭的美女肯定很多。至于动机么,只有当事人才清楚了。” 梁健说:“以后,恐怕就没了!” 蔚蓝一听,笑了:“看来,我还不能算美女!” 梁健赶紧说:“不,你当然是美女,也只有像你这样的美女才会请我吃饭了!” 蔚蓝本不是那种特别势利的女人,听梁健说的真诚,开心地说:“既然这样,你可得好好谢谢我。你不敬我一杯?” 见蔚蓝爽朗中透着可爱,泼辣中带点温柔,梁健对她的好感陡增:“要喝,我们就再喝三杯。”因为对这种黑啤的口感很是喜欢,梁健不由有些贪杯了! 巾帼不让须眉,这句话用来形容此刻的蔚蓝一点不为过。只见,蔚蓝推开凳子,站起身来与梁健干杯。连喝两杯,蔚蓝面不改色心不跳,只是脸上多了一层桃花般的红晕,甚是好看,梁健不免多看一眼,说:“还有最后一杯。” 朱怀遇把他们两人的杯子抢了过去说:“让我来倒酒,我看你们前面这几杯都没有完全倒满嘛!倒啤酒嘛,要讲究四个步骤,否则怎么都倒不满。” 蔚蓝的女友好奇地问:“哪四个步骤啊?” 朱怀遇见问,就吹嘘道:“第一就是邪门歪道(斜门歪倒),看着啊,第二是卑鄙下流(杯壁下流),看到了吧,再就是恶贯满盈(恶灌满盈),最后一步,就是改邪归正(改斜归正),这就是倒啤酒的全过程,仔细想想,也像是人的一生” 经朱怀遇动手,啤酒杯真被倒得满满当当,杯口上还形成一个向上的圆弧,没有半点空隙!朱怀遇将这杯酒给了蔚蓝。 对于这四个步骤的说法,蔚蓝和梁健都已经听过,而蔚蓝的女友很是兴奋,说:“让我也来试试。”说着,就给梁健也如法炮制倒了一杯。 梁健拿回酒杯,对朱怀遇说:“你倒是说说,你的人生现在是处在这四个步骤里的哪一步啊?”朱怀遇想都不想地回答:“我肯定是恶贯满盈嘛!” 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朱怀遇催促他们,别光顾着笑,快点喝酒。 两人又开始举杯。正打算喝的时候,忽然包间的门被人打开。有人也不看里面,朝着外面囔囔:“你们这里不是有包间吗?” 又有几个人走过来。 在座四人均纳闷:谁这么没有礼貌,看都不看就这样大喇喇推门进来,还嚷嚷!一看,那一行人是三男一女,其中一位竟然是长湖区区委常委、宣传部长诸茂。刚才囔囔的人,应该是诸茂的手下,或者朋友,梁健他们倒不是特别熟悉。 诸茂也看到了梁健他们,就说:“里面有人啊!”说着,就要退出去。 诸茂是区委领导,朱怀遇和梁健当然认识。诸茂对于他们不能算很熟悉,却也有些印象,特别是梁健,诸茂印象深刻,因为那是胡小英竭力要求到组织部的人。当然,最近的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推荐大会,他也参加了,对梁健的处境非常清楚。 朱怀遇赶紧起身打招呼:“诸部长!”梁健也道了一声:“诸部长!” 诸茂本想立马走人,毕竟在这种吃饭的地方,被人认出是区委领导,算不上什么好事情。今天他就是和几个朋友,嘴馋这里的臭豆腐干和嫩鹅煲才来的。 既然人家称呼自己,也不好就此一走了之,而且梁健还是胡小英非常看好的年轻干部,虽然这会时运不济,但终究是个未知数,身在官场,起起落落,本就是常事。诸茂作为区委常委,深知官场规则,也很会做人。脸上露了丝笑容,说:“你们好啊,大家都很懂得享受嘛。这里的几个小菜比较有特色,就那么一个小包间,还被你们捷足先登了!” 诸茂这句“很懂得享受”,似乎意味多多,因为包间里,不仅有美味的小吃,还有蔚蓝和小姐妹两个美女。 食色,性也。从古至今,都绕不过这两样。 朱怀遇和梁健有些不好意思,两男两女,这样的格局,怎么样看都有点接近“喝花酒”了。 还好,诸茂身边也有一个女人。朱怀遇反应快,看他们没地方坐,就说:“诸部长,要不我们的包间让给你们。”诸茂说:“那怎么行,我看你们也才刚刚开吃。你们慢慢吃,我们不打扰了。”说着就退出了包间,同来的人也就一起走了。 经过这样一个小插曲,气氛忽然有些不同了。毕竟诸茂是区委常委,虽然不是组织部长,但宣传部长也是实权派。干部任用都需要经过区委常委会投票,宣传部长既有发言权,又有投票权。如果他在常委会上,把今天看到梁健、朱怀遇、蔚蓝等人聚在一起喝小酒的事情说出来,至于怎么说就看他的心情和喜好了,无论如何,总是一个影响不好的事情。 带着这种惴惴的心情,喝酒就不带劲了。 晚饭结束,蔚蓝正要付钱,朱怀遇阻止道:“我已经付了。”蔚蓝说:“不是说好我付钱的嘛!”朱怀遇道:“跟你这样的大美女吃饭,还要你来付钱,你也太不把我这个镇长当回事了吧?” 那天晚上,吃过饭,也就没有再安排其他活动。 事实证明,朱怀遇和梁健他们的担心,也并非完全杞人忧天。 第二天下午,区委宣传部长诸茂去区委书记胡小英那里汇报工作,特别是对近期越来越热的网络舆情工作的思路和措施做了详细汇报。 工作汇报完了,诸茂并没有马上离开。 胡小英见他没有马上走,抬起头,看了看诸茂,问道:“诸部长还有事?” 诸茂貌似憨厚的一笑说:“胡书记,我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因为涉及的人,本来也不是我的下属,但我知道胡书记以前还蛮关心他的,所以我想是不是要说一说!” 胡小英听他说“胡书记以前还蛮关心他的”,脑子里立马就冒出了“梁健”的名字。但她并不能肯定诸茂说的就是他。胡小英双手手肘支在桌上,十指交叉,说:“诸部长,在我这里说话,不需要什么顾忌。” 诸茂听胡小英这么说,心里就有底了,说:“关于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梁健,不知胡书记有什么考虑呢?”胡小英说:“诸部长为什么这么问呢?”诸茂说:“我听说,他最近因为推荐大会的材料缺张少页,正在坐‘冷板凳’?”胡小英说:“是有这么回事。诸部长听到什么,或者看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诸茂说:“那倒也不是,我只是担心,这么一棵好苗子,如果因为这么原因不明的小事情,而消极懈怠了,恐怕对我们长湖区也是一种损失啊!”胡小英说:“诸部长可以再说的具体一点吗?” 诸茂说:“昨天我去一家小店吃饭,看到他正跟一个女的拼酒。一个干部若无所事事,沉溺酒色,基本也就完了。但如果这种情况是因为区委没搞清楚状况,将一个干部晾起来造成的,那对干部的成长也是一种不负责任!” 胡小英若有所思地盯着桌面,过了一会儿才说:“如果我们的常委都像诸部长这么正直,这么关心干部成长就好了!可是,常委之中,有人是不想看到梁健官复原职的。”诸茂说:“有人‘不想’,并不代表我们就‘不能’,办法总比困难多!” 听了这句话,胡小英眼前一亮,迸射出一个思想的火花。 第194章后备人选 区委常委会如期举行,研究的议题自然是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 最为兴奋的应属组织部干部科长姜岩,他一早带着科室发会议材料的人,等在会议室旁边的休息室。等各位常委纷纷进入会议室的时候,他激动的差点有点难以自控。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这是自己第一次上区委常委会,这一关一定要闯过去,走到会场外面,对着窗子来了几个深呼吸。他曾读过一本励志书籍《思考致富》,书里讲到一些紧张时如何调整呼吸的法门,以前没有用过,今天算是派上了用场。 会议终于开始,他被区委办秘书科的人宣进去汇报。姜岩自己准备的讲稿,汇报的时候,却如筛糠一般在两手之间抖动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逃出他的手指,飞出去…… 会场很多常委,只在开始的时候注意了一下姜岩,见今天组织部来汇报的人,不是梁健都有些好奇,之后,也就不再关心。 区委书记胡小英却仔细看了看姜岩。只见他进门时紧绷着脸,此刻汇报又紧张激动得双手发抖,心想:“此人跟梁健比,在整体素质上,相差可不只是一截。梁健在这种场合,镇定自若。这完全是心理是否强大的一个明证!真正的领导人才,就得有遇事不慌、处变不惊的魄力!可以说,这也是一个领导人的基本功。这一点,眼前这个干部科长姜岩,显然还不具备。” 姜岩好不容易把材料念完。由于害怕出错,完全就是照本宣科,读了十来分钟,不敢自由发挥一个字,听得人很是无聊。 虽然安排姜岩到常委会亮相是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一手操作,但看到姜岩这样激动不已、胆战心惊的模样,心里就有几分不悦。他知道,姜岩从参加工作至今,一直在组织部干业务活,一直以来都是领导说什么他做什么,言听计从,所以年轻人的胆略和气魄基本上已经消磨殆尽,所以到了稍大的场合就会怯场。朱庸良不由也想到了梁健。这方面,梁健的魄力就要强一些,能力也要强的多。可梁健是敌非友,虽然是一个人才,却终究是一个威胁。若能为他们效力,一定如虎添翼。只是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但朱庸良又不禁想,官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或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 朱庸良见姜岩汇报完毕,就赶紧拿过面前的话筒说:“各位常委,我再做些补充。” 胡小英朝朱庸良颔首同意,认真地看着朱庸良,看他接下去会说些什么!她相信,其中肯定会涉及到梁健作为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的问题。因为,从组织部发放的书面材料上,梁健在民主推荐中总得票排在第三名,被列入了初步人选名单,而他们要建立的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库是二十名,按理不出什么问题,梁健肯定是能排到里面的。 但涉及人事问题,变数无处不在,有时候一句话、一个词,就能让一个干部使用的朝向发生彻底逆转。为此胡小英非常认真的听朱庸良会“补充”些什么。 只见朱庸良的目光在摊开的笔记本上停留了一会,他的笔记本上简单的列着几条内容,应该就是他要表达的重点。 朱庸良说:“各位常委。刚才我们干部科科长姜岩同志,就有关情况作了汇报,应该说已经很具体全面了。我这里要重点补充的,就是他还没有汇报的两个方面:一是这次推荐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的工作成效还是挺明显的,基本上已经把全区浮在面上的副科级领导干部都推荐出来了,推荐的结果,其实与我们组织部平时掌握的情况出入也不是很大,那些我们掌握的比较优秀的干部,也排在推荐名单的前几名……” 胡小英心想,你这么说,也等于是承认了梁健是比较优秀的干部,这倒是方便我下面讲话,于是在笔记本上度了几笔。 朱庸良没有注意胡小英记些什么,继续补充道:“二是大家手中的这份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初步名单,排名是按照得票多少来的。从高票到低票排列,我们准备建立的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的数量是二十名,那么按理说排在前二十的应该是比较优秀的……” 胡小英心道,朱庸良目前还没有说到梁健是否入库的意见,更加注意地听下去。 忽然有常委打断道:“完全按照得票多少也不对吧!这不成了以票取人了吗?” 打断朱庸良说话的,正是区委副书记万康。见到副书记发话,朱庸良就停下了补充,面带微笑的看向区委副书记万康,又瞧瞧区委书记胡小英,心里其实是一个乐啊。他早就料到区委副书记万康会发表不同意见。 胡小英对万康的突然插话,很是不满。她原本以为,关于建议梁健不作为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应该会是组织部长朱庸良提出来,可没想到却是万康首先放炮,这等于是说,她除了周其同、朱庸良等人,这次还失去了万康这个副书记的支持。一念一动,在万康还没彻底把意思讲清楚之前,胡小英果断地说:“万书记,我们先等朱部长把情况补充完整,这样我们了解的也能更加全面,然后,我们各位常委再各抒己见,你看如何?今天的讨论时间比较紧张!” 万康见胡小英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就说:“那好吧,我呆会再说,那么朱部长你继续!”万康不坚持即时表态,胡小英心下稍安,但愿呆会万康能够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不再提出对梁健不利的意见来! 朱庸良见万康将说之话戛然而止,心想,必须激一激万康:“三,我们这份材料中没有的意见,我在这里稍说一下。我们《干部选拔任用条例》之中有一句话,叫做‘不以票取人’,意思是得票多少,作为一个干部提拔任用的标准,却不是唯一的依据。这是党管干部原则的一个重要体现。今天这份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初步名单,是按照得票多少排的。所以,我在这里作个说明。不过,这也不是说,得票多不好。得票越多,大家越认可,该干部各方面素质也都很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但也有个别干部,自身素质不过硬,但推荐结果却不错,排在名单前面,那么我们也应该引起注意。我就补充这些!其他没有了!” 胡小英听朱庸良补充的最后一条,暗道:这个朱庸良,在组织部部长岗位上呆得久了,真是老奸巨猾、杀人不见血。他把梁健放在名单之中,也不提出对梁健的不满,可一条“不以票取人”却给了反对者以尚方宝剑,到时候把人家砍了,也有了借口。 朱庸良汇报完毕,按照程序该各位常委发表意见了,最后才是胡小英发表意见和做总结。胡小英说:“组织部已经汇报了情况,朱部长又作了补充,那么现在请各位常委发表意见吧!” 万康早就想说了,可常委会上有一定的规则,虽然不成文,却一直是这样执行的。一般是排名靠后的常委最先发表意见,依此类推,这体现的是一种游戏规则,同时也体现了一种尊卑秩序。所以,这种情况下,万康也不肯最先发表意见。由其他常委先说。 公安分局局长徐建国先说没有意见。按照公安局的体制,区里的公安局是分局,人事关系由市里说了算,公安局人员的提拔,基本上区委不能说了算,因此在这些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干部人选中,没有他徐建国的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区委宣传部部长诸茂是胡小英的人,他坚决拥护胡小英,自然也挺梁健,就说没意见。由他们起头,接下去几个常委,说没有意见的也挺多,毕竟这里涉及的后备人选中,有一些是他们的人,如果他们对别人提意见,那么他们也就会攻击他们,到时候偷鸡不成蚀把米,还不如谁也不得罪。 如此下来,关键就只剩下了区委书记胡小英、区长周其同、常委副区长田坎、区委副书记万康、区纪委书记温照盛五个人了。见这些人都说得差不多了,纪委书记温照盛又迟迟不发表意见,副书记万康就耐不住了。他急着说道:“刚才,我们朱部长说了一句很好的话‘不能以票取人’,我很赞同这句话。有些干部,虽然得票高,但并不等于工作好、能力强。现在各位常委都在这里,我这人向来就直来直去,不喜欢绕圈子,有话说在当面。这个名单中,大部分人都是好的,但其中一个人,我是不同意纳入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的,这个人就是梁健!” 大家都料到万康会对梁健有意见,原因就是前几天的推荐大会,梁健给万康准备的材料缺张少页,让万康这个堂堂副书记杵在台上,在全区领导干部面前大丢其脸。这起“事故”说起原因来,万康本身工作不细,也是有责任的。但作为一个区委副书记在这个事情上,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有错呢?即使自己真有错,也要下属来挑,这是万康一贯坚持的观点。于是,从内心深处,他早就把这事的责任,全部归结到了梁健身上。给予梁健应有的惩罚,才能让他忘却自己在这件事上的失误,忘却那天在全区领导干部面前的尴尬,否则就是他自己对不记起自己了! 周其同、朱庸良见总算有人对梁健发飙,心里都有些乐。周其同见势,更是火上浇油:“我也同意万书记的观点,有些干部,民意不错,推荐票高,那是因为他们整天把精力花在了讨好别人身上,放在花天酒地结交朋友上面,因此推荐得票也高。但真正遇上大事情、重要任务,就要出差错了!像梁健这样的同志,上次推荐会议上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推荐票还是排在第三名,就说明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这样的干部,我们怎么可以放到正科级后备干部人选当中去呢!胡书记,你说是不是?” 胡小英看到周其同将皮球往自己这里踢,不接招不是,接招也不是。她不能这么早就表达意见,因为她想要的结果,目前还没有达到,自己过早的接周其同的招,如果接下去还有人跳出来,她很可能陷入彻底的被动,梁健进入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之事,就会彻底黄掉! 本来,是不是进入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问题倒不是特别大。毕竟后备人选,只是“后备”之用,并不是真正的实质领导干部。今后要提拔领导干部,也不能省略考察、票决程序。因此这原本也只是可争、可不争的事情。 但,到了这个地步,事情却已经完全变了样子! 如果这次胡小英不争取,就会至少造成两个方面的严重后果:一方面梁健今后的提拔任用可能会就此成为难题,虽然后备干部人选不一定要提拔,但提拔的人选除非有特殊情况,一般要从后备干部中产生,假如这次梁健进入不了后备库,以后万一想要重用他,周其同、朱庸良等人,肯定就会提出,梁健都不是后备干部人选,怎么能提拔?后备人选中还有不少人没提拔呢,为什么不用他们?这话很难反驳。另一方面,常委会的风向可能就会偏转,经过上次胡小英在常委会上的据理力争,目前常委们也已经看到了胡小英的强硬一面,对她的印象正在好转,这次后备干部推荐本身就是胡小英提出的事情,如果最终的人选却掌握在其他人手中,大家就会感觉她在人事问题上失控了,并不能说了算,最终导致大家又会向掌握主动权的周其同他们靠拢。基于这两点,胡小英在这场pk中真的可以说输不起! 现在的问题是,胡小英该怎么说,才能将不利于她的风向拨回来。胡小英看到正在一边无所事事地把水笔放在右手拇指和食指指尖转动的朱庸良,心中一动,刚才,朱庸良虽然补充了情况,但并没有明确表达自己的观点,胡小英就说:“朱部长,你刚才补充了几点说明,但这并不是你的个人意见,你作为区委组织部部长,对干部情况最熟悉,还是说说你的意见吧!” 胡小英之所以问朱庸良,倒并不是对朱庸良抱有什么期待。她知道,直到目前为止,朱庸良都是周其同的死党,这一点在近期内肯定无法改变。那么她为什么还要问?岂非明知故问! 其实,胡小英去问朱庸良,也并不是经过深思熟虑,不过紧急时刻,心念一动,就开口问了朱庸良。这不过是凭借着自己的官场经验,走出的一步,这一问,可以缓冲周其同的问题,给自己寻找对策留下时间。 朱庸良见胡小英问自己,不能不作声,停下了手中的笔,说:“胡书记,关于刚才万书记所说,我也是非常赞同。不能简单以票取人。不过,从私下里说,这次我还真有点希望‘以票取人’。” 听朱庸良这么说,万康朝他看了过去,其他常委的目光也看向他。朱庸良见有人对他的话有反应,就故作幽默地道:“为什么呢!因为这里涉及到刚才万书记提到的梁健。梁健是我们组织部的副部长,是一名组工干部,从感情上来说,我肯定是希望梁健这个小伙子,能够进入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嘛!这样也是我们组织部脸上有光的事情啊!这就是我为什么希望‘以票取人’的原因,他排在推荐票的第三,按理肯定能够进……但是……” 大家知道朱庸良的话肯定还没完。坐在汇报席上的姜岩,对朱庸良说话的艺术,把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把假的说得就跟真的一样那种本领,简直由衷的佩服。姜岩想起,那次朱庸良告诉自己,到了常委会上你就会知道我的用意。坐在这里,听着朱庸良侃侃而谈,姜岩终于明白了朱庸良以退为进的道理!他把梁健放入名单,是想让其他的人,就梁健的问题开展争论,到时候自己再话锋一转,踩梁健一脚,使得梁健彻底没戏。 果然,朱庸良继续说:“但是,我们做事情,肯定是不能徇私情的,组织部的原则,就是公正公平,特别是在干部使用上,我们不能搞‘近水楼台先得月’,更不能搞“灯下黑”。所以,尽管我作为梁健的直接领导,非常希望梁健能够进入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但鉴于梁健同志在推荐会议上出的错,反映出其工作能力也好、工作责任心也好等方面都存在问题,我也只能忍痛割爱,我同意万康书记的意见,不把梁健列入后备人选。” 胡小英下意识地拿起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说了句:“今天的茶怎么这么淡呢?陈主任,能帮我去拿点茶叶吗?” 胡小英这话是对陈政说的,然后又转向了一直不曾说话的温照盛,问道:“温书记,你的茶是不是也淡了,要不换一杯好的?我让陈主任去我办公室拿点好茶来!” 在这个会场,到目前为止,就只有温照盛,至始至终都没有说过话!温照盛见胡小英并没有问他的倾向性意见,而是问他要不要换茶。温照盛就咧嘴一笑说:“好啊,胡书记的茶叶肯定正点,我们大家都换点来尝尝吧?” 区委宣传部长诸茂趁此机会就说:“趁大家换茶叶,我去放松一下了!”胡小英笑道:“那我们索性就休息五分钟再开会!” 一说休息,大家精神好像都一阵放空,上卫生间的上卫生间,抽烟的抽烟,刚才紧张万分的氛围,一下子就消淡了许多。甚至让人觉得,刚才的紧张不过是一种幻觉! 只有区长周其同心里恨得痒痒,刚才的气氛优势已经完全倾向自己了,即使胡小英想挽回梁健,恐怕也提不出什么特别好的理由。即使她提出什么理由了,他再逼一逼,就能把胡小英逼入死角。没想到,就在这紧要关头,胡小英忽然扯什么“茶很淡”,还问温照盛要不要换茶叶。 周其同警觉道,胡小英特意问温照盛,而不是问其他人,肯定是有什么用意,那就是到目前为止温照盛还没有发表过意见,胡小英应该是把温照盛当作了自己的救命稻草了吧! 这么想着,周其同的目光寻找着温照盛,见温照盛向常委会议室走去,应该是去卫生间。周其同也站了起来,跟着温照盛向外面走。 胡小英也敏锐地感觉到了周其同的意图,她顿时紧张了起来,这方面她就觉得作为一个女人的劣势了!为什么这么说呢?如果她是一个男人,她也就能走出去,跟着温照盛到卫生间里,这样至少周其同就不敢对温照盛说什么! 然而,如今周其同跟着温照盛出去,这说明,周其同已经发现了她的用意,她希望温照盛支持自己,因此周其同肯定会在卫生间跟温照盛谈什么,尽量拉拢温照盛为其服务。这样的话,她就对温照盛没底了。如果这次温照盛转移到了周其同的阵营之中,那她就无法挽回局势,会败得很惨。 在卫生间里,温照盛对准尿槽嘘嘘起来,紧跟着,周其同也走了进来,掏出了家伙,也对准尿槽说:“温书记,胡书记的茶不知会好喝到什么程度?”温照盛瞥了眼周其同说:“我也没有喝过,尝尝才能知道。”周其同说:“我也有好茶,如果你有兴趣,会后到我办公室喝啊,我保证你会喜欢。”温照盛说:“对茶叶的好坏,我倒是无所谓的,我在乎的倒是什么时候喝、在什么地方喝,有些茶叶一个时段喝刚好、有些地方好喝,可换个时段、换个地方喝恐怕就没味道了。如果周区长是在胡书记之前请我喝,我就觉得好喝;如果周区长是在会议室里请我喝,我也会觉得好喝;可如今周区长才请我喝,我已经有茶好喝,更何况如今是在卫生间里说请我喝茶的事情,我就不敢恭维了!” 说着,温照盛抖了抖家伙,走出了卫生间。周其同侧脸看着走出去的温照盛,嘴里紧了紧牙,心中暗道:“即使,你温照盛站到胡小英那边,我看你们也无力回天。” 回到了座位上,温照盛瞧见自己桌上已经换了一杯绿茶,茶叶碧绿、片片站立,心里叹道:“还真是好茶。” 温照盛朝胡小英说:“胡书记,可真是好茶啊!”胡小英说:“光看是不知道好坏的,你喝一口才知道。”温照盛说:“也对。”说着,温照盛喝了一口说:“真不错。”胡小英笑道:“我这下放心了,温书记喝了我的茶,我可以老实说了,这茶叶其实不是我自己买的,是人家送的。本来还不敢喝,如今纪委温书记都喝过了,我就不怕违反了廉洁自律的规定了!” 周其同在一边冷笑一声说:“胡书记,不管你喝什么茶,都不会有人有意见的。茶叶嘛,值得什么!”周其同这句话,倒是发自肺腑,对他来说,喝点茶、抽点烟,真当不成任何事情!胡小英却说:“周区长,你胆子大啊,我胆子可小了!要自觉接受纪委监督的啊!哈哈。温书记不喝的话,我还真不敢喝这茶,既然如今温书记喝了,那我也可以喝了。”说着就拿起了茶杯喝了一口。 这话,虽然说得都是茶,但在温照盛耳朵里,听来却处处都是玄机!胡小英和周其同两个人都要邀请自己喝茶。但胡小英是在常委会议上邀请自己,周其同却在卫生间里邀请自己,这其中说明了什么不同之处呢!对温照盛来说,这里面差别可大了:胡小英是想让大家都知道她胡小英在拉拢温照盛,温照盛站到她那里,就是胡小英的人;而周其同则是在隐蔽处邀请自己,如果以后温照盛失去利用价值,周其同可以随时抛弃他,因为没有见证。为此,可以看出,胡小英是真心诚意的,而周其同不过是在利用他。 周其同不耐烦地说:“茶也换好了,还是继续开会吧。” 胡小英说:“周区长的提议很好,时间紧,我们继续开会!还有什么人要发表意见吗?” 温照盛将茶杯放下说:“胡书记,那我来说几句。我作为纪委书记,在干部选拔方面,理应也该提出纪委的意见。刚才,万书记说不同意梁健作为正科级后备干部人选,我倒是有一个疑问。对一个干部的提拔任用,如果我们提出否决意见,是需要有所根据的:要么是他在廉政建设方面有不良反映,要么是他有失职渎职的情况。否则我们一般都不能随便否决一个干部,更何况是作为后备人选。像梁健吧,我认为如果就因为他在推荐大会上提供的说明材料出了点小问题,就取消了他作为后备干部的资格,恐怕有失公平,也有失公正!” 万康说:“怎么不公平啊,他的工作没有到位,难道不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吗?” 温照盛说:“工作不到位,或者造成了小差错,肯定是要承担责任的。区委已经暂停梁健分管干部工作,这不也正是让他承担责任的一种方式吗?另外,梁健本人也提出,关于材料出问题的事情,还有其他的因素,截止目前,区委的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 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说:“正因为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这事还在调查当中,我们才不能将梁健列入后备干部。”朱庸良刚才还在说,梁健是他的下属,他当然是希望他能够加入后备干部库,可从他如今急着插话的情况看,他的意图恰恰是相反的。区委宣传部长诸茂笑说:“朱部长对自己部里干部的大公无私,实在是让人敬佩啊!”朱庸良朝诸茂看了一眼,不再出声! 温照盛说:“要说,调查结果还没有出来,就不能列入后备干部队伍,我这里倒有一个人,纪委接到了一封信访件,正在考虑是否要进行调查。不知这个人,我们是否也要取消他作为后备干部的资格呢?” 万康性格粗直,说道:“当然要取消!” 区长周其同说:“真有这样的人?”温照盛说:“有啊,这个人就是区府办副主任王奉化同志,本来这消息还在保密阶段,但我相信各位常委也有权知道区委管理干部的情况,我就在这里点到为止。如果梁健要取消资格,那么有信访举报亟待调查的王奉化同志,更应取消资格了,大家说对不对?” 周其同、朱庸良听到温照盛将王奉化揪了出来,心里都是一惊。王奉化是他们这一路的人,也是他们曾试图推荐为十面镇党委书记的人选,如果为梁健,将王奉化从后备干部人选中拿下来,绝对是断人一手自折一腿的事情,可以说两败俱伤。 胡小英听到温照盛提出了王奉化来,心里大大的一喜,她已经知道,温照盛这么做,就说明他已经牢牢地站在了自己这一边,从这天起,温照盛就是她这个队伍里的人了。她知道,周其同和朱庸良是绝对舍不得王奉化这个棋子的。 看形势好转,胡小英说话了:“大家的意见都已经表达了。我看,这件事情这样行不行?前二十名人选,由于基本素质都不错,刚才朱部长说了,跟组织上平时掌握的情况是一致的,那就不涉及‘以票取人’的情况了。所以没特殊情况,我们还是以前二十名为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至于梁健和王奉化,目前他们的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那么我们暂时保留他们的后备人选资格,如果今后发现了问题,不适合继续留在后备干部库里,那么到时候取消也不迟,后面的人按顺序充实进来。你们看如何?” 话说到这里,周其同一方已经没有反驳的筹码,否则就要牺牲自己手中的牌,便道:“那就先这么办吧!” 第195章柳暗花明 下班路上,梁健意外接到一个电话。 接起电话,只听对方说“梁健,在哪里啊?”,听声音应该是一个中年男人,内敛稳重。不过,梁健却一时想不起这个声音是谁。但看号码是长湖区行政短号,又直呼他的名字,且说话随便,看来定是某位领导。便说:“领导你好!” 对方也不解释,只问:“晚饭吃了没?” 梁健听得仔细,越发觉得这声音挺熟悉,说:“没,刚刚下班,还在回家路上!” 对方说:“那行,来嘉良饭店,今天我请你吃饭!” 这一次,梁健终于听出了这人是谁,这不正是区委宣传部部长诸茂吗?梁健想,这可真是破天荒第一着了,区委常委宣传部长竟然亲自打电话来,要请自己吃饭! 以诸茂区委常委、宣传部长的身份,乡镇、部门一把手要请他吃饭,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办到的。而梁健漫说不过是一个副科级干部,和他的身份相差何止一点,却亲自打电话来请他吃饭,这可是天大的面子了!梁健还真有些受宠若惊,说道:“诸部长,太感谢了!我这就过来。” 诸茂说:“你小子耳朵还挺灵嘛!听出我是诸茂啦?” 梁健说:“诸部长的声音,我当然是记得很牢的!” 诸茂说:“那就见面了再说,我等你!” 去嘉良饭店的路上,梁健心情复杂,可谓几多欣喜,几多疑惑。欣喜的是,区委领导竟亲自请自己吃饭。疑惑的是,以诸部长的身份,为什么要请自己吃饭?说实话,他跟诸茂的接触并不多。最近一次近距离接触,还是那次在小饭店的偶遇,说起来,那都算不上一次愉快的见面。今天,他突然请自己吃饭,难道是鸿门宴?但这种可能性很小,毕竟诸茂是宣传部长,并不分管纪律,即使他觉得自己生活作风有问题,也还有纪委,而且以他常委的身份,也不会为了他一个副科级干部的作风问题摆一场鸿门宴,那倒是杀鸡用牛刀了!这么想着,心下稍安!还是静观其变! 刚推开包间的门,梁健惊了一下,在座的除了诸茂,赫然还有温照盛。 看到温照盛,梁健心里有些发紧。诸茂和温照盛并肩坐在上座,使得刚刚进去的梁健,只能选择坐在他们对面,这场面活脱脱就像被喊进去谈话一般。梁健心里惊涛骇浪:难不成,这次真是纪委找我谈话?他们难道掌握了我的什么证据?可是不应该啊,按说我也没犯什么错误啊! 诸茂见梁健走进来,既不招呼,也不笑。只说了声:“坐下吧!” 温照盛也一丝不苟,板着脸。 梁健看不出他们的喜怒,只在心里做文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个宣传部长,一个纪委书记,把我叫到了饭店!他听说过,在香港,公职人员最怕廉政公署找自己喝咖啡;在国内,领导干部最怕纪委找自己喝茶!难不成今天真是纪委找我吃饭,其实是换一种方式找我谈话?可是,即使真是谈话,一个宣传部长,一个纪委书记,这阵势也太抬举我这个副科级干部了。 诸茂先开口了:“梁健,今天我和温书记一起找你谈话,你知道为什么吗?” 梁健看着诸茂,见他脸上没有一丝玩笑的意思,实在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说:“刚才诸部长打电话给我,不是说请我吃饭吗?” 诸茂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说:“吃饭是吃饭,但你知道为什么要叫你来吃饭吗?” 梁健想:为什么吃饭,该你告诉我啊。他回忆近段时间自己所做之事,实在没有什么贪赃枉法之事,顶多不过是与几个女人接触过密一些,但他毕竟没有婚姻的束缚,与女人交往,男欢女爱,都是正常的。应该来说,这也算不上什么问题。想着,还是以不变应万变。说:“我想为什么吃饭,无非就两个理由,一个是饿了吃饭,一个是不饿吃饭。前一种理由,很正常,也很好猜,至于后一种吃饭的理由,就不容易猜了。而且麻烦的是,我现在饿了,很想吃饭,可诸部长好像还不饿,所以我这个肚子饿的人还真是回答不了肚子还不饿的诸部长关于不饿吃饭的理由。” 温照盛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但这笑意犹如微风吹过河面,转瞬不知去向。 诸茂看梁健出语不正经,斥道:“贫嘴!难道到目前为止,你还不知错!怎么说你也已经是一个领导干部,况且还是区委组织部副部长,难道还看不懂今天这场面的意思?纪委温书记在这里,你还不快交代问题?” 梁健疑惑地瞅瞅温照盛。温照盛也不喜不怒地看着梁健。 梁健说:“可是,我不知有什么问题需要交代的!” 诸茂说:“你说没有问题就没有问题?你把组织看成什么了?是小儿科吗?你的情况组织上早就掌握的一清二楚。就单单是我掌握的,就你和那个溪镇的妇联主席蔚蓝,就有些不太正常的关系。就从这件事上开始坦白吧!” 梁健心里突然松了:若说自己跟蔚蓝有什么不正当关系,那可真是找错门了!摆明了诸茂只是凭上次撞见他和蔚蓝喝酒这件事在说事,可是,他和蔚蓝的关系太清白了,便有恃无恐地说:“诸部长,如果今天真是纪委找我谈话,有件事,我觉得很不妥!” 诸茂迷惑得瞪了下眼说:“有什么不妥的!别废话,赶紧交代!” 梁健也不示弱:“不妥的是,诸部长是宣传委员,怎么竟然掺和到纪委谈话里了,你这不是抢温书记的饭碗嘛!” 诸茂气鼓鼓地说:“怎么就抢饭碗了,区委常委分工不分家!工作上有需要相互帮忙也是很应该的。梁健,你作为一名组织部的副部长,难道连这点也想不通吗?” 听诸茂和他争执,梁健心里反而定了,说道:“区委常委的确分工不分家,但分工不同,各尽其职。而且,若纪委因工作需要,要宣传部派人帮忙,宣传部人才济济,又何必诸部长亲自上阵?即使是组织上要求诸部长参与干部纪律作风问题谈话,我想,诸部长恐怕也会以各种理由推脱,否则就是手伸得太长,要被人说成多管闲事、管得太宽呢!聪明的诸部长又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听梁健说的头头是道,温照盛再也忍不住,板着的脸一松动,就笑了出来!“诸部长,你还是算了吧,你是套不出梁健的话了!” 诸茂也笑了,指了指梁健说:“你小子,胆子还挺大嘛!两个常委摆的龙门阵,竟然还糊弄不了你!” 梁健虽然心里定了,却还是疑惑不解。眼前这两位区委常委,他以往都只不过是混了个脸熟,既无交往,也无感情,今天两人合伙来和自己这样一个小小副科级干部开玩笑,这是哪来的闲情逸致?便不卑不亢地说:“两位领导,今天找我来,到底为了什么事啊?” 温照盛说:“吃饭啊,就是吃饭!” 梁健问:“吃饭?为什么吃饭啊?” 诸茂说:“肚子饿了吃饭啊,这不是你说的嘛?” 温照盛笑道:“你别被诸部长糊弄,他是肚子不饿吃饭来着!目的,就是探寻你和蔚蓝的私密!” 梁健听温照盛说的,亦真亦假、亦实亦虚,就不敢再找什么借口了。毕竟这两位常委他没有深入接触过,对于的性格他也不了解。便诚恳地说:“诸部长,我跟那个蔚蓝倒真没什么关系!” 诸茂很敏锐,又问:“那你跟谁有关系?” 梁健笑道:“诸部长不愧是宣传部的,对干部的私密这么感兴趣?” 温照盛笑道:“宣传部长嘛,当然要耳听八方,掌握方方面面的消息,包括每个干部的私密!” 诸茂说:“温书记,你立场不对,你怎么反过来调侃我了?” 温照盛说:“好了,诸部长,我们开饭吧。这会我也肚子饿了!” 诸茂说:“好好,开饭,开饭。” 温照盛和诸茂真的是请梁健吃饭,而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刚才的问话,只不过是一场闹剧,梁健心里就彻底放宽了,迅速进入了角色状态,眼前两人,职位上比自己高了两级,年龄也比自己大得多,找服务员上菜的事情,当然要自己来做。 梁健打开门,对门外的服务员说:“上菜吧!” 服务员应声而去。刚要返回包厢,梁健眼睛被一抹红色吸引,侧眼一瞧,见一位风韵犹存的女人,朝他微微一笑。 梁健愣了一下,才认出了这人是区妇联主席盛红莲。 盛红莲年近四十,娇小玲珑,因保养得当,皮肤光泽度很好,衬得她比实际年龄要小些,成熟之中,更透出一种莲蓬小巧惹人爱的风韵。 要说跟盛红莲熟悉,那还远远称不上。最近一次见面,也有一年左右了吧!那时梁健还是十面镇一名普通干部,连党委秘书的帽子也被拿掉了,身份尴尬,镇长金凯歌想让他当府办主任,就是那天,他陪同金凯歌请时任区政协主席的柯旭在一个农庄里吃鱼。那天盛红莲是跟柯旭一起来的,回去的时候,梁健和盛红莲坐金凯歌的车一同回去,金凯歌则坐了柯旭的车。 今天见了盛红莲,往昔时光忽然扑面而来,恍如昨日,让梁健唏嘘不已。 盛红莲心思细腻,听梁健轻微叹息,就说:“梁部长,怎么见到我就叹气啊!” 梁健忙道:“盛主席误会了。我只是因为见到盛主席,想起上次跟柯主席、金镇长还有你一起吃饭,那情景恍如昨天,细算算,差不多也有一年多时间了。时间真是太快了!” 盛红莲笑道:“哎哟!梁部长不厚道,你这么年轻却在我一个老太婆面前感叹时间快,你这不是在提醒我老了么!” 梁健说:“哪里,盛主席,你一点没变,反而比上次还显得年轻!” 盛红莲下意识地摸了下脸蛋。女人到了一定年纪,对于年轻和美貌,往往有一种意念上的执着。盛红莲也不例外,听到梁健夸她年轻,心里美滋滋的,不过终究底气不足,说:“梁部长真会说话!” 其实,梁健说盛红莲年轻,倒不是完全是为了给她心理安慰。他见盛红莲肤色白皙红润,还有一股特别的优雅气质,真是比一般的年轻女人还耐看。 盛红莲看梁健细细看她,有些不好意思,说:“诸部长和温书记在里面吧?” 梁健忙说:“在里面,请进。”梁健这才知道原来盛红莲也是一同来吃饭的。 盛红莲一进门,诸茂和温照盛都有些兴奋,说:“我们漂亮的盛主席来了,请坐,请坐!”盛红莲本来要在他们对面的位置坐下来。梁健说:“盛主席,要不你坐上面去吧?”盛红莲瞧了瞧座位说:“我还是坐这里吧!” 温照盛说:“盛主席,你快坐诸部长边上吧。诸部长今天已经说了好多遍了,说好多天没见盛主席了,特别想念。你若不坐过去,待会他又要跟我烦,我怕耳朵要起茧了。”盛红莲听温照盛这样说,也不害羞或扭捏,落落大方站起来,坐到了诸茂边上,还说:“温书记的话,我不敢不听,否则就是执行领导指示的效能有问题了!” 温照盛说:“你可不是执行我的指示啊,这是诸部长的指示。” 诸茂抢白说:“这分明是温书记你的指示嘛,我可一句话没说,哪来的指示?” 温照盛用手指点了点诸茂说:“诸部长最聪明了,得了便宜还卖乖!” 梁健见他们半调情、半调侃,不由感叹人情其实都差不多。原本,梁健还以为只有朱怀遇等才喜欢逢喝酒必要美女在场,其实更上层的领导也是一样,只是级别不同,作陪的女人不同而已。 食色,性也。人性大多如此。 诸茂说:“温书记,你不是还有人吗?快到了吗?” 温照盛看一眼门口,说:“应该马上到了。” 话刚落,只见一个女人,手挽坤包袅袅地走进来。身材修长,橘发披肩,耳佩饰环,不像官场中人。梁健一看女人的脸,不由大吃一惊,这不是表妹蔡芬芬嘛!随蔡芬芬进来的还有一个男人,男人肩阔膀圆,一条粗大的黄金项链枷锁般套在脖子中,显然是一个暴发户的形象。这人正是蔡芬芬的老板沈鸿志。 表妹蔡芬芬向在座的人一笑,说:“我来晚了。我给大家带了我们酒庄高档的云葡萄酒,二十年树龄的,今天我们就喝这酒。这位是我们酒庄的老板,沈鸿志同志。” 听到表妹称沈老板为“沈鸿志同志”,梁健觉得有些不伦不类。她可能是为拉近与官场中人的距离,便把沈老板说成“同志”,只是这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却让人联想到“同志”的另一层含义。 在场的人,倒没有梁健这么敏感,一一接过了沈鸿志递过去的名片。 名片递到梁健这里时,沈鸿志说:“兄弟,下次到我酒庄来!”见沈鸿志对自己特别热情,梁健对他自然也提升了好感,说:“一定一定。” 沈鸿志对在座的领导弯了弯腰,说:“各位领导,你们多喝点云葡萄酒,我先告辞了!”梁健原以为沈鸿志会留下来,没想到他只是来送酒的。 当然,他除了送酒,还送来了一个美女。那就是梁健的表妹蔡芬芬。 沈鸿志走后,蔡芬芬就很自然地走过去坐在了温照盛身边。温照盛倒也没什么大反应,只是朝她温和地笑笑。 上一次,朱怀遇请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的酒桌上,蔡芬芬也来了。那一次,梁健就敏感地感觉到这个表妹不简单,懂得利用自己作为一个美女的优势,是个厉害角色。如今,在这个有两个区委常委参加的比较私密的小圈子饭局上,再次看到蔡芬芬,梁健觉得他上次还是低估了这个表妹。看来,在长湖区官场,她的能量说不定比自己还要大呢! 见到两位领导身边都有一个美女相伴,梁健就更加不解了!一个宣传部长、一个纪委书记,每人一个美女,难道他们把他叫来就是为了让他看他们如何喝酒嘛?这实在太有些天方夜谭了吧! 这时,包间的门,又被推开了。 梁健有些狐疑地回头一看,从外面进来的人,更是让梁健眼珠都要掉下来,那人竟然是林镇妇联主席蔚蓝。 区妇联主席盛红莲说:“蔚蓝,快进来,坐梁部长身边。”蔚蓝朝包厢里的人看了一眼,称呼了一声“诸部长、温部长”,就在梁健身边坐了下来,并没有称呼他,而是朝他微笑着点了点头。 诸茂笑说:“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温书记,这就是我刚才说的蔚蓝。”说着就笑了起来。温照盛也笑道:“就是嘛!所以,我们千万别在背后说人家坏话,否则人家很可能就现身到你边上了。” 蔚蓝不知道来龙去脉,有些莫名其妙,就问:“看来,各位领导,刚才说我坏话了?”大家只是笑笑,并没有回答。诸茂说:“人都到齐了,来,我们开始!” 服务员的冷盘都已经上了。热菜也陆续在上了,是可以开始喝酒了! 蔡芬芬让服务员开酒。服务员倒酒倒得很温柔,宣传部长诸茂说:“芬芬,这酒是你的,第一杯还是你来服务一下吧,给每个人都倒个满杯!第一杯我们要喝个满的!” 温照盛说:“诸部长,每次喝酒你都这样,第一杯要来满杯!你知道今天芬芬带来的云葡萄酒是二十年树龄的,好酒,而且这葡萄酒吧,一定要品的,一整杯喝下去,不是猪八戒吃人生果,没尝到味啊!” 诸茂反驳道:“温书记,我劝你不要走西方路线。西方人喝葡萄酒才是抿一口舔一舔,那是因为西方中产阶级不舍得喝,哪里是什么有品位?今天芬芬拿来的葡萄酒,绝对足够我们大口大口喝,牛饮都问题不大!我们中国人,讲究的是中国特色,喝酒也要讲中国特色。中国人喜欢大碗喝酒,这有什么不对嘛?芬芬你说是不是?” 蔡芬芬说:“两位领导说得都有道理!”诸茂却不依不饶:“芬芬,你到底是向着温书记,还是不肯给我们喝葡萄酒,才不肯给我们喝满杯啊?”蔡芬芬无奈地朝温照盛看了一眼说:“温书记,我没办法了。我如果再不给大家倒满杯,我可要被诸部长批评得体无完肤了!” 温照盛笑说:“宣传部长的嘴!不光你得罪不起,我也得罪不起。那就倒满杯吧!” 盛红莲朝梁健瞧了一眼,意思是这会惨了!梁健也冲盛红莲微微一笑,包间的灯光之下,盛红莲显得异常美艳,相比于年轻的蔡芬芬和蔚蓝,盛红莲胜在气韵不凡。 大家站了起来,诸茂说:“谢谢大家的光临,大家喝一个满杯。” 至此,梁健依然有些云里雾里。其他人来这个酒局,还都可以理解,但他怎么就成了这个酒局中的一员呢?诸茂看似这酒局的发起人。温照盛是诸茂的同事。盛红莲应该跟诸茂很熟悉,他们之间说不定还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蔚蓝是乡镇妇联主席,是盛红莲的下属,看上去跟盛红莲关系不错,应该是盛红莲叫来的。至于蔡芬芬,她姿色出众,雄心勃勃,试图征服整个长湖区的葡萄酒市场,她的出现也可以理解。 唯独他梁健,在这个酒局中显得有些多余。这个疑问梗在胸口,他就有些不在状态,喝酒也不是味,表现自然不太积极主动。 诸茂眼尖,马上发现了这个问题,说:“梁健,你今天喝得可不多啊,我了解你的酒量,应该不错!”梁健谦虚说:“不行,不行,诸部长,我可没跟你喝过酒,道听途说的做不得准!”诸茂就对蔚蓝说:“蔚蓝,你说他行不行?” 蔚蓝说:“行!” 听蔚蓝说了个“行”字,大家不由都笑了起来。这个“行”字,实在有太多的含义,特别是从一个女人的嘴巴里,说出一个男人“行”,的确让人联想多多。诸茂说:“梁健,蔚蓝都说你行,那你肯定行!喝一个满的吧!” 毕竟诸茂是区委常委,梁健也不好太过扭捏,就与蔚蓝碰了杯,喝了一个满的。按照他平日的酒量,这的确不算什么。 刚喝完,诸茂又对梁健说:“梁健,今天,你必须好好敬敬在座的一个人!而且,必须马上就敬!”梁健疑惑地看看各位,心想,诸部长今天是什么意思啊!说话却只说一半,让他如坠雾中,就说:“这里所有的人,我都要好好敬的,不过,领导,你让我先歇一会!” 诸茂说:“每个人都要敬,那说明你重情义。可今天你特别要敬好温书记,如果没有温书记,你就进不了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你说,你该不该敬吧?” 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前段时间,梁健分管干部工作,负责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推荐工作。可开局不利,在推荐大会上被人暗算,出了纰漏,分管干部工作被叫停,直接坐起了“冷板凳”。想到自己不尴不尬的身份,对于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他还真是想都没有想过。 诸茂这么说,自己应该已被推荐为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梁健说:“我进入了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怎么可能?” 诸茂看梁健一副惊讶之色,明白他为何惊讶,笑说:“这就是官场的神奇之处,有些事看起来完全不可能,却实实在在地发生了!你进入后备人选的事情,就是这样!” 梁健向温照盛看去,温照盛也笑说:“梁健,你的确是进了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这种事,诸部长是不会拿来开玩笑的。” 看来,这事确凿。梁健心里翻腾:在推荐会上,因为某些人设计害他,使他的工作出了纰漏,区委决定暂停他分管干部工作,光这一点,已是前途未卜。怎么风向一转,他反而成了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 官场时常出现一个词,那就是残酷。同时,官场也常有一个词,那就是宽容。一个干部被残酷对待,还是被宽容对待,有时候只在领导的一念之间。难道他真的被万康和朱庸良等领导宽容了?这绝对不可能。梁健问道:“两位领导,关于这事能跟我说的详细一些吗?” 诸茂说:“蔚蓝,你帮梁健把酒先倒满了。”蔚蓝说:“好的。”就拿起了梁健的酒杯。 梁健对蔚蓝印象很不错,便没有阻止蔚蓝的动作。虽然这次大家喝的都是云葡萄酒,蔚蓝倒酒用的却是前几天朱怀遇传授的“斜门歪倒、杯壁下流”的办法,把一杯酒倒得满盈盈,上面还形成了一条突起的弧线,还真是得了朱怀遇的真传了。 梁健说:“蔚蓝,你不至于下手这么狠吧?” 蔚蓝笑容灿烂,说:“梁部长,你别谦虚,以你的酒量,这点酒不成问题!” 诸茂说:“蔚蓝说你行,你就行!快点敬温书记吧!温书记,可在最关键的时候帮你说了话,他的力挺才使得你没被有些人从名单上划去!” 虽然梁健并不清楚当时的场面,可大体也能猜想出曾有过一番激烈争执。在这番争执中温照盛挺了自己。这份情,梁健是不能不谢的,就说:“太谢谢温书记了,这杯酒,我敬你。我喝了,你随意!” 温照盛非常清楚,如果常委会上没有自己的力挺,梁健绝对进不了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为此,他也就不客气,说:“那好吧。你先喝。” 梁健仰起头,把酒一口喝下。最后一口酒漫过舌苔,才品出了好酒的味道。 温照盛看了,笑笑说:“梁健也是个爽气人,看来我替你说话,没错!好吧,我也不摆架子了,我喝了!” 诸茂带头鼓掌,其他三个女士也鼓起掌来,说“温书记真爽气!” 温照盛喝完了酒,说:“梁健,今天你也必须感谢诸部长,诸部长从一开始就为你说话了!” 梁健向温照盛敬了满杯,本来就知道敬诸茂一个满杯是免不了的,毕竟诸茂和温照盛同是区委领导,如果只敬了一个,不敬另一个,等于是把另一个给得罪了,比两个都没敬还不好。酒场如战场,在酒场上可以嘻嘻哈哈,但必须始终遵守酒场规矩,否则早晚会被踢出酒场。 梁健说:“诸部长我当然要敬。”于是又爽快的敬了诸茂。诸茂本就喜欢满杯喝酒,对梁健的“懂规矩”很是满意。 等敬好之后,诸茂又说:“其实,你原本还得敬一个人的酒!” 梁健刚两满杯红酒下去,由于喝得太快,渐感不胜酒力,投降说:“酒量实在不行啊!”诸茂笑道:“别紧张,没让你马上就喝,你要感谢的人,也不在这里。” 梁健问道:“那在哪里?”诸茂说:“就在区委大楼三楼东面。”梁健心里一凛:那不就是指区委书记胡小英吗?他又朝温照盛看去,温照盛也朝他点了点头。 梁健这才明白了,自己能够成为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胡小英是最强大的后盾。心下,对胡小英更是感激。 “你们说得这么玄乎,我们都听不懂了!”表妹蔡芬芬打断他们说,“你们男人说话,就是复杂,我们这些小女人就听不懂了。今天我们喝酒,为的就是开心,能不能说些简单的,让我们女人也开心开心?” 温照盛朝蔡芬芬笑笑说:“我们芬芬有意见了。工作上的事情,我们也已经说得差不多了。下面我们就只喝酒,不谈工作。芬芬,你陪我一起敬敬诸部长他们?” 接下去他们就一对一对的敬酒。 梁健之前看到的,都是这两位区委领导在大楼里一本正经的领导模样,没想到在酒场上活跃起来,反而让人有一种真实感和亲切感。不过,若在大楼里的他们才是真实的,那么此时此刻的他们就如虚无缥缈的魅影,借着酒精放飞心里的欲望、情绪和理智…… 酒喝到差不多的时候,表妹蔡芬芬对梁健提议:“表哥,你也不带我敬敬两位区领导,你表妹我的红酒生意,以后全赖两位区领导了。你好歹是我表哥,陪我敬敬温书记和诸部长吧!” 一顿酒下来,温照盛他们自然已经清楚了梁健和蔡芬芬是表兄妹关系。温照盛说:“芬芬,你说错了。梁健是我们区里的青年才俊,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你的红酒生意啊,有他关心就够了!” 温照盛这么抬举自己,梁健就过意不去了,只好带着表妹说:“温书记太夸奖我了!我能做些什么啊!要钱没钱,要权没权。”诸照同说:“很快都会有的。” 梁健感谢两位区领导的抬爱,带着蔡芬芬分别敬了他们酒。 区妇联主席盛红莲对蔚蓝说:“蔚蓝,今天机会难得,你也要多敬敬两位常委哦!”蔚蓝说:“好。”温照盛和诸茂却都说:“你还要再多敬敬梁健。他才是管干部的!”梁健说:“我现在什么也没得管。”温照盛说:“很快,你又要管了!” 宴席到差不多的时候,温照盛和诸茂竟然都站了起来,对梁健说:“梁健,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也更是兄弟。我们的目标,就是紧紧团结在胡书记周围,共同为长湖区的发展和全区百姓谋利益!” 梁健也立马站了起来。不过,直到此时,梁健才有些明白,这顿饭的真正意义所在。从温照盛和诸茂的字里行间,可以听出他们是胡小英的人!而梁健,也被他们归在他们的团队里。 第196章面子挺大 这个晚上喝高了。 吃过饭,在饭店弯曲的过道里,诸部长和美女们走在前面说说笑笑。温照盛跟梁健走在后面。温照盛左手轻轻搭住梁健的肩膀,说:“梁健,明天主动去胡书记那里一趟。” 梁健说:“需要去吗?可胡书记没有叫我过去!” 温照盛说:“你这人啊,领导不叫你去,你就不去?领导很忙的,即使我们这些常委也不会天天叫我们去啊。如果我们不去,那不是对领导的关心疏忽啦?何况,胡书记在常委会上想尽办法,保留你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的资格,她可能也希望听听你自己的想法吧?”温照盛这话,说得有点道理。 但梁健还有一个疑问:“可我去了,却没有什么具体的事情可汇报,这段时间我都没做过具体的事。” 温照盛笑说:“这个你不用担心。有时候态度,比具体的事情更重要。对领导来说,正确的态度,比你在态度不明朗或态度不正确的情况下做事,要管用的多。记住我这句话!”梁健细细品味这句话,嚼出的味道很深很远。 第二天上午,梁健就来到了三楼胡小英的办公区域。委办主任陈政问他,跟胡书记有没约好?梁健如是说,没有。陈政说,那可惜了,上午市里有领导过来,看看下午是否有空。 梁健说,没事,胡书记忙,我下午再来。 陈政说:“实在抱歉。我会跟胡书记转达你来过了,看她是否有时间见你。”这次陈政对梁健倒是特别客气。那天区委常委会上,胡小英为梁健据理力争的场面,列席会议的陈政当然看在眼里。他从没见胡小英为哪个干部据理力争,既然胡小英态度如此明显,这个梁健肯定开罪不得。 梁健走后,陈政来到了胡小英办公室,及时将梁健求见的事情说了。 胡小英正在翻阅关于市领导调研的汇报稿,稍停,抬起头来,说:“上午和下午都没空。你让梁健下班之后,直接到我这里来吧,晚饭前我还有点时间。我也正有事想和他聊聊。” 陈政答应了,回到办公室后马上打电话给梁健,把胡小英的意思说了一下 有时候,并非忙忙碌碌才能干成事,有空赋闲的时候反而能思考一些平时不大思考的重点问题。人一忙就会进入一种应付的状态,这体现了人作为“螺丝钉”的作用,这时候你就彻彻底底成了社会性的人,人也就成了完成任务的工具,这时候的人跟机器没有什么差别;但人进入了空闲状态,开始思考人生百态,思考轻重缓急,思考终极意义,人之所以是“人”的价值和意义才被体现出来。可很多人,终其一生都只是停留在前一个阶段,对后一个阶段不是没有体味,就是很少有时间体味。 目前没有分管任务的梁健,这一天唯一的任务,就是在下班之后去见胡小英。其余的事情,他不去做,也懒得做,只是随手翻看着以前干部工作的文件、资料和汇报稿。渐渐的,他就进入了一种状态。这种状态,是他发现了某个问题,想要钻下去了解、不断深挖的状态。 梁健从这些材料中发现,长湖区的干部工作,存在着一个重大的问题:那就是干部配备整体年龄较大,年轻干部都不年轻了,像梁健这样三十岁不到的副科级干部简直凤毛麟角。同时,有些干部在一个岗位上时间超过十年,这就容易造成利益根基深,滋生腐败问题。 梁健再细细查阅有关材料。发现这个问题,有其历史和现实原因。就历史原因来说:长湖区是个新建区,曾经历了与另外一个区的撤并,由于长湖区是中心城区,当时许多年龄偏大的同志为上下班方便要求留在长湖区,这批人中大部分背后都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留下来后,造成了长湖区干部平均年龄往上靠。一个机关里,若年纪大的人占据了中层岗位或领导岗位,年纪轻的人,就上不来,培养起来就慢。 另外,有些领导干部在同一岗位上超过十年,这也不是偶然因素所致。深层原因就是,这些岗位基本都是重要岗位,是有利可图、灰色收入居多的岗位。就比如,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在财政局副局长、局长岗位上整整呆了十二年了。对于姚发明做事的风格,梁健已经有所了解。姚发明对梁健这样的组织部副部长一出手就是五万块,对于更高级别的领导,出手阔绰可想而知。而这些所谓礼尚往来的钱从哪来?当然不可能是他姚发明自己的腰包里掏出来的,其腐败可想而知! 梁健担任组织部副部长,时间不长,就能敏锐地发现这些问题。以前的分管副部长王兆同就没有发现?部长朱庸良就没有发现?能够达到这个领导层面的干部,都不是傻子,这点洞察力和分析力都应该具备!那么,他们为什么无知无觉、视而不见呢?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不想面对!触动这些问题,其实也就触动了官员的根本利益,甚至官员背后那个巨大的关系网…… 梁健本也不想去管这个事情,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对于官场的许多敏感问题,其实具有一种本能的戒心。只是,他这人有时候有些倔,发现问题喜欢刨根问题,一旦感兴趣便停不下来,都说最怕认真两字,一认真,时间都像飞一样,一晃就到了下班时间。 区委办主任陈政来电话了。 梁健伸了伸腰,接起电话,问道:“陈主任,胡书记有空了?” 陈政在电话里说道:“梁部长,胡书记待会还有个饭局,梁部长你汇报情况时,还是尽量简短一些!” 委办主任陈政将梁健带入了胡小英办公室后,站在一旁说:“胡书记,这里没事的话,我先去酒店了。万一客人来了,我们这儿没有接待,失了礼数。” 胡小英说:“陈主任,你想得很周到,你先过去吧。我和梁部长聊几句就过来。” 陈政一走,办公室里忽然安静下来。梁健本来想好了一番话,可面对胡小英,却又觉得那些话实际上没必要说。 还是胡小英先说话了:“梁部长,听陈主任说,早上你来找过我?” 胡小英称呼他“梁部长”,而不是“梁健”,让他有一种生分的感觉。不过这也正常,这里是胡小英的办公室,算是公用场合,在公共场合就要扮演公共身份的角色。 梁健说:“其他也没什么。只是想来跟你说一声谢谢。听人说,昨天常委会上,为了让我进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胡书记费了不少劲!” 胡小英说:“你消息倒是灵通,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梁健心想:这事也没有必要隐瞒,就说:“昨天晚上诸部长请我吃饭,温书记也在。” 胡小英秀眉挑了挑,说:“你面子倒是大,两个常委请你吃饭?” 梁健抬眼看着胡小英,见她脸上并没有责备或不满之色,隐隐还透着点兴奋。 胡小英哪能不兴奋呢?诸茂、温照盛和梁健能一起吃饭,并且谈论胡小英,这透露着一种信息:那就是除了诸茂一直是自己人之外,温照盛也已经彻底成为她的人了!从此,她在常委中的同盟军又增强了,这对于她在长湖区稳固自己的地位以及顺利开展工作都有利无弊,她不高兴才怪了! 梁健说:“这事,不是我面子大,而是胡书记面子大。” 胡小英笑说:“我哪里有什么面子啊!我看他们这两个都爱喝酒,肯定是找你陪他们喝酒,昨天没被灌多吧!” 梁健说:“酒倒是没少喝!” 胡小英叹道:“喝酒也真是个大麻烦,今天我去应酬就要喝酒,一想到要喝酒,心里还真有些发怵!” 梁健说:“喝酒前,你喝点酸奶或者豆浆,不容易醉!” 胡小英说:“谢谢!另外,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梁健说:“听组织安排呗。我现在‘晾着’,也不能做什么,不知道组织上什么时候会考虑安排我的工作?” 胡小英说:“组织上不会给你安排工作!” 胡小英这句话说得波澜不惊、平淡无奇,但在梁健听来,却犹如霹雳般震人心腹!不会给我安排工作?这是什么意思?梁健猜测胡小英是在开玩笑?再一看胡小英的脸,却全然没有开玩笑的迹象。 胡小英嘴角微微一笑说:“不理解吗?” 梁健说:“不理解!如果不会再给我安排工作,那么为什么要把我放入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呢?” 胡小英身子往后一靠说:“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工作不该是别人给你安排的,应该是你自己找出来做的。如果一直要别人给你安排,那就是小学生完成回家作业了。作为一个领导干部,应该庆幸没有人给你安排工作的时间,这样你不是有时间放手做自己认为重要的事情了吗?区委并没有免去你组织部副部长的职务,你想要做的事情,就是你的分管工作。” 胡小英这几句话,让梁健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这段时间以来,梁健一直在等区委重新给他安排工作,原来这种等待只是徒然浪费时间。“你想要做的事情,就是你的分管工作。” 梁健说:“我有些明白了。” 胡小英点点头,满面春风地站了起来:“晚上我还要陪客人,没法多聊了。”梁健也站了起来。 胡小英起身往外走,梁健跟在后面。她今天穿了一套淡金色的简洁套裙,因为剪裁合身,益发衬得她的身材凹凸有致,却不张扬。一时间,梁健不由想起那次在电梯里和胡小英的缠绵,还有她身上淡淡的香味。心想:此一时彼一时。竟自莫名地生出一丝伤感。 “哦,我差点忘了!”胡小英忽然转过身来,而梁健正神思恍惚地想事,一时间来不及收住脚步,竟与胡小英撞了个满怀,那股淡淡的香味一下子钻入梁健鼻尖,一直钻进记忆深处,一时间,梁健忽然有些情难自禁。不过,他很快便稳住了心神。 胡小英飞速抬眼看了看梁健,说了声“对不起”,绕过他去拿忘在办公桌上的手机。胡小英心里也不平静,心跳的很快,心想:为什么跟梁健身体稍有接触,我便如此激动?这样想着,脑海里不由浮起那次电梯中的香艳情景,一时心猿意马。不过,作为一个区委书记,她的自控力非常好,虽然心里翻腾,脸上却波澜不惊,脚步不乱地与梁健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来到电梯口,胡小英习惯性地朝电梯看了看,说:“我走楼梯,你呢?”梁健自从电梯事故后,有段时间,也不坐电梯,但自从那次在酒店里喝酒,阴差阳错地跟着袁小越走进了电梯,他的恐惧心理倒从此破除了大半。不过,胡小英说,走楼梯,他就陪她走下去。 梁健走在前面,回过头来说:“胡书记,你还不习惯坐电梯?”胡小英说:“还没习惯。”梁健说:“下次我们再一起坐一次,这样恐惧心理就能消除。”胡小英笑了笑说:“好啊!” 胡小英的声音很柔和,梁健忍不住回首。只见她脸上带着一股特别的笑容。目光一动,一下子被胡小英的腿部吸引,她的套裙不长不短,中间开叉,步下楼梯时,被丝袜紧裹的双腿内侧,时而显露、时而遮蔽,很有些扰人心神。梁健看了眼,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胡小英注意到了梁健的神色,脸上不由一阵发烫,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第197章矛盾理论 梁健一直送胡小英上车。车子即将开动时,胡小英忽然摇下车窗,对梁健说:“有空看看毛泽东同志的《矛盾论》,矛盾论无处不在,有时候我们只有正视矛盾,才能解决矛盾。当领导干部,其实就是每天跟各种各样的矛盾打交道。矛盾有外部的,内部的,也有自身的。我们必须处理好各种各样的矛盾,才能成功的做一名领导干部。” 胡小英的车子开走了。梁健还在门厅里站了好一会。 回到办公室后,梁健取出了一个笔记本。 这是一个全新的笔记本。梁健在扉页上写到:“思想日志。” 翻开第一页,写上了日期和天气,接着就写上了两句话: 1、你想要做的工作,就是你的分管工作。 2、矛盾无处不在。当干部,就是处理矛盾。 梁健决定,从这天起,每天都记录一下思考感受,提醒自己多加注意。一天做不到“一日三省”,至少也要“一日一记”。梁健想:温照盛昨天要他主动到胡小英这里走一趟,看来还真是正确的。 第二天一早,梁健刚到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泡茶,座机电话就响了起来。梁健接了电话,听声音颇为熟悉:“梁部长,你好,这么早就来打扰你了!”梁健说:“没什么?请问你是?” 对方说:“我是省委党建研究办的冯丰,上次跟梁部长通过电话,梁部长还记得吗?” 梁健说:“记得,记得。”冯丰说:“上次跟梁部长联系提供有关干部工作方面材料的事情,梁部长说要向领导汇报一下,不知有结果了吗?” 梁健早就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当时他说要跟领导汇报一下,原本也就是拒绝的意思,因此也没有跟朱庸良汇报过。梁健又不好说,完全没有汇报过。于是说:“这事已经跟领导说过了,不过,我们朱部长说,还得再考虑考虑。” 冯丰说:“你说的朱部长,是朱庸良部长是吗?”冯丰知道朱庸良,说明他对长湖区组织部还是熟悉的,只是他对朱庸良有多熟悉,却不得而知,梁健问:“冯主任跟我们朱部长也熟悉?” 冯丰说:“以前还是蛮熟悉的,最近这段时间接触少。梁部长,你看,既然你已经问过朱部长了,要不我直接打电话给朱部长?”梁健其实没有问过朱庸良,如果冯丰这么打过去,恐怕要露馅,就说:“这样吧,冯主任,还是我再去问问朱部长的意见吧,马上给你回电话,怎么样?” 冯丰敢亲自给朱庸良打电话,说明他们至少是认识的。这件事,最多就是涉及到所谓的“修改费”,如果朱庸良愿意出,在党建研究刊物上,刊登一份材料也不是什么坏事!他跑到了朱庸良办公室。 朱庸良看到梁健进来,没有做声。这两天他还真不想见到梁健,因此没给梁健好脸色。梁健看他板着脸,也不放在心上。对朱庸良说:“朱部长,有个电话,说是省委党建研究办的人,他说想向我们了解近年来干部情况,帮我们在党建研究上刊登一篇经验稿。” 梁健说得是正事,朱庸良也不好不理,就问:“那个人叫什么名字。”梁健说:“冯丰。” 朱庸良眼睛亮了一下,只是这亮光很快又熄灭了,如冬日风中的一点烛火,转瞬就没了,他淡淡地说:“这件事,放放再说吧!”梁健说:“朱部长,对方说,跟你是认识的。省委党建办,真有这么一个人?” 朱庸良抬眼看了下梁健:“以前是省委办的,后来去了党建办,不过是一个临时机构。这件事情,你先别管了!”不管最好,反正发文章也不是为了自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梁健回到办公室,给冯丰回了电话:“冯主任,我们朱部长说比较忙,可能最近没有时间做这方面的事情。”冯丰说:“这耽误不了多少时间,只要你们部里把材料整理好,就现成的,不需要重新搞材料,我们拿来看看就可以。”梁健本来只是搪塞,找了忙的借口,好给冯丰台阶下。可人家不知是故意装不懂,还是本来就没听懂,竟然继续纠缠。梁健只好说:“冯主任,我也不跟你绕圈子。说实话吧,我们朱部长他说,这件事让放放,让我别管了!” 梁健说了实话,对方在电话中沉默了片刻才说:“不好意思,梁部长,真是为难你了。我自己跟朱部长联系。” 梁健也不想多管闲事,就说:“那好吧。” 下午,梁健在办公室继续看干部工作材料,列举条条框框的思路,他在用于打印的a4白纸上写道: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存在问题:1、队伍结构不合理,年轻干部培养脱节;2、重要岗位干部缺乏交流调动,有固化危险;3、干部队伍的积极性没有充分调动,干部潜能发挥冰山一角。 昨天胡小英的那句话“你想要做的,就是你的分管工作”,让梁健感触颇深,这一点若不是胡小英提醒,他至今还没有领悟过来呢! 梁健在大学期间倒很有学习的主动性,有时老师在台上照本宣科,枯燥乏味,他不买账,便独自到图书馆、书店寻找知识养分,自己安排学习时间。可一上班,特别在乡镇基层工作,不需要你有什么创造性,更不需要你有什么主见,只要把领导交代的工作做好,就万事大吉。 慢慢的,他主动思考、主动寻找办法的想法也少了,虽然后来搞了一个规范党政权力运行机制,那也是被逼出来的,如果没有钟涛的步步紧逼,他估计也不会联合金凯歌搞这个机制。乡镇工作给他的烙印是,做干部是不需要有独立见解的,做领导也不过是捣糨糊,政府机关做事本来就没什么个人自由,把职责范围内的事情做好就行了! 昨天听了胡小英的话,梁健忽然明白,在机关之中,其实还是有很多创造性空间的。在机关里,并不是喝喝茶、看看报纸就行了,如今的机关真的是处处机关,每天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矛盾,要去解决这些矛盾,就必须发挥创造性,有时候还真不比研制一个电脑软件容易多少,死亡的脑细胞可能更多。 就自己目前的状况来说,梁健已经慢慢体会到了胡小英的用意: 胡小英没有免他的职,那说明他还是组织部副部长,帽子还在他头上。胡小英没有让他分管干部,一方面是堵住万康和朱庸良的嘴,算是给他们一个交代,另一方面就是给他腾出空间和时间。胡小英说“不会再给他安排工作”,又说“你想要做的,就是你的分管工作”,其实是给了他很多自由发挥的工作空间和时间。他可以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去做一件出色的事情,只有这样,领导才有理由,重新提出该如何重新启用梁健,甚至将他用到更加重要的岗位! 想到这一层,梁健很有些兴奋,很想打电话给朱怀遇,告诉他自己的想法。可回头一想,还是算了,毕竟这只是想法,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关键是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梁健去卫生间时,见一个陌生人走进办公室,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办公室里,李菊问那个人找谁?那人说找朱部长。李菊问他有没预约。他说,他是省委党建研究室的。 他们的对话梁健都听到了。一听党建研究室,梁健心下纳闷:难道是冯丰?刚才匆匆一见,印象中,此人大约四十岁不到的样子,脸型略长,戴一副黑框眼镜,有些文弱,神情有些疲惫。听他跟李菊说话的声音,仿佛和电话中的冯丰相似,但他早上还和自己通了电话,下午怎么可能就来到了长湖区?难道朱庸良同意了在党建研究上刊登干部工作的稿子? 上去打个招呼,问个明白本来是需要的。只是,梁健忽然想起朱庸良对他说过,这个事情不用他再管了,假如他再上去问东问西,那就真有些多管闲事了!想着,他自顾自往卫生间走去! 从卫生间出来时,那个人也正从朱庸良办公室出来。朱庸良送到门口说:“冯秘书,真是非常感谢了,只是我们长湖区的干部工作,真是没什么好宣传的,谢谢了,谢谢了!” 梁健奇怪,朱庸良怎么称呼“冯秘书”。这人自称党建研究办,又姓冯,那肯定就是冯丰了。 冯丰冷冷地对朱庸良说了声“打扰了”,转身便往电梯走去。在卫生间旁,经过梁健身边的时候,冯丰下意识地瞥了梁健一眼,问了句:“请问,你们这里有位姓梁的副部长,他在哪里?” 梁健知道他所指的便是自己,正想说“就是我”,可冯丰忽然抬手说“算了,算了。”竟头也不回地朝电梯走去。 看来,冯丰在朱庸良那里是吃了闭门羹。 看着冯丰走向电梯的背影,很有些落寞。梁健不禁想:这是一个落寞的人、失势的人…… 临近下班的时候,办公室突然通知梁健去参加政府办临时召集的一个会议。自从梁健不再具体分管干部工作之后,他就成了一个代会专业户。近来,区里面大会小会接连不断,长会短会应接不暇。在领导干部当中,渐渐流传这样一句话:我不在开会,就是在去开会的路上。 很多会议都没什么实质性内容,无非是协调一下工作,原本在一个电话中就能解决的事情,偏偏各大部门都要坐下来商量,大家七嘴八舌说一通,结果还是某个领导说要这样那样,大家领命而去…… 梁健并不介意替人代会。代会虽然浪费时间,可也可以让梁健听到许许多多方面的工作,从经济形势分析、招商引资,到残疾人工作、民间自行车赛,再到计划生育、民工闹事、家庭纠纷等等,不一而足、形形色色,几乎包含了长湖区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天他去代会的内容,是关于开展乡村垃圾清理的会议,由区府办召集。梁健到会场时,里面空荡荡的,与会人员还一个未到。梁健就在边上的办公室串串门,在区府办综合科,他有一个熟人。到了综合科,那个熟人没在,却有一个人坐在里面。 梁健进去后,那人也转身朝他看。这人正是省委党建研究室的冯丰。梁健有些奇怪:这人怎么又来了这里? 这是两人第二次见面,梁健朝他点了点头。冯丰见梁健善意地点头,脸上露出笑容,说:“你好!” 秘书办综合科的工作人员小闵见梁健走进来,就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说了声:“梁部长,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啊?” 梁健如今虽然是在坐“冷板凳”,但他的口碑在全区还是挺好的,特别是在一般干部中的口碑。大家都知道,梁健坐“冷板凳”最真实的原因其实是朱庸良的不待见。虽然朱庸良是组织部部长,但大家对他的评价反而非常一般,倒是非常希望他某天能够高升离开长湖区。长湖区对某个领导干部不满,就会说“真希望某某能够马上高升啊!”“高升”这个词,等于是“走人”的代名词,唯一好的地方是,它比“走人”让当事人听了更加能够接受,也不会想法设法去报复说这话的人,毕竟人家不是诅咒你,而是让你“高升”嘛。 区府办综合科的这个小闵,一直很佩服梁健。小闵跟梁健差不多年纪,梁健已经是组织部副部长,自己还是一科员,差距不是一般。梁健平易近人,平时对小闵他们都平等相待。所以,梁健到了办公室,小闵就站起来给梁健倒茶。 一边的冯丰听到了小闵称呼“梁部长”,又加之先前在组织部楼层见过梁健。冯丰也站了起来说:“你是组织部的梁部长?” 梁健不能否认,也不会回避,便主动伸手与他握手,问:“您是省委党建研究室的冯主任?”冯丰的语气里几乎有点感激了:“没错,没错。梁部长竟然会认出我来,真是受宠若惊啊!”梁健赶忙道:“哪里,哪里,你是省里的领导,见到你,该我们受宠若惊才对啊!冯主任,你在等谁啊?” 冯丰说:“我在等周区长。”梁健心下一紧,没表露出来,问:“你跟周区长很熟?”冯丰说:“以前很熟,周区长以前每逢过年,都要去我办公室。”梁健心下就更奇了,每逢过年都要去冯丰的办公室,那肯定是去拜访啦!先前听到朱庸良又称冯丰为“冯秘书”,梁健就更觉冯丰的身份有些扑朔迷离了。 小闵将茶水端给梁健。梁健谢了接过来,问:“周区长很忙吧?”小闵说:“刚才,原来的区机关事务管理局长朱新毛来找周区长,周区长说了,谁都不可以去打扰他,除非他叫谁进去!朱局长进去,已经差不多一刻钟了,我想快了!” 梁健说:“冯主任,你跟周区长既然熟悉,何不打个电话给周区长,他知道你在外面,肯定会抓紧一些时间!”冯丰犹豫了一下说:“没事,没事,我等等好了!” 这时候,会议室的人来找梁健。梁健说:“冯主任,不好意思,我这要去开个会。”冯丰说:“你忙吧。没事,我等等就好!” 会议内容跟组织部毫无关系,就因为组织部是管干部的,在垃圾清理上涉及落实干部责任,于是也把组织部给拉上,无非是增强一点威慑作用。梁健感觉这种做法特别让人蛋疼,如果这样的话,以后不是所有的会议,组织部都要参加嘛!毕竟机关里的任何事情都是要干部去落实的啊!哪一样能离开干部? 梁健干脆没心思听会议内容了,思绪不由就转移到了先前在办公室遇见的省委党建研究室的冯丰身上!冯丰到底是什么身份呢?他来长湖区到底又是为什么? 忽然,从外面传来了吵闹之声。 声音很响,几近叫喊。会场的人都面面相觑,很想出去看看什么情况,但主持会议的领导没有发话,谁都不敢出去。 这个会议本身跟组织部关系不大,梁健就说:“我去看看情况。”主持人也没有反对,梁健就来到了会场外。 只见有两个人护送着朱新毛离开区长周其同的办公室。与其说是护送,不如说是架离。朱新毛被人从两边驾着手臂,劝着,无法停下脚步,可嘴里却大声骂骂咧咧:“周其同,你没有兑现承诺,如今有人搞了我,你也不管。我跟你说,这事没这么容易了解,你若是对我的问题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我跟你说,我跟你没完,你等着瞧!” 架着朱新毛的人劝道:“不要这么激动。激动解决不了问题的。有话好好说啊,朱局长,你要相信周区长,肯定能够解决你的问题。”朱新毛说:“我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他解决不了,我就要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公之于众。” 朱新毛被人架离时,经过梁健身边。梁健看着此时的朱新毛,有那么一丝同情,这个曾经的局长、区委区政府的大内总管,如今却成了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看来,权力真的有神奇的力量,拥有权力你就风光无限,离开了权力你就变得委顿不堪。这个朱新毛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朱新毛也看见了梁健,眼中露出了奇异的神色,接着就垂下了目光,任由两人边架边劝地离开了! 梁健看见,冯丰在综合办小闵的带领下,进入了区长周其同的办公室。梁健心想,如果冯丰与周其同很熟悉,自己就应该与他保持距离了,不管他是省里的什么人! 会议结束,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天又下起了大雨来。梁健今天自己开车上班,自从担任了副部长,有了专车,其实用不到自己开车。可如果一辆车整天放在家里不开,车子也容易出问题,所以一个星期中,梁健起码有两天自己开车,就像遛狗一般,让车子也出来活动活动,疏散疏散筋骨。 因为自己开车,梁健也不急着回家,反正家里也没人等着自己。梁健本想约朱怀遇吃个饭,聊聊天。朱怀遇在电话中说,去上海洽谈招商引资项目了。梁健说:“不得了,当了镇长,活动的圆周还真是扩大的厉害啊,直接划到了国际大都市上海了!”朱怀遇大言不惭:“不只,不只,明天我还要直接从上海奔赴北京!”梁健知道,乡镇的招商引资工作实质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半是谈事,一半是旅游!调侃了一番,梁健也收拾东西往家赶。 车子开到半路,看到前头路面上一辆车子打着黄闪,有人站在雨中双手交叉、分开,做着求救的手势。雨很大,那人没穿雨具,直接淋着雨! 有车纷纷超过梁健的车,毫不减速,没有一辆停下来帮助那个在雨中挥手求救的人。毕竟如今汽车诈骗的事情不少,搞得人做好事比做坏事还人心惶惶, 这种避之唯恐不及的心理也可以理解。 梁健开到近处的时候,才看清楚,此人不就是那个省委办党建研究室冯丰吗?冯丰下午去拜访过周其同,梁健原本想要避免再跟他接触。 可又一想,如果冯丰跟周其同关系很好,又何至于如今在大路上淋雨呢?周其同是区长,让一个省委来的人,在大路上淋雨,这是一个区长会做的事情吗? 梁健踩下了刹车,缓缓停在了冯丰的面前。冯丰犹如抓到了一个救命稻草,赶紧跑到了梁健车子面前。 梁健摇下车窗,冯丰还没看清他脸,嘴里就不断地说:“谢谢,谢谢!” 梁健说:“冯主任,你的车坏了吗?” 冯丰这才认出是梁健,脸上一阵尴尬,但看看自己的车,的确已经动不了,就说:“是啊,坏了啊!梁部长,没想到会是你啊!” 梁健说:“要不先上车,雨大,淋得久了要感冒。”冯丰看了看说:“我的车子还在这里,我得处理一下。”梁健说:“天已经晚了,你把车里的东西拿出来,先坐我的车。我们找个地方去吃饭,吃饭的时候,我找个朋友把你的车子开去 4s店维修,明天肯定就能开了!” 冯丰一听也只有这样,更兼肚子也饿得直叫,就说:“那就麻烦梁部长了!”梁健说:“客气什么,你可是省委领导啊!”冯丰尴尬地笑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哪里还能称什么省委领导啊!” 梁健听他自称为“虎”,就很想知道他如今怎么会“落平阳”了! 梁健开了车中空调,让冯丰淋湿的头发可以快点干起来。他一边开车,一边又打电话给熟人,让他在一个饭店等等,待会把冯丰的汽车钥匙拿去,再把车子开去修理。等到梁健他们到吃饭的地方,那朋友已经等在那里了,他接过冯丰的钥匙说:“放心吧,明天再开过来!” 冯丰唯有感谢:“太感谢梁部长了。” 梁健说:“冯主任,你就别梁部长,梁部长地叫我了,你比我大,直接叫我梁健吧!”冯丰说:“梁健你这人够义气,我交定你这个朋友了!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双倍报答你!” 第198章省委关系 梁健听他的话语之中很有蹊跷,就问:“冯主任,你以前是从事哪方面工作的?我听朱部长称呼你冯秘书啊!” 冯丰朝梁健投来一眼,眼中带着疑问,就如要弄清楚梁健是装糊涂,还是真不知。梁健为消除他的疑问,说:“冯主任,我担任组织部副部长时间不长,孤陋寡闻,真不知冯主任以前堪甚大任?” 梁健的真诚消去了冯丰的怀疑,冯丰正要开口,服务员送上了第一道菜。冯丰摆了摆手道:“好汉不提当年勇,不说了!” 冯丰年纪还不到四十,就说“好汉不提当年勇”,搞得自己像是七老八十,梁健就更加好奇他以前的遭遇。但他既不想开口,梁健也不能强人所难。 时间已经晚上七点多,当务之急是把肚子喂饱。上了三个菜后,梁健要的白酒也上来了。 冯丰看到上来的是剑南春,眼睛有些发绿。梁健也喝酒,从冯丰的眼神之中,就看出冯丰是爱酒的,酒瘾应该还挺大,否则不会是这种久旱遇甘露的表情。 冯丰还是懂礼貌的,他说:“梁部长,你太客气了,酒就不要喝了。如果车子今晚能够修好,我还要回宁州去。” 宁州就是省城。 冯丰身上隐藏着某些让梁健感兴趣的东西,梁健便有意留冯丰在镜州过一个晚上。因此,当朋友把冯丰的车子开去4s店后,梁健又给朋友发了一条短信:“晚上即使能修好,车子还是明天再开过来吧,晚上喝了酒不能开车。”朋友回复:“好。” 梁健说:“冯主任,刚才我朋友看过你的车了,起码明天上午吃饭前才能修好,今晚肯定是修不好了。” 冯丰说:“那就真要留在镜州过夜了,真是给梁部长添麻烦了。”梁健说:“哪里的话。这酒店旁边就是镜州宾馆,房间我已经让办公室开好了。吃好饭,冯主任待会可以直接去休息,好好睡一觉,明天中午车子来了,冯主任再回宁州好了。即使车子修好,晚上开车总是不好!” 冯丰说:“那就只能这样了!梁部长想得真周到!” 梁健拿起酒瓶子,给冯丰倒酒:“冯主任,你刚才淋了雨,喝点高度酒,驱驱寒。”冯丰在梁健倒酒时,双手捂在空中,表示对梁健的感谢。梁健给冯丰倒了酒,自己也倒满了。说:“冯主任,我敬你!” 冯丰端起了小酒盅,神色中满是感激:“谢谢梁部长。我也敬你。”说着,很爽快地把杯中酒一饮而尽。梁健也把酒喝干了,说:“吃菜,吃菜。趁热!” 这家饭店是区委组织部的定点饭店,一般有部里有客人来都安排在这里。菜色还过得去,酒水随便点。梁健在停车时给办公室方羽打了电话,方羽就帮联系好了。两个人的工作餐,酒水不算,搞了三百块的标准,在当时物价水平之下,已经够吃饱喝足了! 面对这顿丰盛的晚餐,冯丰说:“有句话叫,人在他乡遇故知。这是一种非常不一样的感觉。我和梁部长,只通过几次电话,今天只能算第一次见面,不知为何,却有种遇故知的感觉。这杯酒,我敬梁部长。” 梁健也斟满了酒:“能够得到冯主任的认可,我很高兴!” 梁健只顾陪酒,不再询问冯丰其他问题。尽管梁健心里还是很希望能够多了解一些关于冯丰的情况,但他知道,这种事,除非冯丰自己想说,否则问得太多,不太礼貌,也容易引起冯丰的警觉。因此,梁健索性不问,只管敬酒! 可以看出冯丰是一个好酒之人。好酒之人,喝到一定的程度,你不让他说话,不让他吐真言都难。 梁健连续敬了几杯酒。冯丰依然只扯些不找边际的话,对于此次来长湖区的目的,还有与朱庸良、周其同谈话的情况都只字未提。梁健不由佩服,这个冯丰其实还是挺谨慎的。 梁健故意说了句:“啊,差点忘记”。说着把服务员叫了,说,去拿四包软中华过来。服务员答应着出去了,回来时拿了四包软中华。梁健将其中两包给了冯丰,另外两包自己留着,他随即打开了一包,拆开递给冯丰一支。 冯丰接过了,却把另外两包推给梁健说:“梁部长,这就太客气了。我无功不受禄啊。”梁健拿起冯丰推过来的烟,站起来硬塞入了冯丰口袋,自己的另外一包也放入了口袋,只留拆开的一包放在桌上,说:“抽几包烟算得了什么啊!冯主任别跟我客气了!” 对每个人来说,管用的杀手锏都是不一样的。刚才梁健这随意的举动,对冯丰来说,却正好是杀手锏,触动了他的内心。 冯丰给自己的酒杯斟满,又给梁健倒上了酒。梁健说了声:“谢谢!” 冯丰说:“梁部长,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我敬你三杯,你就喝这一杯行了。”梁健说:“这哪里行啊?”梁健看到冯丰很有些动情,就说:“冯主任喝几杯,我就喝几杯!”冯丰深深看了一眼梁健,抿了下嘴,说:“梁部长,爽气,好,咱兄弟就连喝三杯吧!这三杯喝了,我们就真是兄弟,这辈子都是兄弟。” 梁健知道,所谓兄弟,不过是利益的结合体,当不得真。很多时候,在利益相同的情况下,能够和睦相处,互帮互助,而一旦利益格局发生了变化,很可能就针锋相对、六亲不认,这都是常事。 所以说,只有永远的利益。 这会冯丰这么动情,那也是因为在冯丰遭受长湖区官场冷遇时,梁健给了他比较温暖的待遇。这不是说冯丰的动情就是虚假的,但他的动情是在遭受冷遇、且喝了酒的情况下的动情,是稍纵即逝的事情。梁健也不去当真,就说:“冯主任,你比我长几岁,那我叫你一声大哥!” 冯丰说:“行啊,我以后就叫你梁弟了!” 为结为兄弟,两人又有理由喝了几杯。冯丰的酒有些上头了,感情也微微外露,他一手撑住了额头,作出失落状,对梁健说:“兄弟啊,你有所不知,我今天这心里可真是委屈得很啊!” 梁健没有作声,但他感觉冯丰就要把心里的秘密吐露出来了。喝酒之人,喝到一定程度是忍不住要说话的! 冯丰见梁健没有说话,抬了下头,说:“梁兄弟,你别嫌大哥啰嗦啊,大哥这人以前风光无限,如今运气不好,在这个势力的官场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梁健说:“怎么会嫌啰嗦了!大哥愿意讲给我听,是我的荣幸啊!”冯丰说:“荣幸什么啊!兄弟你这人真是好啊!我就啰嗦讲讲,这些天可真是憋的慌。特别是今天到了长湖区,更让我心痛欲裂啊!我对这些官场的人……可真是看走眼了……彻底失望……” 冯丰开始断断续续说些酒话。酒话虽然不太清楚、也不流畅,但很多内容应该是真实的,很多官场中人,平时没一句真话,就只有喝醉之后,尽讲真话。梁健听完冯丰那些话,就对冯丰的背景和事情的来龙去脉有了一个大体的了解: 冯丰以前还真有过风光的往事,令梁健惊讶的是,冯丰曾经竟然做过省委组织部长的秘书。省委组织部长,大权在握,他的秘书也是非同一般。全省多少市、县、省直部门,凡是涉及干部进退留转,首先要经过的就是组织部长这一关。冯丰担任省委组织部长秘书期间,漫说一个长湖区的书记、区长要求见组织部长是难上加难,就是市委书记、市长要见省委组织部长也都得乖乖打电话给冯丰预约,省委组织部长见谁、不见谁冯丰做不了主,但什么时候见、什么时候不见,除非有特殊情况,其他时候都听冯丰安排。 所以,下面市县的领导都对冯丰恭敬有加。那段时间是冯丰真正感叹权力之妙的时间,也可以说是风光无限的时间。对于自己的前途,冯丰也信心满怀,好好伺候部长几年,先在省委组织部解决了职级,以后放出去,一个副厅级巡视员是志在必得,运气好还能捞到一个副厅领导实职岗位,那日子可就好过了。与长湖区区长周其同、朱庸良的认识,也是在当时。周其同和朱庸良都没有资格见组织部部长,但他们每年都会主动到省委组织部送年货。凡是送给省委组织部长的年货,冯丰都要把关。当时周其同和朱庸良,对冯丰奉若老爷,冯丰还不愿意受呢! 然而,就如官场流行的一句话:当官一般靠运气。冯丰的运气没有一直好下去。不久之后,省委组织部长因为下面一个市在选举时候出了漏子,被中央查处,省委组织部虽不是直接责任,但也要承担相应的连带责任,他被调离了省委组织部,去了一个相对次要的岗位任职。 在官场还有一句话:不进则退。如果你不是提拔,平调到了其他岗位,那就算是退步的。对于省委组织部长来说,只是调去了其他地方,级别还是这个级别,无非手中权力少了些,可待遇照样享受。对于冯丰来说,那可就是天差地别了。自己服务的领导走了,而且是因为出了问题而走,自然就没时间、没精力、甚至没理由给自己的秘书作好的安排了。冯丰在部里继续待下去,也觉得没面子,省委组织部新来的部长,更不会对冯丰有好的看法。秘书就跟女人一样,被人用过了,就是二手货,价码哗哗往下降。 冯丰觉得自己再继续呆在部里,已经没啥意思。他就申请外调,结果把他调入了省委党建研究室下面的调研室担任了一个副主任,副处级。这是基于冯丰的写作能力还比较强,写写弄弄这方面还是比较擅长。但省委党建研究室不过是一临时机构,用来研究党建问题,且彻彻底底的是个清水衙门。冯丰进了里面,才发现,比呆在省委组织部还不是。 毕竟省委组织部是个权力部门,可能有人不待见你,但你出门,不管如何人家还是高看一眼,毕竟掌握着人家的升迁命运。可党建研究室算什么?研究的都是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愿意鸟你的人没几个。冯丰想要再回去组织部,组织部的门已经向他关闭。组织部的领导说,当时是你自己申请要离开,组织部又不是随便什么人,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 冯丰想,主要的问题还是自己靠山走了,人家才敢跟他扯这些屁官话。事已至此,已经回天乏力。只能另想办法。冯丰对组织工作比较熟悉,写作能力也比较强,他就策划着搞一个干部工作调研,向省委报一报,看自己的才能是否会再次被哪位省领导看中。他把这个想法跟调研室主任汇报了。主任说,你要搞你自己搞,我反正不会下去,我们这种室的人到下面去,人家会说我们“扰民”,压根不欢迎我们。 搞调研,就得下基层。可跟众多市、县联系了,人家还真不欢迎他,嘴上都先客气一阵,而后婉言谢绝说“真不好意思,这段时间比较忙!”联系了七八个市、县都是如此。最后,冯丰终于想起了镜州市长湖区。当时区长周其同和组织部长朱庸良为求见组织部长,几乎是死乞白赖地请他帮忙。冯丰的确是帮了忙,他们也见了省委组织部长,如果部长没有中途出事,周其同和朱庸良都有可能得到帮助。 正因为有着曾经的滴水之恩,冯丰认为即使如今自己不是秘书,到长湖区来调研调研应该问题不会太大。于是,冯丰便自己开了车过来了。没想到,到了镜州市长湖区的遭遇,与他想象的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朱庸良一向善于钻营,对于省委组织部长走后冯丰的安排早了然于胸。朱庸良有一个原则,对于有利用价值的人殷情备至,对于失去利用价值的人,趁早斩断关系。很不幸,冯丰已经从前者降格为后者。朱庸良见到冯丰后,一番寒暄之后,听了冯丰的来意,就婉言谢绝说:“我们长湖区在干部工作上真没什么值得宣传的,冯秘书此番美意我真是心领了。如果冯秘书不嫌弃,我让我们办公室工作人员,中午请你吃顿便饭吧?” 冯丰听了之后,这个气啊。自己怎么说,也是当过省委组织部长的秘书,竟然让办公室工作人员陪自己吃饭,他感觉自己的面子已被彻底掀了。冯丰心想,朱庸良是个势利鬼,但他还是抱着希望去了区长周其同那里。没想到,自己得到的待遇非但没有提升,而且还降到了低谷。 先是在周其同办公室外等了一个半小时,好不容易等到朱新毛走了,自己进去。周其同先是问:“你是省委那个冯丰啊?”冯丰压着怒气告诉之后,周其同总算记了起来,说:“哦,不好意思,都差点忘了。这番来长湖区有啥事啊?”冯丰说明了来意,周其同说:“原来如此,这是我们朱部长管的事情。不好意思,今天我这里焦头烂额,也就不留你晚饭了。”说着就下了逐客令。 冯丰的自尊心就如被人放在砧板上,一块块切碎一般。心想,这个官场为什么可恶到了这个地步。他以前作为领导的秘书,真是不理解,为什么有些老百姓会去炸政府大楼。此刻他终于理解了,今天他如果有炸药,就想把长湖区政府夷为平地。 屋漏偏逢连夜雨,半路上车子又抛锚,寸步难行。幸好这时梁健经过,遇上了救星…… 梁健听完冯丰所讲,算是明白了冯丰心里的委屈。梁健以前也有过类似的波折,经历过党委秘书,后因领导调走,被摘了帽子成了平民百姓,因此特别能够理解冯丰的感受。就说:“冯主任,你有一天会时来运转的。” 冯丰听梁健说得这么肯定,眼睛一亮,说:“谢谢兄弟吉言!”而后,又摇了摇头,颇为泄气地说:“兄弟啊,没这么容易。谁叫我跟的领导运道不通呢?否则我也不会是今天这么副样子。如果我还是省委组织部部长的秘书,别说你们的区长周其同、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就是市长也得卖我多大的面子!” 梁健说:“那肯定的,他们总要找你帮忙啊!”冯丰说:“可不是嘛!”冯丰的状态忽而精神,忽而委顿:“如今我已是一只别人的弃履,想要再回到以前的巅峰状态,又谈何容易!”梁健说:“咸鱼都能翻身,更何况是一个人呢?我也有过非常不如意的日子,当然我的层次不能与你同日而语,可那时候也真的是非常郁闷!” 梁健也把自己在乡镇的遭遇跟冯丰简略一说。冯丰倒不嫌弃梁健拿自己跟他做比,如今的冯丰已经不是以前的省委组织部长秘书,说话做事都低调了不少。在他心里,甚至认为自己还不如梁健。毕竟梁健还是一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掌管的还是干部工作,各种实惠肯定不是现在的冯丰可比,就拿眼前来说,梁健就能直接安排晚饭和住宿,甚至修车也是一个电话就解决了。 冯丰喝多了,说话自然也就夸张了:“真是天涯同是沦落人。不过梁弟却是已经走出低谷的沦落人,我冯丰呢,还是在低谷徘徊的沦落人!”梁健说:“人生必须经历从低谷到巅峰的过程,否则人生四平八稳,还有啥意思啊?经历过风雨,才能见彩虹。冯主任,我看你不久的将来,肯定能够青云直上。”冯丰说:“听梁弟的话,我真是有种信心倍增的感受!虽然我长居省里,可如你这样性格乐观、心态阳光的年轻人已经好久没有碰上了!这次到长湖区,虽然有很多失意,但遇上梁弟是我最大的收获。” 梁健又把自己的酒杯斟满了:“冯主任,我再敬你一杯,今天能认识冯大哥也是我的一件快事!” 说着,两人将酒喝了。 从饭店出来,隔壁就是梁健为冯丰订好房间的镜州宾馆。梁健送冯丰去房间。冯丰酒量其实不错,两人酒喝了这么多,到了宾馆依然非常清醒,他请梁健坐下,自己去烧开水。梁健说他去烧,被冯丰挡住:“我当了那么多年秘书,烧水泡茶,可是我的强项,我让你也享受享受省委组织部长的待遇。” 饭店里的茶叶是一般的绿茶,不过出自冯丰之手,其意义的确是与众不同。梁健心想,冯丰说得也真是不为过,如在几年前,市、县领导想要喝到这样的一杯茶恐怕也没有那么容易。 接过冯丰递过的茶,梁健忽然想到了一句诗:昔日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 冯丰忙乎了一阵,给梁健和自己都倒好了茶,便隔着茶几,与梁健相对而坐。冯丰拿出梁健给他的烟,递给梁健一支。两人就吞云吐雾起来。冯丰抽了几口说:“这个世界真是奇怪,一天前我们都只是通了电话,连面都没见过的陌生人。这会,我们已经分享了人生故事,坐在这里一起抽烟喝茶,成了兄弟。” 梁健说:“怎么说,我们两人也算是有缘分。” 冯丰说:“是啊。梁弟,这样吧,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事情。尽管吩咐一声。” 梁健说:“我没什么需要你做的事情!” 冯丰就拿眼睛瞧着梁健。梁健还是说:“真没有什么需要冯大哥帮忙的。” 冯丰笑了:“我莫不是真遇上了一个好人?”梁健说:“我也不能说是一个好人吧,只不过是举手之劳。” 冯丰点了点头。冯丰知道,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在官场更没有白给的人情。尽管梁健与他看似偶然遇上,但官场之事常常看似机缘巧合却都是有意为之。所以,今天看到梁健对自己这般殷情,冯丰也不敢认为,这就完全是梁健提供的无偿帮助。因此,他想知道,梁健希望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 没想到梁健说没有任何要求。这让冯丰更加有些不安了。 在承受范围内的利益交换,是正常的,也是必须的。无功不受禄,如果你拿了人家的好处,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人家办了事,那么这也是你自己的一种价值体现,何乐而不为呢?如果你受了人家的人情,人家却不要求你有任何的补偿,那么你可能连自己都会很不安了!这要么说明你没有价值,要么说明你提供的回报人家还不满足。 这会梁健说不需要他做任何事情,冯丰真有那么些惴惴不安了! 冯丰虽然承认自己的境遇不好,可自己毕竟是在省里,跟梁健相比,心里也不能说毫无优越感。这会梁健给自己雪中送炭,如果自己不能为梁健做些什么,那么可能连他自己都会小看自己了!因此,他心里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帮梁健做些事情。 冯丰就问:“梁弟,不瞒你说。我现在呆的省委党建研究室,虽然是个清水衙门,没什么大权力。不过我们手里的党建研究刊物,倒还真是有些影响,每期都会送给省委书记和中组部阅看,这不是假的。上面的好文章省委书记和中组部领导批示的也不少。其他的事情,我帮不了你什么忙,但在党建研究刊物上发一个经验稿,或者理论稿,在我能力范围之内,还是能够争取的。” 梁健说:“当初,冯大哥给我电话联系的时候,我也觉得你们的刊物不错,想整理点东西,在你们刊物上发稿件。可那天我跟朱部长汇报了,朱部长说让我别管这件事情,我就不好意思再做这方面打算了。” 冯丰眼睛转动了好一会,才说:“你别理那个朱部长,他有他的想法,你也要有你的想法。如果他不同意你以单位的名义发,那么你就以你个人的名义发。这样的研究文章,更有个性,领导更愿意读。你看怎么样?” 这些天,梁健的确是在考虑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方面的问题,看到了长湖区在干部队伍建设方面的不足,至于下一步如何改进,自己还没有想好。如果能够再深入考虑一下,形成一个理论思考方面的材料,以长湖区委组织部副部长的名义,在省委党建研究杂志上一登,还真不是一件坏事。梁健把包里折起来的一张a4纸取了出来,上面就是梁健列出的关于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的三个大问题。 冯丰接过了梁健的纸看了好一会,拍了一下腿,冲梁健说:“梁弟,你这人看问题很有深度,这几个问题列得很好,就围绕这个干部工作方面的问题,再进一步思考一番,形成一篇文章,刊登在我们杂志上,肯定能有一番影响,说不定还能得到某位领导的批示呢!” 梁健将信将疑地问:“真能登?” 冯丰说:“当然能!不过,就这篇文章怎么写,我们还得好好研究一番,文章有不同的写法,怎么个写法能揭示主要问题,又能引起领导关注,这才是根本!” 第199章多种政绩 长时间在乡镇工作,没有综合部门工作经历,梁健对公文的理解,都只是停留在具体起草的层面。公文里的头头道道,他并不十分理解。他也多次听人讲,在乡镇打打杀杀很重要,在机关里文字材料很重要。为此,梁健很想听听冯丰关于文字材料的说法。 冯丰在文字材料上虽然算不上顶尖高手,但在省直机关,也起码是中上水平。他当初被省委组织部长看中,被选为贴身秘书,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的文字综合能力强。作了贴身秘书,反而不太写材料,做得大部分都是端茶泡水、联系协调等工作,但文字材料的能力是一条硬杠杠,达不到这个要求,就没有资格。毕竟组织部在所有机关中,对文字材料的要求非常严格,除了省委办公厅,恐怕就数组织部了。 冯丰在这方面有着引以为豪的优势,又加上今天喝了酒,谈性十足:“在机关里的文字,很有讲究,但万变不离其宗,那就是找准切入点,引起领导的注意非常重要。这方面其实跟新闻媒体有相近之处,报纸媒体的文字是为了抓住大众的眼球,而在机关里的文字却是为抓住领导的眼球。抓住领导的眼球,有两个办法,一是关心领导说过的,二是关心领导的领导说过的。关心领导说过的,那么你扮演的就是领导话语加工者和提炼者的角色,领导平时工作中,总是会有些灵感,随口就说出来了。但领导平时很忙,没空去记录这些灵感,这些灵感稍纵即逝,说过的话也消散在空气中,当某一天领导想起来要用,却不知去向了,领导平时应酬多,喝酒多,记忆力下降,那些灵感也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不免可惜,悔之晚矣。如果这个时候,你把你记录的领导的话,整理好了拿出来,交给领导一份,他看到自己的思想成果已经结晶为文字、成形于书面,心里是不是会万分高兴?” 梁健说:“那肯定的。这是第一种,关心领导说过的,那么第二种,关心领导的领导说过的,又是怎么讲呢?” 冯丰见梁健听得入神、求知若渴,非常满意。自从不再做省委组织部长的秘书,冯丰在省直机关已经没有人如此认真听他说话了,今天梁健对他所说表示这么大的兴趣,让冯丰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这比喝酒、抽烟和美人捶背更让他感到心灵的满足。冯丰兴致勃勃继续说道:“关心领导的领导说过的,其实就是吃透上级的精神。什么是上级,对于普通人来说,仿佛是非常抽象的存在,我们称为组织或者上级党委政府,可是对于你的领导来说,上级并不是抽象的,恰恰相反,是非常具体化、非常个性化,说白了就是某一位领导,说得更透彻一点,就是决定他进退留转的那位领导。所以,你说,该不该关心,你领导的领导所说的话呢?” 梁健觉得冯丰所说真是很有道理,就说:“应该关心。”冯丰说:“有时候,你甚至要比领导本身更关心领导的领导所说所做,这样你才能提醒领导,在具体行文之中,将那层意思表达进去,领导肯定会眼睛一亮,称赞你态度认真、心思缜密,发挥好了参谋助手作用!” 梁健说:“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这些都是在处理与大领导的关系中,能够发挥重要作用。可我如今接触的层面,最高也只是区委书记,这些功夫恐怕还派不上用场。” 冯丰说:“错了!当然派得上用场。比如,你这张纸上,写着你发现的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方面的三个问题,我念念啊,一是队伍结构不合理,年轻干部培养脱节;二是重要岗位干部缺乏交流调动,有固化危险;三是干部队伍的积极性没有充分调动,干部潜能没发挥好。你看到的问题应该说,不是不透彻,可如果我们的文章就按照这个写上去,文章不一定登,领导也不一定看。” 梁健原以为,自己的这几条该是看到比较透彻的几条了,冯丰先前还说,如果围绕这个方面的问题,肯定会有一番影响,这会怎么又说不行了?梁健疑惑地问:“怎么说?” 冯丰说:“我先说文章为什么不一定登?那是因为在党建研究上刊登文章,这篇文章必须有一定的独特性。什么是独特性呢?就是主编觉得,这篇文章对他有用。可你刚才列出的三个问题,是真正的问题,但也是长湖区自己的问题,在面上可能有一定的普遍性,既然有普遍性,那么主编为什么一定要用你的稿子,而不是其他地方的稿子呢?所以,如果单单这是有些普遍性的问题,还不足以让主编一定要刊登你的稿子。” 梁健问道:“那么,主编怎么才能确保刊登我们的文章?” 冯丰说:“这就涉及到,刚才我说的内容了。你要考虑领导说的、想的,或者你考虑领导的领导说的、想的。如果你能把这篇文章,与省委某位对主编有重要影响的重要领导的意思结合起来,成为贯彻这位领导指示的文章,那么主编肯定就求之不得,恨不得马上刊登你的文章。”梁健算是明白了:“主编就可以拿这篇文章,去拍那位省领导的马屁!” 冯丰说:“你说的直了!另外,我再说,领导不一定看的问题。如果你的文章反映的只是长湖区一个地区的问题,那么领导为什么要关心呢?因为一个地区的干部问题,是一个地区的党委主要负责人管的事情,上面的领导怎么会对下面一个地区的那些干部问题感兴趣呢?”梁健说:“领导不是都说,很关心基层吗?”冯丰说:“这你就天真了,如果一个领导特别关注一个问题,那么这个问题肯定是与领导本人有关的问题。领导都很忙,精力有限,如果是与他无关的问题,或者不怎么相关的问题,他压根连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所以说,只有把长湖区的问题,变成领导也正好关注的问题,那才能引起领导的关注!” 梁健听了冯丰的这番话,还真有些茅塞顿开的感觉。一直以来在基层工作,对于上级的思维方式都没有深入接触。原本以为省里用基层一篇文章,或者做一个报道,只是觉得这个事情本事有意思这么简单,没想到背后还有那么多道道。原本以为,领导一个批示,就是对基层工作的认可,没想到一个批示当中反应的却是领导的思路和利益所在。这真应了一句话: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梁健说:“我听出来,你说得都有道理。可你也知道,我是区里的干部,理论层次也不高,特别是对省委领导的意图更加不了解。我会的也是就事论事而已,你刚才说的,如何把我关心的问题变成领导关注的问题,让我有黔驴技穷的感觉!” 冯丰笑了,隔着茶几拍了拍梁健的肩膀,说:“梁弟,这些你都不用担心,你只要再提供一些材料给我,这篇文章我去写,到时候我们一起署名,第一作者写你!” 梁健双手握拳,表示感谢:“冯主任,这怎么敢当,第一作者肯定是写你的!”冯丰说:“别再客气了,我心里有数。说实在的,这也是我唯一能为兄弟做的事情,我肯定要全力以赴的做好!” 说到这里,梁健觉得自己差不多该走了。于是,他起身说:“冯主任,时间也不早,你在镜州忙了一天,早点休息。明天一早,宾馆有早餐,中午前车子会送过来,你等我过来一起吃个中饭再走。” 冯丰连说“感谢”,送梁健出房间。 第二天一早,梁健先去上班。到中午十一点左右,在4 s店上班的朋友打来电话,说车子已经好了,是直接开到宾馆,还是如何?梁健这天正好没开车,就让朋友把车直接开到区里,然后他开着车到了镜州宾馆。 冯丰已经出去转过一圈回来,看到车子已经修好,就问梁健多少钱。梁健说:“都是兄弟,还要什么钱啊!我的兄弟在4s店也是修理部的管理人员了,他只是给车换了几个小件,也没向我要钱!”冯丰说:“真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梁健说:“再客气就见外了!我陪你去吃点镜州的小吃。” 市里的很多会议都安排在镜州宾馆。梁健陪着冯丰从一楼大厅出来时,正好有一辆车停在大厅外平台上,车门打开,出来的竟然是朱庸良。 朱庸良见梁健和冯丰一起走出宾馆,眼睛不由皱了起来。梁健说了声“朱部长”。朱庸良只是点了点头,看向冯丰。 冯丰却不看朱庸良,就当没看见,向外大踏步走去。朱庸良朝冯丰看了一会,才返身进入宾馆开会去了。梁健心想,这个冯丰还是有些个性的。 朱庸良开会的时候,心里还在想冯丰的表情,暗道“一个过气的秘书,还敢对我视而不见!”这都得怪梁健。肯定是梁健不通过自己,擅自接待了冯丰,搞得这个冯丰现在不要看我。 朱庸良暂离了会场,打电话给李菊:“你知道,梁健有没在镜州宾馆订过房间?”李菊问了方羽,说有。朱庸良说:“这次梁部长订房间,都没有通过我,这个房间让他自己付钱,我们部里不接待!”李菊把朱庸良的意思,告诉了方羽。 方羽说:“副部长订房间,本来就没有规定一定要报告朱部长的。”李菊没好气的说:“朱部长这么要求的,自然就按照朱部长的要求办。你打电话给梁部长,解释一下!”方羽坚持说:“这怎么解释,本来就没有这样的规定,副部长以上订一个普通标准间,只要跟办公室说一声便是了,以前也都是这么做的!” 李菊说:“从现在开始,只要朱部长不同意的,就不给订房间。你清楚了嘛?”方羽说:“那么也要从下次才开始!”李菊说:“你不打,那么只能我来打了!”方羽也不再理她,她在工作中掌握一个原则,只要是文件或者制度有规定的,她都会去做好,如果没有的,只是凭领导的个人意志,那么就素不奉陪。为此,李菊也不好拿她怎么办。 李菊一想,自己去做这个难人,也觉无趣。就打了个电话给镜州宾馆前台,说取消区委组织部在那边订的房间,要客人自己掏钱。 前台就跟梁健打电话,把部里的意思说了。边上冯丰似乎也听到了只言片语,问梁健:“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梁健说:“没事。”就拉着冯丰去吃饭。 吃好了饭,该是告别的时候了。梁健把从部里带来的有关干部任用的材料,交给了冯丰。冯丰说:“梁弟,你放心,这件事我肯定给你办好。”梁健说:“冯大哥,你也别太放在心上,顺其自然。” 梁健说替他把车从停车场开出来。冯丰来到前台,问房间是谁结的帐。前台说,先前他们部里来定了房间,可刚才十一点多,又说不替房间买单了,刚才跟你一起出来的先生把单买了。冯丰算是明白了,肯定是朱庸良看到自己不理他,就让部里别给梁健安排的房间买单。 冯丰心想:“这个梁健真是够哥们,非亲非故给自己安排这么好。”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党建研究上给梁健刊登一篇文章,而且起码要让省委副书记以上做批示。 梁健成为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后,工作上并没有做出什么调整。梁健也没有抱着即可回到分管干部岗位的期待,继续潜心研究干部工作。有句话说,暂停是为了更好的出发。梁健对自己说,做好准备工作,机会来了,现成的拿出来就是。 省委党建研究室的冯丰,回去已经一个礼拜,并没有任何回音。冯丰承诺过,要为他搞一篇文章,发到党建研究上的事情,一时间也有如石沉大海。梁健本想打个电话问问,可一想,当初帮助他并无任何功利性质,如果这会迫不及待打电话去,这事就变味了,冯丰也肯定不会相信,当初他的援助是出于好心了! 梁健放下了电话。 忽然办公室门被人推开。梁健觉得奇怪,一般情况下,人家进他办公室都会象征性地敲敲门。被狠狠推开的门,撞在墙上,发出很响的“砰”的声音。 干部科副主任科员车小霞,出现在了门口。 车小霞情绪阴晴不定、脑子有时并不正常,这番忽然出现在自己办公室门口,梁健不敢怠慢,从椅子中站了起来,说:“车主任啊,请进啊!” 车小霞却仍站在门口,不动,也不出声,只用眼睛直直地盯着梁健。 梁健对女人的眼睛其实蛮关注。一个女人的眼睛,若是灵动的,那么这个女人应该比较聪明,活泼;如果是试探的,那么这个女人会比较精明、势利;若是散漫的,大约心无城府;若是像车小霞这般直勾勾,有点凝滞,那么这个女人大概有些神经质,或者说,处在神经质的边缘。这样的女人,一个聪明的男人是不应该去惹的。 为此,车小霞那次在推荐会上,故意将他材料中的一页纸抽去,自己也并没有朝她发火,也没有把责任推到她的身上。因为,在梁健心里,车小霞是一个连自己是谁都不一定特别能够搞清楚的人,她更加不会关心梁健的材料。她故意陷害自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被人利用。 那次之后,梁健对车小霞只是多长了个心眼,并没有采取过激措施。没想,今天车小霞自个来找梁健了。 既然来了,梁健倒也不会怕她。他对车小霞也算仁至义尽,身正不怕影子歪,如果车小霞这会在他办公室里发神经,他也没有办法,只好让办公室把她请出去,这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车小霞忽然身子蹲下去,双手抱住头部,就“呀呀”地哭了起来。梁健没做亏心事,人也清醒,不去跟车小霞理论,把门敞开,来到办公室,对李菊说:“李主任,车小霞在我办公室门口哭,不知有什么原因,麻烦你们办公室过去看看,毕竟车小霞是女同志。” 李菊是办公室主任,负责处理部里的各种杂事,如今梁健过来要求了,她也不能拒绝。她一面对方羽说:“你帮助梁部长去看看,我去干部科把姜岩科长叫来!” 方羽就赶到了梁健办公室,主要是看住车小霞,并适当安慰,问道:“小霞,你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有了方羽在自己办公室,车小霞如果有啥过激举动,也有了见证,梁健就不再担心,也问道:“小车,你有什么事,尽管说,只是哭,解决不了问题!” 车小霞继续哭。梁健说:“如果你不说,我实在帮不了你,要么请你回自己办公室,要么你呆在我这里,我出去,等你想好了要说什么,我再回来……” 车小霞精神受过刺激,有些神经质,但不等于她听不懂人话。梁健的话,起到了一定作用。车小霞泪痕满面地抬起了头,瞧着梁健。 方羽又在一边劝道:“车主任,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好了。梁部长很为大家考虑的。”车小霞抽抽搭搭说:“我……我知道……梁部长……很……好,我想告诉梁……梁部长……对不起……那次在推荐会……推荐会上……是……是……我……” 姜岩忽然冲了进来,他神色紧张、眉头紧皱:“车小霞,快跟我回办公室,你这是在这里干嘛!” 梁健本想听车小霞说下去,却被姜岩把话打断。梁健就对姜岩说:“姜科长,没关系。小车有事情要跟我说!”姜岩急道:“她能有什么事情说?车小霞,你快跟我回办公室!”说到后来,姜岩几乎是声色俱厉! 梁健心想,姜岩到底为什么非阻止车小霞说话?难道车小霞的话里会透露什么秘密? 方羽似乎也感觉到车小霞话里暗含秘密,就说:“小霞,如果有什么话,你赶紧说,说了回办公室!” 车小霞的目光,在梁健、姜岩、方羽之间来回转动,神情非常迷茫和混乱,看起来,似乎快要接近奔溃的边缘。 姜岩又道:“车小霞,我是科长,我现在命令你马上回科室!”方羽却说:“小霞,这里是副部长室,有什么事,你可以来说……” 车小霞的眼神,就在姜岩和方羽之间打转。姜岩狠狠地瞪了一眼方羽,方羽并不畏惧。然后,他又瞪着车小霞,车小霞似乎畏惧他的目光,眼泪不断在眼眶中旋转。 梁健感觉,如果再逼迫车小霞,这个神经脆弱型的车小霞,恐怕会再次发病。他拉了一下方羽的手,向她示意了一下,方羽就停止了催促车小霞:“小霞,要么你先回吧,有事情以后再说!” 车小霞又木木地瞧瞧梁健和方羽,神色终于有些缓和,站了起来。姜岩赶紧抓住车小霞的肩膀,把她引出了梁健办公室。其他科室的一些人,在梁健办公室外探头探脑,这会见车小霞被带回科室,大家也作鸟兽散。 方羽没马上离开梁健办公室,她说:“车小霞好像有什么话告诉你!”梁健说:“我也不清楚,她到我办公室来哭什么,该哭的应该是我!”方羽笑说:“我看你不用哭。”梁健说:“为什么我就不用哭?”方羽说:“大家都说,你的能量大着呢,有大领导欣赏你!所以那些虾兵蟹将根本奈何不了你!” 梁健朝方羽看看,惊讶方羽时不时能说出一些经典的话来!他知道,发生了上次推荐会的材料问题,若不是有胡小英挺自己,恐怕十个梁健都被万康和朱庸良他们撤了。但是,梁健却说:“有句话,叫做‘阴沟里翻船’,在机关里,任何事都疏忽不得!” 方羽叹道:“看你们做领导可真累!”梁健由衷地说:“谁说不是呢!有时候,我真羡慕你!”方羽看了他一眼问:“我有啥好羡慕的啊?”梁健说:“比我自由自在,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方羽说:“人啊,总是这样,没钱的时候,想有钱,有了钱,想有权,有了钱和权,又想要逍遥在!人啊,如果不要那么多,可能就自在一点了!” 梁健无言以对,或许方羽说的,还真有些道理。 区长周其同和组织部长朱庸良,也遇上了麻烦事。与其说是一个麻烦事,不如说是一个麻烦的人。 这个人就是原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省委党建研究室的冯丰来到长湖区那天,已经是朱新毛第二次来到区长周其同办公室。朱新毛的要求是,“官复原职”。区长周其同当面就说,这是不可能的。朱新毛说,即使不是官复原职,也至少要“官复原级”。 “职”和“级”的区别是,“职”是职务,“级”是职级。朱新毛也知道,自己既然已经被免去职务,那么要想回到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岗位上,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说实话,他也不太愿意再去当这个“大内总管”,害胡小英的心都已经有过,再去伺候她,久而久之可能就会得神经病。为此,朱新毛,最想的是能够换个岗位,到其他地方继续做一把手。 说了几次,周其同嘴上都说“你别急,总是有机会的”,朱新毛最初还耐着性子,时间一长他就认为周其同是在忽悠自己,给自己开空头支票,于是到周其同那里去,言语之间也越来越不做收敛。 这天下班前,朱新毛再次来到周其同办公室,周其同本不想见他,对秘书办的人说,凡看到朱新毛来,就说自己去市里开会了。秘书办的人当然会遵命。 但朱新毛曾是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老机关了,对这个套路如何不懂。他来找周去同,根本就不经过秘书办,一来就直窜入周其同办公室。周其同办公室的门上了锁,他就擂门,秘书办的人才冲过来,阻止他。 他见这么闹下去周其同肯定也不会出来,就假装离开,回转身,又躲入了政府办的卫生间。等到快下班时周其同从办公室出来,朱新毛就从卫生间跳了出来,拦住周其同。周其同见是祸躲不过,只好让他进办公室好好说。 朱新毛等了很久,得到的结果是周其同在故意躲他,这显然是一种不打算负责的态度了!周其同让他坐沙发,他不坐,说:“周区长,我今天还尊敬的称呼你一句‘周区长’,下次我就不一定了。我对你的尊重已经快用完了。我站着把一句话说完就走,如果在十五天内,你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就向新闻媒体,曝光你让我做的那些好事!” 说着,摔门而去。 机关里没有不透风的墙。机关朱新毛到周其同那边闹的时候,见到的人不多,但第二天机关里已经传开了,朱新毛又到区长那里闹了。大家对朱新毛当时被突然免职,本就猜测重重,这会更加添油加醋,说法各一。 这些话传到了组织部长朱庸良的耳中,朱庸良就积极地来向周其同汇报。周其同说:“这个朱新毛,自己犯了错误,却来找我,原本是一个好好的领导干部,这会就跟泼皮无赖有何区别?” 朱庸良原本想了解一些关于朱新毛和周其同之间的内幕消息。朱庸良担任领导干部这么多年,练就了从细枝末节中发现问题的本事。朱新毛接二连三来找周其同,背后肯定有什么不能见光的事情。问了之后,周其同却仅仅说“朱新毛自己犯了错误”,并没有透露任何内部消息。朱庸良就不再多问,告辞回部里。 朱庸良走后,周其同叫来了区人大主任朱德州。 周其同说:“朱新毛恐怕要发疯了!”朱德州说:“此人的问题不解决,就是一块心病。”周其同说:“他要求恢复职务,这件事难以办到!胡小英是不会同意的。”朱德州说:“不管怎样,总要想个办法堵住他的嘴。”周其同说:“目前的办法,只有安排人紧紧看住他,防止他做出过激举动。”朱德州说:“我去安排。” 梁健接到了区委办主任陈政的电话,说胡书记请他过去一趟。梁健立刻关了门,来到了胡小英办公室。 已经过了夏至,颇有些炎热了。胡小英身穿白色短袖外套,里面是一件镶有lei丝花边的淡绿色内搭衫,脖子里一条细巧的白金项链垂入胸口沟壑,显得既高雅,又颇有韵致。梁健说道:“胡书记,你今天的打扮很不错!” 胡小英听人称赞,心里当然开心,她笑说:“怎么不错啊?”梁健说:“又雅致,又性 感吧!”听梁健说出“性 感”两字,胡小英不由一振,脑海里不由又出现电梯中梁健的手掠过她身体的场面。 胡小英定了定神,说:“谢谢。”梁健说:“胡书记,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胡小英说:“你帮我去见一个人。”梁健怪道:“见谁?”胡小英说:“朱新毛!” 梁健疑惑:“朱新毛?就是原来的那个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胡小英说:“没错!”梁健问:“他不是已经被免职了吗?怎么还要我去见他?”胡小英微微一笑说:“正因为被免职了,所以我要你代表区委组织部去看看他。组织部不是干部的娘家吗?不管进退留转,都该一视同仁,去关心关心!” 胡小英说话时,坐在对面的梁健,目光时常从胡小英脸上往下滑,滑过她的项链,沿着坠饰,差点掉落到她深深的胸壑之中。 对这种目光,胡小英这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并不陌生,大多数情况,遇到这种目光,她都会非常反感,甚至会看不起露出这种目光的男人。但对于梁健,她的感情有些复杂,也不知为什么,当梁健的目光黏在自己胸口时,心里一阵阵地涌起那种熟悉的燥热…… 第200章酒吧秘事 胡小英脸上泛起一丝红晕,这红晕很隐秘,不留意,就好像胭脂擦得稍红了些。梁健却知道这大概跟自己的目光有关,就不敢再那么肆无忌惮地盯着她了。 对胡小英,梁健的感觉也比较复杂。当时他为了救她,在电梯里对她又吻又摸,可以说胡作非为了一番,但那一次的确毫无私心。只是,那次肌肤之亲后,每次见到胡小英,他的感觉忽然复杂起来,有时还免不了想入非非。胡小英是区委书记,但也是一个女人,且是一个面容雅静、性感迷人的女人,应该始终把她当作另一个领导来对待,还是仅仅把她当作一个女人来对待,梁健忽然纠结了。 这种纠结一时半会说不清,理还乱。 所以他也不说,也不理,只不动声色地把话题扯回到事情上:“我应该找他谈些什么?” 胡小英看着梁健说:“我听人说,这些天,朱新毛连续多次找过周其同区长,还在周区长办公室大吵大闹,你听说过此事吗?” 梁健想起那天开会时看到的情景,说:“我也听说了。” 胡小英的目光在梁健脸上转了一圈,落在身前的白瓷茶杯上,淡淡说:“你去了解了解,看朱新毛有什么要求?如果区府不能满足,或许区委能帮上忙。不过,如果区委满足了他的要求,他当然也得给区委一些交代!之前对于他的处理,我们其实是手下留情的,如果他要有所得,那么就得有所付出。做事情都得这样,这也算是规律!” 梁健抬眼看胡小英,说:“明白了!” 胡小英跟他的谈话,没有说深,也没有说透。不过梁健心里已经很清楚了。 关于电梯坠落事件,胡小英和梁健都是受害者,责任人是朱新毛。当时,朱新毛被免职,大家也都是理解的。朱新毛作为区委“大内总管”,连一架电梯都管不好,差点让区委书记一命呜呼,这能说得过去吗?当然,朱新毛自己也知道说不过去,所以对于他的处分,他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 事情过去半年多了,朱新毛忽然不断地找区长周其同,想要官复原职。这里面就有蹊跷了。如果不是区长周其同曾经答应过他什么,朱新毛干嘛去找他呢?为什么不来找胡小英呢? 梁健知道,这就是胡小英让他去关心、关心朱新毛的用意所在。 回到办公室后,梁健简单收拾了东西,带上公文包准备出门。 在过道里,正好撞见朱庸良从外面回来。朱庸良目光在梁健身上巡了两圈,问了句:“梁部长,出去?”梁健说:“是啊,朱部长,我去基层走走,整天呆在办公室,又没具体工作,有点憋人,还是到基层熟悉熟悉情况,了解了解问题,为以后分管具体工作打基础。”朱庸良说:“好啊,没事多下下基层,熟悉基层情况,是好事,也是上级领导一直提的要求。你去吧……” 等梁健走去坐电梯,朱庸良却还站在原地,回想刚才梁健所说,不由“哼”了一声,还想以后分管具体工作?在组织部你就休想! 朱庸良坐在办公室,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隐隐感觉,这些天自己似乎有些情况没掌握,于是抓起电话打给李菊,说:“我刚才看到梁健出去了,你抓紧时间去看看,他去了哪里?干什么?这两天,我给你一个任务,就是密切关注梁健的行动,有啥异常随时向我报告。” 李菊拿了手机,匆匆地跑出去。到一楼,连梁健的影子也没见,心里着急,她就打电话给驾驶员周强强:“周强强,你在哪里?梁部长是不是要用车?” 周强强说:“没啊,这些天梁部长不都是自己开车吗?” 李菊一听,转身跑到停车场。她关注过梁健,知道梁健习惯性地把车子停在一个地方。远远地,李菊就认出了梁健的车,还好,总算还停在那里。看来,他还在区里,不过他会在哪里呢?李菊心里一阵纳闷。 李菊心想:既然不知道,就静观其变吧!他总会出现。这样想着,她打电话给周强强,让他来接她。李菊坐进车里,周强强侧过脸笑着问:“李主任,去哪儿?”李菊也不看他,只看着不远处梁健的车,说:“先等等,一会儿再说。”周强强摇摇头,熄了火,陪着李菊干等。 梁健从办公室出来,直接去了区机关事务管理局。 自从朱新毛被免职以后,局长办公室就换了人。梁健对朱新毛的近况并不清楚,包括他的新办公室,想了想,还是走进办公室问问情况。一个剪着齐肩发的女孩说:“朱局长啊?他现在跟其他人合用一个办公室,不过这个时候他肯定不在。”梁健看女孩目光清亮,人挺机灵,又问:“那他现在在哪里?”女孩笑得有些诡秘,说:“自从他的局长之位被免了,他基本上没有正常上过班,就像流星一下,偶尔来一下,一眨眼就不见了。当然,也没有人管他。这个时候,应该在家里吧!” 女孩不认识梁健,看他气度举止都好,便礼貌地问:“请问,你找朱局长有什么事吗?”梁健的目光风一样掠过女孩略尖的下巴,自报家门:“我是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梁健,我找朱局长,有些事。” 女孩虽不认识梁健,却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在区机关大楼里不算陌生,甚至可以说,是区机关未婚女孩私下聊天的热门话题。在女孩们茶余饭后的胭脂口水里,梁健年轻英俊、才干出众,还救过区委书记胡小英,前途不可限量,其光辉形象简直可以pk灰太狼,更有女孩直言,嫁人就要嫁梁健这样的男人! 看着这个闻名遐迩的人忽然站在面前,女孩小巧的瓜子脸泛起一层红晕,娇艳犹如一树桃花开了。女孩略显兴奋地回答:“梁部长,不好意识,我没认出来!朱局长,这个时间应该在家里!你要他家的地址吗?我这里倒是有。” 对于女孩脸上突然浮起的红晕,梁健有些不解,不过女孩吹弹可破般的细嫩皮肤真的很诱人,跟她说话也颇有意思。梁健便跟她要了朱新毛的地址和电话。 离开时,女孩一直送出门口。等他穿过走道,下了楼梯,女孩忽然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刚才怎么就忘了,没跟他要一个电话号码呢?不然,就能常发发短信了。若是能和这样英俊潇洒的副部长结识,对自己的前途肯定也大有好处!哎,都怪自己不够机灵,这下只好另想办法了…… 梁健出了区机关事务管理局,来到停车场取车,打算亲自造访朱新毛家! 李菊坐在车里,终于见梁健走出大楼,走去取车。李菊侧身小声对周强强说:“待会,你就跟着梁部长。” 周强强见李菊有些鬼祟,说:“我为什么要跟着梁部长啊?” 李菊脑子一转,说:“为了保护梁部长的安全。朱部长说了,这些天,梁部长坐‘冷板凳’,心情很差,怕他干出什么傻事,所以我们要尽量多关心关心。” 周强强不以为然:“可我怎么觉得,梁部长精神状态很好啊。他可不是一个想不开的人!不过,我们部里还真有那么一个人,需要我们多关心关心。” 李菊问:“谁啊?” 周强强目光在李菊娇艳的脸上顿了顿,笑着说:“车小霞啊。” 李菊说:“谁不知车小霞有问题啊?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我们哪有那么多精力啊?再说了,你在部里开车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知道部里事情多,工作都做不完!” 周强强说:“嗨,领导做事,尽是关心那些不需要关心的,不关心那些需要关心的,不知领导是怎么想的!” 李菊见周强强多嘴多舌,不耐烦地说:“领导有领导的考虑,如果领导跟你我想得都一样,那还叫领导吗?你就别管那么多了。你只管开好你的车,这个给你,辛苦费!” 周强强见李菊递过来一张镜州大厦消费卡,卡面下方有“500”的数字,应该是一张五百块的消费卡,顿时就不说话了,领导想什么的确跟自己没关系,这张卡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好叻,放心,李主任,我只管开车!” 李菊轻蔑地笑了下,暗道:“不给你点好处,还塞不了你的嘴呢!” 翠苑社区是一个老小区,但地处市中心,地理位置绝对是优越的。朱新毛的房子在这里,说明他也是这座城市中首先买得起房子的一拨人。虽然他还住在老小区,指不定他哪里还有新房子,甚至别墅什么的。很多领导干部,都会装穷,腰缠万贯,穿得却是布鞋子,几十块一件的外套。当然,这还有另外一种说法,叫低调。这也是做领导的一项基本功,不显山不漏水! 社区大门左边,有一家酒吧,叫“蓝吧”。在商业上有一句话,叫地段,地段,还是地段。蓝吧,门面不大,但因为地理位置的绝对优势,人流量大,在镜州市也小有名气。梁健听很多人讲起过,自己却从来没有来过。 拿出区机关事务管理局那个女孩给的地址,梁健开着车按图索骥,把车停在楼下不远处,上了楼,他在朱红色的铁门上找了一下没发现门铃,便用手在门上敲了敲。 开门的是一个中年大婶,一张脸暗淡粗糙,神色冷淡。梁健的目光不由往下挪了挪,看清她的穿着普通,毫不讲究,是一个标准的家庭主妇。 大婶的声音和表情一样冷:“你找谁?” 梁健朝屋子里瞥了眼,从客厅的大小看,屋子应该比自己的租房大不了多少。这些老小区的套型,大多如此,最大也就八九十个平方。屋子里有些凌乱,不少衣服直接挂在饭桌边的椅背上面,一张木沙发上,袜子和裤子被坐成瘪瘪的一塌。梁健心下怀疑:难道,这就是一个堂堂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的家,虽然他已经被免职了,但那只是不久前的事,而他在局长职位上却许多年了。 虽然满肚子疑问,梁健还是问:“请问,这是朱局长家吗?” 大婶的目光冷得像冬日里挂在屋檐下的冰棱子发出的光,语气里也迸射着寒气,说:“这里没有朱局长,只有朱新毛。朱局长早已经死了!” 梁健倒抽了一口凉气,这女人铁定是朱新毛的老婆,否则不会如此说话。可从她的话中也不难看出,这女人是个泼辣货,而且还是个势利的泼辣货。作为一个领导干部,没有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妻子,不管官当多大,都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但这种遗憾,在官场司空见惯。梁健脑中忽然闪现当初和陆媛在一起时,在她父母家吃晚饭时那种胸口如堵大石的情景。 梁健说:“朱局长,虽然官职被免,但还是正科级。称朱局长也算不上错。” 大婶的目光剑尖一样往上挑了挑,明显不吃这一套:“这些话你留着跟他自己说吧!对了,你是什么人?找朱新毛有什么事?” 梁健看她咄咄逼人,吐了一口气,说:“我是区委组织部的,朱局长在不在家?” 大婶的目光一下子暖和了许多,语气也缓和了些:“组织部的?怎么,你们终于想通了要给他官复原职了?” 梁健一愣,说:“这倒不是,但我想找他先聊聊,至于职务的事,以后再说!” 大婶的目光一下子又冻结成冰,不屑地说:“以后再说?以后到底是什么时候?我看啊,你们就是一群骗子,说什么以后,不过就是一张空头支票,逗我们开心呢?”顿了顿,又说“朱新毛不在家,你走吧。” 梁健又问:“那,请问,你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大婶不耐地说:“鬼才知道。他要找你们的时候,自然会去找你们!” “砰”地一声,门关了。梁健感觉自己的鼻子尖,只剩下零点零一毫米,就会撞在那坚硬的防盗铁门上。 梁健想,再敲门,也难以从这大婶的嘴里套出什么,搞不好这女人还会就此大喊大叫,发泄她心里对朱新毛被免职一事的不满,到时候引得左邻右舍都来看热闹,可就成了偷鸡不成蚀把米了。这样想着,梁健只好下楼,回到自己车上。 距离梁健车子十米远的地方,李菊在车上像一头等待猎物的豹子一样盯着梁健。见梁健从楼上下来,李菊喃喃自语:“梁健到翠苑小区来干什么?有谁是住在这里的?” 驾驶员周强强抬起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拍了拍脑袋,说:“我想想,我记得好像有个领导是住在这里的。” 李菊的目光从梁健身上滑到周强强身上,眼风却仍关注着梁健的一举一动,问道:“是谁?你快点想!” 梁健把车子倒了一下,一个转弯往外开去。李菊说:“等一等,别跟的太紧,这车梁健可熟悉了。” 周强强一打方向盘,说:“我想起来了。朱新毛!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我听他的驾驶员说起过,他住在翠苑社区!应该没错!” 李菊盯着梁健的车尾,纳闷:“朱新毛?朱新毛不是被免职了吗?梁健找朱新毛干什么?” 李菊想,这个事情还是得核实一下,便给干部科科长姜岩打了个电话。 姜岩与李菊的关系,不算差,但自从两人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后,姜岩对李菊的态度比以前更热情了。只要李菊开口,姜岩一般不会拒绝。 不过,李菊还是拐了个弯,问的比较含蓄:“姜科长,你们每年是不是都让领导干部填写个人重大事项报告的?” 姜岩不假思索地回答:“没错。” 李菊说:“朱部长让我问一下,原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的家庭住址,你这里应该能查到吧?” 姜岩说:“分分秒秒的事情,你稍等下。” 姜岩翻出了个人重大事项报告单,将朱新毛的家庭住址报给了李菊。李菊一对,还真是没错,这的确是朱新毛所住的那栋楼。 等梁健的车子在前面拐了个弯,周强强不敢怠慢,立马跟了上去。李菊又给朱庸良打电话:“朱部长,我在翠苑社区。刚才梁部长去了翠园社区一户人家,你猜是谁家?”朱庸良没有心情猜测:“你直说吧。”李菊说:“是原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家。”朱庸良心里一顿:“朱新毛?” 这个名字,让朱庸良很有感触。前些天,朱新毛多次到区长周其同那里大吵大闹。朱新毛是区委免去的干部,照例说,朱新毛若是对区委的处置不满意,首先要找的应该是自己这个组织部长,但他并没有来找自己,却去找了区长周其同。这里面不免让人觉得有文章。揣着这个问号,朱庸良前些天还特意去找了周其同,想从周其同嘴里了解到一些内幕,可周其同却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这个朱新毛,自己犯了错误,却来找我”,把问题给绕了过去,并没有让朱庸良掌握更多。 这让朱庸良很是不安。 朱庸良一直以为自己跟周其同他们是非常坚固的同盟,可如果身在这个同盟中,在一些至关重要的事情上却被蒙在鼓里,这就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关于朱新毛的事情,朱庸良敏锐的感觉到,这其中一定有猫腻。干部问题是组织部和区委管的事情,朱新毛无缘无故不可能去周其同办公室吵,而周其同若不是有把柄在朱新毛手上,作为堂堂长湖区区长,面对朱新毛的大吵大闹也不会只是这样不咸不淡地躲避。既然周其同不愿告诉他,他却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掌握更详细的情况,让周其同知道,他朱庸良,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朱庸良对李菊说:“这件事,你做得很好。继续跟紧跟牢梁健,一有风吹草动,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朱新毛的行踪一下子断了,梁健不知去哪里找他。车子开到翠园小区大门口,看到“蓝吧”,梁健踩下了刹车。“蓝吧”有一个落地窗,正好对着翠苑小区大门,坐在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从小区门口进进出出的人流。 梁健把车停在“蓝吧”的停车位上,走了进去。找到个正对翠苑小区大门的位置,刚坐下,便有服务员过来问梁健,喝酒,还是其他饮料。若是晚上,梁健可能会选择喝酒。毕竟这个酒吧还是头一次来,酒吧酒吧,喝点酒才有感觉。可现在才下午,又开了车,梁健想了想还是要了一杯哥伦比亚咖啡。服务员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对不起,我们这里没有哥伦比亚,只有炭烧咖啡。”梁健说:“那也行。” 酒吧装修得挺有特色,一律的木结构,靠近吧台旁的一面木制墙上挂着两个牛头,下面则满满地贴了照片,因为这个,酒吧一下子便有了艺术气息。门面虽然不大,里面却别有天地。吧台后面还有一个演出台,竖着麦克风,旁边还有一架原木色钢琴。晚上应该很热闹,不过,这个时间点,人却并不多。 里间,隔着座位的一张沙发上,背对着梁健坐着一个黑发女人。那一头长发,乌黑发亮,绸缎一般垂下来。梁健不由想起了那则关于德芙巧克力的广告:丝般感受。 因为女人的身体大半被沙发挡住了,梁健不禁有些好奇,有着这样一头秀发的女人,会有怎样的身材和脸蛋呢。当然,艺术也给过这个世界很大的讽刺,周星驰的《唐伯虎点秋香》中,唐伯虎看到桥上一个美女背影,真是一袭青衣翩翩、腰若弱柳扶风,才子纷纷上前,美女转身,竟然是挖着鼻孔的如花,江南才子纷纷跳河自裁……想到这滑稽的电影片段,梁健不由笑了起来,也就断了上前去看一看美女的冲动。毕竟,今天来此的目的,不是看美女,而是看朱新毛的! “蓝吧”之外,李菊和驾驶员周强强待在车上,有些无所事事。周强强说:“梁部长还真会享受啊,这么早就开始泡酒吧了!”李菊却摇了摇头,心想:怪不得你只能当驾驶员,就是没脑子,不屑地说:“他不是去泡吧!”周强强不解,转过脸看着李菊,说:“那他去干嘛?”李菊不看周强强,目光始终停留在蓝吧里那个身影上,透过蓝吧的大玻璃窗,她能清楚地看到他,她说:“你没看到他选择的位置吗?这位置正对小区大门,还有落地窗。他若是去享受,作为一个组织部副部长,这时间在酒吧里,他会选择这个位置吗?所以,他不是为了享受,只是为了方便,他是在等朱新毛出现!”周强强却没想这么多,看了看里面晃动的人影,说:“这个‘蓝吧’听人说,很不错的,要不我们也进去喝一杯?”李菊说:“周强强,别忘了,你是驾驶员!嘴馋下班后一个人来喝个够!”周强强被批评了,只好说:“晚上来喝,就晚上来喝,不过,我不会是一个人。”李菊问:“那还有谁?”周强强说:“当然还有别的妹子啦!”李菊便不再理他。 梁健一边喝咖啡,一边看着小区门口。咖啡的味道差强人意,不过慢慢地,也还是喝完了。梁健其实最喜欢的,不是咖啡,而是绿茶,这与他在机关呆久了养成的习惯有关。不过,在这里喝茶就有些不太搭调了。 喝完咖啡,嘴里有种涩涩的粘腻,梁健抬手招呼服务员:“给我再来一杯柠檬水!”因为这时间酒吧还比较安静,他这么一说,那个有一头秀发的女人便转过头来,朝梁健看了一眼。都说目光也是有温度的,梁健敏感地察觉到了,只是当他回应着女人的目光看去时,女人却已经转过了身,不禁微微觉得遗憾。 梁健暗暗好笑,为什么对一个陌生的女人,突然就生出了这么大的兴趣?是因为这个酒吧的特别情调,还是说自己本就是一个色狼?人说,男人都是“披着羊皮的狼”,看来也不无道理,如果扔给你一个机会,大多数可能都会在一瞬间兽性大发,只是碍于社会的拘束,大家都克制着自己。这种克制我们的东西,大约就叫文明吧。 这么一分析,梁健便抛开了杂念,专注地看着小区门口。 过了一会儿,那女人起身,往里面走去,梁健想,那边应该是卫生间的方向。摇摇头,梁健继续盯着门口。一会儿,有高跟鞋踩在木地板上的声音,清晰地从里面传了出来。梁健克制自己,一定别抬头去看。他这时,已经有点自己跟自己较劲的意思,仿佛是想看看,自己的理性和欲望到底哪个能更占上风。 他虽然不抬头,可高跟鞋的声音,却越来越近。一会儿,一个身影停在自己身边,随着一丝淡淡的女人香味萦绕在自己周围,轻柔、略带着沙哑的声音响起:“你好,我能在这里坐一会儿吗?” 梁健不得不抬起眼睛,愣了一下,看着正朝他盈盈而笑的漂亮脸蛋:“怎么是你?” 女人笑说:“不然该是谁?” 这个脸蛋和头发一样迷人的女人,正是在凯旋宾馆偶遇的女人,后来在凤凰景区的山道上又碰到过一次。好笑的是,两次遇到她,他是为了别的女人,她是为了别的男人,这世界真是莫名其妙。 女人眉如描画,鼻梁高挺,嘴唇樱红,黑色塑身裙将她身子裹得凹凸有致,乍一看简直犹如美人鱼般诱人。 女人毫不回避梁健有些直露的目光,只笑着问:“你看什么呢?” 梁健回过神来,笑道:“看想看的东西。” 女人说:“挺会油嘴滑舌呢!” 梁健转移话题,问:“你在等人?” 女人说:“这里我常来,不过,今天确实等人。” 梁健说:“等那天拉你上车的人?” 女人的脸色一滞,说:“是的。” 梁健说:“我们看起来挺有缘的,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情况下就遇上了。不过,虽然我们也算熟人了,我可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女人的目光在梁健脸上转了个圈,无声地停落在自己涂着大红色指甲油的手指上,说:“我叫阮珏。你呢?” 梁健也不隐瞒,说:“我叫梁健。那天那男的,是你的男朋友?” 女人撇了撇嘴,似笑非笑地说:“算是吧。你挺喜欢提问的嘛!我也来问你一个问题。” 梁健点点头,说:“问吧。” 女人妩媚地眨了下眼睛,说:“那天跟你在车子里的,是你女朋友?” 梁健毫不犹豫地说:“不是。” 女人惊讶地吐了吐舌头:“不是你女朋友?那你怎么跟她……” 梁健说:“我跟她怎么了?” 女人吐出两个字:“车……震!” 梁健脸上顿时火辣辣的。那天在凤凰景区山路上,在袁小越的车里,就是这个女人突然从山上“笃笃”地走下去。梁健以为当时天色已黑,外面的人应该看不见车里的状况。没想到,她眼力这么好,竟都看到了。不过,若不是她突然出现,梁健和袁小越的关系就没现在这么简单了。 听到阮珏说出“车……震”两字,梁健一时还真不知如何回答,干脆就油嘴滑舌到底:“可惜被你打扰了!” 阮珏一副吃惊不已又气上心头的样子:“什么?被我打扰了?我怎么打扰你们了啊?我只是路过而已,按说,是我被你们吓到了才是真的,怎么还反咬一口!” 梁健笑道:“我是说后来,如果不是你和你男朋友,在路边大吵大闹,让我以为那男的要对你施暴,我不会从车上下来,也不会打你男朋友,那么,我那天就可以……”梁健故意把那些话省略了。 对于那天凤凰景区山道上的事情,阮珏记忆犹新。那天她和男友金超闹别扭,一个人走下山,金超一定要他上车,她不肯,也不知怎么的就扭打起来。梁健见义勇为,把金超给揍了…… 这些场景飞快地在阮珏脑海里一一回放,那天的梁健给阮珏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年轻英俊、又古道热肠,这样的男人似乎只应该出现在网络小说的场景里。 阮珏听梁健说了“我那天就可以……”,话是半句,意思却悠长,便说“就可以干坏事了,是吧!” 梁健说:“什么干坏事?是好事,只是这好事被你打扰了,按说我要找你算账的,不过看你是一女的!” 阮珏抬手把挂在脸前的几缕发丝撸在耳后,白嫩的手臂衬着乌黑的长发,仿佛莹然生光,她不屑地说:“算什么帐?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我赔被你就是了!” 梁健故意瞪大眼睛:“赔给我,这也能赔?” 阮珏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打碎了别人的东西,还可以赔,打扰了人家的好事,怎么赔?真要赔,怕只有以身相许了。 梁健眼珠朝阮珏身上转了圈说:“如果你真想赔的话,我也不介意啊!” 阮珏恨道:“我刚才说错了,不是赔,是以另外的方式补偿。” 梁健故意调笑说:“补偿,我不要补偿,我要赔。” 阮珏忽然耳根发红,她用手心贴着左脸,白璧般的手配着微红的脸,恍如一枝梨花压海棠,阮珏努着嘴说:“你不是好人。当时,也不知你怎么就突然心血来潮,要见义勇为了!” 梁健笑着:“想知道原因?” 阮珏放下手,一本正经地看着他,说:“你说啊!” 这时候,翠苑小区门口,一个人影一闪。梁健敏锐地捕捉到了。 朱新毛正朝小区里快步走去。 梁健没空再跟阮珏调笑,虽然和她在视觉上很享受,在心理上也很放松,但办正事要紧。他不好意思地对阮珏笑了笑,说:“对不起,我有事要办,待会再聊……”说着在桌上留了五十块钱,几乎是跑着,走出了“蓝吧”,向朱新毛追去。 在他身后,周强强的车子缓缓跟了上去,看着自己慢慢接近真相,李菊心里禁不住地有些兴奋。 梁健健步如飞,追上了朱新毛。一只手蜻蜓点水般在朱新毛肩膀上搭了一下,称呼道:“朱局长。” 朱新毛顿了顿,转过脸来,看到是梁健,他心虚地让到了一边。他还真担心梁健忽然上来揍他。毕竟当初是他使劲手段让他和胡小英差点命丧黄泉,虽然他们可能并不清楚电梯事件是他一手操作,但这种事情,纸包不住火。若梁健真的知道了,此时找来揍他一顿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梁健脸色温和,还称呼他“朱局长”,应该不是为了电梯事件。 脑海里无数念头滑过,朱新毛慢慢放下心来,这两天积蓄的坏心情也慢慢地回到脸上,气呼呼地道:“别叫我朱局长,你们很清楚我已经不是什么局长了,我是朱新毛。” 梁健见朱新毛头发蓬乱,脸色蜡黄,眼角还残留着眼屎,整个人完全萎靡不振,有着当酒鬼的强大潜力,就说:“你方便吗?我想找你聊几句,要不我们去外面的‘蓝吧’?” 朱新毛听说去“蓝吧”,这等于是一个喝酒的信号,就说:“好吧,不过,我只给你喝一杯的时间。” 李菊见梁健和朱新毛一同从小区里走出来,赶紧吩咐周强强:“马上转弯,别让梁健发现了。” 周强强是老驾驶员了,反应敏捷,一把方向盘,车子顺利地转入了一条岔道。 进了“蓝吧”,梁健下意识地寻找阮珏的背影。却全没有她靓丽的身影。梁健心想:这么快她就走了?她不是说在等男朋友吗?难道那个男的已经来过了? 将思绪从阮珏身上拉了回来,梁健招呼服务员过来。朱新毛要了一杯威士忌,梁健不想喝酒,也不想再喝咖啡,就说来一杯矿泉水。朱新毛说:“来这里喝矿泉水,你也太浪费了。”梁健说:“喝什么都一样,关键是想跟你聊聊。” 酒来了,朱新毛用酒杯跟梁健的矿泉水碰了碰,一口喝了威士忌。梁健也把一杯矿泉水喝了。 朱新毛看着梁健,点点头说:“你这人,喝水都喝的这样有气势,喝酒估计也不差。”梁健说:“只可惜没跟朱局长喝过酒。”朱新毛说:“是啊,你是不可能再跟朱局长喝酒了,朱局长已经被人整死了,现在坐在你身边的只是朱新毛而已。” 梁健盯着朱新毛说:“话也不能这么说。朱局长,我看你也是个爽快人,我就跟你实说了吧,我这次找你,是因为胡小英书记让我带一句话给你。有些事情区政府不方便出面,区委却是方便的,只要你肯配合,说不定不久的将来,我就可以跟朱‘局长’喝酒了!” 朱新毛盯着梁健的眼睛,想要从他的眼神里判断出这话的真实性,看梁健目光诚恳,便又不放心地问:“你说的是真的?不是故意消遣我?” 梁健说:“朱局长,你应该很清楚,区委大楼里那么多部门,组织部算得上最忙,不排第一,也能排第二,你觉得我有这个时间巴巴地来找你,只是为了消遣你吗?而且,这事还是胡书记交代的,作为一个区委书记,我想她没有时间跟一个已经被免职的领导开这种无聊的玩笑,朱局长,你觉得呢?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事的真与不真,关键还要看朱局长自己!” 第201章关键女人 朱新毛的目光落在吧台里面琳琅满目的酒架上,说:“再给我来一杯。”目光一动,飘过来凝在梁健脸上,说:“我要考虑考虑。” 梁健不看他,只看着服务员熟练地又给朱新毛的杯子里续了一杯,凝神片刻,淡淡地说:“考虑可以,不过我只给你一天时间。有些机会,因为是‘机会’,所以不是它等你,而是你得等它,错过了就没有了。胡书记这人,你应该很清楚,她可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女人,一旦,她收回了这个机会,你想再要回来,那是不可能的。” 朱新毛的目光依然像苍蝇一样停在梁健脸上,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判断出他话里的真实意思,然后,他突然端起酒杯一口气把那杯酒喝了,扔下了一句话:“一天时间,够了。” 朱新毛走后,梁健付了钱走出酒吧,开了车,不紧不慢地回区里。周强强的车,影子一样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看梁健走的是回区里的路,李菊掏出手机,给朱庸良打电话:“朱部长,梁健跟朱新毛碰上面了!他们谈了大概有十分钟。” “现在他们人呢?” 李菊说:“朱新毛回家了。我们跟着梁健,正在回区里的路上。至于他和朱新毛具体谈了什么,我还不知道。” 朱庸良说:“我知道了。有没人发现你?” 李菊骄傲地抬了抬脸,说:“肯定没有,我们隐蔽工作做得很好!” 朱庸良说:“那就好,你可以回来了!” 然而,李菊大意了。这个世界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情实在太多。就在李菊车子开走之后,一辆长安面包车也开动了,目标却是朱新毛。 坐在长安面包车里的人,叫潘二子。二子是区人大主任潘德州的侄子,平时游手好闲,是个混混。这次区长周其同让潘德州物色个人,专门盯朱新毛的稍。潘德州就想起了这个无所事事的侄子。为了二子不务正业,堂兄多次来找过潘德州,希望他能帮忙给他安排个工作,潘德州想这次机会正好。于是,潘德州就安排潘二子去跟踪朱新毛,每天250块,对二子这样的家伙算是高薪了,这钱变个法子从区财政支出,区长周其同也已经同意了。 潘二子见朱新毛上了楼,便拿出手机给潘德州打电话。 潘德州问:“情况如何?” 二子说:“他已经回家了!” 潘德州说:“他回不回家不重要,有没发生什么事?” 潘二子说:“事倒是没有,就是见了一个人。” 潘德州在机关里见多了聪明人,往往他一个眼神,手下的人就知道了他的意思。听二子不得要领的话,心里有些生气。他问的有没发生什么事跟见了什么人不是一回事么?可这个潘二子还跟他较起真来,潘德州只好说:“见了一个人,也是事!你快说,见了啥人?” 潘二子说:“是个年轻小伙子,见面的地方是在翠苑小区门口的‘蓝吧’。” 潘德州没去过“蓝吧”,就问:“什么‘烂吧’?还‘馊吧’呢!” 潘二子说:“不是“烂吧”,是“蓝吧”,一个酒吧。至于那个人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潘德州不满意地说:“那你不去搞搞清楚?” 潘二子说:“你不是让我一直跟着朱新毛吗?我又不是孙悟空,不会分身术,怎么去搞清楚啊?” 潘德州听二子说话,心中有气,却不知该如何骂他! 潘二子忽然又说:“不过我用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潘德州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还会拍照,赶紧说:“那你快把照片发给我!” 潘二子发过来的照片,不仅仅有梁健,还有李菊坐在车里的照片。潘德州一看,有些不解,问道:“另外一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潘二子说:“那个女人,一直跟着那个年轻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也许是他老婆,怕他偷人也不一定。我反正没事,就拍了一张,不知道有没有用。” 潘德州认识李菊,心里一惊,这可是一个重要信号,怒道:“你刚才怎么没有告诉我?” 潘二子说:“可你也没有问我啊?” 潘德州在心里骂道:怎么就这么没脑子呢,真是算盘珠拨一拨动一动,我咋就有这种扶不起的亲戚呢? 潘德州见形势紧急,赶紧来到了区长周其同办公室。周其同说:“这么说,胡小英在打朱新毛的主意?”潘德州说:“如果让胡小英把朱新毛这张牌捏在了手里,我们就会很被动。”周其同说:“朱新毛这家伙,对我们来说,迟早是个麻烦。”潘德州说:“可其实,朱新毛手里并没掌握什么实质性东西,如果他敢说出什么对你不利的话,也拿不出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毕竟他现在被免职了,人微言轻,到时候大家一定会认为,朱新毛是因为丢了官,精神失常乱咬人!”周其同凝神思量,过了一会才说:“没这么简单,如果朱新毛真被胡小英拿下了。对我们来说,他就是一个随时会拉响的炸药包,主动权全在胡小英手里了。明年是届中调整,万一省委组织部来考察我,有这么一个心腹大患在,总让人不安!” 潘德州说:“他手里拿不出确切证据,估计也不会乱说,而且考察组讲究证据,对无凭无据的说法,应该也不会相信。”周其同说:“证据不证据,只是程度的问题,考察组对于存疑的事情,也会向首长汇报,到时候难以做出否定性的解释,也是个问题。况且,电梯出事的那天晚上,朱新毛给我通过电话,若真是追查起来,这些通话记录,也可以作为证据。哎,当时,我还真是不该接朱新毛这厮的电话!” 潘德州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说:“周区长,事情已经这样了,后悔也没用。你看,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去做?”周其同说:“当务之急得阻止胡小英收买朱新毛!”潘德州说:“要不我去跟朱新毛谈一次?”周其同说:“潘主任,你能主动勇挑重担,我很高兴。不过,这件事由你出面恐怕不合适!”潘德州:“那总要有个人出面!”周其同说:“有一个人!” 周其同点着潘德州的手机,潘德州会意,打开手机上刚才的那两张照片,周其同指了指其中一张照片上隔着车窗面容不甚清晰的李菊,说:“就让这照片背后的人去吧。” 潘德州狐疑地看着周其同:“朱庸良?” 周其同说:“你想,李菊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这说明朱庸良也已经开始怀疑朱新毛有问题。起初,我们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朱庸良,是认为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可现在形势不同了,朱庸良好像隐隐察觉到什么了,前几天他还来我这里绕着弯的问过我,不过我没说。现在看来,他是不肯罢休了,已经开始在暗地里查了。他这人多疑,虽然现在矛头还盯着胡小英,说不定已经怀疑我们有什么事情将他蒙在鼓里,这样不利于我们这个队伍的团结。如果这时候,我把事情告诉他,让他去处理,他或许也乐意去做,把这当成是我对他的信任!” 潘德州吐出一个烟圈,慢慢说道:“周区长说得有道理。他是组织部长,跟朱新毛谈话,是他的职责范围。” 梁健来到胡小英办公室,把与朱新毛谈话的情况跟胡小英说了。胡小英说:“明天你跟他谈话,如果他答应站到我们这边,你可以先许他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副局长、党组副书记的职务。”梁健不解:“还是让他留在机关事务管理局?”胡小英说:“目前,也就只有这个职位合适,其他职位都要涉及其他部门的调整,动作就大了。主要是,你还没有回到分管干部的岗位,在此之前,我对动干部不放心。” 梁健没想到胡小英对自己这么信赖,只是对于重返分管干部岗位,梁健却不敢太抱希望:“可是,这已经不太可能了啊!” 胡小英温和地笑了,目光抬了抬,看着他说:“怎么不太可能啊?我觉得很有可能。”梁健当然知道,原本安排一个副科级干部的工作,只要区委书记一句话,一切都不成问题。只是,长湖区的局面比较复杂,区长和区委书记相互较着劲,在人事问题方面胡小英的话还不是速效药,很多问题还需要充分的理由。胡小英也说过,她不会再给他安排工作,也就是,这一切都要靠他自己。梁健说:“实在还没有想出好的办法。” 胡小英的手指轻轻叩击着白瓷茶杯,因为白瓷薄脆,声音听来特别清脆,她的目光蜻蜓点水般掠过梁健黑沉沉的眼睛,意味深长地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再回去想想。” “解铃还须系铃人”。 由于脑袋里一直念叨这句尚未完全吃透的话,梁健出电梯时差点撞上了一个人。抬头一看,竟然又是朱庸良。朱庸良的目光迅速在梁健脸上掠过,头也不点,匆匆进了电梯,下楼去了。 梁健等在电梯口,看到朱庸良所乘的电梯,在一个楼层停了下来。这个楼层正好是区政府所在的楼层。梁健猜测,朱庸良肯定又跑去区长周其同那里了!这会不会跟朱新毛有关? 即使与朱新毛有关,梁健此时也不能做什么!毕竟朱新毛说,让梁健给他一天时间。既然约好了,梁健也不能再去催促,催得太急,倒显出了他们的急迫。办大事、干要事,都得戒急戒躁。 解铃还须系铃人……解铃还须系铃人…… 梁健在办公室里念叨着这句话。他有一个习惯,对一个想不明白的事情,喜欢不断的念叨它,仿佛这么念叨久了,这个问题自然就从脑海里蹦出来。这还真有些作用,以前,很多梁健想不明白的事情,就是在这么反复的念叨当中,最后就有了解决的办法。 可今天这事,他念叨了上百遍,还是毫无头绪。梁健心想:胡书记对我说这句话,是一时兴起,还是她早就有了解决办法呢?如果随口一说,那么他再怎么念叨也没什么用。但如果她早就有了解决办法,为什么不干脆告诉自己呢? 难道又是对他的考验?想看看他的脑子,是否真的管用? 解铃还须系铃人……解铃还须系铃人…… 方羽敲了敲门,以她独有的轻盈脚步走近了他的办公桌。梁健正想问她有什么事,却见她开始动手打扫起卫生来。梁健这才发现,桌上的烟缸里,满满的都是烟蒂,茶柜上也有一些水渍和茶叶碎片。还真是需要打扫了。 梁健也不阻止,目光追随着方羽青春朝气的身影,脑子里却依然盘旋着那七个字。见方羽把擦干净的烟灰缸重新放回办公桌上,梁健下意识地问道:“你说解铃还须系铃人,系铃的是谁?解铃的又是谁?” 方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透亮的眼睛瞧着梁健,不假思索地说:“都是车小霞!” 梁健惊讶地看着方羽,重复了一句:“车小霞!” 方羽没再回答,对梁健说:“如果明天还需要打扫办公室,招呼我一声。” 梁健自言自语了一句:“车小霞!没错,是车小霞!” 但是,他怎么可能让车小霞承认,那次会议资料的事件中,她是故意陷害自己的呢? 朱庸良几乎在一分钟后就出现了,这让区长周其同多少有些惊讶。实际上,只是机缘巧合,朱庸良接到周其同电话的时候,正好在电梯里。而他本就打算去找周其同。 上次,朱庸良为了朱新毛的事情,去找周其同,周其同搪塞了过去,并没有把事情真相告诉他。这次,朱庸良手里有了更多的牌,他觉得有必要再去周其同那里试探试探,如果周其同还不肯如实相告,那就说明周其同对他不厚道,自己还藏了一手。若是这样,以后的政治生活中,他就得对周其同留点心眼了。 毕竟,他们是利益的同盟。在一个利益同盟里,如果信息不对等,那这个同盟就不牢固。这一点,朱庸良是很清楚的。 周其同和区人大主任潘德州,正在沙发上悠闲地抽着黄鹤楼,喝普洱茶。朱庸良见到屋子里腾腾的烟雾和茶杯里普洱的颜色,就知道两人已经聊了一会了。 周其同招呼朱庸良坐下。朱庸良说:“周区长,你刚打电话时,我正好从电梯下来,正要向你汇报一个情况。” 周其同和潘德州对望了一眼,周其同说:“看来我们还心有灵犀啊,朱部长找我有什么事情?”朱庸良说:“今天,我让李菊留意了下部里的梁健,发现他去见了原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我觉得有些可疑,所以想来跟周区长汇报一下。” 周其同点了点头,说:“朱部长果然是用心啊,辛苦你了!有件事情,本来我和潘主任,是想内部处理掉算了。可如今看来,事情变得有些复杂了。朱部长是我们的核心力量,我觉得这次可能需要你出马了。” 朱庸良原本还想通过自己掌握的情况,来套周其同的话,没想到这会,周其同直接提出来了,让朱庸良去了很多疑惑,心想,看来周其同还是把自己当成一伙的。朱庸良说:“周区长尽管吩咐!” 周其同说:“那么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先让潘主任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你一下吧。”等潘德州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朱庸良心里吓了一跳,脑门上全惊出汗来! 有一句话是,好奇害死猫。在官场,有时候不该知道的事情,就坚决不要知道,否则就会给自己带来大麻烦。 朱庸良原本还非常想知道周其同和朱新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终于弄清楚之后,才发现自己是屁颠屁颠、想尽办法,却是要了一个烫手山芋过来。吞也吞不下,扔也扔不得。他怎么可能吞得下呢?他根本没有想到,周其同会如此大胆地指使朱新毛制作电梯谋杀事件!在一个地区党政主要领导之间有矛盾,那是常有的事,但如何对待这种矛盾一般也都是在政治允许的范围内各显身手,谁落败谁出局,如此生死相搏,显然已经突破游戏规则的底线,如果让上面知道,说不定就要彻查到底,查清楚之后周其同非但难以上一个层面,更有可能乌纱不保、锒铛入狱,这样的烫手山芋,他怎敢往肚子里吞啊? 可是,他又怎么可能扔得了?在此之前,他完全不知情,虽然自己是周其同这个阵营里的人,可这事他没参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无论最终拿出怎样的结果,他从始至终没插手,就不用太过恐惧。可如今周其同把一切和盘托出了。作为一个知情人,他该怎么办?难道他去报案吗?这不可能。周其同是他的一棵大树,如果他倒了,树倒猢狲散,他也就势单力孤了。如果他说不想管,可人家既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你了,你还能不管吗?这浑水他若是坚决不趟,那么也就是明目张胆地和周其同作对了,若是那样,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朱庸良发现自己的好奇心,把自己拉进了一个复杂的、危险的漩涡,而自己却已经失去了主动权。一直以来,他都是周其同这边的人,这会想要翻边,胡小英也未必会信任他、接受他。 所以,短短的几秒钟内,朱庸良内心惊涛骇浪,脸上一会儿晴、一会儿阴,表情非常复杂,他当真是非常后悔自己自作聪明,让李菊去跟踪梁健,又顺藤摸瓜牵扯出了朱新毛的事情。 周其同对于朱庸良的复杂心态看在心里,可他并不担心,目光淡定地落在朱庸良脸上,语气沉稳地说:“朱部长,这次,我们需要你出马,帮助办一件事情。” 朱庸良没有拒绝的理由,也没有拒绝的勇气,只有些木然地抬起头来,看着周其同问:“周区长,想要我做什么?”周其同说:“希望朱部长,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去说服朱新毛,乖乖地呆在我们的队伍里,否则他什么都得不到。我们知道,胡小英已经有所行动了,正派你部里的梁健在跟他谈条件,你要赶在他们之前,给朱新毛一些甜头,同时也要给他一点威慑,让他别乱说话。” 朱庸良说:“威慑是可以。至于甜头?我们到底能给他什么?”周区长说:“朱部长你亲自出马,本身就是甜头啊,你别忘了,你是组织部长,你承诺的东西,他会相信的!” 朱庸良心想,他相信个屁啊,虽然我是组织部长,但我这个组织部长得不到区委书记支撑的组织部长,说什么都算不了数。但他知道,这个时候,显然不能说丧气话,否则肯定引发周其同强烈不满。他听懂了周其同的意思,这个意思,说白了,就是让他出面去骗朱新毛。 这一骗,如果朱新毛相信了他的话,以后他朱庸良兑现不了,朱新毛就会来找他,而不是去找周其同,这不是等于他朱庸良硬生生地把周其同肩上的炸药包扛自己肩头了吗?朱庸良从小听董存瑞的故事长大,对于英雄战士的事迹当然是非常敬仰的,但敬仰归敬仰,真到了做决定当炮灰的时候,内心不免要挣扎这样做到底值还是不值。 生在官场、身不由己。 其实,朱庸良心里也清楚,这形势已经由不得他犹豫或挣扎了,怎么挣扎,这事他都得去干! 当天晚上,朱庸良就去找了原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朱新毛刚在家里喝过酒。一个人喝酒,也能喝得如此醉意盎然,朱庸良就知道这个朱新毛精神状态已经堕落了。 朱庸良说明了来意,希望他能坚定意志,站在区长周其同一边,别听信其他人毫无保障的承诺。 朱新毛虽然很有醉意,眼神却相当犀利,这种犀利是在官场摸爬滚打后却伤痕累累的人特有的犀利。朱新毛对朱庸良说:“朱部长,我们俩也算本家。你也别跟我多说,你就告诉我,什么时候,我可以恢复职位?就这么简单!你看,自从我被撤职之后,我在家里还有地位吗?我老婆也不给我做饭,也不给我洗衣服,每天见到我就骂我没出息,你们还让不让我活?” 朱庸良看了看周围,知道朱新毛有个势利、厉害的老婆。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随着朱新毛的想法在这些方面纠缠。他简短地说:“周区长已经承诺了,不久之后就会给你安排职位!”朱新毛说:“周区长承诺?他承诺有个屁用。我去过他那里几次了,他每一次都是忽悠我!” 朱庸良说:“那我承诺你!我是组织部长,你总相信吧?等胡小英书记一离开长湖区,我们马上给你想办法!” 朱新毛笑了起来,因为喝了酒,声音有些沙哑,在这个阴暗、狭小的房间里忽然显得有些凄凉:“哈哈,等胡小英离开长湖区?胡小英什么时候离开长湖区?你告诉我!” 朱庸良说:“应该快了!”这句话他说得毫无底气。 朱新毛又怪笑起来:“快个屁,你们根本就不知道!看这形势,周其同和胡小英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还等胡小英离开?等胡小英离开长湖区,黄花菜都凉了!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不能在半个月内,帮我解决职务问题,就休怪我翻边!” 朱庸良实在没有办法,就从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一叠钱,递给了朱新毛:“朱新毛,这些钱是周区长让我交给你的,也算是给你的一点补偿。你要知道,你一年的工资也不过是十万块!这总说明了周区长的诚意了吧!周区长答应你的事情肯定会做到的!” 朱新毛看到这十万块钱,眼睛绿了绿。他知道老婆喜欢钱,有了这十万块钱,对老婆也算是个交代。只要自己的职务一天不恢复,随时都可以向周其同他们要钱,这也不是一件坏事!朱新毛就犹豫起来。 朱庸良见好就收,见朱新毛不再说狠话,就道:“朱局长,你好好考虑一下。周区长,可以给你实实在在的好处。你和周区长在一个阵营里也久了,怎么说也算老战友了。若是他的话你都不信,另外的人你又怎么能相信他们不是存心利用你呢?” 第二天下午,梁健见朱新毛没有主动找自己,便又开了车去找朱新毛。朱新毛倒是在家,他没请梁健进门,说出去谈。两人又来到了“蓝吧”。朱新毛要喝酒。梁健就和昨天一样,给他叫了一杯威士忌。 梁健开门见山:“你想的怎么样了?”朱新毛把酒一口喝干说:“你们能给我什么?”梁健说:“区机关事务管理局副局长、党组副书记!以后,时机成熟,再调整为局长。”朱新毛说:“我以前是正的,你们现在就给我安排一个副职?”梁健说:“有些事情得按规矩来,如果直接给你重新任命为局长、党组书记,区委上次的决定岂不成了儿戏?党委会上肯定有人反对,到时候你再想要官复原职,可能就彻底没戏了!” 朱新毛权衡着,一边是区长周其同,他们给自己的价码是十万块钱,政治上复职一事却不知猴年马月;另一边是区委书记胡小英,给他的价码是恢复副局长、党组副书记,但正职何时恢复也是个未知数。每一边都有实惠,也都有不足和遗憾。朱新毛有些犹豫不决。 梁健又说:“机会就这一次,过了今天,过期作废。或许也有人给你某些承诺,但你要知道,在长湖区如果没有区委书记点头,提拔一个干部是不可能的!”梁健后面一句说“也许有人给你某些承诺”,只不过是自己的猜测,是他为了说话的效果加上去。 没想到这句话起到了作用。朱新毛朝他定睛看看,心道,难道他也知道周其同给自己出了条件?朱新毛说:“如果你们马上给我解决局长的职位,我马上同意听你们的。但如今你们只给我一个副职,就想来收买我,我朱新毛也太不值钱了吧?” 梁健心想,朱新毛这种人,如果不给他点狠话,恐怕是不会清醒了,便说:“朱新毛,你别搞错了!你以为你自己还有多值钱吗?一个撤了职的干部,如果没有一把手的支持,你还当真以为你能咸鱼翻身嘛?我也不跟你多说了。今天的话到此为止。就到今晚12点,如果你还觉得我们提出的条件满足不了你的血盆大口,那么就当我从来没有说过!” 朱新毛也来气了,说道:“不用到12点了,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不接受!” 梁健瞪了朱新毛一眼,点了点头,就离开了“蓝吧”酒店。 朱新毛傻愣愣的呆在那里。他又连续叫了好几杯酒,打算喝了酒再回家。他离开时瞧见隔两个座位,有个人正在喝酒,不过他觉得这人似乎在盯着自己。不过,这人很面生,朱新毛想应该不会是在偷听他们说话。 负责跟踪的潘二子,看到梁健气匆匆的离开“蓝吧”,就打电话给潘德州,“那个梁健离开了!”潘德州说:“情况怎么样?”潘二子说:“没有谈成,那个梁健气呼呼地走了!”潘德州不是太放心这个潘二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没谈成。”潘二子说:“你侄子我又不傻,我坐在离他们才两个座位的位置,把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潘德州想,他亲耳听到,问题应该不大了,就把情况告诉了区长周其同。周其同说:“看来,朱新毛还算拎得清!”周其同又打电话给朱庸良说:“朱部长,这次你出马有效果!”朱庸良正为自己去说服朱新毛是否有用在闹心呢!一听区长说有效果,那应该真的有效果了!心里这才放松些。 朱新毛老婆在家里等着他。等他进屋,见他又是一副醉醺醺的样子,就说:“死鬼,又喝成这样!”自从朱新毛没了一官半职,老婆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也没给他好听的,朱新毛差不多也已经习惯了。 看他不出声,朱新毛老婆又问:“死鬼,你出去这么久。到底谈得怎么样?” 朱新毛这时已经打算接受区长周其同的条件,放弃胡小英提出的条件。昨天组织部长朱庸良来过后,他没有马上把朱庸良带来的十万块交给老婆,他想等梁健提出的条件后,权衡权衡再说。 这会他认为,梁健提出的条件不能满足自己的要求,就从沙发底下把十万块钱掏了出来,扔在桌子上,说:“我打算接受周其同提出的条件,他答应每年给我十万块,作为补偿。”老婆看也不看那十万块,问:“那么你的局长职位呢?什么时候恢复?”朱新毛说:“不知道。”老婆说:“那么,区委书记那边呢?提出什么条件?”朱新毛说:“让我恢复副局长、党组副书记。没有钱。他们真把我当成三岁小儿了,想给我个副的,就糊弄过去!” 朱新毛原本以为老婆会认同自己,毕竟老婆平时最看重钱了,有了那十万块钱,至少可以让她对自己放尊重点。 没想到老婆抓起桌上的十刀钱,朝他面上狠狠砸了过来,恶狠狠地道:“你这个傻瓜,你脑子被酒精烧坏了是不是?” 朱新毛见势不对,赶紧用手狂挡,才没让崭新、坚实的钞票砸中自己的眼睛,但鼻子还是被其中一叠钱砸中了,又酸又痛,他摸了摸鼻子,瞪着眼睛:“你干嘛!发什么疯!” 朱新毛老婆说:“谁要你的钱!” 朱新毛纳闷了:“平日,你不是最喜欢钱了嘛!还敢说,不要我的钱?” 朱新毛老婆骂道:“整天就知道喝酒,我就说你的脑子都被酒精烧坏了!我那时候要你的钱,是因为你在位置上。如今你不在位置上,这区区十万块钱,还有什么意思!没有了权力,十万顶个屁用!” 朱新毛被老婆一骂,心里转了个念,不由佩服老婆的远见卓识。怯生生的问道:“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接受那个副局长、副书记?”老婆说:“只有傻瓜才会去要那十来万块钱!拿人手短,你拿了这十万块,以后在周其同面前,只能永远闭嘴。等到胡小英一调走,你就彻底没有了利用价值,到时候,周其同还会再给你安排职务吗?你死心吧!但如果你现在接受了胡小英给的副局长、副书记,至少你就有了位置,而且你的级别还保留着,总比是个一般干部要强吧?况且你手里掌握着周其同的事情,看他也不敢怎么着你!你动动脑子吧!” 被老婆这么一说,朱新毛算是彻底醒悟了。他说:“那怎么办?我刚才拒绝了那个梁部长!”老婆说:“那你还不赶快打电话给他?” 梁健在电话中说:“电话里说话不方便,你还是来‘蓝吧’,我在这里等你!” 朱新毛诧异地道:“你怎么还会在那里?” 梁健说:“我知道你会反悔!” 第202章残缺线索 梅雨之后,正儿八经入夏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起来。男人穿短袖,女人穿短裙。朱新毛看着带他去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办公室的李菊,身段妖娆,心里暗道:看来朱庸良好这个调调啊,挑的办公室主任这样妖媚,哼,女人是易燃品,到时候别引火烧身! 朱庸良见朱新毛进来,笑脸相迎,几乎连眼缝里都能挤出笑意来,他以为朱新毛是来告诉他,愿意接受他们的条件。等朱新毛将十万块钱,一刀刀砖块一样整整齐齐地码在他桌子上,他才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一脸笑容顷刻间凝成了冬日窗玻璃上的霜花,问道:“朱局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朱新毛瞟一眼他有些发冷的脸,不紧不慢地说:“朱部长,我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你们的条件我不接受!” 朱庸良绷着脸道:“朱新毛,这是区政府对你的关心,你可要掂量仔细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朱新毛并不畏惧他的威胁,说:“朱部长,请你放心,过了你们的店,总还有其他的店。明天,我就住其他人的店去。”说着也不等朱庸良反应,直接转身离开了他的办公室。 朱庸良的脸都青了。他是气坏了,原本还以为区长周其同委托的事情顺利完成,这会却成了烂尾,心里的不爽难以形容! 前一天晚上,朱新毛打电话给梁健,之后到“蓝吧”见了梁健。梁健问他回心转意了?朱新毛被老婆彻头彻尾的骂了一通,不敢再摆架子,就说,他们的条件他愿意接受,但以后一定要帮他解决局长的位置。梁健说,胡书记本来就是这么考虑的,所以他不需要多提,组织上自然会考虑! 朱新毛心道,世界上最不靠谱的,就是所谓的“组织上会考虑”,但他知道他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便只好接受。 梁健说:既然你接受了我们的条件,那么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朱新毛问,是什么?梁健说,放心,不是难事,只是要你写一份材料。朱新毛问什么材料?梁健说:关于那次电梯事故的全过程!朱新毛在机关呆了这么久,自然明白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有人给他东西,那么同样也会向他索取东西。这点他倒是有心理准备的。关于电梯事故的秘密,肯定会有人希望他吐出来!但他也担心,这些东西吐了出来,自己便没了利用价值,危在旦夕! 梁健看出了朱新毛的忧虑,就说:你放心,这东西,你只要打印出来,不需要签字,我们只是了解一个情况,不会采取什么措施,这是放着存档,也表示你的诚意! 朱新毛明白了,胡小英希望能够把这个把柄捏在手里,用来约束他朱新毛!不对,绝不是约束他朱新毛,而是背后指使他朱新毛的那个人——区长周其同。 这才是胡小英拉他到自己队伍里的真正意图所在,捏住周其同的把柄,让朱新毛在以后的日子里,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朱新毛也知道,自己除了靠向胡小英这边,也没有其他更好选择。就说:“我要去理理思路,再写出来,明天晚上还是在这个‘酒吧’见面!”梁健说:“不见不散!” 听完了朱庸良的汇报后,区长周其同感觉事态有变,心情一下子坠入谷底,打电话将“军师”潘德州叫了过来。这次连喝茶的心情也没有了,只发了烟,三人抽了一会闷烟,都在烦恼这事。 好一会后,潘德州才道:“没想到,这个朱新毛头脑这么拎不清。如果不给他点颜色看看,恐怕他是不知道规矩了!” 周其同将抽了一半的香烟,狠狠揿灭在烟灰缸里:“这个朱新毛,把我当什么了?” 朱庸良心下有点不安起来:上次区长周其同和潘德州制造电梯事件,这次不知会玩出什么花样来,实在令人生畏,最好别搞出太出格的事情。 周其同说:“潘主任,给朱新毛点狠的吧!” 朱庸良这时插嘴了:“周区长,我想说说我的想法,不知可不可以……” 周其同看了一眼,似乎察觉朱庸良眼中的一丝忧惧,心里就不高兴地道:“你先说说看!”朱庸良说:“给朱新毛点颜色看看,是需要的,不过我觉得也应该注意方式方法,否则万一事情闹得太大,恐怕对我们大家都不好!” 周其同这时正在气头上,听朱庸良打退堂鼓,就说:“朱部长,如果你害怕,可以不参与!” 朱庸良一听周其同的话,就知道自己说多了。都这个时候了,自己怎么可能退出,一旦退出,就是永远退出了周其同他们这个圈子?更糟的是,他就成了他们的敌人,他可不想给自己招来这样心狠手辣的敌人。朱庸良只好硬着头皮说:“没有害怕,一切听周区长的。” 周其同这才不再虎视眈眈地看着朱庸良,转而对潘德州说:“潘主任,这件事情怎么干,由你去考虑吧。毕竟你是老领导,什么事都考虑得比较周全。”潘德州领命,大家就散伙,说好了事情有了进展再碰头。 一回办公室,潘德州就打电话给侄子潘二子:“二子,朱新毛不听话,这次要适当让他见见光了。这事你去叫几个自己的兄弟,办一办!” 对于潘二子来说,打架砍人,显然要比玩跟踪爽气得多、方便得多。不过潘二子也不是傻子,这种事情,是违法的,并不是哪个人都能做,让他做,当然要更多的“辛苦费”。潘德州说:“把事情办好,让朱新毛就范,每人两万。” 潘二子人虽然不聪明,但在趁火打劫上也练就了不少经验,就说:“大伯,如今干这活行情不一样了,没个三万四万没人愿意干这种高风险的事情了!”潘德州想,反正这钱也不是自个出,还是给侄子的,就说:“三万就三万。只一点,一定要把事情办好,办稳妥了!”潘二子见此事大有油水,根本没听潘德州罗唣,急急领命:“好,明白。” 潘德州还是不大放心,说:“二子,还有一点,保住底线,底线就是别出人命!” 到了晚上,梁健又来到了“蓝吧”等待朱新毛的材料。到了晚上十点多,朱新毛还是没有出现。梁健就狐疑起来,有些坐不住了。这时候,“蓝吧”的门上悬挂的小铃铛“叮当”响了起来,梁健看向门口,还以为是朱新毛来了。 但进屋的却是一个长发披肩的女郎,身穿蓝色无袖衫和白色包臀裙,腰间系着一条蓝色手指宽的细长腰带。梁健被她吸引。 酒吧里的不少男女都盯着女人看去,随着她走向梁健,他们的目光也跟着往梁健这边移过来。女人朝梁健笑了笑说:“今天又在这里?” 梁健看着打扮异常清纯的阮珏,说:“你也在这里?” 阮珏瞪他一眼,嘴角却是清浅的笑,仿佛一朵茉莉花开在春风里,说:“我是来见你的!” 看到阮珏在梁健这边坐下来,那些男人看到名花有主、自己没戏,就或是钦羡、或是嫉妒、或是敌意地收回了目光。 听阮珏这么说,梁健心里有一丝激动:“为了见我?” 阮珏调皮地笑着,眼睛眯起来,灯光落在那黑色里,亮亮的,仿佛星子掉在了里面,说:“跟你开玩笑的!你还真以为你有这么大的魅力啊,还把自己当李敏锆了吗?” 梁健不以为杵,笑问:“李敏镐是谁?长得很帅吗?” 阮珏眨眨眼说:“女人都说很帅,不过我看也一般,跟你差不多。” 梁健笑说:“你这话的意思到底是表扬我还是批评我啊?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到底是说我长得像李敏镐一样很一般呢,还是说,虽然我长得一般,却有点像李敏镐,所以女人都觉得帅呢?” 阮珏努着娇艳的红唇说:“贫嘴!我是说你很一般啦!” 跟一个美女说废话,也是一种愉悦。这两天,盯着朱新毛的事情,心情本就郁闷沉重,这么嬉皮笑脸、没心没肺地胡扯,反而有种放空的感觉。 阮珏问道:“这两天怎么老在这里?” 梁健没法跟她说实话,就反问:“那么你呢?又是等男朋友?” 阮珏眼神一滞,但马上恢复了过来,说:“也不能算是。我本来就有个习惯,下班之后,就来这里坐坐,然后再回家。”梁健说:“看来你挺小资的。” 阮珏说:“女人嘛,小资一点。” 梁健说:“我还不知道你做什么工作?” 阮珏说:“医生。” 梁健惊讶地说:“你是医生?看不出来!” 阮珏说:“那你觉得我应该是干什么的?” 梁健说:“看起来像电影明星。” 阮珏听梁健的意思是夸自己长得漂亮,就说:“谢谢你。” 梁健说:“谢我什么!”阮珏说:“谢你说我长得漂亮啊!”梁健说:“电影明星也有专演丑角的!”阮珏笑着朝梁健横了眼:“去!” 梁健又问:“上次在这里见到你后,我出去没一会,回来你就已经走了。”阮珏说:“我男朋友来了,我怕你们见到又打架,所以还是跟他走了的好!”梁健笑说:“上次是误会!”阮珏说:“他可不认为是误会,说下次见到,一定要打回来!”梁健说:“那他也太小气了,我也是为了他女朋友好!”阮珏说:“怎么就为他女朋友好了。”梁健说:“我是以为你被人欺负,才上去打他的。这不是为了你好吗?为你好不就是为他女朋友好吗?为他女朋友好,他还不快点感谢我,还想打回去,这不是太小气了嘛!” 阮珏笑说:“你这人逻辑有意思。不过,下次你见到他,还是躲开一点。千万别说,你是哪个单位的。”这次阮珏说得很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梁健说:“我告诉他,又怎么样!”阮珏说:“对你不好。他这人气量真的不大,他的位置特殊,我怕会对你不利!”梁健想起,上次看到阮珏男友,穿着打扮有点像公职人员,但他并不害怕:“他是市长,还是市委书记?” 阮珏说:“市委书记和市长,倒还好!怕就怕是领导身边的人,你没听说过,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个道理吗?”梁健听阮珏这话说的有趣,笑道:“你是说你男朋友是小鬼?”阮珏赶紧摇着小手:“没有,没有。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 “说谁小鬼呢!”一个有些尖的男人声音,冷不丁在旁边响起来! 梁健和阮珏转过头去,阮珏的男友黑着脸,就站在一边。 阮珏一见,脸色微变,赶紧解释道:“在开玩笑呢!”阮珏男友盯着阮珏说:“跟其他男人拿我开玩笑?”阮珏说:“并不是拿你开玩笑,也就这么一说。” 阮珏男友狠狠地瞅着梁健说:“你为什么对阮珏纠缠不休?你是哪里的?哪个单位、企业的?” 梁健在基层混过,看到过气势汹汹的恶人,他明白一个道理,有人对你越凶,就越说明他心里没底,他一眼就看出了阮珏男友内在的虚弱,就淡定无奇地说:“兄弟,你先消消火。我们认识一下吧!我叫梁健,长湖区委组织部的。请问你贵姓啊?” 阮珏男友说:“你长湖区委组织部的是吧?我记住了。至于我叫什么,你没资格知道。”阮珏不好意思地对梁健说:“他叫金超,他是……”金超打断阮珏:“不许告诉他!”阮珏也只好不说话了! 梁健笑着摇头,对于金超如此小家子气他只好摇头。这一摇头,透过酒吧的落地窗,看见小区门口,出现了朱新毛的身影。 梁健这才想起,今天的任务是来拿朱新毛的材料,而不是跟金超吵架,就对他们说:“既然不能交个朋友,那么你们走吧!” 梁健盯着朱新毛,看他走到马路中央。金超见梁健不想理他们,心里又腾起火来:“凭什么我们走,要走你走!” 突然,一辆面包车开得很快,但“吱呀”一声就停在了马路中间,挡住了朱新毛的身子。梁健的目光就被挡住,看不到朱新毛了!梁健有些急。当车子重新开动,朱新毛已经不见踪影,肯定是被弄上了车。 梁健心想,怎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心里一急,就冲出“蓝吧”。 身后,金超在喊:“小子,你别走。你逃什么!” 梁健看到那辆小面包车绝尘而去,赶紧上车,向前追去。小面包车没有牌照,梁健心想这下麻烦了!没开出一公里,就看到红灯。一个老人正在巍颤颤的过马路。梁健不得不踩下了刹车。等红灯过去,那辆小面包车已经不知去向。 接下去整整一天,都没有朱新毛的身影。 梁健赶紧到胡小英办公室汇报。胡小英问:“小面包车没有牌照?”梁健说:“没有。”胡小英问:“你猜会是谁?”梁健说:“会不会是有人知道我们最近在跟朱新毛接触,所以从中阻挡?”胡小英说:“你去过朱新毛家里了吗?”梁健说:“去过。问了他老婆情况。她老婆也不知朱新毛去了哪里。自从他不当局长,她老婆对他漠不关心,说,除非他又当了局长回家,否则死在外面也跟她没关系。”胡小英跟前夫的感情也是一般,但从来没有这么咒过自己的老公,看来朱新毛算是摊上了一个势利的老婆。俗话说,一个成功男人背后总有一个支持他的女人。一个失败男人背后也总有一个拖后腿的女人。 胡小英说:“再等一两天看看,如果到时候朱新毛还是没有消息,我们可以考虑让公安介入。”梁健心想,也只有这么办了。 在区人大主任潘德州楼下,潘二子巍颤颤站在自己面包车边上,等待潘德州下楼。潘德州下来之后,见潘二子眼中充满了血丝,知道不会是好事。就没好气地问:“到底怎么了?”潘二子因为紧张有点口吃:“大……大伯,在……这里……讲吗?”潘德州朝左右一望,有人在小区里散步,就说:“上你的车。” 潘二子上了车,潘德州也上去,一闻车厢里是隔夜烟味和劣质皮革混杂的气味,甚是刺鼻,心情就更糟了:“车子也不弄弄干净,坐在里面,你不嫌臭吗?”潘二子说:“大……伯,我是粗人……” 听潘二子自甘堕落,潘德州也不想废话,心道有些阿斗就是扶不起来,也没办法,还是谈正事:“有话快说吧。那个朱新毛目前怎么样了?有没有松口了?”潘二子说:“他不答应也得答应了。”潘德州听他的话有些不对劲,就追问:“你什么意思?” 潘二子说:“死了!” 潘德州差点从位置上跳了起来。大声喊道:“什么?死了?”话出口,又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这么大声喊,如果给人听到还了得,幸好坐在车里,车边上也没什么人! 潘德州说:“你开车,这里不安全。”潘二子把车开出小区,也没什么目的,径往镜湖边上开去。潘德州刚听说朱新毛死了,差点气背过去,心里真是懊悔,当初怎么会把这么重大的任务,交给潘二子去干呢!这下出事了吧!看来任何时候都不能“任人唯亲”,必须得“任人唯贤”,否则就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就是干这种背地里的事情也是一样。一直以来德才兼备用干部,看来真是有道理! 事已至此,潘德州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面对,最关键的是把情况弄清楚:“怎么会死了?我不是一再告诉你要守住底线吗?底线就是不能怎么样也不能弄出人命,你把我的话当什么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潘二子说:“可是,我们也没想到这朱新毛这么禁不起整啊。我们说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在那里发犟,我的一个兄弟就用塑料袋套在他头上,无非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一会儿他就憋死了!”潘德州火道:“你们想吓唬他,那也得注意时间啊,看他不行了,难道都不会放开吗?”潘二子说:“也怪我那个兄弟,喝高了,给他套上袋子后,自己睡着了,醒来发现没气了!” 潘德州简直哑口无言。他听说过,很多荒唐的谋杀案,可没有听过这么荒唐的!骂道:“干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还喝酒!你们还有没脑子?”潘二子说:“不是每人领了三万块钱吗?大家高兴,就先庆祝了一下。”潘德州骂道:“他妈的你告诉我你当时在哪里!你带队的为什么不好好看着?”潘二子说:“我当时闹肚子,就去厕所拉了包屎,没想到回来,事情已经这样了!” 潘德州的脸阴沉的仿佛大雨欲来时那漫天的铅云,他侧过身,伸手就在潘二子脸上新鲜挂辣来了一巴掌:“他妈的!扶不起的阿斗!你拉屎,啊?你拉屎,现在让我来替你擦屁股吗?你个没用的东西!”潘二子知道这次事情闹大了,被打之后也不敢怎么吱声,只是捂着脸道:“大伯,你放心,我们已经把朱新毛从这辆车里清除出去了!” 潘二子不说还好,说了,潘德州才想起来了,潘二子和他所谓的兄弟,就是在这辆车里把朱新毛给整死的,怪不得这车子里一股子莫名其妙的臭味。潘德州还是抱着一丝希望,或许朱新毛不是死在这里的:“朱新毛,真死在这辆车里?” 潘二子说:“是啊,大伯,就在你现在坐的位置上!” 潘德州一听,差点把晚上的饭菜都吐了出来。他感觉现在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了,闻到点臭味就翻江倒海起来!潘德州赶紧把屁股挪到了另一个位置上:“妈的,二子,你这狗娘养的,让老子坐一个死人的位置!” 潘二子不敢吱声了,一会儿他踩下刹车,车子停了下来。指着左边的湖水道:“大伯,我们把朱新毛,扔在了这湖里!你看前面湖面上那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应该就是!” 潘德州顺着潘二子的手指看去,果然看见前面湖面上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来应该就是朱新毛的尸体。潘德州差点就疯了:“二子,你这没脑子的,你把我带到凶案现场来,你想干什么?你要害死我吗?”潘二子说:“大伯,没事的,我们把他处理得就跟喝醉淹死一样!” 潘德州骂道:“你们怎么处理,干我屁事。若论杀人,也是你们杀的,关我屁事!”潘二子说:“大伯,你别说气话了。我们不是听你的话,才给他颜色看的吗?否则我们跟这个朱新毛半毛钱关系也没有。”潘德州知道跟这个侄子是说不清话的,就说:“赶紧把我开回市区。” 潘二子又重新开车返回。潘德州打电话给区长周其同:“周区长,有空吗?我马上到你楼下!” 周其同和潘德州没再坐潘二子的面包车,这种破烂面包车,怎么可能让区长坐,更何况里面还出过人命。见到周其同后,潘德州打发潘二子走人,这个愣小子在这里也没用,让他回去待命,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 周其同带着潘德州走进小区门口一间格调雅致的茶室,马上有一个风骚的半老徐娘出来迎接,把他们让进了一间包厢。周其同告诉老板娘,按照老规矩。老板娘妩媚地朝周其同和潘德州瞄了眼,就出去了。这是周其同平时定点喝茶的地方,上来的茶品和小吃当然也是上了档次的。 可对此刻的潘德州来说,不论吃什么,也跟洗脚水差不多。潘德州把事情办砸了,弄出了人命。他原本以为向周其同作了汇报后,会被周其同横眉冷对,骂得狗血喷头。 出乎潘德州意料之外,听完了这个离奇命案,周其同并没有特别强烈的反应。他捡一块精巧、碧绿的糕点放入嘴里,耐心地嚼着、品着,然后呷了口茶,慢慢地吞下嘴里的东西。 这期间潘德州一直不敢说话。一个人心虚就不淡定了,不淡定了,最好的伪装办法,就是不说话。 周其同说:“潘主任,你喝茶啊。这里的茶和点心都不错的!”周其同这份超乎寻常的淡定,让潘德州捉摸不定,有些人愤怒到了极点,表现出来却会异乎寻常的超脱。周区长,此时会不会也是如此? 潘主任说:“周区长,这次我没有完成好领导交办的任务,我愿意接受批评。”周其同忽然笑了出来说:“潘主任,我可没有交代过什么任务啊。我是区长,潘主任可是人大主任,人大监督政府。在四套班子排名中,也是人大排在政府前面。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如果我周其同交给潘主任任务,那不是乱套了?” 潘德州一阵心惊肉跳,周其同这番话的意思,是再清楚不过了,这事跟他周其同毫无关系!临到紧要关头,周其同难道就要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潘德州的身上?潘德州说:“周区长,可话不能这么说啊,这事毕竟……” 周其同说:“潘主任,你别急。我没有把责任全部推给你的意思。你听完我下面的话,你看有无道理?”潘德州说:“请周区长说。” 周其同道:“潘主任,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再急、再相互推卸也都没有意义了!所以,我们有必要把这件事情的经过,相互确认一下。朱新毛的死,完全是由于他自己造成的,跟别人毫无关系。他起先是没有管好机关大楼的电梯,造成电梯事故,被免去职务。之后一蹶不振、精神萎靡、沉湎酒精不能自拔,一失足在镜湖里淹死了!这就是一起咎由自取的官场悲剧!没别的!” 潘德州这才明白了周其同的真正意思。周其同就是想要彻底否认,朱新毛的死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这比相互之间推卸责任要简单得多。周其同原本最揪心的,就是朱新毛会说出电梯事件的幕后主使,如今朱新毛死了,当然是去除了心头大患。如果能把朱新毛的死,归结为醉酒溺亡,那真是再好也没有了! 可潘德州还有些担心,说:“现在其他都不成问题,就是担心朱新毛的家人,会来闹事。到时候公安部门介入。” 周其同说:“公安方面,我们应该也有人吧。这就麻烦潘主任出马了,任何可以擦除的痕迹做些清理,这事情就干净了!”潘德州心里盘算着,区公安分局局长徐建国是市派干部,屁股在胡小英那边多一点,不能去跟他说,幸好,潘德州脑海里马上出现了另一个人,公安分局副局长、党委副书记,分管刑侦工作的许善侦。 许善侦也算是老长湖区了,从派出所一般民警干起来,对整个长湖区角角落落都熟悉,形形色色的人马都认识,他的工作能力也算是有目共睹。原本期待着能够上任区公安分局局长,没想到市里空降了一个局长下来,让他憋闷异常,和区人大主任潘德州有交情,并通过潘德州认识了区长周其同。 潘德州找到了许善侦:“如今,有件事情是周区长让我来拜托老弟的,就看老弟能不能帮忙了!”许善侦说:“只要是周区长和潘主任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潘德州说:“爽快!” 潘德州将事情原委说了,当然省略了一些不必要告诉许善侦的内容。许善侦一听是刑事案件,原本是他职责范围内应该侦破的案子。可如今,潘德州却要他来帮助扫除嫌疑。到底做还是不做? 见许善侦稍有犹豫,潘德州就说:“过了这一村,就没这个店了。周区长能否完全信任许局长你,就看这一次了!要知道,周区长以后担任区委书记的可能性极大,毕竟胡小英是个女的,在长湖区肯定呆不长。周区长当上书记后,公安局长肯定要动,他的建议权可就大了!” 要说许善侦不纠结,那就太假了。但是作为许善侦来说,在基层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早学会了如何规避责任、如何钻好漏洞、如何适当出击,对他来说一直缺少的就是机会。如今机会来了,就是宦海晋升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他虽然纠结,但最终还是会做出选择,否则也就不叫许善侦了! 许善侦说:“要把朱新毛的事情,变成彻底的自溺事件,那么第一要义,就是要让人找不到整个晚上有人跟他接触。那么第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把他们翠苑小区的监控录像去除。如今我们整个路面上的监控都比较到位。据潘主任刚才所说,潘二子用面包车把朱新毛接上车,这一情景肯定会被摄入录像。就凭这一点,就可以怀疑朱新毛是他杀。为此,一定要把这段路线删除。一旦删除了这段录像,那么就死无对证了!” 潘德州说:“什么叫做专业?许局长就是专业。今天如果没有许局长指点,差一点就铸成大错了!”许善侦说:“潘主任夸奖了,无非是搞业务时间久了而已。”潘德州说:“许局长的确是业务搞得时间太长了,该找个机会主持全面工作了,我一定在周区长面前好好建议!”说着,潘德州又将一张银行卡搁在许善侦桌上,这点小意思收下吧,我们大家都有,别客气。 一天之后,镜州晚报爆出了一条猛料。长湖区原机关事务管理局局长朱新毛镜湖溺亡,据公安方面称,为醉酒溺亡,公安部门正在做进一步调查核实。 梁健刚看到这则消息,手机就响了起来,是胡小英的电话。 第203章山重水复 胡小英办公室。 这是一套红木组合沙发,也是整个区委、区政府大楼中,最高档的沙发,配了布艺坐垫,用色大方,又整洁、舒适,既符合区委书记的庄重大方,也符合胡小英的个人喜好。 胡小英坐在朝南的单体沙发上,脸上看不出喜怒。 三人座的红木长沙发上,分别是区纪委书记温照盛、区委宣传部长诸茂、区公安分局局长徐建国。沙发上面,是一幅行书,写着“宁静致远”四个字。 梁健见过许多领导干部,都喜爱书画,档次高一点的,请名人名家提就,档次低一点的请小有名气的书画师写的,当然还有有些人敝帚自珍,把自己写的书法裱糊挂在墙上。在领导干部的房间里,提的字,类别各异,有“为人民服务”、“天下为公”之类表态派的,有“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之类意境派的,也有“如临深渊”、“如履薄冰”之类纠结派的,还有“清正廉洁”、“天道酬勤”之类励志派的,像胡小英墙上那幅“宁静致远”应该是属于最后的婉约励志派,跟胡小英给人的形象也颇为搭调。 与胡小英面对面的单体沙发上,梁健正襟危坐。梁健以前只是乡镇的一个一般干部,如今却正儿八经与区委领导坐在一起商量事情,这是他以前从未想过的事情。但梁健也并不因此自惭形秽。官场上,屁股决定脑袋。有了位置,人就金贵,没了位置人就卑贱。就好像那庙堂里一身金粉庄严肃穆的菩萨,若脱了那一身金粉,露出里面的泥胎,人们还会那样虔诚膜拜吗?只是,官场的位置却是可以互换的,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没人能摆脱这个规律。今天所得,也许明天便会失去。实在不用太过在意。 况且,今天坐在这里,参与讨论的,也不是什么大喜事。甚至可以说是个大难题。 胡小英嘴角的笑容淡淡的,和她短袖外套上浅浅的银色暗纹相得益彰。她的目光在在座诸人身上转了一圈,在梁健脸上停了一下,便移开了,说道:“关于朱新毛的事情,大家都在报纸上看到了。这事,公安方面掌握情况的时间,跟媒体掌握的时间差不多。因为,镜湖当地发现浮尸之后,几乎同时拨打了110和媒体的电话。目前,媒体称,朱新毛是醉酒后溺水身亡。诸部长,这件事,面对社会公众我们就统一这一口径了,不管以后调查结果如何,我们都不再更改!” 梁健心下奇怪,为什么不再更改呢?万一朱新毛是他杀怎么办?但回过头来一想,胡小英的决策是正确的,如果说是他杀,那么百姓就会好奇,长湖区庄严肃穆的大楼里那些穿着衣冠楚楚的人不思群众疾苦,只在背后玩弄权术,还弄出了人命!这样的言论,对长湖区,或者上级行政部门,都太负面。而且新闻媒体对官场话题本就敏感,随着流言蜂拥而至,这样一来,上级领导势必也会把目光投向长湖区,而胡小英是长湖区的主要领导,不管这事是不是她做的,她都责无旁贷!但如果朱新毛的死被定为醉酒溺水身亡,那就只是个人行为,而且算不得稀奇古怪,媒体和老百姓很快就会失去好奇心,这何尝不是上级领导想看到的结果?于公于私这样做都更加稳妥。 这么一猜测,梁健就觉得胡小英特意这么交待诸茂是有道理的。 胡小英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动红木椅子的扶手,白皙的手指衬着酒红色的木头,越发显得白腻,梁健不禁多看了一眼,想:人说,看一个人老不老,不看脸,应该看手。而胡小英这点年纪,一双手却是莹润生光,不知是保养得宜,还是天生丽质。 胡小英接着说:“内紧外松。对外我们要统一口径,但对内我们却丝毫不能放松。朱新毛的死绝对有蹊跷。这一点梁健可以做些说明。梁健,你来给大家说说。” 轮到梁健发言了。与几位区委常委一同商量事情,梁健还是头一次,但梁健并不紧张,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上了一口,润了润喉咙,语调平静地说:“朱新毛失踪那天晚上,我正在朱新毛小区门口的‘蓝吧’。朱新毛从小区出来,被一辆没有牌照的长安小面包车拦住,等我跑出酒吧,他已经被弄上了车,带走了。我开着车追了一段,但还是跟丢了。之后,朱新毛再没出现过。然后,就爆出了朱新毛浮尸镜湖的新闻。我想,朱新毛的死很大可能是他杀,特别是那辆没有牌照的长安小面包车,应该和朱新毛的死脱不了干系!” 区公安分局局长徐建国敏感地问:“你说,这辆面包车没有牌照?”梁健说:“是的,没上牌照”。徐建国略微沉吟,又问:“车子看起来是新,还是旧?”梁健皱了下眉,回想那日的场景,说:“因为是晚上,其实并不看得太清,还好小区门口路灯多。恍惚记得,那车不是特别干净,新旧倒是看不出来。但若是新买了几个月的车,不清洗,一场雨之后也就跟旧的一样了!”徐建国点了点头说:“新和旧问题也不大。你还记得起,那时候大约是什么时间吗?” 梁健想了想,说:“应该是在八点一刻左右。”梁健记起来,八点左右,阮珏到了“蓝吧”,接着阮珏的男友金超进来,两人针锋相对了一番,梁健突然看到朱新毛被一辆面包车弄走,这么算下来大概是在晚上八点一刻左右。 徐建国说:“知道时间,问题就不大,到时候把那段路的监控调出来一看就清楚了。” 胡小英抬起眼睛看着徐建国,问道:“监控靠不靠谱?” 徐建国信心满满,气势也比较足,端正了坐姿说:“一直以来,公安工作繁忙,我也没有机会向胡书记汇报。其实,我们整个省,如今的路面监控设施,可以这样说,一点都不比美国等发达国家差多少了。路面监控遍布所有小区、主干道路。真要是有辆面包车将朱新毛从翠苑小区门口接走,这辆面包车的轨迹,还是很方便找出来的!” 坐在一边始终没搭腔的温照盛忽然说道:“这一点我可以作证!” 胡小英的目光落在温照盛身上,好奇地问:“温书记能做什么证啊?” 温照盛笑笑说:“我能够证明现在监控设施的强大。上次我们调查一个受贿出逃的干部,因为不知他逃走的路线,就向徐局长求援。徐局长让技侦方面调出了监控镜头,那个干部从区里出发,骑电动车去了一家银行,取钱之后,又打出租车到长途车站,之后到宁州东站买火车票,所有出逃轨迹通过监控被清清楚楚描绘出来,在他上火车之前,就被警方逮捕了。” 路面监控已经如此强大,梁健倒还没有了解。别说他,想必胡小英以前也不是非常清楚。此时露出惊讶的神色。 不过,刚才的惊讶也不过是风吹过湖面时微微晃起的一点涟漪,转瞬便平复了。胡小英的目光重新落在徐建国身上,语气郑重地说:“既然路面监控已经这么强大,那事情就好办了。徐局长,请你回去之后,立马调取翠园小区门口的录像,查出那辆可疑的无牌照小面包车,并进一步顺藤摸瓜,找出小面包车的轨迹,看看究竟是哪些人把朱新毛给弄走了!有了这些线索,我们就不难查出朱新毛的死究竟是醉酒还是他杀,究竟只是意外,还是某些人处心积虑为了个人利益不惜犯罪杀人!这件事,一定要好好查,查清楚!”说到后来,都有些声色俱厉了。 徐建国点了点头,郑重地说:“请胡书记放心,这件事我会抓紧去办。” 徐建国一回到局里,就把刑侦科长找来了,让他立马把翠苑小区那天晚上的监控录像调取出来。 虽然,徐建国很重视这个任务,但内心里,对这次胡小英交代的任务,徐建国并没有什么压力,因为他知道凭借现有的道路监控设施,要查一辆车,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甚至可以说,很简单。他本来应该唤分管刑侦的副局长许善侦过来。“善侦”、“善侦”,的确是善于侦查的,许善侦分管刑侦已经好多年头,他的业务能力是没得说的。但他的政治方向,对于徐建国来说,却不敢恭维。 许善侦长期以来觊觎分局局长的位置,没想到市局会派徐建国出任局长,让许善侦很长一段时间都缓不过神来,生闷气、闹小性子之事,在工作上也时有发生。徐建国也已经不是头一次听说许善侦跟区长周其同等人走的较近。今天的任务,是区委书记胡小英交代的,当然不宜让许善侦知道,所以他直接找了刑侦科长来调取录像。刑侦科长还算可靠,徐建国比较放心。 刑侦科长问徐建国:“徐局长,那一天翠苑小区门口摄像头的录像都已经找到了,要看哪个时段的?”徐建国说:“晚上八点左右的。”刑侦科长说了声“好”,就熟练的操作起电脑来。 徐建国心情放松地看着刑侦科长忙碌,心想:一会儿就能找到那辆小面包车,到时再派刑侦上的人做些作案路径分析,逮住那些犯罪嫌疑人应该不算什么难事。区委书记胡小英到时就又该对他们的科技手段表示惊讶了。 刑侦科长原本也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容易伙,然而寻找了一遍,又寻找了一遍,等到找第三遍时,他的眉头就发紧了。 徐建国敏锐地注意到刑侦科长表情的变化,问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刑侦科长为难地道:“不好意思啊,徐局。不知为什么,翠苑小区的摄像头,从那天中午十二点到晚上九点都没有任何录像储存,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徐建国心里揪紧了:“这怎么可能?这么长一个时段都没有录像?会不会存储出了错误,存放在其他地方了?”刑侦科长说:“一般都不会出问题。我再检查一遍。”徐建国严肃地道:“你再认认真真检查一遍。” 刑侦科长,根据徐建国的命令,更加认真的检查了一遍,并不存在因为存储时间问题而存在其他时段的事情。 徐建国恼火了,之前他还向区委书记胡小英炫耀公安监控设备的先进和全面,没想到这刚一接任务,这监控就不靠谱了,这不是自己扇自己耳光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也长发生过这种事情?” 刑侦科长见徐建国局长发火,急得额头冒汗。他赶紧说:“徐局长,这种情况可真是很少发生。”徐建国脸色严峻地道:“难道正好我需要查看的时候,问题就出来了?”刑侦科长解释说:“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原因:一是小区门口的摄像头坏了;二是有人把从中午十二点到晚上九点的录像删除了!” 徐建国火道:“那么,到底是什么原因?你是要我来玩二猜一吗?”刑侦科长忙道:“徐局长,不好意思。我马上查找原因。” 刑侦科长把副科长叫了过来。问副科长这到底怎么回事?副科长说,应该是一切正常的啊,如果摄像头坏了,工作人员一般都会注意到,没有人提起过。 徐建国警觉地问道:“如果不是摄像头坏了,难道真有人,特意把录像内容给删除了?”徐建国转头问刑侦科长:“这个保密机房,从昨天到现在,有哪些人进来过?”刑侦科长说:“就我们科室的几个人,另外就只有许善侦副局长来过!” “许局长?”徐建国脑袋亮起了黄色信号灯。难道是许善侦做了手脚?徐建国道:“你打电话,让许局长过来一下!” 几分钟后,许善侦来到了监控室,看到徐建国正对着的数字屏幕上,显示的是毫无内容的空白,许善侦的眉头就微皱了下,但很快就如天边的云一般舒展开来,若无其事地问道:“徐局长,找我有事啊?” 徐建国转过头来,并没从椅子里站起来,指着显示屏上道:“许局长,前天从中午十二点到晚上九点的监控,是一片空白,这件事情你知道吗?”许善侦说:“我知道。” 徐建国见许善侦没有否认,就觉奇怪,他原本以为许善侦会寻找各种理由,加以否认:“你知道?”许善侦说:“今天下午,我还专门为此事来过监控室呢!” 许善侦所说跟刑侦科长吻合。徐建国说:“你来监控室干什么?”许善侦说:“有人反映,说翠苑小区的摄像头坏了,所以我来看看。一看,果然是坏了!” 徐建国凝目看着许善侦,仿佛要从他脸上看出真相来。他找许善侦来,是因为许善侦是最有可能在监控录像上动手脚的人之一。他本想质问许善侦为什么下午会到监控室来,如果许善侦说他不知道监控录像消失的事情,也可以质问他作为分管领导,怎么可以对这种事情不掌握情况。 没想到许善侦对来过监控室的事好不避讳,并找到了“有人反映监控有问题”这么好的理由。看来许善侦是早有准备。徐建国就问:“可为什么行政科的人,都不知道这一回事呢?”许善侦的笑在嘴角边撕了一下,马上消失了,语气却仍是带着笑意的:“我还不是为刑侦科考虑嘛?我知道他们最近忙,所以就直接打电话给设备科,让他们去进行了维修!已经恢复正常了!” 徐建国“哦”了一声,说道:“看来,许局长真是关心下属。”许善侦也不客气:“我这人就这么一个优点,对下属比较关心,能自己做的事情就自己去做!”徐建国道:“许局长,能放手的东西,还是要让下面的人多干干,你看,今天我正好来抽查一下监控,他们都不了解情况。如果有些问题许局长交给他们做,他们也不会受我批评了!”许善侦冷笑说:“既然徐局长这么吩咐,我肯定照办,这也替我减轻了不少工作量!” 徐建国又问:“许局长,是哪位领导反映说翠苑小区门口的摄像头坏了啊?”其实,许善侦从来没有说“领导”来反映摄像头坏了的事情。徐建国说“哪位领导”,只不过是希望许善侦不注意,说漏了嘴,把他背后的哪位领导说出来。 许善侦嘴角微微上扬,笑容却如一朵花蕾刚要盛开,却突然被霜打了,一下子便萎谢了,说:“哪里是领导啊,领导怎么会关心什么摄像头这种小事啊?是他们翠苑小区的社区干部,说前几天重新铺水管,会不会把监控线路挖断了。我让检查了一下,果然如此!那天中午十二点到晚上九点的时段,摄像头就坏了,我赶紧让设备科进行了维修,晚上九点之后终于恢复了正常。徐局长怎么突然这么关心翠苑小区摄像头的事啊?” 徐建国说:“你说呢,许局长?”许善侦又装作谦卑的样子:“我想,应该和朱新毛的事有关系?”徐建国说:“许局长对于朱新毛的死怎么看?”许善侦说:“对朱新毛的死,我们初步认定是醉酒溺水身亡,我们对新闻媒体也已经定了这个调子,我觉得没必要再深究下去了。” 徐建国没有再跟许善侦多说,更没有把胡小英要求他来查小面包车的事情,告诉许善侦,经过刚才的一番话,他隐隐觉得在这件事上,许善侦可能有问题。徐建国让刑侦科长到翠苑小区走一趟现场,看看小区路面是不是真重新铺过水管,核实社区干部是否真向许善侦反映过摄像头有问题的事情? 刑侦科长回来后的回答都是肯定的,这说明:要么情况是真实的,要么许善侦做足了手脚,串通了有关人员来欺骗他们。 胡小英听了徐建国的汇报,眉头皱了起来:“这么说,梁健所说的那辆小面包车,就无从查起了吗?”徐建国说:“目前为止,没有监控的支持,很难查,只能让交警在执勤当中多加注意一些无牌小型面包车。” 对于这样的结果胡小英很不满意,她的眉心微微皱起,语气有点冷:“虽然目前没有有力线索,但我相信,这件事情不会那么简单。徐局长,私下里你一定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抓在手上,扛在肩上,一查到底!事情没水落石出前,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徐建国道:“胡书记,我还是那句话,请你放心,我绝不会放弃。” 胡小英说:“那好吧,先这样吧。梁健你再留一下。” 区纪委书记温照盛、区委宣传部长诸茂、区委常委公安分局局长徐建国走后,剩下梁健一人坐在沙发上。胡小英缓和了语气说道:“对于上次我说的‘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你考虑过没有?” 梁健说:“我考虑过。如果要解除推荐会材料问题给我的负面影响,系铃的人是车小霞,按照‘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解铃的人也应当是她吧!” 胡小英点了点头:“我其实就是这个意思。”梁健说:“可这里面有个难题。她怎么肯出来说,那次是她故意陷害我,才将那份书面材料撕掉了一页纸?” 胡小英看着梁健,好一会儿不说话。 有一种说法,一个领导能量最大的时候不是在她说话的时候,而是在他沉默的时候。此刻,看着胡小英表情严肃地看着自己,梁健还真的有些压力,不过他克制着自己,不慌乱,不紧张,只静待她发表意见。 许久,胡小英终于坐直了身子说:“梁健,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那七个字吗?”也不等梁健回答,胡小英只是略微抬了抬目光看了梁健一眼,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只因为,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下次常委会,我会提出让你分管干部!常委里面,起码有四个人会支持,除了我,还有刚才三位。” 梁健知道区委常委必须遵循民主集中制原则。这个所谓的民主集中制原则,虽说是一个原则,也有很多变体。在一个区委书记一方独大的地方,这个民主集中就是区委书记说了算;但在一个党政领导牵制较多的地方,这个民主集中就要靠票数来决定了。长湖区目前的状况,是属于后者。 在让梁健重新分管干部这个事情上,胡小英、温照盛、诸茂、徐建国会投赞成票,但周其同、万康、朱庸良、田坎、龚林,肯定会投反对票。梁健道:“按照这个票数的比较,这件事恐怕有点悬,或者说很可能成不了,难道胡书记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胡小英笑得云淡风轻,说:“不是还有别的办法,只是,时间上已经等不起了。区委的干部工作,必须赶紧推开了。我寄希望于万康副书记或者龚林部长,能有一个人会转向我们,这样,这件事就能成了!” 梁健心想,这希望恍如天际的白云,怎么抓的住?胡小英看着梁健说:“你是不是觉得这希望很渺茫?但也没有办法了,如果实在过不了,那就让朱庸良继续直管一段时间,在干部的具体人选上到时候再想一些办法吧。” 梁健也提不出什么好的建议,只好悻悻离开了胡小英的办公室。 “解铃还须系铃人”。 梁健回到办公室,还在想着这句话。如果车小霞能够承认当时的那个错误其实不是梁健的原因,而是她做了手脚,那么万康就不会再对梁健有想法,这样的结果就是,支持梁健分管干部的票数也会相应多一票。那么,让他分管干部的事情就水到渠成了。只是,车小霞会承认吗?这件事的性质很不好,做手脚那是思想有问题,态度有问题,作风也有问题,这样的大帽子扣下来,车小霞会怎么样?而且,如果车小霞真是受人指使,他们又怎会让她说出来? 一个人胡思乱想了一会,梁健起身打开窗子做了几个深呼吸,自言自语:事在人为。既然她是那个关键人物,我为什么不先找她谈一谈呢,不管她承认不承认,谈了再说。说不定还真能做通了她的思想工作也不一定! 这么想着,梁健便去了干部科。和往常一样,一看他走进去,除了姜岩,副科长凌晨他们便站了起来。梁健的目光在车小霞空空的座位上停了一下,问道:“车小霞人呢?” 副科长凌晨说:“哦,车小霞啊,她这段时间精神不好,这两天都没来,恐怕又发病了!” 梁健看一眼坐在座位上装模作样看文件的姜岩,又问:“哦,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啊?没人说起过她请假啊?” 凌晨瞟一眼姜岩,说:“她向姜科长请的假。” 姜岩见梁健问,终于抬起眼睛来看了梁健一眼,说道:“梁部长,你现在不分管干部工作,所以我也就没有跟你汇报。” 梁健听出了姜岩的意思,既然你梁健不分管干部工作,我们干部科的事情,也无需向你汇报了。梁健不想和他斤斤计较,便说:“没事,我只是正好有事情想问问她而已。” 姜岩脸上沉了沉,问:“是工作上的事吗?若是关于干部工作的事,车小霞因为精神原因,这段时间也没干什么事,梁部长有问题可以直接问我。” 梁健的目光缓缓地滑过姜岩那张说不上帅但也不难看的脸,忽然不合时宜地想起了陆媛年轻的身体,他笑了笑说:“谢谢姜科长,我只是有些私事想问问车小霞。” 姜岩说:“私事?”,脸色变了变,仿佛阳光穿过树叶,落了一地碎影,顿了顿,他接着说,“既然梁部长有私事要问车小霞,那我们就帮不上什么忙了,恐怕梁部长只能亲自去医院问了。” 梁健说:“恩,也只能这样了。只是不知道车小霞在哪个医院?” 姜岩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说“车小霞在第二医院,至于具体病房,我一下子也忘了,梁部长到前台问一下应该就能查到。” 市第二医院是一家治疗精神疾病的专科医院。 在前台问到了车小霞的病床号后,梁健在心里理了理思路,该怎么跟一个精神比较脆弱的人谈这件棘手的事。他知道,到这里来找车小霞谈这件事是不妥当的,只是这却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车小霞躺在病床上,胖胖的脸像一张空洞的盘子,怔怔地对着他这个不速之客。 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坐在一旁,神色比较憔悴,应该是她的父母。看到他走进病房,都转过脸来看着他,却也并不打招呼。梁健看他们都是一副茫然的表情,便抬起手跟车小霞打了个招呼。 出乎意料的是,车小霞恍如受惊般突然缩起身子哭了起来。 梁健有些无措,想:我都还没说什么事呢,车小霞干嘛就哭?难道她竟有读心术,知道我为了什么事来?还是说,她现在的状况极度不稳定?若是那样,还真是不宜和她讨论这件事。 看女儿哭了,父母也慌乱起来。妈妈赶紧抓住女儿的手,轻轻地拍着,爸爸却忽然有了生气,瞪着眼睛问梁健:“你是谁?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看你,都把我女儿吓哭了,我女儿精神本就不稳定,你还来招惹她,你说,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一见你就情绪激动?” 车小霞父亲一连串的问题让梁健有些哭笑不得,他看看受惊的车小霞,又看看她爸爸,严肃地说:“伯父,你好,我是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梁健,听说车小霞住院了,我来看看她。没想到,她看到我这样激动,竟然哭了……” 他的话未说完,车小霞忽然尖锐地喊叫起来:“我要蓝医生,我要蓝医生!” 第204章是蓝医生 蓝医生?这个问题在梁健头脑里一闪而过。 车小霞母亲轻轻抚了抚女儿的头,柔声说:“女儿,女儿,你别急,我这就去请蓝医生来。我这就去,你别哭啊!”说着就跑出去了。 听说梁健是区委组织部副部长,车小霞父亲的态度缓和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梁部长,不好意思,你看我,这几天因为小霞,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脾气也大了。刚才真是不好意思啊。你是领导,还亲自来看我们小霞,我们很感激!只是,你也看到了,我女儿情况不太稳定。我是个粗人,也不太会说话,领导来看我们小霞,这心意我们领了,只是医院么,也不是什么好地方,梁部长你还是回去吧!” 梁健原想从车小霞身上获得一点支持,只是看车小霞的状况,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这时候他若是缠着她问那些事,她一定会崩溃的。看来,这希望是彻底落空了。 看着车小霞父亲舐犊情深,梁健说:“不好意思,伯父,没想到倒给你们添麻烦了!那行,你们好好照顾车小霞,等她状况好些了,我们再来看她。” 车小霞父亲听说梁健还要来,赶忙说:“不必了,不必了,梁部长,我们知道组织部工作忙,你是领导,事情肯定很多,哪能让你为了我们小霞这点事一趟趟跑医院呢!你放心,等我们小霞病好了,马上会去单位上班的。” 梁健哭笑不得:难不成车小霞父亲还以为我来看车小霞是为了让她早点去上班吗? 不过,车小霞的病的确是进了组织部之后才发出来的,也有许多人说,是因为组织部变态的加班作风,加上失恋,车小霞就崩溃了。 从父母的角度,无论如何都对组织部有想法吧?而梁健一出现在病房门口,车小霞便仿佛见了洪水猛兽般又是哭又是叫,若说梁健平时没有欺负车小霞还没人信呢! 这样想着,梁健便有些无奈了,面对一个精神失常的人,还真是百口莫辩啊!说了一声“上班的事情不急”,就走出了病房。 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医生,急匆匆地与梁健擦身而过。医生明亮的黑眼睛眨一眨,回头朝梁健匆匆瞥了一眼,目光如水,静静滑过,不曾停留,脚步轻盈地走进了病房。 从挽起的发髻,白大褂下修长的身姿,还有行走间的暗香浮动,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女医生。女医生的目光,让梁健心里一动,为什么如此熟悉?难道是相识的人?还是在哪里见过?梁健停了脚步,想再进病房看看这位医生到底是谁!回头,却见车小霞父亲,门神一样站在门口,眼睛直直地看着梁健,一副巴不得他快点离开的样子。梁健无奈地笑了笑,只得朝电梯走去。这时,电梯正好开了,梁健便随着一群人进了电梯。 女医生白皙修长的手温柔地拍着车小霞的手,说:“小霞,我是阮医生。我来了。”车小霞原本直愣愣的眼神,听到这柔和声音,慢慢便有了一丝灵动,她把脑袋靠在医生的手臂上,哭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车小霞父母见医生一来,车小霞就平静了,欣慰地对望一眼。他们都知道了车小霞对“蓝医生”的依赖,心想,如果没有“蓝医生”该怎么办啊? 车小霞在医生的安慰下,终于平静了,服了一颗药丸,便闭上眼睛,打起瞌睡来。车小霞的父亲问道:“医生,对小霞,我们能不能采取一些更有效的方法来治疗?用什么先进的药物,或者花多少钱,我们都无所谓的。我们就这么一个女儿,请医生……” 看着车小霞父母满心期盼的目光,“蓝医生”说:“不需要再用什么药了。小霞是心病,药物只能维持一时的镇定,用的太多,只会造成药物依赖,对身体也会有损伤。从明天开始我会试着对小霞进行催眠疗法,如果她能通过催眠,将埋藏心底让她痛苦的东西倾吐出来、宣泄出来,效果肯定比用药好许多。” 车小霞的父母虽然不是太懂“蓝医生”的意思,可他们对这个女医生是绝对信任的,说:“一切都听医生的,只要我们女儿能好起来,要我们怎样都可以。” 从车小霞的病房走出来,女医生舒了一口气,从耳朵上解下了口罩,一张漂亮、精致的脸蛋显露出来。她不是别人,就是阮珏。车小霞和父母一直称呼她“蓝医生”,“阮”和“蓝”便是“r”,“l”的区别,在镜州方言里,这两个音基本分不出来。 刚才匆匆一瞥,阮珏已经认出了梁健,只是因为刚才情况紧急,一时也没顾得上打招呼,更主要的原因是,这里是医院,是她工作的地方。与梁建的许多次偶遇不是宾馆,就是酒吧,有再多的交集也不过像是旅行途中的一场艳遇,不涉及生活。所以,刚才乍一见梁建,虽然很自然地想要叫出他的名字,最终还是忍住了,只是觉得,在酒吧调侃要比在这个她工作的地方打招呼更自然许多。 回到单位后,梁建一筹莫展。 对于让梁建重新分管干部工作这件事,梁建知道胡小英非常重视,所以还特地送了他“解铃还系铃人”七个字。只是没想到这个至关重要的人物在这关键时刻又发病住院了,事情一下子又没了转机。其实,对于他自己来说,分管不分管干部工作,甚至,当不当这个副部长,都无所谓。内心里,他不是一个特别争强好胜的人,也看穿了官场上的人事浮动,作为官场一员,升与不升,都说不上好坏。问题是,作为组织部副部长,他不分管干部,干部人事权力便会牢牢掌握在朱庸良等人手里,而胡小英作为区委书记,若在人事问题上控制不了,无论如何都是很危险的一件事,这不是胡小英乐于看到的局面。而且,朱庸良这人媚上欺下,又与周其同沆瀣一气,长湖区的干部工作势必乌烟瘴气一片,梁健最气不过的,其实就是这个,不管希望有多大,他还是会拼一拼。 然而,有很多事情,却不是你想干就可以干,想拼就可以拼的。有时候,上级领导的一个想法,便能彻底把你绊死,比如,区委副书记万康,就为了梁健给他提供的材料少了一页,让他出了一个洋相,从此便对他有了想法。这个想法成了让梁健“坐冷板凳”的正当理由,也成了梁健重新“归位”的绊脚石。 梁建脑海里忽然又浮现胡小英书记说的那七个字:解铃还须系铃人,其实,细想想,车小霞是那个人,区委副书记万康也是一个。若是能把万康书记对于他的想法给解除了,那么他分管干部的事也就不成问题了。 只是,要去除这个绊脚石,梁健就得想办法弥补,但弥补的第一个办法——车小霞自己承认陷害了梁健——这条路,对梁健来说,明显已经堵上了。这时,梁健脑海中忽然冒出了第二个也许有用的人,那就是省委党建研究室冯丰。 冯丰曾经答应过他,要给他在党建研究杂志上发表一篇文章,并把梁健署名第一作者。然而,自从冯丰回省里后,却一直杳无音信。梁健不是没有想过联系他,问一问这件事是否有了进展。有好几次他都翻出了他的号码,却还是按捺住了那一股子迫切。因为,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他怕他的迫切倒反而让冯丰误会当初的帮忙,就是为了在党建研究上发文章,让两人的交往都蒙上了一层利益的灰尘。 只是,梁健现在毫无办法,冯丰竟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他想,打个电话问候一下,联络联络感情,也属正常,即便不提起那篇文章,冯丰应该也能明白。 梁健掏出手机,拨了电话。电话嘟嘟地响了许久,梁健几乎以为不会有人接时,冯丰终于接了。梁健清了清喉咙,响亮地说:“冯大哥,你好啊!”与梁健的洪亮声音形成鲜明对比,冯丰压低的声音传了过来:“现在有事,我待会回你电话。”然后就把电话给挂了。 梁健傻愣愣地对着手机看了一会,心想:也许冯丰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是耐心等他回电话过来吧。 梁健翻开那本古旧的《资治通鉴》,只是心烦意乱,竟一句都没看进去。心想,古往今来,到底有多少能人志士,把精力全放在了“权”这个字上面?一部资治通鉴,不就是一个“权”字嘛?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来。打开一看,是冯丰发来的信息,写着: 兄弟,我这里正忙着。有什么事情吗?可以发个短信给我。 梁健心想,冯丰难道真忙得这副德行了?连发个短信的时间都没有?也许这不过是他委婉拒绝与他联系的方式,如果他能把那篇文章发出来,也许早就跟自己说了。于是,也就不再抱什么希望,回道:“没什么,只是有段时间没联系,问候一下。” 不一会,又回复来一条短信:“那好,忙着,有空联系。” 表妹蔡芬芬打了电话过来,说一起吃晚饭。梁健问是谁?蔡芬芬说,就只有沈老板,其他就是朱怀遇、雪娇、小宇。梁健一听说是酒庄沈鸿志老板,原本不想去,毕竟他是商人,他不愿意跟商人走得太近,可想到自己住院的时候,沈老板曾让表妹送了一个红包,梁健想还是趁着这个酒局,把红包送还给他。 酒店并不是很堂皇,小菜却很有特色。 梁健是最后一个到的,其他人都已围着六人小桌子坐好了,剩下的空位便是他的了,坐在他旁边的就是酒庄美女小宇。 小宇今晚打扮得简洁明快,又不失性感,粉色无袖衫,露出肩头和臂膀白皙健康的肤色。齐耳短发末梢,在嘴角附近微微弯起,拨弄着人的心弦。梁健坐下来时,小宇朝他微微笑笑,只说了句:“梁部长。”梁健说了声:“你好。” 沈鸿志说:“梁部长来了,那我们可以喝了,雪娇,你跟服务员说下,让上菜。” 雪娇亭亭地站起来,通知服务员上菜,又迈着曼妙的步子回来坐下。雪娇坐在朱怀遇身边,雪娇坐下时,朱怀遇侧过脸轻声对雪娇说:“你今天这身打扮,很好,很衬你!”雪娇朝朱怀遇瞄了眼说:“谢谢。” 虽然朱怀遇声音不高,沈鸿志却听在耳里,笑着说:“老朱,你这人也太偏心了!你只夸了雪娇,其他两个美女就不管了?我跟你说,做人不能太偏心,小心待会两位美女给你颜色看。” 老朱的目光里都蕴着笑意,春光一般洒过两个美女娇艳的脸,说:“沈老板,你这话可不对。我夸雪娇,是我的本分!其他两位,美当然是美的,只是名花有主,应该你和梁部长来夸。我这人很讲究各尽其职,从来不做越俎代庖的事情!” 朱怀遇这话说得露骨,等于是说桌面上三个女人,由三个男人分头包干的意思了!梁健情不自禁地看了身边的小宇一眼。没想,小宇也正朝他看过来。目光相对,小宇立刻低下了头,白皙的脸却增了一份桃花般的娇羞。 蔡芬芬抬了抬下巴,眼光妩媚地扫过在场所有人,说:“朱镇长这话可差了,我们女人最喜欢什么,无非就是夸奖了。你们每人都夸一遍,我们不就多赚了吗?偏偏朱镇长就这么吝啬,不肯夸我们一句,还说什么各尽其职!” 沈鸿志说:“在朱镇长眼里,就我们雪娇最漂亮!” 朱怀遇见众人围攻,一张脸堆满了笑,说:“芬芬、小宇也很漂亮,你们的打扮让你们光彩照人!” 小宇笑着说:“朱镇长,这话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假呢?”说完,她又偷瞄了梁健一眼,就如顽皮的小孩子,完成了一个恶作剧后来看大人的脸色,让小宇增添了几分鬼灵精的可爱。 大家都说:“假,假!老朱,我看你今天是得罪美人了,还是快敬敬美女们吧!” 朱怀遇说:“美女当然要敬的,但这第一杯酒,我们还是一起来吧!”说着,端起酒杯。沈鸿志说:“也行,第一杯酒,我们一起喝了。第二杯酒,朱镇长单独敬美女!”老朱说:“先喝第一杯!” 第一杯酒干了。 梁健原本不太想喝酒,但他深知,人在酒局身不由己,既然来了这个酒局,不喝酒,除非有特殊理由,否则就是不敬了。因为是空腹,一个满杯红酒下去,人就有些微醺了,再看杯中酒,反而不怎么抗拒了! 沈鸿志在喝酒方面,一向都实行盯牢看死,他说:“朱镇长,刚才说要敬美女的酒,可要抓紧啊,我们可都等着你呢,你敬好了,我们才敢敬啊!”朱怀遇知道这一劫逃不过,豪放地说:“好,来,倒酒!” 雪娇浅笑盈盈地拿了扎杯给朱怀遇斟满酒,朱怀遇瞟一眼雪娇青葱白玉似的手,端起了那满盈盈的酒杯,说“敬美女,我是诚心诚意。你们看,这酒杯可不留一点双眼皮,那么,各位美女怎么喝呢?” 蔡芬芬娇笑着说:“朱镇长,既然是你敬酒,那么我们美女当然是随意了!” 朱怀遇看着沈鸿志说:“沈老板,这恐怕不行吧?美女们这是不给我面子了啊!” 沈鸿志朝三位手下看了眼,说:“朱镇长,按照规矩,你一人敬多人,他们随意也是可以的。在工作上我是她们老板,但酒局上可不分这个,大家都是兄弟姐妹。她们怎么喝,得看她们跟朱镇长你的感情深不深了!” 朱怀遇说:“那好吧,我今天就摸一摸底,看看三位美人和我的感情到底深浅如何!”朱怀遇说完,仰脖子把酒喝了。 三个美女相互看了一眼,蔡芬芬和小宇都是喝一半,把杯子放下了。 朱怀遇说:“哎。我都看到了,芬芬啊、小宇啊,你们俩对我可是半心半意啊!” 两位美女异口同声地说:“自有人对你全心全意,就是了!” 三人中,只剩下雪娇还没有喝。雪娇见大家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才端起了酒杯,微仰起脖子,任由深红的液体从杯子里慢慢流淌进她两片殷红的嘴唇之间。杯子里的酒少了三分之一,又少了一半,雪娇还没有停下来。 看样子她是要把整杯酒喝下去了。忽然,有一滴酒从嘴角淌下来,在她白玉般的脖子上蜿蜒而下。朱怀遇眼尖,伸出手指,在她小鹿般的脖子上轻轻一滑,便抹去了那红豆般的一粒。雪娇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脖子,终于把杯中酒喝得见底。 大家都鼓起掌来。 朱怀遇说:“看来,还是雪娇跟我的感情最深!” 每个人脸上都漾着盈盈笑意。 沈鸿志说:“待会,还是这么喝,我们每个男人都敬美女一杯,看看到底哪个美女跟我们的感情最深。” 梁健知道这是营造喝酒氛围的新把戏,说:“这种游戏玩一次还好,玩多了可不行啊!” 话未落,梁健其实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这话太直白了,等于是说刚才雪娇喝满杯也不过就是一个“游戏”。朱怀遇敏感,第一个就不答应了,朝梁健狠狠看了过来。 沈鸿志也开口了:“梁部长你这话可不对啊,我们的美女可要伤心滴,刚才大家也都见了,雪娇可是真心诚意在喝酒哎,喝的是真感情,怎么可以说是游戏呢!” 雪娇眼见自己的一个满杯,竟被梁健说成了“游戏”,也特别不满,努着嘴说:“梁部长,我全心全意地喝了酒,怎么却成了游戏了?梁部长这么说,我可不依!”说着撒娇地双手摇着朱怀遇的臂膀。 朱怀遇被雪娇双手缠着胳膊,早有些神魂俱醉,就说:“梁部长,这回我也救不了你了!你可别说我老朱见色忘义,是你自己说错话了!” 梁健心想,言多必失,一句话竟然惹得大伙群起攻之了! 沈鸿志看着梁健陷入窘境,心里高兴,原本还找不到让梁健喝满杯的理由,这下梁健自投罗网,算是抓个正着,就说:“梁部长,你看你的话可是伤了我们雪娇的心了,我看你还是自摸一杯算了!” 梁健心想,这杯酒怕是逃不掉了,便把自己的杯子满上了,说:“好吧,雪娇,我承认自己说错了。这杯酒,我敬你和老朱。” 老朱瞥一眼雪娇,开心地说:“你一个人敬我们两个,那你不是赚了?” 梁健说:“那你们喝一半,我干了!” 只听身边一个清脆的声音说:“我陪梁部长一起来。”小宇站了起来,圆润的手臂与梁健靠在一起,凉爽丝滑的感觉小蛇一样无声地盘上梁健心头。 沈鸿志说:“看来,我们小宇对梁部长感情最深了!”朱怀遇也说:“既然有小宇陪我们梁部长,那就行了!我向来不喜欢打折扣,雪娇,我们就跟他们一起喝个满杯,圆圆满满。”雪娇笑着说:“肯定要喝的,否则梁部长又要说我们是在做‘游戏’了。” 梁健侧过脸,对小宇说:“不好意思,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连累你了!” 小宇抬眼笑了,眼底都是妩媚:“没事,跟他们喝了!”说着,手臂似是无意地碰到了梁健。梁健感觉自己的神经细胞,像热锅上的蚂蚁,忽然兴奋起来,再加上酒精的作用,眼中的小宇越发明艳照人,娇俏可爱。不过,酒醉却心明,梁健心里清楚,小宇是酒庄老板沈鸿志旗下美女,他无论如何都要保持距离。 梁健微微挪了挪身体,离那只白莹莹滑溜溜的臂膀远一点,免得自己想入非非,小宇却敏锐地觉察到了,很快地朝梁健看了一眼。 朱怀遇道:“梁部长、小宇,你们俩能不能先喝了酒再眉来眼去啊?你们敬酒,我们都已经喝了,你们还端着那满满的酒杯,是什么意思吗?” 梁健和小宇不约而同仰脖子喝了酒。 因为心里有了防备,梁健便给自己留了余地,不再随意满杯喝酒,也不再随意说话。他只是在等待机会,把身上携带的那个红包还给沈鸿志。 梁健拿着酒杯站起身来,来到了沈鸿志身边:“沈老板,我敬你一杯酒。”沈鸿志看梁健“打的”过来敬酒,就赶紧站了起来说:“梁部长,你这也太客气了!”梁健说:“哪里,哪里!我们都喝一半,别喝完。”沈鸿志本爱喝酒,说:“梁部长敬我酒,我哪里好喝一半的啊,我干了!”说着一饮而尽,害得梁健无法,只能也把杯中酒喝光了。 桌面上其他人都在说笑,朱怀遇跟雪娇靠得很拢,说着笑话,两人时不时前俯后仰,朱怀遇顺势抓住了雪娇一只手,抚摸着。雪娇也不反感,只拿一双明亮的眼回看朱怀遇,两人一副你侬我侬的样子。 沈鸿志离开了位置,要与梁健私下说句话。梁健想这个机会正好,把红包还给沈鸿志。 沈鸿志笑问:“梁部长,上次你在医院住院,我让蔡芬芬去看了你,我的一点小意思,你收到了吧?”梁健心想,沈鸿志这会特意跟他提起这件事,是对表妹蔡芬芬不太放心的意思?还是故意提醒梁健,他曾经是送过钱给梁健的?梁健心想,真是无奸不商啊!沈鸿志虽然看起来是那么大大咧咧,其实心细着,人奸着呢! 梁健说:“是的,我收到了!”沈鸿志一条胳膊抬起来,在梁健肩膀上拍了拍道:“这就好,这就好。那是兄弟的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梁健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了那个红包,递给沈鸿志说:“沈老板,你的心意我已经心领了,可钱我不能收!”沈鸿志见梁健当场拿出红包还给他,还以为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赶紧说:“梁部长,这是干什么啊?我只是一点小意思,给梁部长冲冲喜。如果你把这红包还给我,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梁健说:“沈老板。我刚才已经讲了。你的心意我已经心领了,可这钱我还是不能收。组织上有明文规定的。沈老板的面子我是不敢不给的,因此今天我特意来赴宴,如果我不把沈老板当作兄弟,那么今天我就不来了,你说是不是啊?” 沈鸿志心道,这个梁健到底怎么回事?竟然把我送的钱拿来还给我!哪有当官的不喜欢钱?从来没有碰到过!难道他是对我不放心?沈鸿志说:“梁部长,你就别客气了。如果你硬是要把这钱还给我,那可真是兄弟也没得做了!” 梁健就是反感人家拿做兄弟来威胁自己,就说:“沈老板,不管你是以什么方式与其他人交往的。但这也是我交朋友的底线,如果突破了这个底线,我宁可少一个朋友。如果你一定要让我拿着这钱,那也可以,我恭敬不如从命,但是从今以后,我们之间兄弟也就不做了!你来选,要做我这个兄弟,还是要我拿着这钱?” 沈鸿志真有些莫名其妙了,这梁健还真是不要钱哎!他曾经通过各种方式,向其他人送过钱、卡、酒,但大家也都稍作推迟,就欣然接受,从没像这梁健这么毅然决然不收钱的。沈鸿志当然不想跟梁健弄砸了关系,看他这么坚持,再僵下去怕反而驳了面子。沈鸿志脑袋一转说:“既然梁部长这么坚持,那我也不能勉强。但这钱,今天晚上我们一起活动活动,算是我们一起请大家的!” 梁健说:“是你请大家。” 沈鸿志见梁健不再反对,总算有了些面子,就大声说:“大家听好了。今天梁部长请大家唱歌。”梁健纠正说:“是沈老板请。”沈鸿志说:“梁部长请,我埋单!” 朱怀遇、雪娇、小宇起哄说:“好、好、好”,兴致异常高昂。 梁健原本以为,自己坚持把红包还给了沈鸿志,会引起沈鸿志的不快。收“礼”也是有讲究的。有时候,你不收礼,反而比收礼更加会得罪人。好在,沈鸿志似乎并没有特别在意,至少脸上没有任何表露。 酒喝到七八分,大家就提出换场子。沈鸿志打了个电话,联系好了一个叫做“潜贵”的ktv包厢。喝了酒没人开车,六个人一辆车坐不下,只好打两辆车。其他四人有意让梁健和小宇坐同一辆车,抢着坐了前一辆车走了。 梁健和小宇坐在同一辆车上。小宇说:“梁部长,你和芬芬真是表兄妹啊?”梁健说:“是啊。”小宇说:“芬芬能力真的很强,她到镜州才短短几个月时间,跟各级政府都混得很熟悉了,我们酒庄的生意大部分都是芬芬做的呢。”梁健知道表妹在这方面的能力,就说:“是啊,她能力很强。”小宇说:“我们老板也很看得起她。”梁健对小宇这话敏感,问道:“我表妹跟你们老板,关系怎么样?”小宇说:“关系很好啊!”梁健说:“我是说,没有那种关系?” 小宇转过头,盯着梁健看了一会,笑笑说:“没想到,梁部长你也会八卦啊?”梁健说:“她是我表妹嘛,总要了解一下,以后我大姨问起来,我也好有个交代啊!”小宇说:“我也只是酒庄一个员工,芬芬与老板关系到底到什么程度,她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呢!” 梁健知道蔡芬芬的为人,比较放得开,要说她跟沈鸿志毫无关系,估计也难。一个女人在外闯荡江湖,还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女人,要想做到守身如玉,不牺牲色相,恐怕不太现实。关键在于如何牺牲,牺牲给谁,以及牺牲之后能够换来什么。有些人换来了锦绣前途,有些人换来一屁股债,这就是区别。 这么想着,也觉得表妹在镜州混其实也挺不容易,如果有机会的话,也应该帮帮她,毕竟也是自己的表妹…… 忽然,一只微凉的手,碰到了他的手。梁健朝身边的小宇看去,小宇看着前方,并没有在看她,但她的手在出租车的昏暗中,在一路飞驰而过的路灯光影里,偷偷伸过来,碰到了他的手。 梁健其实很有些酒意了。小宇美丽动人在酒店时就给了他很深的印象。这回她主动把手伸了过来。小宇的手,是年轻女人的手,肉感而又柔软,是有点年纪的女人无法比拟的。梁健情不自禁地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小宇身体一阵颤栗,目光妩媚娇羞地看了看梁健,便把头靠在梁健肩膀上。梁健垂下目光看着她柔顺的眉眼,也不好意思把她推开,便任由她靠在肩上,任由那一阵一阵的香味丝一样一圈一圈地绕上他的心。 车子在“潜贵”ktv门口停了下来。 正要向 ktv 内走去,梁健猛然瞧见,就在街对面,一个人身材高挑的女人,独自一人,背着一个小挎包向前走去。走了几步,推开了边上一家咖啡馆的门,消失了。 梁健确信,这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阮珏。 第205章柳暗花明 这一带多是ktv、酒吧和咖啡馆,是镜州市有名的娱乐消费街区。露天停车场都是车,路边还有很多招揽客人的出租车,路面上车流穿梭。小宇靠近梁健,双手在梁健手臂上一攀:“梁部长,到了。我们进去吧。”见小宇在大庭广众之下,对自己如此亲昵,梁健既不好将她的手捋开,又不能让她攀着自己,让人看到影响不好。 梁健就说:“我们走。”说着就向前面走去。梁健的步子快,穿着高跟的小宇一下子没跟上,手自然放开了梁健的胳膊。小宇看了一眼梁健,急急跟了上去。 ktv包厢很大,对于六个人来说,显得太过奢侈。沈鸿志的意思是要把送给梁健的红包都花在这里,如果不要个大包厢,恐怕还真用不完。 朱怀遇、雪娇、沈鸿志、蔡芬芬比梁健先到。服务员正在忙活倒茶、开酒。朱怀遇和雪娇两人靠在点歌台上,点歌。朱怀遇的手,很自然的搂着雪娇的细柳腰,仿佛情侣一般。 梁健知道朱怀遇家里是有老婆的,但朱怀遇与其他女孩交往的时候,却仍然如初恋一般投入,在这方面梁健还真有些佩服朱怀遇,这说明他的感情很容易出现“清零”状态。不过,他也替朱怀遇有种隐隐的担心,毕竟老朱是一镇长,在女人方面太投入,容易给女孩子一种错觉。何况雪娇还没有结婚,只有一个关系时好时坏的小男生。这种年纪的女孩子,感情还不稳定,搞不好就会喜欢上朱怀遇这种正当壮年、事业有成的男人。真喜欢上了,情况就复杂了。 点完了歌,朱怀遇和雪娇就窝进了沙发里,两人依偎着,俨然亲密爱人般拿着话筒唱《知心爱人》。 小宇看到朱怀遇他们已经点了歌,就跑到梁健身边问:“梁部长,你要唱什么歌?”梁健说:“我……你先点吧,我想想。”小宇说:“那行,你想好了告诉我,你快去沙发上坐坐,我待会就来。”说着就去点歌了。沈鸿志从包厢的卫生间出来,见梁健还未落座,就过来搭着梁健的肩膀说:“梁部长,我们都是兄弟姐妹,放松一点。你看老朱多放松啊!” 两人看看老朱,一手搂着雪娇,一手拿着麦克风,非常投入地对着屏幕唱歌。梁健心想,这就是所谓的花天酒地吧。花天酒地的感觉,的确是非常好的。自己也很想,搂着小宇,忘乎所以,陶醉在花的世界、歌的海洋。 他试着让自己沉浸在这儿的氛围里,彻彻底底的放松下来……小宇来了,一屁股坐在自己身边,梁健伸出右手,搂着她的腰。 小宇的腰还真是风韵无限,青春弹性、毫无赘肉,就如雨后森林中的原木,又如水中的蛇身,还有淡淡香水味和女人的香味,阵阵传来。梁健不由地手掌在她腰间紧了紧。小宇感觉到他手上的动作,朝他看了眼,然后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你还真有些闷骚!” 梁健听到这话,手就放松了下来。“闷骚”这个词,是网络用语,然而,还真有些杀伤力。梁健回味着“闷骚”这个词的意思,闷骚,应该就是心里很想要,又因为性格和礼数,不敢要。这就成了一种不敢正大光明、只搞底下活动的状态。梁健感觉自己真有这方面的特征。可他并不喜欢自己这个状态。 梁健说了声“我去下卫生间”,然后向包厢外走去。 门口的服务员说:“先生,包厢里有卫生间”,梁健说:“没事,我感觉有点闷。”服务员说:“换气扇已经开了。”梁健没有理服务员,向着ktv的公用卫生间走去。解完手,梁健对着洗手台上的镜子,看着自己的脸。 因为酒精正在体内发作,梁健的脸红红的,眼里似乎也有发红。梁健这么看着自己,心里有个问题:这是真实的我吗? 人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因为人思考的很多东西,都没有什么结果。梁健想了一下,就放弃了。用这个装满了酒的脑袋来思考这么严肃的问题,实在是不太合适。不过,这么“照照镜子”“思考思考”,他就没有了回到包厢,继续去做“闷骚男”的念头,反正包厢里也没有他的什么私人物品,梁健就向ktv外面走去。 当然,很多人在酒场或者夜店活动,都有半路出逃的情况,喝着喝着、唱着唱着,不知去向的人很多。大家都理解,对方要么是喝高了,要么家里人叫了,发个短信问下没事,也就算了。 梁健来到马路上,就给朱怀遇发了信息,说自己高了,回去了。 打车时,忽然瞥见对面咖啡馆亮着的招牌——“简约”。刚才,他看到阮珏就是进了这家名叫简约的咖啡馆。梁健不再打车,冲着他招手停下来的出租车摇摇手。 出租车司机没好气的说“开玩笑啊!神经病!有病去住院!”说着一溜烟开走了。梁健听到被骂,摇头笑笑,横穿马路,朝着那家咖啡馆走去。 与ktv中的喧嚣、吵闹不同。咖啡馆里倒是异常安静,只隐隐流淌着轻音乐,梁健初环顾四周,没发现阮珏,向内走了几步,在一个靠着圆木廊柱的角落里,发现了正端着杯子浅啜咖啡的阮珏,身边没有他人。 梁健停在阮珏身边,说:“你好。” 阮珏抬起头来,饶有趣味地看着梁健,笑着说:“又碰到你了?一个人?” 梁健借着酒劲说:“两个人。” 阮珏眼神中似乎闪过一丝失望:“哦,两个人,那我不请你坐了。” 梁健说:“不请我坐了啊?可是,另外一个人,是你啊。你不请我坐,就让我这么站着?” 阮珏笑了,像一朵栀子慢慢盛开,说:“你的意思是要替我埋单是吧?” 梁健说:“如果你允许的话。” 阮珏说:“我向来不拒绝有人埋单这种好事。” 为了醒酒,梁健也要了一杯咖啡。梁健坐下来后,阮珏看着梁健说:“真的一个人?”梁健说:“还能几个人?”阮珏笑说:“跟你在凤凰景区山道上车……那位呢?”梁健不是傻子,听出她原本脱口而出要说“车震”两字,硬生生给逼回去了。梁健说:“你还记得那档子事情啊?那天被你打扰之后,就没再来往过!”阮珏说:“鬼才相信呢!” 梁健说:“真没再见过,如果见过我就不是个男人!”阮珏笑着,抿了口咖啡,摇了摇头说:“你们男人,最喜欢撒谎了。”梁健说:“那可能是因为你们女人喜欢听谎话。比如,有些女人明明心里清楚自己已成昨日黄花,却喜欢听男人说她依然年轻漂亮如小蓓蕾,明明知道男人已经变心,却仍然喜欢男人说就爱她一个。”阮珏看着梁健说:“虽然,你说的有些过分。不过女人还真是一种喜欢听谎话的傻子吧,男人的谎话越说得气壮山河,女人也就越坚信如磐石。” 梁健看了看阮珏的表情,见她情绪有些低落,就说:“怎么,看你似乎深有感触的样子?”阮珏说:“是啊,女人嘛!”梁健问:“今天,一个人?”阮珏横他一眼说:“这不,你不是人吗?”梁健说:“我只是奇怪今天你不等男朋友了?”阮珏垂下目光,语气淡淡的:“其实他也不算是男朋友。”梁健说:“不算男朋友?那算什么?”阮珏说:“我也不清楚……算了,不说我了。说说你吧。”梁健笑着问:“我有什么好说的?” 阮珏抬手撸了下额头的发丝,问道:“我想想……先就说说,你怎么认识车小霞的吧?” 梁健惊讶不已,阮珏怎么会忽然说出“车小霞”这个名字,就睁大眼睛问道:“车小霞,是我们区委组织部的干部啊!”阮珏用手拍了拍沙发扶手,说:“哦,我记起来了,你上次回答金超,说你是组织部的。”梁健疑问:“你怎么认识车小霞的?” 阮珏朝梁健一笑,然后低头从身边的小包里,取出一个口罩,戴在了脸上。一下子,阮珏就变成了一个医生的模样。瞧着口罩上闪亮的眼睛,梁健顿时想起那一天在市第二医院擦肩而过的一个女医生,当时觉得那医生的眼睛,非常熟悉。原来竟是阮珏。 阮珏说过,她的职业是医生,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阮珏见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说:“你去了一趟医院,就把车小霞弄哭了!你是不是欺负过小霞啊?”梁健顿觉冤枉,有必要说明下:“要说欺负啊,还真欺负过,不过不是我欺负她,是她欺负我。”阮珏:“是她欺负了你?你可要知道,阮珏的情绪很不稳定,她怎么可能欺负得了你?”“还真欺负得了。” 梁健就把那次在干部推荐会议上,车小霞将梁健的说明材料撕去一页纸的事情说了。阮珏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说:“如果,这真是小霞做的,那也很可能是有人指使。其实,车小霞目前的心理,非常脆弱,她遭受过的打击、做过的一些内疚的事情,就像消化不了的石块一样堵塞在她的神经系统里,得不到一个有效的疏导,动不动就会情绪低落,如果得不到治疗,时间一长,她可能受不了那种痛苦,最后可能会频繁采取自杀等过激行为。” 梁健听阮珏说得严重,也不再把车小霞给他造成的不良影响放在心上,关心地问:“那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阮珏说:“我想尝试一下催眠疗法,看看能不能有些进展。”梁健说:“那就拜托你了!”阮珏说:“那次车小霞把说明材料的一页撕了,后来给你造成什么影响了啊?”梁健说:“影响就是,直到如今,我一直在坐‘冷板凳’。”阮珏惊讶地说:“你们那里这么严格啊?犯一个错,就要坐这么长时间的‘冷板凳’?”梁健说:“官场如战场,有时不能走错一步,否则后果严重。” 阮珏说:“那,你怎么样才能结束这“冷板凳”生涯呢?”梁健说:“除非,有人证明,这事不是我犯的错。我本来对车小霞抱着希望,可如今她这种状态,我也不忍心让她再做什么,‘冷板凳’多坐点时间也无妨。”阮珏听梁健这么说,脑袋里滚过一个念头,说:“你给我留个电话吧,方便联系。” 梁健瞧阮珏跟自己要电话,心里高兴,便相互交换了电话号码。阮珏说:“时间不早了,我明天一早还有工作,咖啡也喝了,先回去了。”梁健说:“要不我打车送你?”阮珏说:“不用,我自己开了车。要我送你吗?”梁健说:“不用了,你明天一早有工作,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打个车很方便。” 梁健见阮珏挎着包,迈着轻巧的步子,走向停在路边的小车,路灯下,梁健有种朦朦胧胧、似真似幻的感觉。她的车开过他身边,摇下车窗,露出她一脸明媚如春的笑,然后,她轻轻挥了挥手,开车走了。 阮珏的车子刚开走,一辆车冷不丁地呼啸而过。梁健吓了一跳,放眼看去,一辆小型面包车,俨然就是那辆把朱新毛抓走的嫌疑车辆! 梁健赶紧掏出了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拨打公安局局长徐建国的电话。自从胡小英召集温照盛、诸茂、徐建国和梁健开过一次会,这几位区领导已经接受了梁健。虽然梁健还没到跟他们平起平坐的地步,但他们也都知道了梁健在胡小英心里的分量,平时梁健跟他们打个电话都很方便。 然而,这一次徐建国却没有接电话。梁健心想,需不需要给区委书记胡小英打个电话?捏着手机斟酌一番,还是觉得先等徐建国回了电话再说。有些事情,在没有眉目之前,最好别去烦领导,若鸡毛蒜皮的事,都要跟领导说,领导会烦的。尽管这事非常紧急,只是跟胡小英汇报后,胡小英仍然得倚靠徐建国去侦察,还不如自己直接跟徐建国联系,等有了些线索再向胡小英汇报。 直到第二天早上,徐建国的电话才回过来。徐建国问:“梁部长,我早上才看到你昨晚给我打电话了嘛!”梁健说:“是啊,徐局长,昨晚上我发现了一点线索,本想跟你汇报。”徐建国说:“那太不好意思了。这几天有个案子,前几天一直在加班,昨天才放假回到家就睡着了!” 梁健原本以为公安局长,都是非常严谨的,公安要抓罪犯,必须时刻保持警惕。可现实生活中,公安也是人,也要休息!可想而知,徐建国是公安,又是一把手,昨晚上睡着了,不接电话,也在常理之中。梁健说:“没事没事,徐局长辛苦了。”徐建国说:“梁部长,我知道你轻易不会给我打电话,我有没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梁健说:“是这么回事,昨晚我站在街上打车,看到一辆车很像上次抓走朱新毛的面包车,就给你打了电话。”徐建国说:“真的?时间地点报给我!”梁健说:“我还拍到了照片,我一起用手机发给你!”徐建国说:“行。” 梁健整天都在等着徐建国的消息,但徐建国一直没有打电话来。梁健本想打电话去问问问,一想,徐建国是公安局局长,又受命胡小英书记调查情况,他若是有了发现,肯定会跟胡书记汇报,他梁健无非是提供了一些线索,若自己打电话去催,则变成了自己督促徐建国办案。那徐建国肯定会有想法。 尽管大家都是同一条战壕里的人,但这事建立在恪尽职守、相互配合、遵守规则的基础上,如果有人不遵守基本规则,就会被人认为手太长或者根本不懂官场套路,很容易就出局。为此,梁健决定等。 到了第三天上午,梁健还是没有接到徐建国的电话。下午,有个电话打进来,梁健盼望是徐建国的,结果却是胡小英的电话。胡小英问:“最近在忙什么?”梁健想,如果自己什么也不说,就等于是没心没肺地等日子,在胡小英眼中,自己就太没志向了! 梁健就把上次发现那辆嫌疑面包车的事情,跟胡小英说了。胡小英说:“徐局长已经向我报告了,说你还拍了照片。这件事情,就交给徐局长去处理吧。关于你自己,有没做些什么,可以拿到台面上说说,为你恢复分管干部工作增加点砝码的?”梁健说:“我考虑了‘解铃还须系铃人’这句话的含义,并且去找了车小霞,可惜车小霞目前精神状况不稳定,正在第二医院治疗,我去了医院,她病情很严重,这个铃虽然是她系的,但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去解这个结了!” 胡小英那边顿了顿说:“明天区委常委会,我会提出来让你重新分管干部工作,只是对其他几个常委,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梁健也觉得没有多少信心:“我自己也觉得,没有太好的理由。”胡小英说:“不过,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时间上的确等不起了,这事必须提出来。如果实在通不过,那就只好再另行安排!” 胡小英放下电话,心里还是有种莫名的不安,到长湖区以来,每次上常委会之前,她还是心里有底的,唯独这次,这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却一直萦绕心头。 在省委党建研究室内,冯丰手捧着一本《党建研究》,心里的激动简直难以形容,自己这段时间的辛苦终于有了回报。 这段时间为了写好以长湖区为原型的干部队伍建设文章,他废寝忘食、没日没夜、绞尽脑汁,终于写出了《打造梯次互补、奋发有为干部队伍——以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为例》的调研报告,并在《党建研究》上作为重点推荐篇目刊登了出来。杂志主编起初还不肯刊登,冯丰厚着脸皮,到主编家里送了礼、说了好话、死皮赖脸、软磨硬泡,终于争取到了刊登全文的机会。 文章刊出之后,他又动用自己在省委办公厅的同学关系,好不容易将杂志第一时间送到了省委书记和省委副书记的案头。接着,就是漫长的等待。可是依然毫无音讯。冯丰几乎要不自信了,难道自己费尽心血所写的文章,还是不能博得领导的一声好评? 就在绝望的当口,他同学的声音从省委办公厅座机中传来,说:“要恭喜你了!你的调研报告,得到了领导肯定,马超群副书记已经批示了,你赶紧来复印批示件吧!” 冯丰虽然原本期待省委书记能够批示,不过能得到省委副书记的批示也很不错了,堪称一个很大的喜讯。冯丰三步并作两步去省委办公厅把省委副书记的批示拿了过来。 只见“打造梯次互补、奋发有为干部队伍——以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为例”标题的左上方,省委副书记用黑色大号签字笔写下的遒劲的字样: 该调研报告是经过实地调研后写出的报告,根植实际、分析透彻、解决办法可行,希望报告人能够继续深入,以更高的眼光给全省干部队伍建设“找找茬”、出出主意。同时,长湖区的同志也非常好,成为了该报告的主要参与人。希望长湖区委要正视问题,注重培养,落实分管领导抓好本级干部队伍建设。 后面就是马超群的落款。 批示中说的“长湖区的同志也非常好,成为了该报告的主要参与人”,主要是因为冯丰将梁健作为了报告的主要执笔人,在后面进行了标注,才引发副书记马超群有此表扬。 冯丰心想,马书记让我“继续深入,以更高的眼光给全省干部队伍建设‘找找茬’、出出主意”,这就给了自己一个重回重要岗位的机会!看到领导的这个批示,有关干部或有关领导肯定会非常接灵子的来找到自己,给自己一个能够从事该项工作的岗位。 冯丰心想,这个大喜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梁健。前不久,梁健就打过电话来,他当时正忙着校对稿子,没有跟梁健多说。在当初看来,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保质保量的把文章写好,把自己的才能发挥到极致。如今,任务完成,值得庆祝。他想给梁健打个电话。 转念一想,还是先不打电话,给梁健一个惊喜。 于是,他将领导批示的复印件上,写上:“交梁健部长”字样,通过传真机传给了长湖区委组织部。传真完毕,冯丰就把复印件塞进了包里,收拾东西,赶到楼下取了车,准备赶赴长湖区,今晚上,他要与梁健好好庆祝一番,大醉一场。前段时间的废寝忘食,让他几乎忘记了人间烟火,今天要好好享受一下生活! 传真机中缓缓吐出了一张纸。李菊正好从传真机边上经过,顺手拿起了传真过来的材料一看——打造梯次互补、奋发有为干部队伍——以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为例。在这个题目下面,所署的两个名字中,第一个竟然是“梁健”。更让李菊吃惊的是,省委副书记马超群竟然在上面作了重要批示。 收发传真的小事,李菊原本从不过问,都是交由方羽处理。方羽见有传真过来,就说:“李主任,有传真啊,让我来收好了!”说着,就伸手打算接过传真。 李菊却缩回手,不让方羽接过去。道:“这是朱部长的传真,很紧急,不用办收文了,我亲自拿过去。”方羽觉得奇怪,以前即便是再急的传真,李菊都会交给方羽先进行登记,然后再拿去交给朱庸良。 不过方羽的李菊的怪异也是见怪不怪。这段时间李菊常常做一些奇怪的事,方羽也就没有往心里去。 李菊来到了朱庸良的办公室,朱庸良正在跟一位前来拜访的干部谈话,见李菊进去,说:“李菊,你待会再进来吧!” 李菊着急,说:“朱部长,你先看一眼这个传真吧!” 朱庸良见李菊神色严肃,就接过传真瞄了一眼。一看传真,朱庸良心里一惊,转头对那个干部说:“我有点急事,你的事情我记下了,有空我打电话给你!” 那干部见部长有急事,不好打扰,就说:“那好吧”,离开了朱庸良的办公室。 朱庸良将传真平放在桌子上,盯着李菊问:“梁健有没看过这份传真?”李菊说:“应该还没有看到,传真过来时,我正好在传真机边,就我一人看过这份传真,再没第二个人看过,连方羽我也没有让她看!” 朱庸良说:“很好,下午就要开常委会,如果梁健拿到了这份传真,他肯定会拿去给胡书记看,就凭批示上省委副书记对梁健的肯定,就是充足的理由,让梁健重新分管干部工作!这份传真,不能让任何人看到,至少下午常委会结束前,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李菊说:“可如果再有人传过来怎么办?”朱庸良说:“想个办法,让传真机生个病,确保任何传真都过不来!” 李菊说:“知道了!”但她想,为了阻止一份传真,就要给传真机制造故障,未免也太浪费了吧。不过,她想,既然是朱部长交代的事情,她就必须去做,毕竟在区委组织部,还是朱部长说了算,他即便是要弄坏十台传真机,她也照办不误! 第206章跌宕起伏 下午一点半,区委常委和区人大、区政协两位主要领导,陆续走进常委会议室。进入初夏,大家都穿着短袖,有些领导脑满肥肠、精力旺盛、额头冒汗,进了常委会议室就喊热,为此,服务已经提早开启了空调。 按照作息表,下午上班时间是两点,由于四点左右市人大主任要过来调研,区人大主席潘德州要陪同,区长周其同也要参加座谈会,就把常委会提前了半小时。常务副区长田坎擦着额头上的汗,对潘德州开玩笑说:“潘主任,市人大吴主任四点左右才来,明摆着是要你请客了嘛!四点到这里,开个座谈会,再去一家企业,少说也得五点半。”潘德州说:“请客怕什么,今天周区长都在,我还怕没人埋单啊?”周其同说:“我们要得就是吴主任能留下来吃晚饭呢!平时想请也请不到。” 区委书记胡小英走进了会议室,一看有几个常委还没来,目光在在座几个常委身上转了一圈,静静地坐了下来,拿出手机,翻出通讯录,点了一下“梁健”的名字,等到电话通了,她又赶紧挂了。 刚才的动作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无非想再打个电话问问梁健,有没什么变化,可以供她在常委会上作为提出让梁健恢复分管干部工作的最后砝码,。可她马上意识到,在常务会议室给梁健打电话是相当不妥当的,即便只是让在座的人看到她手机上闪着梁健的名字,也很不应该。 为此,胡小英赶紧挂了电话。为避免梁健回电话过来,她将电话调整为静音,放在了自己的左手边。她的右手边,坐西朝东第一个位置是区长周其同,她不想让他看到什么。 然而,周其同却略有察觉的,朝胡小英的手机瞥了眼,没有发现什么,也就把目光移开了。这时,其他几个常委也陆续进来了,会议时间到了。 胡小英主持会议:“先跟各位常委说明一下,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吴惊涛同志下午四点要来我们长湖区调研,周区长和潘主任都要参加座谈会,会后还要去走一家企业,所以我们的常委会要赶在四点之前结束,为此提早了半个小时,辛苦大家一下。今天的会议,主要是研究两个问题:一是省文明城区创建问题,这个由区委宣传部和区街道办联合汇报;二是有关干部问题,由区委组织部来汇报。我们抓紧时间,现在进行第一个议题。” 区委宣传部分管文明城区创建工作的是副部长宋城,文明城区创建工作是一项复杂的系统工程,宋城将整个方案汇报了一下,就用了四十五分钟,接下去,区街道办主任又对一些具体工作做了些说明,又用了十五分钟,一个小时就过去了。事先,有关材料都已经提前一天发给了各位常委,可这些常委哪有空看,这项工作既不是主抓,就高高挂起了。但到了会场上就不一样了,知道这项工作虽然不是自己抓,但作为常委,在会议上,却一定要发表一些看法,否则就等于是没有行使常委的话语权,久而久之就会在常委会上失去话语权! 作为一个领导干部,除了话语权,细想想还有什么权力?领导干部都不具体操作事情,一天的事情概括起来无非就是三个字:“说、走、坐”。说,就是讲话,传达上面精神,给下面提出工作要求;走,就是到分管的部门或地区走走看看,督促或者调研一下工作;坐,就是开会,听上级给自己开会,或者自己给别人开会。然而,三个字里,“走”和“坐”的同时,都必须“说”。“说”才是领导干部最需要注重的硬功夫,一些能说会道、不会做事的人能够提拔,一些塌实肯干但不善言辞的人只能做别人的垫脚石,这是现今的真实写照。 “说”,就是话语权。能官至区委常委的人,没有一个不明白话语权的分量,因此都知道,在常委会上都必须讲,而且还必须讲出点道道来。既然要讲出点名堂,那就要研究材料。可这些材料各位常委都没看过,于是常委会也就变成了读材料的会议。 各部门秘书,都考虑到领导平时没空看材料,虽然提前发了材料给领导,可还是安排了职能部门的有关领导在常委会上把材料念一遍,至少可以让各位常委对内容有个了解,防止大家发表观点时,无的放矢、乱放一气。所以,研究问题的会议也就开得往往很长。 汇报结束之后,胡小英说:“今天时间有些紧张,请大家抓紧时间发表意见。”各位常委就按照排名从后到前开始发表意见了! 文明城区创建工作的所有材料,事先胡小英都已经翻看过,心里有数,她也与宣传部长诸茂沟通过,有些细节在会前就已经定下了调子,上会无非是在常委之间通通气,于是各位常委在说些什么,她也不太关心,她知道,这些常委在会前基本都没看过材料,发表的看法,也是东一句、西一句,无非是表达一个态度,没有实质性内容。胡小英瞥见自己的手机亮了一下,上面闪出了“梁健”的名字。 梁健果然打电话过来了。胡小英把电话摁灭,然后回复短信道:“刚才打错了,如果有新情况可以发短信过来。” 梁健正在办公室内。他知道今天下午有常委会,也知道胡小英会在常委会上提出让他分管干部工作。常委会即将召开的时候,手机响了,来电显示是“胡小英”,梁健正要接起来,胡小英就挂了电话。梁健心想,胡小英在这个点打电话来,而且只响了一下到底什么意思?或者说她只是打错了?考虑到这时间是常委会,梁健便没有回电话。但后来想想又觉得这事不太对,胡小英在常委会即将开始的时候给他打电话,肯定是有什么意思的!那个时间点,她肯定想着怎么在会议上让更多的常委来支持让他继续分管干部工作的事,很可能她的确是找他。只是为什么又突然挂电话呢?是因为不方便吗?梁健觉得这个理由比较符合,觉得还是回个电话比较妥当。只是,胡小英回复的短信,却说她是打错了。 但,短信里那一句“如果有新情况,可以发短信过来”,明明是针对让他分管干部工作的事而说的,看来,刚才那个电话并非是她打错了,只是因为另外的原因不方便打电话而已。只是,这短信的意思,难道是说,胡小英对能否重新让他分管干部工作,心里没底? 可是,梁健手中也没什么“新情况”,可以回复给她以安慰她心中的不安,只能望手机而兴叹。 胡小英见梁健迟迟没有回复,心中默默叹了一声。 从省城宁州到镜州市的高速上因为一起重大交通事故,发生了大堵车,否则省委研究室冯丰早该到达镜州了。 眼看着前后的高速路慢慢成了停车场,冯丰感到十分无聊。让他奇怪的是,梁健怎么还没打电话给他,难道是没有收到传真? 冯丰拿起手机,拨了梁健的电话。梁健听到手机响起来,以为是胡小英又打来电话,一看,原来是省委研究室的冯丰。心里一阵激动,难道有什么好消息?他接起了电话:“冯大哥,你好!” 冯丰听梁健声音热切,猜梁健已经拿到了领导批示,就说:“马超群副书记的批示已经看到了吧,这个批示足够组织上提拔任用你了吧?”梁健不知冯丰在说些什么,就道:“冯大哥,我不太懂你的意思。”冯丰惊讶道:“难道你没有收到我的传真?”梁健问:“什么传真啊?” 冯丰回想一下,自己发传真的时候,分明一切都正常啊,传真没道理发不过去啊。冯丰说:“上次说的,要给你在《党建研究》上刊出一篇文章的事情,已经顺利刊出了,省委副书记马超群同志还在上面做了批示,我把你写在第一执笔人,马书记还特意表扬了呢!”梁健说:“这真是个特大喜讯啊,批示已经传真过来了?”冯丰说:“上午就传过来了。我一发完传真就从宁城出发往镜州赶,原本想晚上跟你一起庆祝庆祝,没想到车子堵在高速上,否则我包里倒是有一份,可以拿给你看!” 梁健说:“一定要庆祝,晚上我等你一起晚饭。我现在马上去查收一下,也许办公室忘记给我了。”冯丰说:“好,你快去吧。” 梁健急匆匆跑到办公室,李菊和方羽都在办公室内。梁健知道,传真一般都是方羽处理,就问方羽:“方羽,上午有没有收到一份传真,有省委副书记马超群同志批示的?” 方羽想了想,不记得有什么批示的传真:“我没有收到过类似的传真啊。”她见梁健很急的样子,就赶紧翻开了自己接收传真的文件夹,里面并没有有批示的传真件。 梁健说:“这就怪了,省里明明说,上午把传真发过来了,能到哪里去了呢!”一边的李菊心里清楚,但她故意说:“可能人家发错了吧。” 李菊不出声,方羽倒忘了,一听李菊的声音,方羽就记得上午有一份传真,李菊先看到,之后,她就没有让方羽登记,直接拿去给了朱庸良。方羽就说:“李主任,早上不是有一份传真,你没有让我登记,直接拿去给朱部长了嘛?这份传真,会不会跟梁部长要的是同一份?” 李菊朝方羽白了眼说:“怎么可能!早上的传真是市委组织部专门传给朱部长的,跟梁部长要的传真根本就是两码事。”方羽心下怀疑,但也知道不能再说什么,毕竟自己没有看清楚,没凭没据。 梁健感激地朝方羽看了眼,虽然李菊极力否认,但他相信,自己的传真多半是给李菊截留了!梁健当即拿起了手机,打通了冯丰的电话:“我们这里还真没有收到。不知能否让人再发一份过来。” 冯丰为难的说:“复印件在我这里啊,我在车上没有传真机。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我让省委办公厅的同学给你传一份过来。” 梁健大喜说:“那太感谢了!我把传真号码报给你怎么样?”冯丰说:“我有号码,不过确认一下也好,省得待会又没收到。” 梁健正要报传真号码,听李菊说:“部里的传真机坏了!”梁健看了看传真机,真的毫无信号,出纸的卡口也已经裂开了,就像被人摔过一样。梁健在电话里说:“不好意思,传真机也坏了。没办法了!” 梁健心想,这真是天意弄人。回头又瞥了眼李菊,如果是朱庸良和她为了防止自己收到传真,特意把传真机摔坏,也真够用心良苦的啊! 冯丰说:“高速虽然堵车,但我想几个小时之后,我肯定也能到长湖区了。”梁健快步离开了李菊他们的办公室,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道:“冯大哥,你不知道,今天区里正在召开常委会,其中有一项就是讨论我是否重新分管干部工作的事情。如果这份马书记批示的材料,能够让常委看到,我分管干部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如果再晚上几个小时,常委会结束了,那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了!他们说不定会考虑把我调出组织部,随便安排一个岗位。” 冯丰心想,如果梁健分管区里的干部,肯定是件好事,手中有权、办事不慌,以后自己来长湖区多吃几餐饭也方便。动脑子一想,灵机一动说:“没事,梁健,我们可以用手机啊!我用手机给马超群书记批示那一面拍个照片,发给你,你再发给正在开会的领导,这不就行了?” 梁健心道,我咋就没有想到这个好办法,一个手机、一张照片、一传,不就完事了?梁健说:“那好,太感谢了,麻烦你这就发给我吧。”冯丰说:“好叻!” 前面的几个议题都已经差不多了。区委组织部又汇报了几个到龄退岗的干部,这次不涉及干部调配工作,因此汇报也相对简单。关于干部的到龄退岗,全省有明确的规范性文件,自然也不需要太多讨论,只有一个干部身体不好,提出希望退出领导岗位后从乡镇调回区级部门工作。这位老同志私下里也已经找过区委副书记万康。所以,万康说,这样的老同志,如果能关心,就关心一下。其他人若没有意见,这个议题就过去了。 这时胡小英开口了,对朱庸良说:“朱部长,你这里还有一位干部,梁健。前段时间,由于推荐会议上说明材料的问题,被暂停分管干部工作,你看看,如今怎么处理呢?” 朱庸良没想到胡小英突然在常委会上提出梁健分管干部工作的问题。这段时间以来,他直接分管干部工作,感觉非常好,干部使用自己一个人说了算,非常享受这种一言九鼎的感觉。但他又不好说,自己想一直分管下去,毕竟他是部长,干部工作本不应该他直接分管。就说:“虽然梁健是我们部里的干部,但这件事情上,我还是听万康书记的。当时,梁健的错误给万康书记的工作造成了不良影响,后来,梁健本人提出有人陷害他,对这件事情是由万康书记组织去调查的。所以,万康书记,我们还是听你的!” 自从出了那个事件,万康对梁健一直很有意见。虽然当时胡小英说,由万康负责调查核实。可万康认定这就是梁健干的,哪肯花心思去调查什么实情!朱庸良如今说听他的,万康就说:“我觉得,梁健还是算了。一个是工作不好,其实,工作上出点差错,这也正常,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关键是他还不诚实,做错了事情,还要推给别人。作为一个领导干部,这样的素质是很不过关的,即使在那件事情上,手下的人也有不足之处,但作为分管领导,就应该勇于承认,勇于担当。敢作敢当才是经得起历练的好干部。我觉得,梁健作为一个领导干部的素质还是差了些。” 听万康这么一说,区长周其同和组织部长朱庸良心里都踏实了,基本上梁健算是废了! 这时,区委宣传部长诸茂说:“万书记对那件事情做过深入调查了吗?万一冤枉了一个年轻干部,对长湖区也是一个损失啊!”诸茂知道胡小英力挺梁健,他本人跟梁健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也有了一定的感情,所以及时跳出来说个话,担心万康之后,许多人都顺着万康的意思说下去,到时候反对多于赞成,形势就扳不回来了! 见诸茂跳出来反驳自己,万康很是愤怒,说:“诸部长,所谓有人陷害这种说法不过是梁健的一面之词。如果梁健能够拿得出证据,证明真是有人陷害,那么我也会极力为他澄清。问题是,他拿不出证据,我又从何开始调查?再说,当时干活的人,接触他的材料的人都是他的兵,如果真有人动手脚,那说明什么?说明他这个副部长让手下不服,那和他自身不过硬是分不开的。我们一再强调要培养能够拉得出,打得响,过得硬的干部队伍,要培养勇于挑重担,勇于担责任的年轻干部,在这件事情上,无论这个错误是不是梁健的个人原因,就凭梁健推脱责任,我觉得他就不是个好干部。如果我们犯了错误,都说是别人故意陷害的,那还有谁来承担责任?那样的话,我们还得专门成立一个查找原因的队伍!的确,诸部长也说了,培养一名年轻干部不容易,我们也不能冤枉了一名年轻干部,但是,关于梁健,我经过详细分析,不觉得是冤枉了他。” 胡小英没料到,万康的火气会这么旺,还说的这样头头是道,若接下去再有人添柴加火,让梁健重新分管干部的事情,基本上就黄了。 这时,手机亮了一下。胡小英一看,短信是梁健发来的。打开短信,里面是一段音频。胡小英心想,梁健这个时候发东西过来,应该不可能是无关紧要的,于是她打开了,但没开免提,放在耳朵边听。 这时,区长周其同说话了:“组织部分管干部的副部长,非常重要,可以说,在全区所有副职当中,这个岗位是最重要的副职岗位了。因此,我们要求分管干部的副部长,必须德才兼备。就梁健来说,他工作有纰漏,说明才能一般;做了错事,不敢承认,又说明品德有问题。这样的干部,我是不放心的。所以,我建议由目前临时担任常务副部长的王兆同同志重新分管干部工作,梁健同志调出组织部……” 朱庸良害怕周其同的火候不够,也添油加醋地说:“我也同意周区长的意见。” 胡小英还在听着手机中那段录音。 常委们该表达的意思,基本上都已经表达完了,只等胡小英做最后的总结。 周其同想,胡小英故意当作没有认真听他们的意见,其实就是一种逃避的表现。如果她无视大家的意见,仍然坚持让梁健分管干部工作,万康肯定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到时候自己这一边的人全部出来反对,肯定能把胡小英搞得脸面全无。周其同直视着胡小英,就如一条眼镜蛇盯着一只田鼠,等待对方稍有动静,就迅速出击! 胡小英的心顿时安定了下来,她此刻已经听完了梁健发来的录音。她朝常委们笑了笑说:“大家还是听听这个录音吧。” 常委都非常好奇,胡小英又要搞什么名堂了?只见胡小英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将手机放到了桌面上,手机中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大家这才明白,胡小英是要让大家听一段录音。 录音中,一个低沉、沙哑、陌生的女人声音:……我不知道……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姜……姜岩……科长让我……我把那份说明材料……撕掉一页……我知道那么做不对……不对(抽泣的声音),可姜科长说……他说……这是朱部长要求的……要让梁部长出丑……我……就那么做了……那份材料被我撕掉了(抽泣)……一页。后来,我知道……这给梁部长……带来了大麻烦……我很后悔这么做……可是我不能告诉任何……任何人……姜岩说……谁都不能告诉……这是朱部长交待的……对不起……梁部长……(抽泣)…… 这段录音最后在抽泣中结束了! 常委们不太搞得清这声音来自谁,但朱庸良却非常清楚,这就是干部科车小霞的声音,当然他不会说出这个女人的声音是谁,更不清楚这段录音是谁录的,在哪里录的。听到车小霞的录音中,两次提到了“朱部长”,是人都知道,这是在说他朱庸良。朱庸良特别气愤:“这是什么东西,这么古怪!” 胡小英笑道:“这是人家发给我的一段录音,我听到这里提到了姜岩,还有朱部长。我就放出来给大家听听。” 区委宣传部和区委组织部是在同一层楼办公,宣传部长诸茂对组织部的干部也有所熟悉,再加上职业习惯,诸茂本身对声音比较敏感,他几乎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谁,就说:“听起来,这声音像是朱部长部里的车小霞啊!” 这时纪委书记温照盛也说:“车小霞,就是把推荐说明材料递给梁健的那个女的?听这段录音,她好像是承认了那份说明材料被她故意撕掉了一页,而且她的意思是,她是受到某些人的指使啊……” 温照盛用某些人代替了录音中的“姜岩”、“朱部长”,但谁都知道他指的是谁。朱庸良再也忍不住了,就说:“车小霞本就是个疯子,现在还在市第二医院,她的胡言乱语也值得当回事拿到常委会上来说?” 常委们都没想到,朱庸良竟然在常委会上公然骂自己部里的女干部“疯子”,看得出朱庸良是真的气急败坏了!否则不管怎么样,一个区委常委是不会公然大骂自己的干部的,这是涵养问题。话音刚落,朱庸良也自觉失言,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再难收回,便深吸了口气,说道:“不好意思。我的意思是,车小霞这段时间情绪一直不稳定,在住院。这段录音也许是造假的。胡书记,这录音不知是什么人发给你的?” 几分钟前,梁健收到了短信,以为是冯丰将省委副书记马超群的批示发了过来,打开一看,没想竟然是阮珏的短信。阮珏的短息共有两条,其中一条写道:我们对小霞进行了催眠疗法,在催眠过程中,小霞说了很多,我们也听到很多压抑在她心里得不到释放的故事。听到下面一段时,我想也许对你有些用处,我发给你吧。 接下去就是车小霞的那段录音。梁健听了之后,也是第一次真正确认了推荐说明材料事件,是车小霞直接造成的。冯丰的短信还没有来,他就把车小霞的录音及时转发给了胡小英。 胡小英知道,这个录音来源不明,但此时也顾不了许多,至少在目前的情况下,对梁健不利的形势可以扭转一二。 果然,听了录音,朱庸良就对录音的真实性提出质疑。胡小英沿着朱庸良的意思说:“这段录音是人家转发给我的,录音的真实性,的确有待考证。不过,这至少也给我们提了一个醒,很多事情,我们有必要认真考察考察,不能凭主观意识来断定。比如,这段录音中提到了朱部长和姜岩,我们当然不可能光凭录音,就认为朱部长会去做这种不够光明的事情,如果光听一面之词,就妄下结论,的确会冤枉好人。同理,对待梁健,我们也一样,不能随随便便就把罪名扣在他的头上,刚才万书记说,关于梁健的事,苦于没有证据,如果有证据,他是会极力为他澄清的。那么这个录音材料还真是一个及时的证据呢,看来那件事情也不能不说是有人故意为之!大家说对不对?” 胡小英的话里使用了辩证法,大家虽然听得很绕,但最终还是明白了一个意思,那就是胡小英要保梁健。朱庸良有把柄捏在胡小英手里,不敢再多说什么,如果胡小英一定要跟踪录音查下去,万一真查出什么,他朱庸良还不名誉扫地? 副书记万康却不肯屈服,坚持说:“如果这个录音是真的,梁健真是被人陷害,作为分管组织的副书记,我很愿意还梁健一个清白。但,至于让梁健分管干部工作,我还是觉得不够妥当。作为一个年轻干部,梁健实在不算有担当,对干部工作的了解和把握也远远没有达到副部长的要求!所以,我不赞同让他分管干部工作。” 胡小英在这方面倒真的很难为梁健说话。毕竟,梁健分管干部工作就那么几天,对干部工作的了解,肯定没法跟从事干部工作十来年的王兆同相比。她唯一能说的,就是给年轻干部锻炼机会,但这个机会已经给过梁健了,再提就没有说服力了! 这时,又有一条信息进来。 这条信息是一张照片。胡小英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内容,简直惊呆了。这次连胡小英自己都有些怀疑这信息的真伪了!省委副书记马超群竟然在梁健主笔的一篇文章上做了批示! 胡小英心里暗暗吃惊:梁健这是交了什么狗屎运啊!竟然刊登一篇文章就被省委副书记批示了。胡小英从市级机关到县区的一把手,省委副书记还从来没有在自己的文章上批示过!这可以为梁健加多少分? 胡小英本想马上将手机上的这张照片,给大家一一传看。可转念一想,刚才她已经拿出了录音让大家听,如果这会又拿出关于梁健文章的批示给大家看,未免显得她这个区委书记,也太关心梁健了。说不定会在干部当中引发无数流言蜚语。 胡小英灵机一动,将信息转发给了区纪委书记温照盛。还好,温照盛敏感,立马查看了手机,他定睛看了看内容,又瞥了胡小英一眼。但胡小英恍如没发现他的目光,只静静端着茶杯喝茶。温照盛立马明白了胡小英的意思。 温照盛清了清喉咙说:“至于梁健的工作能力,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特别是对于干部工作,不仅了解,还很有些想法,他新写的一篇文章,省委副书记马超群同志都给了批示。不知委办有没收到这则批示啊?” 在座的常委,都难以相信,这是连他们都梦寐以求的事情,怎么可能落到一个正坐“冷板凳”的副部长身上?区长周其同第一个表示怀疑:“温书记,你这话从何说起,该不会是搞错了吧?” 胡小英也装作一脸惊讶地问:“有这回事?我们怎么不知道啊?”她转向正在一边做记录的办公室主任陈政,问道:“陈主任,委办有没收到省委马书记的批示单?” 马书记的批示非同小可,陈政却毫无印象。这会既然温书记提了出来,自己却还不知道这回事,这就显得自己信息闭塞,且没有尽到一个委办主任应尽的职责。他立马说:“我马上去查一下。” 委办收发上的确没有相关文件,陈政动用自己在省委办公厅的关系,获知真有这么一回事,赶紧回到了常委会议室说:“各位领导,我已经问过省委办公厅,真有这么一回事,只是批示今天才刚刚下来,省委办公厅尚未办文下发。” 周其同、朱庸良和田坎等人,听说这是真的,有些无语,这个梁健运气也太好了点吧。周其同不甘心地道:“批示有很多种,还得看到底是什么批示!” 温照盛笑容亲和地说:“批示的内容我这里倒是有一张照片,我可以读给大家听听!” 听完了省委副书记马超然的批示,大家心里基本有数了,梁健重新分管干部工作,基本上是铁板钉钉改不了的事情了。 第207章胜出一局 梁健重新分管干部工作的事终于尘埃落定。 最紧要的关头,两件至关重要的证据从天而降,一下子封住了那些处心积虑的人的嘴。这一仗赢的如此漂亮,险中求胜,的确值得庆祝。 第一时间告诉梁健这个好消息的,不是朱庸良而是区委常委宣传部长诸茂。当然,朱庸良也许希望梁健永远都不知道这个消息。 得到这个消息后,梁健开心地说要请诸茂和温照盛吃饭,并把省委研究室有一个朋友晚上也来镜州的事跟诸茂说了。 诸茂虽然平素看起来稳重严肃,却并不是一个呆板的人,耐得住寂寞,却也喜欢热闹。他喜好结交形形色色的朋友,不仅仅为了热闹,更为了那一句“朋友多了路好走”。在官场,朋友永远不嫌多,但敌人却多一个也不行。诸茂深谙此道。 中国人交朋友讲究一个礼字。这个礼,不仅仅体现在见面时的一些虚礼,更需要一些实实在在、具具体体的事物来表现,重点表现为送礼和宴请。送礼,礼不在轻重,投其所好才是真谛。送钱是最简单的,但送钱有风险,且不易被接受。也许没有人不爱钱,但却很少有官员会明目张胆地收钱。送一些和当事人的兴趣爱好相关的小礼物,礼虽轻,但重在心思,被送礼的人既没有收礼的压力,且会对送礼人的心思留下深刻印象。至于宴请,那是一种更亲密的方式。常在一起吃饭、喝酒的人,就是所谓的圈子。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同一个圈子里的人,有什么好处自然想先到圈子内部的人。 只不过,这些礼,说穿了是需要成本的,还好,有级别的领导一般不需要自掏腰包为这些东西买单(当然那是在八项规定之前)。 诸茂不是官场中第一喜交朋友的人,也不是最后一个。他非常高兴去赴梁健的宴会,一个原因是梁健的事情终于办成了,胡小英肯定开心。胡小英开心,对他本人肯定有好处,毕竟在常委会上他很明显地在为胡小英挑担子。另一个原因是省里面有人来,既能吃饭,又能新交到一个朋友,何乐而不为!他当然也会叫上温照盛,只是温照盛老婆正好生日,无法出来赴宴了。有句话说,攘外必先安内。诸茂认为温照盛老婆生日不出来赴宴,是情有可原的,牺牲这一天,可以换来一年的潇洒自如,何乐而不为。就劝温照盛说:温书记,你可一定要把家里那位哄开心了,只有你家里那位开心了,我们以后在一起喝酒吃饭才能开心。温照盛笑着说:诸部长的吩咐,我一定办到。 到了副处级以上职位的领导干部,在人前都喜欢摆出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这只是树立威信的需要,是必须的。也许正因为如此,私底下,就更喜欢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这也算得上是一种解压。 会议之后,梁健很快收到了胡小英的一条短信。短信中只有寥寥数字:事情已成,下步需更加努力。单有仁不够,要智慧的仁。 梁健看了这区区二十一字,发了好一会呆。他仔细辨别胡小英这二十一个字的味道,特别是后面那句“单有仁不够,要智慧的仁”,其实既包含着胡小英对他“仁”的认可,也就是说他心好、人善;同时也对他没有防人之心、为人不够精明、不够圆滑的批评,因此才对他提出了“智慧的仁”的希望。 在官场单单好心的确是远远不够的,人家轻易使个绊子,就能让一个好心人摔到鼻青脸肿。就拿梁健的经历来说,当时正是因为对干部科的人太善,对姜岩、车小霞等人没有防范之心,才造成了后来的被动局面。如果没有胡小英的一路支持和保护,他恐怕再就被扔在某个犄角旮旯、清汤寡水的岗位上独自凉快去了。 因此,“智慧的仁”,既是对梁健一针见血的批评,也是对他针对性的期待和要求!梁健回复短信:谢谢胡书记的指点,我会谨记在心。 自从电梯事件之后,胡小英一直热切关注着梁健的动态,在仕途上三番两次地支持和提携他。但梁健也敏感地觉察到,虽然胡小英很关心他,却又似乎有意避免与他面对面的接触,多是采取电话和短信的方式。也许,她正是以这种方式告诉他,他们俩的关系只能始终维持在一种体制能够允许和接受的程度范围内,毕竟,她是区委书记,与任何男性的过密交往都可能给别人造成可以利用的口舌。 梁健非常理解胡小英的这种处理方式。他感觉他与胡小英的关系像一艘船一样,正慢慢地驶进一个比较和谐、亲密的航道,对梁健来说,这是非常有用的。 冯丰打电话来时已经是傍晚了。电话里,冯丰的声音有些热度,火腾腾的:“妈的,这次堵车,真把人心都堵碎了!”梁健笑说:“前面堵了,后面就不堵了。今天堵了,明天就不堵了。冯大哥,估计这一年的车,今天都给你堵没了!”冯丰说:“希望梁弟的吉言成真!这辈子就是不喜欢堵车。”梁健说:“堵车不堵心。冯大哥到什么位置了?我去接你!” 冯丰说:“不用来接我了,镜州市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下了高速稍微问一下,估计就能找到酒店了。”梁健说:“那好,我先去点菜,等你到了就直接上酒上菜,今天我们好好喝几杯。” 这样的聚会,人多了太杂,人少了没有气氛。梁健安排的这个晚饭,人不多也不少,就七个人。 温照盛既然不来,那最大的领导就是区委常委宣传部长诸茂了。另外还有朱怀遇,朱怀遇要求带上雪娇。梁健心想:这些天老朱跟雪娇还真是混的热火朝天啊,既然老朱开了口,他也不好不成人之美。老朱得寸进尺,问:要不要让雪娇叫上小宇?梁健心想:此时我若说不要,他日小宇一定会对他有想法。算了,反正多一个不多,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更何况是喝酒吃饭呢!有女孩子,气氛也活络。索性给诸茂也找个酒伴。便对朱怀遇说:“我来跟我表妹联系吧,让她们三姐妹一起来就行了!” 冯丰终于误打误撞地找到了酒店。 梁健站在酒店门口,迎着冯丰,还真是有些激动。这次若没有冯丰的帮助,他的事也许就成不了。不过,梁健也没多说,只用力拍拍冯丰的肩膀,带他走进了包间。 诸茂看冯丰进来,就从位置上站起来,要让冯丰坐主位,冯丰说:“这怎么敢当,还是诸部长坐。”诸茂说什么都不肯,他说:“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个位置都该我们冯主任来坐。从职务来说,虽然我们俩都是副处级,但冯主任是省里的干部,那是很不同的;另外,今天是梁健请客,若没有冯主任提供的那个批示,梁健的事可能就成不了,那我们今天的晚餐估计也吃不成了,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其实是镶冯主任的边,再者,冯主任远来是客。所以,这个位置肯定得冯主任坐,大家说是吧?” 在座的都说“是”。 冯丰自从不再当省委组织部长的秘书,再没有得到过如此礼遇,简直可以说受宠若惊。心里对梁健的好感便更深了一层。在众人相劝中,他还是颇为勉强地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主位定了下来,其他人就依次坐了下来。 诸茂坐在冯丰左边,小宇则被安排坐在了冯丰右边。诸茂的左边坐了蔡芬芬、梁健,小宇的右边坐了朱怀遇、雪娇。这样一来,男女相间而坐,酒不醉人人自醉,气氛相当的好。只有小宇有些闷闷不乐,她本来是想好了要坐在梁健身边的,没想到却被安排在冯丰身边,嘴里又不能说,只不时拿眼睛瞄着梁健,梁健不是没看见,却只是礼貌的笑笑,这笑既是一种回应,也是一种距离。不得不承认小宇是年轻貌美、非常诱人的,不过梁健很清楚,小宇美则美矣,但他却不可能在她身上找到所谓的“爱”。 当然,男女之间的交往有时候并不是为了“爱”。有时,也许单纯只是为了满足生理上的需求,或者是赤果果的利益交换,甚至可能是一场莫名其妙的偶遇。只是这些在梁健和小宇之间都不可能成立,原因在于,小宇是沈鸿志酒庄的人。对于沈鸿志这样的生意人,梁健始终抱着尽可能敬而远之的态度,当然,这也包括他的营销人员。哪怕对于表妹蔡芬芬,他都是带着三分戒备的。小宇她们酒庄三美女会出现在今天的酒局上,完全是因为朱怀遇坚持要带雪娇。 小宇见梁健对自己不冷不热,心里很不是滋味,喝酒便没了兴致。 然而,坐在主位的冯丰却对小宇的印象相当不错。冯丰主动给小宇敬酒。小宇却拿眼睛看着梁健。梁健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不想让人留下他和小宇关系不一般的印象,也不想让人留下小宇听他的话的错觉。想了想,梁健也不管他们,只拿起酒杯来敬诸茂。 小宇很勉强地把酒喝了。冯丰虽已年近四十,却是一个单身老剩男!这跟他以前的观念有关系。冯丰认为人这一生,“成家立业”这句话,应该倒过来,变成“立业成家”。若没有“业”,何以为家?即使有家,也是一个非常艰辛的家,他不想让老婆孩子整天扑腾在柴米油盐的烦恼里。因此,在担任省委组织部部长秘书那段时间,他一心只扑在工作上,一应相亲安排,他都婉拒,实在拉不下面子的就去勉强应付一下走个过场。没想到,还真应了那句话,“天有不测风云”,组织部长出事,他的前途一下子黯然了。至此,他才猛然发现不仅“家”没成,“业”也成了一片荒地,不由感叹浪费了大好青春。 失落的时候,人会特别脆弱。从省委组织部部长的身前红人一下子跌下来后,他也想通了许多事,对于女人,也有了不同的想法。他已经不再年轻,能够浪掷的青春也实在所剩无几,今天,如此偶然地遇上小宇,他的心却如被一只小小的手给捏住了,那么贴心、那么紧张、那么不舍,他问自己这是不是一见钟情? 对爱情,对女人,冯丰还真有些门外汉的感觉。算起来,半辈子过去,他还真没有认认真真地追过女孩。 冯丰几乎把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小宇精致的脸上,他抓住敬酒的机会,不停地跟小宇说话,想要逗得小宇开心,更加关注他的存在。不过,很快他就发现了小宇的异常,她似乎心不在焉,总是有意无意地拿那双秋水含烟般的眼睛瞟着梁健。难道小宇是梁健的女人?若真是如此,君子不夺人所爱。只是,如此一想,心里便涨潮般地涌起无限的惋惜。 这时诸茂站起来向冯丰敬酒。他说,能够和冯主任见面实在是非常荣幸……冯丰虽然觉得不能夺人所爱,一副心思却仍然不由自主地全在小宇身上,连诸茂说了什么都没有听清。眼风都在小宇姣好的身体上,只见她拿着酒杯,绕过餐桌“打的”过去敬梁健酒。 梁健看小宇“打的”来敬酒,也只好站起来,笑脸相迎。小宇说:“梁部长,我敬你。”梁健说:“谢谢,小宇。”小宇一双眼睛专注地看着梁健,情意像春光流泻,挡都挡不住,梁健避开目光,仰起脖子喝了酒。 小宇低低地说:“那天在ktv,你怎么不辞而别,害得我等了许久!”梁健记起那天的事,后来他去“简约”咖啡馆找了阮珏,这件事小宇没必要知道。梁健便说:“那天实在有些高了,不想出丑就离开了。”梁健特意又加了一句,“后来想想,那天都做了些什么,却都不记得了!” 小宇问:“什么都不记得了?”梁健说:“不记得了。”小宇问:“出租车和ktv里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梁健当然记得,在出租车上小宇握了他的手,在ktv包厢里他还搂了小宇的腰,但他必须说“不记得了”。他已经下定决心,与小宇的关系到此为止,不再朝更深处挖掘探索。 小宇脸上明显地流露出失望,朝梁健看了一眼说:“那我也什么都不记得了。”声音虽柔软,梁健却也听出了她的不开心。只是既然打定了主意不去招惹她,那么她的开心或者不开心都和自己无关了。否则,会很麻烦。小宇回到座位后,只觉得意味索然,因为碍着蔡芬芬和各位领导都没有离开,她也不好意思离开。 冯丰也站起身,朝梁健走来。梁健也立马站起来,冯丰搭了一下梁健的肩膀,说:“我们到外面抽支烟。” 梁健从桌上拿了烟,跟着冯丰往外走。冯丰说,里面空气闷,我们到外面去抽一支。梁健却知道,冯丰应该是有话跟自己说,就跟着他往外走。 酒店外就是马路,在马路与人行道之间,拦着一排铁栏杆。梁健和冯丰就靠在铁栏杆上,点着了烟。 梁健先说:“冯大哥,这次真是太感谢你了!”冯丰说:“兄弟之间,说哪里话啊!要不是你提供材料,我也写不出这篇文章,也没有机会让省委马书记给文章批示,至少如今马书记也知道了还有我冯丰这一号人,知道我也是可以思考、可以写文章的。所以,说起来,我还需感谢你!”梁健说:“这次既然来了镜州,那就多待几天,在镜州好好玩玩。”冯丰说:“今天主要是来跟你这个兄弟一起庆祝一下,明天是周末,还可以玩玩,然后我就回去,毕竟还要上班。”梁健说:“那么,周末好好玩玩,我陪你。” 冯丰叹了一口气,说:“我们俩个也算有缘,素昧平生,这么快就成为了莫逆之交,我很幸运,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我有时候甚至觉得,镜州比起宁州,似乎更像有了家的感觉了!”梁健说:“冯大哥,你能这么说,我挺高兴!” 两人的手握在了一起。 从酒店里走出一个人来,正是溪镇镇长朱怀遇。朱怀遇站在门口喊“你们两个怎么溜号,快回来,美女们都在等你们呢!”梁健听朱怀遇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喊,感觉很是不妥,喝了酒,朱怀遇就不太注重形象了。当然,从这一点也可看出朱怀遇是个性情中人,不拘小节吧! 梁健说:“那我们进去吧!” 冯丰没有动,梁健就把目光落在冯丰脸上,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就问:“冯大哥,你是否还有什么话说?对兄弟,有话就说,别放在心里!我能办到的一定办到。” 冯丰摇摇头说:“不需要办什么事情。”顿了好一会,他才又说:“我想问兄弟一个问题。” 梁健说:“冯大哥,你尽管说。”冯丰看了眼梁健说:“小宇是不是你女朋友?” 梁健这才意识到,冯丰跟他来外面抽烟,原来是问小宇的事情。梁健笑说:“当然不是啦。我跟小宇才吃过两次饭。她是我表妹蔡芬芬的同事,所以这次吃饭也叫了她来!”冯丰说:“原来如此。但是我觉得,她看你的目光有些不一样。” 梁健知道小宇对自己有好感,即使当着满桌子人的面,她看梁健的目光依然流淌着脉脉深情。但梁健清楚,虽然她对自己有好感,但也仅仅只是好感。刚才自己已把话说的很明白,对她并无其他意思,相信小宇也已经明白,不会再有什么纠缠。 梁健就说:“也许是她的位置,正对着我,所以目光比较直接吧!” 冯丰本对女人不太了解,听梁健这么一说,信以为真,就拍了一下梁健的肩膀说:“这下我总算放心了!”梁健说:“放心什么?”冯丰说:“我放心她不是你的女人,这样我还有机会!”梁健盯着冯丰笑说:“冯大哥对她有意思?”冯丰说:“虽然今天是第一次见,我觉得她挺不错。” 梁健说:“我支持你,祝你马到成功!”梁健原本也为自己毫不留情地拒绝她,心下有些不忍,如今看到冯丰对小宇有感觉,心下一阵放松。心想,小宇其实也是个好女孩,这会有人追她也是好事。 冯丰还是不放心地问:“她真的不是你的女人,也不是你的女朋友吧!你以后可别说我横刀夺爱!”梁健说:“放心吧,如果她真的是我的人,我可不会这么容易拱手相让,你也知道我的为人,若是我爱的,我绝不会随便放弃!”冯丰说:“那就好,我可要出手了!” 这天晚上,梁健安排了活动,大家到ktv唱歌。四男三女。知道冯丰对小宇有意思,梁健故意坐得离小宇远远的,冯丰就凑在小宇边上,不断敬酒,不断讨好。小宇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可后来一想,既然梁健对自己没意思,她若再执意,倒显得她不懂规矩了。这么一想,心下释然,便放开了跟冯丰聊天,唱歌。 除了梁健,包厢中诸人俨然一双双鸳鸯。朱怀遇担心梁健落单,心里不好受,就走到梁健身边说:“你再不出击,小宇可要被别人抢去了。”梁健朝朱怀遇笑道:“你还不了解我啊,如果小宇真是我喜欢的类型,我怎么可能放给别人呢?”朱怀遇盯着梁健看了一会,相信他所言非虚,便说:“原来你对小宇不来电啊,那真是可惜了小宇对你的一片深情了。小宇可在雪娇她们面前尽说你的好话呢!这小妮子是喜欢你的!”梁健说:“我刚才已经委婉的跟小宇说明白了,她应该不会想太多了。”朱怀遇望了望小宇和冯丰,微微点头说:“既然没意思,早点说明白也好。还好,你刚拒绝了人家,小宇马上就迎来了新的追求者,心里应该会好过些。”梁健说:“所以,我还真得感谢冯丰!” 梁健说:“你们都一对一对,我呆不住了。我也得去找人了。待会我去埋单,然后先走了。你帮我陪好客人。” 朱怀遇道:“说什么呢!有我这个镇长在,还要你埋单啊。你还把不把我当镇长了啊!”梁健客气地说:“这不成,今天你们是来给我庆祝的,怎么可以让你埋单。”朱怀遇说:“好的,我不埋单,溪镇埋单请区里和省里的领导总行了吧?”梁健见他执意要埋单,也就不再坚持。 他向宣传部长诸茂和冯丰告假,说自己酒多了,要先回。两人都有女人相伴,见他多半是要去找女人,也就放他走了。梁健对冯丰说:“明天上午我来找你,带你到镜州市区各处走走,看看风景,吃吃镜州地方特色小吃。”冯丰说:“好。” 第二天上午九点,梁健从家里出发时,提前给冯丰打电话。冯丰接起了电话说:“不好意思,兄弟,我已经回到宁州了!”梁健一惊:“你怎么一大早就回去了,出什么事了吗?”冯丰说:“现在不说了,马上要谈话,谈好了我打电话给你!”梁健想,他果然有事,就说:“好吧,一定记得打电话给我。”冯丰说:“一定”,便挂断了电话。 冯丰的电话打来时,梁健正坐在区机关食堂里吃饭,一看是冯丰来电,梁健把只吃了一半的面条一放,就跑到了食堂外面的草坪上。 梁健说:“冯大哥,没事吧?”冯丰说:“有事,当然有事。”听冯丰这么说,梁健有些担忧,但听得出来冯丰的声音却是欢快的,梁健想应该不会是坏事,就问:“什么事?” 冯丰顿了会,才吐出两个字:“好事。” 接着,冯丰把昨晚十一点多到今天早晨十二个小时里发生的事一一跟梁健说了。 原来,昨晚十一点多,冯丰刚唱了歌回到梁健给他定下的房间里,正准备洗个澡睡觉时,却接到了省委办公厅副秘书长的电话。秘书长让冯丰第二天一早就到省委副书记马超群办公室去,说马书记有事找他。冯丰受宠若惊,只是不敢直接问副秘书长是什么事。冯丰和副秘书长虽然平时也有接触,但并不特别熟悉,何况副秘书长毕竟是领导。而且冯丰知道,有时候,领导要见一个人,并不一定会告诉通知的那个人到底为什么要见这个人。一来,领导很忙,二来,领导无需跟下属解释自己的意图。只是能站在领导身边的人,都长着一颗七巧玲珑心,对于领导的心意不能说猜个十有八九,十有五六还是能猜到的。 挂断电话后,冯丰兴奋的全无睡意。马超群副书记竟然要见他,会是什么事呢?如果不是特别的事,马书记不会亲自见他。作为省委副书记,他的每一天应该都排的满满的,一大早的就要见他,一定有重要的事。说不定,自己会从此走出人生的梅雨季?就这样,他想了所有可能发生的事,躺在床上幸福地辗转反侧,愣是朦朦胧胧没有睡着。为了不耽误时候,早上四点多他就动身出发,一路畅通,回到宁州才早上五点半。上午八点半,他准时来到了马超群副书记办公室。马超群对他牵头那篇《打造梯次互补、奋发有为干部队伍——以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为例》表扬了几句,然后问他:“让你来办公厅工作,你有什么想法吗?” 第208章重新上位 面对马书记亲自递来的橄榄枝,冯丰内心可谓惊涛骇浪。不过,他自制力还行,表面上依然波澜不惊。冯丰曾在省委组织部呆过,知道一入侯门深似海,如果单单到省委办公厅的一个处室做个小罗罗或者笔杆子,其实也说不上有什么发展前景,更何况他已经不再年轻了。而且,马书记既然亲自召见他,肯定是看上了他。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想到自己年近四十,这一辈子想要在仕途上再冲一冲,过了这个村,大约再遇不到伯乐了。冯丰想豁出去赌一把,赌输了,最多也就是维持原状。反正他已经失无可失。 冯丰抬眼看着马书记,说:“马书记,有句话说,士为知己者死。虽然把马书记说成我这种小干部的知己,有些自抬身份了。但我真的很希望能够为马书记工作。” 冯丰这么说,等于是明目张胆地抢马超群贴身秘书的饭碗。不过,冯丰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马超群的秘书已经跟着马书记有些年头了,而马书记也有心想把他放出去,只是一直没有务色到合适人选,便一直耽搁着。冯丰正是考虑到这点,才大胆表了忠心。 当马超群的目光落在冯丰脸上时,冯丰感觉脸上一下子烫起来,却仍然维持着不卑不亢的样子。马书记缓缓点头,说:“我会考虑的。那就这样,从明天开始你到省委办公厅工作。这些天,你要重点就全省干部队伍建设,多留点心,多做些了解。特别是对长湖区的队伍建设,按你们标题上说的‘梯次互补、奋发有为’,你要多关注,督促他们多探索、多创新,改革不足,争取为全省县(市、区)干部工作创新提供样板。”冯丰说:“马书记,我明白了。我一定按照马书记的指示精神,把工作抓好!” 听完冯丰的这番长篇叙述,梁健感觉得到冯丰心里的激动,否则他不会泥沙俱下,说得这么具体,这么多。梁健说:“冯大哥,等于说,你又是冯大秘了?以前的老板是省委组织部部长,现在的老板是省委副书记,上了整整一个台阶呢!” 冯丰忽然谨慎起来,轻声说:“梁弟,这事我就跟你一个人说,其他人我不会去说,你也不要跟任何人说。你知道,在官场,没下文的事都不是板上钉钉的事,我这事,虽然有些眉目,但尘埃落定之前谁也说不准,若传得沸沸扬扬,有风声落入马书记耳朵,这事说不定就黄了。而且,官场好比江湖,深不可测。有些人,武功平平,毫不起眼,关系却是通天的。”梁健说:“冯大哥,放心,这点政治觉悟我还是有的,而且我也绝不会把你的前途,还有你对我的一番信任当儿戏的。直到这事尘埃落定前,我绝口不会提这事。”冯丰这才放心,笑道:“我相信组织部长的嘴,保密是你的基本功。” 跟冯丰打完电话,梁健心情大好。 与冯丰的结识,真可谓机缘巧合。现在冯丰突然一飞冲天,有可能出任省委副书记专职秘书。省委副书记专职秘书,与党建研究办公室主任,职级虽相同,身份却天差地别。作为省委副书记专职秘书,哪怕市委书记、市长都得给他几分薄面,虽然这不过是“狐假虎威”,但在官场,这样的“狐假虎威”,却不是自己装出来的,而是别人给予的。虽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但,梁健相信他与冯丰的感情不会因为冯丰的突然飞升而中断,毕竟患难之中见真情,梁健是在冯丰人生低谷的时候,遇上并结识的,而且,梁健对他始终礼遇有加。 冯丰的飞升,使得梁健有了一条不同凡响的关系线,正所谓“一人飞升,仙及鸡犬”。不过,这条线究竟会对他的仕途产生怎样重要的影响,梁健也无法预料。 梁健结束了“冷板凳”生涯,重新分管干部工作的消息,一下子就在长湖区科级领导干部和后备干部中传开了。 分管干部的副部长,这在科级以下干部眼中绝对是一个重要岗位,是决定他们能否进入组织视野最重要的一个人。俗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林镇镇长唐磊、溪镇镇长朱怀遇、区委宣传部副部长宋城等人最先打电话来道贺,并说,要好好聚聚,庆祝下。这些天,梁健吃饭喝酒有些过于频繁,原本享受的一件事,也成了负担。他婉拒道,这段时间想安静下来考虑一些问题,否则工作难以开展。他们知道他重新上位,这些天多加加班、理清思路也是正事,因此就预约过段时间再好好聚聚。 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办公室。姚发明双眼瞪着桌面上一个中号信封,里面是五万块钱。这些钱原本是送给梁健的,后来梁健因为“缺页事件”坐了“冷板凳”,这五万块钱经过袁小越有血有肉、不折不挠的纠缠又回到了姚发明手中。他万万没有想到,梁健竟然还能重新归位,又分管干部工作了。 姚发明抬头看了一眼袁小越,为难地说:“小越,这怎么办?” 袁小越对姚发明的做法很有意见,说:“还能怎么办?上一次我为了拿回这钱可谓是使尽解数,若再要我去送钱,我是办不到了!” 姚发明苦着脸说:“谁想到梁健额头那么高,运气那么好,被剥了的权力还能夺回来?真不知他是走了狗屎运,还是怎么滴!哎,上次巴巴地把这钱给要了回来,他肯定记恨我们了!”袁小越瞟一眼姚发明胖乎乎的脸说:“那也没有办法,反反复复,也难怪人家会记恨。不是我说你,姚局长,你有一个很大的优点,也有一个很大的缺点。” 姚发明脸色沮丧,抬眼瞧着袁小越,说:“你说。” 袁小越说:“其实,人情投资,就好比股票投资,道理是一样的。姚局长,你善于做短线投资,哪里有利可图,你眼光敏锐,手脚也快,这是你的优点。但是,也正因为你善于投资短线,把操作短线的那一套用在长线上,那肯定是不行的。短线讲求快、狠、准,长线则不同,讲求耐心、信心还有恒心,要经得起低估,才能迎来高峰。在梁健这件事情上,你就缺少了一点耐心和恒心。现在这支潜力股开始攀升了,你想要再买入,代价就高了!” 姚发明点点头:“小越,你分析的非常到位!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只想知道,现在我们能怎么办?”袁小越眨了眨眼睛,有点娇媚地说:“虽然不容易,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姚发明面露喜色:“你有办法?快说,什么办法?”袁小越挑眉笑道:“你记得梁健的表妹蔡芬芬吗?”姚发明声音巨大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笑了:“小越,你真是有才!” 一天晚上,梁健接到表妹蔡芬芬的电话。蔡芬芬在电话中说:“梁部长?”梁健说:“搞什么鬼,你都叫我梁部长?也好,以后有什么事,我也只能跟你公事公办了!”蔡芬芬笑道:“那可千万使不得。我最怕你公事公办了。你这人有时候严肃起来,让人害怕。”梁健说:“我有吗?”蔡芬芬说:“当然有。” 梁健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不休,就问:“找我有事吗?”蔡芬芬说:“当然有事,没事怎么敢打扰你这个大忙人啊?”“说吧。”蔡芬芬说:“你啊,可把人家小姑娘害惨了!”梁健一愣,这段时间他没招惹过哪个小姑娘啊!有些莫名其妙:“你可别胡说!” 蔡芬芬说:“我怎么可能胡说呢!对于别人我不敢说,对于小宇我还是挺了解的。”梁健一惊:“小宇?她怎么了?”蔡芬芬说:“你不喜欢她也就罢了,还介绍了一个年过四十的老男人给她!”梁健知道蔡芬芬指的是谁,她说的是冯丰,梁健解释道:“冯丰差不多四十没错,但还称不上老男人吧?况且我从没有意介绍他们认识!那天吃晚饭,我说过一句要让他们熟悉一下的话吗?那天你可是在的!”蔡芬芬说:“即便你没有说,晚饭总是你安排的吧?”梁健说:“要这么说,我也没办法。这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蔡芬芬说:“你不知道,自从那天之后,那个姓冯的每天都来骚扰小宇,一天电话七八个,还快递花啊、巧克力啊等等过来,小宇都快被烦死了!”梁健说:“你别弄错了。这是小宇的福气!你可帮我跟小宇说啊,人家是省里的干部,什么时候一提拔就是厅级干部了。这种好事,可是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蔡芬芬说:“可人家小宇说,她觉得你更好。”梁健“嗨”了一声说:“我跟小宇不合适。虽然她觉得我好,可是她一共才见过我几次,应该不了解我,也许正因为我没有像冯丰一样缠着她,她才觉得我好吧;对我来说,虽然我承认小宇长得漂亮,也打动我,但我清楚她并不是我想要过一辈子的人。”蔡芬芬叹口气说:“小宇听了,肯定会很伤心、很伤心的。”梁健说:“有些事其实说穿了就好了,更何况,她对我的感觉也仅仅只是感觉而已。你帮我劝劝她就是了。”蔡芬芬更大声地叹了口气说:“我忽然发现你挺无情的。”梁健说:“也许是有些残忍。不过我觉得对一个女孩子的好感欲拒还迎,或态度暧昧,是不负责任的表现。我不喜欢她,却也不想她太受伤。把一切扼杀在萌芽状态,是最好的结局。” 蔡芬芬说了声“知道了”,突然有些神秘兮兮地低声问:“那个姓冯的,到底有没有什么发展前途啊?如果没有发展前途,虽在省城,也只能过窝囊日子。” 梁健不想把冯丰当上省委副书记秘书的事告诉蔡芬芬,他不想小宇只是奔着这个位置和身份去跟冯丰接触,只淡淡说:“官场上的事情,谁说得准。如果小宇实在不喜欢冯丰,早点跟他讲清楚就是了。冯丰懂得取舍,不会胡乱纠缠。如果她真喜欢,那就想的简单些,好好经营感情,别太看重物质和职位。在男人和女人之间,隔了太多物质的东西并不是一件好事。” 蔡芬芬说:“话虽这么说,但事先总要了解清楚吧,否则被人骗了也不知道。”梁健说:“感情的事急不来,慢慢了解,慢慢考察。你打电话来就是为这个事?” 蔡芬芬说:“那倒不是,这事只是随便问问。我还有正事呢,想问问你明天有没空,请你吃个饭!” 梁健听到又是吃饭,头就大,说:“最近没空,工作忙!” 蔡芬芬说:“再忙,饭还是要吃的。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不吃饭,怎么工作啊?” 梁健说:“又是谁要请客啊,总不会是你吧?” 蔡芬芬嘿地一笑,说:“我请客,人家买单。” 梁健问:“谁买单?” 蔡芬芬倒也不隐瞒:“你们区的财神爷姚发明。” 一听姚发明这个名字,梁健的头更大了,脑海里迅速浮现出那一晚在凤凰景区山道上和越小越四肢纠缠的一幕,还有饭店里,姚发明对他说话的表情。梁健不悦地说:“他安排的饭局,我不会去。你最好也跟他保持一些距离。” 蔡芬芬敏锐地问:“你跟他有仇啊?” 梁健说:“仇是没有,就是不喜欢他。以后凡是他请客,你别叫我了就是。”蔡芬芬见梁健说得认真,也不好勉强,毕竟梁健是组织部副部长。她只好说:“那我也不去了。” 挂断电话后,梁健忍不住又想起袁小越,若那一次没有阮珏的突然出现,两人真发生了关系,那今天怕就彻底被动了!人在仕途,到处都是诱惑,也到处都是陷阱,有时候只要稍微放松警惕,就可能万劫不复。 下班时间,区委宣传部长诸茂来到区委书记胡小英的办公室。胡小英说:“梁健的事情真是悬,若不是后来从天而降的一段录音和一份材料,梁健想要重新分管干部工作,只怕是千难万难。” 诸茂说:“是啊。不过,我还是很佩服梁健。”胡小英抬起眼皮看着诸茂:“哦,连我们诸大部长都佩服梁健?”诸茂说:“梁健这小子,结交的朋友还挺上档次的。”胡小英对此感兴趣:“说说看。”诸茂说:“你知道,梁健那篇文章为什么能够得到省委马超群副书记的批示吗?”胡小英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诸茂说:“因为梁健认识一个人,是省委党建研究办的。”胡小英皱了皱眉:“党建研究办,没怎么听说过,应该不会是什么权力部门,能有这么大的能量?”诸茂说:“此人并不是一直在省委党建研究办的。其实这人来头极大,他叫冯丰,以前可是省委组织部部长的秘书。只不过,后来部长出了点事平调走了,他才被安排到省委党建研究办的。”胡小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原来这样。不过,既然部长走了,他这个秘书恐怕也是再难重用了。”诸茂说:“也不一定,这人能力还是比较强的。否则省委副书记也不会给他和梁健合写的材料批示了。说不定,这是另一个信号。”胡小英说:“你是说,那个冯丰,还有可能咸鱼翻身?”诸茂说:“很有可能。”胡小英说:“秘书这种职业,跟领导是捆绑销售的,一般而言领导不行了,秘书也跟着废了。不过,冯丰若真能咸鱼翻身,对梁健也是一个好事。” 天气日益炎热。烈日炎炎下,在马路上执勤,就有了摊烧饼的感觉。一个普通交警,刚站在马路当中执勤完毕,按照规定可以休息几十分钟。当他正要跨上摩托,忽然一辆无牌面包车,风驰电掣而过,明显是超速行驶。 警察心里就不爽了:这么大热天的,我汗流浃背站在这里,竟然当着我的面超速行驶?而且还是无牌的,真是不拿我的劳动当回事啊! 交警跨上摩托,打起警灯,追了上去。 那无牌小面包车,从后视镜里看到后面有交警追来,非但不停,反而加足了马力往前开。交警一边紧追不舍,一边用对讲机,向其他正在执勤的交警发出求救信号:“一辆小型面包车,没有牌照,超速行驶,正从新华路向大树路逃逸。请予以拦截!” 那一段路的交警听到求救信号,纷纷响应:“收到收到!”,并做好了拦截准备。 小面包车内,正是区人大主任潘德州的侄子潘二子。前不久,潘二子伙同一个狐朋狗友将朱新毛拉上了车,本来是要威胁朱新毛不准将区长授命制造电梯事故的事情说出去,结果造成了朱新毛的意外死亡,他们弃尸镜湖,想就此瞒天过海。事后,媒体又声明朱新毛疑为醉酒自溺而亡,他们便认为此事既然有了定论,尘埃落定,公安定不会再继续追查。 他们在暗地里避了一阵风头,感觉朱新毛事件风头已经过去,又开始出头露面。这天,潘二子和他哥们,用潘德州给他们的五万块钱辛苦费,搞了点毒品,吸完之后,正兴奋的五迷三道。见到交警拦截,他们还完全沉浸在毒品的兴奋之中,压根不把交警当警察,还满心欢喜地以为自己是美国大片中的疯狂赛车手呢。 两人把小型面包车,当成了法拉利跑车,速度惊人地向前驶去。两人一边开,一边“哈哈哈”、“啦啦啦”、“来来来,追我呀!”“我是老鼠你是猫,看你追不追得着!” 交警在他们身后不断鸣着警笛。这个交警也是彪悍,跟这辆面包车耗上了!他搅动着油门,向前追去。在一条路上,车子相对较堵,小面包死命摁着喇叭,在车子之间钻来钻去,许多好车,见到这辆小破车横冲直撞,怕自己的车子无缘无故被刮擦,都赶紧避开了。 交警的摩托车非常灵活,趁着路堵的机会,从人行道上开到了前面。横拦在了小面包车前面。交警以为,都这样拦阻了,小面车肯定不敢再开。 没想到小面包车里的人,不知是因为丧失理智,还是心肠歹毒,非但没有减速,而是冲着他加速冲了过来。交警见势不好,赶紧从摩托车上跳下来,扑向一边。等他回过神来,车子已经被撞出去老远。 小面包车在原地打了个转,又向前逃窜而去。交警再次拿起对讲机喊道:“这车子竟然袭击警察,若不是我反应迅速,命都没了。大家一定要严阵以待,逮住这辆车!” 正在路上巡逻的交警,一听面包车袭击警察,还差点撞死人,义愤填膺,都向着一个方向涌去,目标就是这辆小面的。阵势越来越大,从不同的街道支流中,警车呼啸而来,紧跟小面的而去。 车上潘二子的同伙,看到这个架势,迷糊感减弱了不少,问道:“哥们,情况好像不对哎!”潘二子回头一看,一长串的警车朝自己追了过来,情况的确是糟糕了,嘴上却说:“别急,我大伯是区人大主任潘德州,我给他打电话。”潘二子一边开车,一边打起电话来。 潘德州在电话中问:“二子,有什么事?”潘二子火急火燎地说:“不好了,大伯,交警都在追我,快救我啊!”潘德州说:“你又惹什么事了?”潘二子说:“也没惹什么事啊!我不过是快了一点,警察就追着我不放了!我身后,现在有十……十多辆警车疯狗一样追着我呢!”潘德州说:“你自己闯的祸,自己解决!” 潘二子说话直:“如果我自己能解决,我还用打电话给你吗,大伯!”潘德州说:“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你解决不了,那也是你自己的事情。你倒说说,你能办好什么事?上次让你办那么点小事,你硬是把人家给整没了!”潘德州不提醒还好,潘德州此话一出,潘二子倒清醒起来了,说道:“大伯,我今天磕了药,这时候如果真被哪个警察给逮住了,我可不敢保证我的嘴巴会乖乖的,不胡说八道。” 潘德州听这个傻愣愣的侄子竟然赤果果地威胁自己,气得毛发直竖。但,气归气,他还真是不放心这个扶不起的侄子,生怕他万一说出点什么来,就道:“你先撑住,我马上打电话!”潘德州立马拨了区公安分局副局长许善侦的电话,把事情说了。许善侦说:“这件事很难办了!我是分管刑侦的,交警不归我管。潘主任,你也知道我们局里情况复杂。而且,这情况,你侄子惹恼了交警,而且还是犯了众怒。十多辆车都在追他,这时候让他们停,也不一定真的都听话。有一句话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交警中也不乏这样的人。即使真的听了话,不追了,那一大帮子交警会怎么想?这屁股也难擦!”潘德州说:“那怎么办?这家伙可不是个正经人,而且还吸了点东西,我还真怕他乱说,影响会非常不好。”许善侦略略沉吟,说:“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先停车就范,等到了局里,找个人说句话,也就没事了!” 一辆大卡车正在一条路上快速行驶。这条路与潘二子逃窜的路,在一百米远处交叉。大卡车司机见前方路口绿灯只剩下十来秒的时间,加大油门朝前冲去。 潘德州已打通侄子潘二子的电话,交代道:“二子,你先停车。不会有事,我已经找了人,到了局里,有人会关照你,保管你没事!”二子说:“大伯,我不想到公安局去。否则我肯定管不了自己的嘴,你最好让他们现在就别追我了!”潘德州说:“二子,你听我,现在不可能让这么多交警停下来不追你,得给他们面子,让他们抓到你,否则只会把事情越搞越大!”潘二子磕了药,想法一根筋到底:“大伯,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你让他们停下,我是不会进警察局的!”潘德州喊道“二子……你听我说……” 交叉路口,绿灯已成黄闪,大卡车毫不犹豫地一脚油门到底,轰隆隆地开到了最高速…… 潘二子一手抓着电话,一手抓着方向盘,瞧见前方路口红灯,一脚油门,向前冲去……只听一声巨大的“砰”一声,潘二子的小面包车被大卡车拦腰撞去,面包车彷如一片梧桐树叶直接在地面上,翻滚了过去…… 几分钟后,一个交警的手指头,从潘二子涌血的鼻孔边缩了回来,摇了摇头说:“没气了!”另一个查看潘二子同伴的交警也摇了摇头,说:“这就是报应!只是没想到这报应来得这么快!还好,他是闯红灯出的事,否则的话,我们这些追的人还脱不了责任呢!”有一个交警看了看那辆破铜烂铁般不成形的面包车说:“我们也不怕承担责任,这两个人就是该死,无牌驾驶,超速行驶也算了,还袭警,这是谋杀,现在又闯红灯,当然有报应。他们也不想想,我们这些交警,不管天寒酷暑,每天里站在街头干什么?不就是为了维持交通秩序,保障大家的安全?还袭警?真是不当我们是人啊!就冲着他们的丧尽天良,哪怕他们的死我们要承担责任,我也欣欣然,这种人少一个好一个。不然,倒霉的就是无辜老百姓,这样子横冲直撞,想不出事都难。”交警们七嘴八舌一番,看周围慢慢围拢许多看热闹的人,便也不再议论,只等着救护车来。 潘二子和同伴两人被从破烂的车里拖出来,搬上了救护车,经过急救人员的专业诊断后,就被一块白布遮住了! 区公安局副局长许善侦打电话给区人大主任潘德州,说:“潘主任,你侄子发生了车祸。”潘德州问:“情况怎么样?”许善侦说:“潘主任,你要节哀,人没了!”潘德州并无悲痛,只是问:“真没了?”许善侦非常肯定地说:“真没了。”潘德州微微叹息一声,说:“没了也好,少了我弟的麻烦。人家说,养儿防老,二子是个不孝子,反正靠他也养不了老。”许善侦看潘德州心态稳定,直言道:“没了好,也少了我们的麻烦。” 刚挂了许善侦的电话,潘德州立马将这个消息报告给了区长周其同。周其同听了,说了句:“潘主任,为了我们的事业,害的你少了一个亲人啊。”潘德州说:“这事也怨不得我们,主要也是他自己咎由自取。这也是命!”周其同说:“这样也好,少了不少麻烦。”潘德州说:“就是我那个弟弟恐怕,有些悲伤,毕竟是要靠他养老的。”周其同说:“潘主任,你看看,不管怎么样,你那个侄子也帮我做过事,你想点办法,给你弟弟家搞些补助吧。既然是你的弟弟,也是你自己人。”潘德州说:“周区长,四十万,你说怎么样?”周其同说:“再加八万吧,算是我慰问的。”潘德州说:“那谢谢周区长了。”周其同说:“别客气。”潘德州回头一想,四十八万,这个读音真不太好,还是给弟弟家四十万,零头平时留着打打牌、喝喝茶算了。 区公安局局长徐建国将潘二子的车祸,告诉了梁健。梁健看了小面包车的照片,确认就是这辆车将朱新毛接走的。没多久,便曝出了朱新毛浮尸镜湖的事。梁健深信:这辆小面包车和朱新毛的死绝对有关系。只是如今车子损毁,人也死了,线索一下子消失的干干净净。 徐建国说:“你知道,开这辆车的人是谁吗?” 梁健摇了摇头:“是谁?” 徐建国说:“区人大主任潘德州的侄子。” 梁健说:“潘德州跟周区长走得很近。” 徐建国说:“现在人已经死了,证据也就没了。” 梁健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徐建国默然。 胡小英听了徐建国的汇报后,问:“人死了?”徐建国说:“死了。”胡小英沉默了,不再说话。徐建国说:“胡书记,还要再查下去吗?”胡小英摇了摇头:“人命关天,这事已经出了人命,就到此为止吧!” 关于胡小英的话,梁健是后来听徐建国说的。为此,梁健颇有些佩服,胡小英果然有些与众不同,她知道紧追不舍,也知道适可而止。后来,梁健也遇上过政治斗争中类似的情况,胡小英那句“人命关天”对他影响不小!不管是友人,还是对手,人命都最重要,到了这个地步,一切都该停下来了。 胡小英的办公桌上沏了一壶好茶。她不是一个人听音乐,喝清茶。她也不是找梁健过来聊天,度过一个下午的悠闲时光。她请得恰恰是区长周其同阵营的重要人物朱庸良。 等朱庸良敲门进来之后,胡小英没站起来,只是淡淡地说了句:“朱部长,过来坐。” 朱庸良坐下后,胡小英说:“朱部长,我不会抽烟,只好请你喝茶了。”朱庸良瞟了一眼浮在水中的茶叶,心道:果然是好茶。朱庸良对茶品有些研究,因为抽烟多,所以也很嗜茶,他听说,茶多酚有益于消解香烟中的尼古丁。朱庸良说:“谢谢胡书记,这真是好茶。”胡小英说:“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些。”朱庸良说:“谢谢胡书记的好意,君子不夺人所好,这茶还是胡书记自己留着喝吧!” 胡小英也不再多说,给朱庸良和自己都倒了茶,抿了一口,久久没有开口。 朱庸良心里有些急,不知胡小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跟比自己职位高的人在一起,最难受的状态就是沉默。朱庸良有些沉不住气了,问道:“胡书记,今天找我来?” 胡小英这才朝朱庸良笑笑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这里难得有些好茶,想请朱部长来尝尝,我知道朱部长肯定有比我这更好的茶叶,品得多、见识高!”朱庸良听着胡小英雨带双关的话,心想,难不成胡小英知道自己收受了基层的高档茶叶吗?不太可能啊。嘴上却说:“哪里,哪里,我们哪敢和胡书记比,部里茶叶是有,但要比胡书记这茶更高档的,还真是没有呢!” 胡小英说:“没什么,喝点茶叶,成不了大事!” 朱庸良垂下目光,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说:“胡书记,这茶还真是好茶啊。” 胡小英却没再接他的话,只是问道:“朱部长,你们部里那位因忧郁症生病住院的车小霞,最近怎么样了?” 听胡小英忽然提起车小霞,朱庸良不由心里一紧,有些急促地道:“应该还好,只是还没来上班。应该快来上班了!” 胡小英说:“哦,这样啊。朱部长,有件事我想跟你说一下,上次我在常委会上播放的录音,来自于车小霞在接受治疗过程中的倾诉。” 朱庸良急道:“胡书记,你要知道,车小霞精神不稳定,既然是在接受治疗,她说的话,不一定都是真的……” 胡小英阻止了他的解释,说:“当然不可能全部是真的。如果我全部信以为真,那么今天也没有必要请朱部长来喝茶了。我坚信,关于朱部长的那些话,肯定是假的。不过我想,这些话也不会完全是假的,你说是不是?我想关于姜岩指使她的那些话,应该不会太假,否则还有谁会去指使她呢?你说是不是?” 话说到这个份上,朱庸良终于懂了。胡小英请他喝茶,其实是跟他秋后算账呢!她的话,还真是绵里藏针啊。谁教唆了车小霞?车小霞说是朱庸良和姜岩两个人。而胡小英却说,相信不会是他朱庸良,但这事也不能就这么完了,必须有个人来挑这个担子,那么就只能是姜岩了。 打击了姜岩,也等于是打击了朱庸良! 虽然知道胡小英这一招是斩他手臂,但朱庸良也不能不接招。朱庸良目光落在玻璃茶壶里那些浮浮沉沉的茶叶上,说:“胡书记,请放心,等车小霞状态好一些,我会再做进一步的深入调查。” 胡小英的目光透着霜雪般的寒意,语气却是温和的,说:“调查是调查。但对一些不再适合呆在部里的干部,我们也应该适时给予安排和调整,这方面你是专家,比我懂。”朱庸良心里紧了一紧,嘴上却谦虚道:“哪里,哪里。” 胡小英的目光在朱庸良脸上蜻蜓点水般地一滑而过,落在朱庸良身后的某一点,说:“朱部长,有空也可跟梁部长研究一下部里的队伍建设了!我想,贯彻省委马副书记关于干部队伍建设的精神,还是先从部里抓起吧!” 朱庸良说:“是,胡书记。” 第209章援川考察 从胡小英办公室出来,朱庸良站在门外,忍不住又回头朝胡小英的门口望了一眼,眼中喷射的阴毒仿佛蛇信子一般哧哧有声:他妈的,最毒妇人心!关于部里干部的调整,竟然要我和梁健商量?! 然而,这是一个逃避不了的问题。 朱庸良心里明白,胡小英让他先考虑部里干部的调整,其实是给了他机会,如果他按兵不动,说不定什么时候,胡小英就会亲自动手了。到时候,他还真不知道后果如何。一个组织部长,看起来掌管着组织人事大权,但这个权力是在党委书记的支持下才得以实现的,如果离开了党委书记的支持,就会处处受制。 朱庸良原本并不看好胡小英,一个对长湖区情况并不熟悉的外来派,而且还是一个女的。他以为长湖区只要有周其同区长这位根深叶茂的“老长湖”在,胡小英是翻不起多少浪花的。只是,如今的局势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最近关于人事方面的几次较量,胡小英都以她以柔克刚的手段,占尽了优势。虽然说,有时候不免险中求胜,赢得很玄。但朱庸良还是很清楚地看到了一种趋势,那就是胡小英在长湖区渐渐变得风生水起了。 胡小英乘胜追击,这次又要拿他组织部来开刀了。朱庸良带着这样的疑惑和不甘,来到了区长周其同办公室。 周其同递了一支烟给他。朱庸良接了点着。 周其同说:“朱部长,怎么耷拉着脸?”朱庸良深深吸了一口,喷出一口烟,仿佛那就是他心头的火气,这样一来,心头感觉微微松些,说:“我刚从胡小英那里过来。她让我调整部里的干部!”周其同也点着了烟,抽了一口,慢慢地吐出一口烟,看着那慢慢腾起的烟,不断变化,说:“看来,她是不肯善罢甘休啊!”朱庸良说:“是啊,也怪我部里的干部科科长姜岩,让患了忧郁症的车小霞去处理推荐说明材料的事情,现在倒好人家神经有问题,撑不住了都交代了,还把他自己和我都绕了进去!” 周其同朝朱庸良看了一眼,说:“朱部长,有时候就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有些人没有利用价值了、脑袋也不太好使,那就坚决划清界限。否则,当断不断,其乱不断。” 朱庸良看了看周其同,见他眼中都是冷冷的光,仿佛两汪冰水,心中不由一阵颤栗:周其同够狠。说穿了,我们都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罢了,只是,姜岩不过是个小卒,而他身份更重要一些。如今他让我对姜岩狠一点,他日,对他来说,如果我也失去了利用价值,他是不是也会这般干脆,毫不犹豫地“壮士断腕”呢? 周其同不知朱庸良心中的顾虑,又说:“我的意思是,胡小英就推荐说明材料的事情,恐怕不会这么算了。车小霞说你也是指使者之一,如果这件事姜岩不出来挑,那么还有谁来挑?如果没人来挑,胡小英就有理由,继续查下去。这样一来,恐怕对我和你都是不利的,虽然说,她继续查下去,也未必能查出我们什么来,但事情弄大了,总归会影响我们在干部中的形象,你说是不是?我们要把危害控制在最小的范围,让职位最低的人来承担责任,对我们来说,就是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朱庸良没办法不同意这一做法,如果这个责任不由姜岩来挑,那就得由他朱庸良来挑。那天的录音,各位常委都在场,听得清清楚楚,特别是万康副书记听得脸都发紫。如果不把责任搁在姜岩肩头,万康副书记肯定会对他朱庸良有意见。如果万康副书记认定是他朱庸良觊觎他的位置,所以设计让他在大会上当众出丑。那就糟糕了。万康书记这人虽然粗,却有一股倔脾气,他若是认定了,一时半会儿就拗不过弯了。朱庸良可不想就这样给自己树立这么一号敌人。而且,万康副书记分管组织,是自己的分管领导,若是他看自己不顺眼,加上梁健又和自己不对盘,两面一夹击,想要把他这个组织部长架空,也是很容易的。无论如何,千万不能让万康书记给恨上了,这事既然姜岩没有做好,也只能让他自食恶果了。 回到办公室,朱庸良左思右想,还是把干部科长姜岩叫了来。姜岩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上,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毕恭毕敬地面对朱庸良。他在朱庸良面前一直这么毕恭毕敬。 朱庸良看了看姜岩说:“姜岩,有件事情,我要先跟你通个气!”姜岩赶紧点头:“朱部长请吩咐。”朱庸良说:“这是关于你自己的事情。组织上可能要考虑给你换个岗位了。” 姜岩眼中闪出了兴奋的光芒,这是年轻干部在听到自己升迁有望时,都会有的那种闪亮亮的目光。姜岩说:“谢谢朱部长了。”朱庸良心想,你谢我什么啊!等我说完,你不骂我,我谢谢你才对。 姜岩期待地看着朱庸良。朱庸良有点心烦,端了茶杯喝了一口水,理了理思路,说:“姜岩,这件事情,这样的结果其实是我不愿意看到的。毕竟你在部里工作时间也长了,为干部工作也付出了许多的劳动,有功劳也有苦劳。”姜岩心想,看来朱部长还是舍不得放我走,不过能提拔着出去,总是好事,就说:“谢谢朱部长的肯定,我在部里的时间也长了,也该给后面的同志腾腾位置了!”朱庸良朝姜岩看了一眼说:“你有这种想法就好!” 姜岩满怀期待又小心谨慎地问道:“朱部长,我斗胆问一下,不知组织上会安排我去哪里?”朱庸良说:“这个还没有定下来,不过我想,不外乎乡镇或者部门。”姜岩在干部科长岗位上干的时间已经不短了,一般组织部的中层干部出去,肯定会提拔到重要的副职岗位。干部科长,到乡镇去担任党委副书记,也不为过;到部门担任副局长更是理所应当。 姜岩说:“谢谢领导关心!如果到乡镇,是担任党委副书记吗?”朱庸良听姜岩这么问,就知道姜岩是彻底会错了意!他还以为自己会得到重用和提拔,真是大错特错啊。看着姜岩闪亮的眼睛,还有恭恭敬敬的态度,朱庸良都有些不忍了。只是,事已至此,不牺牲他,他朱庸良的日子也不会好过。看在他一向对他这个部长恭敬顺从的份上,看在他在组织部干了多年,且勤勤恳恳的份上,话总得给他说清楚了。不然到时候也难收场。 朱庸良看了姜岩一眼,硬着头皮说:“姜岩,这次情况有些特殊!”姜岩眼神一暗,他感觉情况有些不妙,但他又不知如何不妙,就怯怯地问:“朱部长,你的意思是?”朱庸良说:“我还没有跟你讲起,上次的区委常委会上,胡书记收到了一条短信,短信里有一段车小霞的录音。那段录音在常委会上播了,车小霞说是你授意她把给万康副书记的材料抽调了一张纸!这段话所有的常委都听到了。” 一听这话,姜岩就呆住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朱庸良,好一会儿才说:“可车小霞在医院治病啊,她本就是忧郁症患者,一个精神有问题的人的话常委们也相信?朱部长,这事你最清楚,你帮忙解释解释吧!”朱庸良瞧着仍抱着一丝希望的姜岩说:“我当然解释了。但常委们,特别是胡书记,认为无风不起浪。他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必须要有一个处理,否则她不会善罢甘休。你说,如果胡书记派纪委或者其他什么人去跟车小霞核实,以车小霞这样的精神状况,她能不说吗?到时候,证据确凿,可比不得现在只是一段莫名其妙的录音,真假值得推敲,你觉得,到那时候,你能更好过吗?” 姜岩这次哑了。当时授意车小霞的,确实是他姜岩,可他姜岩也不过是他朱庸良手中的一颗棋子。也就是说,这一次如果他姜岩不做替罪羊,他们就要查到他朱庸良头上去了。而朱庸良肯定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只是,他在组织部那么久,不能说不努力,不敬业,难道自己的政治前途就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宣告结束了吗?他不服气。 姜岩握紧拳头,身体却因为生气微微颤抖:“朱部长,那么组织上会怎么安排我?”朱庸良说:“应该是平调。不过,我一定会争取在你出去之前,把你的副科级组织员身份给解决好,这样也就是副科级干部了!”姜岩从事干部工作,当然知道副科级组织员,跟真正的副科级领导干部成员,是存在本质区别的,一种是职级,一种是真正有权力的领导。姜岩看着朱庸良,愤愤地吐出一句:“我会是有史以来,从部里出去安排得最差的一个吧?” 朱庸良耐心说服着:“姜岩,你别急,等你出去后,组织上还是会考虑你的!适当的时候,肯定会提拔你!” 姜岩的额头沁出汗来,笑声却是冷的:“朱部长,我不傻。如今我还在部里,才给了这样的安排,出去后,凭什么还能得到提拔?我在部里,不可谓不努力,不认真,没想到,到头来,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还真是应了一句话,多做多错!” 朱庸良知道这样的安排对姜岩的确是一个打击,可他也没办法。如果他不打击姜岩,那么接下来胡小英就会来打击他,他叹息一声,语重心长地说:“姜岩,你是组织部的老人了,在干部科科长职位上也呆了有些年头了,对组织应该有信心。也希望你能正确对待这件事!” 姜岩猛然喊了起来:“正确对待?你叫我怎么正确对待?我在组织部里拼死拼活、没日没夜地干,不论是对你朱部长,还是对组织部,我自认没功劳,也有苦劳,没想到,临到头来,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你让我怎么正确对待?” 姜岩几乎喊叫出来的声音嘶哑中带着点悲怆,朱庸良看姜岩失态,担心此事搞得沸沸扬扬、尽人皆知,就朝姜岩厉声喝道:“姜岩,你要清楚,你现在的身份还是干部科长,说话要注意分寸。好了,你先出去吧,好好想想,冷静一下。” 姜岩瞪着眼睛,眼里几乎要沁出血来,但朱庸良却并不看他,目光平静地滑过姜岩肩头,落在窗外,阳光落在高大的香樟树叶上,闪烁如金。姜岩无奈,狠狠地摔门而去。门外几个机关干部,看到姜岩气呼呼地出来,都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这样的姜岩是不熟悉的,一向以来,姜岩对朱部长都可谓必恭必敬,亦步亦趋,今天竟然摔了朱部长的门?他今天受什么刺激了?大家各自猜疑。 姜岩怒不可遏,只觉得胸口闷着一口气,吐不出,也压不回去,烦闷异常。看到有人满脸好奇地看着自己,脚步微停,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便朝办公室快步走去。看了办公室里各自忙碌的两个人,姜岩不声不响地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径自出了办公室。他觉得,若在办公室继续待下去,自己恐怕真的要发狂了。 朱庸良办公室巨大的碰门声惊动了坐在副部长办公室里的梁健。他看了看门外,似乎听到有人走动的声音,想了想,还是起身往外走,想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刚走到门口,就见姜岩一脸苍白地从办公室冲出来,朝电梯口奔去。看着姜岩的背影,梁健心道:姜岩也敢跟朱庸良发飙?看来,朱庸良真是把他惹急了。是什么事呢?能把这个平日里对朱庸良亦步亦趋的人逼到绝处呢?嗯……看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姜岩要走了,而且走得恐怕不太舒服。 几分钟后,办公室主任李菊来到梁健办公室,说:“梁部长,朱部长让你去一趟他办公室。”梁健看一眼李菊,淡淡说:“知道了。” 李菊今天穿了浅绿色修身夏装,胸部高高隆起,两条修长圆润的腿如剥了皮的竹笋般直而且白。梁健觉得有些燥热,朝天花板的中央空调看一眼,心想:也许是天气太热了。 对于李菊,梁健的心情是比较矛盾的。梁健几次帮过李菊,但这个女人灵活而善变,让人捉摸不透。她有时与梁健很亲近,有时又对梁健很冷淡,甚至带着明显的敌意,在好几次事件里,都有她的参与。对于李菊的多变,梁健相当反感,当然,这反感也许仅仅只是因为她没有隐藏好自己的敌意。只是,即使如此,当梁健看到李菊美好的脸蛋和魔鬼般的身材时,偶然还是忍不住想入非非。这也许就像书本上说的,人具有两面性,一面是作为社会的人,一面是作为动物的人。作为社会的人,他不喜欢李菊这种性格类型的女人,但作为动物的人,却又被李菊的美丽性感所吸引。 见李菊扭着屁股走了,梁健重整心神,走进朱庸良办公室。 朱庸良坐在老板椅里。梁健问了声:“朱部长?”朱庸良这才架子十足的从靠背椅里端正坐姿,对梁健说:“梁部长,恭喜你,常委会已经通过了重新让你分管干部工作。我终于也可以松一口气了,前段时间,我直管干部工作,真有些忙不过来。” 梁健知道朱庸良口是心非,像朱庸良这种人,大概做梦都想着能够把权力集中在自己手中才好,干部人事工作也最好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才过瘾,夹了梁健在里面,他怎么可能放心?不过既然他这么说,梁健也不会拆他的台,就说:“朱部长能力过人、精力充沛,干部工作在朱部长手里不过是小事一桩。”朱庸良的目光在梁健脸上像剃须刀般刮了一遍,眼神微微一变,心想:这个梁健也开始会对我说套话和马屁话了,这说明他比以前更加放得开了,也比以前更加危险了。 朱庸良笑了笑,那笑容就像被谁忽然掐了似得,转瞬即逝,说:“哪里,哪里!我年纪也不小了,有时候真感觉精力不够。如今你分管干部工作,我也可以少操点心了。区委胡书记对你很看好,也希望你能在珍惜这个机会,把干部工作干好,最关键的一点,干部工作是非常严肃的,切不可再出任何纰漏了!”朱庸良抓住这个机会,当然不会放弃婉转的批评梁健。 梁健认真地说:“朱部长,你说得太对了。我会珍惜这个机会,对得起领导对我的肯定。从今以后,我会打起十二分精神,再也不能让某些人随随便便给我吃套路了!”他这句话,是说给朱庸良听的。梁健清楚,在说明材料事件中,车小霞是直接操作者,而幕后最大的指使者,肯定是朱庸良。朱庸良听了,脸色微微变了变,接着像拉丝般拉出一缕笑容,哈哈笑着:“某些脑子有问题的人说出来的话,就当不得真了!梁部长,干部工作这个位置相当重要,坐在这个位置上,可要锻炼出一身从表象到本质的本事,不然全区那么多干部,偏听偏信,可做不好工作的。” 梁健知道朱庸良所说的“脑子有问题”的人,指的是车小霞。 梁健听朱庸良这么说车小霞,心里并不舒服,车小霞只是一个被教唆者,说穿了不过是一个受害者,为了这件事,她心理负担加重,最后精神濒临崩溃,才住了院。梁健心里非常清楚怎么对待这件事,便不再接话茬,而是问道:“朱部长,今天叫我来是?” 朱庸良说:“哦,跟你闲聊一下,把正事差点给忘了。胡书记提议,我们组织部的干部要做些调整,我想听听梁部长有什么建议?” 梁健的目光落在朱庸良身前合拢的笔记本上,说:“没什么建议。我想,部里的干部工作,我听朱部长的,朱部长怎么交代,我怎么操作。”他不想把自己的心理倾向透露给朱庸良。 朱庸良见梁健把这个球又踢回给自己,暗道:以后还真得更加小心这小子了。不过,表情却仍然和煦:“我考虑让干部科长姜岩出去,你怎么看?” 梁健愣了一下,很有些奇怪。梁健清楚,在这个部里,姜岩一直是听朱庸良的。如果让姜岩出去,朱庸良就明显少了一条臂膀。这绝对不会是朱庸良本人的意思,他一定是受到了某些压力。这压力也许来自胡小英。 梁健说:“我听朱部长的。”朱庸良知道,梁健跟姜岩平时关系非常一般,他之所以问梁健的意见,就是想看看梁健听说要把姜岩弄出去时那种欢欣雀跃,人有时候就希望看到别人肤浅的一面。可结果,梁健出乎意料地表现得很沉稳。 朱庸良对梁健的这种沉稳,又恨又嫉妒,他知道自己在梁健这个年纪,从未表现出如此的沉得住气。他再次看到,站在胡小英那一边的梁健,如果让他就这样待在他身边,对自己是不小的威胁。 梁健感觉到朱庸良射过来的目光,有些阴恻,问道:“姜岩出去担任什么位置?”朱庸良说:“先安排一个乡镇的副科级组织员吧?你觉得怎么样?”“副科级组织员?”梁健非常惊讶。 一个干部科长出去,只安排一个副科级组织员,这在区委组织部成立以来,也是绝无仅有的。这真是开历史先河,对姜岩肯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朱庸良说:“你觉得副科级组织员怎么样?”梁健看着朱庸良,脑筋飞快转着圈,朱庸良为什么要问他怎样?作为组织部长,朱庸良完全可以给姜岩安排的更好点。姜岩是干部科长,出去安排一个乡镇党委副书记,也并不太过分,最多有人说组织部太强势,给自己的干部安排的这么好!但这不违背组织原则,以前也有过先例。次一点,安排一个乡镇组织委员或者部门副局长、纪检组长,也未尝不可。 如今,朱庸良却只给姜岩一个副科级组织员的身份,并不给职务。这不符合常情。梁健更加确信,这不可能是朱庸良自己的意志,很可能是胡书记的意思,朱庸良不敢违背,所以才来问他。 撇开姜岩对梁健所使的那些阴谋诡计,梁健觉得,这个安排对于姜岩来说,实在不怎么样。而且,组织工作是讲究延续,讲究参照前例的,如果给姜岩这样的安排,会对部里其他中层干部的提拔产生不良的辐射作用。 领导岗位资源稀缺,其他人都盯着那些领导岗位,姜岩以副科级组织员出去,以后其他干部出去安排的更好一点,人家就会有说法,姜岩不是只安排一个副科级组织员嘛?他凭什么安排副书记!这对组织部内部的积极性调动也很不利。 但是,这些话,梁健现在不能说。为什么不能说?原因很简单,姜岩曾经给他使过绊子。梁健不是没有既往不咎的胸怀。但既往不咎,是建立在对方充分承认错误的基础上的,如果对方认为整你是对的,你还表示对他的宽容,那是脑子浸水,梁健是不会充当这种傻逼的。 梁健说:“嗯,副科级组织员,也很不错了,至少也是副科级干部了!” 朱庸良原本还指望梁健说,这样安排的太差了点。毕竟姜岩是干部科科长,是梁健手下的兵,如果手下的人安排得太差,分管领导脸上也无光。姜岩安排的不好,在外人看来,也说明梁健能量不够。 所以,朱庸良希望梁健从自身的领导形象出发,表达异议。他也好跟胡小英说,梁健也觉得这样安排差一点,或许至少可以安排一个组织委员?但梁健是这种态度,他也无话好说:“那好吧,下次常委会,把这个方案先做进去!” 梁健说:“明白了!” 这时,有人敲门。朱庸良说了声“请进”。 李菊拿着一个文件夹进来了。李菊并不避讳梁健,看来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李菊把文件夹摊开,放到朱庸良面前,说:“朱部长,市委组织部,让我们安排一个人去四川考察援建干部。”朱庸良看了一眼文件说:“让姜岩科长去吧,梁部长你看怎么样?”梁健说:“我没意见。”李菊说:“那我把名单报上去。” 梁健拿起手机,给菲菲发了一个信息,晚上我来你这里。菲菲很快就回复:好啊,你一个人吗?梁健想到了朱怀遇,就说“几个人,我等下告诉你!” 梁健给朱怀遇打了电话,朱怀遇说晚上有个应酬,但应酬之后应该就有时间了。这等于说,梁健晚上要一个人吃饭,吃过之后,等待朱怀遇一同去菲菲那里。这么一想,就觉得特别复杂,就跟朱怀遇说:“那还是算了,下次再聚吧。”朱怀遇似乎有个蛮重要的应酬,也说:“那也好,我就安心陪领导去了。” 梁健想不到另外可以一起吃饭的人,心里十分诧异,难道我就这么一个朋友了?身在官场,看似每天交往的人有很多,一天都要接无数的电话,真到下班了,回到了自己的生活中,可以聊聊天、谈谈心的人却只剩了寥寥可数的那么几个。所以说,官员其实是表面风光无限、内里孤独寂寞的一个群体。 梁健一个人来到了市中心,看到镜州市民广场边上,新开了一家必胜客。看到必胜客,梁健心里就涌起了回忆。大学时代,梁健和陆媛刚谈恋爱的时候,必胜客刚刚进入国内,陆媛是小家碧玉,很喜欢这种时新的玩意,梁健为让陆媛开心,省下做家教的钱,带着陆媛坐了五个小时的火车,到南京吃了一趟必胜客。当时觉得,那必胜客的味道,真是回味无穷。 没想到,踏入社会,两个人就南辕北辙,各奔东西了。如今陆媛成了姜岩的老婆,而自己的感情自从与陆媛分开,就再难重新开始。看着一对对情侣,走入必胜客,有些挽着手,有些相互对望着,脸上无不是幸福的光色。梁健就自问,我还有像他们那样爱的能力吗? 梁健也跟着那些人,走进了必胜客。服务员上来,问“几位?”梁健说:“一个人。”女服务员的目光在梁健脸上飞快掠过,说:“这边请。” 梁健点了牛排和咖啡,还有一块芝士蛋糕。等了许久,食物总算上来了。这期间,梁健瞧着那些年轻家庭,看他们将食物放进嘴里,或者喝着饮料,聊着天,梁健就感觉这个世界真有些陌生。 以前整天忙忙碌碌,感觉生活似乎很充实,可看着芸芸众生的庸常人生,感觉那也许才是幸福的真谛吧?自己所过的日子,不是充实,反而是在掩盖生活的空虚。 不论是牛排、芝士蛋糕还是咖啡,入口都不是味儿,与回忆中的味道真可以说是天壤之别了。有句话说,相见不如怀念。吃东西也是这个理儿。 梁健匆匆吃了几口,实在有些味同嚼蜡的感觉,也不管饱没饱,就付了钱,走出了必胜客。看看才七点不到,这个时候去清池会所,还早了点,就向市民广场的中心地带走去。 来到广场中央,已有不少老年人在散步、活动。这晚上有些凉风吹过,暂时消除了暑热。梁健就在广场一个木头椅子上坐了下来。 刚坐下来不久,就听到“叔叔,你能帮个忙吗?”,一个清脆的女声。梁健转过眼去,瞧见一个可爱的五六岁小女孩,身穿一条漂亮的小裙子,裙子底下的细细长长的腿白生生的,像极了两节藕。她手中拿着一瓶饮料,闪忽着明亮的大眼睛,瞧着他。 梁健笑着说:“当然,你需要我帮你什么?”女孩说:“叔叔,我力气不够,这个瓶子旋不开。”梁健问:“你是一个人?”女孩转身说:“还有我妈妈,她在那里,她也力气不够!” 梁健顺着女孩的目光看过去,不远处,有一个女人双腿并拢坐在草坪上,白色裙子盖住了膝盖。梁健不由心想,母女俩都是赏心悦目的美人胚子呢。 小女孩的妈妈也正看着这边,朝梁健微笑点了点头。她的笑十分迷人,给人一种春风拂面的感觉,梁健也报以微笑,转而对小女孩说:“我帮你打开吧。” 饮料瓶子盖还真有些紧,怪不得小女孩和妈妈都打不开。梁健使劲一旋,瓶盖终于开了。梁健递给小女孩说:“拿去吧,可以喝了。”女孩子接了过去,说:“谢谢。” 女孩走后,梁健把目光移开,看见天空之中隐隐出现了白色的月亮。夏天晚上七点,天都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月亮就如素描一般,浅浅淡淡,却有别样的味道。 小女孩如欢快的蝴蝶般又跑了过来,说:“叔叔,这块蛋糕给你!”梁健从小女孩手中接过一小块蛋糕,问道:“今天你生日吗?”小女孩说:“叔叔,你真聪明,一猜就猜到了!今天是我的生日,所以妈妈带我到公园里来玩。你刚才帮了我们大忙,这块蛋糕是我请你吃的。” 梁健说了声:“谢谢!”将一块大蛋糕,一下子全部塞入了嘴里,大嚼起来,嘴部被撑的圆鼓鼓的。女孩子看了,捂着嘴巴,笑着奔回妈妈那里去了,一路喊:“叔叔肯定没吃晚饭,把蛋糕一口就吃掉了!” 听着小女孩清脆的声音,就着头顶一轮素描般的明月,梁健忽然感觉,郁闷的心情已变为淡淡的美好。 白天里,因为力比多过剩而引起的难受,此刻似乎以另一种方式得到了宣泄。再想想,他原本打算去清池会所找菲菲,动机如此不纯,真是不可思议。他想,还是打消那些邪恶的念头吧! 梁健拿起手机,给菲菲发了一条短信:“菲菲,今晚另有事情了,不好意思,我暂时不过来了!”菲菲回复道:“那好吧。我原来也有几个客人,还担心晚上没办法好好照顾你呢!下次再来。”梁健:“好的,下次联系。” 刚发完短信,有一个电话打进来,一看却是李菊。梁健心下狐疑,这都已经下班了,李菊还找我干什么?他接起了电话。李菊说:“梁部长,有个事情,我通知你一下。”梁健道:“请说。” 李菊说:“市委组织部援川干部考察组,由你去参加。”梁健想起,白天在朱庸良办公室,朱庸良明明把这个人选定了姜岩的,怎么又突然改了?便问道:“朱部长不是定了让姜科长去吗?”李菊说:“名单报给了市委组织部,可惜没有通过。他们说必须是副部长去。”梁健说:“还有这种要求啊?”李菊说:“是的。所以你做些准备吧,7月25日出发,还有一个星期时间。” 既然这么定了,梁健只好说:“好吧。”他想,四川他还没去过,趁着这次考察,去看看也不错。 第210章笼络人心 在机关里,每个领导干部几乎每年都能轮到一次出门的机会。这出门,有各种各样的理由,可以是开会、考察、参观、学习等等,名目众多,其实万变不离其宗,无非是让领导辛苦工作之余,出去散散心,开阔开阔思路,也舒缓舒缓工作压力。为此,无论是开会、考察,还是参观、学习,最后一站往往是旅游景点、风景名胜。当然,领导干部级别不同,出门的规格也不一样。处级以上领导干部,不出国门不算出门;正科级以上领导干部,不到港、澳、台不算出门;副科级领导干部,不出省不算出门。 梁健心想:这次市委组织部组织的考察活动,考察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可能也是考虑给县区组织部分管干部工作的副部长落实一次“出门待遇”呢,所以才拒绝了不是领导干部的姜岩吧! 既然要出门,梁健打算把这段时间的工作好好理一理。其中也包括了关于姜岩的任命工作。 领导交代你的工作,很多都是随口说一句,点到为止。至于具体内容,往往不会细说,也不会明确要求。但作为下属,最好提前主动做好一切准备工作,说不定哪天领导心血来潮想到了这事,或者因为其他原因忽然想到这事便问你要这方面的材料,如果准备不充分,就会陷入被动局面。而领导是不喜欢看到下属手忙脚乱的,手忙脚乱只能给领导一种印象,那就是你不认真或者还不够认真。 梁健不是一个做事拖沓的人,也不喜欢手忙脚乱。更何况,如今他面对的是朱庸良,不说鸡蛋里挑骨头,甚至还要在背地里往豆腐里塞骨头,这样的领导交办的事情,梁健必须打起精神,留足心眼。俗话说“有备无患”。 姜岩很可能已经知道了部里对他的安排意图,正儿八经地闹起了脾气。连续两天,上午都不见他的踪影,直到中午十分才出现在办公室,下午三点左右,又迅速地消失了。 他对办公室的人说,自己身体不好,早晚都要到医院挂水。 梁健敲开干部科办公室的门,见姜岩不在,问道:“姜科长今天还没有来?” 副科长凌晨看梁健进来,站起身来,说道:“还没来。他说每天都要挂水。” 梁健的目光在姜岩办公桌上停留片刻,移到凌晨年轻的脸上,说:“凌晨,那你过来一下。” 凌晨看着梁健,面露喜色,答应一句“好的”便随梁健往副部长办公室走。 在梁健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后,凌晨看着梁健,坦然中带着一点点雀跃,问道:“梁部长?” 梁健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下,不失严肃地轻声说道:“凌晨,有件事要麻烦你。”梁健的目光在凌晨脸上顿了顿,凌晨感觉脸有些发烫,目光里却透着坚定,说:“梁部长,您尽管吩咐。” 梁健说:“我要你准备一些表格和材料,但是,这事得保密,连科室里的人也不能告诉。可以吗?” 听到梁健交给他的是秘密工作,连科室里的人也不能知道,凌晨心下欢喜,想:梁部长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我做,充分说明了梁部长对我的信任,赶紧说:“梁部长,我可以发誓,一定保密!” 梁健笑了,说:“发誓就不必了。做干部工作,需要保密的事还多着呢,如果每次都要发誓,一年要发多少的誓啊!保守秘密,是干部工作的基本要求,只要把这作为开展工作的基本底线牢记在心,就行了。” 凌晨点点头说:“梁部长说的是。我记住了。” 梁健也微微点头,对凌晨的表现他是满意的。自从梁健重新分管干部工作之后,时不时也会考虑自己分管科室的内部建设。姜岩资格老了,又长期得不到提拔;车小霞精神状态不太正常,这两人若长久留在自己科室,总是心腹大患。梁健在考虑如何给他们一个合理的安排,没想到朱庸良竟主动提出来要把姜岩放出去,还真是帮他解决了一个棘手问题呢。 梁健考虑的另一个问题是,姜岩走了之后,干部科长这个职位,让谁来接班?干部科长这个岗位非常重要,这个人选选得好不好,直接关系到分管领导的苦与乐,如果选一个业务能力不精、工作态度不严谨的干部科长,以后,分管副部长就只能越俎代庖,降格为科长。这是梁健最不想见到的状况。 自从当了副部长之后,除了坐冷板凳的那段时间,梁健的工作虽然算不上繁多,但协调工作、各种会议还有人事调动时需要的各种准备,零零总总,总体来说也算忙的。况且他也知道,自己业务水平和政策水平,还需要不断提高。正因为如此,他不能让自己陷入因为干部科科长工作不行,而事必躬亲的状态。梁健清楚,作为一名领导干部,不能被事务牵着走。领导,就是提纲挈领。领导重在思路和谋划,重在全局,重在与时俱进的眼光,所以,在每一天忙碌的工作之余,还得腾出时间、挤出时间来学习和思考,否则就很难再上台阶。 听说,广东地区的父母见孩子不好好学习,就说:你不好好学习,以后就只能做官了。这种说法和这种教育方式一样有点搞笑。但认为当官是天下最容易的事,却并不是稀奇事。甚至身在官场的某些级别较低的领导干部,还有大多数身在官场却不是官的办事人员,都有一种认识:做官么,谁不会?屁股往那张椅子上一坐,喝喝茶,开开会,指指点点,说说套话,上行下效。重要的不是那个屁股,是那张椅子。谁坐在那张椅子上,都像模像样。 其实,这种认识还是肤浅的。也许,在美国、英国等政府地位并不高尚的国家,很多聪明人都宁愿做律师、医生或商人。可中国却是不同的,几千年“学而优则仕”的传统,让中国人或多或少地都有了做官的情节!所以,才有了公务员考试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蔚为壮观的现象。挤过公务员考试那座独木桥,通过笔试、面试双重考验,顺利进入官场的人,可以说,无论是智商,还是情商都不会太低。所以,官场是对一个人的综合考验。当了领导,如果不注重学习,开阔思路,解放思想,更没有一个“杀手锏”,那么,在官场中就很难服众,坐在那张椅子上就会有高处不胜寒的感觉。 梁健知道学习对于一个领导干部的重要性,更知道,分管科室要各司其职,做好具体工作,保证不出错,才能让他这个分管领导有时间学习。 梁健分析了部里中层岗位上的几个人,基本上没有干部工作经验。如果姜岩走了,科长这个人选从其他科室平调,他还得手把手教,不仅累人,还容易打击干部科副科长的积极性。 干部科副科长凌晨、还有科员肖远这两个小伙子,梁健其实还是比较看好的。这两人学历高,思维敏捷,年纪轻,动作快,也不怕吃苦。关键是这两人服他。这一点相当重要,若找一个眼高于顶的干部科科长,不把他这个分管领导放在眼里,凡事都越过他和朱庸良商量,那就很糟糕。 所以,对干部科人员安排,梁健基本上已经考虑好了。他想让凌晨来接科长之职,肖远提为副科长,车小霞精神状况不好,不适合呆在干部科,适时得把她安排到其他相对轻松的科室,再从乡镇或部门调进一至两个年轻、有干劲、素质好的干部,这样干部科也算理顺了。 当然,目前,这些话他还不会说给凌晨听。见凌晨洗耳恭听的样子,梁健说:“部里已经决定,让把姜岩科长放出去了。”凌晨的眼睛一亮,克制自己的激动,问:“是吗?”梁健说:“你听我把话说完。你今天最好就把姜岩科长和其他最近要晋升或退职干部的表格准备好。领导可能随时会用。姜岩科长,暂时提拔为十面镇副科级组织员。”凌晨眼中明显流露出惊讶,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梁健知道他惊讶的是什么。 梁健欣赏凌晨的,就是他虽然年轻,但还算沉稳,不该问的,能够憋住不问。他说:“这只是暂时的安排,也许还有变动。”凌晨说:“知道了,梁部长,我会严守秘密的。” 梁健点点头:“好的。” 凌晨说:“梁部长,那我马上去准备。” 凌晨刚站起来转身往外走,梁健又叫住了他:“凌晨,你稍等!”凌晨转过身来:“梁部长,还有其他吩咐?”梁健说:“姜岩科长,你可以适当让他知道一下,但要表现的无意,知道了嘛?” 凌晨眼睛轱辘转动了一下,说:“我知道了。” 看到凌晨眼睛的转动,梁健相信他不是不懂装懂,就说:“那你去吧。” 让凌晨采取假装无意的方式,让姜岩看到表格上自己职务的任免,是梁健即兴想出来的。凌晨出去后,他又掂量一下这么做到底对不对?最后他还是认为,这样做是对的。 姜岩直到下午上班时间才回到办公室,除了住院的车小霞,凌晨和肖远都在,看起来两人都在忙。姜岩其实身体没问题,只是闹情绪,所以才故意迟到早退。看到科室两个小年轻在忙,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这几天,辛苦你们俩了!” 听到姜岩的说话声,凌晨似乎惊了一下,赶紧用双手盖住了桌面上的材料,说:“姜科长,不辛苦,不辛苦!”。凌晨不盖还好,他这一盖,欲盖弥彰,引起了姜岩的注意。姜岩当作不见,坐了下来。 凌晨把材料放入了抽屉,若无其事的自言自语:“没水了,烧点水去!”说着,就拿着水壶出去了。 姜岩对凌晨抽屉里的东西非常好奇,难道是关于我的事?姜岩对肖远说了句:“肖远,你去办公室拿一下报纸吧?”肖远看今天的报纸还真忘记取了,就说:“我马上去”,起身匆匆往外走。 办公室只剩下姜岩一个人。水房一直在走廊尽头,姜岩心想:凌晨一时半会还回不来,赶紧走到凌晨座位旁,拉开了抽屉偷看。一瞧果然是涉及到自己的职务,上面写着姜岩,拟任职位为十面镇副科级组织员。 姜岩的心里拔凉拔凉的。他原本还抱有希望,朱庸良部长可能还会为自己想想办法,至少给自己安排一个镇组织委员,如今表格也出来了,却真的是副科级组织员。这几天,姜岩闹脾气,不是闹给别人看的,而是做给领导看的,希望领导能再酌情考虑,没想到结果还是如此。 凌晨哼着一首不知名的歌,声音倒是欢快,姜岩听到了,赶紧关上他的抽屉。他刚回到自己座位,凌晨就进来了! 凌晨回到位置上,看了一眼抽屉,又见到脚边有一张很小的纸片。凌晨心下暗笑,知道姜岩已经偷看过他的东西了。事先,他将小纸片悄悄塞在抽屉的缝隙中夹住,如果有人开抽屉,纸片就会掉落下来。凌晨的目光恍若无意地滑过姜岩低垂的头,他看起来有些低落,心想:姜科长在部里许多年了,这次出去却只安排了一个副科级组织员,心里一定很难过吧?只是,他这样偷偷摸的,还真不是一个磊落的人呢!只是,部里为什么突然安排他出去,而且只给了这么一个副科级组织员的身份呢? 姜岩一直闷闷不乐。在陆媛父母家,姜岩低着头,只顾吃饭。岳父陆建明不明状态,一如既往关心第二任女婿的升迁:“姜岩,你什么时候能从部里出去啊?”姜岩敷衍说:“快了吧。”岳父说:“快了,是什么时候?”姜岩说:“这我也说不准,领导可能已经在考虑了!”岳父说:“这段时间,你要多跑跑领导家里,这次出去,至少要弄个乡镇党委副书记。” 姜岩心里只有苦笑:自己只被安排了一个副科级组织员的身份,连组织委员都捞不到,还说什么党委副书记! 陆媛见姜岩闷声不响,想到这几天他闷闷的,有些不对劲,就对姜岩展开了逼问,姜岩开始不肯说,后来抵不住陆媛的威逼利诱,只好把朱庸良要把自己弄出去的事情,告诉了陆媛。陆媛一听只给安排一个副科级组织员,心里特别不平衡。叫道:“这怎么可以!明天我们找朱庸良去。” 姜岩又把车小霞录音的事情说了。他说,部里能给安排一个副科级组织员已经不错了,如果这事继续查下去,恐怕啥都没有,到时候只能灰溜溜地离开组织部。 陆媛问:“这到底是谁的意思?是朱部长,还是梁健?”姜岩说:“应该是朱部长的意思,他最先找我谈的。”陆媛说:“那你去找梁健谈谈,看他能不能帮一下?至少得有个组织委员吧?”姜岩无力地摇头。陆媛说:“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毕竟他是分管副部长,如果他肯说话,也许能帮到你!”姜岩说:“这不可能,既然有车小霞的录音,恐怕他也知道了他那次的纰漏是我让车小霞做的,他不来踩我一脚就很好了,怎么可能会帮我?”陆媛说:“可是,你是朱部长授意的,既然朱部长对你无情,你为什么不借这个机会跟他说说清楚?” 姜岩感觉非常困难,让自己去求梁健帮忙,实在有些开不了口,他说:“我还是再去找找朱部长吧,毕竟我一直站在他那一边。”陆媛说:“这样也好,但如果朱部长不肯帮,你还是去找找梁健吧!” 十面镇党委书记金凯歌难得打了个电话过来:“梁部长,你好啊?今天晚上一起吃个饭怎么样啊?”梁健说:“今天什么风把金书记的电话给吹来了啊?”金凯歌说:“不好意思,以前联系少了。今天有空吗?我们兄弟好好聚聚?” 梁健说:“有什么喜事啊?要吃饭!”金凯歌说:“吃饭,每天都得吃,不一定有喜事啊!何况梁部长马上要赴四川考察干部,我给你践行一下总可以吧?”梁健惊讶道:“金书记,你怎么知道我被抽去四川考察干部啊?”金凯歌笑说:“你没听说过,官场消息传播最快吗?你别以为你金大哥在基层工作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说,我在市里还是认识几个人的!”梁健说:“那是,那是!晚上在哪里?” 梁健也有短时间没有见过金凯歌。梁健在十面镇比较憋屈的日子,其实也是金凯歌最“窝囊”的时候,他当时被人称为“窝囊”镇长。真是应了那句话:风水轮流转,如今金凯歌终于上位了,成为长湖区第一大镇的党委书记。金凯歌叫他吃饭,他真找不出不去的道理。 这次吃饭,是叙旧型的晚饭,除了金凯歌,就是他生意场上的几个朋友,也有美女作陪,一样的觥筹交错,一样的好话拍卖。梁健都没留下特别的印象。梁健记忆当中,最深的还是晚饭快结束的时候,金凯歌拿起酒杯敬梁健。金凯歌说:“这杯酒,我是替我一个朋友敬的。” 梁健奇怪,问道:“替谁敬的?”金凯歌笑说:“就是你即将去考察的一个人。”梁健更加好奇:“在四川援建?”金凯歌说:“没错。我部队的一个哥们。翟兴业,市建设局副局长,他现在是镜州援川指挥部指挥长,据说,你们这次过去,他是考察的重点人物。”梁健惊讶道:“原来还有这层关系啊?我还没去,对于要考察的人选,一点概念都没有。即便考察,也肯定只是打打边鼓,写写考察材料之类的。”金凯歌说:“考察材料很关键啊!到时候,你跟考察组组长要求一下,你来起草这个考察材料,不就得了?” 金凯歌的为人,张健也知道。今天金凯歌竟然为考察的事情要求自己关照,还真是让他有些奇怪。是因为金凯歌当了党委书记之后,性格变了?还是真的跟这个人特别要好,希望能给他一些帮助? 想着,梁健说:“今天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连金书记,也开始拉考察组的关系了!” 金凯歌说:“嘿,兄弟,你也知道,我不是太喜欢。可这次让不转了,他翟兴业,真是我出生入死的哥们。而且,你放心,他人特别好,你去了就知道了!所以,能关照,一定麻烦关照一下!” 听金凯歌这样说,梁健笑着说道:“我懂了,金书记关照的人,只要不违法乱纪,而且由我来主笔的话,我肯定往好里写!” 金凯歌笑着拍着梁健的肩,说:“有兄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梁健感叹,官场真是再难找到免费的午餐了!连金凯歌请他吃饭,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么一想,梁健感觉十分无趣。不过,金凯歌不管怎么说,都是梁健乡镇时代一个战壕的战友,他拜托的事情,只要能帮,梁健肯定不会袖手旁观! 晚饭之后,梁健想到回租房觉得没意思,看到对面公交车站台广告牌上,一张巨幅的《色戒》电影广告。这是李安执导的电影,前期在香港上映的时候,就成为了众人热议的话题。梁健对李安这个导演印象不错,演员梁朝伟的电影从小就看了许多,再加上电影里有个“色”字,就更增加人窥探的欲望,估计不少人就是冲着这个字去的。 梁健来到电影院买了票,等了半个多小时才入场。上座率还蛮高,大部分是刚成年的少男少女或者情侣模样的青壮年,老年人几乎一个都没看到,大概老年人看这种电影也是浪费。梁健的座位在最后排,梁健倒也无所谓,他最恨的是坐在第一排,仰着脑袋,非常不舒服。在最后一排勉强可以接受。 梁健左边是一对情侣,男女两人看到梁健后,男的主动坐在了靠梁健这一边,又看看梁健是一个人,露出非常疑惑的目光。 梁健不去理他,心想,难道看这个电影,一定非得两个人吗?是何居心!电影马上要开场,在梁健右边正好还空着两个位置。梁健心想,估计又是一对情侣!不过,人家目前还没来。梁健祈祷,最好别来,最好别来! 灯熄了,电影开场。右边位置上的人还没来,梁健就暗自庆幸,那种左边右边拥抱缠绵,把自己变成夹生饭的感觉终于不会到来。这时入口处灯光闪了下,有人进去了放映厅,一个女的从别人的膝盖前面,向着这边挤了过来。梁健心里黯然,是祸躲不过啊!看来还真是又有一对情侣要来了。 美女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挤到了座位上。黑暗中看不到女人的脸,但借着荧幕上的光线,依稀看见女人的身材一流,穿着短袖短裙,梁健不由想,刚才挤过来时,不知她有没被人揩油? 美女到了跟前,拿着电影票对座位号。梁健看看她后面,竟然没有人跟过来,心想,难道她是一个人?习惯了黑暗的目光,已经渐渐可以辨别女人的脸蛋。不看还好,一看梁健心里一阵悸动。 这不是阮珏吗?她背着小挎包,身穿休闲紧身短衫,将整个人的曲线凸显的异常分明,只要是个男的,估计都想多看一眼,甚至自控能力差的,估计就会趁着黑暗浑水摸鱼起来。 梁健对尚未认出自己的阮珏说:“没想到这么巧啊?”阮珏很惊讶,竟然有人跟自己说话,认出是梁健后,她脸上迅速绽出了欣喜的笑容:“是啊,真巧。” 梁健发现左边那男的,自从阮珏一进来,就拿目光盯着她。这会瞧见美女竟然跟梁健说起话来,心里就是一百个羡慕嫉妒恨啊。与阮珏相比,他的女友就相形见绌了。 梁健见男人的目光带着色迷迷的模样,就扭过头去盯着男人。男人不好意思,就转过头去。接着男的就“吆”地叫了一声,他的屁股被女友用手指狠狠掐了一下,算是对他眼睛不老实的一种惩罚。 梁健和阮珏相视一笑。阮珏坐下来。梁健心想,阮珏的男友跟自己有过节,当然在凤凰景区的山道上,被自己打倒在地,后来又在“蓝吧”咖啡馆见过,这会在电影院如果碰到,肯定有些尴尬。梁健就不时朝阮珏边上的空位上看。 阮珏问道:“你看什么啊?”梁健说:“我看你身边空了一个位置,一定是你男朋友的吧?”阮珏说:“是的。”梁健心想,果然如此,尴尬是避免不了的:“他怎么还没有来?”阮珏有些落寞的说:“不来了!”梁健好奇:“为什么不来了?你不是电影票都买了吗?” 阮珏说:“他说领导有事找他,在来的路上,又回单位去了。”梁健问:“他的领导是谁啊?晚上都找他!”阮珏朝梁健看看,压低声音说:“他的领导是个重要人物,24小时他都得候命,随时都可能找他,他也得去!”梁健笑道:“哪有这种领导!难道他的领导是市长啊?” 阮珏朝梁健看看,笑了:“比市长还大!”梁健知道镜州市市长是宏叙,比宏叙还大的,那就只有市委书记谭震林。梁健想,阮珏是在跟他开玩笑,就说:“那么他的领导,就是市委书记谭震林喽?”阮珏笑说:“没错啊!”梁健笑笑说:“你真会开玩笑啊!” 阮珏说:“谁开玩笑了?”她平时是从不告诉别人,自己男朋友金超是给市委书记谭震林当秘书的。毕竟秘书工作很特别,有些人就会想着利用跟她认识,来接近金超,从而想从市委书记那里谋到些好处。为此,她对金超的工作可以说是讳莫如深。但面对梁健,她却感觉没有必要,也不想骗他。 虽然和梁健也说不上熟悉,但直觉还是告诉她,梁健是那种光明磊落的人。阮珏还清楚的记得,当时在凤凰景区的山道上,梁健把金超击倒了,金超满腔怒火,问梁健在哪里工作。梁健毫无惧色,说自己是在长湖区组织部工作,他这种敢作敢当的做派,让阮珏很是敬佩。后来,金超多次要打电话给区里有关领导,要向他们告状,都被阮珏劝阻。阮珏说,其实那天也没发生什么,人家以为你是要强暴女性,误认为你是暴徒,这才出手的,你不是也踹了他一脚的吗?也算没有吃亏啊!经过百般劝阻,金超才暂时收起了整梁健的念头。否则,梁健说不定又会被某人穿小鞋,至少也会挨批。 梁健并不清楚,是阮珏的百般劝阻才免了自己的很多麻烦。至到此刻,他还认为阮珏在开玩笑,就说:“没事,你男朋友是省委书记秘书更好!”阮珏见梁健不相信,还想反驳。忽然前面一个男人转过头来,说:“喂,你们安静点行吗?这里是电影院,不是咖啡馆!真是,看个电影都不得安静。”说完气愤愤地转过了头去。 梁健和阮珏也觉得自己这样相谈甚欢的样子实在没有礼貌,相互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 然而,刚才说说笑笑还好,静静地开始看电影了,对梁健和阮珏来说,却是相当尴尬的。电影开头还都挺悬念,也没什么色 情场面。但到了中途,大胆的画面就出现了。特别是到了梁朝伟和汤唯,身体摆成回形针形状,在那里大汗淋漓,大搞特搞的时候,梁健感觉浑身不舒服。 身边那些情侣们,看到这个场景,眼睛虽还盯着荧幕,手却已经伸到了对方身下,或者上身的关键部位去了。也许男的都把女友当成了汤唯,女的都把男友当成了梁朝伟。 唯独梁健却不能做什么,也不敢做什么。虽然身边坐着阮珏,美丽而妖娆,但她不是自己的女人,他只好忍着。看着那些压抑又qing色的镜头,梁健又尴尬又难受。前面那些情侣有些甚至旁若无人地开始疯狂接吻,还大尺度抚摸,更加撩拨得整个电影院都充满了荷尔蒙的味道。 梁健非常后悔来看这个电影。这两天连梦遗都没有,积聚的荷尔蒙,本就处在燃点上。这样活色生香的场面,实在让梁健有些招架不住。 昨天,跟清池会所的菲菲联系好了,却因为市民广场上一对美丽的母女,竟然忘却了欲望。如今,看着这部压抑却尺度很大的文艺片,那些沉睡的欲望一下子又被搅动得翻天覆地。眼见整个电影院里都是情欲蒸腾,梁健低头看看,有些难为情地对身边的阮珏说了句:“我要出去了。” 阮珏惊讶的侧脸看他:“为什么?”梁健看看阮珏,借着荧幕的光线,她的脸蛋光洁如玉、无比妩媚,更加刺激了梁健敏感的神经,他说:“看得难受!”阮珏一脸迷惑,问:“什么难受?”梁健看着她让人心动的脸,虽然尴尬,却也有一丝向往,问:“你真想知道?”阮珏说:“真想知道。”梁健说:“你把脸靠过来,我告诉你。” 在整个电影院都充满了接吻的声音时,当你向一个女人说让她靠过来,按道理她不会。所以,梁健故意这样说,想吓吓她,让她就此放弃。没想到,她竟真的毫不犹豫地倾过身子,一时间,她莹润生光的脸只和他间隔零点零一公分,呼吸间全是她发丝和脸蛋上好闻的气味。梁健一阵心跳,忽然顽皮地说:“看着电影,难受得很。其他人都有女朋友。对别人是享受,对我却是备受煎熬。所以,我想逃!” 梁健以为阮珏会羞红了脸骂他,便坏笑着看着她。却见她目光平静地滑过他的眼睛,微微一笑,如栀子花开在晚风里一样,带着难以言说的清纯。她说:“这个电影其实不错的,看到一半,岂不可惜?”她停了停,又说,“如果你真的难受,我可以帮你!” 说着,也不等梁健说什么,她修长的手便伸过来……犹如触电般,梁健浑身一震。他转过脸看着阮珏,却见她若无其事地看着电影。 阮珏头微微动了动,却并没有朝他看,只是轻声说道:“别看我,看电影。” 荧幕上再次出现了梁朝伟和汤唯性感压抑的镜头,梁健所有的注意力却全落在阮珏柔若无骨的手上,揉、捏、抚、拨、提、压……混合着隐在昏暗中的接吻声,梁健从没感受过如此的刺激…… 忽然,他侧脸一看,身旁那个男人正盯着他那里,目光里明显的羡慕嫉妒即使在昏暗中依然看的清清楚楚,一种奇妙的震颤一下子攫住了梁健,他就如被放飞的风筝,飘到放映厅的顶上,感觉想要把全身的辉煌洒满世界…… 第211章行前往事 梁健脑海里冒出一个奇妙的想法,人类生活中会不会有一个定律,叫做“特定定律”呢?在某些特定的场合、特定的时间,人会做出一些特别的事,而除了这个“特定的时间和场合”,这些事恐怕就有些让人难以接受。但在这种“特定的时期和场合”,这种行为却往往显得自然而水到渠成。 就比如那天晚上在电影院中,阮珏为梁健所做的事,应该就是符合这种“特定定律”的吧。电影还没有结束,梁健的兴奋已如潮汐退去。激情的浪潮退去,露出良知的沙滩,梁健紧紧捏住阮珏那只柔若无骨的手,靠在她耳边问道:“为什么这么做?” 阮珏不动声色地盯着大银幕,笑着说:“因为这是我欠你的啊!” 梁健看着她微尖的下巴,奇道:“欠我的?欠我什么了?” 阮珏说:“那次在凤凰山景区,不是被我打扰了美事吗?所以,算我欠你的。”梁健想笑,这个长相妩媚的女人还真是可爱,竟然说出这么有趣的理由来。看来女人和男人构造不同,思维方式方法也不通,许多想法还真不是男人能够理解的。 梁健笑着说:“你是认真的吗?只是既然你欠了我一次车震,那该还我一次车震才是啊!”阮珏的目光从荧幕上轻飘飘的移过来,蝴蝶翅膀一样轻轻停落在梁健高而直的鼻子上,说:“还真是贪得无厌。没想到你也是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梁健心情好,眨着眼睛笑道:“欠啥还啥嘛!” 刚才为梁健做那事的时候,阮珏一直告诫自己看电影别想太多,所以也比较平静,如今看着梁健好看的鼻梁,还有他暧昧的话,脸上不由烫起来,应该脸红了吧!幸好这里灯光晦暗,别人也看不清楚。虽然脸红心跳,阮珏却也不由自主地想:若真跟梁健车震,那会是怎样的感觉呢?不由得想起与梁健的第一次见面,那一次,他不知为何突然吻了她,然后又匆匆离去。他的唇留在她唇上的感觉,她一直难忘。也许,因为那一个吻,也因为那时候脆弱的心情,所以对梁健一直都有好感吧……她移开目光,强自镇定地说:“我才不蹈人覆辙。更何况,那次以后这么长时间了,说不定那个美女已经连利息也还上了吧?” 梁健举起手发誓:“我可以保证,那次以后,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 阮珏不以为然地说:“男人的话可以信吗?” 梁健笑着:“是谁给你造成了这样深的心理创伤?认为天下男人的话都不可信了?” 阮珏不说话了,虽然目光依然停留在荧幕上,心思却已经转到了金超身上。与金超交往的这几年,说真的,她对男人都有些失望了,但她却又不得不跟他在一起,要想离开他谈何容易!一直以来,对于金超她可谓一心一意,也不知怎么的,今天竟然为梁健做了这么出格的事情,金超如果知道…… 梁健见阮珏不说话,也许是话题不好,就说:“今天真是感谢你了!我已经好久没……” 阮珏不等他说完,打断道:“我已经说了,这是我欠你的,我不喜欢欠人家东西,这下子就两清了!” 听她说的轻描淡写,梁健忽然有种莫名其妙的失落:“你的意思是,你以后不会再见我了?” 阮珏瞟了眼梁健,见他脸色紧绷,恍如很紧张的样子,心下开心,就说:“那可不一定。” 瞧着阮珏动人的微笑、撩人的眼波,梁健心下一喜说:“等我从四川回来,我请你吃晚饭吧。” 阮珏听了惊讶道:“你也去四川?” 梁健问:“还有谁去四川啊?” 阮珏说:“我男朋友。” 梁健疑惑道:“他也去四川?干什么去?” 阮珏说:“他没有细说,反正就是去四川,有任务。” 梁健说:“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梁健原本对阮珏那个曾被自己击倒过的男友并不感兴趣,发生了今天的事情,他倒是想有必要多了解一些,梁健似乎感觉,自己占了金超的便宜。阮珏说:“我刚才就跟你说过了啊!”梁健笑道:“市委书记谭震林的秘书?”阮珏认真地点了点头。 梁健“哈”地笑了出来,说:“你这人有幽默感!”阮珏说:“你以为我开玩笑啊?我是说真的。”梁健笑得更厉害了,看着梁健莫名其妙的笑,阮珏也跟着笑了起来,笑这种东西是会感染到别人的。阮珏没想到,自己的笑,让梁健更加觉得,她不过是跟他开玩笑罢了!这时候,前排的男人又转过身来,狠狠瞪了梁健一眼,说道:要谈情说爱,出去谈。还让不让人看电影了?梁健和阮珏微笑着噤声。 十面镇党委书记金凯歌再次打来电话时,梁健刚从外面回来,手机在桌子上蜂鸣着。自从当了分管干部的副部长,开得会多了,许多会都要求手机静音,有电话到外面打。梁健有时候开过会,就忘记把手机恢复为响铃状态,手机便常常处于振动状态。 接起电话,金凯歌的声音在电话里响起:“梁部长,你现在的手机不好打啊。这都已经是我的第三个电话了,总算是连线上梁部长了。”梁健说:“人有三急,我刚才一急回来,不好意思啊,金书记。”金凯歌也不绕弯子,说:“我还有一件事,要你帮忙啊!” 梁健心想,金凯歌上次吃饭,让他关照一下他的战友市建设局副局长翟兴业,这次不知是什么事情?梁健道:“金书记,你吩咐吧!”金凯歌说:“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们组织部有没有优秀年轻干部啊,给我们十面镇输送一个过来啊?我这里目前能够帮我当当助理的人,实在是没有啊!”梁健问:“你向我们要人?”金凯歌说:“对啊,组织部出干部,你又是从我们十面镇出去,帮我们推荐一两名好干部,支援一下我们基层也不为过吧!” 梁健听金凯歌来向组织部要人,他一下子就想到了姜岩。朱庸良跟他说过,要把姜岩以副科级组织员的身份安排出去,他让干部科凌晨打表的时候,下意识地写了十面镇副科级组织员,跟金凯歌的要求真是不谋而合,这是一个顺水人情。就说:“金书记的要求,我们肯定会认真考虑的。” 金凯歌说:“梁部长,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梁健说:“金书记,如果我们输送干部过来,你们要安排在什么岗位呢?”金凯歌说:“这个由组织上定就好了。反正我要一个可以帮我当好助理的人,会写,会总结,会协调,会喝酒,就这‘四会’吧,是这种人才,我就欢迎。安排党群上的岗位都行。”梁健说:“那我清楚了。” 干部科长姜岩,这两天一直闷闷不乐,虽然已经照常上班,但心神一直处于游离状态。副科长凌晨清楚科长姜岩不痛快的根由,因为他要被踢出组织部了,还是以“副科级组织员”这样的安慰奖出去,实在是开干部科成立以来,安排最差之先河。 对于姜岩要出去,凌晨当然是开心的,毕竟领导走了,空出位置,自己才有希望。可对于姜岩的这种安排,凌晨还是持保留态度的。说穿了,他和姜岩也算一条船上的人,姜岩在部里这么久,不说他为人如何,对于工作却是勤恳的,这一点无论如何不能抹杀了。如今,给姜岩这么一个安排,怎么说也有点让人寒心,有了这么一个先例,以后他们想要出去,也难保能超过了他去。无论如何,他也只是兔死狐悲,也不能真为他做些什么。更何况,他答应了梁部长要好好保密,连说说也不行。 姜岩是越想越气,从二十六岁进组织部,一晃十个年头过去,那些通宵加班的日子垒起来都能搭一座大楼了,可以说,他把大好时光全部献给了组织部,那一句流行的话说“我把青春献给你”。可临了,全心全意地完成了领导交办的任务,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领导把所有责任都推在他身上,对于他的悲惨下场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姜岩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冲向朱庸良的办公室。 李菊瞧见姜岩快步走向朱部长办公室,感觉势头不对,赶紧走出来问道:“姜科长,朱部长让你进去的?”姜岩头也不回地说:“不是。”李菊皱了皱眉,说:“朱部长可能在休息。”姜岩一看时间,这会刚过中午,还没到下午上班时间。没想到,脑袋里一直转着那些事情,连时间都忘了。不过,既然他都已经这样了,还怕什么?打扰就打扰吧,打扰了领导休息,才能让领导知道自己是真的不满意,便说:“我知道,我找朱部长有急事。” 姜岩毕竟是干部科长,他说找朱庸良有急事,也许是干部工作上的秘密事情,李菊也就不好阻拦,就放姜岩过去了。姜岩在朱庸良门上敲了几下。屋子里无声无息,看着禁闭的门,想到自己灰暗的前途,姜岩抬手狠狠敲击几下,才传出朱庸良从睡眠中醒来一般的声音。然后门开了,朱庸良不悦地看着门口的姜岩,说:“有事?我在休息。”姜岩抬眼看着朱庸良有些臃肿的脸,在那张脸上,他找不到一丝愧疚或者不忍,只有因为睡眠不足而引起的不满和烦躁,姜岩豁出去了,说:“朱部长,我有事。”朱庸良紧了紧眉头,转身往自己的老板椅走去,姜岩跟着走了进去。 朱庸良被人吵醒,心情不佳,喝了一口茶,靠在椅背里:“说吧。” 姜岩站在那里,见朱勇良也不让他坐,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了,说:“希望领导能重新考虑一下我的安排。朱部长,我在部里整整呆了十年了,如果只给我安排一个副科级组织员的身份出去,我觉得自己太不值了。另一方面,人家看了,也会笑话组织部的。” 朱庸良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岩。关于姜岩的安排,他也想过,的确不是太合理。但如果他不这么安排,区委书记胡小英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个女人长得小巧玲珑,心却很强大,朱庸良不想去挑战她的极限,要不然,到时候把自己扯进去,就太不值了。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牺牲姜岩。这是没得选的事情。 朱庸良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椅子扶手,说:“姜岩,我清楚你的感受。但是,作为干部科长,我想有一件事情,你应该清楚。干部岗位调整和安排,是组织的集体决定,不是我这个组织部部长一个人能够说了算的。不过,我也的确发挥了我这个组织部部长的能量,关于给你安排副科级组织员,还是我极力向区委争取来的,否则可能连这个也没有,就只是一般平调,你明白吗?还有,作为干部科科长,你没有把科室管好,选人用人眼光不行,这么重要的事情让车小霞去做。而且,事后还封不住车小霞的嘴,让她到处乱说,给我,给部里造成了绝对的被动。我跟你说过,胡书记在全委会上把车小霞指控我们的录音当场播了出来,这样乌烟瘴气的事情,你认为我有脸吗?我还能向区委要求给你怎样的优待呢?作为干部科科长,连自己科室的人员都管理不好,你觉得你应该得到一个怎样的好安排呢?” 姜岩见朱庸良态度坚决,对待他就像对待一双用旧的鞋一样,很想冲他吼一句:“那都是你指使的。”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朱勇良的为人他清楚,绝对算不上心胸豁达,如果这一刻自己贪图口舌之快,也许就连副科级组织员这个身份也会丢了。既然一直以来都忍气吞声地过来了,也不在乎这一次了。这样想着,姜岩垂头丧气地走出了朱庸良办公室。不过,这一次他总算是看清楚了朱庸良,当时自己为什么这么傻,巴巴地要为他卖命呢?实在是大错特错啊!有人说,上天安排人遇到困难挫折和失意,只是为了让他在人生的低谷里看清楚身边那些真真假假的人。只是,这一次,代价未免太大了。他十年的青春时光就这样在组织部无声无息地流逝了。 老婆陆媛打来电话,问他去朱部长那里后情况如此。姜岩只有叹气。陆媛说:“那你为什么不去找找梁健?”姜岩说:“真是异想天开,梁健凭什么帮我?”陆媛说:“凭我是他的前妻。”姜岩听了这句,就窝火了,他想起那次在宾馆的事情,虽然没有抓到陆媛和梁健的现行,可他心里始终存了怀疑。陆媛似乎也察觉到了姜岩在想什么,就说:“你如果不抓住这次机会,那么你不但之前在组织部的十年苦逼毁于一旦,以后十年估计也弥补不了。” 姜岩当干部科长这么多年,心里当然明白,对于干部来说,有些机会一旦失去,也许这一生都再难有所发展。如果他这次出部不能一步到位成为领导干部,以后想要再上升一个台阶,就更难了,毕竟他不再是干部科长,再也没有这方面的优势。官场的人很现实,不会看好一个被组织部“放逐”的干部。更何况,官场从来不缺人才,每年都有无数聪明能干的年轻人挤过了“公务员考试”的独木桥,充实到这个大家庭中来。而且他姜岩再能干也已经不年轻了,他再也等不起又一个十年了。 这么想着,姜岩硬着头皮走进了梁健的办公室。 虽然梁健重新分管干部工作,但姜岩主动来他办公室的时间还真不多。这次,姜岩非常谦卑,连表情都带着些怯生生。梁健看出姜岩有心事,也不急着问,只请他坐下来。 姜岩却哪里坐得住,他很不自然地称呼一声:“梁部长?”梁健说:“姜科长,找我有事?”姜岩坐在椅子里,双手放在膝盖上,握拳,又松开,松开又握拳,内心翻江倒海,却不知从何说起。 看着姜岩纠结的样子,梁健不是猜不出他为何事而来。梁健想:既然你有事找我,你不说,我也不主动问。这是你自己的事情,要看你自己的认识是否到位了,敢不敢说了。 姜岩纠结了好一会,才终于开口说:“梁部长,今天我是来向您道歉的,真诚地道歉!”梁健这才身子往后靠在了椅子里,说道:“姜科长,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向我道歉啊?”姜岩朝梁健看了一眼,又低下了头去,说着:“梁部长,我是为了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推荐会议上说明材料的问题,真诚地向你来道歉!” 第212章辣妹子辣 梁健没有做声。他本来还想刁难姜岩一会,假装不知。可后来想,还是一言不发,让他先讲完再说。 姜岩看梁健不说话,更加不知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他知道,关于那次说明材料的事,梁健坐了很久的冷板凳,心里肯定是无名之火无处发泄,积压到现在,如果自己承认,梁健说不定会破口大骂,不过,既然来了,姜岩也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姜岩说:“那件事情,是我授意车小霞去做的。”梁健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心想,这事总算真相大白了。梁健说:“这事纯粹是你自己想出来的,还是另外有人指使你这么干?”姜岩的目光怯怯地滑过梁健的脸,说:“这事,其实我也是受人指使。不过,我不想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请你原谅我。” 即使姜岩不讲,梁健心里也有数。那人肯定是组织部长朱庸良。车小霞的录音,虽然断断续续,却不难听清朱庸良的名字。不过梁健还想要试试姜岩:“如果,你不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我,我又凭什么原谅你呢?你不是不知道,为了那次失误,我被整得有多苦!” 姜岩一愣,他当然清楚梁健说的话并非夸张。那次事件直接导致了梁健坐了很长时间的“冷板凳”,梁健不原谅他也是情有可原。 梁健见姜岩如有所思,便说:“你今天来我办公室,就是想跟我说这些?”姜岩猛然想起自己不管新仇旧恨不顾尊严的来到梁健办公室的目的,并不是负荆请罪,其实是想让梁健在关于他的岗位安排方面帮帮忙。可梁健让他说出当时在幕后指使之人,他还是有些开不了口。 看着姜岩一脸纠结的表情,梁健心里清楚,姜岩不会仅仅为了求得他的原谅,巴巴地跑来他的办公室忏悔。他的为人还达不到这样的层次。不过,他这样一路紧逼,让他说出幕后指使之人,也有趁人之危的嫌疑。只是,梁健很想再试他一试。便说:“如果你不想说出你背后的人是谁,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如果没有别的事,那么就请出去吧。” 姜岩想起老婆陆媛说的话,如果失去这次机会,以后想要再争取到一官半职恐怕是难于登青天了。可是,让他说出朱庸良的名字,他还是办不到。尽管,朱庸良在对待他的事情上,可谓不仁不义,非常不负责任,但要他为了自己的荣辱出卖朱庸良,他还是做不出来。这和朱庸良的好坏无关,他只是不喜欢这样做。 姜岩抬眼看着梁健,语气里多了一丝坚定:“梁部长,不好意思,虽然我很渴望你的原谅,但如果前提条件一定得是出卖那个人,我做不出来。” 梁健的目光温和里透着锋锐,说:“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你很仗义,讲义气,这一点很好。既然你不愿出卖那个人,我也不会逼你。你可以回去了!” 姜岩听梁健下了逐客令,满心失落地站起身来。他想:走出了这个门,我这一生恐怕就这样定了吧?再难有什么惊喜了吧?我已经不年轻了,再没有一个十年可以用来拼。在官场,过了四十岁还没有提拔,就再难进步了。他想起陆媛的脸,甚至都能听到她尖锐的责备,只是,他实在不想抬出她来。也许,梁健真的会看在陆媛面子上拉他一把,只是在这样的境况下,让他抬出老婆来谋出路,对他来说,太伤自尊了。 姜岩的性格,其实也有点清高。读书时代,他刻苦好学,常常荣膺三好学生,参加工作后,他更是秉承着一贯的勤奋刻苦、积极上进,唯一的问题是,他没有背景,所以即使勤奋踏实,一步一个脚印,到如今却依然是一个正股级。在别人看来,干部科长风光无限,内里的辛苦劳累却只有他自己清楚。 姜岩也是有底线的。比如,让他出卖别人,他做不到。既然梁健下了逐客令,他继续待下去也只是徒然让自己丢脸,便说:“梁部长,无论如何,我为我曾经对你做的那些事向你道个歉,我出去了。” 梁健不语,只是点点头。看着他难以掩饰的失落,忧虑,看着他慢慢走向门口,开门……直到姜岩要跨出门口的一瞬间,梁健终于开口叫住了他:“姜岩,你等等。” 姜岩惊讶地转过身来,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惊喜,问道:“梁部长?” 梁健笑了笑,说:“你等等,再坐一会吧。” 姜岩愣了愣,不过还是脸色恭谨地回来重新坐了下来。对于梁健突然而来的转变,他一时还没有头绪。 梁健等他坐下,直截了当地问:“说吧,你来找我的初衷是什么?我看能不能帮得上你?” 姜岩嘴巴张了张,似乎非常激动,好不容易才说:“梁部长,你不再要求我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了吗?” 梁健嘴角微微浮现的笑容彷如一缕阳光冲破云层穿射而来,姜岩心里定了定。只听梁健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只是试一试你。虽然我们在一起共事也有一段时间了,但说实话我并不了解你。看了你刚才的表现,可见你还是一个有内心原则的人。这一点我很欣赏。” 梁健知道,姜岩没有背景,没有依靠,只凭借自己的努力和实力。这样的人很在乎自己的内心原则,也渴望被人肯定。只有那些独揽大权、为所欲为的人,才会无视原则这样的东西。果然,姜岩听梁健夸自己讲原则,心下很受感动。他没想到,竟然是这个一直让他忌惮和讨厌的人,却终于懂得了自己、理解了自己。姜岩激动地说:“谢谢梁部长的夸奖。” 梁健说:“我这也不是夸你,你就是这么做的而已。关于先前的那个问题,虽然你不说,我其实也知道答案。所以,你说不说,对我来说都不重要。我只是在乎你的态度而已。从你的坚守,我看出你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姜岩几乎要感激涕零了,这个一直以来让他耿耿于怀,处心积虑要排除的人,却比陆媛更懂他的心。如果早一点知道,他也许也不会去做那些傻事,如今也不会陷入这样的困境了。哎,看来,还真是自作孽。 梁健目光温和地看着他,说:“你说说吧,需要我帮你什么?” 姜岩抬眼看了梁健一眼,目光很快又怯怯地移开了,他说:“梁部长,你肯定也已经知道,这次部里要安排我出去。朱部长已经找我谈过话,说给我安排的是副科级组织员。梁部长,我在组织部呆了十年了,可以说,我把青春全部献给了组织部,临了,让我出去,却只给我一个副科级组织员的身份,让我的脸往哪里放啊?一个干部科长,出部的时候只给安排一个副科级组织员,这样的安排,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了,这对以后部里安排干部也不利吧!所以,我原本想请梁部长能否帮忙跟有关领导说说。” 梁健略作沉吟,说:“说实话,这件事,我已经得到了朱部长的指示,因为涉及到你本人,所以表格等材料,我让副科长凌晨去做了。” 姜岩先前已经看到过凌晨的表格,想,梁健没有骗我,他是诚恳的。只听梁健又说:“因为是朱部长定的事情,所以,我也没办法插手。” 姜岩的神色黯了一下,问道:“就是说,这件事情,已经没有回天之力了?” 梁健摇了摇头,说:“难。” 姜岩沉默片刻,抬起眼看着梁健,认真说道:“但我还是谢谢梁部长。说实话,以前,由于各种原因,我心里对梁部长存在各种各样的想法,也许就是大家说的羡慕嫉妒恨吧!”姜岩自嘲的一笑,“可是,通过今天跟梁部长的聊天,我对梁部长,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想法了。梁部长,你是一个真诚的人,即使一直在你手下工作,我也心甘情愿,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发生之前那种不愉快的事情。可惜,我要被安排出去了,在此,我再次为我之前的行为表示道歉。” 梁健听姜岩说的诚恳,心想其实姜岩内里并不坏,甚至可以说是老实的。便说:“也许,还有一个办法。” 姜岩的眼睛猛然绽放出不一样的光彩:“梁部长,你说还有什么办法?” 梁健说:“你去找一个人,也许有用。也只有他出面,才可能挽回你目前的困境。” 姜岩激动的嘴唇都微微颤抖着,问:“谁?” 梁健说:“十面镇党委书记金凯歌。” 姜岩云里雾里:“金凯歌?” 梁健点头:“没错,就是金凯歌。” 一天之后,金凯歌打来电话,说晚上一起吃饭。梁健说:“你已经给我践行过了,不用再吃饭了。”金凯歌说:“上次是践行,这次是因为你办事效率高,这么快就帮我找了一个好帮手。”梁健晚上正好没处吃饭,但他不想大张旗鼓,就说:“除非,就我们兄弟两人,如果人多,我就不参加了。”金凯歌说:“就我俩人。” 老百姓一直以为,当干部的一准喜欢上高档酒店、胡吃海喝、声色犬马。诚然,从梁健开始工作起,机关里的吃喝风越来越严重,吃一顿,从一千两千觉得很贵,到一万两万,稀松平常。但其实,生处应酬吃喝第一线的各级领导干部,却无不摇头喊累,“昨天高了,实在不行”、“这样吃下去,领导干部的身体都要吃坏”、“我们几天能不能粗茶淡饭一回呢”,这些话听上去很是矫情,可事实上,许多领导干部没有倒在改革发展第一线,却倒在了吃喝第一线,喝死的有,吃出糖尿病、高血压、高血脂的比比皆是,直到2013年出台八项规定,这股吃喝的腥风血雨才得以暂时停歇,但愿,就像某些减肥广告说的那样:永不反弹。 总之,梁健在长湖区委组织部工作期间,正是这一轮吃喝风的巅峰状态。作为一个大镇的党委书记,金凯歌虽然不喜欢胡吃海喝,但在大风气影响下,也是无可奈何。他这两天连续应酬,所以今天梁健提出缩小吃饭范围,内心还是颇高兴的。金凯歌说:“今天我们就不去吃大饭店,也不去小饭馆,我们两去吃点韩国料理,说说话吧?” 梁健说:“行啊。” 金凯歌用车接了梁健,到了韩国料理店,便让驾驶员先回去了。两人走入店内,要了一个小型包厢。保险需要脱鞋才能入内,倒也别有一番风雅。 点了金枪鱼、寿司、水果色拉、米饭等食物,金凯歌问:“来点什么酒?”梁健说:“要不酒就算了?”金凯歌说:“无酒不成席,下次说起我们俩吃饭,你说金书记连酒都没请我喝,跟没吃一样。我岂不大掉面子?!” 梁健说:“看来,虽然我们不到大酒店吃饭,可酒文化还是无孔不入,直接追到韩国料理店来了。” 酒实在是一种很好的润滑剂。在官场,如果离开了酒,很多话不能说,其实也没什么可说。比如说吧,梁健和金凯歌虽然是这么长时间的战友了,但如果吃饭的时候不喝酒,两人眼睛瞪眼睛,鼻子对鼻子,两个大男人,又不能像女人一样鸡毛碎片,真正要说的话,十来句就能讲完。那么吃饭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打个电话算了。 正是由于这种顾虑,金凯歌坚持要喝点酒。在韩国料理店喝酒,那么当然是喝清酒了。服务员说,有几种价格不一样的清酒,金凯歌说,上最好的吧。 一尝,味道还不错。和梁健俩人碰了一个满杯,便慢慢吃起料理来。金凯歌说:“你还真是舍得啊,竟然把干部科长放出来!” 梁健知道干部科长姜岩已经找过金凯歌了,就说:“你觉得姜岩这人怎么样?”金凯歌说:“能力是没的说的,在组织部磨了十年,组织协调能力和文字写作能力在所有年轻干部当中应该也是排的上的。就是,我听说……”梁健说:“听说什么?”金凯歌喝了一口酒说:“兄弟,我就直说了啊!我听说,你的前妻跟了他对吧?”梁健也不避讳,说:“没错。”金凯歌说:“我还听说,上次那个推荐会议上的纰漏,是他让科室的人故意做的,目的就是害你,是吧?”梁健说:“没错。”金凯歌纳闷的瞅着梁健:“那你为什么还要帮他,你别告诉我,你是菩萨心肠!” 梁健笑了笑,举起酒杯,敬了金凯歌一杯,说:“我帮他,其实有三点考虑。”金凯歌疑惑地问:“哦?我倒想听听。”梁健说:“一个是,尽管他跟我关系不怎么样,甚至还给我使过绊子,但他是干部科科长,干部科是我的分管科室,那么他就是我的兵,如果给他安排不好,我自己也没面子。第二个,他以前跟朱庸良走得近,但在关于他的去处问题上,朱庸良让他很失望,我在这个时候帮他,他会记住我的好,也许这一辈子都会感激我在最关键的时候拉了他一把。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你那里很需要人才,他到你那里担任组织委员,就可以把傅栋平调出去,姜岩是金书记你要求提拔的,他肯定会记得你的好,这样一来,你就能把组织人事工作牢牢抓在手中了。这是一箭三雕,有何不可?” 金凯歌朝梁健竖起一个大拇指说:“梁健,看来,你真是成熟了,自从当了副部长之后,思路也开阔了许多。我相信你以后前途无量。” 梁健拿起酒杯说:“金书记,你夸奖了!” 金凯歌迟疑了一下,又说:“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昨天姜岩来拜访过我,我也已经答应他做十面镇的党委委员。可你觉得朱庸良部长会同意吗?还有胡书记会同意吗?”梁健说:“这件事,是我今天要跟你说的。你不需要跟朱部长去汇报,你只要跟胡书记做好汇报就行了。我们部里的上会材料,还是以让梁健担任副科级组织员这样的意见提上去。等到常委会上,让胡书记提出,将姜岩提拔为十面镇党委委员,分管组织工作,这样岂不是更好?这个人情朱庸良肯定得接受,而姜岩又会记得你的好,因为是你为了他到胡书记那里请示下来的,以后他肯定就是你死心塌地的小弟,而对朱庸良的不负责却一直会记在心里。” 金凯歌又问:“胡书记,不知会同意吗?”梁健信心满怀地说:“我去四川之前会向她报告一次。你就放心吧。”金凯歌笑看着梁健:“你现在,真是不得了,胡书记对你那么信任。”梁健说:“没你想得那么不得了。” 梁健没有耽搁,第二天一早就去了胡小英办公室。胡小英难得上午没有会,也没有接待任务。梁健将关于姜岩任命的设想,向胡小英作了汇报。胡小英想了想,笑道:“你是说,到时候让我提出来,把姜岩的副科级组织员变为组织委员?你这家……”胡小英本想说“家伙”,但又碍于自己身份,说:“这段时间,你好像也学会玩弄心计了?!” 梁健说:“并不是像胡书记想得那样,我只是考虑,如何安排,各方面都更加满意一点。”胡小英说:“我没有批评你。你的这种想法很好,我会接受的。”梁健说:“感谢胡书记的关心。” 谈完了正事,胡小英说:“听说,你被市委组织部安排去四川考察干部了?”梁健说:“还有三天就走。”胡小英笑说:“四川是个好地方,有首歌叫做,好像是宋祖英唱的,辣妹子辣。到了四川可要抵得住辣妹子的诱惑啊!” 梁健听胡小英竟然说出这么一句话,眼睛瞅着胡小英,有些摸不透她这句话什么意思。胡小英看到梁健的眼神,说:“我开玩笑的。”梁健却说:“我肯定按照胡书记的要求,守住底线。” 第213章风光无限 已是仲夏,随行衣物单薄,倒是方便。梁健拎一个小旅行包,再加一个小型公文包,可谓轻装上路。 天气炎热,梁健原本想短装出行,但仔细一想,无论如何,此次出去考察代表的是市委组织部,仪表还是得注意的。于是,他换了一件翻领的白色t恤和一条米色休闲裤,脚蹬一双浅棕黄皮鞋,严谨中带着休闲,却又不显太过随意。 街道市委组织部通知,考察组所有人员先到市委组织部集合再出发。周强强开车将梁健送到了市行政中心。 市行政中心,坐落在凤凰景区东面,依山傍水,是新建的。以往,市委市政府的办公室场所,称为市委大院或者市府大院,到了20世纪初,称呼一律改为行政服务中心。这种称呼更与时俱进,更亲民,符合近年来政府向服务型转型的趋势。 实际上,当你真的站在行政中心大门口,却不免会怀疑这“服务”二字。在行政服务中心的入口处,两位保卫毕恭毕敬地站立着,等梁健的车驶近时,他们伸出戴着白手套的手,作了让车子停下来的手势。周强强踩着刹车,让车子慢慢滑行,并飞快地从副驾驶室的储物柜里拿出了一张蓝色通行证,晃了一下。一个保安向他们招招手,电子门缓缓开启。周强强说:“市里管得严。”梁健心想:一般的车都进不了市委市政府大院,市级机关跟百姓的距离可真是远啊!当然,这些话他不好对周强强说。 车子在市委大楼前的门厅停了下来。梁健从车上跨下来,从后备箱拿了包。周强强问:“梁部长,要我等你吗?”梁健说:“不用,你回去吧。市委统一安排去机场了。”周强强说:“那好吧,一路顺……”周强强本想说“一路顺风”,话到嘴边,他眼珠一转,机灵地改成了“一路平安”。 在镜州,对于送行的祝语挺有讲究。坐铁路和汽车,说“一路顺风”没问题,但遇上坐飞机,就不能说“一路顺风”,飞机在天上,最怕风大、气流大。所以,对坐飞机来说,“一路顺风”算不得一个好的祝福。梁健当然注意到了周强强的改口,只是,对于这些讲究梁健并不十分在意。有一句话说:乘车坐船三分命,祝语无非是讨个口彩。人的命数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轻易改变。所以,他更信奉: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 不过,看着周强强的机灵,他还是心情蛮好,说:“辛苦你了,回来后再见。” 周强强的车刚开走,一辆黑色大众passat轿车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个三十六七岁的男人,身穿黑色西裤、白色短袖,衣着打扮非常的机关。梁健心想,还好自己没有穿着短装过来,不然就太不正式了。 司机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一个大箱子,男人一声不响地接过,急匆匆往大厅里赶。 梁健看着他比自己庞大许多的拉杆箱,心想:这人难道也是赴川考察? 男人的目光短促地掠过梁健小巧的旅行包,匆匆朝里面走去。看着那人行色匆匆的样子,梁健不紧不慢地跟着。在电梯口等电梯时,梁健看看他的行李,微笑着问道:“请问,你也是市委组织部……?”男人的目光手电筒般把梁健上下照了两遍,说:“是啊。你,也是?”梁健说:“对啊,被抽调赴四川的考察组。”男人紧绷的脸这才稍稍露出了一丝笑容,说“那,我们是一个组的。我也是从县里抽调上来的。” 电梯门开了,两人进了电梯。男人说:“我是南山县委组织部副部长,我叫冯斌。”梁健听他自报家门,连职位也说全了,心想,这人官瘾不小。 梁健微笑着自我介绍道:“我是长湖区委组织部的,梁健。” 冯斌没听说过“梁健”这个名字,市委组织部召开的会议上也没见过这张脸。见他只有二十八九岁的样子,非常年轻。心想:看来,长湖区是派了个中层干部过来。便朝他点了点头,很有优越感的说:“你是长湖区组织部干部科的?” 梁健听他这样问,目光温和地滑过冯斌明显带着优越感的脸,笑了笑,说:“算是吧。” 男人又问:“干部科科长?” 梁健摇了摇头。 男人点点头说:“哦,我记得你们干部科科长叫姜岩。你是副科长?” 梁健又摇了摇头,男人的目光透着一丝深秋寒霜般的凉意,在梁健脸上顿了顿便移开了。心想:原来是个一般干部,长湖区也真是的,竟然派个一般干部来参加市委组织部的考察组!真是不知轻重。 电梯“叮”了一声,门打开了。 梁健虽然担任长湖区委组织部副部长,但到市委组织部却只来过一次,那还是在刚上任不久,来参加市委组织部召开的一次会议。之后,他开始坐“冷板凳”,暂停分管干部工作,市委组织部的业务会议,一直都是朱庸良亲自参加。 因为只来过一次,梁健对于市委组织部科室的分布情况,不甚了解。正好,冯斌对于市委组织部似乎非常熟悉,驾轻就熟地在前面走着。梁健便跟在冯斌后面。心想:也好,跟着他也不用一间间办公室去找了。 冯斌走进了一间虚掩着门的办公室,梁健在门口停了停,看清门上贴着“干部二处”的牌子。通知是说让他到干部二处报到,便想:应该就是这里。跟着冯斌走了进去。 冯斌一进干部二处,那表情,仿佛吹了一夜春风,万物解冻,生机盎然:“各位领导,大家好。好久不见了。” 二处的人,见他进去,也都站了起来。 一个女人悦耳的声音说:“冯部长,你也不抽空来看我们,当然好久不见了。” 冯斌一张脸笑的如一朵盛开的花,连声音里都浸透了欢乐,说:“熊处长批评得是,我要检讨,我要检讨。”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来,说:“熊处长,要不,你也抽一根?” 熊处长摆着她葱白似的纤纤玉手,说道:“你知道我不抽烟,却偏偏拿烟出来,分明是不关心人家的表现啊!” 另外有人说:“冯部长,熊处长不抽,我们要抽的。” 冯斌赶紧拿着烟跑到说话的干部面前,分烟:“樊处长说的是,我们抽烟,还有刘处长。” 熊处长看到冯斌身后的梁健,问道:“这位是?”梁健这才看清干部二处处长熊叶丽。熊叶丽跟他印象中一般的机关女性有很大不同,她是一个很会打扮的女人。 她穿了一件粉色短袖衬衣,胸口处一圈狭长花边,衬得白嫩丰满的胸若隐若现,内敛却也不失性感。黑色的a字裙越发衬得她一双雪白的腿,直而且修长。不过,她最大的优点还是皮肤,无论是颀长的脖子,还是最藏不住岁月的手指,每一处肌肤都白嫩细腻,就像古文里说的,仿佛凝脂白玉。梁健不由自主地拿她跟阮珏相比,论相貌,两人可以说是不分伯仲,但在皮肤方面熊叶丽却要略胜阮珏一筹。 看到梁健惊讶中透着惊艳的目光,熊叶丽却不以为然。美女,总是在惊艳和嫉妒的目光中成长起来的,对于相似的目光,她们的免疫力很强。 梁健感觉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收束心神,说:“我是长湖区组织部的梁健。” 熊叶丽笑了。她的笑容淡淡的,仿佛梨花上的露水,清透却易逝。她说:“哦,是梁部长啊。快进来坐。” 听到熊叶丽称呼梁健“梁部长”,冯斌发到一半的烟停在空中,转过脸来说:“熊处长,你弄错了,他是梁健,不是梁部长。” 熊叶丽有些愣了,又问梁健:“你是梁健吧?” 梁健笑笑说:“是的。” 熊叶丽舒了一口气,转向冯斌说:“冯部长,你弄错了。他是梁健没错,可是梁健就是长湖区组织部副部长啊。所以,梁部长的称呼没错。” 冯斌这才知道是自己弄错了。先前等电梯时,他问梁健是不是干部科的,梁健的回答是“算是吧”,模棱两可。后来问他是不是科长、副科长,他都否认了。冯斌便认定了他是一般干部,因为梁健实在太年轻,所以他压根没想到他有可能是副部长! 梁健看起来二十七八岁。这样的年龄,在冯斌看来,是不可能当上区委组织部副部长的,冯斌本人在基层摸爬滚打了十五六年,才在今年终于爬上了县委组织部副部长的职位。可以说,从心理上,他就排斥梁健这么年纪轻轻就成为副部长的可能性。 然而,现实却是喜欢恶作剧的。冯斌脸上挂着难堪,对梁健说:“梁部长,你这是不上路啊,我认错了,你也不说一声。” 梁健说:“一样,一样。什么副部长不副部长,叫我梁健就行了。” 这时候,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熊叶丽接起电话,说:“杨部委,他们已经到了。好的,我们到小会议室……”挂断电话,熊叶丽对他们说:“冯部长、梁部长,还有樊处长,我们一起去小会议室,杨部委说,走之前还要跟我们碰个头,有些注意事项要说一说。” 四人来到了市委组织部的小会议室。倒了茶水,刚刚坐定,有一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这个男人矮胖身材,头顶微凸,走起路来略显吃力。他左手拿着一个茶杯,右手拿一个黑套手机。将茶杯和手机都放在了桌子上,坐下身,他看起来才轻松许多,抬起脑袋,看了看梁健他们,点了点头说:“你们好啊!” 梁健想,他应该就是市委组织部部委杨小波了。听“杨小波”这个名字,他原本以为是纤细瘦弱型,没想到是矮胖敦实型,心里很有些落差。不过很多名字都是这样,名不副实。冯斌赶紧说了:“杨部委好啊,领导气色不错啊。”梁健也说了一句:“杨部委好!” 杨小波朝冯斌笑了笑说:“气色好什么啊!昨天喝伤了,现在是面色苍白!”冯斌说:“领导怎么提前伤了啊,这次我们到四川喝酒的任务很重啊,领导先伤了,叫我们下面的人怎么办?” 其他人都笑起来,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这次虽说是考察,但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些把它看作一次放松的机会,因此也就乐于开几句玩笑话。 副处长樊如说:“冯部长,这次出去重点还是要靠你和梁部长的!你们要为领导挑酒啊!”冯斌赶忙说:“我酒量不行啊,樊处长。”杨部委说:“我们冯部长总是很谦虚的,我早听说了,你在南山县组织部,酒量是排的上号的。太谦虚也不好……” 他们聊天的时候,干部二处处长熊叶丽打了一个电话,她说:“杨部委,金超秘书说,他在书记那里,还有点事情,好了之后就马上过来。”杨部委说:“哦。谭书记还找他有事啊,那我先开始好了。” 杨小波说:“这次,经市委同意,市委组织部派出一个考察组,赴四川对镜州市援建指挥部的有关领导干部进行考察。市委组织部经过精心挑选,确定了六人考察组,我先把考察组的组成人员,介绍一下。考察组组长由我担任,考察组副组长两位,一位是市委组织部干部二处处长熊叶丽同志,还有一位是市委办综合二处副处长金超……” 梁健听到“金超”这个名字,颇觉耳熟,不过一下子却又记不起是谁。 杨小波继续介绍了三个成员,就是樊如、冯斌和梁健。杨小波介绍完了之后,又说了些这次考察工作的重要性。援建指挥部,是镜州市派往四川地震灾区的一个指挥部,负责在那里的援建工作。那批干部派去已经一年半时间,第一批即将要回来了,在回来之前,由市委组织部对他们的工作实绩和表现情况进行实地考察,更全面深入地了解援建干部情况。对于那些表现突出的干部,还要提拔重用。这次考察会涉及到一些干部的升迁问题,因此显得尤为重要。 听完了考察工作重要性之后,二处副处长把一张表格发给了大家,上面是要接受考察的人员名单。其中涉及到市管干部3人,梁健看到金凯歌要求他关照的市建设局副局长、援建指挥部指挥长翟兴业,他排在第一位,其他有市水利局副局长夏强、市水利局水文站站长洪贤,基本都是建设水利口的干部,他们在镜州市援建指挥部中分别担任副指挥长和水利组组长职务,县区也有派在那里的干部,这也是让南山县和长湖区派副部长去的原因,看看自己县区管理的干部在那里表现如何。 杨小波又指出,县区两位副部长,重点还是帮助市委组织部考察组做好对市管干部的考察工作。梁健听出了其中的意思,就是让县区副部长给市委组织部打工。南山县的冯斌没有意见,他当然也不好提什么。他想,考察不过是走个形式,写个考察材料而已,领导真正要用哪个人,还不早就定好了?! 最后杨小波说:“此次去考察,市援建指挥部和当地党委政府,肯定会热烈欢迎我们,接待方面肯定也是热情周到。正因为如此,我们更要注意自己的形象,这是魏部长对我们提出的纪律要求,大家都是组工干部,不该拿的不拿、不该做的不做、不该说的不说,这些道理大家都懂,但出发之前我还是要说上一句,给大家提个醒。” 杨小波讲得差不多了,市委办的金超还没有来。熊叶丽皱了皱眉说:“金超是怎么回事?我们本来可以出发了,如果遇上堵车,可别误了飞机的点。”熊叶丽这样的大美女,发起脾气来,却也很有几分威慑力! 杨小波的脾气却似反而比熊叶丽好,说道:“人家是市委书记秘书,大忙人。我们等等就等等吧!” 听说是市委书记秘书,梁健的耳朵竖了起来。那天晚上在电影院,阮珏说过她的男朋友是市委书记秘书,再想到“金超”这个名字,似乎便是阮珏男友的名字。只是这未免也太荒唐了吧?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结果挥出的拳就砸中了市委书记的秘书? 这时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一个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梁健看到了那个人的脸,愣了一下,这人的确是阮珏的男友,错不了。那张在凤凰景区昏暗灯光里愤怒相向的脸,在“蓝吧”里争锋相对过的脸,他不会记错。看来,阮珏并不是开玩笑。她的男友真是市委书记秘书。 梁健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平白无故地得罪了市委书记的秘书,后果有多严重,也只好自己掂量。不过,仔细一想,自己也没什么好怕,他虽然得罪了金超,但出发点只是为了保护他的女友,如果金超有脑子,有胸怀,应该不会介意他的所作所为。但对于金超的胸怀,梁健并没有自信。 金超来到了杨部委身边坐下,说道:“不好意思,谭书记找我有点事,迟到了,大家已经开始了吧?”他虽说“不好意思”,脸上却并没有抱歉的表情,似乎大家等他是理所当然的。 杨小波说:“正常、正常,书记的事最大嘛!”其他人也开始附和。只有熊叶丽和梁健没有随声附和。熊叶丽见大家都因为金超的身份,对他忍让三分,甚觉无趣,看到梁健不鸟金超,心想,这个梁部长倒有些特别。 梁健这时正好瞥了熊叶丽一眼,熊叶丽便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杨小波说:“金处长,其他我都不说了,你都了解,就是这次我们的考察组人员,我再给你介绍一下,熟悉熟悉。”杨小波就介绍下去,金超就像一个领导般,跟每个被介绍的人点了点头,派头十足,连眼神都是居高临下的。 当杨小波介绍到梁健时,金超才正式看了梁健一眼。一下子,他的目光仿佛被什么粘连住了。看着他毫不避讳的带着敌意的目光,梁健倒无所谓了。不管之前他们有过什么误会,今天既然在一个组里了,那么既来之则安之,他落落大方地朝金超点了点头。没想到,金超闭了闭眼,恍如避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般,嫌恶地移开了目光。梁健也不在意,目光在其余诸人身上飞快滑过,停留在身前的 介绍完了之后,市委组织部部委杨小波说:“时间也已经不少了,离上飞机也才三个小时了,路上最顺利也得用一个半小时,我们最好还是早点出发吧。”离开办公室时,金超又朝梁健横了眼,眼中是那种冰冷的仇恨。梁健发现了,原本对这趟四川之旅,还抱着些许期待,这下,看来,这个期待别变成灾难就已经不错了! 出了会议室,干部二处的熊叶丽和樊如,回办公室去取行李,梁健和冯斌到电梯口去等他们。冯斌说:“这次我们的规格真是高了,连市委书记的秘书都出动了!”梁健瞧见冯斌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过来,而是跟着杨小波部委去了他办公室。梁健有种隐隐的不安。 过了一会儿,熊叶丽和樊如也来到了电梯口。熊叶丽说:“我们到下面车里等他们吧。”一辆别克商务车,已经停在市委大楼的门厅前。梁健他们都上了车,此行只有熊叶丽一个女人,熊叶丽就选择了副驾驶室一座。 梁健坐在了驾驶员后面的位置,无意间瞥见熊叶丽洁白如玉的脖子,以及粉色衫衣下若隐若现的皮肤,梁健的目光有些难以移开,熊叶丽的皮肤真是一绝。 只听冯斌道:“熊处长,这次我们的考察组规格还真够高的,连市委书记的秘书都跟我们一起去了。”熊叶丽说:“金超秘书,也只是副处长,不过是副科级。他的加入考察组,并没有提升考察组的规格。”冯斌说:“那是,只不过金超秘书的岗位突出,他的加入说明了谭书记对这项考察工作的重视。”熊叶丽没再回答他,看起了手机。 梁健心想,看来熊叶丽对金超的印象不是特别好。这倒是让他有了稍稍的安慰,对这个漂亮女处长的印象也好了许多。 杨部委也下来了,但金超并没有跟他在一起。梁健心想,难道金超不去了?如果真是这样也挺洪,省得老看到金超这种第一的眼神。他见到金超时的那丝尴尬,还因为金超的女朋友阮珏,前不久就在电影院中用手帮助自己解决了生理需要。为此,他看到金超就有种诡异的感觉。 那天看完电影,梁健本来想要跟阮珏再呆一会,但阮珏却急着回去了。梁健一直没有弄清楚,阮珏为什么要这么做?最后,他只好用自己所谓的“特定定律”来解释了,在特定的时间和特定的空间,作出了特定的事情。如果换一个时间,就不可能作出这样的事情。因此,离开电影院后,阮珏就赶紧走了。 想到阮珏,梁健心想,金超对自己有些恨意,也是可以理解的,自己揍过他,还沾过他女友的便宜,虽然后者金超不一定知道。可以理解是可以理解,但最好是不用理解,见不到金超最好。 杨部委却说:“金超也去拿行李了,马上就下来了!”熊叶丽说:“金超老是让人家等他,杨部委今天你的耐心还真好!”杨部委说:“我以前耐心不好吗?”南山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冯斌拍马屁说:“杨部委一直耐心都很好啊!”熊叶丽说:“也不见得。”杨部委呵呵笑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一个领导干部对另一个干部是否有耐心,一般都是一句这种耐心值不值得而定的。比如,你让市委书记对一个科员有耐心,是不可能的,因为按照官场的逻辑,官职更高,他的时间也更宝贵,或者说,谁让谁等本身也是地位和秩序的象征。一般开会,官职越高就越最后出席。出门也是一样,一般职位最小的,都先下去在车里等待领导。你不可能要求领导来等你! 但有时候,也有反常的情况,比如今天的杨部委两次等待金超,就是一种反常。杨部委,已经解决了副部级组织员,因此是副处级领导干部,而综合一处处长的金超,只是一个副科级干部,副处级等副科级,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发生的。但从另外一个方面看,这种“反常”又是“正常”的,那就是值不值的问题。杨部委认为等金超是值得的,金超是市委书记的秘书,只要他在市委书记谭震林身边,适时的吹一下风,说几声杨小波的好话,这几分钟的等待就全部回来。 五六分钟之后,金超终于下来了。这回他连一声“抱歉”都没有。不管这么说,总算是起程了。 车子刚开了几分钟,杨部委就说:“这次出去,我们也有六个人了,我们简单的分工一下。熊处长,你负责与援建指挥部的联系,他们会派人到成都机场接我们,时间和出口,就由你来负责了。”熊叶丽说:“没问题。”杨部委又说:“樊如,你就负责管好我们随身携带的考察材料,基本情况表和考察书写用纸发放回收等由你负责。还有冯部长,请你负责一下与援建指挥部对接谈话人员安排等。”两人也都说好的。这些都是挺方便的活。 最后杨小波说:“梁部长,你嘛,就当我们的后勤保障员吧。负责一下行李的托运,搬上车、搬下车,以及一些土特产的携带等吧。”梁健心想,这不是等于干苦力活?每个人的行李,不是由每个人拿就行了?但前面几个人都服从杨小波的安排,如果自己提出异议,也就等于是挑战杨小波的权威了。梁健说:“没问题!” 坐在后排的金超朝梁健投来幸灾乐祸的笑。梁健虽然背后没长眼睛,但如芒在背的感觉却是如此清楚。 第214章遇上马精 高速上遇上堵车,车子慢得跟蜗牛爬似的。开始驾驶员和杨小波他们都还耐着性子。后来,熊叶丽就说:“看,真的是遇上堵车了,如果我们早半个小时出来,就不会碰上了。”大家都听得出来,熊叶丽是对金超不满。 今天金超让他们等了两次,加起来差不多有半个小时。金超却只当作没听见。杨小波说:“还有两个多小时,应该赶得上。”熊叶丽也就不再多说。 这趟旅行要跟金超同行,还成了后勤服务员,梁健已不抱任何期待,因此赶得上、赶不上,他都不太关心,成不了行更好,落得清净。 车内气氛有些沉闷,驾驶员放了一会流行乐曲。杨小波和金超聊着天,南山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冯斌,时不时插一句话,想加入他们的聊天队伍,但杨小波和金超都不怎么理他,也许是觉得他层次不够吧。樊如自顾自玩手机游戏,熊叶丽则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熊叶丽的发丝,落在脖子里,形成鲜明的黑白对比,梁健瞧着她光洁白皙的脖颈,甚觉赏心悦目。这时梁健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朱怀遇的电话。 接起电话,朱怀遇的声音响起:“已经在赴四川了?”梁健说:“是啊,在高速上。”朱怀遇说:“我还以为你已经到机场了!”梁健说:“遇上堵车,车速蜗牛爬。”朱怀遇说:“别去了算了,但愿你去不成!”梁健说:“干嘛?”朱怀遇说:“遇到烦心事了,本想找你晚上聊聊,你一去四川,不是要好几天才能找你聊了啊?” 梁健心想,朱怀遇这人属于乐天派,大碗喝酒、大胆泡妞、大笔用钱,很少听过他有什么烦心事。即便工作上遇上困难,也大都以喝酒派遣。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朱怀遇是对这句诗的最好注解者。梁健说:“找个人,喝顿酒,不就结了?” 朱怀遇说:“酒当然是要喝的,但得看跟谁喝啊?这顿酒除了跟你喝,我是不会跟别人喝的,没法讲啊!”梁健说:“到底是什么事情啊?”朱怀遇说:“女人是麻烦!” 原来是女人的事情,怪不得朱怀遇说,除了他跟别人没法喝这顿酒,说那些话。他看了看周围,有市委组织部和市委办的这些人在,电话中谈这事情不合适。梁健说:“待会再聊吧。”朱怀遇说:“你边上有人吧?”梁健说:“是。”朱怀遇说:“那好吧。先祝你玩得开心,四川辣妹子别忘了找啊!” 梁健想,这个朱怀遇一张口就离不开喝酒和女人。但他实在,还是挺喜欢他这种性情中人的表现。 又堵了将近一个小时。车厢中越发沉闷了。耐心如蒸锅中的水已经被蒸发得差不多了,前面长长的车队里,有些男人下了车站在硬路肩上抽烟,还有些尿急的,就站在路边嘘嘘。 金超早上喝了水,有些憋不住,就说:“我也要去放松一下。”说着就下车去了。杨小波也跟着下去,冯斌也下去了。等他们下了车,熊叶丽说:“男人,真是好没素质。”驾驶员说:“人有三急,又有什么办法呢?”熊叶丽说:“女人难道不急啊,女人不是忍住了吗?” 梁健早上没怎么喝水,这会没尿,便依然呆在车上,心想,好在自己不下去,否则在熊叶丽眼中也是一个没素质的男人。 杨小波他们放松之后,相互递烟,要抽烟,前面的车忽然慢慢动了。驾驶员摇下车窗说:“领导,上车吧,前面的车动了。” 因为急着赶路,他们也只好把烟重新装了回去,上了车。车子先是乌龟爬了一会,慢慢就快了起来。最后,总算能够正常行驶了。熊叶丽说:“还有一个小时一刻钟,已经很紧张了。”杨小波对驾驶员说:“能开快点,尽量快点。” 车子终于还是提前到了宁州机场。驾驶员帮助将行李卸了下来后,金超只顾拿着自己的手提包往前走,并不管自己的行李箱。杨小波对梁健说:“梁部长,这些行李,就交给你这位保障员了啊!樊如,你帮助梁部长去推一辆行李车过来。”说着便如金超一样自顾自往前走了。熊叶丽看了梁健一眼,说了声“辛苦了”,也往前走。南山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冯斌,瞧见梁健变成了行李搬运工,心下就生出一种优越感,对梁健说:“我也先过去了,你快一点。” 经过这样短时间的接触,梁健不难看出这个冯斌是个马屁精,也不去理他。等樊如行李车推过来后,他将行李箱一个个放入车里,堆得老高。 宁州机场,是一个国际机场,国内和国外客流很大,有些人看到梁健推着这么高的行李车,不时瞥他一眼。梁健心想,既然成了搬运工了,也不用理会别人的目光了。 樊如倒并没有跟着队伍往前跑,一直陪着梁健,一同去办理托运手续,然后过了安检。樊如说:“杨部委以前不这样!”梁健问道:“怎么样?”樊如说:“杨部委的架子以前不这么大,我跟他出过几次差,行李什么的东西,他都是自己拿的。我看,这次之所以这样,跟那个金超有很大关系。” 梁健想起在市委组织部的小会议室出来后,金超到杨部委的会议室去了一下,应该是跟杨部委打了他什么小报告,让杨部委趁机整整自己吧。梁健想,杨部委不分青红皂白听信金超所言,大概也算不上什么善类吧,至少是没有主见的。当然,梁健不会把这些说出来,否则显得自己也太没有承受力了! 梁健故意说:“没关系,我们是基层干部,为市里领导服务是我们的荣幸。”樊如原本以为梁健会抱怨,没想到他这么想得开,心想:基层干部真是实在啊。其实,一同出门,并没有谁给谁拿行李的义务,梁健也完全可以不服从这项要求。樊如不由感叹,人善被人欺,狗善被人骑! 宁州国际机场还真是高端、大气、上档次,各色人等穿行如梭,有些美女身穿吊带衫,要身材有身材,要气质有气质;一些男的身穿高档服饰,手戴国际名表,顾盼之间就流露出成功人士的尊贵和气质。 并肩行进时,樊如说:“不出来,自我感觉还挺好,出来一看,实在是自惭形秽。” 梁健对樊如的这话,很能理解。宁州是省会城市,镜州则是离宁州一百来公里的地级城市,经济发展状况也是一般。作为机关公务员,又在组织部门工作,樊如等人在镜州市可以算是有尊严、有地位的了。但近年来,机关公务员收入缩水,镜州市的经济发展水平又不靠前,一般公务员工资、福利、零零总总都加起来,也就五六万块。走出门,与出入省会城市的成功人士一比,单单人家手腕上一块表,估计就够樊如工作两三年的。这也难怪樊如会有如此感叹。 梁健说:“人比人,气死人,有时候没必要自寻烦恼。别看人家外表光鲜,私底下说不定也为几十亿的银行债务烦恼呢。”听梁健这么一说,樊如也心平许多:“说的也是,没钱有没钱的活法,我们喝一瓶剑南春就能喝出飘飘欲仙的感觉来,他们喝拉菲也不一定能喝出快感来!”梁健呵呵笑了,说:“他们人去哪里了?”樊如说:“喏,在那边,我们过去吧。” 离登机时间,还有二十来分钟,大家便在登机口等候。杨小波、金超和冯斌等人,自从在高速公路硬路肩上放松之后,就没喝过水,都想喝点。杨小波就从手提包里拿出了一个玻璃杯子,里面装着几片干茶叶,金超也把杯子拿出来了。冯斌瞧见他们都拿出了杯子,也赶紧从包里拿出一个玻璃杯,说:“杨部委、金处长,来,一起尝尝我的龙井吧,据说还不错的。” 杨小波说:“你冯部长的茶叶,肯定是一等一的,好啊,大家都一起来尝尝吧。”金超看到冯斌拿出的茶叶,装在一个非常精致的小罐子里,知道茶叶的质量自不必说,就说:“好啊,我们都尝尝。” 杨小波和金超的杯子里,原本都放了茶叶,既然要换茶叶,那就得先把里面的茶叶倒掉。金超冲梁健喊道:“梁健,劳驾你这位后勤部长,把杨部委和我杯子里的茶叶去换一下吧。” 冯斌说:“金处长,我去帮你们换茶叶好了。”金超阻止说:“你已经帮我们提供了这么好的茶叶了,怎敢再劳驾你!梁部长是我们的后勤部长嘛,这些事就交给他好了。” 熊叶丽听到金超竟然支使梁健给自己去换茶叶,就觉得这实在是有些过分。梁健虽然是基层干部,但至少也是区委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刚才已经让他帮助搬、托运行李,这会又让他去泡茶,这简直就是拿梁健当佣人使了。熊叶丽本想说几句,只听杨小波说:“那就劳烦梁部长一下了。” 第215章坠机危情 梁健朝金超看去,金超也正瞪着他。金超脸上露出一撇怪笑:“梁部长,怎么样?”梁健一笑,说:“当然没有问题,能为杨部长和金处长服务,是我的荣幸啊!” 杨部委原本还担心梁健会跳起来,所以才说了一句“劳烦梁部长一下”,这会听到梁健服从了,心想,梁健还是听话的,容易支使的。在出发之前,金超特意到了杨部委办公室,说了梁健许多坏话,说一定要让杨部委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才会服。杨部委不知道金超与梁健有什么深仇大恨,但市委书记秘书让他给梁健点颜色看看,他也不好拒绝。但梁健毕竟是基层的一位副部长,如果他发怒起来,也会伤脑筋,为此,他也想注意一些分寸。没想到,金超想出各种手段,要来打压梁健的自尊心,见梁健服从的去给他们泡茶,他才算松了一口气。 梁健走后不久,金超对冯斌说:“冯部长,你帮助去监督一下看。我怕梁部长会给我们杯子里吐唾沫。” 金超此话一出,大家都有些诧异,心想,金超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先前是他让梁健去给他们换茶叶,到自动热水机上泡水,这会却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你不信任人家,那还让人家去泡茶干什么!大家以前对金超的作风也有所了解,许多人对身为市委书记秘书的金超都颇有微词,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熊叶丽再也忍不住了:“金处长,你是否还担心,梁健会在你的杯子里下毒啊?”金超呵呵一笑说:“还真有些担心,所以劳烦冯部长去监督一下了!” 冯斌瞧见金超对梁健这么不信任,言语之中对梁健又很有些责难,一想,反而有些开心。冯斌知道自己跟市里的领导无法相比,但跟梁健,他却不自觉的做着比较。梁健比他年轻许多,还长得英俊潇洒,冯斌就有些羡慕嫉妒恨。这会看到有人整梁健,他便手痒痒地想帮一把。冯斌说:“我这就去监督。” 被金超和冯斌这么一搞,其余几人心里都有些不舒服。本来,一同出差,团结和谐的气氛,可以使旅行愉快而放松。如今,金超如此针对梁健,让这个小小的团队一下子有了勾心斗角的氛围,特别是熊叶丽和樊如感觉非常别扭! 杨小波却坐在那里不做表态,自顾自看着手机上的新闻。熊叶丽想要说的话也憋了回去,熊叶丽想,毕竟考察组组长是杨小波,他不出声,自己出声没有必要。 梁健双手捧着三个玻璃杯和一个小茶叶罐,向着候机厅中的自动开水机走去。候机厅非常狭长,从休息区到开水机有好长一段距离,这么走过去,许多人都朝他看,有些目光不解,有些目光有趣,有些目光好玩。 梁健本来也是一个爱喝茶的人。在机关里呆久了的人,慢慢都会养成喝茶的习惯,早上到了单位,第一件事情,就是泡水,沏茶,然后慢悠悠呷一口、浏览一下网页,开始一天的工作。常常可以看到,一些领导去开会,他们的秘书会先把一个沏好了茶的杯子,放在他的位置前面。也可以说,开会座谈茶杯先行。使得很多人,一天都离不开茶叶,更喝不惯矿泉水和碳酸饮料。所以,今天出差,杨小波等人也习惯性地带着玻璃杯和茶叶。但梁健今天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对茶叶不感冒了!一个人手中捧着这么多茶杯和一个茶叶罐,在这个国际化的机场行走,实在是有种非常老土的感觉。 突然,一个人经过他面前,左肩膀往上一挺,他身后一个大背包甩了出来,眼看就要撞到自己的手,梁健赶紧躲开,其中一个杯子差点脱离了他的手,梁健身体左移右扭,好不容易才把手中的杯子接住,茶叶罐却从手里掉落下去,梁健赶紧伸出脚去,把茶叶罐用足弓兜住了,这点本事全靠高中里学的那阵足球。 身边忽然响起几声清脆的鼓掌,只见一家三口,一个小男孩正在拍手:“叔叔,你是杂技演员吧。”梁健见孩子问得可爱,笑了笑说:“我看过杂技表演。”小男孩说:“我也看过杂技表演,可怎么就不能做到像你这样呢?”梁健笑说:“等你跟叔叔这么大的时候,肯定比叔叔还厉害。”小男孩仰头对父母说:“我要多吃饭,快快长大。”小男孩的父母朝梁健微微一笑,对小男孩说:“我们得赶飞机了。”小男孩说:“叔叔,再见!”梁健说:“再见!” 跟小男孩的对话,让他心情顿时清新许多,积压的郁闷也如乌云被风吹走一般,一时间竟有些天大地大的畅快。 他身后,南山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冯斌,若远若近地跟着。对于梁健刚才差点将杯子打碎的尴尬情形,冯斌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他想:如果刚才梁健没接住,把杨小波和金超的杯子打碎,就更好了! 梁健来到了开水机旁边,将两个玻璃杯中的茶叶倒掉了,就将冯斌的茶叶罐打开。里面的茶叶又细、又尖,的确是上好的绿茶,梁健捏了几撮绿茶,放入杯子里。这时,心里涌起一个邪念:这个金超竟然指使自己这个,指使自己那个;那个杨小波,也不是什么好鸟。要不就让他们喝点我的唾沫! 就在几步远的墙壁后面,冯斌正在密切关注着梁健,看到梁健已经放好了茶叶,却迟迟没有泡水。看来金超的怀疑并没有错,梁健可能会动什么邪念!冯斌掏出了手机,打开摄像功能,心里暗暗道:“吐吧,吐吧,我会把你精彩瞬间拍下来的!” 梁健嘴里酝酿着唾沫,对准金超的杯子,正要吐下去。可脑海里,另一个念头掠过,他把唾沫尽数咽了回去! 梁健心想,自己这么做,不是自掉身价,变成跟那些受了气的餐厅服务员,给人家菜里吐唾沫一样的卑劣吗?如果人家逼迫你干一些不情愿的事情,表面上你服从了,却在背后搞一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这是一种弱者的表现!梁健打消恶作剧的念头,旋转开水龙头,给三个茶杯都倒了水,然后往回走。 冯斌看到梁健最终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很是失望。他躲起来的动作慢了一拍,被梁健瞧见。梁健说:“啊,冯部长,你自己的茶杯你拿着吧,水太烫了。”冯斌没法退却,只好接过了自己的茶杯和茶叶罐子,回到登机口的座位上去。 杨小波他们喝了几口茶,广播中就提醒他们的航班要登机了。他们收拾了东西,走到登机口去排队。检票的服务员以微笑迎接了他们。登上飞机,大家都忙着把自己的行李放上架子,堵住了前面的通道,空姐甜美的声音不断提醒着乘客先坐下来,以免影响后面的乘客登机,但还是有不少人只顾放行李,不顾后面等待的人群,后面的乘客就只能往前挤。 梁健非常感叹国人的素质,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既然自己是其中的一份子,就得习惯。有句话说,若是没办法改变环境,就去适应环境。 慢慢挪动着,梁健瞧见杨小波和金超他们已经找到了位置,两人也是只顾放置手包,被后面的人催促,空中小姐就提醒他们“两位先生,请先坐下,后面的乘客需要通过。”被提醒多次,杨小波和金超才坐到位置上。 梁健他们走了过去,樊如和冯斌也找到了位置,只剩下了熊叶丽和梁健没有坐下来。梁健心想,难不成我和熊叶丽是一起的?梁健看到了自己的位置,熊叶丽也停了下来。熊叶丽也说:“你也坐在这里?”梁健又看了一眼票,是真的在这里。梁健就隐隐的有种窃喜,看来今天是真的跟她坐在一块。 熊叶丽的位置是靠窗的,梁健的位置就在她身边。熊叶丽看了眼窗外,对梁健说:“能跟你换个位置吗?”梁健说:“怎么了?靠窗的可是好位置,可以看风景。”熊叶丽说:“正因为可以看外面,我才害怕。”梁健笑说:“你有些恐高?”熊叶丽点了点头。梁健说:“那好,我们换一下吧!” 熊叶丽站了起来,梁健在位置上退后了一些,但熊叶丽往外移时,双腿还是碰到了梁健的膝盖,梁健的皮肤就一阵紧张。熊叶丽背对着梁健往外移,黑色a字裙,将她的臀 部包裹的异常圆润,梁健的喉咙不由的动了一下。如果世界上没有道德和法律,他肯定会将双手放到熊叶丽的腰间,一把将她拉到自己的大腿上,然后将其占有。 不过,这个世界是讲法律和道德的。人不可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欲望行事,否则整个世界就会乱套,没有一天安耽日子。他一直认为,再好的人,也有邪恶的念头,在“特定定律”下,在没有约束的情况下,每个人都会犯错。梁健有时,也会突然冒出一些挺邪恶的念头,还好因为有法律和制度的约束,那些念头就如春日薄薄的雾在阳光下很快散去。 熊叶丽说:“你要让我一直站着吗?”梁健这才意识到自己在愣神,身子一移,坐进了里面的位置。熊叶丽坐了下来,轻声地说了句:“谢谢。” 梁健刚坐下来,便有一丝若隐若现的香味钻入鼻端,梁健侧过脸看了她一眼。熊叶丽也感受到了梁健温暖的目光,问:“你看什么?”梁健说:“没什么。我看飞机什么时候起飞。”熊叶丽说:“还要段时间的,我们提早上飞机的。” 阳光灿烂的天气,一下子变得阴云密布。宁州是江南地区,夏天雷阵雨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变化多端。早上还是大晴天,此刻一场雷阵雨已经迫在眉睫。一个婉约的女播音员说:“由于天气原因,飞机延迟起飞,请大家在座位上耐心等候,谢谢……由于天气原因……” 乘客们听到之后,有些微的骚动,乘务员就开始在过道中走动。有些人就开始问什么时候可以起飞,乘务员回答,还没有具体的通知。从过道的两端有服务员,推着饮料车过来,给大家提供饮料和小吃。 大家有东西吃喝,稍微消解了一阵无聊。吃完东西,服务员将垃圾收走,乘客又开始问什么时候可以起飞了。 无聊的一个小时之后,密布的阴云移走,一丝阳光从空中透了出来。播音员终于说:“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大家做好准备,系好安全带……”机舱里,终于响起了轻松和喜悦的声音。“终于可以飞了!”、“我那边的人已经在机场等了!” 飞机慢慢起飞,穿透了乌云,来到了云层上方,太阳的万道金光照射了过来。由于坐在窗边,梁健可以欣赏阳光和下面的云层,飞机显得非常缓慢,有种如梦如幻的感觉。特别是云朵诡谲多变,蔚为奇观,美丽无比。 梁健转过脸来,正想让熊叶丽也来看看美景。他一转头,却看到紧绷着脸,双手紧张的抓着座位把手的熊叶丽。梁健这才想起熊叶丽有些恐高,梁健想,如果让她看云,等于是火上浇油,打消了叫她看窗外的念头,说到:“紧张啊?” 熊叶丽看了眼梁健:“你怎么知道?”梁健笑笑,目光垂下看着她美丽的手,熊叶丽才发现自己的手紧紧抓着把手,脸上微红地说:“是啊,紧张啊。这个毛病改不了。”梁健说:“这没什么!深呼吸,可以缓解紧张。” 熊叶丽试着深呼吸了一会,紧张的心情终于有了些缓解:“还真管用,谢谢你。”梁健说:“熊处长,你以前去过四川吗?”熊叶丽说:“没去过,借这次机会可以去看看。”梁健说:“据说成都很不错。”熊叶丽说:“成都这座城市,比较安逸,成都市民的生活节奏没我们这边那么快,他们懂得生活。”梁健说:“这次我们考察是在天罗地区,成都我们会去吗?”熊叶丽说:“有时间的话,我们会去那边转转……” 两人聊了一会天,熊叶丽的心脏原本像是被手掌捏紧了一般,此刻终于放松了下来。聊得差不多了,熊叶丽说:“我想休息一下了,昨天晚上没睡好。”梁健说:“你休息一下吧,等醒来说不定也差不多到了!” 熊叶丽闭上了眼睛。这时机舱里,有一半人都闭目养神,弥漫着昏昏欲睡的气息。梁健感觉自己似乎也有些迷糊了。 刚闭眼不久,感觉一阵颠动。梁健就从迷糊中醒了过来。女播音员的声音响起:“前方有气流,飞机会有些颠簸。请大家系好安全带……” 熊叶丽也一下子从迷糊状态中清醒过来,神色紧张地东张西望了一番,语气慌张地问梁健:“怎么啦?我怎么感觉刚才飞机在抖?”梁健尽量语气平静地说:“前方有气流。” 梁健刚说完,飞机一头扎入了气流之中。 机翼在气流中强烈颤动,这种颤动伴随着机身,座位,传达到了每一个人的身上。 梁健瞥见熊叶丽的双手又紧紧抓住了把手,指关节都泛着隐隐的白。梁健有些不忍地侧过脸看了看她,发现她整个人仿佛一张弓一样绷得紧紧的,原本羊脂白玉般的一张脸惨白惨白的。“花容失色”,这个词用在此时的熊叶丽身上,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梁健很想拍拍她的手,让她放松,又觉得这样的举动有点过分亲密。 飞机一阵强烈的颤抖,紧接着机翼乱颤,猛然间,飞机仿佛一下子往下扎了下去……有一种突然失重的感觉……机舱里顿时有人“啊”的尖叫了起来。这声尖叫仿佛导火索一般点燃了乘客心中原本就蠢蠢欲动的慌乱和恐惧,一时间,机舱里尖叫声、骂声沸腾而起,掩盖了柔软的女播音员让乘客镇定的声音…… 好一会,颤动渐渐平息,飞机突然又是一次下冲…… 尖叫声又响起来…… 女播音员柔软的声音一遍遍地提示乘客系好安全带,不要慌乱,气流马上就会过去等等。 熊叶丽没有发出声音,但她的恐惧却像她此刻苍白的脸一样显而易见。她的手紧紧地抓着把手,指关节透着白色,用力得仿佛随时会将把手掐断一样。梁健瞥见她光洁的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梁健叫了一声:“熊处长。” 熊叶丽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目光柔软而无助,轻飘飘的像秋风中最后一片落叶,无处着力。她此时的柔弱和无助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在梁健的心上。梁健很想伸出手,抓住她现场柔弱的手指。但因为男女有别,他怕这样子的亲密有些唐突。 飞机仿佛失控般往下一阵猛落……机舱里的尖叫声几近于嘶喊,梁健似乎感觉,这尖叫声中也夹杂了金超和杨小波的声音。 梁健关切地看了看熊叶丽,发现她的脸色白的有些吓人,额头和鼻子上全是汗。女播音员柔软优美的声音再度响起:“请大家镇定,飞机正在穿过气流,请大家镇定……” 尖叫声慢慢低下去,仿佛呜咽,让人的心里更生出恐惧和无助来…… 梁健正在想该怎么安慰熊叶丽,右手一下子被一双冰凉的手紧紧抓住,梁健能明显感受到那只手上传来的颤抖和无助。 低头一看,熊叶丽纤长的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紧紧地抓着他的手,她的手是细腻而柔软的,但因为太用力,让梁健感觉出了痛。 梁健回应着她,轻轻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指尖,抬起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轻声地安慰:“没事的,放心。没事的。”熊叶丽看了他一眼,乌黑的眼睛里明显有了血丝,也许是为了感谢,也许是为了自我安慰,她努力地在嘴角牵出一抹笑容,这笑容配着她苍白而满是汗水的脸,让梁健突然想起一句诗:梨花一枝春带雨。只是这样优美的诗和她满脸的恐惧实在有些不太和谐。忽然,熊叶丽将头靠在了梁健的肩膀上,一下子她发丝里的清香扑面而来,让梁健的心有些浮动。熊叶丽却因为梁健宽阔、坚实的肩膀,有了一丝安全感,身体的颤抖也慢慢平息了。 第216章高规接待 飞机安全降落在四川绵阳土地上。窗外,跑道湿乎乎的,似乎刚下过雨。 熊叶丽的手终于松开了,梁健感觉自己的手麻麻的,还有潮湿的黏糊感,许是她手中的冷汗吧。 飞机还没停稳,就有人站起身来。乘务员站在过道前提醒乘客不要着急,在座位上坐稳,等飞机停稳后再起身。可中国人是矛盾的,一边连走路都要说百坦(慢慢走),一边却连等待飞机停稳再起身的耐心也没有,急不可耐地解了安全带,或站在过道里,或直接坐在位置的把手上。乘务员应该是看惯了这种急躁和混乱,仍然保持着妥帖的笑容一遍遍温柔地提醒乘客注意安全,在座位上坐好。 飞机终于稳稳停下,乘务员在过道前引导乘客按秩序下飞机。坐在前两排的杨小波转过身来,喊道:“熊处长,你没事吧?”熊叶丽说:“没事,挺好。”她以淡淡的笑容很好地掩饰了刚才飞机颠簸时那种无所依从的惶恐和无助,抬眼看了看梁健,说:“谢谢你。”梁健笑着说:“谢什么啊!我们准备下车吧。” 一群人鱼贯而出。 因为刚下过雨,地面是湿的,连空气里也漾动着一股清新。梁健站在出舱口,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这座陌生的城市,忽然有了一丝兴奋。 杨小波他们四人站在阶梯下等梁健和熊叶丽跟上去。杨小波说:“援建指挥部有什么消息吗?”熊叶丽说:“在宁州机场的时候,联系过一次,他们说会提前一小时来机场等,结果飞机晚点,他们肯定已经等许久了。”熊叶丽从手提包里拿出在飞机上按照要求已经关闭的手机,按了开机键。短信提示音响起,是镜州在天罗援建指挥部的人发来的短信:“我们已经在出口等待,有‘镜州’字样的牌子。”熊叶丽瞥一眼杨小波,说:“他们的人已经在了。” 一行人向出口走去。梁健主动说:“我去取行李。”副处长樊如挺热情,说:“我给你帮忙。” 金超喊住了樊如说:“樊处长,各尽其职,梁部长是我们考察组的后勤部长,你去帮什么忙啊!”被金超这么一说,樊如倒不好意思跟去了。 熊叶丽说:“梁健一个人替我们所有人搬行李,好意思吗?他这个后勤部长,又不是组织任命的,我们一起出来应该开开心心,别让基层的干部受委屈了,连累了我们市委组织部的形象。杨部委,你说是不是?” 杨小波虽然对金超想要整整梁健的心意并不反对,但也不想搞得太过分。毕竟这次出来是考察,有公务在身。而且,考察组代表的是镜州市委组织部的形象,内部冲突太明显有损组织形象,也让他这个组长脸上无光。更何况,如果他这个组长太纵容金超,就有不敢惹金超的嫌疑,也会影响自己的威信和形象。杨小波虽然外部形象实在不怎么样,但却一直注重作为一个领导干部的自身形象。略作沉吟,说道:“熊处长是女同志,到底心细。我们这次出来,六个人就是一个紧密的团队,还是得提倡互帮互助。樊如,你去帮帮梁部长吧。” 樊如看了一眼金超不悦的脸,脚步飞快地跟上了梁健。 金超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说:“看来,还是我们熊处长关心来自基层的男领导啊!”金超这话里,很有些嘲弄的味道。熊叶丽却不是随便可以让人嘲弄的人,她瞥一眼金超,说:“我们组织部的职责,就是服务基层、服务群众,哪像我们金处长啊,只要服务好一个领导就行了。”熊叶丽语声温柔,却梗得金超无话可说。 杨小波怕他们相争不下吵起来,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我们赶紧出去吧,援建指挥部的同志肯定等的脖子都长了!” 熊叶丽瞟一眼金超,一言不发地往外走去。看着熊叶丽婀娜多姿的步伐,金超恨得牙痒痒。心想:别得意,只要我一天是谭书记的秘书,你就休想提拔!其实,金超心里清楚,他并不能奈何熊叶丽。熊叶丽的老公是省人事厅的副厅长,怎么说也是副厅级干部,况且又是分管人事工作的,他金超还没有这个能量去动他老婆。 梁健和樊如花了些时间,才把行李全部取了来!一行人一起向着机场出口处走去。 老远就瞧见了一块白底红字的牌子,写着“镜州”两字,应该就是来接考察组的援建指挥部人员。打了招呼,握手,相互简短介绍一番,才弄明白,今天来接机的是援建指挥部副指挥长、市水利局副局长夏强,还有援建指挥部水利组组长、市水利局水文站站长洪贤。 寒暄完毕,夏强吩咐驾驶员赶紧把梁健的行李接过去。直到此刻,梁健才算摆脱了那一堆笨重行李,一身轻松。夏强说:“各位领导,我们来了三辆越野车。”杨小波说:“不需要这么多车。”夏强说:“我们指挥部,别的没有,车还是有的。各位领导风尘仆仆,坐得舒服一点。”说着,车子便滑到了面前。 夏强说:“时间也不早了,各位领导一路辛苦,先去酒店放行李,需要的话简单梳洗一下,然后我们去绵阳的特色街吃川菜去。”樊如说:“川菜啊,好啊!”大家就笑了起来:“就知道吃。” 杨小波和指挥部的夏强一辆车,金超、冯斌还有指挥部的洪贤一辆车,剩下梁健等三人一辆车。 车子开出机场,天色已有些暗了,让这座陌生的城市有了一种幽暗的华丽。梁健知道,绵阳是四川的第二大城市,经济发达,人文荟萃,历史悠久。第一次听说绵阳这座城市,是因为诗酒大仙李白。因为李白,梁健对绵阳便有了一丝期待。 街路蜿蜒而行。车子经过一条大河,河两岸暗流低垂、张灯结账、车灯如虹,梁健感觉到了一种与江南水乡不同的,四川盆地大城市的独特魅力。忽然很有一种冲动,想独自迈步在绵阳街头,不知会有怎样的感觉? 四十分钟左右的车程,车子开进了小山边的一座宾馆,门口巨石上雕刻着“绵阳温泉庄园”的字样。里面灯光如萤、树木繁茂、闹中取静,宾馆档次应该较高。 停了车,驾驶员迅速拉开车门,请他们下车。市水利组长洪贤赶紧叫来了服务员,将行李从车上搬下来,他自己则张罗着收了大家的身份证,办了入住登记,一行人各自领了房卡。水利组组长洪贤吩咐服务员将行李一一拿去各人的房间。洪贤办事利索,大家很快就可以入住了。 副指挥长夏强说:“各位领导,请大家先去认认房间,简单梳洗一下,我们在大厅里等,十五分钟后,我们在这里集合,然后去吃川菜,怎么样?”杨小波说:“很好,就这么办。” 梁健环顾大厅,知道这家温泉宾馆是五星级。刷卡推开房间,高端大气的感觉迎面而来。有独立的会客室,还有一个小型厨房。会客室边还有一扇门,穿过那扇门,才是房间。一张大床干净整洁,看到那张床,梁健终于有了风尘仆仆、旅途劳顿的感觉,很想把自己直接扔到那张诱惑人的大床上去。床的一边是衣橱,衣橱后面是一尘不染的卫生间,淋浴和盆浴设施一应俱全,宽敞的几乎可以用来睡觉。梁健上了个厕所,洗了把脸。看着灯光里明晃晃亮晶晶的洗手间。从洗手间出来,梁健拉开窗帘,落地窗外,夜幕低垂,有一种郁郁葱葱的苍茫感。 正要出门,手机响了起来,梁健一看竟然是区委组织部办公室方羽,接起电话说道:“方羽你好。”方羽说:“梁部长,到四川了没啊?”梁健说:“刚到酒店,正准备去吃饭呢。”方羽说:“还没吃饭啊?!那好,你去吃饭吧!”梁健问:“有什么事情吗?”方羽说:“没事,就是想问问你安全到达没有,安全到达了就好。”梁健微微感动,说:“谢谢。” 挂断电话,梁健心里漾着细细的暖意。方羽对他的关注和关心,可以说是直接的,坦率的,却并不逾矩,也不纠缠,这样细细的、如春雨般润物细无声的在意,的确让他有些感动,也有些过意不去。虽然,对于方羽花苞初放般的身材,柔中有刚的性格,梁健都非常喜欢,也非常欣赏。只是,这样的欣赏和喜欢,却只是对待一个小妹妹一般,全无男女之间的那种吸引和暧昧。 梁健始终觉得,方羽是纯洁的,无暇的,简单如一朵初绽的小花一般,而他自己经历过失败的婚姻,也经历过不同的女人,他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将自己的手放到这样如白云般柔软简单的女孩子身上。 一伙人出了宾馆大厅,上了车,窗外是闪烁如星的灯光。夜色,让这座陌生的城市显得亲切而熟悉。车子来到一条古街,街边有水,一下子恍惚又回到了江南。 酒店装修古朴,蛮有风味。刚坐下,老板就热情地问:“可以上菜了吗?”副指挥长夏强说:“就按照事先安排的菜单上吧,快一点,各位领导肚子都饿了!” 梁健想:看来援建指挥部的同志对于这次接待还真是做了充分的准备啊。 对于川菜,梁健还是有些期待的。镜州也有许多川菜馆,偶尔他也会去尝鲜。不过,镜州的川菜和四川本土的川菜,应该还是有些区别的。这会,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一路被派遣搬运行李,再加上飞机上遇到气流,多少有些焦虑,还真有些饿了。 菜上的很快。辣子鸡、水煮鱼片、毛血旺火锅、臊子鱼鳞茄、麻辣鸭头等等,这些菜在镜州梁健也大多吃过,只是货比货,才发现虽然是一样的名字,口味却纯正许多。俗话说“桔生南则为桔、生于淮北则为枳”,说的便是这个道理。 酒喝得是四川本地的高档白酒,五十度以上,醇正到有点火辣辣,对于喝惯了红酒的梁健来说,这酒实在有些烈。不过,酒的香味很浓,一口下去,口齿生香,而且,几杯下肚,虽然肚内火辣犹如火烧,却一点不上头。 副指挥长夏强、水利局组长洪贤不停地向杨小波、金超、熊叶丽等敬酒劝菜劝酒,梁健也没什么忌讳,放开肚子吃菜。 等到夏副指挥长给梁健敬酒,听说梁健是来自长湖区的。夏强说:“哦,是长湖区委组织部梁部长啊,我们指挥长早跟我提起过了,让我一定要代他敬你一杯酒!” 大家都奇怪了,梁健怎么会跟指挥长翟兴业这么熟悉呢?其中,最为纳闷的要属金超。他这次参加考察组,目的就是为了翟兴业的升迁。如果梁健跟翟兴业很熟悉,又是自己人,那么工作就更容易做一些,金超就不能再把梁健当成敌人了。 金超虽然吃过梁健的拳头之苦,但今天他已经借助杨小波,让梁健当“后勤部长”当搬运工、给他们端茶泡水,也算是给了梁健适当的惩罚。如果梁健真是翟兴业的人,便有利于考察工作,他也得尽力拉拢他。 在个人的小小恩怨和市委书记谭震林交给的任务面前,金超无疑会选择后者。为了弄清状况,金超就说:“梁部长,你跟翟指挥长很熟?”梁健没想到金超会主动跟自己搭话,不回答也不好,就简单地说:“不算太熟,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金超点了点头说:“梁部长,我来敬你一杯酒。” 梁健看着金超。虽然金超脸上淡淡的笑容让梁健很有些不习惯,但那笑容却也算不得扭捏,似乎他真的想要和他言归于好。只是这样的金超不免有些诡异。这一天来,他想尽办法整自己,怎么突然之间竟来了个180度大转变呢?是白酒度数太高,喝迷糊了?金超的举动,让熊叶丽也有些纳闷,这个白天里对梁健不阴不阳,颐指气使的人,吃了什么药竟会突然和他套起近乎来? 作为市委组织部干部二处的处长,熊叶丽对于某些东西非常敏感。熊叶丽瞥了金超一眼,虽然金超一脸虚情假意的笑容,她还是敏锐地觉得金超对梁健态度的大转变应该跟翟兴业有些关系。自从夏强提起翟兴业提到梁健,酒桌上的气氛就不同了。官场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看来,跟翟兴业关系好,就是跟金超是同一个利益联盟 杨小波看到梁健爽快地喝了金超敬的酒,心下高兴。毕竟他们的阵营中又多了一个人。他也敬了梁健一杯酒。 梁健和翟兴业的关系是熊叶丽始料未及的,如果梁健真是他们一边的,无疑给她的工作带来了难度。熊叶丽也试探性的举起酒杯:“梁部长,我也敬你一杯。” 梁健连着喝了几杯,从喉咙到胃,一路仿佛点着了野火。此时见熊叶丽笑靥淡淡地敬酒,也只得拿起酒杯。熊叶丽因为喝了酒,凝脂白玉般的脸上微微透着一点红,更显得娇艳动人。梁健看着她动人的黑眼睛里,爽快地仰脖子喝了个满杯。 熊叶丽看梁健喝的直爽,也抬手仰头一下子喝了个干净,晃了晃空酒杯,问道:“梁部长以前就跟翟指挥长熟悉?” 梁健微微摇头,说:“不熟悉,其实,是连面也没有见过。” 熊叶丽听梁健这么说,稍稍有些放心。还好,梁健并不是完全站在翟兴业那一边。黑眼睛灵动地转了转,她想:得找个机会再深入了解一下梁健和翟兴业的关系才行。 梁健并不迟钝。自从提到翟兴业之后,金超、杨小波、熊叶丽都开始敬自己酒。对于翟兴业,他除了从十面镇党委书记金凯歌那里听说的一点点信息,可以说完全不了解。只是,为什么这些人对于他和翟兴业的关系如此敏感呢? 南山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冯斌看着酒桌上突然转变的气氛,心中很有些不平。这个一整天都不被待见的长湖区组织部副部长因为翟兴业的名字一下子竟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而自己和梁健级别相同,也都来自基层,却被冷冷晾在一边,仿佛路边一株毫不惹眼的野花一般。他忽然感到了异常的孤独。不过,混迹官场十多年,他深知官场冷暖。既然人家对他冷淡,他只好主动出击。冯斌开始四处敬酒。 指挥部的人见冯斌热情,便和他豪爽地喝起酒来。关于翟兴业的话题,也就暂告一个段落了。 接下去,就是轮番的敬酒。副指挥长夏强和水利组组长洪贤酒量惊人,他们三人对考察组六人,竟丝毫不处于下风。酒在最后一道菜上桌时达到了gao潮,那是一条庞大的长江鲥鱼,考察组六人虽然山珍海味吃过无数,却也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大的长江鲥鱼,都有些震撼。 夏强说:“这是正宗的长江鲥鱼,也是这家店的特色,在镜州肯定是吃不到的,各位领导多吃点。”金超酒已多了,他举起杯,站了起来说:“让我们为这条长江鲥鱼干一杯!” 大家都笑着站起来,干了杯中酒。 副指挥长夏强说:“各位领导,时间还早,晚上我们活动一下如何?”金超说:“那要看夏指挥长安排了什么活动了!” 金超酒多了,更兼平时一直跟着领导,东奔西忙,没得空闲,压抑久了,就想借着酒劲,放松放松、发泄发泄。 副指挥长夏强想了下,说:“我有两个建议。”金超急着问:“快说。” 夏强说:“一是泡温泉。这里的温泉很不错,如果有领导喜欢泡温泉的,晚上可以去泡一下,旅途劳顿,正好松范松范筋骨。”杨小波说:“冬天泡温泉才好,夏天泡温泉,怎么泡啊?”夏强笑说:“看来我们杨部委平时太忙了,对于温泉这种东西,平时没空泡、没空研究。其实,夏天泡温泉至少有六大好处。”杨小波来了兴趣,说:“哦?还有这么到名堂?说来听听。” 夏强说:“一是呵护肌肤,夏天天气干燥,皮肤更容易老化,夏天泡温泉通过毛孔吸收温泉里的矿物质元素,更有益于皮肤的健康营养。二是排除毒素,夏天泡温泉是很好的排毒方法。三是瘦身美容,这对我们男同志当然无所谓,但对我们熊处长这样的美女特别好。”夏强说到这里笑着看了看熊叶丽,继续说,“四是放松心情,一身汗渍跳进温度适宜的温泉里,躺在温泉池中,闭上眼,感受那汩汩热流不停歇地从身下冒出,全身心放松,享受温泉善意的簇拥。五是帮助睡眠,夏季人容易失眠,夏季泡温泉者,更易进入梦乡,舒畅睡眠。六是驱除疲惫。夏季天气炎热,人更容易感到疲惫,在热气缭绕的温泉中,舒心活络,放松身心,让烫烫的温泉水将一天的烦闷劳累全部浸掉泡走。今天各位领导从镜州远道赶来,泡个温泉还真可以说是一种享受。” 第217章温泉水暖 杨小波说:“夏指挥长对温泉还真是有研究啊,看来泡得不少。”夏强说:“哪里,哪里。” 金超对泡温泉没什么兴趣,他想找点更刺激的活动,就说:“夏指挥长,你要小心了!”夏强莫名其妙,警惕地问金超:“此话怎讲,金处长?”金超笑道:“你这么会泡温泉,小心杨部委在你的考察材料里写上‘经常泡温泉,对温泉很有研究’。” 大家都笑了起来。唯独夏强笑不出来,虽然他知道金超是开他的玩笑,但他也听出,金超是对他安排的第一个活动不满意。夏强赶紧说:“这可不行啊。请杨部委和各位考察组领导明鉴,我对温泉的这些看法,不过是从杂志上看来的。今天是因为考虑到各位领导旅途疲劳,才提了这么个馊主意!实话说,来这里这么长时间了,精力都放在援建工作上,哪有什么时间去泡温泉啊。”杨小波见夏强紧张兮兮,笑道:“我们相信,夏指挥长是非常敬业的干部。”夏强赶忙道谢:“谢谢杨部委的认可。” 金超说:“这么说,夏指挥长关于温泉的这些精辟见解,并不是亲身经历,而是道听途说啊,那就做不得数。夏天泡温泉,我看还是算了!” 夏强说:“我还有第二个建议。绵阳的夜生活还是挺丰富的,我们去唱个歌吧。各位领导在镜州肯定都唱过歌,但在绵阳唱过歌的应该没有吧?”金超说:“唱歌啊,这个可以考虑。杨部委你说呢?”杨部委虽然也喜欢唱歌,但让他爽快的答应却有些不合适。 夏强见杨部委没有马上拒绝,心想,领导是想去的,就说:“各位领导,不怕大家笑话,来这么久,我还没有在绵阳唱过歌呢。领导今天给个机会,让我也唱一首绵阳的歌吧。而且我保证,我自己请各位领导,不用公家的钱。请大家给我一点面子吧。” 对于考察组来说,他这么一说,大家总也有了个说法,也是一种变通。金超说:“既然夏指挥长这么热情,我们就去一下吧!”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应和。 梁健不爱唱歌,而且金超也在,实在有些提不起兴致。在镜州,虽然他不唱歌,ktv还是常去的。不过,这得看和谁在一起,跟朱怀遇等朋友,他可以玩得很疯,但今天这些人,实在让他看着疲乏。于是他假装喝高了,靠在桌子上,任由他们说什么。南山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冯斌也很想去活动活动,但梁健让他不爽,他从内心里希望梁健不要去,看到梁健一副要倒下去的样子,就说:“梁部长好像多了,恐怕是唱不动了!” 杨小波说:“出门在外,大家就是一个团队。除了睡觉,大家最好在一起。”梁健实在不想去,侧着身子做出呕吐状。大家看他这个样子,就不再动员他一起去唱歌。杨小波说:“那么麻烦夏指挥长,安排一个人把梁部长先送回去吧。”夏强说:“这个方便。那么,我们这就走吧!” 夏强陪同杨小波等上了越野车,梁健上了另一辆车。从越野车的车窗内,熊叶丽依稀看到,被扶进车后,梁健就坐直了身子。熊叶丽不由想:“难道梁健的醉是装出来的?” 车子在酒店门厅前停下,驾驶员要出来扶梁健上楼,梁健说:“我没事了,坐了一段车,感觉倒好多了。”驾驶员却坚持要送他上去,他执拗不过,就让驾驶员在前面带路。梁健递了一支烟给驾驶员,两人抽着烟上楼。 送到梁健房门口,驾驶员见他果真和先前在饭店时不同,全无醉态,便说:“如果梁部长不那么醉,这里的温泉倒是很不错。温泉里泡一泡,还能消暑解酒呢!” 这是梁健第二次听说这里的温泉,他笑了笑说:“好的,谢谢。” 回到房间,梁健站在落地窗前喝了一杯水。先前的酒本只有七分,喝了点水,再到卫生间放松了一下,醉意全消。这时,房间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梁健心想,会是谁呢? 接起来一听,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先生,你好!”梁健狐疑地说:“你好!”女人的声音很年轻,也很娇柔:“需要按摩服务吗?”梁健明白了,这是提供特殊服务的,心想,这种五星级宾馆怎么还这么明目张胆,也许跟他一个人入驻酒店有关。酒店将相关资料透露给了那些“按摩服务人员”。梁健说:“不用,谢谢。”说着就挂了电话。 没过几分钟,电话又响了起来:“先生,需要服务吗?”梁健想,骚扰一次,也就算了,怎么接二连三来骚扰,就火了:“不用,谢谢。”挂了电话之后,梁健给服务台打了个电话:“请别让那些骚扰电话再打进来,我不需要。”服务台连连道歉:“先生,不好意思,我们知道了。” 接下去的时间,再没有电话进来。梁健站在窗前欣赏了一会夜色,忽然有些无聊了。想起夏强和驾驶员都推荐过温泉,就想,既然来了,何不去宾馆的温泉池泡一泡呢? 梁健知道,外出考察宾馆档次一般不会太低,一般都带有游泳池,所以他来泳衣泳裤都带了。这会泡温泉正好用到。 时间已晚,温泉池里的人也不多了。温泉池子上飘着如梦如幻的雾气,走入里面,仿佛便带了仙风道骨一般。 梁健没有玩过鱼疗温泉。用脚尖试了试水温,便坐进了池子里。原本以为,夏天泡温泉多少会有些闷热,坐在池子里才感觉到,空气相当通透,这大概是这里的温泉颇受好评的原因吧! 梁健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靠在水里闭目养神,感受着温泉水温柔的包围,任由小鱼轻啄、抚摸皮肤。不由想起去年在扬州澡堂,跟散文家柯平一起享受“水包皮”的情形。当时,是两个人,如今却是孤身一人。只是,这短短一年,梁健发觉自己在许多地方都有了改变。下次见面,估计又有许多话说了。 梁健慢慢地放松了自己,感觉天空也变得越来越低,仿佛就压在自己鼻尖上一般。旅途劳顿,梁健不由沉沉睡去。 “梁部长,还真会享受啊!”一把悦耳的声音,将梁健从睡梦中惊醒。 梁健睁开眼,只瞧见一双纤长白嫩的腿,明晃晃站在自己头顶边。由于是靠在池边,梁健的视线沿着美腿一路向上,草绿色泳装包裹下平坦的小腹,圆润的身材,尽入眼底。 那双腿的白嫩、修长,那小腹的平坦,那身材的骄傲、顾盼,都让喝了酒,又被温泉加速了血液循环的梁健无法移开目光。 “梁部长,我在边上一起泡怎么样?”看到梁健有些失态的神色,女处长熊叶丽非但没有斥责,反而弯腰看着梁健的眼睛。 梁健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就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那惹人的风景,依然入目。梁健自言自语说:“我这不是做梦吧?” 熊叶丽看着他笑说:“梁部长没有醉酒,肯定也没有做梦。” 梁健这才挪动了一下身子,大方地说:“熊处长,欢迎你一起泡温泉。”熊叶丽见梁健从神魂颠倒的状态中,恢复了正常,就朝他微微一笑,蹲下身子,坐在了温泉池子边上,双腿伸入池子,轻轻拍打了一下。 梁健瞧见她线条柔美、充满弹性的双腿在水中划踢、嬉戏,仿佛在不停撩拨梁健心中的湖水。梁健为转移注意力,问:“熊处长,你不是跟他们去唱歌了吗?”熊叶丽这才双手一撑,犹如美人鱼一般滑入了池水之中。 熊叶丽说:“梁部长,一个大男人都不去唱歌,我去干什么啊。”梁健说:“熊处长,ktv又不是澡堂子,分什么男女啊?男女搭配才气氛好嘛,你来了,他们一堆大男人多没劲!”熊叶丽说:“对,男女搭配气氛好,可今天去的除了我都是男人,这比例也太失衡了。而且,你该不会不知道那些男人为什么要去唱歌吧?他们为的可不是什么唱歌气氛,而是要找点刺激!我在那里算什么?” 熊叶丽原本碍于面子,陪杨小波他们去了ktv。开唱没多久,就见一个妈咪带着一帮穿着暴露的小姐进来,问他们要不要?几个男人都喝了酒,看到几个川妹子长相标志、身材火辣,早就心猿意马,吞咽唾沫。但碍于熊叶丽在场,副指挥长夏强低声说:“待会再说、待会再说。” 熊叶丽见势,就知道自己再呆下去,就是碍手碍脚了。便推说酒多了,又旅途劳顿,想早点休息。杨小波等人再没有拦阻,只吩咐人员把她安全送达酒店。熊叶丽看着他们一副猴急的样子,心里只想骂人。 回酒店的车上,熊叶丽看着窗外灯光,忽然想起梁健。不知他醉得怎么样,先前在飞机上,他那么关照,自己有必要去看看他。 在梁健房门上敲了许久,房间里仍然毫无动静。熊叶丽心想:该不会出什么事吧?急急地跑去前台问服务员能不能帮忙开一门,担心里面的客人有事。服务员说:“放心,您说的那位先生不在房间,好像去泡温泉了。”熊叶丽想,这个梁健喝醉了还去泡温泉,可别出事才好。 熊叶丽去房间换了泳装,来到温泉池。很快便看到了梁健,他正好好地躺在那里闭目养神呢。 熊叶丽说:“你刚才装醉,装得还真像。” 梁健笑说:“如果装得不像,我这时就会在震耳欲聋的ktv,我不大喜欢唱歌。”熊叶丽说:“那些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梁部长难道就不希望在ktv抱抱四川妹子?”梁健看了看熊叶丽姣好的容颜,说:“与其抱四川妹子,我更喜欢在这里跟熊处长一起泡泡温泉。这种待遇,绝对是他们无法比的。”熊叶丽嫣然一笑说:“没想到,你这人也会嘴甜!” 第218章叶丽试梁 梁健笑说:“熊处长,那你可真的小看我了。你以为我连嘴甜都不会啊?我现在就可以再嘴甜一下,那就是,你是我在镜州看到的皮肤最好的女人。” 熊叶丽听他说的认真,脸上的笑容舒展开来,嘴上却说:“这是我讨出来,肯定是假的。” 梁健的手在温泉池子边拍了一下说:“我表扬女人,从来不说假话……”梁健暗道,“这是不可能的”,然后又说:“我刚才说,你是我在镜州看到的皮肤最好的女人,事实上不仅在镜州,包括在来四川的飞机上以及现在的绵阳,你都是皮肤最好的。”熊叶丽用手撩动着水花,眼睛却瞧着他说:“你表扬女人,都不用‘漂亮’、‘美’等字眼,表扬人很有水准啊!” 熊叶丽虽然嘴上调侃梁健,内心却是开心的。熊叶丽自知是一个漂亮女人,但往往女人越漂亮越是没有自信,这几乎是一个定律。因为漂亮女人,觉得自己最有价值、最可以凭恃的只有自己的容貌。所以,一个漂亮的女人,一旦感觉被人冷落,就会心情低沉、胡思乱想。 熊叶丽正好处于这样的阶段。年轻时候的熊叶丽,腰如弱柳、肤如凝脂,追求的人可以排成一辆火车。但美人无论如何美丽,最终都得趁着没老之前找个人嫁了,结婚生子,奔向婚姻的坟墓。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但不结婚,爱情便死无葬身之地。无论婚姻是不是坟墓,大多数女人都会选择婚姻来结束自己或辉煌或黯淡的青春生活。熊叶丽选择的“爱情坟墓”还算品相不错,名叫乔国亮,是熊叶丽的大学同学,经过几年奋斗已经官至省人事厅副厅长,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能拥有这样的幸运,嫁给一个副厅长。熊叶丽也因为有这么一个老公,在市级部门动得比较快,从科员升任了干部二处处长。这些都是让熊叶丽感觉满意的地方,唯一的不满意是,夫妻长期两地分居,乔国亮在省城工作,她在镜州市,两地都有房子,但人无法劈为两半,是名符其实的周末夫妻。 开始还认为这很刺激,周末才见一次面,小别胜新婚吗!可时间一久,慢慢便发现这样的状态有很大的问题,除了周末,都不知道对方在干些什么,与什么人来往。丈夫乔国亮似乎也越来越不关心她平时的生活,有时候连续几个礼拜都不会来一趟镜州,他不来,她便只好自己赶过去。在感情方面,女人始终是敏感的。在乔国亮越来越忙、越来越稀疏的回镜州看她的表象里,熊叶丽慢慢看出了本质,那就是这个和她结婚十来年的男人越来越不在乎她了。丈夫的冷淡,让她心里因为失望裂开的口子逐渐增大。熊叶丽并不是一个很外向的女人,而且因为漂亮,多少有些清高,她不愿意让别人看到她内心里的虚弱和失望,所以,许多伤心都压在那柔软而敏感的角落,直到变成一个硬邦邦的瘤,无药可救。许多个夜晚,夜深人静,孤枕难眠时,她不止一次地想,也许有一天,因为失望而裂开的口子越来越大,说不定突然就飞进来某个特别的人了,而所有关于乔国亮的伤心肿瘤也该到了动手术的时候了,到时候,乔国亮他会后悔吗? 但熊叶丽并不是一个随便的女人,她的美和身份也不允许她随便。那些关于某个特别的人的幻想也仅仅只是暗夜里最无助最虚弱的幻想,是伤心到绝望处的怨愤,是另一种自我安慰般的赌气,说到底,也不过是一时的想象。在她的生活里,还真没有那么一个特别的人可以让她去想更多,去大胆行动…… 令她措不及防的是,梁健轻描淡写的几句甜言蜜语,竟然让她有些心旌摇动。是因为晚上喝了高度酒,酒精上头?还是因为在一个陌生的城市,离平时的生活远了,平日里坚持的理智也松懈了?这样想着,她情不自禁地抬眸看了看身边的梁健,只见他笔直高挺的鼻子上密密的全是汗珠,目光一路滑过他坚毅的下巴,落在那趴着闪烁水珠的脖颈和肱二头肌上,一阵暖流从小腹猛地窜起,熊叶丽赶紧收回了目光。心道:“大家都用性 感来形容女人,其实有时候男人的性感才是真正显示着阳光、正能量的性感……” 在这个清净暧昧的温泉池里,梁健敏锐地注意到了熊叶丽神情的变化,心里也是一动:“难道熊叶丽对我有好感?”这么一想,身体便很配合地开始跃跃欲试起来。孤男寡女同处温泉浴室,又都是三十岁左右干柴烈火般的年纪,还真的很难克制想入非非的念头。梁健心想:虽然此刻温泉、美人很享受,但也很危险。继续待下去,还真是对自我控制的极大挑战,若控制不好,闹出绯闻来,后果恐怕不堪设想,不如早点出了温泉池为好。 梁健正要起身,熊叶丽忽然转过头来,问道:“梁部长,我突然想起一个事情想问你一下。” 梁健看她神色严肃,已不是刚才的样子,便认真地说:“熊处长,有话你尽管问吧!”熊叶丽说:“你以前真的没有见过援建组指挥长翟兴业?”梁健见熊叶丽的话题有助于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就说:“是啊,直到目前,我都没有见过翟兴业。我在吃饭的时候,也已说过,是一个朋友偶然跟我说起的。”熊叶丽若有所思地说:“哦,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你跟翟兴业很熟悉呢!” 梁健见熊叶丽两次跟自己提起翟兴业,有些上心,问:“这里有什么问题吗?”熊叶丽说:“哦,问题倒是没有。我只是有些好奇。另外,我想冒昧的问一下,你的朋友跟你介绍翟兴业,有没说起别的什么?”梁健想起,金凯歌跟自己说起翟兴业的时候,是要求他如果写考察材料,就帮助关照一下,写得好一点。这是涉及到组织原则的事情,梁健觉得对市委组织部的领导,这还是不说微妙,就道:“他也没说什么,就说翟兴业为人热情,人很不错。” 熊叶丽若有所思的点了会头,说:“是啊,翟指挥长为人是很不错,就是……”熊叶丽说到“就是”戛然而止。梁健好奇说:“就是什么?”熊叶丽马上否认说:“没什么,明天见了面,就知道了。你是我们组里重要的考察力量,我的看法不重要,不能给你先入为主的看法,明天你自己观察,有助于我们真实、全面地考察一个干部。” 见熊叶丽不肯细说,梁健便也不问了。作为一个组工干部,他非常清楚,组织工作,不该问的不问,这是基本准则。 一时间,无话可说。熊叶丽随手撩起水来,轻轻揉搓肩头和脖颈下雪白的肌肤,梁健瞥见,目光再难移开,忽然想到白居易形容杨贵妃的那一句“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暖洗凝脂”来,这句话用来形容此刻的熊叶丽也不为过。 熊叶丽并非没有感受到梁健目光之中的那股灼热。因为沉默,暖气缭绕里又回到了让人热血沸腾的暧昧气氛。熊叶丽用手搓洗背后的肌肤,可就是够不着,不由脱口而出:“梁部长,能麻烦你帮我搓一下后背吗?” 此话一出,熊叶丽自己都有些吓住了。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大胆地要求梁健给自己搓背,这份大胆已经突破了熊叶丽原来的界限。她也觉得奇怪,自己为什么对梁健有这样的好感,是因为先前在飞机上,他一直握着自己的手,驱除她的恐惧,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可以依赖的安全感吗?她告诫自己,这样的好感和安全感都是非常危险的。只是,说出口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此时若她再改口,倒反而显得她思想不纯洁了。 梁健也没有料到熊叶丽竟然会让自己给她搓背。美人有这样的要求,他当然不可能拒绝,否则就显得自己太小家子气、太放不开、太不像一个可以干事业的领导干部了!梁健说:“当然,举手之劳。” 梁健的双手贴上熊叶丽的双肩,一股难以言喻的柔滑触感闪电般窜入他的身体。梁健第一次感觉到女人的肌肤会这么妙不可言。梁健的双手,如两条鱼儿般从她的肩膀滑到她的肩胛骨,又滑到她的脊椎中部,轻轻、柔柔的揉搓着…… 自从梁健的双手接触到熊叶丽皮肤的一瞬间,熊叶丽的身体仿佛通了电般不由自主的轻轻震颤,只是她不动声色罢了,内心里却再难以平静,暖流从小腹深处一股股涌起来,让她想和他贴的更紧密。这样的想法让她有些羞怯,也有些紧张。不过还好,此时,她背对着她,他应该看不到她发烫的脸,也看不到她此刻的尴尬和羞涩。慢慢的,从一开始的紧张,渐渐适应、放松…… 当梁健温暖的手掌沿着水流滑过她的脊椎,柔滑而缓慢地向下面滑动时,一股温柔的电流从熊叶丽脊椎处向着全身扩散,一下子将其他感觉都推到了一边,使她的身体变得清澈、空虚,非常渴望一种外部的力量来将自己填满……她不由自主的咬住了自己丰满的嘴唇。 梁健已不是不经世事的懵懂男孩,对于女人的身体他不是不懂。所以,当熊叶丽身体微微颤动时,他心里便有了一个疑问,随口问了出来:“熊处长,你结婚了嘛?”熊叶丽听他问得可爱,便笑着说:“梁部长真会说笑,我都已经是一个七岁女孩的妈妈了,你还问我结婚了没有?!你这又是在夸我吗?”梁健说:“不算夸奖,是事实。你看起来的确跟没结婚一样。特别是皮肤,简直比有些未婚女孩还好许多。看起来,还真是天生丽质啊!” 听到这句朴素而中肯的夸奖,熊叶丽又是一阵酥软。对女人来说,最令人醉心的并非身体接触,而是女人天生无法抵抗的甜言蜜语。此时的熊叶丽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然生出一股犹如未婚女孩般的不管不顾、勇往直前来,又说了一句:“我先生,在省人事厅工作,平时不回来。”话出口,又有些后悔。在这个远离家乡的陌生城市,在这个再没有第三人的温泉浴池,孤男寡女,除了一套衣不蔽体的泳衣,可谓零距离接触,在这样的境况下,这话实在太有些暧昧了。这是出于对乔国亮对自己的忽视的一种反击,还是真的对梁健有了好感,希望他再大胆一些吗? 梁健听熊叶丽这么说,心里也一惊。对于她的家庭生活,其实她没有必要告诉他。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无论如何都还没有熟悉到谈论彼此家庭生活的地步。而且,在这样一个温泉池子里,她告诉他这些,是希望他跟她发生些什么吗? 梁健虽然不是见色忘义之徒,但也不是不动声色的谦谦君子。当熊叶丽这句话说出来后,梁健原本就处在蠢蠢欲动边缘的身体,比理智更快地做出了反应。不过,梁健并没有马上回应这种冲动,只是看着她线条柔美的雪白后颈,他告诉自己:既然一个性感美好的女人发出这样的信号,若自己还是无动于衷,那就太不解风情,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当然,梁健内心里也知道,这只不过是他给自己的一个台阶而已。 这样想着,梁健的一只手,已沿着她的脊椎一路舒缓而坚定地下滑,一直来到了尾骨处,轻轻按了一下。熊叶丽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唉!”声音之轻,有如草中蜂鸣。梁健试探性地问道:“怎么了?” 熊叶丽双颊发烫,却强自镇定地说:“没什么。”她知道这一切必须马上停止,不能让梁健再为所欲为下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只是,理智仿佛是被禁锢在黑屋子里的小鸽子,怯怯的,虚弱的,再也没有力气发出半点声音来。 梁健的另一只手,停在熊叶丽泳装细细的肩带处。那缓慢的抚摸,仿佛一条带火的鞭子一下子引燃了熊叶丽敏感的身体,她紧紧咬住嘴唇。 某些事情,一旦开始,便很难停止。当双手在熊叶丽光滑的后背游走时,梁健的身体慢慢地靠近了熊叶丽,熊叶丽似乎也非常配合的慢慢沉下身子,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梁健感觉手指游走在熊叶丽背部的边缘,如果继续前移,很快便能到达那雪白丰满的波峰。 这样柔媚如水的召唤,让梁健有些情难自禁。。 熊叶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快感,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倚靠,一下子撞进梁健宽阔光滑的胸膛,颀长的脖颈一下子滑过梁健的唇,肌肤相触,两人的身体一阵阵颤栗。 猛然间,梁健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临别时胡小英打来的电话:“到了四川可要抵得住辣妹子的诱惑啊!” 这是胡小英送别时特意交代的话,当时梁健还觉得胡小英说这话有些奇怪,现在想想,这话还真是金玉良言。此刻,他都还没到达援建组,就已经抵挡不了诱惑了! 梁健深吸一口气,猛然撤离了自己不安分的手,移开身子,对熊叶丽说:“熊处长,不好意思,我失礼了!”熊叶丽如梦初醒,刚才如果梁健不喊停,两人接下去会发生什么,可想而知!想到这些,熊叶丽也为刚才两人的大胆,惊出了一身汗来。 温泉浴池是谁都可以来的,并不十分隐蔽,她们竟然在此处如此大胆,欲望真是魔鬼,如果正好被杨小波或金超他们看到,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她静了静心神,侧身看着梁健,心想:在这样关键的时候还能刹得住,这个男人不简单。她说:“梁部长,你没有无礼,谢谢你为我做的,真的,很感谢!”梁健朝她笑了笑,说:“我先回房间了。”熊叶丽说:“好的。”看着梁健离开的背影,熊叶丽想:此地不宜久留,过了一会儿,她也起身,离开了温泉池。 第219章出发天罗 回到房间,梁健坐在床上喝了一杯水。想起刚才的激情一幕,差点就把关系搞复杂了。梁健惊叹,自己还真能忍,在那种美色唾手可得的情况下,还能迷途知返。梁健想,这也许跟胡小英的交代有很大关系。 因为经过温泉的浸泡,又是一番激动,平静下来,疲倦便慢慢涌了上来。梁健本想打开电视,可手都懒得动,靠在床头靠垫上,昏昏沉沉的打起了瞌睡。 手机音乐若有若无地响了起来。梁健迷迷糊糊中醒来,房间里的灯光依然亮着,梁健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感觉。他赶紧从床边柜上抓起手机,一看竟然是区委书记胡小英的电话。 梁健很感诧异,胡书记竟然会在这时打电话过来,实在出乎他的意料。梁健赶紧摁下接听键:“胡书记,你好。” 胡小英的声音平和、温柔:“已经到天罗了?”梁健答道:“还没有呢。飞机误点,晚上才到绵阳,今天就住在绵阳,明天一早出发去天罗。”胡小英说:“绵阳是个好地方。我记得诗仙李白也是绵阳人啊!” 梁健心道,区委书记打电话来,应该不是跟自己讨论诗歌相关问题的吧,就说:“是啊,绵阳是好地方,人杰地灵,经济发达,晚上吃饭的时候看了一圈,还真有种盆地大城市的感觉,跟镜州相比,感觉很不同” 胡小英说:“虽然我们是沿海城市,但镜州的城市规模跟绵阳相比,还是很有差距的。绵阳的有些东西,也值得我们学习。”梁健颇为惋惜地道:“是啊,只是我们没有时间在绵阳久待,明天一早就要出发。” 胡小英说:“以后还有机会的。怎么样,到了四川,有没感受一下四川妹子啊?”梁健一阵心惊,区委书记胡小英竟然问他“把妹”的事情。 梁健心想,她难道已经知道了自己刚才跟熊叶丽的事情?不可能啊,除非她给自己安装了监控。他又想到“有没感受一下四川妹子”,她问的是“四川妹子”,没有问镜州妹子。刚才在温泉里,他是小小的感受了一下熊叶丽,却没有碰过“四川妹子”一个手指头,就问心无愧地说:“哪有时间啊,刚下飞机,吃了饭,洗个澡,早点休息。” 胡小英笑说:“你们时间安排得的确是紧了一点。干部二处熊处长给我打电话了,她称赞你呢!”梁健心里,猛地擂了一下鼓!熊叶丽怎么会给胡小英打电话!难道熊叶丽跟她讲了自己在泉池里的事情! 梁健深吸了口气,心里不断告诫自己“镇定、镇定”,这是不可能的。按照他对熊叶丽的了解,她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又不是暴露狂。她跟胡小英打电话,肯定是因为别的事情。 梁健强作镇定地说:“哦?胡书记,你跟熊处长很熟悉啊?”胡小英笑说:“当然,熊处长的先生乔国亮,跟我是省委党校同学,都在传他以后说不定要来镜州市当副市长。”梁健说:“是吗!” 梁健想,胡小英为什么要跟他讲这些呢?作为一个区委书记,可以说日理万机,她这个时间打电话来,跟他扯这些无关轻重的事情有什么深意呢?难道仅仅只是关心他?猛然间,梁健又想到了一个人,那就是宏叙。 宏叙是市长,如果熊叶丽的老公乔国亮来当副市长,那么肯定是在宏叙手下干。这是不是意味着,宏叙、胡小英、乔国亮,包括熊叶丽,都是“一条绳上的蚱蜢”?他们是联系在一起的。 而在这个考察组里,还有另一根绳子,那就是市委书记秘书金超、市委组织部部委杨小波,绳子的头也许就牵在镜州市的“一把手”谭震林手中! 这灵机一动的一个念头,使梁健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情!为什么这个考察组的组成那么奇怪!连市委书记秘书这个身份特殊的人都参加了!还有为什么,干部处长熊叶丽,对部委杨小波并不十分奉承,对于市委书记秘书金超更时时有言语上的刺激。他们不是一个阵营的,当然就尿不到一个壶里。梁健再次惊叹毛泽东同志的“斗争论”,有人的地方就有斗争,有人的地方,就有不同的对立面。这是事物永恒的规律,也是仕途逃避不了的规律! 胡小英又说:“是啊,平时我们也有往来,宏市长跟乔厅长的关系也不错,下次有机会我介绍你认识一下。” 梁健终于明白了,胡小英这时候打电话来,仿佛拉家常般的说起宏市长,意图究竟是什么。梁健不是傻瓜,他说:“哦,那好啊,平时没有机会接触上级领导,有机会真想接触一下。”与副厅级以上领导打交道,梁健数都数得出来,不会超过三个手指头。与厅级领导干部吃饭,梁健就只有一次,那就是项瑾的父亲项部长来镜州那一次,之后他再也没有跟这种级别的领导吃过饭。 胡小英说:“以后机会还很多。”梁健感谢了一番,说:“胡书记,今天有什么要吩咐我注意的吗?我是第一次出来考察干部,有些东西还不是很明白。”胡小英说:“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干部,还从来没有去考察过干部呢!在考察中有什么问题,你可以问熊处长。” 梁健等待着,他想胡小英肯定还有话跟他说。果然停顿了一下,胡小英又说:“我再问你一件事情。你知道,这次考察组一定要安排你去,是谁点的名吗?” 梁健愕然,当初市委组织部抽调赴四川考察人员,区委组织部朱庸良,原本要让科长姜岩去的,可后来,市委组织部给否决了,说必须由副部长去。梁健原本还以为这是市委组织部,要给他们这些县区副部长落实外出旅游的待遇呢!看来事情并非如此简单。梁健转了转念头,结合刚才胡小英说的话,心中一亮,大胆的猜测道:“难道是宏市长?” 胡小英在那边轻轻地一笑:“梁健,有时候我还真佩服你。真不错!”梁健一下子感觉到了事情的复杂性和严肃性,就问:“胡书记,那么我需要做些什么吗?”胡小英说:“没有其他的要求。宏书记说了,只要秉公考察、不歪曲事实,如实反映考察人员情况,就行了!” 梁健听了胡书记说的“秉公考察、不歪曲事实,如实反映考察人员情况”,一句话,心里很有些纳闷,本想问问,是否还有其他要求。胡小英说:“我也不打扰你了,这一天坐车坐飞机,肯定也累了。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呢。”梁健说了一声:“谢谢!” 胡小英温柔地道一声“晚安”,之后就挂了电话。梁健虽然听到胡小英已经挂断了电话,却还是对着手机说了一声“晚安。” 挂断电话后,梁健靠在床头,想着还没有彻底解开的疑惑。既然自己是宏市长点的名,胡小英这次打电话来,应该是为了贯彻宏叙的指示,但除了“秉公考察、不歪曲事实,如实反映考察人员情况”这句话,却又没有别的任何要求。梁健虽然参加考察工作不多,但知道,所谓的“秉公考察、不歪曲事实,如实反映考察人员情况”,这是放在台面上讲的话,是对考察工作的最基本要求。也就是说,这句话的要求,等于是没有要求。 但如果真是这样,胡小英为什么要打电话来强调呢?梁健拿出了带来的笔记本,将这句话一字不漏的记下了。 梁健到了组织部后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把暂时不明白的话、不明白的事,记录下来,过一段时间,结合其他工作和生活中的体验,有时候说不定就突然明白了!梁健把这叫做“悟”,“悟”即是对一件事情的认识,从不明就里到豁然开朗的过程。 其实这也是梁健排除失眠症的一个好办法。以前,梁健心里搁着问题,就睡不好觉,常常失眠,那种在床上煎饼子的感觉实在难受。后来有一次,他看到床边有水笔和一张餐巾纸。他就索性起来,在餐巾纸上把那些疑问记了下来。没想到,这样一来,再躺下的时候,那些问题和思绪仿佛被排空了,睡意便自然来袭。自此,梁健遇上烦心事或者难以解决的问题,便在睡前先记录下来,这样睡眠质量就好了许多。这个办法就一直被沿用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六点左右,梁健听到窗外传来了清脆的鸟鸣声。昨晚泡了温泉,又睡了好觉,梁健感觉精力充沛。他拿出包里的运动鞋和运动服,换上,去外面跑步。在大厅中,一位服务员对他说:“先生,酒店里有健身房可以使用。”梁健说:“我还是喜欢呼吸点新鲜空气。”服务员:“先生,往里走,有一个湖,那边晨跑也很不错。” 由于温泉宾馆依山而建,树木繁茂,空气凉爽、一步一景,让梁健步履轻松、心情愉快、大感舒爽。跑出了一层汗水,梁健回到了房间,让服务员帮助赶紧将运动衫干洗一下,然后来到了餐厅吃早餐。 早餐,也是五星级的标准。梁健要了现煮的汤面、一个煎鸡蛋、一杯咖啡和一碟水果沙拉,这是最适合他口味的一顿早餐,也实现了一早上的中西合璧。梁健找位置的时候,发现在靠窗的位置,熊叶丽已经坐在那里。 焕然一新的熊叶丽,身穿蓝色连身短裙,长发简单挽于脑后,显得清醒脱俗。梁健微笑的问道:“我能坐这里吗?” 熊叶丽嘴唇微动,转头看着窗外,没有发现梁健走过去。这会看到青春英俊的梁健,身穿正装站在身边,赶紧笑笑说:“请坐。”梁健坐下后才发现熊叶丽脸上浮起了两片好看的红晕,也许她又记起了昨晚的事情。 梁健故意转移注意力说:“昨晚睡得还好吧?”熊叶丽说:“不错,否则这会我说不定还起不来呢!”梁健左右眺望了下,宽大明亮的西餐厅中,并不见杨小波、金超、冯斌、樊如的身影。梁健说:“杨部委他们昨天玩得肯定很high了!”熊叶丽说:“你不high吗?” 梁健听熊叶丽这么说,不知该如何回答。熊叶丽问得模棱两可,她是指昨天晚上吃饭不high,还是在温泉里不high呢?一时不好回答。 熊叶丽也感觉自己的问题,很容易引发歧义,就说:“昨天晚上,我跟胡书记打了个电话。”熊叶丽终于说到了胡小英,这是正题。梁健说:“胡书记,后来也跟我打电话了!”熊叶丽看了眼梁健说:“胡书记都跟你说了吧?”梁健不明白她说的都跟你说了是什么意思! 梁健这时心情不错,存心想逗点乐子,就说:“都说了,胡书记告诉我,说你觉得我很不错!”“哎呀!”熊叶丽红着脸否认说:“她怎么跟你说这些啊?”梁健说:“那该说哪些啊?” 熊叶丽定睛看着梁健:“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是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呢,那我不跟你说了!”梁健怕她真的不说了,就道:“你是指宏市长的要求吗?也已经跟我说了。”熊叶丽说:“说了就好。” 只是关于宏市长的要求,梁健心里留着疑问。他想,这疑问说不定熊叶丽能知道答案也不一定。就说:“熊处长,胡书记说,有什么具体问题,让我请教你,我这会还真有一个问题。”熊叶丽抬头说:“说吧。” 梁健说:“胡书记电话中给我传达了宏市长的要求,只有一句话‘秉公考察、不歪曲事实,如实反映考察人员情况’,这真是宏市长所有的要求吗?”熊叶丽点点头说:“是啊。”梁健说:“没有其他了?”熊叶丽说:“没有了!”梁健还是难以相信:“这不算是要求。这是基本底线。”熊叶丽说:“有时候,要达到基本底线也很不容易。只要记住这句话就行了,具体事情,等你看到了就知道了,这会我也不便说……” 熊叶丽的话戛然而止,她抬头瞧着西餐厅入口处。梁健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在西餐厅入口,杨小波和金超进来了,几步之后,跟着冯斌和樊如! 熊叶丽对梁健说:“边走边看,边看边议!你慢慢吃。”说着用纸巾擦了擦嘴,离开了西餐厅。 熊叶丽离开之后,梁健也不急,继续细嚼慢咽地享受着早餐。 杨小波他们拿着托盘过来了。金超调侃说:“梁部长,这么早就陪美女处长吃早饭啦!”梁健说:“是啊,要跟美女处长吃早饭,就得赶早啊!”金超说:“梁部长真有雅兴,我们是没这个兴致了,难得有机会睡个懒觉,一定要睡个好觉,美女什么都是浮云。” 梁健瞧见金超眼中都是血丝,昨天肯定玩了个大乐透,再看杨小波等人,也都有黑眼圈,知道昨晚没过午夜,肯定是没有回来! 接着,援建组副指挥长夏强等人也来了。夏强先跑过来问:“杨部委,我们待会九点出发,怎么样?”杨小波说:“好。” 梁健吃饱了,就说“你们慢慢用,我上去拿行李,待会大厅等各位领导。”杨小波点点头说“好。” 准备出发。副指挥长夏强站在越野车前说:“各位领导,接下去我们差不多有三个小时的路程。我们要去的天罗,跟绵阳是没办法比的,条件很差,要辛苦各位领导了。”杨小波说:“夏指挥长,别把我们想得太娇生惯养了,我们都是共产党员,吃苦是第一要求。更何况,你们在艰苦第一线,一呆就是一两年,我们去考察最多也就三四天时间,如果这点苦我们都吃不了,怎么做党的干部啊?” 夏强笑说:“杨部委说得是啊,我错了!那我们这就出发。”杨小波因为刚才的一番宣言般的讲话,似乎真被自己感动了,一挥手,大声说:“出发!” 车子出了绵阳市区,上了高速,慢慢的,繁华景象退去,映入眼帘的是四川盆地的农村,建筑和江南水乡农村的房屋建筑差别较大。越往外开,越显荒凉。再开了一段时间,便是山脉连绵,公路一个弯绕着一个弯,蜿蜒起来。梁健以为,四川盆地,应该山不多。驾驶员介绍说:“这是在盆地北部边缘,因此山开始多起来了。” 在蜿蜒的山道上行驶,来往车辆交叉而过,经常有惊险的急刹。进入山地之后,天气也变化无常了,时而阴、时而雨,空气倒是清冽许多,山道悬崖之下,溪水潺潺流淌。如果不幸车祸坠落,肯定是粉身碎骨。 驾驶员说:“自从天罗地震以来,经常发生塌方事故,有些车辆被掉下来的石头砸中,天罗镇一个副镇长,去一个村里百姓家看情况回来,发生了塌方,车子被冲下了悬崖,至今尸骨无存。”经驾驶员这么一说,大家的目光不由朝着边上的山崖看去,又朝下面的山谷瞧,多了一份心惊胆战,这种不幸该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吧? 又开了一阵子,大家在颠颠簸簸中都有些昏昏欲睡。惊恐也是会疲劳的,最后大家都闭目养神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车子忽然“嘎吱”一声停了下来。大家睁开了眼睛:“到了?”、“到了吧?” 驾驶员的回答才是权威的:“到指挥部了!” 所谓的指挥部,不过就是四排板房,由于板房建在公路与溪流之间的低洼地带,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垮蔬菜大棚区域呢!大家从越野车上下来,看到一批人已经迎在那里了!为首的一位,身材高大,国字脸、浓眉毛、大鼻梁,身穿白色短袖、蓝色裤子,有一副当官的模样,梁健心想,他应该就是翟兴业了吧! 果然没错,翟兴业嘴里重复说着:“欢迎,欢迎!各位领导辛苦了!”与考察组的每位成员都握了手。又说:“远道而来,肯定累了!辛苦,辛苦!”欢迎之情,溢于言表。 在他身后,还有一个人紧随其后,此人五短身材、浓眉大眼,长得颇为粗放,让梁健想起了《西游记》中的猪八戒。梁健信奉一句话,人不可貌相。见此人也是非常热情的与他们握手,梁健也热情地与他握手。经介绍,此人原来是天罗乡党委书记,也可以说是这里的地头蛇了。 迎接握手之后,翟兴业说:“各位领导,我们已经备了酒水,给领导接风。这里不比绵阳,饮食条件都要差一点,请各位领导包涵。”杨小波说:“哪里话啊,我们就是来吃苦的。” 四排简易板房,后三排都是办公、就寝用的,最前面一排是食堂。食堂里的饭菜早已摆好。镜州市组织部考察组来了,给整个指挥部带来了过年一样的欢乐气氛,从指挥长到下面的组员,全部到齐,来欢迎考察组的到来。 自从参加工作以来,梁健还是头一次受到如此礼遇,这种感觉,就如军队中士兵迎接首长一般。而梁健,就是这些首长之一。 在市委组织部考察组没有坐下之前,大家都围着桌子站着。杨小波是带队领导,被翟兴业让到了主宾位上,考察组的其他人与当地的领导一个隔一个落坐在主宾位上,这样既做到了对考察组的尊重,又使得考察组有人陪酒。 杨小波说:“翟指挥长,还是让大家都坐下来吧,这么站着没法吃饭啊!”翟兴业指挥长说:“杨部委,你们考察组的各位领导请坐……我们所有指挥部的干部,先站着敬大家一碗酒!” 杨小波本来以为翟指挥长是让他们先坐,他们指挥部的人也会跟着坐下,没想到翟指挥长的意思,却是要站着敬酒,他就赶紧站了起来,说:“翟指挥长,酒就算了吧,我们下午就要开始谈话的。” 翟指挥长一愣,但眼睛机灵一动,笑说:“杨部委,我们也知道各位领导担负着考察工作重任,本来我们也不逼各位领导喝酒了,但是当地老百姓的习俗不允许啊!有句话叫做,入乡随俗,这里的老百姓认为,如果有朋友远道而来,不喝酒,就是对朋友的不敬。如果远来的朋友不肯喝酒,便是看不起当地人。我们到天罗少说也已经一年多了,我们都把自己当成半个天罗人了。如果我们不请各位领导喝酒,就是对朋友的不敬,但领导如果实在不想喝,我们也没办法,大家说是不是?” 陪酒的指挥部成员都说:“指挥长说的是啊!” 其实,指挥长翟兴业的意思很清楚了,如果他们硬是不肯喝,那就会落得对指挥部所有成员看不起的恶名。当然,大家都知道指挥长翟兴业是借题发挥,无非是想叫考察组喝点酒。杨小波看了看左右,就说:“那好吧,入乡随俗,恭敬不如从命,我们大家就都喝一点。但我们不多喝,点到为止。” 梁健暗暗佩服指挥长翟兴业,一个领导干部能否劝领导高高兴兴把酒喝下去,其实就是一种能力的体现。 指挥长翟兴业说:“当然不多喝。”然而,谁都知道,这种场合,一旦喝上了,就没有不多的道理! 第220章酒场战场 这次指挥部的敬酒,显得很有组织性、计划性,杨小波等六人考察组始料不及,难以招架。先是指挥长敬酒,再是副指挥长敬酒,然后就是天罗乡党委书记诸法先敬酒,还没等杨小波他们回敬,其他两桌的指挥部成员,也都来敬酒。 他们敬酒都极有分寸,他们干了,让你随意。金超说:“指挥长,幸好大家说让我们随意,否则我早就倒了!”指挥长嘴角裂开一丝笑说:“各位领导当然随意,我们多喝点没关系,领导一定要保护好。” 梁健本能的感觉到指挥长翟兴业的笑容背后,带着些狡诈。仔细一想,就知道了里面的问题。这次喝酒,喝的都是本地高档高度白酒,用的是比拇指稍大的玻璃小盅。梁健以前喝酒,吃过这种小盅的亏,这种小盅看似不多,三分之一两左右,以为没事,容易放松警惕,积少成多,没有不醉的道理。 喝酒,就跟做官一个道理。要时刻保持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谨慎,才能持续不倒、才能历久弥坚,否则一旦放松警惕,很容易来个倒栽葱、或者野狐狸翻船。 梁健掐指一算,食堂当中,喝酒的一共三桌,三十个人,其中考察组是六人,其他都是指挥部的人。如果指挥部的人每人敬他们一杯,一共是二十四杯,三分之一两一杯,就是八两高度白酒,不得了了!当然有些层次不高的干部,可以随意一下,但总不能一滴不喝吧,有些干部还要连敬三杯,那你这一杯总要下去吧,这么算来打个五折,那也得四两高度白酒了,足以让酒量一般的人头晕脑胀了。但怎么可能控制得那么好呢,人家敬你了,你总要意思一下敬一下别人吧。远道而来,到了人家地盘,天罗乡党委书记总要敬一杯吧,指挥长总要敬一杯吧。 杨小波敬天罗乡党委书记诸法先时,诸法先挺着坚实的肚子说:“我们翟指挥长娘家的领导敬我酒,我真是荣幸之至。我代表我们天罗乡所有的父老乡亲、兄弟姐妹,敬考察组组长杨部委三杯酒。”说着嘴巴发出“哔、哔”的声音,连倒了三杯,一滴不漏地下肚了。 杨小波说:“这样怎么敢当?”说着也只好将一杯子酒喝了下去。接着乡党委书记诸法先还没完,说这会要敬敬整个考察组。杨小波是考察组组长,当然要硬着头皮带领大家迎战,人家又是连喝三杯,考察组成员每人一个满盅也喝下去了! 考察组成员很快便都有了酒意,杨小波和金超已经满脸通红,有如刚出锅的螃蟹,反应也开始有些慢一拍了,熊叶丽双颊绯红、更添风姿,樊如倒是面不改色,估计还能再喝一些。梁健对樊如说:“帮领导挑一点吧,否则下午的工作没法开展了!”樊如说:“我们部里有规矩的,领导如果不让你挑,千万不能挑,否则就是抢风头。” 梁健朝樊如看看,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便不再去管,毕竟考察组是市委组织部的考察组,他无非是个跟班的。他又想起了胡小英电话中的那句话,“秉公考察、不歪曲事实,如实反映考察人员情况”,并没有另外其他的要求,他只要把握好这一点就行了。 没等梁健多想,翟指挥长带着这次接受考察的三个领导干部,来敬考察组的酒。因为借着酒意,许多平时不能说、不敢说、不便说的话,也都能说出来了!翟指挥长说:“各位领导,我们工作做得好不好,一方面是靠我们在天罗真刀实枪的干,另一方面就全靠各位考察组的领导了!”杨小波红着脖子说:“翟指挥长,干部群众会有公论的,我们实事求是的考察,我们相信指挥部的工作肯定是不错的。”翟指挥长当场就一仰脖子,将酒喝了,说:“有杨部长这句话,我们的心就安了!” 翟兴业故意把“杨部委”改成了“杨部长”,这一字之差,却有不同含义,至少暗含着两层意思,一是部长比部委职位高,称“杨部长”,显然比“杨部委”更加尊重,在官场就时兴把官职往高处喊,副科长喊成“科长”,“副局长”喊成“局长”,喊高了人家开心;第二层意思是暗祝杨部委早日胜任部长的意思。杨部委虽最后说“翟指挥长,你客气了!”,不过,说这话时神情兴奋,让考察组成员的酒也喝了。 梁健本以为这顿酒,到这个时候,也该差不多告一段落了。没想到,杨部委喝出了兴致,与翟兴业谈得兴起,全然没有要结束的意思。指挥部的人,见到气氛热烈,又重新纷纷起来,敬考察组成员酒。有些人看到二处处长熊叶丽人漂亮,气质也好,就来进攻熊叶丽。 熊叶丽用手遮住小盅不让再倒酒,指挥部的干部就叫委屈,说熊处长是不给面子了。杨小波一看,笑笑说:“熊处长是管干部的,她喝不喝可不是我说了算的。”这话一出,表面上看似说熊处长他不能管,其实内在的意思是,你们让她喝多了,他也不管。那些干部就站在熊叶丽身边不走,让熊叶丽很是为难。 熊叶丽朝副处长樊如扫了一眼。樊如得令,赶紧站了起来,接过了熊叶丽的酒杯,代为喝了。樊如说:“我们处长酒量真的有限,我替熊处长喝了!”援建指挥部的干部,见再让熊叶丽喝酒的可能性不太大了,就都涌来敬樊如。 樊如酒量虽好,但也经不起这般狂轰滥炸。他的脸越喝越白了。喝酒的人,有两种,一种是越喝脸越红、一种是越喝脸越白。有人认为,脸红的人酒量不行,这其实是一种误解,脸红只是一种伪装,有些人沾一滴酒脸就红,梁健在乡镇时就见过一个人喝一口就脸红了,有人想灌他,与他拼了一斤半白干,结果脸红的人没醉,不脸红的人反而进了桌底下。越喝脸越白不一定是好事,说是伤肝。 樊如就是那种越喝越白的人,在援建指挥部干部的狂轰滥炸之下,樊如终于是挨不住了,奔到外面地里狂吐了一阵。回到桌上,樊如就靠着椅背,闭着眼睛不说话了。见有人挂了,指挥长翟兴业说:“看来,今天我们市委考察组的各位领导都是很看得起我们的!”杨小波酒也已经多了,舌头也大了:“怎么可能看不起,你们可都是市委派到四川来的大将,我们敬仰的很。” 翟兴业说:“兄弟们,刚才杨部长的话,大家都听到了吧?如果我们再不好好敬敬杨部长,可对不起领导对我们的认可了!” 梁健原本以为樊如挂了,酒局也该散了,没想到这会又一波高朝在隐隐酝酿!梁健有些不解的看着杨部委。他作为考察组组长,在市委组织部小会议室时,还在强调纪律,这会一到了天罗,却不把考察当正事了,一门心思喝酒。这到底怎么回事?他又瞧了瞧熊叶丽,她双颊绯红,艳丽动人,只是她的眼睛闭着,在假寐。梁健不知她是真的醉了,还是装醉。 樊如趴下之后,那些援建组的干部,就如疯狂的白蚁一样,又朝梁健席卷而来。他记挂着胡小英交代的任务,绝对不敢让自己喝醉,喝了一杯,他基本都用桌上餐巾在嘴角一抹,小盅里的酒,很容易就被餐巾吸进去了。又过了一会,他便索性趴在桌上装醉。指挥长翟兴业瞧见考察组的人,六个人里面三个已经醉倒,嘴角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笑。 第221章女孩曾倩 在离板房区域不远处的一家店铺里,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孩和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男孩站在那里,望着这边的板房区。女孩子叫曾倩,男孩叫刘宝瑞,论年纪女孩子还比刘宝瑞大了四五岁,但这点年龄差距在这个青春飞扬的年纪并不明显。 曾倩上穿棉质黄色休闲短袖,下穿蓝色休闲短裤,将她高挑骨感的身材,衬得更加醒目。男孩刘宝瑞随意的穿着一件汗衫和七分裤,脚上是一双凉鞋。刘宝瑞的目光不时被曾倩的身体吸引,在她肩头和浑圆的臀部打转。 曾倩不是不知道刘宝瑞看自己,但她现在没有空就这个问题跟刘宝瑞理论。她说:“你看着他们到的?”刘宝瑞说:“是的,开来了三辆车,一共下来了六个人。”刘宝瑞说:“肯定是考察组,我见到翟兴业、诸法先都上前迎接,并与这六个人热情握手。虽然听不清楚,这架势却是极隆重的。既然说考察组今天来,我敢肯定就是这批人,错不了!” 曾倩觉得刘宝瑞分析得并不错。曾倩对刘宝瑞的头脑是放心的,刘宝瑞是川大的大一学生,现在正放暑假。他本可以不回天罗这穷乡僻壤,但刘宝瑞想要见到曾倩,他担心曾倩会一直为她父亲的死想不开,就回来了。 刘宝瑞不缺钱,刘宝瑞的父亲虽然也已经过世,但以前做生意,积了一笔钱,都作为遗产留给了刘宝瑞。刘宝瑞父亲和曾倩的父亲是八拜之交,也正因为此,刘宝瑞跟曾倩自小认识,青梅竹马,只不过刘宝瑞比曾倩小了几岁,曾倩大学毕业了一年多,而刘宝瑞才上了一年川大。 曾倩的父亲曾方勇是天罗乡副乡长。他这个副乡长当得很有个性,也很与众不同,他不信奉阿谀奉承那一套,在水利和工程方面有专长,他之所以当上这个副乡长,是干部群众因为他的过硬作风和能力水平推选上去的,在当时来说叫做“跳票”,这是组织部门最反感的一种情况了,可没办法,群众认可,选举结果不能改了。自从当了这个乡长之后,曾方勇倒也没有辜负群众的期望,呕心沥血,奔跑在农村水利和道路工程的第一线,如今从绵阳进入天罗界的那些公路,大多是在曾方勇的监管下建设起来的,这些路虽然也有十多年时间了,但质量过硬,并无坑坑洼洼的迹象。 曾方勇这个人,有个特点,那就是认真,当然用天罗乡机关干部的说法,则是“较劲”。这种干部百姓喜欢,领导和同事则未必。地震发生之后,曾倩就多次听说,曾方勇对镇上的救灾方式和重建工程的质量很不满意,甚至与镇上主要领导发生过多次冲突。曾倩也是川大毕业生,她知道父亲的为人,她也有是非辨别能力,她认为父亲是对的。 曾倩是川大经济系毕业生,大学毕业之后,原本可以呆在成都找一个体面的工作,就能成为都市白领。但曾倩从小就失去了母亲,他父亲曾方勇一个人在乡镇工作,虽然名为副乡长,其实他既不喝酒、也不抽烟,平日里知道的就是一心扑在工作上。曾倩有时候会对父亲说:“群众把你选为了副乡长,简直是把你给绑架了!”曾方勇揉揉女儿的头发说:“小丫头,老百姓信任咱,咱就干干,如果某天不信任咱了,不干了也无所谓。” 但是老百姓似乎一直很信任他。他这样的不贪不腐、无欲无求、一心为工、一心为民的干部,在整个中国打起灯笼找找恐怕也没有几个。曾倩原本以为,这样的干部只不过是电视里放放的,没想到自己家里就出了这么一个“活宝”。曾倩大学即将毕业的时候,对父亲说:“老爸,我不想留在成都了,我想回乡下。”曾方勇想了想,看了看女儿说:“也好,你回来,到基层工作几年,熟悉熟悉基层百姓的疾苦,以后再到成都去也不迟。” 这是曾方勇给自己女儿来的一出“知青下放”。曾倩是川大的优秀学生干部,每年都能拿到各种奖学金,是川大小有名气的才女,她要回乡,就成为了四川省委组织部的选调生,回到了家乡天罗,在天罗乡政府工作。 然而,噩梦很快发生了。在一个美好的五月,天空突然之间发生了异常变化,黄色的云层就如犁过的田垄,挂在天空,父亲曾经辛苦修建的公路裂开了巨大缝隙,鸟雀乱飞、老鼠出洞……紧接着就是曾倩从未见到过的山崩地裂,屋倒墙颓,曾倩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园,转眼间变成了一片废墟,断垣残壁奈何天! 上级政府高度关注,迅速开展了救援活动,曾倩作为在天罗的选调生,也跟机关干部一起,把恐惧和悲伤深深埋在心底,投入到了救援活动中。经过了一个月暗无天日的抢险救援,在余震时有时无当中,中央部署了从全国各地派来灾后重建的队伍。曾倩也感受到了,在中国这个大家庭中,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温暖和感情,她觉得,自己回到农村是正确的,正因为自己在农村,发生了这么大灾难的时候,自己才能跟自己的父亲在一起,才能跟父老乡亲在一起。 这段日子极其艰苦,父亲作为分管水利和道路的副乡长,整天脚不沾地,奔波在救灾和重建的第一线。老百姓看到曾方勇奔波的身影,心里就有了着落,看到了家乡重建的希望,因为在整个天罗乡,曾方勇是最熟悉地理和道路的,有他在,就有希望。 在灾区曾方勇这样的干部自力更生的同时,全国各界的各项赈灾物资也向灾区汹涌而来,为灾后重建提供了坚强的物质保障。看起来,形势一片大好。 看到父亲疲惫的身影,曾倩劝父亲要多休息,注意身体。曾方勇说:“没法休息,老百姓盼着我们早点把路修好、把水治好,一休息就得让老百姓等。”曾倩也没办法再说服他,因为她知道,父亲虽然累点、苦点,但他心里开心,充满希望,愿意付出。只要一个人心情是舒畅的、开心的、乐意的,那么苦一点、累一点也不会太过影响身体,人在正能量之下,会迸发出难以想象的力量! 直到有一天,父亲曾方勇进来时,脸上的笑容不见、热情不见、精神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颓丧和疲惫。曾倩赶紧上去,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曾方勇摇摇头,说:“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曾倩问发生了什么。曾方勇说:“重建天罗小学的工程,他们竟然偷工减料,多余的钱乡政府要留下来。” 天罗小学是乡里唯一的小学,在地震中大部分房屋倒塌,三名孩子遇难。让曾方勇这个富有同情心的男人,感到无比的心痛。因此,曾方勇牵头的重建方案,把质量和安全放在了第一位。他说,要做到即使以后发生了同样的地震,也不会再有孩子因为校舍倒塌而遇难。质量越高,资金投入也越大。 但镇上有关领导的想法,却与曾方勇不同,他们说:“我们天罗乡本来经济基础就薄弱,这次上级给了我们拨款,这笔款子我们要用的合理,不能都用在了建设方面,我们也要考虑以后天罗乡政府的运行,我们应该拿出一笔款子来,作为公务费用和今后职工福利。”曾方勇极力反对:“镇上的发展,要靠镇上自己想办法解决,赈灾资金就应该用于灾后重建。” 由于地震突然发生,灾后重建没有样本,各种制度也不健全。赈灾大量资金也都是初略估算后下发到赈灾地区,并没有经过跟踪监管,拿到赈灾资金的地区政府在资金使用方面,并没有被严格的规定必须使用到哪个方面,具有极大的自主权。正是这种自主权,使得曾方勇和乡主要领导发生了冲突,其中冲突最大的就是乡党委书记诸法先。 诸法先说:“赈灾资金的使用,不是你曾方勇说了算的,而是党委政府集体研究决定的。如果赈灾资金大量用在学校建设当中,以后我们政府如何运作?赈灾是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的事情。你作为副乡长,考虑问题不能太本位,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也要从全乡,从我们政府主要领导的角度来考虑一下问题。”曾方勇说:“我不想再看到有孩子因为学校不牢固而遇难的事情了!”诸法先说:“你不想看到?难道就你一个人有菩萨心肠?但做事情也要考虑实际情况,否则脱离实际,会让乡党委政府陷入困境。” 曾方勇是业务干部,他不太善于言辞,但他也听出来,党委书记的意思,无非是要从这波赈灾资金中捞点好处,这点好处是给党委政府集体也好,是给职工福利也好,总之是要切出一块蛋糕来。曾方勇不想再辩解,他提出来:“既然,赈灾资金使用是党委政府集体研究决定,那么为什么不举手表决呢!” 诸法先笑笑,心道,曾方勇还真是头脑简单啊!他竟然会以为有人站在他这一边,这是自讨没趣! 曾方勇却不怎么想,他认为,在镇政府的整个班子中,肯定有人和他一样再也不愿意看到孩子们因为房子不牢而失去生命,希望把来自于全国各地的赈灾物资用在灾后重建的刀刃上。 诸法先说:“既然你提出来要举手表决,那么今天我们就来表决一次。赞成把所有赈灾资金都用在小学建设上的请举手!”一个偌大的党政领导班子会议室内,十五个党委政府班子成员,举起的竟然只有曾方勇孤零零的一只手。曾方勇差点吐血身亡,这帮人的良心都给狗吃了吗?曾方勇算是看清楚了,整个党委班子,都见钱眼开了,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把赈灾款瓜分他用了。 事实上,赈灾款的使用,真的很难说,怎么用是对的,怎么用是错的。用做学校建设是重建,纳入乡财政作为公用经费,也可以说是重建。重建都是乡里在重建嘛,只要是乡里的人在用这笔款都可以算是重建。 曾方勇郁闷了一段时间,经过身边一些人的劝解也算是平复下来了。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曾方勇颇为恼火。那就是乡政府办公室主任,给他们每个领导的办公室里送上了高档茶叶和高档香烟,说是用来接待使用。 曾方勇做了多年乡干部,都不主动去办公室拿烟拿茶个人享用。如今又是灾后,他就更加想都不想。没想到,自己不去拿,办公室倒是主动给自己送上门来。他对办公室主任说:“这是哪里来的?”办公室主任说:“还能哪里来的啊?买的啊,书记和乡长说给大家改善一下生活!”曾方勇气得鼻子冒烟:“有钱改善生活,没钱盖小学?!”曾方勇把这些烟和茶叶尽数退还给了办公室。 到了年底,政府又给每位班子成员增发了两万元的福利,曾方勇知道这些福利从哪里来,他不会拿这些烫手的钱,就明确提出自己不要。这样一来,镇领导班子成员都对曾方勇有了想法:这人不是一路的。在机关里,如果被别人认为不是一路的,就会很危险。在机关里,没有绝对的“对”,也没有绝对的“错”,但却有“站对”和“站错”。曾方勇显然是只站在了自己认为正确的一边,而没有考虑到其他人的感受。 有时候一包烟、一盒茶叶或者几百块钱,你拿还是不拿,这说明的不仅仅是拿与不拿的问题,而是你是否跟他们一路的问题。“一丘之貉”,如果你都不愿意成为他们丘里的“貉”了,人家也没有办法,为了这个团队的安全,只有把你赶出去。 过年之后,曾方勇为他的坚持付出了代价,经过党委政府集体研究讨论,曾方勇的分工作了调整,不再分管学校工程项目建设。曾方勇原本已经在想办法,如何在资金短缺的情况下,尽量千方百计保证学校建设的质量安全。这么一来,曾方勇的努力没有了用武之地。 但不管如何,曾方勇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只好把精力用到了给老百姓办其他事情上来,只要有需求,他就会让车子载他去村里看房子、看路面、看地基。 接着一件让曾方勇悲痛不已的事情发生了,正在建设的天罗小学竟然发生了坍塌,建筑工人两人死亡一人重伤。曾方勇当天就去了现场,一目了然,他认定这是偷工减料造成的。 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安全事故,而且是重建小学项目在建设过程中就发生倒塌,当地党委政府是要负责任的。天罗乡党委政府召开紧急会议,研究办法举措。他们挖空心思,想了一个办法,想借口这是由于余震造成的。但这个借口,由天罗乡自己去说,没有什么效果。乡党委书记,终于想到要抓住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那就是镜州市援建指挥部指挥长翟兴业。诸法先知道,如果他提出了要求,那么翟兴业肯定会答应,翟兴业是无法拒绝他的…… 果然,翟兴业答应了派出一个专家组,来给事故做鉴定,并认定是余震所致。援建指挥部的鉴定之所以有效,是因为镜州市作为天罗乡的主要援建单位,本身就负有对学校、道路等建设指导工作。并且,天罗乡出了这么大的麻烦,当地县委县政府当然也不想把事情弄大,最好有人出来讲句话,事情就这么过去了。于是援建指挥部的话,发挥了神奇的作用。 一切都妥当的时候,副乡长曾方勇却不知从哪里搞来了一份材料清单和一份援建资金使用情况的报账单。这两份单据,一份能够证明的就是使用材料是劣质的,另一份能够证明的是乡党委政府滥用援建资金。曾方勇说:“如果党委政府不承认学校的生产事故是由于偷工减料造成,责成建设单位负责,那么他就将这两份名单公布于众!” 天罗乡党委书记诸法先吓呆了,如果这两份名单公布出去,不仅他头顶乌纱帽保不住,说不定他还要为此遭受牢狱之灾。诸法先亲自上门去赔不是,但曾方勇固执己见,毫不相让。一个除了工作没有其他爱好的人,为什么理卯上了,很可能就会一根筋到底。 诸法先见无法说服曾方勇,只好坐车离开。在车上他给一个人打了一个电话,说:“必须得出手了,没有回头路!” 第二天,曾方勇就如往常一样,去村里看情况,回来的路上,山体坍塌将车子冲入悬崖,尸骨无存…… 这就是曾倩的父亲曾方勇的故事。看着那一片板房区域,曾倩回忆起已经坠入渊谷,葬身鱼腹的父亲,她的眼中就涌出了两滴泪珠。泪珠晶莹剔透,让身边的男孩刘宝瑞看了非常心痛。 刘宝瑞递给曾倩纸巾,曾倩没有要,而是用手背擦干了眼泪,准备向简易板房区域走去。刘宝瑞喊住说:“曾倩,我听说过,官官相护,即使是考察组,他们未必就不会相互包庇。”曾倩语声坚定:“我不信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相信真相的人!”刘宝瑞见拦不住她,就说:“如果这次,你都不能成功。你答应一定要跟我回成都去,再也不回来了!” 曾倩回头看了刘宝瑞一眼,点了点头。刘宝瑞说:“你要记住,你答应我的!”曾倩又点了点头,说:“我知道。”刘宝瑞追上去说:“你走慢点,在我身后,我先上去。我估计板房片区肯定安排了人看守,他们知道今天考察组来,不会放松警惕的。我跑过去引开他们。” 刘宝瑞猜得并没有错。板房的餐厅之中,考察组的欢迎午宴尚未结束,但在板房区域的入口处,有两个当地派出所的民警坐在那里。他们是乡党委书记诸法先为防止有人来闹,所以让派出所所长安排了民警放哨。 刘宝瑞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到板房区域,两个民警就站了起来,拦住了刘宝瑞:“你要去哪里?”刘宝瑞装出嬉皮笑脸地道:“我要进去喝酒。”两个民警,知道里面正在举行欢迎宴会,听他说要进去喝酒,难道是跟里面的人有什么关系,就说:“你是谁啊?”刘宝瑞说:“我是谁有必要跟你们说吗?里面吃香的喝辣的,我们老百姓难道不能去喝杯酒?” 两个民警原本怕得罪人,还真想进去问一下有没这么一个客人,听刘宝瑞这么一说,就知道这是个来找茬的。他们喝道:“没事赶紧走,别惹麻烦!”刘宝瑞说:“我凭什么走,这块地不是我们天罗乡的地吗?只要天罗人都可以走!”民警道:“这里是援建组的地方,现在他们有重要客人,你不能随便进去,快走吧!” 刘宝瑞说:“你们两个,到底是天罗人,还是哈巴狗。哈巴狗,做看守……”两个民警见他有意找茬,就追赶了出来,“小子,你别骂,辱骂民警,我们让你进所里蹲两天!”刘宝瑞跑跑、骂骂,把两个民警引开了一段路。 两个民警的任务是看守板房区的大门,见刘宝瑞逃跑了,也就不追远,当他们转身的时候,就瞧见一个女人的身影闪进了板房区。 刘宝瑞引开民警的瞬间,女孩曾倩就快步跑入了板房区域,直向着前面的食堂跑去。食堂里的人,还在互敬和聊天。 曾倩跑入食堂,瞧见杯盘狼藉的样子,先是一愣,一股失望就从心底涌了出来。她原本以为考察组肯定是很节俭地吃午饭的,没想到也是胡吃海喝。但人既然进来了,她也不想再后退,就喊道:“考察组组长在哪里?” 她的声音虽然清脆悦耳,但说话正气凌然,食堂里的人都心里一惊,朝着曾倩看了过来。天罗乡党委书记诸法先和指挥长翟兴业,心里都是一阵狂跳。还是诸法先反应快,他喊道:“这个女人怎么来这里了!”曾倩就说:“我来向考察组反映情况!” 诸法先恐吓道:“你没看到考察组在吃饭吗?”曾倩说:“是大吃大喝重要,还是了解问题重要?” 这女孩子说话和回答问题都如此清晰明了,引起了考察组的注意。杨小波看看曾倩,又看看原本拿在手中的酒盅,赶紧放了下来。原本装作打瞌睡的熊叶丽也睁开了眼睛,梁健本来就没醉,看着这个清纯、漂亮的女孩,心下狐疑:“她到底是谁?怎么平白无故冒出一个气势汹汹的靓女来?” 诸法先正无言以对,两个原本在看门的民警已经赶回来了!诸法先见到那两个民警,无名之火,正无处发泄,就喊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吃的?这个女人怎么进来的?”两个民警赶紧哈哈腰,拽住了曾倩的肩膀,威胁道:“你快给我走,不然要你好看!” 曾倩只是一个文弱女孩,身巧体轻,被两个大男人拖着,怎么可能站得稳呢!杨小波还在纠结被外人看到自己胡吃海喝,形象不好。对民警拉扯女孩却毫无反应。他不说,考察组的其他人也不说。指挥部和当地政府的人更加不会出声。 这时候,梁健实在忍不住了:“你们先放开她!”大家不再去看曾倩,反而都把目光投向了梁健。曾倩两只清净、明亮的眼睛,也如探照灯一样,囧囧地照着梁健。 第222章为女做主 两个民警瞧见领导当中有人打抱不平,便停住了动作,但手却没有从曾倩的手臂上松开。梁健见曾倩的手臂如此纤弱,被两个粗男抓着,又说道:“你们还不放开手!” 这俩民警朝主桌上的乡党委书记诸法先看过来。诸法先见领导没有说话,但梁健却已经发话,他搞不清楚,梁健在考察组中的地位,是否他的话一定程度上代表着领导的意思呢!因此也不敢违拗,说:“暂时松开手,看牢就行!” 两个民警只好把手松开了,站在曾倩身侧,虎视眈眈。食堂里,一时沉寂下来,掉根头发的声音恐怕都听得见。梁健虽然叫停了动粗的民警,但下一步该怎么办,并不清楚。 曾倩看到,整个食堂的人中,除了梁健有些正义感,另外就是那个三十来岁的女人,似乎也富有同情心,其他的人都不值得信任。曾倩看到机会难得,就说:“来自镜州考察组的领导,我有事情要反映。” 梁健看到曾倩如此冒险闯入援建指挥部食堂,肯定有什么隐情,见没人发话,就说:“你说说看!” 曾倩正待开口,突然有人火气冲冲地说道:“梁健,这里到底你是考察组长,还是杨部委是组长!”说话的人,是刚才一直在杯觥交错的金超。金超意识到,如果让曾倩说出话来,后果可能不堪设想,就及时借口责问梁健加以制止。 梁健听金超这么说,倒是不能继续问话了。官场是尊卑之分最为明显的地方,有些话领导没有说,你就不能先说,有些问题领导没有问,你就不能先问,否则就是乱了尊卑。很大程度上,这个尊卑是通过说话来体现的。梁健并非不知道,像今天这种场合,他本来是不该出声的,任由在场领导处置即可。 但一开始,他一看这两个粗暴的民警,双手紧扣清纯的曾倩,心里就特别的反感,不由就打抱不平起来!要说这是怜香惜玉的心理在作祟也不为过。但后来,他说让曾倩“说说看”,则是将计就计,很想知道这背后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这时金超出面阻止,也是情理中事。梁健就不再说话,而是去看杨小波的反映。杨小波对金超欣赏的看了一眼,又狠狠地剜了一眼梁健,显得十分不满。 梁健心想,看来已经得罪了这个杨组长,但他也有心理准备。昨天胡小英的电话,已经非常明确的告诉了他,在这个考察组中,只有干部二处处长熊叶丽是他的同盟。他再看熊叶丽,果然熊叶丽颇为欣赏地朝自己轻微颔首,轻微得简直看不见。 杨小波说话了:“这位女同志,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曾倩毫不隐晦地说:“曾倩。” 杨小波说:“我们考察工作也有考察工作的安排,现在我们还没有张贴考察预告。我现在可以告诉你,考察工作从下午开始。如果你真有情况要反映,可以下午过来……”杨小波转过头问援建组组长翟兴业:“我们的考察组谈话地点安排在哪里?”翟兴业赶紧说:“在2号板房,我们的办公区域。原本安排了两间谈话室。”杨小波说:“现在,再增加一个办公室。到时候,我们来接待这位曾倩同志。”翟兴业狠狠地朝曾倩看了一眼说:“好的。” 杨小波说:“曾倩,那么我们先就这么别过,下午见。”杨小波说着站了起来,“好了,我们这里也散了吧。”听杨小波这么说,翟兴业赶紧站了起来,说:“杨组长,我先带你去看看办公室。”杨小波说:“好。”说着就从曾倩身边走过去。 金超朝曾倩多看了眼,心想,这女孩长得真是清纯可爱,可惜却是对立面,否则好不容易来一趟四川,泡一泡这样的川妹子,肯定别有风味。曾倩看都没有看他。梁健等人见领导走了,也不好停留。梁健瞧见曾倩的目光一直如蛛丝网一般黏在自己身上。 跟在杨小波和翟兴业等人之后,梁健和熊叶丽走在最后。熊叶丽低声笑说:“你刚才那种见义勇为的做法,最能打动人家女孩子的心了,你小心人家看上你,要跟你回镜州!”梁健见熊叶丽挖苦自己,说:“熊处长还真会开玩笑!我是单身,如果她愿意跟我去,倒是不愁没老婆了!” 熊叶丽不了解梁健家庭情况,问:“你还没有结婚?”梁健说:“结了。离了!”熊叶丽听到这不是一个好消息,就说:“不好意思。”梁健说:“没事。” 指挥长翟兴业带着杨小波走了一圈援建组的办公区域,板房简易是简易,但办公用品和日用品一应俱全,看来不管到什么环境中,镜州市的领导干部,还是挺会照顾自己的。看了为他们准备谈话用的三个小办公室,杨小波说:“就这里吧。” 指挥长翟兴业说:“杨部长,今天晚上的住宿,我们准备了两个方案,一个是在乡里的街上有一个宾馆,里面的房间还可以;另一个就是住在我们板房里。”杨小波本就后悔中午喝了这么多酒,被曾倩撞见,在住宿方面,便希望越简单越好,如果有人反映他们考察组的情况,他还可以说,他们是跟援建组一起住在板房里。情况开始变得复杂,就必须做好艰苦几天的准备了,如果这会不艰苦,以后说不定得长期艰苦了!杨小波说:“就住板房,你们住了这么长时间,我们也跟你们一起感受一下。” 翟兴业也知道了形势的变化,不敢劝杨小波他们到乡里住宾馆。毕竟,在板房里还能控制,到了街上宾馆,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也不能确保不会发生冲击宾馆等的事情。翟兴业就说:“那真是要劳烦各位领导‘与民同乐’,体验一下板房生活了!”杨小波说:“只有跟你们同吃同住,才能了解你们的真实情况,这次考察才不会成为走马观花。” 翟兴业说:“各位领导住宿的房间,我们也已经准备好了,我先带大家去看看。下午上班的时间还没有到,各位领导正好可以抓紧时间先休息一下。” 杨小波有午睡习惯,更兼喝了酒,更加瞌睡,就说:“那么大家就休息一下,两点钟正式开始谈话。” 梁健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可以看出这里原本有人住,两张床,墙上还有画报,是专门为考察组腾出来的,不知原来睡这里的干部去了哪里?梁健没有午睡,而是靠在床上,思考那个女孩曾倩到底是谁?又为了什么事情要来反映情况? 看她中午的架势,不管是当地党委政府,还是援建组都把曾倩看成是一个麻烦,不让她接近考察组……梁健不由就又想起了胡小英在电话中交代的那句话“秉公考察、不歪曲事实,如实反映考察人员情况”。梁健曾经把这看成是考察工作的最低要求,但现在看来要达到这个最低要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了。很可能有人会给你设置各种各样的阻碍! 幸好,杨小波还是答应了下午接待曾倩。就看曾倩到时候会反映些什么问题了!梁健想,待会最好还是能安排自己去接待这个曾倩。 然而,考察组组长杨小波并没有给梁健这个深入了解的机会。在考察组正式开展考察之前,杨小波把考察组成员召集起来,开了一个会。他说,在正式考察之前,要把考察组的纪律再强调一遍。梁健看得出,杨小波午睡应该也没睡着,肯定是花心思考虑了一番下面要讲的内容。 杨小波说:“我再强调这么几点:一,考察组是一个整体,在这个整体之中的个人,应该服从于整体,而不是各行其是。没有组长的点头,不可以随便说话、随便做决定。比如,今天有些同志,就按照自己的意愿说话行事,希望这种情况以后不会发生。” 梁健一下子就听出来,杨小波是在批评自己。其他人虽然没有转过头来看他,但心里都有数,有人还在心里暗喜梁健被批。 杨小波继续说:“二,上午援建组安排了接风宴席,我们盛情难却,所以喝了一点酒。从晚上开始我们要尽量少喝酒,甚至不喝酒,喝多了酒要影响工作,我们此次出来,任务艰巨,要把工作放在第一位。三,我再就分工说一下,待会开展考察后,我和樊如一组,熊处长和梁健部长一组,金处长和冯斌部长一组,其中金处长和冯部长的一组,下午重点是跟曾倩谈话,了解一下她到底要反映什么问题,谈好后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金超立马说:“杨部委,明白了!” 梁健算是明白了,这样的安排等于是将熊叶丽和梁健排除出了知情范围,不管曾倩反映什么问题,都是先向杨小波汇报,杨小波可以告诉他们,也可以不告诉他们。熊叶丽迅速地看了梁健一眼,但谁都没有说话,毕竟如何分配考察组,是杨小波的权力范围。 考察正式开始。指挥部给每个小组,都安排了一个谈话名单。重点包括了指挥部的班子成员、下面各组组长、考察对象分管的组内干部以及天罗乡的领导班子成员。熊叶丽是他们这个谈话小组组长,她看了一眼名单,不悦地说:“给我们安排的这批人,一看就是只会讲好话的。” 梁健瞧见容貌美艳的熊叶丽发怒的样子,竟然多了几分动人。现在,两个人在同一个办公室,这是自离开绵阳之后,两人首次单独呆在一起。熊叶丽发现梁健眼中有些特别的意味,脸上不由微微泛红,说了句:“还是让谈话对象进来吧!” 梁健对外面的工作人员说:“让第一位谈话对象进来吧。接下去,出去一个,进来一个。按顺序来。”工作人员说:“好的。” 第一个谈话对象进来之后。熊叶丽说:“你好,先自我介绍一下。我们俩都是镜州市委组织部考察组的,这次来到天罗,主要是对我们市派在天罗的援建组指挥部领导班子和几个重点干部进行考察。希望你,能够从德能勤绩廉等方面,围绕援建组的工作重点,给我们介绍一下,谈谈取得的成绩,也请如实指出他们工作和生活中存在的不足。谢谢!” 谈话对象就开始介绍了起来。一个介绍完了,另一个进来。就如熊叶丽所预料的,这些人全部报喜不报忧,说的尽是好话。最后一个谈完后,梁健说:“我们这组的人,他们可都是经过精心挑选,全是一批好话先生!”熊叶丽不由叹道:“这就是我们当前考察工作的薄弱环节!”梁健说:“谈话对象我们不熟悉?”熊叶丽说:“是啊,我们如今去考察,一般谈话对象都有该单位负责安排,其实就是由该单位的领导点名安排。领导想要哪个来讲,就由哪个来讲,一般都是挑选那些讲好话、不会撂挑子、使绊子的人,对于那些有意见的人,肯定早就支使开了。我们考察组的时间又很有限,不可能每个都听。就如今天这种情况,考察指挥部的所有班子成员,他们怎么可能安排对他们有意见的人来?” 梁健说:“有意见的人,他们拦在外面。”熊叶丽说:“今天的考察已经没什么悬念了,就看下午那个叫曾倩的女孩会来说些什么?”梁健说:“不知来了没有,我去看一下!”熊叶丽说:“我和你一起去。” 来到了金超和冯斌的谈话室。谈话室门关闭着,下午天气转热,不知是打着空调才关了门,还是里面正在进行谈话。梁健在门口站了一会,听到里面的确是有人在讲话,而且声音还不小,但没有听到女人的声音。 这时又传出一阵笑声。梁健就觉得有些异样,看看熊叶丽。熊叶丽朝他抬了下头,意思是进去看看。推门而入,里面烟雾弥漫,空调在浓重的香烟味道中“丝丝”响着。 金超和冯斌的桌面上,都搁着软中华香烟。两人都点了烟在抽,聊着天,哈哈笑着。梁健看到这反常的情景,很有些纳闷。难道已经跟曾倩谈好话了? 金超和冯斌见梁健进去,之后熊叶丽也走了进来,才停止了玩笑。说道:“熊处长,你们完成谈话任务了?”熊叶丽闻到里面浓浓的烟味,没有关门,说:“谈完了。你们怎么样?美女来过了?” 金超说:“我们还真盼望美女来谈谈心呢!可美女到现在还没来!”熊叶丽问道:“怎么还没来呢?杨部委不是说,让她下午来吗?”南山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冯斌说:“也许想通了,不想来了!”梁健不同意:“看她早上的架势,她要反映情况的决心是很大的。” 金超说:“反正等到现在还没有来!”熊叶丽说:“你们问过指挥部吗?到底什么情况?”金超说:“干嘛要问?如果来,我们就接待,如果不来,我们也没有必要问。”按照常理,金超所说并无不对的地方,考察期间,反映情况,来的就接受,不来就不接受,没有必要一定要让人家来反映。硬要人来,是没事找事,指挥部被考察的领导,也一定会认为考察组对他们有偏见了。 但这次的情况,是很有些特殊性的。特殊性在于,曾倩已经冲进了指挥部食堂,她当时想要反映情况,可结果被天罗乡派出所民警阻拦,后来杨小波又说,目前他们还没有进行考察,让她下午再来。其实,只要考察组已经进点,考察就算是开始了,反映人反映问题是应该优先接待的。 梁健担心的是,这次曾倩回去,如果被当地派出所控制,不许她再来反映问题,该怎么办?这份担忧只能放在心里,毕竟目前才四点左右,还没有到下班时间,如果以这种疑问去怀疑指挥部或者当地政府,是很伤感情的,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他是不会这么去做的。 熊叶丽说:“你们还是耐心等吧,说不定待会就来了!”金超笑说:“我们一直等得很耐心啊,不来也没关系。就是熊处长别急就可以了!”熊叶丽一条腿已经迈出了谈话室,这会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金超说:“金处长,我干嘛急啊,这又不是我的工作!” 金超嬉皮笑脸地说:“不急就好,我是担心熊处长替我着急!”熊叶丽说:“放心,我从不为金处长担心,金处长什么人啊,领导跟前的红人,还需要别人替你担心吗?”说着熊叶丽就出了谈话室。 梁健看到桌上的软中华,说:“这么好的烟,我抽一根。”他知道,这烟肯定不是他们自己的,是指挥部安排的。指挥部没给他烟,是不是也在释放什么信号呢?梁健想,反正我也没有太大烟瘾,且少拿指挥部的东西,以后才能正儿八经地开展工作。金超说:“梁部长要抽,这一包都拿去好了!”梁健说:“别,抽一根是尝尝味道,抽一包可就有违反廉洁自律规定的可能喽!” 说着,就出了金超他们的谈话室。金超和冯斌,狠狠地瞪着梁健的背影。 到了下午五点半,考察组收工的时间,曾倩还是没有来。金超和冯斌愉快结束了下午的工作,可以说,没事就是他们的好事。对于曾倩的失约,杨小波算是松了一口气。指挥部指挥长翟兴业因此面色也放晴了许多。指挥长翟兴业说:“天罗乡党委政府邀请考察组的领导去乡里吃饭。” 杨小波说:“去乡里,就算了。我们还是安耽一点,在指挥部吃饭吧。”指挥长翟兴业为难地道:“不好意思,因为是诸书记极力要求,我们指挥部晚上就没准备晚餐。” 熊叶丽和梁健互瞧了眼,知道指挥长翟兴业是执意要让他们去乡政府吃饭,才故意如此行事。梁健更加觉得,翟兴业是有手段的人。杨小波说:“要真是这样,我们也没有办法了。只好恭敬不如从命,去乡政府看看也是我们此行必须要做的事情。否则来了一趟天罗,领导问起来,天罗乡政府是怎么样的,说不上来也不行。”指挥长翟兴业说:“正是,正是!” 说完,翟兴业就拿起了手机,给乡党委书记诸法先打电话:“我们要出发了。” 一溜车子从指挥部所在的简易板房出发,沿着山崖边的过道向着天罗乡政府进发。如果车子不都是便于走山路的越野,人家还以为是一个结婚车队呢!梁健打开了车窗,向外看去,想碰碰运气不知能否看见曾倩的身影,然而直到到了天罗乡,他都没有看见曾倩的任何踪迹。 天罗乡政府早有几个人站在那里迎接。为首的是天罗乡党委书记诸法先,其他应该就是乡长、党委副书记等人,其中有几个下午的谈话当中已经看到过。与这些人以后估计也不会有太多交道,梁健也不费脑力去记了。 大家下车后,梁健又在这个陌生的政府大院里东张西望了一番,大院里除了正中央一棵大树、一个车棚,就是停满了刚才开来的车子,其他什么异常都没有。心里的一个疑问,始终没有解开:曾倩去了哪里?下午怎么会没来!该不会这里的派出所,真把她给暂时监禁起来了吧? 梁健正寻思,熊叶丽来到他身前说:“梁部长,你在考虑什么问题啊?”梁健看人都已经差不多都朝食堂方向去了,就说:“我在想,那个曾倩会不会被他们使什么手段了?”熊叶丽说:“我也有这种怀疑。”梁健说:“那怎么办?”熊叶丽说:“我在请示领导。”梁健问:“你请示杨部委?”熊叶丽摇摇头:“当然不是,镜州的领导。说待会再给我指示。” 熊叶丽没有说出她向哪个领导请示。梁健猜想,会不会就是市长宏叙?从食堂里出来了人,请他们进去,晚饭就开始了。 这次的晚饭显得比较隆重,县长、副县长亲自作陪。考察组成员也分了批次坐在不同的桌子上,市委组织部部委杨小波、二处处长熊叶丽、市委办综合一处副处长金超跟县长一桌,金超不是因为他副处长的职务,而是他身为市委书记秘书,身份特殊,才被安排到县长一桌。梁健、樊如和冯斌被安排在另一桌,由副县长作陪。 县长姓丁,人很豪放:“各位考察组的领导,今天我们县以最诚挚的热情欢迎考察组的各位领导。我们县其他没有,但酒还是有的。我可以告诉大家一个秘密,我的表哥是五粮集团副总,所以我们的酒拿来都是批发价,所以今天,原来五粮液可以喝半斤的,今天要喝一斤,原来喝一瓶的,可以喝两瓶。千万别给我们天罗省钱!” 天罗乡的干部就起哄,说:“请考察组喝好!”、“请考察组喝好!”经过了中午指挥部的热情接待,今天在天罗乡的酒场,恐怕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一旦喝开,今天肯定是非趴着出去不可。 梁健借口中午醉酒,不能再喝,推脱了干部给倒的五粮液。同桌上樊如和冯斌都没有拒绝,毕竟五粮液是好酒,平时很难喝到,到了四川来考察,喝酒、游玩本来就是一部分,他们不会错过这样的机会。梁健再去看主桌上,杨小波和金超都笑容满面,熊叶丽以笑敷衍,对要给她斟酒的干部。最后丁县长站了起来说:“熊处长如果不愿意喝,我们大家都不能喝了!”说着接过了五粮液的酒瓶,拿去了熊叶丽的杯子,就给斟上了。杨小波也在一边劝熊叶丽:“丁县长这么热情,我们不能不给面子吧!”熊叶丽没办法,只能让酒盅放在了面前。 晚宴开始之后,就又进入了千篇一律的敬酒和回敬,气氛一如既往地从开始的按部就班,到后来的热火朝天。在整个过程中,梁健由于坚持不喝酒,一直保持着冷静,她看到熊叶丽开始被灌了几杯酒,之后,人家怎么劝,她都只是意思一下,而且把意思的那点酒,也很快吐在了餐巾纸上。 又过了一阵,相互之间走来走去的敬酒就更加频繁,丁县长带着几个干部,到梁健他们这一桌来敬酒。看到梁健没喝酒,丁县长一定要给梁健倒一杯,樊如和冯斌两人胳膊肘往外拐,说“醉了就醉了”,帮着人家丁县长来劝他的酒。自己人都是如此,丁县长更加来劲,梁健拗不过,喝了一杯,接下去不论谁来劝,他都不肯喝了,大家只觉梁健无趣,也不来勉强。 这点酒对于梁健来说,实在是无所谓的事情。梁健由于保持清醒的头脑,他发现在给他们上菜的人员之中,有个女孩子,娇小玲珑、容貌不俗、三围突出,很有些吸引人的目光。 桌上不少脸红耳赤的干部见她走进走出,不时拿眼睛瞄她身体惹火的部位,但倒是没有一个人跟她开个玩笑,这在酒场颇为少见。一般喝多了酒,有些干部就会性情变化,拿漂亮服务员开开玩笑,或者手摸一把、身蹭一下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但对这个女孩,所在的当地干部似乎都颇为克制。 梁健还发现一个特点,那就是,这个女孩每次给杨小波他们主桌上菜,都绕到指挥长翟兴业身边去上。这实在是一个反常的情况。指挥长翟兴业怎么说,也是天罗乡的重要客人,从来没有一个餐馆,会允许在重要宾客身边上菜的。 但所有人,似乎都忽略了这一点。梁健心想,难道酒真是多到了连最起码的礼仪都忘记了吗?他可不相信,丁县长都在的场合,竟然会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能当上一县之长的人,一般都是粗中有细,工作方面不一定能力特强,但接待礼仪方面肯定不会是弱智,否则不可能在县长这个位置上站得稳脚跟!就算丁县长忘了,副县长、办公室主任呢? 随后,梁健发现的一点,更让梁健排除了这种情况是疏忽的可能。女孩子每次在指挥长翟兴业身边上完菜,光洁的手臂都会与翟兴业胳膊肘有意无意地碰一下,或者转过头妩媚地朝翟兴业瞄一眼,翟兴业假装毫无感觉,次数多了,他便皱了皱眉,却没有阻止的意思。对此,梁健倒是看得颇为有趣。梁健心道,这个翟兴业,虽然外表正派大气,内心也是柔情似水啊…… 熊叶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手中拿着电话,向外面走去。很快她就回来了。梁健想,她刚才说有领导会就曾倩不见了的事情给予指示,难道此时指示已经来了?熊叶丽回座位前,朝梁健轻微的一笑,梁健就知道肯定是这事! 天罗乡党委书记诸法先突然站起来,兴致高昂地对丁县长说:“丁县长,我想大胆地提一个要求。”丁县长说:“今天酒喝得好,尽管说。”诸法先说:“也是跟酒有关,我想斗胆的敬我们美女处长一个满杯。”丁县长一拍桌子说:“这个要求提得好,我同意!”然后转向杨小波:“杨部委,不知你们熊处长能不能满足来自我们天罗乡基层干部的这样一个小小要求呢?” 杨小波本来就对熊叶丽今天喝酒的表现很不满意,对于熊叶丽的酒量,共事这么长时间,他不是不清楚的。便说:“从考察组的角度,我当然是非常同意的。但毕竟我们熊处长,是一位女同志。对于女同志我这个组长当然也要怜香惜玉,不愿意强行命令。这个酒能不能敬得了,主要还是看我们熊处长自己愿不愿意给面子了。” 杨小波虽然说自己怜香惜玉,可话说到这个程度,等于是把熊叶丽往火坑,不,应该是酒坛里推了一把。杨小波本以为,熊叶丽自恃清高,肯定不会爽快地喝酒。不过,看她为难,他也觉得快乐。没想到熊叶丽竟然非常爽快地站了起来,巧笑嫣然地说:“诸书记的面子,我哪里敢不给?” 熊叶丽的笑容仿佛春光里白玉兰花苞上的一滴露折射出的璀璨,让人炫目。特别是诸法先简直受宠若惊,举着杯激动地说:“那就太谢谢了,我先干为敬!”熊叶丽抬手说道:“且慢,诸书记,这杯酒喝下去可以。但喝这杯酒之前,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诸法先还来不及回答,丁县长先插话了:“美女有问题,别说一个,诸书记,就是两个、三个,甚至十个,你也要回答好啊,这可是给你接近美女处长的大好机会。”诸法先笑着说:“丁县长都已经发话了,熊处长您随便问!” 熊叶丽笑了笑说:“那好,我就问了。”大家不知熊叶丽到底要问什么问题,都停下喧哗,看向熊叶丽。 熊叶丽的笑变得颇有意味,她不紧不慢地说:“今天中午到指挥部食堂的曾倩,下午没有来,你知道为什么吗?” 熊叶丽此话一出,当地不少干部的嘴巴就张大了,没法合上。包括丁县长、诸法先和翟兴业等人都无比惊讶,熊叶丽竟然会在酒桌上提起曾倩。大家原本以为,曾倩下午没有出现,那么中午的那场闹剧也算结束了,如今又这么热情款待考察组,大家心照不宣,这事便算揭过去了。没想到熊叶丽竟然在这公开场合,把这本账重新给翻了开来! 指挥长翟兴业求救似的看向杨小波。杨小波也没料到熊叶丽会问出这个问题,杨小波想,原本一个不懂规矩的梁健,就已经够让人揪心的了,如今又多了一个熊叶丽,那就更让人头痛了。杨小波只好站出来打哈哈:“熊处长,我们现在吃饭,不谈公事。” 熊叶丽笑说:“刚才,诸书记说我喝这杯酒的话,他可以回答我问题的啊,如今难道不算数了吗?”熊叶丽又转向丁县长说:“丁县长,这话还算不算数啊?” 丁县长无法,只好说:“算数。诸书记,熊处长的这个问题应该不难回答吧?”诸法先眼珠一转说:“不难回答。熊处长,可能她是想通了,不想来找考察组了。熊处长,你们刚刚来到天罗,对天罗的事和人都不了解。这个曾倩,跟他老爸一样很难缠,是那种没道理的难缠。镇上许多人都知道,她的脑子不大正常。大家说是不是?” 县乡的干部都说:“这个女人已经有点疯了!”丁县长听了,笑着说:“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疯女人,影响了喝酒啊!熊处长,诸书记,你们喝了吧!” 熊叶丽听天罗的干部都把曾倩说成是“疯女人”,就不好意思再跟他们说要见她了。如果还说要找到曾倩,那就是对当地干部的不信任了。那是不给灾区干部面子,援建市区和灾区应该相互信任、同心协力,散布不信任的情绪,可是与援建的大环境不符合的。熊叶丽就不好再开口了。 眼见熊叶丽没有话好说,梁健心想,如果关于曾倩的话题就这么结束,以后要再找曾倩来谈话可就难了。曾倩是他们唯一可能听到真实情况的一个人,这个线索绝对不能断。 梁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说:“丁县长,我有一个情况想要报告一下。”丁县长见梁健是考察组的成员,看了看边上的杨小波。杨小波说:“梁部长,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们下次再说。”梁健说:“当然是重要的事情啊,事关我们对灾区人民的印象问题呢!” 丁县长和诸法先听他说得这么严重,就不得不听他说下去。梁健说:“今天中午,曾倩到指挥部来跟考察组说,有情况要放映。当时杨部委非常郑重的告诉她,请她下午过来反映情况。考察组对灾区人民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非常重视的,特意设置了一个谈话组,在指挥部等待。结果她却没有来。说来就来,说不来就不来,也没有传一个话。这不是把考察组当儿戏啦?我们相信,曾倩该不是因为言而无信、对待考察组如儿戏才不来,而是可能的确遇上了什么事情,才不来!如果是前者,我们当然也没有办法,不过我们对天罗人民的印象,可就……” 说到这个份上,梁健相信大家都听懂了,点到为止,然后又说:“我们相信曾倩肯定是另外有事。希望诸书记能够让乡干部帮助找找曾倩,我相信凭天罗乡这么多干部,要找一个曾倩应该不是一件难事。这是确保我们对天罗有个好印象、同时确保我们考真考实干部,都大有好处的。丁县长,你说是不是?” 听了梁健这番话,熊叶丽不能不佩服梁健。原本话已经被自己说到死角,眼看要找曾倩无望,经梁健这么一说,情况又出现了重大转机。 丁县长听了之后,转身对诸法先说:“诸书记,考察组的这个要求能够满足吗?”诸法先有些为难的看着丁县长。丁县长又道:“考察组考察的可是镜州市委管理的干部,我们一定要搞好服务工作。”丁县长特别强调了“镜州市委管理的干部”,也就是说,你们找曾倩来,也只能了解你们自己管理的干部问题,别管我们天罗的闲事! 第223章步步惊心 听到这句话诸法先笑逐颜开地说:“丁县长,考察组,你们放心,我们一定会把曾倩找来,明天就让她到考察组,把要反映的情况说了。但我想,一个女孩子,能反映什么问题呢,无非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梁健说:“只要是天罗人民反映的情况,对我们来说都是最紧要的事情。” 丁县长说:“熊处长,你这会可以接受我们诸书记的敬酒了吧?”熊叶丽说:“当然。”话未落,她便举起杯子把酒给喝了。诸法先说:“熊处长,我们的杯子好像还没有碰吧?”熊叶丽说:“那我们补一下。”说着拿空杯子跟诸法先的杯子碰了一下:“那么要劳驾诸书记帮我们找人了!” 这天晚上宴席之后,回到板房,杨小波简直气疯了,他一手在桌子上习惯性的一甩,把一个烟灰缸砸在地板上,碎了!他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也是这样,接近碎的边缘。他打电话把金超叫来了。 金超很快便来了,看到杨小波正弯着腰在打扫地上的碎玻璃,有些疑惑地叫了声:“杨部委?”杨小波把玻璃碎片尽数倒进角落的垃圾桶,拿出烟,递给金超一支,愁眉不展地说:“抽!”金超笑说:“抽烟,还是抽人啊?”杨小波说:“都要抽!”金超说:“是啊,杨部委,一定要抽,再不抽,他们可真是目中无人得不知道谁才是这次考察组的组长了!” 杨小波发过脾气,抽了烟,慢慢冷静下来:“不过,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如果熊叶丽不出来搅局,倒是出乎意料之外了,你说是吧?谭书记把你派到考察组,不就是希望你来解决有些人可能制造的麻烦吗?”杨小波这么一说,等于是把大部分责任往金超身上压了一下。 金超也不可推托,这次金超作为考察组的副组长,一同来到天罗灾区考察,目的就是为了能够确保援建指挥部指挥长能够平安无事,等他回到镜州市之后,就可以提拔为市建设局局长。 现有的建设局局长荣威是市长宏叙的人,对市委书记的话有时候都不买账。城市建设,特别是房地产业将会是镜州市今后很长一段时间的建设重点,如果建设局局长不能跟市委保持一致,这个市委书记还当个屁?为此,一定要物色一个靠得住的人选,把市建设局局长荣威给顶下来! 这个人选就是即将完成天罗援建任务的市建设局副局长、援建指挥部指挥长翟兴业。翟兴业各方面条件都好,最重要的是翟兴业还是市委书记谭震林老婆家的远房亲戚。这就保证了翟兴业的可靠性。 当今官场,虽然已经不再讲究血缘关系,甚至出台了很多制度来规避血缘关系在权力运行中的负面作用。但对于一个领导来说,他首先要考虑的是,手下众人中,谁是最可靠的,这个问题是每个领导都会考虑、都应考虑的现实问题,如果哪个领导从不考虑这个问题,那么他的位置也休想坐得久。 一考虑这个问题,其实就会发现,真正能够信任的人,真是区区可数,常常是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得出来,无非就是两类:一是自己的贴身秘书,跟了自己许多年,对自己也了解了,干过的事他也知道,更让人放心的是,自己用过的秘书,就如自己穿过的鞋,别人用了会不舒服,而且秘书的提拔,直接要靠领导,领导能走多远,决定了秘书能走多远。因此,秘书必须服务领导、靠着领导,这一现实便决定了大部分秘书都是领导最可靠的人,这也正是近年来兴起了“秘书帮”的原因,许多秘书火箭式提拔,“噌、噌、噌”就上去了。另一类,就是与自己家有些亲戚关系的干部,还不能是近亲,一旦是近亲就要实行回避,不能在自己手下做事。人类文明伊始,血缘关系,才是确保权力掌握在少数人手中的重要纽带。封建社会历代王族的权力更替就靠的是血缘,血缘关系是家庭生活永远的主题,在中国现代政治生活中也占据了一席之地。但官场很多血缘关系不能发挥正常作用,原因在于,血缘无法保证一个人的领导。领导用人,不仅仅要考虑一个人的“可信度”,还要考虑一个人的“可用度”,“可用度”其实考察的是一个人的能力!很多领导的亲戚,却往往是那种扶不起的刘阿斗,在自己手下提拔,非但发挥不了作用,还很可能给自己添乱!所以,领导用远方亲戚,就必须考虑对方的能力问题。 幸好,对市委书记谭震林来说,翟兴业不禁是自己老婆家的远亲,同时还具有过得硬的能力,是一块好料,正因为如此谭震林才将翟兴业安排到地震灾区领衔援建工作。一年多来,镜州市的援建工作,在翟兴业的带领下开展的有声有色。谭震林也颇为满意,眼看翟兴业的援建时限将满,将换一波人前往,对于能力出众、资历也够的翟兴业,谭震林有心要提拔他。 然后,就在这时,谭震林却多多少少听到了翟兴业的一些传闻。传闻中讲到了翟兴业在援建指挥部滥用职权,为当地政府摆平安全事故责任,还讲到翟兴业在天罗与当地乡政府一位年轻女服务员有染。官场的事情,无风不起浪。谭震林把翟兴业叫回了镜州一次,当面质问。翟兴业开始还不承认,可最后见实在瞒不过谭书记,也只好承认了! 谭震林非常恼火,朝他发了一通火,让他想办法去摆平,否则他的升迁无望。翟兴业信誓旦旦,说一定在市委派出考察组之前把事情解决掉。 事情基本上算是摆平了,与女服务员的事情,让天罗乡出面,以给予金钱补偿暂时稳定住了,至于给天罗乡出具天罗小学安全事故鉴定报告的事情,由于当时余震本就很多,就算天皇老子来也搞不清楚,应该可以蒙混过关!这样一来,总算可以安心迎接考察组的到来了。 没想到天罗乡又闹出了副乡长曾方勇意外车祸的事情,曾方勇的女儿曾倩,四处走动,就是想要讨个说法。曾倩一直认为,自己老爸的死,不是自然灾害,而是有人因为老爸掌握了某些官场秘密,被人谋害致死,并且认定与指挥部也有关系。用曾倩的话来说:“指挥部和天罗乡同穿一条裤子,正是因为父亲掌握了他们天罗小学重建项目坍塌和滥用赈灾款等证据,天罗乡才和指挥部串通起来,一起谋害了父亲。” 上天可鉴,他翟兴业真没参与谋害曾方勇的事情,但天罗乡党委书记诸法先的确因为曾方勇执意要拿学校坍塌事件做文章而头痛不已,多次来翟兴业这里寻求帮助,说如果这事情搞出来,他诸法先这个乡党委书记是当到头了,并且翟兴业为他们做假鉴定,也会承担责任,必须想办法组织曾方勇继续闹下去。翟兴业说,他是你们乡的干部,你们难道还摆不平啊!诸法先说,摆得平,摆得平,眼里充满了血丝。 没过两天,诸法先来的时候,脸上带着一丝笑容,笑容里隐隐透着血腥气,他说:“曾方勇的事终于解决了!”翟兴业说:“怎么解决的?”诸法先说:“曾方勇自作孽不可活,路过的山道塌方,被泥石冲进山沟里去了,尸骨都没有找到。”一听这种情况,翟兴业就不再多问了,因为他害怕问出原本他不应该知道的事情。可他心里,始终隐隐藏着一个疑问,曾方勇的死,是不是诸法先一手策划的! 不管如何,翟兴业告诉自己,目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迎接好镜州市委组织部考察组,等考察组一走,等他一回镜州市,这一切就都结束了,安全了。天罗将会成为过去,只会成为他干部履历上一段简短的工作经历。 然而,考察组第一天到,曾方勇的女儿曾倩就冲入了指挥部食堂,刚才的晚饭上考察组熊叶丽又提出明天要见曾倩。这些都是出乎意料的变数。他觉得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找考察组杨小波商量一个办法。 正当杨小波和金超在房间里为如何应付明天熊叶丽的事情恼火时,翟兴业手中提着两个信封袋敲响了杨小波的房门。 两人警觉的停止了说话,开门见是翟兴业,就让了他进去。翟兴业说:“两位领导都还没有休息啊?”杨小波说:“怎么休息得了,发生这样的事情!”翟兴业将两个信封袋,一人送上一个,说:“兴业知道两位领导在替我担心,实在对不住两位领导。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小意思,值不得什么,也就是给两位领导晚上熬夜时抽抽的。” 信封袋里是每人一条软中华。杨小波没有马上接,客气道:“翟指挥长,这你就客气了,香烟我们还有。”翟兴业说:“领导当然不缺烟啦,这只不过是我的心意,本来就是我害得领导熬夜的,还要抽你们自己的烟,也实在太说不过去了吧!”说着,就先将一条塞给了金超。 金超说“谢谢翟指挥长啦”,就接了过去。杨小波稍微推了一下也就不再客气,他的手接触到信封袋底部的时候,察觉到下面有些异样。他知道里面是什么,却当做不知随手放在床头柜上。 金超拿到烟后,忍不住往里面又瞧了一眼。中华烟,分为软硬两种,软的价格更高,但市面上也不过六十五块一包,一条十包,也就是六百五十块钱。这真值不得什么!金超想,像翟指挥长这么聪明的人,绝对不会只用一条烟来搪塞他们所做工作的价值。 在机关之中,一个人为其他人做事情,是有价值衡量的。社会上有人说,政府机关不是生产部门,不创造价值。恰恰相反,在机关内部,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价值衡量的,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情,都有不同的价值,比如市委书记的一句话,就比一个科员的一句话值钱几千几万倍。问题只是,市委书记的话这么有用,为什么要替你说,而不是替别人说?这当中也有一个价值衡量,那就是你能给的回报! 杨小波和金超,如今受命市委书记要替翟指挥长做好考察这篇文章,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他们是要回报的,一方面这个回报寄希望于市委书记对他们工作的满意,今后提拔上就有基础;另一方面的回报,就来自于翟兴业,翟兴业不可能给他们位置,那么只能用钱。 金超虽然只是瞥了眼,但已经看到软中华烟的下面、信封袋的底部,整整齐齐的用白色封带封住的毛主席头像,心下颇为满意,脸上露出了笑容来:“指挥长,你也太客气了!”翟兴业说:“哪里啊,这是应该的,两位领导为我的事这么费心,我这点意思算得上什么?如果以后真的成了,我还要好好谢谢两位领导呢!” 杨小波点了点头说:“翟指挥长,这个事情,还真有些棘手啊!”翟兴业说:“你是说曾倩的事情吧?”杨小波点了点头说:“这个曾倩,我们不知道她手里掌握了什么东西。如果是真凭实据,那就麻烦了!”翟兴业说:“我看,她手里没有什么过硬的东西,原本有两份单据,都跟她那个老爸葬身鱼腹了。她多次到省、市关于他父亲的死因鉴定和天罗乡滥用赈灾款的事项上访,但都没有结果。如果她手里有硬货,也不至于如此!如今还不安分,来找考察组,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杨小波说:“手中没有过硬的证据,那就好。不过我们还是要小心谨慎为妙。”金超说:“明天接待曾倩的来访,还是由我和冯斌一组?”杨小波说:“看来不行,熊处长大概会有意见。”翟兴业愤愤地说:“熊处长到底要干什么!她是存心要跟我过不去吗?” 杨小波说:“你应该也知道,熊处长是宏市长那边的人,他们当然不希望你上位。宏市长当然不希望把现任建设局局长荣威换掉,所以他们可能会找任何茬子,来挡你的路,最好是能找到对你一票否决的理由。这点你应该要有心理准备!” 听到“一票否决”四个字,翟兴业心里就一阵发紧,要说自己在天罗做过的事情,可以称得上成就不小,但是,与天罗乡女服务员发生关系、帮助天罗乡搞虚假事故鉴定,可都是足够一票否决的事项。仕途上,步步惊心,大头和小头都得管住,不管哪个头犯了错误,都可能给自己带来“出局”的灾难。 翟兴业到了天罗,成为镜州市派驻天罗独当一面的大员,开始时有些感觉良好,因此犯了些小错误,没想到这些小错误却成了白衬衫上的血点子,再想用肥皂擦洗都洗不干净,只能补上一块布,却有人想把这块布揭开。翟兴业真是万般后悔,但这个世界上什么药都有,独独没有后悔药,只能想办法过河拆桥。如今,关键是怎么才能过考察组这座桥? 翟兴业说:“心理准备我是有的。只是希望杨部委能够帮我过了考察这一关!”杨小波毕竟干考察工作干了快二十年,经验丰富,他说:“翟指挥长,你也别太担心。毕竟我们市委市政府派到天罗的援建小组工作成绩有目共睹,这一点无论谁都不容抹杀!这才是大局,其他的都是小问题。小问题只要处理得当就能过去,请翟指挥长要坚信这一点。明天接待曾倩,由我和熊叶丽两人接待。让熊叶丽参加她就没话说了!万一出现什么情况,我也可以在现场把控,她拿出什么证据之类,我也可以掌握在手中。” 听了杨小波的话,翟兴业的信心稍足:“感谢杨部委,请两位领导早点休息。”杨小波说:“等一下,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一下。梁健那里,你自己可不可以想想办法,公关一下?这两天,他也在其中搅局,虽然他只是区里的副部长,起不了决定作用,但一直搅和其中总不是好事!熊叶丽是宏市长的人,我们争取不过来。梁健跟你却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为难你也没有太大意思。你自己想想办法吧!” 金超附和道:“是啊,我还听说他好像跟你熟悉嘛!”翟兴业说:“我的战友当过他的领导……我知道了,我这就去他那里一趟。” 在溪涧边上,有一座两间两层的小屋,只有上面的一个房间还亮着灯。小屋下面,潺潺溪水终日不绝,听到水声,原本是可以让人安静下来的。但现在屋子里的曾倩,却平静不下来。她看着桌子上的陶器,思绪混乱。 这个陶器,是父亲曾方勇留给她的,模样是一个露着大肚子的矮小开心佛,看上去色泽沉郁,表面异常光滑。据说是从唐朝流传下来,曾方勇有次为老百姓办了件好事,老百姓就送给他这个陶器,说可以保佑他。曾方勇也一直非常相信这个陶器,一有不开心的事情,便会看着这个陶器,仿佛就这么看几眼便能跟这个陶器做心灵上的沟通,不愉快的心情也随之散去。 看到曾方勇没日没夜工作辛苦,曾倩经常劝阻:“老爸,你也要注意身体,毛主席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曾方勇说:“要想身体好,关键是开心。看看这尊开心佛,我就开心了!”曾倩想,父亲是坚定的共产党员,他喜欢这个陶器佛像,应该不是因为迷信,而是因为这尊佛就如他本身一样,不善言辞,但却发自内心的透着开心。曾方勇为百姓做事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 可这个陶器,并没有如送给曾方勇的老百姓所说那般保佑他。曾方勇的车被山石撞入了深渊,葬身鱼腹。想着曾倩就开始流泪。这时一个电话响了起来,是男孩刘宝瑞的电话。曾倩看了看,没有接。 刘宝瑞这些天一直在问她,什么时候跟他去成都。曾倩知道,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刘宝瑞,对她真是特别好。他父亲给了他一笔数额巨大的遗产,他在成都买了一套房子。得知曾倩父亲去世之后,他就赶来了,帮助曾倩一起料理后事,否则曾倩真不知那段日子如何挨过来。他对曾倩说:“你跟我一起去成都,我的房子就是你的房子,不管你工作或者不工作都行。等我大学毕业以后,我们就结婚,生一个孩子,幸福快乐的过日子。” 刘宝瑞从小就爱慕曾倩,这份感情一直没有变过,曾倩不可能不了解!但曾倩现在没有这份心,她放不下父亲的死,她认定父亲是被人害死的,她曾经和刘宝瑞爬上父亲遇难地方的山崖,看到这个山崖石头坚固,并没有发生塌方的可能性。这就可以断定,有人故意搬运山上的石块,在她父亲经过的时候,从上面推下,给蓄意谋杀制造了自然灾害的假象。 但是,没有人相信她的话。大部分人都以为她伤心过度。她多次上访,也有过领导就她的事情批示过,但批示最终还是要落实到县、乡核实,早有人向有关核实部门打好了招呼,调查草草了事,直至最后无人理会。 曾倩曾经看到过父亲手中有几份材料,这是镇上有关领导贪污滥用赈灾款,在天罗小学建设中偷工减料的明证,此外还有指挥部有关领导给天罗乡做假事故鉴定的证据,虽然是薄薄几页,却是证据确凿。但自从父亲死后,这些证据也不知去向。 曾倩依稀知道父亲这些材料是通过镇上财务人员获得的,该财务人员又管了乡里档案。这人叫嵇升,四十岁的样子,獐头鼠目、骨瘦如柴、神情猥琐,家里有个管得他很严的丑老婆,在老婆面前屁都不敢放,在外面就喜欢拿着色迷迷的眼睛看女人。每次曾倩碰上这个嵇升,都感觉他拿着那对米粒般的老鼠眼看自己。曾倩不明白,父亲是怎么从这个嵇升那里拿到材料的?难道也有什么暗中的交换?这已经成为永远解不开的谜。 中午,曾倩冲入了考察组在指挥部吃饭的食堂。虽然被民警追来,但最后在梁健的帮助下,她终于获得了一个机会,下午可以向考察组反映情况。对于这个也一样大吃大喝的考察组,她并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但为她说话的梁健,却在她心里留下了难以抹去的印象。她对他存着一线希望。 为了让自己反映的情况,更具说服力,曾倩去找了那个财务兼档案员嵇升,那人正坐在他阴暗狭窄的档案室里。当曾倩提出想复印曾经给过他父亲的资料时,嵇升色迷迷地朝曾倩笑了笑说:“当然可以。”曾倩一下子感觉到了希望。嵇升又说:“不过有个条件。” 当曾倩听嵇升说出他那个无耻的要求之后,曾倩简直难以相信,天罗乡竟然隐藏着这样的无耻之徒,简直是丢“人民”这俩字的脸。嵇升说:“你愿意或不愿意都随便你!如果你愿意,我就把你要的资料给你。你别把我想得太龌蹉。你知道,其实这事情很简单,不过是一个交易。你要你需要的东西,我要我需要的东西。皆大欢喜。就这么简单。” 看着这个形貌猥琐的嵇升,曾倩只觉得恶心,愤然离开了档案室,只希望这一辈子都不再踏入那里,不再见那一双色迷迷的细眼睛。在曾倩转身离开时,嵇升看着她的背影说:“如果你改变了主意,晚上我还在这个档案室里!” 刘宝瑞的名字,星星一般在手机上一闪一闪。对于去天罗乡政府找嵇升的事情,曾倩对刘宝瑞只字未提,她知道,他一听说,肯定会担心得要命! 一个小时之前,乡政府的人来到这里,找到了她,说:“考察组明天在指挥部等你!”曾倩知道,去了考察组,若手中没有充分的证据,对于乡里和指挥部有关领导的反应举报,就没有说服力,去了也等于没去。如果失去这一次机会,以后恐怕真的再不能为父亲伸冤了。 这时,她很不情愿地想起了走出档案室时嵇升的那句话:“如果你改变了主意,晚上我还在这个档案室里……” 手机还在响着。曾倩将手机调至静音状态,塞进了口袋,一个人奔出了父亲的小屋子,朝着天罗乡政府跑去。天罗乡政府晚上刚接待完考察组,这时宴尽人散,原本还热闹非凡的机关食堂,这时候也已熄了灯,整个机关大院格外寂寥。 在机关档案室里,财务兼管理员嵇升,站在窗口的黑暗之中。他一直看着那些领导在食堂里觥筹交错,就是没有他的份,他咬得牙齿生疼,机关里为什么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些人花天酒地,有些人就只有看的份呢?这时他想到了曾倩的倩影,红润的脸蛋、鼓鼓的胸脯、细细的腰肢、圆润的臀部。他一想起来,口水就咕咚咕咚咽个不停。 这天晚上,他对老婆撒了个谎,说单位里接待考察组,让他也参加,所以不回去。老婆问他,以前这种接待都没他的份,这次怎么会叫他也参加?他说,也许领导开始重视自己了!对于势利的老婆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就说,那你别回来了! 嵇升一直把自己关在档案室里,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曾方勇漂亮的女儿曾倩,会回来找他。虽然,她看他的目光里全是厌恶,可是,他也从那一双透亮的眼睛里看出了她的挣扎。从这挣扎里,他看出了这个美丽的女孩非常爱她死去的老爸,为了对付那些弄死她老爸的人,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包括她如花苞般的身体。嵇升的眼睛,是真正的老鼠眼,很细很小,但却非常精明,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看错! 晚上十点多,仍不见曾倩的踪影。财务嵇升有点焦心了,怎么还没有来?难道真不来了?这时,不该来的却来了。老婆在电话中粗粗喊着:你在干什么,怎么还没回来?平时,嵇升是不敢这么晚不回家的,以前是跪搓衣板,如今儿子买了电脑,就跪电脑键盘。嵇升赶紧说,领导还找谈点心,就回来!又是领导,嵇升老婆心想,难道老公要升了?“嵇升、嵇升”,到现在才升? 半个小时又过去了,看着窗外静静的夜,嵇升想自己还是估算错了,骂了句“曾倩这个女儿还是不够爱他老爸嘛!”,心情沮丧,打算关灯回家! 当他正要关门的时候,猛然听到了身后轻盈的脚步声。一个身穿裙子的清纯女孩出现在了走廊里。虽然灯光不亮,嵇升的眼睛却直了,嘴角的口水情不自禁地流下来。嵇升假装镇定,可猥琐的身子还是发抖起来:“你怎么现在才来?” 曾倩说:“嫌我来的晚吗。我这就回去!”嵇升赶紧喊道:“别,别,都来了,进来吧。” 曾倩站在嵇升的档案室里,显得异常拘束,她看见嵇升的眼睛,就感觉格外恶心。但她没有办法,她必须拿到那些档案资料。嵇升眼睛追着有如仙女一般的曾倩,浑身毫无自信地抖着,他从来没有过浪漫的经历,只知道说:“你坐吧!” 曾倩说:“你先给我看那些资料。”嵇升说:“你先坐。”曾倩拒绝:“别想骗我,如果你没有资料,我马上就走。”嵇升转过身去,从抽屉里小心翼翼拿出了一叠东西。嵇升说:“我不会骗你的。我可以告诉你,这次我给你的东西,比上次给你老爸的还要全,拿着这些证据,足够你把什么诸法先、什么翟兴业一股脑儿全部告倒!” 曾倩拿过了东西,看着这些账册,虽然有些她不是很懂,但其中关键的几笔大数字用红笔在下面划了横线,看来这个嵇升也很是用心。难道他也早有这方面的预谋?曾倩又翻看了几页,觉得这些资料的确十分重要,很是管用…… 曾倩一页一页看完,抬起头来,看到嵇升两粒黑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自禁地浑身一个激灵,为了这些东西,我就要把自己的身体交给这么一个丑陋的半老头,这值得吗?她不由想起了刘宝瑞。刘宝瑞青春活力的脸孔,看着她时那充满深情的眼睛……如果她与嵇升作了交换,将会永远失去刘宝瑞…… 原本坚定的意志,在这一双猥琐的黑眼睛面前,忽然发生了剧烈的摇晃。人在作出选择的最后关头,往往最会犹豫。她忽然想起有一次父亲对着那小尊开心佛,对曾倩说:“人心里没有恨,就是开心。曾倩,我对你没有别的要求,只有一个希望……”曾倩说:“爸,你说啊,是什么希望?”曾方勇说:“那就是别为了恨,去做一些傻事,更别为了恨,去牺牲可能获得幸福的机会!” 如今,就在抉择的一瞬间,曾倩才记起了这些语重心长的话。曾倩仿佛觉得,老爸早就料到了有今天,才会说这些话。话中的每个字,似乎都紧扣了她此时此刻的境遇。她恨那些害死父亲的人,所以她不惜牺牲自己美好的身体,来跟嵇升做交换!而此刻她即将牺牲的,很可能就是她今后一生的幸福!其实,她也是多么渴望,能够和刘宝瑞在一起,生活在成都,两个人的幸福世界…… 但她难道真的为了自己的幸福,不再理会父亲的冤死,让那些凶手逍遥法外嘛?她做不到。 嵇升说:“怎么样?如果你不愿意,我就把这些材料要回来!”曾倩把那些材料抓在手中:“你想要怎么做?”嵇升的眼中发出了亮光,嘴角的唾液完全失控了,他说:“我不喜欢站着,你就坐在桌子上,我喜欢看着你的脸。” 曾倩厌恶地朝嵇升看了眼,她没有选择。嵇升迫不及待地抬手想要为所欲为,曾倩一把扫开他的手,说:“你的手不准碰我,我自己来。”嵇升已经迫不及待了,没有反对,只顾着解自己的裤子…… 曾倩看到嵇升的动作,心里猛然涌起的恐惧和恶心,几乎要生生把她淹没。这时候,不知从哪里猛然传来响亮的喊声:“曾倩、曾倩。你在哪里?” 听到这个声音,曾倩如梦初醒。她在心里暗道:真险!我差点就真的做了傻事。 “谁?谁在喊?”嵇升提着裤子,神情紧张的问。曾倩自言自语地说:“刘宝瑞,刘宝瑞,我的刘宝瑞!”曾倩心里一切都通透了,她知道,自己这个晚上所做的一切都是错误的。父亲的那句话“别为了恨,去做一些傻事,更别为了恨,去牺牲可能获得幸福的机会!” 曾倩说:“我不和你交易了,你的资料我不要了!” “这怎么可以!”嵇升眼见到嘴的天鹅肉马上就要飞了,就来抓曾倩的手:“你不能反悔!” 曾倩一把甩开他,喊道:“我在这里!”急着就往外面跑去,没走几步,脑后“砰”的一声,整个人就失去了意识,瘫软在地上了。 嵇升嘴里喃喃自语:“到嘴的天鹅……到嘴的天鹅……”,他先不管晕倒的曾倩,赶紧熄了灯,关上了档案室门,让外面的人无法找到。 刘宝瑞听到了曾倩的回答,只是这回答仿佛突然被折断的花枝,再没有响起。刘宝瑞心神不宁地连续喊了几声,再听不到回答,心里焦虑万分,曾倩可能出事了!但他命令自己必须安静下来。他从小就爱慕曾倩,他对曾倩身上的气息非常熟悉,他自信凭借自己的感觉,能够找到曾倩所在的房间。 嵇升嘴角流着涎液,全身激动不已,他看了看地上的曾倩,摸了一把她滑嫩的脸蛋。他一辈子都没有碰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今天必须实现这个愿望。如今她不愿意也得愿意。 谁知他不小心手臂挥动,无意中撞倒了旁边的垃圾筒,发出了“哐啷”一声响。寂静的夜里,这响声非常清晰。外面的刘宝瑞,本就已经隐隐感觉到曾倩就在这个方向,一听到声音,便确定了是哪个房间发出的声音。 嵇升此时一门心思全在曾倩身上,在幽暗之中,向昏迷中的曾倩侵犯过来…… 只听到“砰”的一声,又是“砰”的一声,等到第三声“砰”响起时,档案室门被踢开。嵇升眼见被人坏事,愤怒无比,不管衣裤不整就冲上去,要跟刘宝瑞厮打。 第224章情面两难 刘宝瑞年轻气盛,嵇升骨瘦如柴哪里是对手?刘宝瑞只向后稍微退了几步,一脚踢出,又一拳打在嵇升肚子上,嵇升朝后退去,撞在墙上晕死了过去。连裤子都没有来得及穿上。 刘宝瑞赶紧扶起了曾倩,看到她的衣裤还在身上,稍稍放心,叫了她两声,没有叫醒,就将她背在肩头,出了乡政府大院。 时间已经是晚上十点多,第一次睡这种板房,虽然里面东西一应俱全,但房间里透着一股潮湿霉味。梁健倒真是有些暗暗佩服派驻在这指挥部的干部们,这近两年的时间,到底是怎么挨过来的。人都是讲究一个适应和习惯的,当习惯的时候,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 当然,此刻梁健还没习惯,所以睡不着,便用手机上网看新闻。一则新闻看了一半,手机响了起来。一看却是表妹蔡芬芬。对于这个表妹,梁健本来是不愿意联系的,毕竟她如今从事的是红酒行业,做的是生意,对于生意人梁健本能地就想保持一定距离。但如今身在四川,很有些背井离乡的感觉,看到家乡人打来的电话,感觉也亲切一些,就接起了电话。 表妹的第一句话,就是用娇柔的声音表示抗议:“表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梁健问:“又怎么啦?”表妹说:“你还把我当不当你表妹啊?到四川去旅游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梁健说:“我哪是旅游啊,旅游倒好了,我是在工作!现在住在乡下板房里!”表妹说:“原来是组织上派你去体验灾区生活了啊!”梁健说:“差不多吧!” 表妹说:“不管怎么样,这是你欠我的。回来后,我一定要替你接风!”梁健听说又是吃饭,有点头疼,最近几天感觉吃饭特别累,就说:“到时候再说吧!”表妹说:“不能到时候再说,我有东西要给你!”梁健问:“什么东西?”表妹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这个电话,又打得莫名其妙、吊人胃口,让梁健极度不爽。梁健原本已经没有了烟瘾,打了这个电话,加上失眠,他就特想抽一根烟。刚找了烟,还没点上,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梁健心想,这会谁会来敲自己的门啊?打开门,只见指挥长翟兴业手中拿着一个大信封袋,站在门口春光灿烂地问:“还没睡?不打扰吧?” 梁健说:“不打扰。”说着让进屋里。梁健很觉奇怪,指挥长翟兴业这么晚来拜访自己,到底有什么事情? 翟兴业进了房间,不慌不忙,在屋子里走了一圈,然后找了角落的一张皮椅子坐了下来:“真是不好意思啊,让考察组的领导艰苦一下了。这种板房住着肯定不舒服,我们住了这么久才慢慢适应过来,开始的时候,怎么都睡不好。” 梁健笑说:“没什么,艰苦一两天也就过去了。指挥长这么晚来我这里,找我有事吗?”翟兴业一听,就如刚刚才记起一件重要的事情,笑说:“差点忘记了,这个给你。”说着,就把那个信封袋双手递给梁健。 梁健不敢就接:“翟指挥长,这是什么啊?”翟兴业说:“不是什么好东西,无非就是几包香烟。刚才我也给杨部委他们拿去了,考察组的成员都有。”翟兴业所说的“杨部委他们”,其实并没包括熊叶丽。 有些礼物,大家都拿了,而你不拿,就是不尽人情。送一条烟,在当时也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表示人家对你的尊重。这么晚了,翟兴业来敲门给他送一条烟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之前,他可能就是这样每个房间敲过来的。 但梁健还是推脱着说:“翟指挥长,不用这么客气,我并不怎么抽烟。”翟指挥长说:“抽不抽烟不要紧,这不过是指挥部的一点心意,说实话,我们都已经很难为情了,吃饭让你们在食堂吃,住宿在板房住,实在是很过意不去。这点心意,其实也算不得心意,就是让考察组领导写考察材料的时候抽抽的,请一定要收下。” 翟兴业是个能言善辩的人,他能把一些平常人不大好说的话也说得非常恳切。梁健倒是不大好意思再推了。翟兴业见梁健犹豫,就见机把信封袋塞入了梁健手中。梁健从袋口看到里面是烟,也就不探头去看,放在了床边柜子上:“翟指挥长,太客气了!” 翟兴业给梁健递了一根烟:“哪里算得上客气,应该说是我失礼才对啊!早在你来之前,我就从凯歌那里了解到你了。梁部长,既然是凯歌的兄弟,也是我的兄弟。白天,由于你们考察组刚来,下午又马上开始了考察,实在没有时间跟兄弟聊聊,说的也是应景的话,做的也是接待的活。兄弟感情方面,照顾不到,还望见谅。” 梁健感觉翟兴业说话,还真是够直白、够诚恳,中午餐和晚饭看他喝酒也都很爽快,他应该是一个爽快的人物!对他不由有几分好感,就说:“既然翟指挥长跟金凯歌书记是朋友,就别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我本身就是跟着市委组织部来考察的,这是公事,翟指挥长以公事的方式接待,并没有错。而且你们这么热情,我们已经感觉非常周到了。” 翟兴业说:“没有失礼就行。我听凯歌说,你以前在十面镇当领导,后来又到了区委组织部当领导?”梁健说:“哪里算得上领导啊,不过十面镇和组织部的确是我参加工作以来工作过的地方。”翟兴业说:“跟着组织部,年年有进步。梁部长看年纪还很年轻吧?”梁健说:“二十八岁了。” 翟兴业说:“年轻有为啊,二十八岁当了区委组织部副部长,可谓前途无量。”梁健说:“没有像翟指挥长说得那么乐观!”翟指挥长说:“梁部长现在在区里,如果能够更上一个层次,到市里工作,那么以后的前途将更加光明。”梁健说:“我到区里时间不长,再次调动的事情,不敢想。” 翟指挥长说:“在官场,有时候机会来了就来了,你不想,机会却来光顾你,躲也躲不开啊!”梁健隐隐感觉翟指挥长话中隐含着什么意思,但他还不是很明朗,就说:“我这人运气向来不是特别好。”翟指挥长说:“怎么会不好呢!不好就当不上组织部领导了。梁部长,如果你不嫌弃,我倒可以帮你向市里的有关领导介绍介绍你。像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干部,市里很多领导都会喜欢,或者某一天就想把你调过去,放在身边工作。这样你的前途,就又开阔了一片天地。你是凯歌的兄弟,我很乐意为你介绍。” 梁健听他这么说,就警觉起来。翟兴业是在许诺为他的仕途寻找伯乐。翟兴业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难道就因为梁健是金凯歌的朋友?不可能。官场上,都是讲利益的,无利可图,翟兴业为什么平白无故要帮梁健的忙?梁健朝边上那个信封袋瞄了一眼,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翟兴业是想用给他引见领导,来跟梁健做交换。他要交换什么?无非就是在考察过程中,为他说好话。 梁健明白了这一点,就委婉地道:“翟指挥长有这个心,我就很感谢了,不过一切还是顺其自然,有机会能见领导当然好,如果不行,也无所谓。”翟兴业说:“兄弟,你尽管放心,有我在,我肯定会帮你引见一些说话管用的大领导,对兄弟以后的发展肯定大有裨益。”梁健简单地说了声:“谢谢!” 翟兴业见梁健表示感谢,就说:“兄弟,这次考察,你是考察组成员,真是太好了!”梁健看他会说些什么。翟兴业说:“长期在这里工作,也没有可以说说心里话的兄弟。你别看我在这里担任指挥组组长,是一把手。可工作其实很不好做,我们虽然是来援建的,可当地干部群众也不一定完全欢迎,毕竟生活习惯和工作方法不一样。对我们说不定会有这样那样的说法,比如,今天冲入我们指挥部食堂的女孩曾倩,就是其中之一。” 翟兴业终于说到了正题上,梁健打起了精神来听。梁健尽管知道曾倩肯定是对指挥部某些领导有意见,但并不知具体的情况,如今翟兴业肯说,他正好了解一些情况,就问:“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情况?” 翟兴业说:“她的父亲,原来是天罗乡的副乡长曾方勇。曾方勇前不久在工作途中,遇上山石坍塌,所坐的车子被冲入了山谷,被河水冲走之后,尸骨无存。这本是一起意外事故,但曾倩一直认为有人谋害了曾方勇。她一直陷入在悲伤之中,并多次上访,上面领导批示调查了,可她就是对结果不满意,四处找机会上访。”梁健问:“但这又跟我们指挥部有什么关系呢?”翟兴业说:“她认为有人陷害她父亲,跟我们指挥部参与指导的天罗乡小学有关系……反正情况是挺复杂的,但她所认为的,只是一个不通世事的女孩子的臆想。大家现在都说她肯定是精神有问题了。所以,明天她不管会说些什么,也请梁部长能够加以辨别,实事求是地进行考察。” 梁健又想起了胡小英交待的“秉公考察、不歪曲事实,如实反映考察人员情况”这句话,但他想,翟兴业要的“实事求是”可能跟胡小英的实事求是,不太一样。实事求是,也有不同的两种,一种“实事求是”是“有事”,另外一种“实事求是”是“没事”。 梁健说:“肯定,我一定会按照组织上的要求,实事求是地进行考察。当然,我只不过是给市委组织部打工的,关键还是杨部委等市委组织部领导的看法。”翟兴业说:“我知道,兄弟,这你就放心吧。” 梁健说:“时间也不早了,翟指挥长今天陪了我们一整天,也回去休息吧!”翟兴业说:“行啊,兄弟你也早点休息!“ 梁健将翟兴业送出门外,翟兴业很大声的说了一声:“梁部长,早点休息。”梁健惊讶于翟兴业为什么要说的这么大声,有种唯恐他人不知的意思。梁健只好也说:“早点休息。” 正在这时,斜对面的一间房间门打开了,随着灯光,熊叶丽从里面出来,看到他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才掩盖了自己的惊讶,道:“翟指挥长,怎么还没睡啊?”翟指挥长朝熊叶丽笑笑说:“刚跟梁部长聊了聊天,梁部长有个朋友,是我部队里的好兄弟,这次梁部长过来,我们好好聊了聊。” 熊叶丽朝梁健疑惑地瞧了眼,又对翟指挥长说:“那敢情好啊,多聊聊,我去弄点水。”翟指挥长说:“开水不够吗?我让人给你送来!”熊叶丽说:“不是开水,我自己会弄,别劳烦大家了,都这么晚了。我先去水房。”然后,熊叶丽又朝梁健瞥了眼,向水房走去。 翟指挥长走了之后,梁健回到了房间里,感觉熊叶丽刚才的目光里透着股不信任,难道她因为看到翟指挥长跟我在一起,就对我有了不信任?于是,他又来到了门口,等熊叶丽回来。熊叶丽说:“梁部长,还不睡?”梁健说:“熊处长,进来坐坐吗?”熊叶丽朝左右瞧了瞧,然后说:“不了,时间不早,明天还有工作,我想早点休息了。”梁健这才想起,已经很晚,自己这么晚请熊叶丽来房间,不免引人误会,就说:“那也是,早点休息。刚才翟指挥长来问了我他以前的战友工作和生活上的一些情况。”熊叶丽朝梁健看了眼说:“哦,我知道了。晚安。” 熊叶丽躺在板房陌生的床上,心里还在砰砰跳着,刚才梁健竟然邀请她进他的房间,到底是想向她表明什么?是对她有意思吗?她不由想起,昨天在温泉浴池之中,梁健的双手揉过她肩膀和胸衣带子的情景……这么想着,血液又加快流动,心脏有些怦然而动。这么些年来,她已经多久没有为一个男人心跳加快了?作为一名有夫之妇,她为自己的这种反应感到羞愧! 梁健拿起柜子上的大信封袋,将信封袋倒过来,让香烟从中溜出来。随着一条香烟滑了出来,几刀红色的人民币掉在了床铺上。梁健心里一惊,又是钱!梁健对别人送钱最为敏感,也最为反感! 一旦接受了别人的钱,那你就算是被别人捏在了手里。他可不想因为几万块钱,失去一个人自主行动的自由!他拿起了手机,打给了翟兴业:“翟指挥长,信封袋里还有一些别的东西,你忘在我这里了吧?”翟兴业说:“梁部长,没有啊,我的信封袋里只有一条烟啊,聊表心意而已,其他没有任何东西。梁部长,你可能弄错了吧,会不会是你自己的啊?”梁健说:“不可能啊,肯定是你的。”翟兴业说:“梁部长,早点睡吧。我也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明天才好给考察组领导提供更好的服务啊!就这样啊,梁部长,明天见!” 梁健说:“指挥长,等等……”可对方已经挂了电话。梁健心想,刚才翟兴业说要早点睡的意思,就是不让他再去还钱的意思了!如果这时自己这么闯过去,翟兴业要是执意不承认,让别人看到,反而会留下不良影响。该怎么办? 梁健已经不是第一次为了别人送来的钱烦恼了。梁健瞧着散在床上的钱,心道,这一张张的主席像到底为什么就这么让人不省心呢!耳际突然响起了翟兴业的那句话“刚才我也给杨部委他们拿去了,考察组的成员都有”。难道,熊叶丽也拿到了钱? 梁健赶紧将钱和烟,重新塞回了信封袋。拿起手机,给熊叶丽发了一个短信:“熊处长,睡了没有?”熊叶丽本就难以入眠,听到手机响,拿起来一看,见是梁健,心跳加速!熊叶丽想,梁健这时候发短信来,会是什么事情?看到短信,脸上就有些发烫,这么晚了,问我有没睡,他想的是什么啊! 她本想不回了,可翻了个身,还是忍不住回复道:“被你吵醒了!”梁健看了,脸上露出笑来,发了一句:“有件事想问问你。”他想问什么?熊叶丽回道:“问吧。”梁健:“你有没收到信封袋?”熊叶丽回道:“什么信封袋?” 梁健奇怪,翟兴业连自己都给了,难道熊处长反而没给?这怎么可能!他知道,官场流行的贿赂,一般都不可能只贿赂一个人,而是会贿赂一大片,特别是像他们这种考察组,搞定一个还不能确保,必须把整个考察组搞定,才会让整个组都为你说话。这也是为了什么,有时查处一个领导干部,却牵出一整条藤的腐败分子的原因。 梁健心想,她该不会有意隐瞒自己吧?熊叶丽看到梁健没有了下文,又急着发过来:“到底是什么信封袋,我没有收到!”看起来,熊叶丽不是有意骗自己,他就说:“如果你想知道到底是什么,那么就来我房间吧!” 熊叶丽心想,你这个梁健,也实在太胆大包天了吧,竟敢以这种方式来引诱我!熊叶丽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往梁健房间里钻,后果将不堪设想。熊叶丽发短信:“我才不去你那里!”梁健以为她懒得动:“那我来你这里!” 熊叶丽见梁健还真没完没了了,感觉梁健是在戏弄自己,发了一条:“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什么事情明天再说!”梁健看到这硬邦邦的一句,只好作罢。看着这个信封袋,明天该怎么处理,脑袋里简直一团浆糊。 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梁健想,难道熊叶丽又改变主意,想来自己房间了?一看却不是熊叶丽,而是金凯歌。 金凯歌说:“梁健,听说你已经在我那翟老兄的指挥部考察了?”梁健说:“是啊。”金凯歌说:“刚才,老翟跟我打电话了,说跟你聊了会天。”梁健说:“是啊。”金凯歌说:“你怎么都是‘是啊’、‘是啊’,老翟这个忙你要帮一下的。” 梁健看着柜子上那个大信封,想到里面的几万块!梁健说:“金书记,你对老翟很了解吗?”金凯歌那边顿了下,才说:“以前在部队睡上下铺,对他一天打几个呼噜都知道,转业到了地方,工作方面就不在一起了,但他的为人应该还算是了解的。”梁健问:“你觉得他是个怎么样的人?”金凯歌说:“认真,有魄力,讲义气。但也有点色!”说完,金凯歌在电话那头笑了。 梁健回味着金凯歌的评价,觉得也不无道理。“认真”是有的,否则也不会走上援建指挥部指挥长的位置,干部一到处级以上,工作不认真的少之又少,当然认真的内容是不同的,有些人认真地对待业务工作,有些人认真的服务领导,有些人认真的敷衍应付,反正“认真”是一种基本态度。“有魄力”也是有的,如果没有魄力,他也不可能给梁健送钱,不知他给杨部委送的又是多少!讲义气,看得出来,有魄力的人一般都多少讲点义气,喜欢称兄道弟。还有就是有点色,梁健脑海里猛然冒出了一幅画面:天罗乡食堂中,一个漂亮女服务员每次都是在翟兴业旁边上菜,手臂还有意无意地碰到翟兴业的手臂,漂亮女服务员有时候还拿媚眼瞄一下翟兴业,翟兴业装作浑然不知…… 梁健说:“看来,金书记对自己的朋友还是很了解的!”金凯歌说:“还算说到点子上了吗?你现在是考察组的领导,听到的,跟我评价的有些相近?”梁健说:“八九不离十吧。”金凯歌说:“那么就关照一下他!我认为,翟兴业这样的人应该上,他具有当一把手的能力!”梁健说:“组织上应该会考虑的。”金凯歌说:“不过,他好像还有些麻烦。他跟我说,有些人在跟他作对,特别是在考察期间捣他的蛋。”梁健说:“具体情况我也不了解。” 金凯歌说:“有机会的话,一定麻烦兄弟帮帮忙。你也知道,我不是个喜欢求人的人,只是对于翟兴业,我真是让不转啊。在部队的时候,如果不是他我现在就是残疾人一个了,具体的,我就不在电话里跟你细说了,希望兄弟帮个忙。我会记在心里,翟兴业也会记在心里!” 金凯歌并不是一个特别喜欢钻营,喜欢搞关系的人。但在关于翟兴业的事情上,他已经是第二次亲自跟自己打招呼了。梁健原本还以为金凯歌变了,其实金凯歌没变,只是情况有些特殊,因为金凯歌欠了翟兴业的情,而且还是大大的欠了他的情,如果没有翟兴业,可以说就没有现在的金凯歌。有这样一个特殊的渊源,如果梁健是金凯歌,肯定也会永生难忘的。 内心里,梁健很想帮金凯歌这个忙。但一个问题又冒了出来,那就是:翟兴业肯定有问题。否则他无需这么四处活动,既让金凯歌提前打招呼,现在又直接上门送钱。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人只有在心虚的时候,才会想着去四处打点。所以,翟兴业肯定是多多少少有问题的。 只是这问题到底是什么问题呢?中午冲进指挥部食堂的女孩子曾倩,应该掌握了某些情况。明天曾倩就会来反映情况。梁健真有些为难了,如果曾倩真的来反映了翟兴业的问题,到时候恐怕自己想要帮助翟兴业也困难。杨部委跟翟兴业似乎走得很近,但熊处长却是杨部委的反面。熊处长对于女孩子反映的问题肯定不会轻易放过。 接了金凯歌的电话之后,梁健头一次对于翟兴业的态度有了些模糊。“秉公考察、不歪曲事实,如实反映考察人员情况”,梁健发现,真要做到这句话,实在并非易事。 第225章犯罪小说 第二天早上,早饭之后,杨部委又召集大家开会,这次杨部委的言语之中,透露的却是对熊叶丽和梁健的不满。杨部委说:“昨天,是我们考察组到天罗的第一天,可能组里也有个适应的过程。我们有些同志,在某些场合说的话,很有些随意。我希望,涉及到考察工作的,大家不管说什么都要严谨,这是市委和市委组织部对我们最基本的要求。我再说具体一些,以后大家向指挥部或者当地党委政府领导提要求和提问的时候,一定要事先把有关意思跟我通报一下,争得考察组的一致同意,方才可以提要求和提问。大家明白了吗?” 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梁健和熊叶丽都明白,这主要是针对昨天晚宴上,他们俩擅自要求当地党委把曾倩找来。杨部委说:“既然没有人反对,我就认为大家是同意了。如果今后有人再犯,就是履职不到位!” 大家没有话说。杨小波又说:“今天我们分组再做些调整,我和熊处长,接待曾倩的来访。樊处长和梁处长一组,金处长和冯部长一组,继续昨天没有完成的考察任务,争取今天晚上把有关情况都听完,明天上午重点去走援建组建设的工程项目,实地考察。” 梁健一听分工,就知道杨小波对曾倩非常重视。这等于说,他将不能参与到对曾倩所反映情况的调查之中。这多少让梁健有些失望。但想起昨天金凯歌给自己打的电话,如果自己不直接接触到有关反映指挥部或者翟兴业本人的情况,那也不吝为一件好事,不参与就不必纠结到底选择站在哪一边。 梁健他们按部就班地听那些指挥部的干部谈话,当中他去洗手间时,瞧见从板房入口处,一男一女走了进来。女孩就是曾倩,她身穿短衣短衫,很有青春活力,但她的神色却有些落寞。男孩子似乎比曾倩还要年轻,他穿着很随便的汗衫和七分裤,眼睛一直围绕着曾倩,对其他东西仿佛都心不在焉,感觉上,他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曾倩。 曾倩进来的时候,瞧见梁健,目光在梁健脸上停了一下,对梁健说:“你是考察组的领导吧?”梁健说:“我是考察组的。”曾倩眼中流露出希望的神色:“我可以向你反映问题吗?”梁健说:“不好意思,今天专门有两位领导,来听你反映情况。我带你们过去。” 曾倩眼中顿时又流露出了失望。 梁健察觉之后说:“今天接待你们的两位领导,都很关心你的事情,你尽管说就是了。”曾倩说:“谢谢了。” 梁健将曾倩带到了杨小波和熊叶丽所在的办公室,介绍说:“这位就是曾倩,她刚来,我给带过来了!”杨小波说:“好,进来吧。” 梁健走出来,把门关上时,曾倩猛然回过头来,又朝他看了一眼。陪同曾倩一起来的男孩刘宝瑞站在门外。梁健问他:“要不到边上办公室坐坐?”刘宝瑞说:“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梁健看得出刘宝瑞对曾倩的感情很深,就说,“那随你。” 梁健虽然人走开了,心却像留在杨小波他们谈话室,很想知道曾倩会说些什么! 指挥部安排的考察谈话人员,出去一个又进来一个,梁健基本都没怎么听进去,讲得都是千遍一律的废话。干部考察工作有个特点,对于考察组成员来说,一般前几个人都会好好去听,之后的人讲得也大同小异,更有些喜欢侃侃而谈,却往往抓不住重点,搞得考察组成员两耳生茧,疲惫不堪。 更何况如今梁健关心的尽是曾倩会讲些什么,对那些怎么都讲不到点子上的谈话,梁健没有心思听。直到上午最后一个谈话结束,梁健总算松了一口气。他赶紧出了谈话室,想看看曾倩的谈话进行得如何。 谈话室门口,那个陪曾倩一起来的男孩已经不见踪影。再看看谈话室,里面也已经没人了。不知杨小波和熊叶丽去了哪里?梁健到熊叶丽所住的房间看了看,熊叶丽并不在里面。 直到中午,指挥部通知他们吃午饭时,才在食堂看到杨小波和熊叶丽。梁健朝她投去了疑问的目光,熊叶丽只微微摇了摇头,表情颇为失望。大家都在,梁健不好多问。 午餐上,指挥长翟兴业和杨小波脸上春风满面。杨小波提出中午就不再喝酒了,翟兴业倒也没有勉强,就喝饮料。即便喝饮料,翟兴业和杨小波、金超、冯斌他们也杯来杯往,搞得颇为热闹的样子。熊叶丽却很没兴致。 杨小波说:“来,翟指挥长,我就用饮料代酒来敬敬你了!上午的考察情况不错。”指挥长笑道:“感谢杨部长!”杨小波说:“你待会也敬敬我们熊处长啊,是我们熊处长把曾倩叫来的,有些事情,弄清楚要比不弄清楚更好。曾倩来了,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也就等于说没什么大事,我们考察组也就放心,特别是我们熊处长也放心了,这才是好事!” 指挥长翟兴业说:“是啊。我来敬敬熊处长。”熊叶丽被动的喝了一口饮料。午饭之后,照例有个休息时间。 梁健呆在自己房间里,手机响了起来。是熊叶丽的来电,梁健赶紧接了起来。熊叶丽说:“我对那个曾倩寄予了太大希望,可她手上没有任何证据,很多话听起来真的很像只是臆想。”梁健说:“曾倩到底说了些什么?”熊叶丽说:“她说,她父亲的死是有人故意谋杀,另外,天罗小学的安全责任事故是天罗乡偷工减料的结果……”听到这里梁健就疑问了:“这跟指挥部有什么关系?听上去也全是天罗乡的问题啊!” 熊叶丽说:“也不是,她认为,在后来安全责任故事处理上,指挥部因为是援建单位,协助建设,并且给予管理方面的指导。指挥部利用这一职权,给天罗乡做了假鉴定,把事故原因归结为余震造成。曾倩的父亲,曾方勇极力反对,并拿到了有些偷工减料和做假鉴定的证据。曾方勇和诸法先卯上了,曾倩认为,是诸法先为了逃避责任,让人害死了他父亲,并制造了山体塌方的假现场!”梁健听完,舒了一口气,这个故事还真是复杂,简直就有犯罪小说的曲折情节。梁健提出了一个疑问说:“但指挥部为什么傻到要给天罗乡做假鉴定呢?这有些说不过啊!”熊叶丽说:“是啊,我们也提出了这个问题。她说,假鉴定的事情肯定有,因为她看到过那些证据材料,但具体原因她不是很清楚。”梁健说:“证据她拿来了吗?” 熊叶丽说:“如果她拿得出证据,就好办了。但是她没有证据。”梁健说:“那她怎么说,看到过证据呢?”“她说,证据一直是他父亲保管,她父亲遇难后,证据也就不见了!但她说,有一个人手里还有!”梁健好奇地问:“谁那里有?” 熊叶丽说:“曾倩没有说。”梁健问:“为什么?”熊叶丽说:“她好像不信任杨部委,当时她朝杨部委看了看,没有说出名字!”梁健说:“她没有说出来是对的。” 熊叶丽说:“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无法确定她说的是真是假。如果这只不过是一个有点神经质女孩的臆想,那么我们做任何努力都是白费!”梁健沉默了一会说:“那么先这样,晚上稍晚点,我再打电话给你!” 熊叶丽拿着手机出神了一会。中午都没有休息好! 下午还是例行公事的进行考察。杨小波让熊叶丽空了出来,写关于曾倩反映有关问题的汇报。每次干部考察,只要涉及到有人反映问题,就要形成专门的调查报告,这是干部考察工作中的重要一环。 这次反映的情况,由于没有明确证据,只能作为无据可查来处理。杨小波让熊叶丽来写这份报告,其实也算是出了一个狠招!先前,熊叶丽要求当地党委政府把曾倩找来,结果曾倩拿不出什么证据,杨小波就让她来写材料,等于是让熊叶丽伸出自己的手,打自己的嘴巴。 在写这份材料的过程中,熊叶丽简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写的十分郁闷。更重要的是,根据目前的情况,她是完不成领导交给的任务了。 晚餐照样没有喝酒,翟兴业在接待方面显得格外低调。看来,他也在改变策略。熊叶丽食之无味。唯一让熊叶丽觉得心头还有些期待的,就是梁健中午在电话中说的,晚一点会打电话给她。晚饭后,各自回房间。 直到九点多钟,梁健的电话终于来了。熊叶丽兴奋地接了起来,但却故作镇定:“梁部长,有什么事吗?”梁健说:“到我房间里来一下行吗?我有事情想问问你。”熊叶丽想到,梁健昨天就提出过这样的要求,自己没有答应。其实心里,她还是很有些期待的。但她也知道,她去梁健房间,恐怕要留人话柄,就说:“还是这样吧,在板房门口右转,下去就有一条山涧,涧边有一条河,据说是一条景观路,我们在那里等。”梁健说:“好。” 两人不是同一时间出门,梁健先出去了,接着熊叶丽才出去。两人房间的灯依然亮着,给人一种里面还有人的感觉。 第226章千辛万苦 熊叶丽刚出去不久,金超就敲了敲杨小波的门,闪进了杨小波的房间。杨小波问:“有情况?”金超说:“梁健和熊叶丽可能有奸情!”杨小波说:“奸情?如果真是奸情就好了!”金超想想熊叶丽那魔鬼身材、天使面孔,就想,这个熊叶丽向梁健投怀送抱,而不是向自己,有什么好的!就道:“要不,我们去捉奸?到时候,他们就掌握在我们手里,唯我们是听了!” 杨小波摇摇头说:“金处长,梁健和熊叶丽不会做这种蠢事的,至少他们要做,也不会被我们抓现行。我担心的不是她们发生那种关系,而是他们还不死心,会在今晚企图去寻找新的证据!” 金超说:“有这种可能性吗?”杨小波说:“完全有这种可能性。今天上午,那个曾倩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没有说。我想,那是因为她顾忌到我在,如果说了出来,肯定也会遭到我的阻拦。我就怕熊叶丽已经看出了这一点,晚上和梁健也许还会去找那个曾倩。” 金超说:“翟兴业不是说,已经将钱送给了梁健吗?”杨小波:“这点钱,恐怕打发不了梁健。”金超问:“为什么?”他想,自己收了钱都挺满意的,难道梁健反而难以打发,感觉自己好像低人一等一样。杨小波说:“不是别的,我已经了解到了,梁健是宏叙那条线的人!” 金超难以置信地问:“这怎么可能?梁健只不过是区委组织部的副部长,他也配是宏叙那一边的人?”杨小波说:“别小看了梁健,他跟长湖区委书记胡小英的关系非同一般,他之所以进入区委组织部据说也是胡小英一手扶持,胡小英跟宏叙市长的关系,有目共睹,因此他可以说,也是坚定的宏叙派。几万块钱,肯定是难以打发他的。” 这时候又有人敲门。进来的是翟兴业,手中拿了一个信封。杨小波看到这个熟悉的大信封,心想,难道翟兴业又要给自己送钱?就说:“翟指挥长,该客气的,昨天你已经给了,这就不需要……”翟兴业说:“杨部委,这是我给梁健的,刚才他让我们打扫房间的工作人员,又退还给我了。” 金超这才说:“看来杨部委说得真是没错啊!”翟兴业问什么情况,杨小波把自己刚才说的话,又讲了一遍。翟兴业这才了解到梁健和胡小英的关系,至于胡小英和市长宏叙的关系,他早有耳闻。翟兴业说:“怪不得他怎么都不肯收我的礼!” 金超说:“那现在怎么办?”杨小波朝翟兴业说:“指挥长,你看这样行不行?”翟兴业仔细地听杨小波说起来。 熊叶丽来到河边时,见梁健双手插在袋中,看着山涧里潺潺的河水。灯光依稀,熊叶丽看到梁健身材伟岸,背挺腰直,很有男人阳刚之气,心里不禁一动,向他走去。 梁健看熊叶丽款款走来,说:“我们沿河边走走?”熊叶丽说:“好啊!”两人开始不说话,这里是四川盆地边缘,山石奇峻,溪水从远处的山岚中而来,听着都觉得灵动。空气也格外清新。熊叶丽一个下午的郁闷总算得以稍稍缓和。 这样和梁健并肩而行,忽然让熊叶丽生出了一种浪漫情怀。山清水秀,俊男美女,一切似乎都如梦如幻。她不禁想起了乔国亮,他和她已经多久没有一起散步了?五年?六年?心里忽然有些凉飕飕,自从乔国亮担任省人事厅处长之后,他陪她的时间越来越少了,即使在一起,他们的生活也如放在太阳下晒过的海绵,干巴巴的。哪怕是一起并肩散步这样简单的事,也早已成了带着青春痕迹的美好记忆。如今,在这方陌生的天地之间,与梁健并肩缓缓而行,她甚至感觉到了幸福。她自嘲地对自己笑笑,看来自己真是不幸已久,很容易就满足了啊! 走了一段路,梁健先打破了沉默,说:“有一件事,我不明白。”熊叶丽脚步微顿,看向他:“什么事?” 由于河边高低不平,落脚不稳,熊叶丽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靠向了梁健,肩膀与梁健轻微碰触。肌肤相触,梁健仿佛触电般想起温泉浴池里销魂的一幕,此刻,夜幕低垂,四周安静无人,梁健心里不禁有些翻腾。他赶紧深呼吸,压制住身体对于熊叶丽的强烈欲望,说:“指挥长翟兴业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人?为什么我们要找他的不是?我觉得他这个人还是蛮有能力和魄力的。” 熊叶丽还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其实,她这次受命来考察之前,领导明确对她说过,这次考察非同寻常,涉及到市政府一个重要岗位也就是市建设局局长的人选,所以一定要深入了解各方面的情况,领导还特意告诉她,宏市长不喜欢这个人,对这个人在职位上所作的事有所风闻,需要他们来查证。 熊叶丽说:“之前,我也没好好跟你谈起过,也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翟兴业不是宏市长的人,他是市委书记谭震林那一边的,谭书记想要启用翟兴业来取代现任市建设局局长荣威。这一取代,将会对整个镜州市建设发展,产生重大影响。因此,宏市长才让我俩来参加这次考察。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你能来参加这次考察,可是宏市长通过市委组织部的领导钦点的。” 梁健听了这番话,心想,对熊叶丽来说,翟兴业不是宏市长战壕里的战士,也就不是她的战友,通过考察来发现他的重要问题,找点茬,然后给他上位设置障碍,也算的上理所当然。可对于他梁健,他却没有这样“理所当然”的理由。梁健说:“难道,就因为他不是宏市长的人,我们就要找他的茬吗?” 熊叶丽意识到,梁健似乎对翟兴业有好感。心想:难道梁健并不是坚定地站在宏市长这一边?问道:“昨天晚上,我看到翟兴业从你房间出来,你们俩真的不是很熟悉?” 梁健察觉出熊叶丽语气里对自己的怀疑,就说:“熟悉肯定算不上!我只是觉得,这人有能力,是一个可用之才。”熊叶丽说:“这一点,我也同意。可领导交给我们的任务,就是要发现他工作和生活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梁健说:“但我们也不能鸡蛋里挑骨头啊!”熊叶丽说:“这不是鸡蛋里挑骨头。之前我一直没有跟你透露,就是不想给你造成先入为主的偏见,让你用自己的眼睛看问题。但是,因为受考察时间的限制,要实现从表象到本质的突破有时候还真的不容易。其实,翟兴业身上存在很多明显的问题,关于他的举报信也接连不断。他这人能力的确有,为人也热情,但政治素质却不怎样,拿公家的钱不当钱,有些工程也变通搞了很多猫腻,可以说,在挥霍和滥用职权方面他很有一套。这样的人当了市建设局局长,全市建设大权落在这样一个人手中,肯定会出问题。我们考察一个干部,不仅仅看的是能力,而是从德能勤绩廉多方面综合起来。翟兴业这人能力堪当大任,可是德这一方面却绝对不过关,在德和能的关系中,我们始终强调德能兼备,以德为先。翟兴业在德廉等方面的确存在问题,而且是很严重的问题,这就值得我们警惕。虽然我们此行是带着宏市长的任务来的,但却绝不是鸡蛋里挑骨头,宏市长的要求也很明确,只要秉公办事,如实反映考察人员情况。所以,我们只要做到如实反映情况就可以。这既是对我们自己工作的负责,对宏市长负责,也是对镜州市几百万老百姓负责。” 梁健对个中细节不甚了解,但关于翟兴业不拿公家的钱当钱这方面他是不怀疑的。比如,他昨晚给他的信封袋,里面就是几万块钱。梁健不相信这些钱会是他自己的私房钱,肯定会变通一下,从经费里开销的。另外,关于曾倩反映的事,给天罗乡小学安全事故做假鉴定方面,梁健觉得也不是全无可能。 梁健说:“可是,目前的问题是,即便他真有问题,我们也没奈何啊,毕竟曾倩提供不了真凭实据。”熊叶丽说:“还有一个办法,我们再去找曾倩。”梁健说:“找曾倩有用吗?你不是已经见过她,她提供不出有力的证据啊!”熊叶丽说:“不一定。我感觉,今天上午曾倩是有所保留的。别看这个女孩子涉世不深,不过她很聪明,她看出杨部委不会认真对待她提供的线索,甚至有可能毁掉那些蛛丝马迹,所以她没有细说。我觉得,要不你去试试?” 梁健诧异地问:“我?为什么是我啊?”熊叶丽停下脚步,看定梁健说:“我能察觉出来,她对你有好感!”梁健笑道:“不会吧?!”熊叶丽说:“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这么如花似玉的一个女孩对你有好感不好啊?”梁健隐隐觉得熊叶丽话语之中,透着一丝试探和醋意。梁健摆了摆手,说:“算了吧,人家是有男朋友的。”熊叶丽说:“这么说,如果没有男朋友,你就想追人家啦?” 梁健见越说越离谱,说:“说哪里去了,还是说正事吧,我们下一步能做些什么?”熊叶丽说:“我们去找曾倩,我相信,你在的话,她能说得更多。” 梁健说:“如果,你真这么觉得,那么我们这就去吧!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吗?”熊叶丽说:“不知道。”梁健哑然:“那怎么去啊?”熊叶丽说:“我们不是长着腿和嘴嘛,去的话靠腿,不认识的话靠嘴,问问就知道。”梁健说:“看来,也只能靠这最原始的办法了,只是这样子别打草惊蛇才好!” 两人沿着河边道路向着天罗乡集镇的方向走去。为了方便购买物资,援建指挥部的选址本就离集镇不太远。上午熊叶丽跟曾倩谈话时,有意无意地问到了她住在哪里,她说是在集镇一座桥边的二楼小屋里。 梁健和熊叶丽向着那个方向跋涉而去。没有车子代步,走了不多一会儿,两人浑身热乎,腿也有些酸软。梁健说:“平时养尊处优,出入都有车子,这会要用双腿,就不行了!”熊叶丽说:“男人怎么能说不行?我都没说不行,你怎么能说不行呢!”梁健见熊叶丽说得有些暧昧,就开玩笑说:“除了走路,其他都行的!”熊叶丽说:“好吧,你行!”这话听起来,越发得透着暧昧,熊叶丽心中突突跳,心想,孤男寡女黑灯瞎火的在山路上走,人家看到了,会不会以为他们在私奔呢? 梁健说:“前面那里有灯光,应该就是了吧?”熊叶丽说:“没错,那里应该就是集镇了!” 忽然,身后两束灯光射过来,照亮了梁健和熊叶丽的身影。有一辆车从身后急驶过来。梁健说:“我们走边上一些!”熊叶丽往路边靠了靠。两人就一起靠边走,肩头几乎并在一起,穿得都是短袖,手臂肌肤的碰触让人心痒、心醉、心麻,然而他们却都当作没有察觉,只是默默享受这一份接近和美好而已。 有时候,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没有明言的暧昧比明白的宣言更加挑逗人心,默默许可的接近比大张旗鼓的拥抱更让人心旌动摇。梁健给自己找理由:我跟熊叶丽也算是同志一场,同志之间的好感,不用白不用;肌肤若有如无的碰触,那种时断时续的美好感觉,只不过给这无聊的山路增添了一丝乐趣而已,也不算太违反原则。 正自感觉良好,猛然察觉有些不对劲。身后,那辆打着远光灯的车子,来得太快。刚才还在远处,此刻却已经追到了脚跟。梁健暗觉有股怒气冲冲的能量,正朝他俩汹涌过来。熊叶丽感觉到了一股极大的危险,正从背后如芒刺来,正要回身去看,肩头猛地被梁健的手搂住,接着身子便向着路边滚去,没入了道路和溪水之间的草丛之中…… 她刚抬起头来,看到一辆飞驰的越野车从他们原本走路的位置飞掠过去。她腿都软了,如果刚才不是梁健反应迅速,两人估计都已经成为轮下之鬼。梁健也是一身冷汗,赶紧去看车牌,发现飞驰而去的车子,车牌被一块塑料纸套住了。 梁健说:“车牌遮住了。看来,这不是意外,而是有人觉得我俩碍事,想要我们永远闭嘴呢!”熊叶丽说:“看来我们是真的陷入麻烦当中了。”梁健说:“还想继续下去吗?”熊叶丽说:“听你的!如果你要放弃,我不会反对。这都已经到了要用性命相搏的地步了。不过梁健,这样一来,你大概再无怀疑了吧?”梁健说:“虽然我对这里不熟悉,但无论如何,这片土地,还是共产党领导下的土地,不是凶手恶霸的天下!对某些人,我本是存着一些好感的,所以一直很挣扎,这下子倒好,问题反而明朗了,既然他们拉响了战斗的号角,我肯定不会做逃兵。邪不压正,我就不信他们还能反了天去!” 梁健认定,刚才的车子,肯定是指挥部或者天罗乡某些心里有鬼的人派来的。这也更加坚定了他要找出证据,还原事实真相的决心。 梁健充满斗志地往前走去,走出一段才发觉熊叶丽并没有跟上来。梁健回过身,来到熊叶丽身边,问道:“熊处长,怎么了?”熊叶丽说:“我要感谢你一下,感谢你刚才救了我的命。刚才若是你稍稍迟疑,我就没命了!”梁健说:“你已经谢过了!”熊叶丽说:“没有。”话未落,她上前一步,嫩藕一般笔直白皙的手臂攀上来,紧紧地抱住了梁健,说:“我会一直记住今晚的。”她颀长而光滑的脖颈,还有她透着丝丝香甜气味的脸蛋此时离梁健的唇只有零点一公分,不过这一刻,梁健没有任何杂念,有的只是对生命的感恩和珍惜。 锋利的刀刃划过肌肤,过一会儿才见血。对死亡的恐惧也是如此,刚才千钧一发,梁健本能地做出了最迅速的反应,此刻,感受到熊叶丽光滑的手臂紧紧地拥着自己,呼吸着她身上独有的女人气息,对于死亡的恐惧才猛然觉醒,一点一点渗入内心。 其实,每一次恐惧都会在心里留下痕迹。当熊叶丽拥抱自己的一刹那,梁健脑中电光火石般想起了和胡小英拥抱着随着电梯坠落的一幕。 一会儿,熊叶丽放开了梁健,不过那种温馨柔软的感觉仍然清晰地留在他的双臂和胸膛之间,梁健低头看着她美好的脸,说:“我们还有一段路,剩下的路说不定还会有危险。”熊叶丽说:“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有一句,熊叶丽压在心里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和他在一起,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全。 熊叶丽抬头飞快地看了梁健一眼又移开了,心头突然冒出的想法几乎吓到了她自己:为什么这个男人不是我的?熊叶丽敏锐的感觉到,这个男人一定会有更好的前途。除去名誉和地位不谈,他本身也会越来越成熟,让很多女人为他身上独有的坚定、成熟气质所钦慕!她摇摇头,用手撩了一下头发,似乎要撩去那些如影随形的胡思乱想。毕竟,他再优秀,也不可能成为她的风景了。 接下去的路总算安全。那辆越野车刚才没有将梁健和熊叶丽送入鬼门关,估计不敢再故伎重演,否则就太明目张胆了!到了集镇,梁健问了几个人,渐渐靠近了曾倩家的房子。 一座横跨山涧的桥边。背靠着河水,是一座两层楼的小房子。梁健心想,俗话说,背水一战,曾倩所住的这栋小屋,从风水学上来说,是不太合理的!也许这里的人,没这么多讲究。 来到屋子前,二楼的灯光亮着。梁健敲了敲门。上面没有回应。梁健又敲了敲门。 曾倩在楼上听到了,“这么晚了,谁会来敲门?”刘宝瑞说:“不用管,肯定不是什么好事!”曾倩和刘宝瑞,上午去了指挥部,曾倩因为看到接待自己的是杨小波,心中就有了顾虑。虽然和杨小波的接触,也只是那一次在食堂中的匆匆一面,但曾倩还是有强烈的预感,这个说话处处透着规矩的人,不会真正关心她的事情。所以,在下午的谈话中,她有所保留,并没有将有些事情告诉他们。 从指挥部出来后,刘宝瑞对她说:“官官相护,这才是官场。曾倩,他们是不可能帮助我们的,考察组来这里也不过只是走个形式,谁愿意无端端给自己惹一身麻烦?更何况,能被派来这里指挥援建工作的人,一定是受领导器重的人,考察组肯定会送个顺水人情,到时候那些被考察对象援建期满,回去就提拔了,考察组的人就都是恩人。”曾倩非常失望:“难道我父亲就只能这样白白死去?难道就没有人会来维护正义了?”刘宝瑞理解曾倩报仇心切,但还是觉得曾倩太理想化,说:“这个世界,没有正义,只有利益。曾倩,你跟我一起去成都吧。别再想不开了,我相信,伯父在九泉之下肯定也希望你生活的开心。他肯定不希望你因为对诸法先和翟兴业等人的恨,一直深陷其中,无法自拔!跟我去成都,把这里无法挽回的东西,用我们好好的、幸福的生活来遗忘吧!” 曾倩说:“宝瑞,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我真的忘不了,那是我相依为命的父亲,是我心中最亲最爱的人,只要我父亲的死,一天没有得到昭雪,只要丧尽天良的贪官污吏还在天罗肆意横行,我是没办法从天罗走出去的。”刘宝瑞说:“难道,为了报仇,你真要牺牲你自己美好的生活?难道,你真的认为伯父愿意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曾倩说:“不是报仇,宝瑞。我是要让真相大白于世人的面前。我也不是牺牲我的生活,我觉得这就是我的生活。”刘宝瑞看了曾倩好一会,终于开口:“曾倩,你真的不打算跟我走?我明天就回成都了,如果你不和我走,就是拒绝了我。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你以后会后悔的?”曾倩深深看了刘宝瑞一眼,不可否认,她也是爱着这个一直以来执着于自己的男孩的,只是,爱情是生命的一部分,却不是全部。她无法为了刘宝瑞把这里的一切丢下。她痛苦地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没有了犹豫和彷徨,她说:“如果我这样不明不白的跟你去了,我会痛苦一辈子的。” 刘宝瑞说:“既然你已下了决心,我也不会再强求。只希望你一切都好。我走了,明天我就回成都。”曾倩看了他一眼,心微微颤了颤,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月再相见。她垂下眼睛,语气诚挚:“你已经为我做了很多,我从心底里感谢你。”刘宝瑞看着她白皙的脸,只觉得胸口闷的慌。可是,既然要走了,纵使说上千言万语,也还是分别。便说:“我不需要你感谢,只要你过得好。我走了。”曾倩忽然抬头,说道:“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刘宝瑞疑惑:“什么?”曾倩说:“帮我看看楼下到底是谁,如果是闲杂人,就让他们走吧,如果是熟人,喊我一声,我下去。” 刘宝瑞走到楼下,打开门,见到梁健和熊叶丽。刘宝瑞有些奇怪:“这么晚了,你们怎么来了?”熊叶丽说:“我们想再跟曾倩聊聊。”刘宝瑞对他们没有好感,语气冷冷的:“你们帮不了她什么忙,还是别打扰她了。” 曾倩听到了什么,从楼上下来,看到熊叶丽和梁健。见到梁健时,她的目光如星辰一般亮了起来。曾倩道:“你们想要跟我谈什么?”熊叶丽说:“你早上来反映情况,我总觉得你好像有什么话没有说,所以想再找你谈谈。” 刘宝瑞听到又是那些没有结果的事情,心下不耐烦,就说:“曾倩,我走了。”曾倩冲他点点头,没有说话。刘宝瑞沿着道路走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之中。曾倩看着他没入黑暗的身影,心隐隐地疼了一下。 转过头,曾倩对梁健他们说:“上去坐坐吗?”梁健和熊叶丽都点了点头。正要迈入曾倩家里。忽然又有一辆打着远光灯的汽车飞驰而来。车灯异常耀眼,照得梁健他们已经习惯黑暗的眼睛紧紧闭起,即使曾倩也用手遮住了眼睛。 那辆车几乎是在几秒钟内,忽然停在了梁健他们面前。车上下来两个人,杨小波、金超,还有指挥长翟兴业。杨小波挤出了微笑,说:“熊处长和梁部长,怎么这么有雅兴,晚上还出来夜访啊?”熊叶丽笑得恰到好处,说道:“我们只是散步,没想到一走就走远了,正好碰到曾倩送男友下楼,便打个招呼。” 杨小波说:“梁部长、熊处长好雅兴啊!男女搭配,走路不累啊,一走就走了这么远呢!好啊!你们是要去曾倩家里坐坐吗?要么我们一起啊?”翟指挥长说:“好啊,要说曾倩啊,是我们天罗乡原副乡长曾方勇的女儿,我当了这么久的指挥长,都没有来曾倩家里拜访过,今天正好,我也来拜访一下。” 这么晚拜访人家显然是不合适的,但翟兴业的意思其实很明确,如果梁健他们进去,他们也跟进去,这等于是把梁健和熊叶丽严防死守,不让他们有任何机会和曾倩单独相处。 梁健想,看来他和熊叶丽的行踪早就已经被杨小波和翟兴业他们掌握,这更加证明,刚才路上想置他们于死地的车子,很可能就是他们一手安排的。 熊叶丽也已经感觉,杨小波这批人跟在身边,曾倩肯定不会说出那些藏着的话,就说:“已经这么晚了,我们这么一大堆人马,怎么好去打扰人家一个小姑娘呢!我们刚才也只是偶然碰到曾倩,便过来说了两句。平时缺乏运动,今天贪看天罗夜景,走了这么多路,一时间也有些累了,我要回去了!而且,天也晚了,人家女孩子也该休息了。” 梁健也说:“回去了,我也觉得腿酸。”曾倩听出了熊叶丽和梁健的意思,也就没有挽留他们。这样一来,杨小波说:“那我们也不打扰了。翟指挥长,这么晚了,你一定要把我们熊处长和梁部长送回去吧,否则路上不安全,我这个组长第一不答应了。” 翟兴业说:“那肯定的。我要对考察组在天罗的一举一动负责到底,考察组在天罗的安全问题,是我的第一任务。所以,以后请熊处长和梁部长出来散步之前,都跟我先打个招呼,也算是照顾我的工作了!刚才我们就是看到熊处长和梁部长不见了,才出来找的。” 翟兴业显然是在责备熊叶丽和梁健私自行动。熊叶丽说:“不好意思,劳烦各位了。今天的事,是我不好。吃了晚饭,左右无事,想着以后也许都不会再来天罗这个地方,便想出来走走。正好在走道里遇到梁部长,便拉了梁部长当‘护花使者’,让他保护我的安全。没想到惊动了翟指挥长,还请翟指挥长见谅。”翟兴业说:“我哪里敢受熊处长的道歉啊!这是我们的安保工作不到位,现在好了,话也讲清楚了,希望熊处长能够配合。”杨小波说:“不但熊处长要配合,我们都会配合的,梁部长,你说是吧?” 梁健没回答,笑笑,上了越野车。一路上大家都没有说话,到了指挥部,大家各归各房。 不一会,熊叶丽打电话给梁健:“看来,接下来杨部委和翟兴业肯定会死死盯着我们了。”梁健气愤地说:“他们凭什么限制我们的行动自由?”熊叶丽说:“他们是有理由的。市委组织部也有规章,考察组出来一定要集体统一行动,听从组长的工作安排,他有权利要求大家不私自行动的!”梁健说:“这么说,我们就没办法单独跟曾倩见面了?”熊叶丽说:“很难,我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梁健说:“这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们越是这样,越是证明其中一定有鬼!” 发了阵牢骚,想想还是无可奈何,只好熄灯睡觉。 夜里竟然下起了雨来,雨滴打在板房的铅皮顶上,啪啪啪地响着,很有些引人惆怅。白天坐了一天板凳,听考察情况听的头昏脑胀,身体疲乏,再加上晚上走了很长的路,睡下不久,梁健还是揣着心事进入了梦乡。 “笃、笃、笃”,有一只鸟来啄梁健的头。梁健被啄醒了,听到有轻微的敲门声,这个时候谁来敲门?也太诡异了吧! 梁健开了灯,坐起身子问:“谁?”回应他的仍然是轻微的“笃笃”声,显然是手指叩门的声音。梁健心想,难不成是熊叶丽来找自己?这么一想,睡意全消,一骨碌起了床,轻声说了声“等等”,套了件裤子,就来开门。 门一打开,一股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梁健瞧见曾倩湿漉漉地站在门外,潮湿的发丝沾在脸颊上,发端还有水珠不断落入光洁的脖颈之中。瞧见曾倩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梁健从心底本能的升起一股怜悯。 梁健说:“赶快进来。” 第227章五味杂陈 曾倩没说什么,垂着眼睛进入了房间。梁健向外探头,左右张望一番,发现每个房间都黑着灯,走道里也没什么动静,稍稍放心,关上房门,回进了屋子。 梁健说:“你先坐一下。”曾倩就在床沿上坐下来。 天气潮湿,这般淋雨,很容易感冒。梁健赶紧找来了一条宽大的白毛巾,递给曾倩:“快擦擦头发,小心感冒了。”曾倩说:“我没事。”梁健说:“你没事,我有事,如果你在我房间里感冒了,我可有责任。”曾倩抬头瞧了他一眼,才接过了他递过来的毛巾,将头发擦干。 看她擦头发,梁健才发现她身上的白裙子也已经湿透,贴在身上,胸口和腿部肌肤在湿透的裙子底下若隐若现。梁健转身找来一条大浴袍,说:“你浑身都湿透了。把这件裹在身上吧。” 说着,起身拿起了空调板,打开了抽湿功能。 正在梁健开空调的瞬间,曾倩从床沿站了起来,双手交叉,将套裙从肩头扯起来脱掉。梁健调好空调,转过身,便看到了这白晃晃的一幕。曾倩年轻的身体,亭亭的像一朵将开未开的白玉兰,浑身散发着莹润的白光。梁健几乎是被这美丽惊了一下,脱口而出:“你这是干什么?” 曾倩虽然衣不蔽体,却落落大方,拿起梁健放在一边的浴袍说:“你打空调,不是要帮我烘干衣服吗?如果我穿着衣服,就会干得很慢。” 梁健这才意识到自己会意错了,说:“好吧,你换吧。” 说着转过身去,不敢再看。心里却着实难受。明知有个青春美丽的女孩在你身后脱衣服,却要克制不看,实在是一种残忍。不过,梁健很清楚,此刻的自己,不仅仅是单纯的男人,更是考察组成员。自己的一举一动代表的都是考察组的形象,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的一举一动,有任何失礼,马上便会失去曾倩对他的信任。 为此,梁健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一定要克制住。他调整呼吸,让刚才的激动渐渐平复下来! 曾倩换上了梁健的浴袍,头发也已经擦干,越发清新脱俗,一层不染,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不过,作为男人,梁健很清楚,越是这种清新得“不可亵玩”的女孩,越容易让男人产生接近的憧憬。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最好的。男人的征服欲注定了他受不了只是作为旁观者,所以才有那一句名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意识到自己又在天马行空胡思乱想,梁健来了个急刹车,搬来一把椅子,让曾倩把她的裙子搭在椅背上,再把椅子搬到了空调风向对准吹送的地方,这样裙子干起来就比较快。 梁健问道:“曾倩,这么晚了,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曾倩说:“晚上,你们来看过我。我这会来回访你们,也算是一种礼节吧!”梁健心想:此时她穿着我的浴袍,却毫不扭捏,还懂得幽默,看来这个女孩子虽然单纯,却绝不愚蠢,便笑着说:“谢谢你了!” 曾倩说:“晚上你们为什么来找我?我知道,后来你们匆匆走了,是因为你们考察组其他人和翟兴业也都来了,否则我想,你们还会再跟我聊聊的,是吗?”梁健听她说的直接,也不再绕弯子,就说:“的确。晚上我和熊处长,本来是专门去找你的!路上还遇上了威胁,差点成了轮下之鬼。” 曾倩满脸惊讶:“有人想害你们?”梁健严谨地道:“那辆车是故意来攻击我们,还是司机没长眼、粗心大意,实在也不好说。”曾倩点了点头说:“你和熊处长找我有事?”梁健说:“熊处长说,早上你来反映情况,有所保留,是这样吗?”曾倩看了梁健好一会,才说:“没错。因为我觉得有些人不可信。”梁健说:“这就是我们晚上去找你的原因。你愿意把那些保留的话告诉我们吗?” 曾倩漆黑的眸子瞧着自己,梁健几乎都能看到眸子中的自己。曾倩说:“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梁健说:“你问吧。”曾倩说:“虽然早上我来指挥部反映问题的时候,你并没有接待我,但我想,你肯定也已经从熊处长那里了解到我说了什么。”梁健的确听熊叶丽说过了,便点点头。曾倩又说:“对我说的这些,你相不相信?” 梁健久久看着曾倩的眼睛,相信曾倩并不像杨小波、翟兴业等人说的,精神有问题,她是一个异常坚定、清新的女孩。梁健对她说的话当然相信,而且愿意去相信,可他说:“我相信,但我们没有证据。” 曾倩看着梁健:“谢谢你相信。你相信我所说的,那就一切都值了。证据,在一个人那里还有!” 所有的话加起来,都抵不过这句话给梁健的冲击大,梁健顿时亮起了双眼:“你说那人是谁?”曾倩双手紧裹了裹身子,说:“他在天罗乡政府,是镇上的财物兼档案管理员,因此他掌握了一些内部材料。他叫嵇升。我父亲以前掌握的证据,就是从他那里要来的。”梁健说:“嵇升?我们现在就去找他!”曾倩说:“现在?” 梁健这才意识到天色已晚,且正在下雨,这个时候到人家家里去找,不一定就能要到材料。就说:“我们明天上午去找他。”曾倩说:“好吧”。梁健又问:“你自己去找过他吗?”曾倩的脸一下子红了,垂下眼,微微点了点头。梁健问:“他不给你那些内部材料?”曾倩抬起眼来,目光里有一闪而过的畏惧和厌恶,说:“他想和我做交易,他要交换的是我的……”曾倩没有再说下去。梁健却马上明白了,交易还能有哪几种呢?无非是权钱交易、权权交易、权色交易,前两者曾倩都没有,那就只能是最后一种了! 看着曾倩年轻美好的身体,梁健心里涌起的只有深深的同情,还有一丝淡淡的好感。这个如花苞般娇嫩的女孩,却有一颗坚强的心。他不再追问她。看到在空调热气吹拂中,薄薄的裙子差不多干了。梁健说:“时间不早了,要不你先回去吧?”该说的话也已经都说了,几天来,纠结在心头的忧虑、挣扎、痛苦和恨,在这一刻似乎都尘埃落定了,她抬起明亮的黑眼睛,感激地看了梁健一眼,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拿过搭在椅背上的裙子,捏了捏,的确是干的差不多了。曾倩正要解开裹在身上的浴袍,低头的刹那,忽然闻到了一股带着淡淡烟草味的男子气息,心中微微一动,抬起头,朝梁健深深看了一眼。 不可否认,这个几乎算是陌生的男子,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既不拘谨,也不害怕。刚才,当他转过身看到只穿了内衣的她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和欲望,带给她的只是微微的羞涩,还有淡淡的喜悦。因为,在他的目光里,她看到了他对自己的好感。 梁健愣了一下,才领会了曾倩的意思,说了声“哦”,慌忙地转过身去。曾倩见梁健“哦”的可爱,不禁“噗”地笑了出来。音未落,曾倩自己也怔了一下,自从父亲死后,她似乎已经忘却了该如何去笑,最多也就是扯一下嘴角,可那不是笑,那只是脸部肌肉运动,像这样由心而发的笑出声来,还真是第一次呢!梁健虽然转过身子,却听到了笑声,说:“你笑了?” 曾倩一边换衣服,一边说:“是啊,怎么啦?”梁健说:“每一次见到你,你都挺严肃的,还真不知道你笑起来是怎么样的。”曾倩一怔,心里漾起一丝暖意,脱口而出道:“那,你想不想看看我笑的样子?” 其实,梁健虽说很好奇她笑的样子,话出口,又觉得自己说的有些暧昧了。毕竟,他和她只是陌路相逢,连熟悉都算不上。不过,既然人家女孩子那样坦然,再拒绝倒反而显得他思想不纯了。便说:“当然。” 曾倩声音柔软,说:“那你转过来吧!” 梁健慢慢转过身子,电光火石般的几秒钟,不能不说,他是有所期待的,他甚至明显感到了自己心跳的力度…… 那笑容,仿佛冲破乌云的一线阳光,一扫原来的阴霾,让她整张脸显得光洁而灵动。仿佛初春时开在河堤边的迎春,轻轻摇摆、荡漾,说不出的迷人。而让梁健更加无法移开目光的是…… 那件宽大的睡袍微微敞着,花骨朵般的身体半遮半掩。梁健感觉自己几乎要流鼻血了,有些狼狈地移开目光道:“你快换衣服吧!” 看着梁健有些慌乱的样子,曾倩又笑了。因为知道梁健对自己有好感,所以她故意有些小小的放肆。不过,看到梁健虽然微微有些窘迫,却始终不失礼节,她对梁健的好感不禁又蹭蹭地往上升了许多。不过,梁健最多也不过是她人生路上一个具有深刻意义的过客而已吧,更何况,在她心里,还有那么一个人,那就是已经离她而去的刘宝瑞。虽然一直以来,都是他在关注她,仿佛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慢慢地,他终究还是一点一滴地住进了她的心里。 曾倩刚换上衣服,不合时宜的敲门声打碎了俩人之间温馨的沉默。 梁健和曾倩紧张地互望了一眼。梁健示意曾倩别出声,问道:“谁啊?”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梁部长,睡了没有啊?”一听就知道是南山县委组织部副部长冯斌。梁健暗道,冯斌这个时候来敲门有什么事?就说:“马上要睡了!” 冯斌说:“我听到你房间里还有声音,所以问问你睡了没,想跟你聊聊天。”梁健朝曾倩看了一眼,朝她使个眼色,意思是让她躲起来。梁健说:“时候也不早了,今天谈话谈了一天,人也有点疲乏了,冯部长,有什么事还是明天聊吧?”冯斌却不肯善罢甘休,坚持道:“梁部长,放心,耽误不了你睡觉,我就说一两句话。” 梁健心想,这冯斌看来是有备而来,再推脱反而让他有了疑心。回头一看,曾倩已不见踪影。梁健便打开了门,双手扶在门上,将门大开。冯斌快速地朝里面望了几眼,没发现什么,便说:“刚才我好像听到梁部长屋里有女人的声音唉,梁部长,你不会是金屋藏娇吧?” 梁健笑笑,说:“哪里有这样的福气?跟女朋友用qq视频聊了聊天而已。只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 “远水解不了近渴?”冯斌笑说,“没想到梁部长还这么幽默啊!”冯斌朝桌上的手机看了一眼,梁健手机上的qq果然开着。 这是梁健开门之前,灵机一动打开的,以防冯斌问起好有一个借口。梁健房间一览无余,冯斌不见有女人的踪影,又见梁健的手机qq真开着,心想,多半真是在视频聊天。见梁健并不欢迎他进去坐,他也不便硬闯。毕竟,他和梁健在身份、地位上都是平等的,虽然在这个考察组里,梁健不受欢迎,可是,考察很快就会结束,回去镜州后,他们作为县区组织部副部长,免不了还有业务上的交往,太得罪他也没必要。便说:“杨部委让我来通知一下,明天我们分组考察工程项目,下午三点左右结束考察,赶往成都。”梁健暗道,这么快就结束考察!杨小波肯定是不想再给他们深入了解的机会了!他没有多言,说:“没问题。” 冯斌又朝房里看了一眼,丢下一句“早点睡!”便转身走了。梁健不紧不慢地将房门关上。 等梁健关上门,曾倩才掀开床上被子,冒了出来。原来在冯斌敲门要进来时,曾倩见这个屋子没什么地方好躲,情急之下,就钻到梁健床上,平躺下来,将被子拉到身上盖住。由于她身子窈窕,被子盖在身上,瞧不出什么端倪。所以,连梁健一时间都没有发现,更别说冯斌了! 曾倩从床上跳下来,轻声说:“我走了。”梁健看了她一眼,不假思索地说:“好吧。”曾倩正要伸手开门,梁健猛然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曾倩回头看着他英俊中带着些坚毅的脸,身子有些发酥。心道:他想干什么?如果他真要干什么,我该阻止吗,还是……? 梁健说:“你最好再等等。我怕冯斌还等在外面。如果被他发现,你说不定有危险!”这样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深夜从他房间里走出去,无论如何都会让人想入非非,更何况,落在某些别有用心的人眼中,一番添油加醋,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虽然他的清白事小,只是这样一来,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他的身上,他想要再为曾倩做些什么,就不可能了。只是这些话,梁健没有说出口。 看梁健只是担忧她的安全,曾倩为自己刚才的胡思乱想感到不好意思,说:“那我再等一会。” 冯斌果然是杨小波派来监视熊叶丽和梁健动静的!这是考察组在天罗的最后一晚了,杨小波不想在最后关头出什么事情。 因为忽然下起雨来,冯斌无法在外面监视,站在走道里又太显眼,便等在房间里,时不时开门张望一下。忽然听到梁健房间里似乎有说话声,便借口来通知梁健考察安排,查看他房间里的情况。 冯斌将情况报告了杨小波,杨小波说:“今天晚上辛苦你一下,经常看看有什么情况,过了凌晨一点,你就可以休息了!那么晚了,应该不会再有什么情况了。”冯斌本就想讨好杨小波,就说:“杨部委交待的事情,我肯定全力以赴去完成。” 那天晚上,雨水始终淅淅沥沥地下着,板房的铅皮屋顶“噼噼啪啪”,就如什么东西敲打在心上。冯斌坐在门口,正好可以观察梁健屋子动静。 冯斌泡了一杯浓茶,不停抽着烟,让自己的神经始终维持在兴奋状态,就如猫头鹰等待田鼠出现一样,不骄不躁。 曾倩坐在床沿上,很快,瞌睡便爬上了眼皮,她说:“我该出去了。已经快要凌晨了,应该不会再有人盯着了。”梁健说:“还是再等一等吧,以防万一。”曾倩说:“要等到几点?”梁健说:“过了一点吧。”曾倩说:“我撑不住了,我实在瞌睡得不行。”梁健开玩笑道:“你可以在我床上休息一下,反正你刚才已经钻进去过了。” 曾倩朝梁健瞥了眼说:“那你呢?”梁健说:“我还能撑得住。”曾倩说:“我看你,眼睛都有些发红了,要不你也在床上靠一会?”梁健笑说:“你倒是积极主动,你就不怕我乱来?”曾倩也笑了:“想要乱来的人,不会一直等到现在。更何况,四边有墙,上面有屋顶,要干什么,也不一定非得上床!”梁健看着她平静的脸,心道:这女孩,心灵和脸一样纯净。便说:“那行,既然美女邀请我同榻而眠,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曾倩听了,又“噗”地笑了出来。心想:这么多天来,和他在一起的短短时间里,我却笑了两次。虽然,这个人注定了只能是我漫长人生路上的匆匆过客,不过,他留在我心上的温暖感觉恐怕是再难忘记的吧! 两人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瞌睡就更浓了。曾倩索性身子往下伸了伸,躺了下来。梁健感觉到动静,睁开眼来,看见她静静地睡在身边,安静如一朵小白花。包裹在薄短裙里的身子,修长、弹性,散发着年轻女人特有的香味,目光情不自禁地从那含苞待放般的胸口慢慢下移,身体猛然上升的热度提醒他非礼勿视。 闭上眼睛,梁健忽然想起了陆媛,还有余悦。只是,这两个他深深爱过的女人,留在他心上的却是疼痛…… 曾倩睡的很熟,习惯性地转了个身,胳膊伸过来软软地搭在梁健的肚子上。看着那一段雪白如藕的手臂,梁健很想把它拿下来,又不忍心吵醒她,想了想,还是任由它这样放在自己肚子上,它微微的暖意慢慢地穿透他的衣衫传到皮肤上,也许是因为这温暖,也许是因为实在疲累了,没多久,梁健也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时间一点点溜走。对于打瞌睡又不能让自己睡着的人,时间就显得太慢了。熬夜监视梁健房间的冯斌,看到分针走过了十二,时钟走过了一,伸了个懒腰,自言自语:“终于可以睡觉喽!”他看一眼梁健的房间,见他房间的灯已经熄灭,没有任何动静,这个夜该不会再有人出入了!几分钟后,冯斌就在自己床上大打呼噜。 梁健突然醒来,一看手机已经凌晨两点。曾倩的皓腕仍旧放在自己身上,梁健很不忍心叫醒她,但如果现在不叫醒她,天一亮就麻烦大了!梁健只好用手,摇了摇她的手臂:“曾倩,该起来了,时间差不多了。” 曾倩有如睡熟的婴儿,更加抱紧了他的身体。梁健又轻声叫道“曾倩,曾倩,该起来了!”她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借着屋外路灯的光亮,曾倩慢慢看清了梁健的身体,发现自己在睡梦中搂着梁健,不好意思地收回了手臂,问道:“几点了?”梁健说:“两点了,这时候出去最好。” 曾倩起身,朝梁健深深看了一眼,说:“谢谢你!今天是我父亲出事以来,我睡得最熟的一次了。”梁健说:“我送你回去吧?”曾倩用手做了不用的动作,说:“这条路我很熟悉,而且路上有灯,不用担心,我会安全到家的。”梁健说:“那带把伞去吧!”曾倩说:“雨应该已经停了,你听,外面安静的很。” 屋顶上原本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热闹声音已经停了,梁健仔细听了听,说:“我们都留个电话吧,方便联系,你到家后,给我发条短信。”曾倩看他细心而关切,心里又一次感到暖洋洋的,把手机号输入他的手机,柔声说了句:“我知道了。” 梁健打开一条门缝,曾倩悄悄闪身而出,抬起手挥了挥,便朝板房区外义无反顾地走去。一会儿便不见了踪影。 梁健回到屋里,看着刚才曾倩睡过的地方,心里忽然滑过一丝细细长长的落寞。梁健心里感叹:许是一个人的日子久了吧,最近好像越来越多地有了寂寞的感觉! 第二天一早,梁健早早去了食堂,因为之前他给熊叶丽发了信息,说有新情况,早饭时告诉她。 指挥部食堂中的厨师看到梁健和熊叶丽来得早,赶紧把碗筷和稀饭、馒头端上来。梁健他们慢慢地吃起来,看到厨师们忙忙碌碌,不至于会偷听他们说话,梁健便把掌握的情况告诉了熊叶丽。 熊叶丽说:“嵇升,天罗乡的财务兼档案管理员?”梁健说:“没错。这人有内部资料。”熊叶丽说:“曾倩是昨天晚上来找你的?”梁健说:“是的。”熊叶丽说:“她应该没有被人发现吧?”梁健说:“应该没有。”熊叶丽又朝梁健深深看了眼,这一眼很有些意味。梁健也不去多想,就说:“我们必须在上午去一趟乡政府,否则,就没有时间了。昨天晚上,冯斌来通知我,说下午就结束考察,离开天罗。” 熊叶丽说:“是啊,必须在上午去见那个嵇升。但上午分组安排了工程项目的考察。我们被安排去看一个指挥部援建的卫生院。”梁健问:“杨部长他们呢?”熊叶丽说:“他们去看学校。因为学校建设上出过问题,所以,他们是不会安排我们去的。不过,这样也好,我们在一个组,行动起来倒也方便。” 梁健说:“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先看卫生院,然后去天罗乡政府找嵇升。”熊叶丽点了点说:“好。” 梁健和熊叶丽吃完早饭出来,正好碰到杨小波和金超他们往食堂里来。熊叶丽说:“杨部委,过半小时出发吗?”杨部委笑笑说:“好啊,你们两位这么早啊,真够敬业的。”熊叶丽说:“那是,我们总要准备好了等领导嘛!”听到熊叶丽语气难得的轻松,杨小波就有些不舒服,心想,难道熊叶丽掌握了什么情况? 指挥部一行六人分成了三个小组,分别前往指挥部援建的小学、卫生院和一处村级便民服务中心。陪同梁健和熊叶丽的是指挥部水利组组长洪贤。一个小时之后,熊叶丽和梁健就完成了对卫生院的实地查看。 熊叶丽说:“这卫生院的建设是哪位领导监管的啊?”洪贤见问,颇为得意地说:“从图纸设计、到施工建设、再到后期验收,主要都是我负责监管的。”熊叶丽看了一眼洪贤说:“洪组长,真的很不错。这卫生院经过重建,完全是上了一个层次,这是你的功绩啊!”听到熊叶丽夸奖,洪贤心里就乐了,毕竟熊叶丽是干部二处处长,对于洪贤这样的正科级干部,如果想要上到副处级的层面,二处处长可以说也是非常关键的一环。 熊叶丽也正是抓住了洪贤的这一点期盼,说:“洪组长工作上的成绩,我们考察后,会积极向领导介绍和推荐的。”洪贤受宠若惊:“那就太感谢熊处长了。”熊叶丽摆出组织部领导的架子说:“没什么,考察识别优秀干部是我们的责任嘛。像洪处长这样优秀、实干的干部,正是市委用人所需。”洪贤唯有连连感谢。 熊叶丽忽然话锋一转说:“洪组长,你安排车子带我们再去一趟天罗乡政府。”洪贤疑问道:“去天罗乡?行程里没有安排啊!”熊叶丽说:“我想去看一个人,是我一个亲戚的战友。这次我的亲戚,听说我要来天罗,就托我来看一下他的战友,在天罗乡档案室工作的。反正我们回指挥部还早呢!下午我们就要出发去成都了,亲戚交待给我的任务完不成,回去恐怕要挨批。就麻烦洪组长给我们跑一趟吧!” 洪贤被安排在熊叶丽和梁健一组,一方面是负责带路,另一方面却也是一种监视,确保梁健和熊叶丽他们不要乱走、乱看、乱问。这方面,翟兴业专门给洪贤作了交待。因此,当熊叶丽提出要去天罗乡政府看看时,洪贤就一脸为难。 熊叶丽看出了洪贤的意思,就说:“洪组长,我们考察组成员办一点私事都不行吗?”洪贤瞧见熊叶丽脸上隐隐的怒色,心里不敢得罪,可想到翟兴业又交待在前,左右他都不能惹,只觉得非常纠结。 梁健猜中了洪贤的心思,就说:“洪组长,有一点我想你应该知道,翟指挥长虽然在援建组是你的领导,但这次考察完毕之后,你们马上要回到各自的工作岗位,到时候翟指挥长可以说跟你分属两个部门,没有半点关系。但我们熊处长,分管干部工作,她却是一直都能关心你的,你说是不是?如今,她要去看一个亲戚的战友,对你来说不过是安排个车子跑一趟举手之劳的事情,你就忍心不满足她?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相信,我们熊处长这样冰雪聪明的人回去之后一定不会忘记你今天给予她的帮助。” 听了梁健这一句话,洪贤对其中利弊仿佛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对啊,他听翟兴业的指挥已经听了将近两年,很快,他们这一批援建组成员都要解散,各归各位,他干嘛还要巴巴地听翟兴业的吩咐?而市委组织部永远都是他的组织,他的上司,他应该对他们负责才对。洪贤道:“哪能不满足啊?别说熊处长这么点小小要求了,就是更高、更难的要求,我也会全力以赴的去完成的!” 熊叶丽朝梁健点了点头,对他的话产生的效果表示赞许。梁健只是调皮的眨了下眼睛。 二十来分钟,就到了天罗乡政府。洪贤说:“要不我去把他们党委书记叫出来?”梁健想党委书记诸法先不是什么好鸟,若是他来了,事情反而难办了,便说:“算了,不用党委书记了,人家书记日理万机,忙的很。我们就不打扰了。”洪贤说:“没事,我们市里的考察组来了,党委书记出个面是应该的。”熊叶丽说:“不用了,听我的。毕竟这只是我的私事,打扰了党委书记,反而不好了。这样吧,你帮忙问一下,那人叫嵇升,是财务兼档案管理员。” 洪贤说“好的”,屁颠屁颠去了。一会儿,他回来了,一脸尴尬为难,熊叶丽问:“怎么了?有什么情况?”洪贤说:“熊处长,真是不好意思啊。嵇升已经被辞退了。”熊叶丽惊讶地问:“被辞退了?怎么回事?”洪贤说:“据说,昨天晚上嵇升分管的档案室着火了,把里面的档案烧了个精光,嵇升负有直接责任。”熊叶丽说:“那,嵇升现在在哪里?”洪贤说:“听说,他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在医院呢!” 他们驱车去了医院,果然看到嵇升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嵇升的丑婆娘,坐在床边哭骂:“你这个死鬼,昨天还骗我说陪领导吃饭,没想到把自己的烧成这样,你这个死鬼也忍心啊,万一你要是一个撒手人寰,叫我们母子怎么办啊?”熊叶丽和梁健看到这副情景,只好离开了医院。 梁健道:“肯定是有人察觉到了嵇升手中掌握了那些资料,才对嵇升施了毒手。”熊叶丽说:“也只有这个可能了!看来,有些人是丧心病狂了,为了掩盖真相,竟然如此不择手段!”梁健说:“如果我们再查下去,会不会造成更多的伤亡?”熊叶丽说:“也不是没有可能。如今嵇升都已经变成这样,唯一的希望也已经成为了泡影,我们即使不放弃,也不能再做什么,倒反而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梁健再次想起胡小英的要求“秉公考察、不歪曲事实,如实反映被考察人员情况”,可是,如今这个状况,要做到这一点,谈何容易呢? 熊叶丽和梁健的车子开出天罗乡政府院子时,天罗乡行政楼的三楼,一扇窗子后面,有两个人看着车子离开后,才收回了目光。 一个是天罗乡党委书记诸法先,另一个是指挥部指挥长翟兴业。诸法先说:“这次看来要让那个熊处长失望而归了!”翟兴业说:“诸书记,这次全靠你了。你做得好啊。”诸法先说:“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寻找,曾方勇手中的那些资料是哪里来的,后来我想明白了,除了嵇升,再没有第二个人了。这两天我看到嵇升不正常。昨天晚上是一个绝妙的机会,嵇升在档案室里,原本想要上曾方勇的女儿曾倩,然后把材料交给她。结果曾倩临时变卦,还在她男友的帮助下把嵇升撞晕了。这正好,我们点了一把火,把一切付之一炬。这样一来,一了百了,世界终于变清白了。翟指挥长,从今天起,你可以高枕无忧了。” 翟兴业说:“是啊,这段时间以来,我还真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现在唯一的担心,就是以前曾方勇身上那份东西,肯定已经跟着他一起葬身鱼腹了吗?会不会还藏在什么别的地方?”诸法先说:“你就放心吧!你想想,如果曾方勇那份东西没有带在身上,最有可能是在哪里?肯定就是在家里啊!如果在家里,她女儿不早拿到了?还需要以用自己的身体去跟嵇升做交易吗?所以说,曾方勇那份东西,肯定是随身携带,现在连曾方勇的人都没了,更何况那份材料?” 翟兴业叹了一口气:“但愿是这样吧!”诸法先信心十足地道:“翟指挥长,你放心,事情只能是这样的结局:我还是当我的乡党委书记,翟指挥长回去后,就当镜州市建设局局长!多么好的结局啊!” 曾倩已经接到了梁健的电话,她也向天罗乡政府以前的同事进行了核实,昨晚嵇升所在的档案室发生了火灾,嵇升受了重伤,在医院昏迷不醒。她没想到,自己去找嵇升,竟给嵇升带来了灾难。 嵇升虽算不上是一个好人,但看到他如今这般惨状,曾倩心里却也有些不忍。如今所有的证据都已不复存在,曾倩感觉自己已经无能为力。那些干净坏事、贪赃枉法者,仍旧好好地坐在原有的位置上,只有那些小人物在挣扎中受尽伤害。也许刘宝瑞说得对,她应该收手,然后跟着刘宝瑞去成都,过另一种生活…… 她不自觉地拿起了父亲的遗物,那个开心佛陶器,心想,开心佛、开心佛,你为什么没能保佑我的父亲呢!没有惩罚那些坏人!曾倩看着陶器,流下了眼泪,心里有一万个不甘心……她知道,梁健他们这个考察组,今天即将离开天罗,前往成都。 曾倩拿起陶器,用一块干净的布包裹,放进了包里,走出家门,向着援建指挥部的方向走去…… 第228章芙蓉城中 三天的考察任务行将结束。杨小波和翟兴业春风满面,这三天虽然有些小波折,但最终没有出现什么大问题,杨小波和金超算是完成了领导交给的任务,确保了对翟兴业考察工作的顺利完成。 最为落寞的要属熊叶丽,她没有得到关于翟兴业问题的具体证据,也就是说,通过考察的情况看,翟兴业没什么大问题。一些小节方面,比如花钱有些大手大脚、或指挥部开支较大等问题,成不了决定性的否定因素,毕竟被派驻在灾区参与重建,花点钱,也不过是辛苦钱,应该的。 考察组用一个小时整理行李。梁健没太多东西,整理起来很是方便。他早早地收拾停当,等待组里其他人员整理完毕,就一起上车。 看着行李,梁健有些怅然若失,这一次,他没有完成胡小英交待的任务,虽然努力了,结果还是不如人意。 梁健进组织部不久,很多人便跟他或正面或侧面地说,现在的干部考察只剩了一个形式。只讲好话,不说坏话,可以说是一个模板、同个套路,完全程式化。真有问题的,通过考察也根本发现不了,所以有那么多干部带病提拔,事后被查处了,才发现大有问题,其实追根溯源,组织部要负责任,为什么当初考察时,这样的干部能够上去呢? 梁健多次做过辩解,组织部的干部考察工作是深入的,也能发现问题的。但从这次赴川考察的情况来看,离那句“秉公考察、不歪曲事实,如实反映考察人员情况”的要求,实在是远之又远,要想做到也真是难之又难,这也是当前干部考察工作的一大通病了吧? 梁健站在房间里,环顾四周,心潮起伏。昨天晚上,曾倩为了向他寻求帮助,冒着雨冒着危险来到这里,后来,她累了,手臂撘在他的身上,与他同睡一床。如今回忆起来,真是有如梦寐。忽然想起一句话:人生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 这是佛语,很多人也许都不太相信,觉得这未免也太过悲观。可梁健此时却真有一番感触。人生中的事情,都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但所有的事情却都是只在这一刻发生,换了时间,一切兼变,物非人也非,曾经有所交集的人,离开这个时间,也许再也碰不到,即使碰得见,也不是那种感觉了。 梁健心想,与曾倩的这一晚,也许就是一个美好的梦,只出现一次,却也会留下深刻的记忆。 “翟指挥长,感谢三天来你们的热情接待。我们这就告辞了!”杨小波的声音,辞行已经开始了。 梁健收拾好伤感的情绪,背着包往外走,这时熊叶丽也提着自己的行李出来了,神情里有一丝难掩的落寞。可以说,熊叶丽的工作没有达到预期的目标。 女人的东西多,行李也重,梁健说:“我帮你拿一个。”说着就从熊叶丽手中接过一个提包,熊叶丽也没有反对。 无论如何,最基本的程序还是要走的,告别的仪式还是要的。熊叶丽和梁健都与指挥长、副指挥长和援建组的一些干部握手告别。官场就是如此,背地里你死我活,可是门面上却还是要一团和气,这就是官场的规矩。如果谁破坏了这个规矩,就会反受其咎。 告别之后,还是当时从绵阳接他们来的三辆车,要把他们送去成都。梁健最后一个上车。待要关上车门的瞬间,忽然听到一把好听的声音。 “梁部长,等一下,我有个东西要送给你!” 梁健停下正要关门的手,看到从一路上小跑过来的,竟然曾倩。她一身汗衫,牛仔短裤,很随意,也很清纯。 大家的目光都被这个青春靓丽的女孩所吸引。曾倩却目不斜视,一双黑亮的眼睛只看着坐在车门口的梁健,她气喘吁吁地来到车边,从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递给梁健。梁健怔了一下,深深看了她一眼,郑重地接在手中。 曾倩说:“虽然没有结果,但我还是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临别之际,我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给你的。这是我父亲留下来的东西,现在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一路平安。”一股涩涩的暖意滑过梁健心头,他很想说些什么,却只觉得喉咙里有些哽,说不出话来。便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 曾倩也点了点头,眼中一滴晶莹泪珠被风吹散。大家都异常诧异,梁健到底与这个曾倩什么关系,竟然受到曾倩如此这般的感激。金超心中暗道:“这个梁健还真有女人缘!” 车子缓缓开动,原本从后视镜中可以看到曾倩目送他们的情景,但梁健不忍去看,手中捧着被布包裹的陶瓷,闭上眼睛。 虽然他们的相处只有一朵花开的时间,可是,她却像已经住进他心里许久那样,让他心疼,让他牵挂,让他还没有离开,便已经开始想念…… 在山道上行驶的车子,不管有多快,从远处的山头上看,都有如一只只缓慢移动的蚂蚁。这许多蚂蚁之中,其中有三只蚂蚁就是结束了考察任务的镜州市委组织部考察组。 出了山体的包围,车子上了高速,径往四川成都驶去。 成都又叫“芙蓉城”,地处西南最大平原成都平原腹地,曾是三国时期蜀汉都城,有“天府之国”、“蜀中江南”的美誉。有一种说法,成都人两种性格兼顾,一种性格是敢闯敢干,载入史册的,成都人不计其数;一种性格却是懂得享受,据说每到周末成都人会开着奥拓,携老带幼到市郊游玩,成都人豪车不多,注重平民化的享乐。当然这都是在2007年左右梁健听说的,如今可能也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 闻名不如见面,正因为平时听了很多关于成都的事情,梁健期待某天在成都的街道上,走走看看,特别是真正的川妹子,真正的蜀汉文化,身临其境感受一下。 熊叶丽似乎还沉浸在天罗的失意之中,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窗外,或者打瞌睡。梁健给她发了一条短信:“拿得起、放得下。”熊叶丽看到之后,也不回头看梁健,只是活动手指回了两个字:“谢谢。”梁健又发:“难得来一趟成都,晚上出去一游?”熊叶丽想了想,却回了一句:“晚上想好好休息一下,不想出去了。” 梁健有些小失望,本来有熊叶丽陪着,在成都街上走走不吝为一件美事,他并没有期待与熊叶丽发生什么,只是这几天接触下来,对熊叶丽多少有些好感。不过这好感却是纯粹的,不带色彩的,人总是喜欢跟有好感的人在一起,不管做什么,总觉得温馨惬意。 不过,他又突然想起曾总结的“特定定理”,人在特定环境中会做出特定的事情。按照这一“定律”,在天罗时熊叶丽跟自己走得近,是工作需要,如今工作结束,熊叶丽不想再走得太近也有道理。梁健不再多想,心想:就算晚上一个人,也要出去看看成都夜景。也不枉来了这一趟。过儿不游,实在也对不起成都的美誉。 办完酒店入住手续,天色还未晚。樊如打电话到梁健房间,说:“晚上就不安排聚餐了,大家在酒店自助餐,之后,自由活动,明天上午参观都江堰,下午武侯祠,晚上的飞机回宁州。” 梁健对这种安排并无异议,只觉有些奇怪,一般情况下,考察组完成考察任务后,不论内部有什么不愉快,但聚个餐的形式还是要走的,没想到杨小波还真是“简单明了”,就用一个自助餐搪塞了他们。不过,这样的安排,倒是对梁健的胃口,毕竟跟杨小波等人一同吃饭还真是伤胃口。 梁健没有吃餐厅的自助餐,他想留着肚子,尝尝成都美食。六点左右,他从房间出来,刚到大厅,猛然看到一辆颇为眼熟的黑色越野车,停在酒店门口的停车场里,车子并未熄灭。梁健很快想起来,这辆车是援建指挥部指挥长翟兴业的车子。心里暗道:难道翟兴业也来成都了? 酒店大厅中,有一角咖啡厅。里面的位置,被屏风挡住,里面的人可以观察外面,外面的人不仔细看,却看不清里面。 梁健走进咖啡厅,要了一杯纯品蓝山咖啡,坐在角落里慢慢喝着咖啡。从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清那辆黑色越野车的动向。 不一会儿功夫,越野车动了,向着门厅方向滑过来,门厅里的保安挥动着手,似乎是不让停在门厅的意思,驾驶员跟他说了几句,保安点了点头,退开了。 梁健向大厅中瞄了一眼,正好电梯门开,从里面出来了几个人。他们一边谈笑,一边往外走。正是翟兴业、杨小波、金超、冯斌和樊如。这让梁健吃惊不小!看来翟兴业是专程从天罗指挥部赶来,请杨小波吃饭的,而且有意抛开他和熊叶丽。 梁健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形容的笑,前几天在指挥部一直坚持不喝酒,原来是为了今天到成都来纵情声色来了!梁健并无半点羡慕,他也不想去胡吃海喝,只想一个人在街头走走,感受感受成都的气氛。 杨小波等人在翟兴业的礼让下,上了越野车。翟兴业又朝酒店里望了一眼,见没人,也上了越野车。 梁健本想跟熊叶丽打个电话,说说这个情况。但一想,说了也无非是给熊叶丽徒增烦恼罢了,还是好好享受这个成都之夜为妙。 走出宾馆,漫步在成都街头,呼吸着这座盆地城市特有的湿润气息,梁健觉得还真是颇有风味。走了一会,梁健随手拦了一辆的士,去宽窄巷。宽窄巷在成都很有名气,它的名片就是“慢生活”,现代人,生活节奏普遍加快,宽窄巷却是逆时代潮流,倡导“慢生活”,也吸引了无数市民和观光客在此重温曾经拥有、现已失去的那份闲适。 慢慢踱入宽窄巷里,满眼尽是颇有特色的酒店、咖啡馆、特色小吃和酒吧,行人或背包、或提袋、或空手,或摆着造型拍照,或仅仅在露天咖啡馆闲坐,或排着队伍等待特色小吃。与天罗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另一种生活,另一番人生。 梁健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如白玉兰花般的女孩曾倩,她应该更适合这里。可是,她父亲的死像一条藤蔓,紧紧地缠住了她的脚,也缠住了她的心,让她无法离开天罗。想起她纯净的脸,那样轻灵的黑眼睛,梁健不由一阵感叹。 徜徉了一番宽窄巷,梁健看时间不早,肚子有些抗议,便随意地找了一家名为茶马古道的特色餐厅。这家餐厅将木桌藤椅放在街头,不少人都斜倚在藤椅里,一边吃烤串、粉蒸肉或煮毛豆,一边看俊男靓女从身边飘过。梁健感觉挺有意思,也捡了个位置坐下来。 梁健点了菜,还要了些酒,一边品着小菜,一边喝着小酒,倒也轻松惬意,一扫这些天来的压抑。心想:入乡随俗,今天就做一次成都逍遥客。 喝着酒,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梁健忽然想起曾倩送给自己的礼物,一直没有打开看过。他从包里把那个用棉布包着的东西打开,竟然是一尊小佛像,倍感惊异。 这尊小佛像是一个开心佛,憨态可掬。梁健对陶器并无特殊爱好,也没什么研究,但对这尊开心佛,却也颇为喜欢。看着它笑眯眯的样子,似乎蛮能解压的。梁健曾在一本官场小说中看到,某个省委秘书长非常喜欢一个陶佛,经常拿在手里把玩,而且这个陶器还经常在他进退维谷之际,给予他精神上的指引,让他豁然开朗,淡定不急,遇事不慌,最终攀上更高位置。难道曾倩送他小陶器,也是为了让他更上一层楼? 在这个宽窄巷,恍如置身另一个缓慢的世界,梁健感觉自己的想象力也因此丰富许多。收拾心神,他拿起开心佛仔细端详。因为对陶器没有研究,也无法判断这个陶器的年月、真伪,不过,触手感觉良好,滑而不溜、温润有光,应该有些来路,即便不是真品,怕也是极为高档的赝品。梁健对古董没有太大兴趣,不过看着这个憨态可掬的开心佛,倒是别有一种味道。 看了一会,梁健只觉得心境开阔,明朗,特别放松。便把陶器放在桌上,一边吃东西,一边赏玩。慢慢的,看得久了,恍惚觉得这小小陶器,竟比路上千姿百态的行人更生动好看。梁健有些惊讶,难道这陶器有什么玄妙之处?而且这是曾倩父亲留下的,对于她来说,它意义非凡,为什么要把它送给我呢? 忍不住,梁健拨通了曾倩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梁健左右无事,便发了条短信过去:“谢谢你送的陶器,我很喜欢。”几分钟后,曾倩的短信来了:“这个陶器是我父亲的最爱,我把它送给你,是感谢你为我和我父亲所做的努力。”梁健心下黯然,其实自己并没有做什么,至少没有什么结果,回复道:“谢谢。其实,我并没帮上什么忙,拿了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很愧疚。”曾倩回复:“有心就好了。希望你在今后的日子里,看到这个陶器时,能够常怀开心。”梁健有些感动,回复道:“希望你也一样。” 正打算买单走人,忽然一人在他桌旁坐下。梁健诧异抬头,见是一个中年男人,身板结实、脸色黝黑、衣着不整,看上去像是流浪汉。 那男人,目光落在桌上的陶器上,也不说话,一只手伸出,要去摸那陶器。梁健不知这人是谁,怕他随手拿去,一把将陶器夺了过来。流浪汉仿佛这时才想起对面有人一般,看看自己的手,抬眼朝梁健微微一笑。梁健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 第229章菩萨心碎 男人垂下手,目光在梁健脸上微微停了一下便落在梁健面前的盘子上,吐出几个字来:“你盘子里没吃完的,我可以吃完吗?”梁健瞧瞧这个邋遢的男人,看来真是一个流浪汉,便说:“吃吧!”那人得了允许,不假思索地用手抓起盘里的剩菜剩饭吃起来,梁健不忍看一个男人如此狼狈,说:“你等等。” 那人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一样,两手停在半空,只有眼睛是活的,看着梁健。梁健递给他一张餐巾纸,说:“把手擦干净,用筷子吃吧。”说着拿过一副没有用过的筷子递给那人。那人看看梁健,真把手里的饭菜重新放进盘里,拿餐巾纸仔细地擦了手,拿起筷子吃起来。 梁健看他吃的极香,看来真是饿极了。便又招呼服务点了一碗面条。热腾腾的面条上来,那人也不说感谢,捧着碗先大口大口地喝了些汤,便用筷子挑着面条呼啦呼啦风卷残云般吃了起来。梁健真是很久没看到过如此好胃口的人了,仿佛什么东西到了他嘴里,都突然成了美味佳肴一般。 看着他结实的身板,梁健忽然想:一个人的尊严是用温饱来维持的,怪不得邓小平同志曾经非常明确的说,一要温饱,二要发展。温饱是第一位的,没有温饱,一切都是浮云。 梁健问他:“还要不要吃点什么?”男人不说话,只用两只眼睛静静地看着梁健的杯子,杯子里还有酒。梁健看了看手边那一小瓶只喝了一半的高度白酒,便说:“我去给你拿个杯子。”男人摇摇头,拿过那酒瓶,对着嘴便咕嘟咕嘟地喝起来,仿佛那不是酒,而是矿泉水。 看他几口就把烈如火烧的酒给喝了下去,梁健心想,这人酒量不错,就是可怜没得喝。喝完酒,男人用手抹一把嘴巴,忽然说出一句让梁健惊讶万分的话:“你是从天罗来的吧?” 梁健一下子就蒙了:“他这么知道我从天罗来的?”梁健还没有回答这个仿佛流浪汉般狼狈的男人,他又说出了一句惊人之语:“你好像在为一件事烦恼,这件事情牵涉到一个女孩。” 被他这么一说,梁健再也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男人说的很平静:“我会看相。”梁健对所谓看相、算命,从来都是将信将疑。只是前两句他都说对了,梁健便想听听他还能说出些什么来,便问:“那么,你说说看,我为什么要烦恼呢?”男人说:“因为你想要帮忙,结果却帮不上!” 他说的句句都在点子上。梁健不得不有些信了,心想:难道自己真遇上高人了?以前张良替一个老头穿鞋,后来得到高人指点,今天自己请一个流浪汉吃饭,难道也会碰上这种好事?问道:“既然你知道我为什么而苦恼,能否指点一二,让我帮帮那女孩呢?”那人看梁健一眼,说:“这简单!” 梁健目光敏锐地看着他:“简单?怎么个简单法?” 那人的目光在梁健的包上转了一下,说:“那你得把那个陶器给我再看看!”从一开始,那人的目光便落在那陶器上,难道这陶器很值钱?梁健微微有些犹豫,如果这人只是为了觊觎那个陶器,他该怎么办?虽然对梁健来说,陶器值不值钱是小事,只是那是曾倩送的礼物,他在乎那女孩的那份心、那份情义。如果真被这个邋遢的流浪汉抢去,虽然凭借自己的脚力,未必追不上他,只怕追来追去,一来二去,容易把陶器给摔坏了。 那人看梁健犹豫,便说:“如果你不给我看,我是没办法帮你的!”虽然将信将疑,但因为他之前所说都颇有道理,梁健还是决定试一试,便从包里拿出陶器,递给那人。 流浪汉看着陶器,左右端详,折腾了好一会。梁健都有些失去耐心了,问:“怎么样了?”那人的目光终于从陶器上移开,盯着梁健说:“有办法了。”梁健一阵欣喜,不知他想到了什么好办法,催促道:“快说。” “就是这个!”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将陶器高高举过头顶,作出要砸到地上的动作。梁健几乎灵魂出窍,喊道:“住手!你要干什么?”流浪汉朝梁健嘻嘻一笑,这一笑笑得特别神经质,梁健深刻认识到自己是碰上了神经病了,好心好意请他吃了顿饱饭,结果呢?结果他要砸碎自己珍贵的礼物。 眼看流浪汉要摔坏陶器,梁健手脚迅速地向前扑了过去。那人见梁健来拦,手一摇晃,陶器没有砸到地上,却“哐”一声砸在了桌子上。陶器一下子裂了一条缝,梁健恍惚觉得裂开的是曾倩的心,心里十分难过不忍。 那人眼看陶器碎裂,梁健一脸痛苦愤怒,扔下陶器,拔腿而去。梁健眼睁睁看着这个疯疯癫癫的流浪汉跑开,却无计可施,跑上去打他一顿吧,刚才还请他吃饭哩,现在又出手打人,实在也说不过去,更何况,陶器已碎,做什么都是于事无补。而且,是自己看人有误在先。 流浪汉在街头转个弯,便消失不见了。梁建心情沮丧地重新坐回椅子里,眼巴巴瞧着已经出现多条裂纹的陶器。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自己总该做点什么,这么坐着、看着又不能挽回陶器破碎的事实!只可惜了那女孩的一片心意了,没想到,陶器到了我手里,没半天时间就碎了。 梁健伸手轻轻触碰那依然笑的无暇的开心佛,心里祈祷:别碎,只要不碎,回去之后或许可以想点办法,粘一下,至少留着个原形。只是,手指刚一碰上那陶器,那陶器便应手而碎,变成了七八片。 梁健愣了一会儿,双手悬在空中,不知道该怎么办!就在这时,梁健的目光被白色的东西吸引。 从破碎的陶器之中,露出了一些紧紧捏拢的纸团。梁健这时候,倒不太去注意这些陶片了,所有心思全在陶器之中那些纸团上?难道这就是那个人说的办法? 梁健赶紧展开纸团,果然,这些真的就是曾倩一直在寻找的证据。也许,冥冥中自有安排吧,曾倩感谢他对自己的关心,送了这珍贵的纪念给他,没想到机缘巧合,遇到了合适的人,竟然解了这其中的谜团,也算是终于能够助曾倩一臂之力了。 有些东西在其完整的时候,似乎非常完美,我们都不愿意去触碰,放在一边珍藏、观看,而其真正的价值却在它破碎后的那一刻。谁都不会想到,在这个陶器之中,竟然藏着曾倩的父亲曾方勇的证据材料。要把这些证据材料的纸,捏成如此小的纸团,塞入这个陶器之中,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梁健甚至不知道,这个陶器可以从哪里打开,塞入东西进去。但显然曾方勇是找到了他们都不知道的办法! 梁健将这些材料逐一逐条仔细查看,关于天罗乡党委政府违规违法使用赈灾款项,购买价格虚高材料等证据确凿,同时还有一份简短的材料,说明了援建指挥部给天罗乡做学校建筑坍塌事故假鉴定的情况,虽然篇幅不多,但简短有力,事实非常清楚。梁健还真有些佩服写这份材料的人。心想,这应该是曾倩父亲曾方勇的手笔。 看完材料,意识到这份材料的至关重要性,梁健将材料藏入包里,起身离开。左右看看,并无可疑人员跟随。想到在宾馆大厅外面,翟兴业用越野车将杨小波等人接走,梁健不再担心,他们肯定已经觉得大获全胜,纵情声色去了,不会再来顾忌拿不到任何证据的梁健和熊叶丽。 离开宽窄巷时,梁健感觉身后似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猛然转身,瞧见先前那个流浪汉在川流的人群之中看着自己。梁健以为自己看错了,闭了下眼,再睁开时,人群中却已经不见了那个流浪汉的踪影。 突然之间,梁健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出了热闹而悠闲的宽窄巷,梁健直接打车回宾馆,在车上他给曾倩发了条短信:“能发一张你父亲的照片给我看吗?”曾倩回道:“为什么?”梁健没有告诉她自己的猜测:“只是想知道一下,你父亲长什么样。我手中拿着你父亲最爱的陶器,很想看一下你父亲的样子。也算我来看过他了。” 曾倩被梁健的情意感动,便把手机相册中父亲的一张生活照发给了梁健。梁健打开一看,定定的看着照片,再也移不开! 心里只有一句话:曾倩的父亲活着! 许久,梁健给曾倩回了一条短信:到成都来吧,这里你既可以找到你的男朋友,更可以找到你的父亲。相信我! 在天罗乡那座座落在河边的二层小楼上的曾倩,痴痴地瞧着梁健的这条短信,心里有种难以言喻的激动,她不知道梁健如此说,是为了让她高兴,还是真的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不过她愿意相信他。在天罗她在乎的人都已经走了,再留下来也已经毫无意义。只是,那些干净坏事的人,却还在逍遥法外,难道就让他们继续在这里祸害一方百姓吗?曾倩实在是不甘心,有些人干了坏事没有得到惩罚,有些人做了好事,却得不得上天的眷顾,这个世界难道就是这么残酷,不给人一丝希望? 这时又有一条梁健的短信发来:我已经找到了治他们的办法,你放心,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有些人必然会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相信我吧,去找你的父亲和男朋友,这样我离开四川也放心了。 曾倩眼中有些泪盈盈的,这个和她只有几面之缘的异乡人,没想到竟如此关心她。虽然,相遇时短暂,但她不会忘记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有些爱,和性无关。曾倩只觉得这个俊朗的男人,像一根细细的丝,透明,却坚韧,软软地缠在她的心上。也许是因为他为她所做的点点滴滴,也许是那一晚的同榻而眠,都说,十年修的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这个和爱情无关,和风月无关的男子,却给了她强烈的安全感,在她生命中留下了抹不去的印痕。 她回复:我答应你,我到成都去找父亲和刘宝瑞。 看着曾倩回复的短信,梁健微微笑了。 世界上好女孩很多,擦肩而过时让你赏心悦目,或流连忘返,但真的能留在生命中相依相偎的,却注定了只有那么一个,或者两个。对于不能留在自己生命中的,那么就祝福另一个幸福的男孩拥有她,爱护她吧! 回到宾馆房间,梁健将证据材料,夹在随带的衣物之间藏好。本想打电话给熊叶丽,报告一下他无意间得来的这些证据材料。可转念一想,又把这念头打消了。熊叶丽虽然是市委组织部干部二处处长,性格却颇为直爽,不大藏得住事情,有时候更是喜怒形之于色。一旦她知道梁健掌握了翟兴业的证据,很可能就会把兴奋和开心都写在脸上。 这就容易引起翟兴业和杨小波等人的怀疑,反而会惹来很多麻烦。毕竟他们现在身在四川,若有人要暗箭伤人,可是防不胜防。天罗乡党委书记诸法先为了消除曾方勇掌握的证据,不惜制造山体滑坡假象,要将曾方勇灭口,而且乡档案室的那把火也烧的太恰到好处了,嵇升昏迷不醒,证据灰飞烟灭,还有那一晚飞驰而过的越野车,如果梁健反应慢一拍,他和熊叶丽不死也得重残……疑点重重,惊险阵阵。梁健心想:小心驶得万年船。在回镜州之前,我什么都不能透露! 梁健又从包里将开心佛陶瓷碎片一片一片取出来,用酒店一块棉质毛巾包裹好,塞入了包里,防止再碎。整理好这些东西,梁健想要洗澡休息,手机却响了起来。朱怀遇的名字随着铃声一闪一闪,忽然之间,梁健有些想念镜州,接起电话:“怎么这个时候想到打电话给我啊?” 朱怀遇说:“我可是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啊!”梁健笑了,说:“你少恶心人,我可不是同志。”朱怀遇不依不饶:“你不是同志,是什么?每个共产党员都是同志。”梁健不想再这个问题上继续侃下去,便问:“有啥事,说吧!”朱怀遇说:“我唯一想说的,就是你快点回来吧!” 梁健不知朱怀遇搞什么鬼,说:“干嘛,回去请我吃饭啊?”朱怀遇说:“吃饭是小事情,我和雪娇的事情搞大了!”梁健一惊:“你跟雪娇怎么了?”朱怀遇说:“雪娇说想要跟我结婚!”梁健不由笑出声来:“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朱怀遇非常不满的说:“你还笑得出来?”梁健说:“我为什么笑不出来啊?雪娇又不向我逼婚!”朱怀遇说:“你还是不是我哥们,这种话,像是哥们说的的嘛?我心里已经很乱了,你还火上浇油?”梁健说:“我早先给你浇过水的啊,可你不要嘛!你就喜欢跟雪娇烧得旺一点,那我有什么办法呢?” 朱怀遇想起,在他刚认识雪娇的时候,梁健就劝过他,他是有妇之夫,跟别的女人相处要把握好一个度,小心到时候引火烧身。可那时,他对雪娇一见钟情,心里满满腾腾的都是热情之火,哪里有空间去想以后?没想到,这一见钟情的保鲜期和牛奶差不多,维持不了几天,新鲜感淡了,想想家里老婆孩子,还有自己来之不易的职位,朱怀遇想要抽身离开时,雪娇却不肯了,干脆提出了要结婚。 这下子,朱怀遇急了。 梁健出发赴川的当天,朱怀遇打电话给梁健,也是为这个事情,但当时梁健在机场,不方便说话,也就作罢。朱怀遇本想等梁健回镜州后,再作商量。没想到,雪娇却不肯等,这两天越发逼得紧,朱怀遇怕她等不及,上他单位去闹,若真走到那一步,问题就大了。这些天来,朱怀遇觉得当初美好如含羞草般的雪娇忽然之间就成了一根又硬又韧的绳索,缠得他喘不过气来,懊恼的是,这还是他自找的,是他自己巴巴地求着钻到了这索套中去。当时在一起,心如鹿撞,欢腾不已,如今要分开,却是这般兴师动众,心急如焚。 于是,他怀着一颗焦透了的心,急急给仍在四川的梁健打电话。朱怀遇拜托说:“梁部长!这次你一定要帮帮我,帮我想个好办法啊!” 梁健说:“有什么好办法?要不我牺牲一下,你让雪娇找我来结婚得了!”朱怀遇那边突然静了静,过了好一会儿才道:“唉!这还真是个好办法啊!”梁健对着手机啐道:“好个球啊!”朱怀遇说:“赶紧,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啦?”梁健说:“明天晚上的飞机,大概晚上十点左右到宁州机场。” 朱怀遇说:“我去机场接你!”梁健说:“需要吗?你从镜州赶到宁州机场多麻烦啊,我反正有车子回来的!”朱怀遇说:“没事,我现在就想离开镜州到外面透透气。”梁健说:“那随你吧。”心想,老朱反正有专车来去,他要来接便来吧。 放下电话,满脑子却依然是朱怀遇的事情。 这个时代,只要你小有权利,总会有些漂亮女人来接近你、奉承你、如你的愿,但等你激动完了、快活完了,撤了家伙要走人了,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梁健回想自己人生中有意无意遇上的那些女人,项瑾、余悦、李菊、菲菲、袁小越、方羽、阮珏、熊叶丽、曾倩……细数数,还真是不少,有些发生了关系,有些则始终摇摆在暧与昧之间。无论如何,直到此刻,还没有一个女人缠上自己,成为一个麻烦,不过现在没有,并不代表以后也没有。与女人交往,还真是一门学问。朱怀遇虽然没出大事,但那副焦头烂额的模样也足以成为自己的前车之鉴,与女人交往不可以太高调,否则就没有退路。梁健想,明天还真得帮朱怀遇出出主意,否则在女人身上翻船,影响了他的政治前途,自己这个朋友就算不称职了! 手机又响起来,梁健心想,朱怀遇难道这么不淡定,又打电话过来了?一看却是熊叶丽的电话。 梁健心想,难道熊叶丽心情变好了?不过自己刚从外面回来,她心情再好,自己也不奉陪了。熊叶丽说:“梁健,你来一下宾馆大厅吧!”梁健问道:“到大厅做什么?我洗了澡,准备睡了!”熊叶丽说:“我想让你帮我认一个人,我觉得那人非常眼熟,像在哪里见过,却怎么都记不起来。” 梁健说:“我跟你认识的人没有交集啊,你见过的人,我不一定见过,怎么帮你认啊?”熊叶丽说:“但我总觉得是怪怪的,说不定你能记得。就算你帮我一个忙吧,行吗?”梁健推脱不得,只得说:“好吧。” 熊叶丽等在大厅门口,梁健刚从电梯里走出来,她就走过来一把拉住了他。他们站在一株室内绿色植物边上,熊叶丽说:“就是那边,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梁健朝咖啡色硬皮沙发看去,一个黑发披肩、身穿吊带衫的性感女人双腿交叉坐着,手中拿着手机,放在耳边,却又不像是在打电话,嘴唇有些焦虑地抿起来。 女人应该很年轻,只是她身上透出的气息似乎超过了她的年龄,特别是眉头紧皱堆起了焦虑,更让她显得有几分憔悴。 梁健也觉得这个女人甚是眼熟,却又记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说:“是眼熟,一下子却又想不起。”熊叶丽说:“我本想出去买点水果,结果就看到了这个女人,一眼便觉得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应该不会是镜州人吧!” 梁健摇摇头说:“不会,不是镜州人。”熊叶丽说:“那么,应该是四川人喽。不会是成都人?”梁健说:“不会。我们刚到成都,而且你一直都在房间里,若真是今天刚见过,你不可能想不起来!”熊叶丽的这种排除法,倒是激活了梁健的记忆。 梁健说:“她是天罗人。我记起来了,她是天罗乡政府食堂的服务员!”经梁健提醒,熊叶丽也记起来了:“哦,你一说,我也记起来了,我们到天罗的第一天,天罗乡党委政府宴请我们,就在他们的机关食堂,当时她负责上菜。”梁健奇怪道:“她怎么会在这里?” 熊叶丽说:“这也很正常,她来成都玩玩。”梁健说:“不会这么简单,如果这么简单,你也不会把我特地把我叫下来了,对吧?”熊叶丽朝他试探性地一笑说:“那你说是为什么?” 梁健记起,那天的接待晚宴上,梁健见这个漂亮女服务员,专拣在援建指挥部指挥长翟兴业身边上菜,手臂还故意触碰翟兴业的手臂,其他人似乎都心照不宣。眼前闪过了这些画面,梁健就有些明白了:“也许她是来找翟兴业指挥长的。” 熊叶丽奇怪道:“找翟兴业?这怎么可能!翟兴业不是在天罗吗?她来这里找他?”梁健说:“翟兴业就在成都。吃晚饭的时间,我出门时,正好碰到翟兴业用一辆越野车将杨小波、金超、樊如和冯斌接去潇洒了!”熊叶丽恍然大悟:“怪不得说吃自助餐,原来是为避开我们俩,跟翟兴业去潇洒了,这群人,真是……” 梁健对翟兴业找杨小波等人去哪里潇洒并不关心,他现在感兴趣的是这个女人为什么在在这里?她找翟兴业为了什么事?梁健侧身对熊叶丽说:“我们何不请她去我们房间坐坐呢?” 熊叶丽纳闷,即便这女人真是来找翟兴业的,他们也没有必要接待她啊。熊叶丽说:“我可没时间接待她。”梁健说:“也许她有什么我们想知道的事情呢?一个女服务员找援建指挥中心指挥长,你不觉得这里面有些什么?”熊叶丽瞟了梁健一眼:“没想到,梁部长还挺喜欢八卦。”说着,她的目光又移到那个性感的年轻女人身上,说“恩,不过,这八卦不错,很可能,这个男人想要甩了她,而她不甘心。” 梁健忽然有些想笑。男男女女,关系纠缠,亘古不衰,千变万化,却又万变不离其宗,结局都是麻烦!不久前朱怀遇打电话来,让他帮助指点迷津,这会又有一个女人来找另一个男人要说法! 梁健说:“翟指挥长可能还不知道这女人在宾馆里等着他呢!”熊叶丽这才明白了梁健的意思,有些恶作剧地说:“正因为不知道,所以由我们告诉他的话,他会不会很震惊?” 梁健和熊叶丽一起向女人走去。 女人很快注意到一男一女朝自己走来,她微微有些惊讶,也有些紧张。她名叫苏琴琴,是天罗乡政府机关食堂服务员,在那样的穷乡僻壤,她漂亮的脸蛋和凹凸有致的身材,走到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风景线。然而,因为无权无势,学历又低,她只是一名漂亮的临时工,生活在最底层。她不甘心,她不甘心自己的美貌总是陷落在财米油盐的煎熬里,既然上天给了她不同凡响的美貌,她就要用这美貌去寻求去创造更美好的生活。 直到有一次,机会终于来了。那一天,援建指挥部指挥长翟兴业来乡里吃饭,从一开始,他的目光便如胶带纸一般黏在她的身上,无论她走到哪里,他的目光便追到哪里,她知道,这个男人被她的美深深地吸引住了。后来,他酒喝多了,似乎很自然地,她和他便有了关系。 事后,从他一脸的沉默中,苏琴琴很快看出了他的后悔。这些年,在天罗乡机关食堂服务,她也算见多识广了。人大抵如此,有色心没色胆,真的下了水,湿了鞋,往往还会在心里痛哭流涕,痛悔没有坚持住底线,败在了女人的石榴裙下。不过,既然生米已经煮成熟饭,苏琴琴也不慌,也不怕。一个月后,她怀孕了。对于一个未婚女孩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值得激动的好消息,可是,对苏琴琴来说,这不算坏消息。至少,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也是一个有力的证据,让翟兴业为他的一夜风流买单。 当她怀着三分喜悦,三分紧张,还有三分旁观者的冷静,和一分隐隐的期待把这个消息告诉翟兴业时,翟兴业急了,急得在他办公的板房里团团转。苏琴琴永远忘不了他那个样子,仿佛是狐狸看到了猎人布下的陷阱,无路可逃一般,惶惶无措。只是,尽管心里冷笑着,苏琴琴仍然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最终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苏琴琴知道,翟兴业是镜州人,也已有家室。他来天罗援建,期满就会回去,从此全家团圆。她苏琴琴不过是他翟兴业生命中见过的一束烟花,转瞬即逝。所以,在他们的关系里,她只希望他帮她解决编制问题,因为她知道,这是他唯一可以给得起的幸福。 她看着他,抚摸着自己仍然平坦的小腹,说:“虽然你可能永远不会认他,听他叫你一声爸爸,但是他的身上永远流淌着你的血液,你永远都是他的父亲,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你总不希望,这个孩子一生下来,只有一个临时工妈妈吧?那样的话他怎么能吃好的,喝好的,上好的学校?我不求你别的,只求你离开之前,一定要帮我把编制搞好,其他的,我尽量不来麻烦你!” 后来,来找她的是天罗乡党委书记诸法先。对于诸法先,苏琴琴是不信任的。在天罗乡政府机关食堂这么些年,她知道哪几个人不能得罪,诸法先就是其中之一,不过,她不得罪他也不迎合他。凭着女人的直觉,她始终觉得他是一个血腥气很重的男人,很危险。所以,她总是敬而远之。 不过,诸法先是为翟兴业的事来找她的。她很敏锐地察觉到,他和翟兴业之间用她做了交易。不过,她不管别的,她只管自己的编制问题。然而,诸法先是一只老狐狸,他一直敷衍她。说什么现在逢进必考,这规定苏琴琴清楚,但这些规定在诸法先眼中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苏琴琴知道,问题一定出在翟兴业身上。肯定是翟兴业还有什么没有满足诸法先。 事实上,诸法先和翟兴业之间的确做了交易。诸法先答应翟兴业在考察期间稳住苏琴琴,不让她搞出什么乱子来,而翟兴业作为回报,要为诸法先做一个学校安全事故的假鉴定。之后,诸法先,还为他的亲戚从翟兴业手中捞到了一些指挥部的建设工程,顺便套些资金。 不过,就像苏琴琴所猜测的,诸法先没有尽力。因为诸法先知道,苏琴琴是翟兴业的软肋,而编制问题是苏琴琴的软肋,如果早早地解决了苏琴琴的软肋,也就是解决了翟兴业的软肋,对于诸法先来说,这不是一件好事。只要苏琴琴的问题一天不解决,翟兴业就得求他诸法先。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诸法先深明其理。 翟兴业在官场那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双洞察世情的慧眼,对于诸法先的小算盘,他非常清楚。只是,当务之急,他需要他,但,他也不能无止境地满足他的贪欲,于是,两个人便僵在了这个关节上。不过,当着考察组的面,他们仍然和和气气,其实,其中的暗潮涌动,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只是,这样的僵持最不利的还是苏琴琴。听说考察组马上要回去了,翟兴业也行将完成他在四川的援建工作,苏琴琴急了。一听说翟兴业随考察组来了成都,她便也坐了车急急赶来了。虽然她学历低,但她心里清楚,如果这一次抓不住机会,办不好编制的事,考察组一走,她苏琴琴一个无权无势的女人,再想要抓住翟兴业,恐怕是很难了。而且,翟兴业在天罗,说到底,终究是过客,到时候,说走就走,她还能拿他怎么办呢?对翟兴业来说,来天罗援建,背井离乡,为的也不过是在仕途上更上一层楼,所以对他来说,职位是最重要的,所以,考察组就是他的天,也是他的致命弱点。而她不应该放过他这唯一的弱点,否则,好过了他,就难过了自己的下半辈子。苏琴琴坐在酒店的大厅里,时而摸一下尚没有显山露水的肚子,一遍遍这样鼓励自己。 熊叶丽和梁健朝苏琴琴笑笑。苏琴琴也尴尬的笑笑。梁健说:“你好,来找翟指挥长的吧?” 苏琴琴一脸惊讶,问:“你怎么知道?” 第230章突然访客 梁健笑说:“翟指挥长说了,你有可能会过来,他陪考察组的领导出去一会,晚上会回来。” 苏琴琴将信将疑地看了看梁健和熊叶丽说:“他会回来?” 梁健笑说:“他不回来,你等在这里干什么?你不也是希望他回来吗?” 苏琴琴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了句:“翟指挥长不知道我要来。”熊叶丽已经猜了个十有八九,便说:“既然来了,那么就等等吧,在这里等也不方便,到我们房间坐坐吧?” 苏琴琴的目光快速地打量着梁健和熊叶丽,说:“你们两位应该也是考察组成员吧?”梁健和熊叶丽相视一笑,说:“是啊,我们是考察组成员。”苏琴琴疑惑了:“那你们怎么没跟翟指挥长出去?” 梁健听出了苏琴琴语气中的疑惑和不信任,说:“哦,我们俩官小,还不够上和翟指挥长他们一起出去吃饭的资格,这样也好,正好可以帮翟指挥长接待你啊!” 她虽然不是干部,但一直在天罗乡机关食堂搞服务工作,对于机关里等级森严,级别低的不够资格上桌也见惯不怪。目光在俩人身上滑过,苏琴琴心里松了一些。他们的年轻,俊朗,还有目光里透出的只有在那些普通职员身上才有的随和,让她感到了一丝亲切,甚至是温暖。这段时间来,她像橡皮筋一样绷得太紧了,紧到有些神经质。 梁健见她脸色放松下来,又说:“这样吧,你还是到楼上坐坐吧!这样坐在大厅里,太惹眼了。” 苏琴琴已在这里等了一会,想起酒店里出出进进的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心里有些松动。便说:“我想喝点水。” 梁健笑了:“走吧,去楼上喝。” 走进熊叶丽房间,熊叶丽给苏琴琴倒了一杯水。苏琴琴刚抬起手来拿,忽然侧过身,用手掩着嘴,一阵干呕。熊叶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对于苏琴琴的反映一下子便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便朝梁健看了一眼,梁健也是一脸了然的样子。 苏琴琴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接过熊叶丽手中的水,喝了几口,呕吐症状便好转了。 熊叶丽让苏琴琴在窗边的小沙发椅上坐下来,说:“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苏琴琴这时放松了警惕,也慢慢地显出了她这个年纪的青涩,抬手撩了一下垂挂在眼前的长发,报了自己的名字。 熊叶丽坐在床沿上,温和地笑着说:“这次专程从天罗赶到成都来找翟指挥长,赶路很辛苦吧?” 苏琴琴抬眼看着熊叶丽,毫不掩饰地道:“走得急,有点赶。” 熊叶丽说:“找翟指挥长有急事?” 听熊叶丽这样问,苏琴琴刚放松的警觉性又绷紧了。心想:有些事不能告诉他们,否则翟指挥长肯定会很生气。这时候,惹他生气可不明智。她垂下眼睛,干坐在那里不说话。 梁健也在一旁观察着苏琴琴,初看苏琴琴,是那种漂亮到足以吸引人目光的女孩,看得久了,却慢慢的觉得有些平淡,甚至是空洞。就好像一壶绿茶,第一二遍水的时候,味道很香,很纯,喝得久了,味道便淡了。 生活中,常常会遇上一些天生丽质的漂亮女孩,父母良好的基因给了她们一副好皮囊,只是,因为不懂得珍惜,随意挥霍,没有了修养的润泽,再美的花朵,一旦过了青春年华,很快就会变成昨日黄花。而相反,一些女孩并非天生丽质,但她能够领悟生活的知识、积累生活的经验,懂得如何在内在做文章,凸显自己优势的一面,渐渐却变得有味道起来。这也就是五官端正、眉目清秀和美丽灵动、风韵不凡之间的区别,那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跟整个生活环境、知识层次、社会阶层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看着这个很容易看腻烦的美女,梁健心想,翟指挥长恐怕已经在开始躲着她了吧? 苏琴琴平时在机关食堂话也不少,但来了这陌生环境,跟熊叶丽和梁健坐在一起,她就觉得很不自在,这里不是她能够如鱼得水的环境。她只好左看看,右瞧瞧。 梁健说:“我给翟指挥长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我们已经接到你了!”苏琴琴吓了一跳说:“不要吧,他可能现在还在吃饭吧?”梁健说:“在吃饭也没关系啊,你的事,总比吃饭要重要一点吧?” 苏琴琴看了眼梁健,也不否认,她想,自己的事情的确比吃饭更重要一些,否则自己干嘛大老远从天罗赶过来? 梁健拨了翟兴业的电话。翟兴业正在觥筹交错,本不想接梁健的电话,但一想接一下也无所谓。翟兴业佯装热情地说:“梁部长啊,你好啊,已经到成都了吧?”翟兴业还以为梁健并不知道他跟杨小波等人在一起。梁健也不点穿,说:“翟指挥长在哪里啊?”翟兴业撒谎说:“梁部长这话问的,我还能在哪里啊?我当然在天罗援建指挥部喽!” 梁健心里暗笑,到时候叫你自己扇自己巴掌,朝苏琴琴点点头,说:“苏琴琴已经到了……”他不等翟兴业回答,就又说了句:“哦,你马上到啊?那太好了,苏美女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了……哦,让我们好好接待啊……你放心,翟指挥长,我们谁跟谁啊……一定……她有任何要求我们都会满足的……好……再见……” 后面的话,梁健完全是说给苏琴琴听的。至于翟兴业,却在手机那头听得云里雾里,等梁健挂了电话,他才明白,梁健那些话应该是说给苏琴琴听的,他在诱使苏琴琴信任他。 放下手机,翟兴业已经彻底没有了喝酒作乐的兴趣。杨小波敏锐地觉察出这个电话败坏了翟兴业的兴致,问道:“翟指挥长,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虽然诸法先对于苏琴琴的编制问题,一直含糊其辞,不过对于考察期间帮助稳定苏琴琴的情绪,他却是满口答应的,毕竟,搞僵了他和翟兴业都没有好处。因此,翟兴业这段时间对苏琴琴的事一直没有上心,也没将这事跟杨小波提起。此时,翟兴业见杨小波问起,便说:“没什么”。顿了顿,看了杨小波一眼,他又说,“我有点小事,去打个电话,各位领导,你们继续,一定要喝好!”说着吩咐服务员赶紧给各位领导倒酒,自己则抓起手机,走进包厢的卫生间,赶紧拨通了天罗乡党委书记诸法先的电话。 诸法先那边也是一番觥筹交错的热闹盛景,见翟兴业打电话来,满嘴酒气地说:“翟指挥长,这个时候打我电话,难道是请我宵夜?” 翟兴业没空说废话,带着质问的口吻道:“诸书记,苏琴琴到成都来了,你知道吗?”显然,诸法先没有掌握这个情况,说:“有这事?她去成都了?她去成都做什么?” 翟兴业有些火了,看来诸法先全没把他的事放在心上,就说:“诸书记,请你查查清楚,苏琴琴现在人到底在哪里?是不是真的来了成都?” 诸法先说:“行,我马上去查。” 翟兴业在卫生间里转圈圈,洗手台上的镜子里都是他来来去去的身影,一张脸红彤彤的,满是烦躁不安,像蒸锅里备受煎熬的螃蟹。 几分钟后,诸法先的电话终于打来了。诸法先酒高了,吐字不清,翟兴业压抑着满心烦躁耐心听着,得到的却是让他失望的答案:“这个疯婆娘,真的到成都去了!” 翟兴业心里恍如忽然落进一片雪一样,凉了一下,接着,便腾腾地冒起火来:“诸书记,我不是千叮嘱万嘱咐,让你务必这段时间稳住她吗?她怎么会来了成都?她来这里究竟要做什么?” 诸法先在天罗乡颐使气指惯了,从来只有他教训人,哪有人敢教训他?今天喝了酒,听翟兴业语气不善,咄咄逼人,面子上便觉得下不来,说道:“翟指挥长,你这么说话,我可不乐意啊!苏琴琴是你玩过的女人,你却来质问我她去成都做什么?这于情于理都不合嘛!至于你的嘱咐,凭良心说,我也尽力了。考察组在天罗的几天,苏琴琴也没给你找麻烦是不是?现在,考察组都离开天罗了,苏琴琴她要去哪里也是她的自由嘛!再说了,你答应要拨给我们的一笔款子,可到现在还没有到位呢……” 翟兴业听诸法先口齿不清,逻辑却清晰,说来说去还是想要从他这里捞钱,心中烦闷,一把挂了电话。对于诸法先的欲壑难填,翟兴业是深恶痛绝。当初,为了让他摆平苏琴琴的事,他为他们做了天罗乡小学安全事故假鉴定,并且把他负责的一部分援建工程项目,交给了诸法先的亲戚来做,尽管如此,对于苏琴琴编制的事,诸法先始终含含糊糊,一拖再拖。 从苏琴琴身上,翟兴业深刻地认识到,男人如果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那么下半生都会受累。只是虽然对于那一夜风流,他悔得肠子都青了,但这个世界总是冷静而残酷,后悔药是无处可买的。他还得想办法解决逼上门来的麻烦。 既然苏琴琴的确在成都,那么梁健的电话就不是空穴来风。苏琴琴肯定和他在一起。如果苏琴琴把他和她的关系和盘托出,那他的建设局局长之位就悬了。 翻出手机里苏琴琴的号码,翟兴业犹豫着还是拨了这个电话。 只是,电话虽然通了,却一直没人接。翟兴业急得额头上冒汗,恨不得把手机砸在洗手台上,一了百了。深吸几口气,他还是走出了洗手间。 杨小波见翟兴业从卫生间出来,脸色难堪,便问:“翟指挥长电话怎么打了这么久啊?”翟兴业心里直打鼓。这次情况有些特殊,苏琴琴已经到了梁健他们那里,恐怕再难蒙混过关。若是此时不向杨小波报告,等万一捅了出来,到时候这一锅子稀糊流出来,大家都没心理准备,就会一塌糊涂。当了这么多年干部,他知道有些事情,还是应该早汇报,领导有了准备,才会有希望。 翟兴业俯身伏在杨小波耳边说了句:“杨部长,能借一步说话吗?有件事情,我想单独跟你汇报一下。” 翟兴业让酒店单独开了一个包厢,上了茶,先不汇报,而是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个小信封,里面胀鼓鼓的,一看就挺有数量。翟兴业将信封双手奉上,满脸笑容:“杨部委,这是我单独为你准备的一点小意思。”杨小波的目光在信封上停留一下,看着翟兴业慢慢地绽开了笑容。对杨小波来说,如果在援建指挥部板房里那个大信封袋,是对他所带的整个考察组的尊重,那么这次就是对他杨小波个人的尊重。对于翟兴业的这点礼貌,杨小波还是很满意的。 杨小波说:“翟指挥长,这次考察的总体情况是好的。” 翟兴业见杨小波心情不错,赶紧抢抓时机道:“翟指挥长,还有个小事情,我还要向你汇报一下!” 杨小波看一眼翟兴业,拿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说:“你说吧。” 翟兴业粗线条地把与苏琴琴的事情说了,当然,关于苏琴琴怀孕的事,还有他和诸法先的交易,他都省略了。只是在苏琴琴如何纠缠自己的事上浓墨重彩地添了几笔。 杨小波对着杯里浮沉不定的茶叶吹了口气,说:“这件事,怎么说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关键在于怎么处理。哪个男人没有沾过花、惹过草?从这一点来看,这是小事。但是,这事得处理得干净,不然小事会变成大事。这样吧,接下来,你就不用陪我们了,你赶紧去把那件事情处理好!” 翟兴业连声说着“谢谢!”拿起包,便离开了酒店,让驾驶员开车直奔宾馆而去。 第231章遗留故事 苏琴琴坐在熊叶丽房间靠窗的布艺沙发上,慢慢地,局促不安起来。她喝下了整整一杯子水,熊叶丽就又给她倒了一杯。梁健和熊叶丽也不逼她,只在一边陪着。 苏琴琴忽然抬起头来,问了句:“这次,翟指挥长是不是要跟你们一起走?以后都不回来了?” 梁健知道,这次翟兴业只是来宴请杨小波等人,并陪同游玩。翟兴业的援建任务已经接近尾声,但市委市政府尚未下回调通知,故翟兴业不可能明天就跟着他们一起回去。但梁健不想如实回答,他想先混淆视听,再从苏琴琴那里套出一些话来。 梁健说:“翟指挥长的援建任务已经完成了,想回去随时都可以回去。”熊叶丽听出梁健没有说实话,便朝梁健看了一眼,梁健朝她虚晃一眼,熊叶丽立刻明白了梁健的意图,没有开口纠正。 苏琴琴脸上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她垂下眼皮,似乎很是挣扎,过了一会儿才说:“他怎么都不告诉我!他原本说要把事情给我办好的!” 梁健听她话中有话,问道:“他要帮你办什么事情啊?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可以帮你!” 苏琴琴吓了一跳,自己实在太过紧张,竟然在自言自语,差点把与翟兴业的秘密给透露了。赶紧改口:“没什么,没什么!”接下去便又是沉默。 梁健揣测着苏琴琴的心思,想,这个时候,也只能搏一搏了,看能不能从苏琴琴嘴里套出什么话来。便说:“翟指挥长跟我说了,你是个好女孩,可是他消受不起。主要是他家里已有了老婆。” 苏琴琴一听,仿佛被触动了什么一般,忽然红着脸有些气愤地说:“消受不起?消受不起他也已经消受过了。他当初怎么不说消受不起啊?也不要他什么别的,我只求他帮我把编制解决了,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难道连这一点他都不能为我做吗?” 熊叶丽朝梁健望过来,没想到梁健蒙的这句话,真的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让苏琴琴讲出了一些秘密。 梁健看到自己那一句话有了作用,知道苏琴琴学历低,见识浅,头脑比较简单,便想用激将法再激她一激,说道:“编制的问题,其实,解决起来并没你想的这么容易!” 一听解决起来困难,苏琴琴更来了怒气,抬起头来说道:“难?一个乡事业编制有什么难的?乡里很多驾驶员、食堂勤工都解决了事业编制,难道偏偏遇上我就不容易了?如果翟兴业不把这个事情解决好,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把我的第一次都给了他,现在我肚子里已有了他的孩子,不给我把编制解决了,他以后回镜州去了,难道要让他的儿子喝西北风吗?” 熊叶丽和梁健都惊讶的对视着,没想到考察行将结束的当儿,竟然爆出如此轰动的新闻。翟兴业竟然与天罗乡政府一女勤杂工有染,并且还让人家怀上了孩子。熊叶丽心里一松,还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熊叶丽说:“你能把详细情况给我们说说嘛?”熊叶丽这么一问,苏琴琴便又像野猫一般竖起了全身的毛,提高了警惕,气势却焉了,说:“等他来了,我跟她说。” 梁健的手机响了起来,翟兴业焦虑的话音传来:“梁部长,苏琴琴在哪?” 梁健调侃道:“翟指挥长,你这么快就从天罗赶过来啦!这速度比飞机还快啊!”翟兴业难以辩解,说:“梁部长,我已经在宾馆里了,我来把苏琴琴带走,麻烦你们了。” 梁健说:“不麻烦,我们正聊她跟你的事呢,我们聊的还挺开心的。”听梁健这么说,翟兴业的心里就开始敲鼓了,他们会聊什么事情?这苏琴琴人长得不错,但心眼不太灵光,如果把他们的事情一说,那就是数不清的麻烦啊!翟兴业说:“苏琴琴的有些话,不能听,梁部长,我已经到你房间外面了。”梁健说:“你到熊处长房间吧。” 梁健对苏琴琴说:“我们留一个电话吧。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可以找我们。我们是考察组的,不管你反映什么问题,我们都会认真接待的!”苏琴琴本不想留电话,但后来一想,她真的是不能百分之百相信,翟兴业会把承诺的事情办妥。如果万一办不妥,或许这个考察组还用得上。于是她就跟梁健和熊叶丽互换了电话。 敲门声响起。梁健去开门。门外的翟兴业神情紧张,看到屋里苏琴琴走出来,他第一句话就是:“你来这里干什么?”苏琴琴似乎来之前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毫不示弱:“来找你!你要走了,也不告诉我,你是何居心!” 翟兴业朝梁健和熊叶丽看了眼,意识到这里不是争吵之地,说:“你跟我来。”然后对梁健和熊叶丽说:“谢谢两位考察组领导。”熊叶丽说:“接待每一位来访的天罗群众,都是我们考察组的义务。”她这句话说得翟兴业心里慌慌。 等苏琴琴走了,梁健说:“没想到,翟兴业在天罗不仅留下了援建工程,还留下了种子。”熊叶丽说:“如果这个苏琴琴,敢于出来举报他,翟兴业就麻烦了。”梁健说:“这不能不说是一个小插曲。”熊叶丽说:“这个插曲对我们很重要,我要向领导汇报。”梁健说:“可目前,苏琴琴并无举报,这件事情就很难说明白。” 熊叶丽说:“即使没有举报,我也要告知杨部委。他是组长,我也要让他知道一下,我们是掌握了一定情况的。”梁健知道,单凭听苏琴琴所讲的这些,还远远不够。还有,在他看来,翟兴业也许拼了命都会把这个事情摆平,让苏琴琴噤声,所以苏琴琴这件事的价值不大。真正有价值的东西,目前正在他行李包的衣服里。 梁健本想告诉熊叶丽这些,转念一想,还是算了,这件事情必须严格保密。有时候忍住不说,也是一种考验。 翟兴业把苏琴琴拉到了车上,让驾驶员在大厅等一会,驾驶员识趣的走了。翟兴业盯着苏琴琴恼怒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苏琴琴说:“我不来,你走了,我怎么办?”翟兴业怒道:“你听谁说我要走了?”苏琴琴说:“考察组不是都来啦?考察结束,你也要走了。刚才我听那个梁部长也说,你随时可以回镜州。” 这肯定是梁健故意激苏琴琴,翟兴业说:“梁健是在骗你,想让你说出什么情况来。你对他说了什么?”苏琴琴不敢把对梁健说的,告诉翟兴业,就说:“我什么也没说。” 翟兴业松了一口气说:“那就好。梁健他们是我的对头,如果你对他们说什么,对我会很不利,如果我被处理了,你的编制问题就永远也休想了!” 翟兴业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苏琴琴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得到一个体制内的编制。要得到这个编制,也唯有倚靠翟兴业。翟兴业倒了,那么苏琴琴的一切都泡汤了。苏琴琴想到这些,就隐隐有些担心刚才跟梁健他们说多了。但她又不敢告诉翟兴业,害怕他听了会发飙,就说:“我知道了。但你也总得给我一个时限吧。这样无限期的拖下去,我安不下心来。”翟兴业说:“我保证,在我离开天罗之前,一定帮你办妥这件事情。现在,你马上给我收拾东西回天罗。我明天也会回到天罗。” 苏琴琴说:“你说话要算话。我有梁部长他们的电话,我随时可以联系他们。”翟兴业朝苏琴琴瞧了一眼,顿觉眼前这个女人怎么看怎么讨厌,他实在想不明白,当初自己为什么头脑一热,就跟这个女人发生了关系! 翟兴业说:“我说话从来都是算话的。现在,你可以回去了。”苏琴琴见翟兴业满口答应了自己,目的达成,就把板着的脸换了笑颜,带着点撒娇的味道说:“今天,我留下来陪你成吗?” 翟兴业对这个女人已经厌恶至极,怎么可能容许她呆在自己身边一个晚上。他决绝地说:“不行。”苏琴琴继续撒娇道:“已经这么晚了,你叫我怎么回去?我辛苦一点,累一点没关系,可我肚子里你的那个宝贝,你对得起他(她)吗?” 翟兴业拿这个女人没有办法,又怕惹恼她,给自己找出新的麻烦,就说:“那你就睡这里吧。”苏琴琴以为他跟她住一起,就满面笑容:“我会好好伺候你的。”翟兴业却冷冷地道:“不用了。我会另外开个房,最近我失眠,想安安静静一个人睡一觉。”说着,就走出了那辆越野车。 苏琴琴眼前的灯光顿时暗了下来。 第二日安排了武侯祠和都江堰,熊叶丽借故身体不好、梁健借故没兴趣,都没有去。早餐之后,熊叶丽显得颇为兴奋的过来,对梁健说,她已经向镜州有关领导汇报过了,领导让她就苏琴琴的事情深挖一下,看能否让苏琴琴举报翟兴业。梁健说:“这有难度。” 熊叶丽却并不这么认为,于是打电话给苏琴琴,问她在哪里。苏琴琴说,她已经在回天罗的路上。熊叶丽惊讶的说,你不找翟指挥长了?苏琴琴说,她来成都本来就不是找翟指挥长的。她是来看朋友的,昨天跟他们说的,都是开玩笑的话,逗他们玩的,让熊叶丽和梁健千万别当真。熊叶丽听苏琴琴这么说,就知道没戏了,苏琴琴肯定已经被翟兴业摆平了。她无奈地朝梁健摊了摊手。这本在梁健的预料之中,见熊叶丽失望的表情,梁健本想安慰她,这不是我们的最后一张牌。但他还是忍住了,按照熊叶丽的个性,一旦自己稍有透露,她肯定要他说出整个情况。 在去都江堰的路上,杨小波打电话给翟兴业:“你那个女人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翟兴业说:“请杨部长放心,我已经摆平了。”杨小波说:“摆平就是水平。看来我们可以好好游山玩水了。”翟兴业说:“请各位首长好好玩。” 翟兴业已经打电话给天罗乡党委书记诸法先,答应三天内将一笔工程款打入诸法先亲戚的帐上。诸法先赶紧嘻嘻哈哈说:“翟指挥长果然重义气,我诸法先也是个重义气的人,其实关于苏琴琴入事业编的事情我早就已经跟县人力资源局对接过了,近期就给苏琴琴设一个岗位。”翟兴业说:“那就多谢诸书记了。”诸法先笑道:“算得了什么?什么时候从成都回来,我请兄弟吃饭喝酒。” 飞机终于起飞了。从四川成都穿过气流,又是一阵颠簸,坐在身边的熊叶丽,很是习惯地对梁健说:“你的手借我用一下。”仿佛他的手天生就是给她驱除恐飞症的。熊叶丽的手,还是那么柔若无骨…… 梁健不由想起曾经听过的一个段子:握着小姐的手,好像回到十八九;握着小秘的手,直往怀里搂;握着女同学的手,后悔当初没下手;握着情人的手,酸甜苦辣全都有;握着老婆的手,好像左手握右手。 梁健也很难猜测,熊叶丽这么握自己的手,是全把自己当成了消除恐惧的“工具”,还是也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飞机降落在宁州机场时,已是晚上十点多。被熊叶丽抓了一个多小时的手,终于松开了。朱怀遇在机场外面等梁健,梁健眼看要跟熊叶丽分开,有一丝不舍,就说:“呆会,我们区里有专车在,你跟我一起走吗?” 熊叶丽看着梁健,好一会,才说:“跟你一起走不太妥当,我还是跟杨部委他们一起回吧。” 如果说,前些天在天罗,人像被放飞了的纸鹞没啥顾忌的话,这会已经落在了地上,就要考虑身边人的看法了。梁健理解熊叶丽的想法,说:“那好吧,下次再见。”熊叶丽盯着梁健的眼睛说:“下次再见。” 在机场出口,梁健还是跟杨小波说了一声,说自己有车来接,单独回去了。在官场就是如此,必要的人情规矩一点都不能少,否则就落人口实。杨小波笑说:“这次考察多亏了梁部长,我们才增加了不少乐趣。” 梁健感觉杨小波的“乐趣”似有所指。看来,杨小波心情愉悦,毕竟在他看来,他圆满完成了任务,虽然其间也算惊险不断,但最后还算平稳,没弄出什么大动静来!梁健看了看自己的行李包,心想:若是杨小波知道此刻我的行李包里,装着翟兴业所有的罪证,会不会当场发疯? 当然,关于这些,梁健是绝对不会说的。越接近镜州地面,梁健就越觉得自己这个行李包的沉重,他手中紧紧拽着行李包,坚定地朝外面走去。 黑色的大众passat轿车等在门口,梁健将行李包放在后备箱里,就上了车。后座位置上,朱怀遇狠狠拍了梁健一下肩膀,说:“兄弟,你出去几天了?”梁健说:“总共才四天时间。”朱怀遇说:“老天,我怎么感觉你已经出去了四年。” 梁健回想起在四川的那几天,真可谓有惊有险,死里逃生,便说:“我也感觉似乎过了很长时间。” 梁健看到车子不是往镜州方向开,就问:“我们这是去哪里?”朱怀遇说:“我们现在是在宁州地面上。到了宁州还不去市区转转?”梁健说:“风尘仆仆,有些累了!”梁健说:“待会我让你见一个人就不累了!”梁健问:“谁啊?” 朱怀遇说:“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梁健说:“你能不能别卖关子,否则我不去。”朱怀遇说:“你不去,到时候你肯定会后悔,况且,现在也由不得你不去了。方向盘不掌握在我手里,也不掌握在你手里。方向盘掌握在我们小施手里,小施你说是不是?” 小施是朱怀遇的驾驶员,他微侧过身子说:“梁部长,难得的,就陪我们朱镇长在宁州放松放松吧,他这些天心情郁闷着呢!”梁健说:“你朱镇长想潇洒才是真的。”朱怀遇叫屈道:“我哪里还潇洒得起来。我们快到了!” 第232章事有转机 省会宁州市有一个远近闻名的湖,叫做东湖。东湖水波荡漾、远山如黛,湖边游人如织、既有各种土豪大腕的私人会所,又有小资情调的咖啡酒吧,还有很多文青偏爱的青年旅舍,同时,具有历史传说意义的各种景点犹如星辰般点缀于湖水两岸。湖畔出现的,不仅仅是本地游客,更多的是外地来客,来自世界各地长着黑、白、黄各种肤色、镶嵌黑、蓝、绿、褐各种眼睛的游客都在湖边驻足留恋。 所以玩宁州,其实一定意义上说,就是玩东湖。宁州你看的、玩的、吃的、耍的、睡的、赌的甚至吸的,在东湖附近都有,只要你有人民币,当然美元也行。朱怀遇说要解解闷、消消气、谈谈话,梁健知道,肯定会到东湖。 对于东湖,梁健并不是不熟悉,国家重点大学江中大学,就在宁州市。梁健曾在宁州大学读了四年才回到了镜州。大学期间,有聊无聊都会常到湖边游玩,把免费景点基本都逛遍了。原以为,对于东湖很是了解了。 可后来才发现,东湖远不止口袋里没几个铜板的大学生梁健所理解的东湖,不同阶层的人、富人和穷人的东湖,是完全不同的东湖。大学时候的梁健看东湖,仿佛只看到了一栋城堡的外观,而只有当你有了权有了势,获得了通行证,才可能走入城堡之中,了解其中的金碧辉煌、美味佳肴、闲适得意,甚或是阴谋诡计、腥风血雨。 东湖大着呢,东湖深着呢。如此,梁健每次来到东湖边,都有种东湖不属于自己的感觉,同时又生出一种进一步了解东湖的冲动。 车子停在湖边一处高档宾馆前面,与宾馆相傍的,是一家咖啡馆。宾馆的服务员指挥他们停车,他们先下了车。 梁健想起后备箱中的行李包。包中藏着他从四川带回的重要资料。梁健对朱怀遇说:“去喝点咖啡没问题,就是我的行李包在车后备箱,你要让小施师傅帮我看好。里面的东西胡书记很重视。” 这东西,岂止是胡书记很重视,肯定是连宏市长都很关注。但县官不如现管,对朱怀遇说宏市长,肯定还没有说胡小英重视来得管用。 朱怀遇为人本就粗中有细,他意识到梁健话中的份量,心想:难道是梁健给胡书记带来的贵重礼物?于是说:“我知道了。”他驾驶员小施说:“你帮助把梁部长在后备箱中的行李包,拿到宾馆房间里去,你可以在房间里休息一下,但视线一刻也不能离开这个行李包。” 梁健问:“你在这里开了房间?”朱怀遇说:“当然,都来了宁州,当然要睡一晚喽!”梁健说:“在这家宾馆?”朱怀遇说:“是啊?怎么了?”梁健说:“这酒店不便宜吧?”朱怀遇说:“你放心,不用你出钱,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梁健笑笑说:“没想到,做了镇长之后,你越来越会做人了。”朱怀遇笑说:“这算得了什么,待会你会发现我更加会做人的地方呢!” 走进咖啡馆,梁健一下就感觉到了,宁州的咖啡馆真的比镜州的咖啡馆高端、大气,上档次。从吧台到座位、从装潢到杯碟,当然关键还是喝咖啡的人。在宁州咖啡馆除了简约咖啡等一两家还有些小资情调,其他基本已经沦为一些暴发户、工程承包商甚至社会混混话事、消磨时间的地方。在这个夏季,有些小老板就光着膀子,在咖啡馆里谈事情,有些将裤管卷起,躺在沙发上睡觉。梁健去过两次之后,对镜州的咖啡馆很不感冒。 而东湖边的这家咖啡馆,显然就要高档多了。咖啡馆中央,有一位外国歌手,正在献歌,声音低缓、悠然,很有些法国蓝调歌手琼斯的范儿。坐在那里喝咖啡的男女,基本上都身穿正装,不是社会成功人士,应该就是中产阶层,尽管中国人喝咖啡总有种不自然的矫揉,但比镜州不知好了几倍。 一位身穿绿色套裙工作服的女服务员问他们有无订座。朱怀遇朝她一笑说:“我们已经有人在了,在七号座。” 女服务员抱以微笑说:“这边请。”带着他们从一排小咖啡桌前往里走去,一块低矮的小木墙,隔开了一小块天地,一大面落地窗,使得坐在里面的人,可以直接看到窗外的街景,又挡住了城市的喧嚣,闹中取静。 就在这个小隔间里,坐着一个女人。梁健一看到这女人的背影,心里就是一震。她看起来挺闲适,靠在沙发里,一边喝咖啡,一边欣赏着街景。梁健暗道:怎么可能? 似乎意识到有人进来,女人转过头来。 的确是胡小英。梁健心里一下子,就打了好几个问号,怎么是胡小英?朱怀遇怎么跟胡小英在一起?胡小英为什么会在宁州呢?今天还特意在咖啡馆里等他,难道有什么用意? 这一连串的问号,仅仅是在一念之间。梁健笑着尊敬地称呼道:“胡书记,你好!” 胡小英看到梁健进来,笑着站起来说:“我们的钦差大臣回来了!”胡小英指的是梁健被市委组织部借调去考察干部的事情。 梁健说:“哪里称得上是钦差啊!”胡小英说:“正儿八经的钦差啊!快坐下吧。朱镇长,你也坐下来吧!”两人坐下,胡小英问:“一路上都还好?”梁健说:“还好!” 胡小英说:“你有没猜到我在这里等你?”梁健说:“怎么能猜到啊?先前老朱说,让我见一个我怎么都猜不到的人,我是真的没猜到啊!”胡小英笑了,说:“那你原本猜的是谁?”梁健看一眼胡小英温暖的笑容,说:“老朱说我猜不到,我就干脆没猜!” 三个人都笑了! 咖啡上来了。梁健原本还想好好品尝一下咖啡的味道,但如今跟胡小英一起,喝咖啡的意义也变了,品的不再是咖啡本身,而是胡小英跟他们喝咖啡的意味! 胡小英说:“我正在省里开会,朱镇长说你回来了,要来接你。我想,正好一起喝个咖啡,我也想知道你这次去四川,有什么收获没有?” 梁健奇怪,朱怀遇要到宁州机场接自己,胡小英怎么会知道,难道朱怀遇已经如此积极主动向书记靠拢,任何行踪都向书记汇报了? 这方面的蹊跷,梁健没有具体问,如果胡小英或朱怀遇想让他知道,那就肯定会告诉他。如果不想让他知道,自己还是不问为好!梁健转而说起了考察的情况:“这次考察,到了灾区,震动还是蛮大的,那边经济社会的发达程度,和我们这里差距的确挺大的,但灾区人民也很有斗志,并没有因为这次灾难而失去希望,积极的投入到了重建工作中去。我们市里的援建指挥长,在天罗乡也完成了许多工程的建设,整体上也受到了灾区人民的欢迎。” 梁健大体上,就如汇报工作一样说了下。他不知道胡小英要他说什么,说到什么程度,另外朱怀遇也在场,关于考察的具体情况,似乎也不方便说,除非胡小英让他说。 果然,胡小英还是对考察情况感兴趣,问道:“这次考察出来,情况怎么样?”梁健说:“到目前为止,还是挺好的。”胡小英眼中闪过敏锐的光:“为什么说到目前为止?”梁健说:“直到考察组离开天罗去成都,我们在考察中都没有掌握任何不良反映和情况。” 胡小英伸出手,端起身前的咖啡杯。胡小英的手圆润光泽,就如温玉般柔和。梁健虽然不止一次见过她这保养得宜的手,却仍然很惊讶。都说,手是最容易泄露一个女人年纪的部分。一个女人到了这个年龄,一双手还能保持得这样如珠如玉,实在不容易。手和脚都是身体的末梢,末梢是最容易衰老,也最难保养的地方。胡小英的手如此润泽,说明她身体状况良好,还焕发着有如年轻女人一般的魅力。 胡小英抿了口咖啡,看着梁健:“你这话说得有趣,离开天罗的时候没有反映,难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梁健看了眼身边的朱怀遇,心里很纳闷,胡小英为什么要在朱怀遇面前谈这些?是充分地信任他吗? 梁健和朱怀遇是好友,他对朱怀遇是放心的,但奇怪的是,胡小英对朱怀遇的信任感提升如此之快,让梁健很觉意外。朱怀遇笑着回看一眼梁健,似乎很为书记对他的信任感到得意。 胡小英注意到了梁健的目光,对梁健的谨慎她是非常满意的,笑容温煦地说:“梁健,有一个想法,先给你说一下。区委办主任陈政,一直从前任区委书记干到现在,也算功德圆满,也该挪挪位置了!” 梁健看着胡小英,心里滑过一个想法:将陈政挪挪位置,是要让朱怀遇当区委办主任?梁健快速地看了朱怀遇一眼,朱怀遇还是那副春风得意的笑脸,梁健猜到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了。果然,胡小英说道:“我想让朱镇长到区委办来,担任区委办主任。你看如何?” 胡小英竟然征求他的意见,梁健有些受宠若惊,很快答复:“好啊,我觉得朱怀遇同志完全能够胜任。” 胡小英略有些踌躇,说:“唯一的问题是,朱镇长刚到溪镇不久,这时候要把他调来区委办,某些人恐怕会有些想法!” 梁健说:“这是区委工作的需要嘛!放眼整个长湖区,还有什么事情能比区委工作更重要?这一点,大家肯定还是可以理解的。” 胡小英微微点了点头,显然是对梁健的回答很满意。她说:“这事,我先跟你通个气,具体的情况,我还会跟庸良部长再说。”梁健说了声好,胡小英又说:“好了,你接着说关于考察的事吧!”胡小英这样说,等于是把朱怀遇当作了自己人。 梁健点了点头,说:“在天罗考察的两天,考察组并未发现被考察对象什么突出问题,至少没有掌握有力的证据。昨天我们完成任务离开了天罗乡,却在成都阴差阳错地发现了天罗乡党委政府和指挥部指挥长翟兴业在某些方面存在比较突出的问题,最重要的是,还拿到了有力的证据材料。” 胡小英一听,目光敏锐,问道:“拿到了证据材料?”梁健点点头:“没错,有一部分材料。”胡小英难以置信:“证据材料在你手里?”梁健肯定地点头:“是。” 胡小英的:“今天我给干部二处熊处长打过电话,问过你们考察的情况。她表现的不是太乐观,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发现。是她不愿意告诉我实情,还是你掌握的情况跟她不一样?”梁健说:“恩,我掌握了一些其他的情况,她暂时还不知道。”胡小英有些疑惑:“熊处长不知道的情况?” 虽然和熊叶丽相处的时间并不长,梁健却看出她性格直爽,黑白分明,有些藏不住事情。如果告诉了她,说不定会在不经意间露了痕迹,给身在他乡的他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出于这方面的考虑,梁健才忍住了没有将那些具有爆炸作用的证据告诉熊叶丽。不过,在胡小英面前,他却不能说的太直白,毕竟熊叶丽和胡小英的关系非同一般,而且背后议论人,总是不太光明的事,也不符合梁健一贯的风格。梁健只说:“我所掌握的情况,不是通过正规渠道取得,算是机遇巧合吧,无意中遇上的,而且真伪难辨,所以我还没有告诉熊处长,想先请胡书记过目一下!” 梁健的这句话有些小小的拍马屁,但胡小英听了颇为受用,毕竟这说明自己在梁健心目中的地位是很高的,她微微地点了点头,说:“嗯,作为考察组成员,谨慎一点也是要的,从法律意义上来说,证据这东西,是有明确的规定的,不是随便什么东西都可以作为证据的。”梁健表情认真,符合道:“是的,我就是出于这方面考虑。” 胡小英满意地看了他一眼,问:“那么,你所说的证据在哪里?”梁健说:“在我的行李包里。”胡小英说:“行李包在哪里?”梁健转过头看朱怀遇:“我让朱镇长的秘书帮我保管了。”胡小英转头看朱怀遇。 朱怀遇这才明白梁健为何如此重视行李包,原来里面放的是一些机密材料,他原本还以为里面是梁健给领导所带的礼物呢!朱怀遇说:“我让驾驶员专门开了房间,守护那个行李包呢!”胡小英说:“那好,我们这就去看看。” 梁健他们的咖啡才上来,只喝了一两口,而且周围环境不错,梁健一时有些贪恋,便说:“我们还是先把咖啡喝了吧,也不差这几分钟了。” 胡小英本已打算起身,听梁健这样说,身体往沙发里陷了陷,选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表情轻松地说:“好啊,我们本就是奔着咖啡而来的,说到正事,竟然把这初衷给忘记了。”说着,端起咖啡杯,笑容温和仿佛披了淡淡光华,说道:“我以咖啡代酒,敬你一杯吧,算是为你远道而来接风洗尘!” 梁健笑道:“胡书记,您也太为长湖区省钱了,一杯咖啡就想把我打发了!”胡小英看着梁健笑:“想要有更高标准的接待,以后找朱怀遇,我虽然是区委书记,但不管钱,只能请你喝咖啡了。朱怀遇以后是区委办主任,相当于秘书长,吃饭、喝酒这样的事找他。” 胡小英这么说,等于是向梁健承诺,以后有什么消费可以直接到区委报账。梁健并不是一个喜欢挥霍的人,特别是在公款方面,所以,他从胡小英那番话中听到的,不是报销的承诺,而是一种亲密的信任。也许胡小英也正是深知梁健的为人,在公务消费方面会很谨慎,甚至不会去报销一笔款项,所以才如此说的,这不是信任是什么呢! 从胡小英的话中,朱怀遇却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信任:那就是他朱怀遇作为长湖区区委办主任的事已经是铁板钉钉错不了了,心下开心,便说:“胡书记这么说了,以后梁部长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梁健说:“我肯定不会客气的。” 胡小英笑了笑,站起身来说:“那么,现在我们还是去宾馆看看吧。”尽管窗外景色怡人,与梁健和朱怀遇的谈话也轻松愉快,但她实在还是惦记着那些除了梁健之外无人知晓的秘密。她想看看,到底是些怎样的证据。 朱怀遇的驾驶员小施挺有责任心,朱怀遇那样交代,他便真的一直在宾馆房间守着梁健的行李包,一刻也没离开。胡小英三人走进房间,小施的身体便如安了弹簧一般从床沿上弹起来,恭恭敬敬地叫着他们的职务。朱怀遇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你先出去逛逛,找个地方吃点东西也可以。”小施为领导开车的时间也久了,见多了世面,对于领导的吩咐,闻弦歌而知雅意,知道领导们有事,忙答应着出去了。 梁健打开行李包上的电子锁,从衣物中取出那些资料,交给了胡小英。 胡小英在窗边的沙发椅里坐下来,认认真真看起来。朱怀遇看胡小英看的专注,便用开水壶烧了一壶开水,找了柜子里的茶叶沏了茶,端到胡小英身旁的茶几上。梁健见朱怀遇提前进入区委办主任的角色了,诡异地笑着点了下头。 胡小英看完材料,抬起头来,毫不掩饰满脸的喜悦之色,说道:“梁健,这次你做得很好。我先代表宏市长谢谢你!”梁健也说了一句客套的官话:“这是应该的,领导把我派去考察,就是对我的信任,我本来就应该好好干。” 胡小英的目光快速地看了朱怀遇一眼,端起了那杯新沏的绿茶,慢慢地喝了一口,说:“这件事耽搁不得。宏市长先前已经通过某个人向熊处长了解了考察情况,熊处长的回答是,并没有实质性的收获,宏市长很失望。当时,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也并不报很大希望。我说,我再问问梁健吧!没想到,你手里还真掌握了一些有力的资料。这些东西,一定会让宏市长很高兴的。” 如果宏市长高兴,对于胡小英和梁健本人都会很有好处。梁健说:“能为宏市长分忧解难,我也很高兴。” 胡小英的目光在梁健脸上转个圈,低头吹着茶杯里浮沉不定的茶叶,笑着说:“这事你办的不错。只是,我也担心,哪天宏市长看中了你,把你挖去,你就不能为长湖区服务了。” 胡小英的这句话可谓一个重磅炸弹。梁健和朱怀遇心有灵犀地对望了一眼,如果能做宏叙市长的秘书当然是好事,领导秘书可以说是最快捷的升官之路。只是,这件事有些太突然了,既没有关于宏市长要选秘书的传言,而且看胡小英的表情,似乎也是开玩笑的成分居多,只是,作为区委书记,她的玩笑应该也是掺杂着真相的吧,只不知这玩笑离真相之间到底又多远。 胡小英瞟一眼梁健,看他表情郑重,又说:“不过,到目前为止,宏市长并没有表示过这样的意思,我不过是担心而已。” 梁健听胡小英这样说,心下一松,隐隐的也有一丝失落,如淡淡的水汽,慢慢地洇上来,有丝微微的凉意,表情却始终是平静自如的。说道:“胡书记,你不用担心,我对长湖区的感情,永远是最亲的。” 胡小英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说:“这事以后再说。事不宜迟,我得赶紧去宏市长那里一趟,把这些材料交给他。” 梁健惊讶地问:“胡书记,这么晚了,你还要赶回镜州去?” 胡小英起身往外走,说道:“不回去,宏市长也在宁州开会,我们在同一个宾馆。”梁健心想,领导干部总有那么多会议要开,有些领导干部从偏远市县赶到省城开个会,来回就得十来个小时,开个会却才一两个小时,却又不得不来。因为开会是党委政府贯彻落实上级精神的主要手段,梁健还听某位基层领导干部说过,开会是我们党工作的一大法宝。梁健虽然对这位领导很不感冒,但他的这句话他却记得很牢,不可不说很精辟。 正因为会议多了,那些领导干部,什么时候是真开会,什么时候是假开会,也实在搞不清楚。反正不在单位,一个最好的托词就是开会,会议那么多,谁搞得清楚。至于这次胡小英和宏叙是否真在宁州市开会,梁健无法揣度,也不想揣度,领导的事情,不该问的一句都不该多问,不该关心的还是避开一些好。 胡小英正要拿着材料走,梁健忽然说:“胡书记,等一等,这份材料至关重要,而且只有这一份,我想还是再复印一份为好,我保存一份,以免出现遗失!”胡小英听梁健说得有理,就说:“还是你想的周到。怀遇,你拿去复印一下。” 朱怀遇拿着材料出去复印,这件事他没有交给别人去做,而是来到了宾馆的复印机上,一张一张自己过手。装订好,才回到了房间,交给了胡小英。 胡小英说:“晚上你们就住这里吧。怀遇,梁健从四川回来,风尘仆仆,刚才我们请他喝了一杯咖啡,但接风洗尘这个环节还是不能少。你看看,也可以出去玩玩,吃点喝点玩点都没问题。” 朱怀遇如接圣旨:“明白了,我肯定照顾好梁部长。” 胡小英离去了,梁健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证据材料已经交给了胡小英,如果真要对翟兴业开刀,有了这份材料,已经足够,如果不想,那也不是他梁健该关心的事情。此次四川之行,他无非是去完成胡小英交代的一个任务,如今任务完成,他顿感轻松。 朱怀遇说:“要恭喜你啊!”梁健说:“恭喜什么?”朱怀遇说:“刚才胡书记不是说,你有可能去给宏市长当秘书吗?”梁健笑道:“你没听到,那不过是一种假设而已吗?更何况当市长秘书,哪有那么好当啊!倒是你,马上要当区委办主任了,这一声恭喜,我虽然作为好朋友,却也不能省了!” 朱怀遇说:“我不介意你来恭喜我啊。要不这样,今天晚上我们一起去疯一下!”梁健知道朱怀遇这人就是喜欢玩,工作还算认真,但玩起来更加认真。梁健从四川一路过来,飞机、汽车的也算一路颠簸,再加上为了行李中的那些证据材料,既要忍住不告诉熊叶丽,又要提防着杨小波他们,时时刻刻提着心,现在任务完成,心放下了,疲劳也一下子发出来,而且,时间也确实有些晚了,便说:“还是算了,今天太累玩不动!” 朱怀遇说:“累有累的玩法,这样吧,我们也不跑出去了,宾馆里有足浴和按摩,我们去做个足疗,让人给你捶捶背,肯定能替你消除疲劳。”听到足疗,梁健就想起了清池会所的清澈如水般的菲菲,自从认识菲菲以后,梁健很少去其他地方了,一时也提不起兴趣,说:“还是算了吧。” 朱怀遇说:“不行,好不容两个人到了宁州,难道就这么睡了?岂不是大大辜负了宁州的良辰美景?” 梁健挨不过朱怀遇的软磨硬泡,心下知道,按朱怀遇的性子,没有任何节目,他肯定不死心,便说:“要不,你去搞一瓶红酒来,我们在酒店里喝点红酒,对睡眠也有好处。” 见梁健不想要别的娱乐,朱怀遇也没办法,只好答应在酒店喝红酒。他打电话给驾驶员小施去置办红酒和吃的东西。小施先前虽然得了领导的吩咐可以出去逛逛,但想到领导万一要用车或者有其他什么吩咐,便也不敢走远,只在宾馆周边四处走走,此时接到朱怀遇的电话,便开了车直奔附近的酒庄,买了两瓶高档法国红酒,又在超市买了些水果和吃食。 这一次,朱怀遇把小施留了下来。三个男人在宾馆房间里聊天,看电视,喝红酒。两瓶红酒喝完,已经接近午夜,朱怀遇却仍然意犹未尽,梁健只好把他赶出了房间。 朱怀遇走后,梁健痛痛快快地冲了个热水澡,热水冲在身上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那一天晚上湿漉漉地站在板房门口的曾倩,清水出芙蓉一般,带着一阵湿气走进他的屋子。他还记起那一晚,她搁在他肚子上的那一段白的有些晃眼的手臂。此时,她已经离开天罗了吧?但愿她从此幸福!胡思乱想了一阵,擦干了身体,躺在松软的床上看了一会电子书,便迷迷糊糊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梁健坐朱怀遇的车回镜州市。车子下高速的时候,看着熟悉的景致,想起天罗清澈得有些刺眼的蓝天和成都缓慢的生活节奏,梁健突然生出了一种陌生感,不禁自嘲地笑笑。 梁健没有去单位,而是回到家里,把行李都整理了。那份关于翟兴业的证据复印件,他锁进了抽屉里。这时,梁健忽然有一丝不安,因为是租房,房东虽然说是换了锁的,但到底房东有没留下钥匙鬼才知道。 想了想,梁健还是把那份复印件重新取了出来,放进了公文包,又打电话给驾驶员周强强,让他接自己去部里。上了周强强的车,梁健给了他几包烟,这是考察中收罗的香烟,这些烟不拿也不行,既然拿来了总要处理掉。周强强连说了几声谢谢。 回到部里,看着熟悉的办公室,熟悉的脸,梁健却怎么都有一种陌生疏离的感觉,怎么都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也许是在四川的这几天,把心给放野了。 办公室李菊好像跟着朱庸良出去了,方羽见到他的门打开,就来看他,雀跃地说:“你终于回来了?”梁健问:“这两天部里有什么事情吗?”方羽说:“老样子,就是忙忙碌碌。”梁健心想,没有发生什么就好。梁健取出一个可爱的小挂饰,递给方羽,这是他在机场的时候挑选的。方羽接了过去,跟小孩子一样开心,说了声“谢了”,几乎是蹦跳着离开了。看着她欢悦的背影,梁健心里慢慢升起一丝暖意,挺熨贴的,那种怪异的陌生感便淡了。 梁健刚落坐不久,电话就响了起来。是表妹蔡芬芬的电话,梁健犹豫一下,还是接了起来。蔡芬芬的声音挺欢快的:“表哥,你已经回镜州了?”梁健真是惊讶蔡芬芬的消息之灵通,也不隐瞒:“是啊,刚回来。”蔡芬芬说:“晚上一起吃晚饭吧?”梁健说:“刚回来,想休息休息,吃饭就算了。”蔡芬芬在电话那端顿了一下,说:“那我现在就来你这里,有东西要给你!” 第233章人情之关 对于表妹蔡芬芬,梁健在关切中始终保留着几分警惕。她身上有一种豁得出去的劲头,倚着青春岁月里的几分姿色,让她在镜州红酒界混的风生水起,触角深入镜州官场。作为表哥,梁健为她感到高兴的同时,敏锐地觉得应该和她保持适当的距离。只是,因为同在异乡为异客,且还有血缘亲情在,刚从四川风尘仆仆地回来,接到蔡芬芬的电话,梁健心里多少有些终于回了家的温暖感觉,便没有拒绝她。在镜州,表妹蔡芬芬其实是他唯一的亲人。 没多大功夫,蔡芬芬便推门而入。一袭黑色吊带长裙,从肩头到后背,裸露了一大片白花花的肌肤,黑白映衬,更显得肌肤白皙细腻,因为年轻,那白皙细腻里更有一种水润饱满的感觉。不得不承认,蔡芬芬懂得怎样体现自己的美。不过,这样暴露、大胆的穿着,在机关里,是很少见的。一时间,梁健只觉得太过耀眼,视线在她身上略作停留,便移开了,看着她薄施粉黛的脸,做了一个请坐的姿势。 蔡芬芬嫣然一笑坐了下来,梁健起身给她泡茶。这时,办公室方羽进来了,手中捧着一个盒子,对梁健说:“梁部长,我来泡茶,你们说话。” 方羽显然是对梁健刚才送的小礼物,很是满意。这个女孩心思单纯,一件在机场买的小物件,就让她心花怒放,这让梁健真正体会到了一句话“送礼不在贵重”,而对方羽来说,可能就是“礼轻情意重。” 梁健也不阻拦,说:“那谢谢了!”仍然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方羽泡了茶,递给表妹蔡芬芬。 蔡芬芬接过茶杯,瞧了一眼说:“表哥,你可真是讲究啊,还专门为客人准备了杯子啊!”梁健这才发现,蔡芬芬手上捧着的是一只小巧圆润的玻璃茶杯,茶叶在其中游泳嬉戏,清澈见底,让人很是享受。 在机关里接待来客,用得最多的还是一次性茶杯,上面往往还印着一些“打造干部之家、党员之家”的宣传标语。用一次性纸杯喝茶,虽然方便,简洁,为后勤工作人员省了不少功夫,但对喝茶的人来说,却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有些纸杯甚至还会发出一丝怪味,既不环保,也不卫生。 好几次,梁健因为忘记带水杯,在会场上喝的就是一次性茶杯。对于那一股怪异的味道,梁健简直深恶痛绝。所以,也一直想去买一套茶杯,放在办公室待客。但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临了就忘了,忘了又有想法,结果还是没有落实。倒是方羽心细,想他之所想,做他之所未做。 梁健满意地朝方羽投去一瞥,方羽心有灵犀地看向他,还用两个手指做了个“耶”的标志,说:“梁部长,这是我给你办公室专门准备的一套茶具,有客人来用这个,既环保卫生,也赏心悦目,你觉得可以吗?” 梁健笑说:“当然好,你用心了,谢谢。” 方羽脸上微红,笑容像蔷薇一样微微绽放,说了一句“梁部长满意就好”便转身出去了。看着方羽青春活跃的背影,蔡芬芬转过脸朝梁健神秘地笑了笑,说:“表哥,这女孩很不错哦!”梁健并不否认:“是很不错。心很细,人也开朗。”蔡芬芬说:“那你还不快下手?”梁健啐道:“你想哪里去了?”蔡芬芬说:“我能想到哪里去啊?你不是还单身吗?也该找个对象了,现在好女孩可不多,你可要把握机遇,该出手的时候要出手。有句诗怎么说的:花开堪折直须折,别待无花空折枝,是不是这个意思?”听蔡芬芬竟然引用了一句诗,梁健心情忽然格外放松,想起小时候,蔡芬芬的语文极差,背古诗什么的经常要受罚。没想到,今天竟然完好无损地背出一句诗来,还真是难为她了。笑着说:“你今天该不是来给我做媒的吧?”蔡芬芬眉毛一挑,笑得极尽妩媚:“那倒不是,只是在镜州,我可是表哥你唯一的亲人,如果表哥有需要,这任务我当仁不让!” 梁健摆摆手,说:“暂不需要。还是先说正事吧?”蔡芬芬说:“正事啊?没有正事,我就不能来找表哥说说话了?”梁健无奈,说:“行。”对蔡芬芬的撒娇,梁健很不想买账,但想到在镜州,她是唯一的亲人,心就有些软,而且,很多时候,人情总是一个很难越过的槛。 蔡芬芬说:“当然,我来找表哥,也的确有这么两件事。第一件呢,就是我在电话中跟表哥说过的,有一件东西要送给表哥。就是这个。”蔡芬芬从包里,拿出了一个红色封袋,上面印着云葡萄酒的宣传画和一句宣传语。宣传语是这样的:喝云葡萄酒,过云上的日子。看到这标语,梁健忽然想起了大学时候和陆媛一起在学校图书馆四楼电脑室看的安东尼奥尼的电影《云上的日子》,电影里苏菲玛索饱满性感的身体给了他极大的冲动,后来,在图书馆的楼梯上,他和陆媛第一次接了吻。当时,他抱着陆媛纤细圆润的腰,颤抖得像一株春日微风里的柳条。那一刻,他是多么坚信,他和陆媛能有一个幸福的结局。只是,当初美好的信念,依然抵不过岁月的磨砺,他们终究还是离了婚。 蔡芬芬瞟一眼梁健,说:“表哥,你别光看着信封啊,看看里面的东西吧。” 梁健被打断遐想,收回心神打开信封,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桌面上。 一张金色银行卡滑了出来。梁健一见到银行卡,眉头就皱了起来,抬头看蔡芬芬:“这是干嘛?”蔡芬芬摊摊手,说:“表哥,你别生气。我也是为完成我们沈老板的任务。这是我们老板送给你的小礼物。” 云葡萄酒庄的老板沈鸿志,已经不是第一次让表妹蔡芬芬来给自己送礼了。第一次是在他因为电梯事故住院的时候,沈鸿志让蔡芬芬送了一笔钱给自己,后来梁健借一次吃饭的机会,还是将把那笔钱原封不动地还给了沈鸿志。这事算告一段落了,没想到,沈鸿志还是纠缠不清,这会尽然让蔡芬芬将银行卡送到了办公室。 梁健将银行卡往蔡芬芬身边推了推,表情严肃地说:“这个你拿回去!” 蔡芬芬看梁健一眼,眉眼间是难掩的温柔妩媚,语声也变得娇怯怯的,仿佛万分委屈般:“表哥,你还是收下吧,这是我们沈老板真心感谢你的!而且,这是他交代我的任务,如果我完不成,回去可就得吃批评了。你就算照顾照顾我么!” 梁健有些奇怪,说:“芬芬,你把话说清楚,我记得,我没帮你们什么忙啊,沈老板这感谢又从何说起呢?” 蔡芬芬说:“表哥,这次你可是帮了我们大忙了!所以我们沈老板一定要让我专门来一趟,表示感谢!” 梁健越发云里雾里,心里却直觉地警惕起来:“你说说,我到底帮了你们什么大忙?”蔡芬芬说:“最近,区财政局、溪镇、林镇等单位,都向我们购进了一批数量不小的葡萄酒。就比如说区财政局吧,他们一下子就订了500瓶,总订单超过了10万元。你说,我们沈老板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梁健凝着眉头说:“他们订你们酒庄的葡萄酒,跟我有什么关系?”蔡芬芬说:“表哥,你脑子平时很灵光的,怎么这种事上倒反应不过来了呢!市场上葡萄酒的竞争很激烈,而且我们云葡萄酒还是国产的葡萄酒,虽然质量不错,但毕竟跟一些国外进口的葡萄酒有差距,人家为什么买我们的葡萄酒?我们沈老板分析了,区里的单位买我们的酒,跟梁健哥很有关系。他们是看在我是你表妹的份上,才买葡萄酒的!” 梁健心里咯噔一下,抬眼看着蔡芬芬妩媚的眉眼,问道:“关于我们的关系,你经常在别人面前提起?”蔡芬芬反驳说:“我才没有这么做呢!我又不是那种狐假虎威、喜欢利用他人名头的那种人。但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些,有时候也只是无意之中说起。买我们酒买得多的单位,以前也都吃过饭。” 梁健这才稍稍放心:“所以说啊,他们买酒,是因为有需要,并不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蔡芬芬说:“有些的确不完全是你的关系,像溪镇、林镇,大家彼此都比较熟悉了,在生意上有些照顾也正常。但区财政局,我和沈老板都觉得,他们肯定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照顾我们生意的。”梁健的心一下子又提起来:“区财政局?” 对于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这个人,梁健很不感冒。一开始,在黄少华的牵引下,梁健有求于姚发明,结果黄少华出事,姚发明便如躲避瘟疫一样躲开了梁健,之后,当梁健担任组织部副部长后,他又派办公室主任袁小越千方百计地给自己送了五万块,没想到,后来,他因为推荐会议上材料缺页,坐了一段时间的冷板凳,风声刚起,姚发明便让越小越施展美人计讨还那五万块。对于姚发明这样在权力和利益之间闻风变色的人,梁健实在是不屑和他有任何交集。 表妹说:“是啊,他们办公室袁主任,专程跑到我们酒庄下订单,然后说跟你很熟悉,是人都知道他们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来我们酒庄买酒的!” 自从上次在凤凰景区差点与越小越发生车震,梁健便故意疏远这个身材火辣脸蛋迷人的女人,没想到她这一次竟然改变策略,从蔡芬芬身上下手了!看来,姚发明对于他重掌干部工作大权,又有新的思路了。 对于送礼或者送钱,梁健一直都很有原则。无功不受禄,他不会无缘无故地接受别人的礼物。而且,如今这卡还和区财政局局长姚发明有关,他更加不会收了。原本人家爱怎么想怎么想,爱怎么做怎么做,只要自己不拿酒庄的钱、不拿酒庄的东西,就不能拿他怎样!如果收了这卡,意义就变了,梁健就成为通过第三方收受贿赂,这是要丢帽子的。 梁健毅然地将银行卡推到蔡芬芬面前,郑重地说:“你告诉沈总,这卡我是不会收的。如果他们要给我表妹面子,他们给好了,那是他们的事情。但这卡我绝对不能收,否则就是我变相受贿。你们做生意的人,可能没什么特别的概念,但对我们这些公职人员来说,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蔡芬芬看着梁健好一会儿。她跟政府机关的人交道打得可不少,像梁健这样不贪财的人,还真是没碰到几个。蔡芬芬为难地说:“表哥,如果你不收下,我回去不好交待啊!”梁健对表妹只想着自己好不好交待的事感到失望,她没有在官场混过,把一切都看得很轻,只把自己的老板看得如天一般大,心情就不好了:“芬芬,你是想要自己好交待,还是想要我进去!” 蔡芬芬有些茫然,一双漂亮的眼睛盯着梁健:“进哪里?”梁健没好气说道:“当然是进监狱。”蔡芬芬急了:“表哥,你说什么呢,我当然想要你好喽!”梁健看着蔡芬芬精致的五官,心想:跟她聪明伶俐的外表相比,芬芬的内在到底还欠缺些。视线下移,梁健看着手边那个做工精良的小封袋,不禁又想起了大学时代清纯可人的陆媛,那时候,俩人真的很幸福。他拍了拍那个小封袋,说:“这样吧,你是我表妹,我也不想你为难。但关于有些事情,我不会因为你是我表妹,就破坏原则。今天我就把话给你说透了,以后,凡是送钱也好,卡也好,我都不会收。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所以,这张卡你拿回去,但是,这个封袋我留下了。这个封袋设计的很有意思,我比较喜欢。谢谢了。” 蔡芬芬有些失望,说:“你这不是买椟还珠吗?” 梁健笑说:“是收椟还珠。” 这时,敲门声响起,梁健的“请进”还未出口,李菊已经推门而入。看到梁健办公室有人,她牵了牵嘴角,说“梁部长,已经回来啦?” 梁健的目光在她脸上微微停驻,几天未见,李菊还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梁健笑了笑,移开目光,说:“刚回来!” 李菊的目光从蔡芬芬袒露大片肌肤的后背滑过,轻飘飘地停落在蔡芬芬身前那张耀眼的金色银行卡上,脸上微微一笑,说:“梁部长,打扰几秒钟。有个通知,朱部长说明天上午开个碰头会,关于下一步干部工作的一些事,要讨论一下。” 蔡芬芬注意到了李菊的目光,便用手遮住了银行卡,只是,这样一来,俨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李菊又是一笑,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 梁健不动声色,淡淡说道:“知道了。” 李菊的目光飞快地掠过梁健高挺的鼻梁,一个优美的转身,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离开了。心想:这个女人是谁?看她的暴露的穿着,应该不是机关里的人。那么应该是外面的人。还有那张银行卡,很显然,她是来送钱的!难道梁健公然在办公室里收钱? 梁健的目光从李菊远去的背影上收回,看着蔡芬芬坚定地说:“把卡收起来。”蔡芬芬知道梁健心意已定,再多说也是无用,很无奈地把银行卡塞进了包里。 梁健问:“还有一件事,是什么?我刚从四川回来,明天又要开会,有些工作还要准备一下。所以,如果是小事的话,就说得简单一些吧。” 蔡芬芬挪了挪身体,选了个舒服些的姿势,说:“说小也小,说大也不大。最近,雪娇在跟朱镇长闹别扭。”梁健听到蔡芬芬说到朱怀遇的事情,便想听听。昨天朱怀遇到宁州机场接自己,就是为向梁健倾诉与雪娇的纠葛和烦恼,后来见了胡小英,梁健便把这事给忘了。而朱怀遇估计是听了胡小英承诺要让他当区委办主任,心情大好,又因为身在宁州,一时间春风得意,便将雪娇的麻烦事给忘了。 其他事情都可以过去,但与女人的事情,总是剪不断理还乱。昨天高兴了,不等于今天就没事了。梁健问蔡芬芬:“我也听朱怀遇说起过。他俩到底是怎么了?” 蔡芬芬喝了一口水,说:“前一段时间,他们走得比较近,雪娇是对老朱动了真感情了,她希望能跟老朱结婚。” 梁健靠在椅子里,脑袋抬头向天:“芬芬,雪娇是你手下的员工,有些事情,你得帮助劝导劝导。朱怀遇是有家室的人,要他抛妻离子和雪娇走到一起,这事肯定行不通。而且,强扭的瓜不甜,勉强出来的婚姻,也结不出良好的结局。更何况,朱怀遇多少也有些身份,闹僵了对她对朱怀遇都没有好处。还不如相安无事,平常有空见见面,也算是成全了这一段真感情。” 蔡芬芬说:“我不是没有劝过。就连沈总和小宇也都劝过她。但她就是听不进去,她说就是喜欢朱怀遇,希望跟他生活在一起。她说想跟他结婚,一起去马尔代夫度假,给他生一个孩子……” 梁健打断蔡芬芬:“这些美好的愿望,我们都能理解!毕竟雪娇年轻,不谙世事,对朱怀遇这样正散发出成熟魅力的男人动心,也是很正常的。只是,朱怀遇再好,还是别人的老公。有一句话说的好,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在骨干的现实面前,我们不得不鼓起勇气接受现实。更何况,朱怀遇虽然对雪娇一片热情,但他并没有和她结婚的打算,如果雪娇执意于此,到最后受伤害的还是她自己。对了,据你了解,雪娇会不会已经怀了老朱的孩子?” 蔡芬芬摇了摇头说:“我敢肯定她没有怀孕,只是,他们俩肯定发生过关系,否则雪娇也不至于如此,雪娇年轻,应该是第一次吧,女孩子的第一次意义非凡,往往寄托了所有对于爱情和婚姻的美好希望,所以,情况才会比较复杂!” 在非正式的男女关系里,爱情是奢侈品,无非是套在欲望身上的一件华丽的外衣。没有了这外衣,这关系便显得太过招摇,但,外衣只是外衣,大家心照不宣,没有人会对一件外衣认真,如果真有人认了真,问题就麻烦了。 在梁健的印象里,像雪娇这样的女孩子,在酒场混,对男女之事应该是无所谓的,看来他估计错了,在她无所谓的外表下,隐藏着的却是一颗有所谓的内心!正因为有所谓,所以才表现得特别无所谓。人就是这样表里不一的动物。看来朱怀遇这次遇上的是一个棘手的女人。梁健说:“芬芬,你是女人,对女人比较了解。你说说看,有什么好办法吗?” 蔡芬芬仍然是摇头:“我也是没办法,所以才先来告诉表哥一声。沈总对这件事情也很头痛,朱镇长是很好的朋友,雪娇又是我们酒庄的员工,如果雪娇得罪了朱镇长,也就等于是我们整个酒庄都把朱镇长得罪了。”梁健相信沈鸿志和蔡芬芬的担忧不是说说的,开门做生意,最希望和和气气、开开心心,这样才能留得住顾客,否则顾客就会流失。像朱怀遇这样的乡镇长,一年消耗的红酒数量不小,如果都用云葡萄酒庄的酒,那是一笔不小的来源,这样的顾客酒庄是不想失去的。 蔡芬芬又说:“沈总对这件事情,也很是恼火。他说都是成年人了,如果真有什么关系,也是两厢情愿,现在闹到要人家离婚的地步,总是不大好。沈总甚至说,如果雪娇如此执迷不悟,他宁可壮士断腕,将雪娇给辞退了。” 梁健听了,很不同意,说:“这叫什么‘壮士断腕’啊!雪娇是一个女孩子,且因为年轻,对爱情,对老朱怀着些希望,也是可以理解的。可能在言行上有些急躁,甚至过激,那也是可以理解的。但如果你们因为怕得罪朱怀遇,把雪娇给辞退了,这是千万要不得的,会直接导致两个不小的后果:一是会把雪娇逼上绝路。本来她情场失意,心情本就低落。若这时候公司还要辞退她,那她就连生路也没有了。再说,她很可能会误会,公司辞退她是因为朱怀遇给公司施加了压力,即使不是朱怀遇的压力,至少也和朱怀遇事件有关,无论如何,这样一来,她对朱怀遇容易因爱生恨,从失意跌入绝望的深渊,人一旦绝望,便容易无所顾忌,到时候恐怕真闹出什么难以收拾的局面来。二是你们公司的形象,也会让人大跌眼镜。从我们传统的观念来说,一个未婚女孩和一个已婚男人交往,临了,男人不想结婚, 普遍的观点是女孩吃亏了!如果雪娇把这事宣扬出去,或者找媒体一曝光,朱怀遇头顶的乌纱帽可能就此不保!而你们公司也会因为这一则小小绯闻而名扬镜州,只是这样的知名度带来的恐怕不是云葡萄酒销量的一路飙升,很可能,许多有身份有地位的成功人士因为惧怕你们酒庄的美女素质,而对云葡萄酒避之唯恐不及,到时候,雪娇的绯闻事件虽然是她的个人事件,可这蝴蝶效应带来的却很可能是云葡萄酒生意的一落千丈,这一点,你们不得不防。总之,想要辞退雪娇的想法,肯定是要不得的。你回去告诉沈总,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别有这种想法!这绝对是自取灭亡!” 蔡芬芬听梁健说得这么严重,吓了一跳,说:“我们还真没有考虑得这么周到,听表哥这么一分析,还真有些道理!” 梁健皱了皱眉,说:“你待会回去,赶紧把我的意思告诉你们沈总,特别是要把问题的严重性给他讲清楚!” 蔡芬芬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我回去就跟他说。” 梁健注意到蔡芬芬身前的杯子里没多少水了,略微犹豫,便起身拿了水壶给她的杯子里续了些水。本来,他想她快些离开,自己也能理理关于干部工作的思路,但是,想到朱怀遇曾给他打的两个电话,便耐下性子问道:“最近,雪娇有什么思想动态,你清楚吗?” 蔡芬芬看着桌上的茶杯,略作沉吟:“她说,最近要找朱镇长谈一次,如果朱镇长不同意跟她结婚,她要到镇上、区里去。看样子,她不是随便说说的。” 梁健摇头道:“雪娇这么一个漂亮、聪明的女孩子,怎么想到的却是最坏的办法!上访?她以为上访的滋味很好受吗?要把自己最脆弱最疼痛的地方剥开来给别人看,那种滋味,哎,她真是想的太简单了!” 蔡芬芬说:“是啊,我也觉得奇怪,以前她似乎从没把结婚当回事,一直都大大咧咧的。也许,真是对朱镇长上了心。女孩子就是这样,一旦认了真,便容易认死理。” 梁健心想,这段时间,对朱怀遇来说很重要,是他从溪镇调入区委办的关键时期。朱怀遇如果担任了区委办主任,对胡小英巩固自己的实力很有帮助,同时对梁健来说,也是好事情。这样的关键时刻,如果传出关于朱怀遇和雪娇的绯闻,那么他调入区委办的事情,基本上也就黄了! 难道有人早就听说了朱怀遇要调入区委办的事情,故意在他的个人作风问题上做文章?如果真有这么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又会是谁? 一时间,梁健只觉得错综复杂。只是,无论如何,当务之急,务必要稳住雪娇。 梁健的目光掠过蔡芬芬光滑白皙的肩头,看着窗外茫茫的蓝天,说:“我跟你透露一个事情,这段时间对朱镇长来说,是一个关键时期,非常关键,绝对有任何差错。所以,你最好每天都花点心思,做做雪娇的思想工作,如果有想法可以说出来,让她想开点,我相信老朱也不会亏待她。这思想工作的事情,你一定要去做。如果有情况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蔡芬芬和官场上的人交道打多了,对于官场也比较敏感,有些兴奋地问:“朱镇长要升?” 梁健收回目光,说:“升不升,只有文件下来才算数,我只告诉你,这段时间,老朱绝对不可以出任何事情,雪娇的事就拜托你多上点心。” 蔡芬芬看梁健说的郑重,挺了挺她本就有些傲然的胸,保证道:“我知道了。我一定尽量多关心关心雪娇,多开导开导她,不让她做傻事。” 蔡芬芬刚走不久,朱怀遇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朱怀遇道:“已经在单位了?”梁健说:“是啊,还能在哪里?”朱怀遇说:“这么用功?”梁健说:“为你的事情在用功呢!”朱怀遇立即来了兴致,问是怎么回事。梁健便把蔡芬芬跟他讲的情况,大体跟朱怀遇说了一遍。朱怀遇听了着实吃惊不小,在电话里对梁健千恩万谢。 朱怀遇说:“我也正为这个事情烦恼着呢!昨天晚上,跟胡书记见了面后,我心情有些小激动,也没跟你说这些男女小事。” 梁健说:“男女事虽小,但如果不关注,星星之火都可以燎原!” 朱怀遇也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说:“梁部长,你现在有没空,我们找个地方,你帮我出出主意吧!” 梁健刚从四川回来,原本没必要马上来上班,主要是那些证据资料放在家里不放心,才来了单位一趟。如今资料都已经存放好了,他也没有什么着急的事情。至于明天的碰头会,梁健本想理理思路,后来一想,也不知朱庸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是先静观其变比较好。倒是,朱怀遇的事情,变成了目前一等一的大事了,撇开朱怀遇是他的朋友不说,朱怀遇现在是区委书记胡小英高度关注的对象,在长湖区,对梁健来说,还有什么比区委书记关心的事情更重要的呢? 梁健毫不犹豫:“那好吧,你找个地方。” 朱怀遇的车专门来区里接走了梁健,来到了镜湖边上一个茶馆。茶馆的建筑比较有特色,是独栋的小木屋,沿着镜湖有秩序地排开。有一栋小屋,地势微高,眼界比较宽,坐在屋里能将镜湖尽收眼底。外面水色湖光,从水面而来的风也带着湖水的湿气,颇为舒服,连空调都不用开。 梁健看了几眼湖光风景,说:“你有没想过,到底怎么去处理这件棘手的事?” 朱怀遇挠了挠头,苦着脸说:“想是想过,但雪娇给我的选择不多:一个是我离婚,然后跟她结婚;另一个是我不离婚,她把我们的事闹出去。离婚是不可能的,论相貌气质内涵,我家里那位其实都不输给雪娇,坏只坏在,时光无情,这么些年下来,柴米油盐把曾经的热情磨得也差不多了,但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坏到要离婚的程度。最关键的是,虽然我一开始在雪娇身上找到了年轻时恋爱的感觉,但相处时间久了,我越来越发现我和她也不过是玩玩,当初的热情不过是一种发烧,烧退了,终于看清了我们其实一点不合拍,年龄相差太大,性格也不合。” 梁健瞟了朱怀遇一眼,说:“玩玩?玩玩也要因人而异嘛!现在好了,玩出火来了!” 朱怀遇捶捶脑袋:“不是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嘛!我就是这美人关没过去!” 梁健不由笑出声来:“你倒还挺会自我表扬的嘛!把自己说成是英雄!” 朱怀遇摇手说:“我哪里敢自比英雄啊,我的意思是后半句,没过得了美人关。” 梁健收了笑容,认真道:“那你准备跟雪娇闹翻?” 朱怀遇说:“本来,我倒也不怕她来闹,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一个溪镇镇长嘛。最重要的是,我们只是一夜晴,而且我也没在她肚子里留下什么隐患,闹闹也就这样,大不了影响不好,降一级,调个岗位。可昨天胡书记说,要让我去区委办当主任,我就怕,雪娇若真将这事闹出来,可就对不起胡书记的一番知遇之恩了!” 梁健说:“所以啊,这件事情,绝对不能闹僵。而且,作为一个局外人,我发现其中有些蹊跷。我一般也不会把人看得太走眼,我觉得雪娇这个女孩子,本质是不错的,也不是那种死缠烂打型的女孩,你说是不是?” 朱怀遇点头说:“是啊,正因为觉得她本质上不错,我才跟她交往的……” 梁健看着镜湖随风而起的圈圈涟漪,说道:“那她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变了呢?你有没想过这其中或许还另有原因?” 朱怀遇用手拍了一下膝盖,说:“这段时间只觉得焦头烂额,倒还真没想过呢!” 梁健又想起了以前胡小英告诉自己的一句话“解铃还须系铃人”,就说:“我觉得,这个问题其实是你需要重点去考虑的问题。到底雪娇是为了什么?是真的爱你爱得死去活来,还是她需要一场婚姻,或者还是受人摆布……你只有找出其中的原因,才能找准线头,一抽,这个问题自然就解开了!” 朱怀遇听了梁健这番话,茅塞顿开:“梁部长,你说得很有道理。之前,我被雪娇一逼,心里就急上了,根本没来得及细想。” 梁健说:“把你自己看成是雪娇,从她的角度去考虑问题,再想想,什么办法可以不结婚、不闹僵,又把事情给办稳妥了,这才是关键!” 朱怀遇朝梁健竖了竖大拇指:“不愧是分管干部工作的领导,对人对问题都看的够深入!谢谢指点。” 梁健啐道:“先别拍我马屁,赶紧去了解情况要紧。等弄清了情况,再跟雪娇好好谈谈,如果需要我一起的话,我也可以参加一下。” 第234章权力分散 早上,区委组织部部长朱庸良召集副部长和办公室主任开会。朱庸良说:“昨天,我们梁部长圆满完成了市委组织部的赴川考察任务回来了。前段时间因为我们班子成员都比较忙,梁部长也不在部里,所以一直没有开碰头会。今天人都齐了,我们就简单地开个会。大家先把前期所做的工作说一说,然后,我也有两件事情要跟大家做些交流。” 副部长王兆同、江海宏都汇报了近期的工作,梁健也把这段时间以来的工作粗略讲了一下。朱庸良显然对市里的考察工作很感兴趣,旁敲侧击地问:“这次市委组织部赴川考察情况还好吧?”梁健意识到朱庸良想探听消息,但自己掌握的情况却不可能告诉朱庸良,便说:“很好,没有什么情况。” 见梁健不想细说,朱庸良也没有办法,毕竟考察工作在组织原则上是保密的,谁也不能泄露,谁也不能逼迫另一人泄露。 等汇报完了,朱庸良作了一番总结,对今后两个月的工作进行了部署,梁健也在本子上记了几笔。 然后朱庸良说道:“下面,我有两件事情,跟大家做些交流。第一件事情,是关于干部工作。前几天我去市委组织部开了一个会议,从这个会议上看,中央和省委都很重视干部工作的民主化进程,以后我们长湖区的干部工作也要在扩大民主方面多做探索,我想,我们长湖区委组织部能不能先走一步,在全市县(区)先做些探索?比如在公开选拔、差额选拔、增加干部工作透明度等方面做些探索。干部工作以后的趋势就是公开透明,我想这是一块新的工作,所以只有梁部长一个人做,恐怕也有难度,我建议,干部工作以后还要部长、副部长一起多讨论,人事问题是部里的核心工作,虽然梁部长是主要分管领导,但最后还是要经部委会研究决定,所以在干部工作问题上,我们以后要把讨论干部环节前移,平时就多交流……” 梁健一下子就听明白了,朱庸良其实是想削弱他手中的干部管理权。干部工作本来就是一块保密性很强的工作,原本在上会之前,其他副部长根本是不知道的,如今说要把谈论环节前移,表面上说是扩大其他副部长的参与,其实是削弱他梁健手中的干部管理权。梁健反对道:“朱部长,干部工作向来都有神秘、低调、严谨、保密的性质,如果在每次干部调动之前,先在部委之间沟通,恐怕不是很妥当吧?” 朱庸良并没有马上回答梁健的问题,而是继续说:“梁部长,我先把第二个事情也说一说,我们再开展讨论。” 朱庸良继续说下去:“第二个问题,是关于我们部里常务副部长的事情。”一说到常委副部长这个位置大家耳朵都竖了起来。副部长王兆同、江海宏和李菊都眼巴巴看着朱庸良。梁健倒是无所谓,毕竟自己排名最后,常务这个位置应该跟自己不会有太大关系。 朱庸良说:“前天胡书记跟我说,我们的常务副部长位置已经空缺了一段时间。前段时间是王部长主持常务副部长的工作,胡书记问我,常务副部长人选由外调进来好,还是内部产生好?我说,如果允许的话,我还是希望内部产生。胡书记说,内部产生也可以,不过你一定要把这个常务物色好,毕竟组织部不比其他部门,这个常务的含金量很大。我当时就向胡书记保障,一定把我们这个常务副部长选好。” 梁健就有些纳闷了,他一直以为这个常务副部长,非王兆同莫属。毕竟王兆同主持了一段时间常务的工作,如果不是考虑他,干嘛让他主持工作呢?但从今天朱庸良的这番话看,常务副部长这个位置究竟鹿死谁手,还扑朔迷离着呢! 梁健看看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古怪,王兆同面上阴云密布,自从王兆同开始主持常务工作以来,他便认定了常务副部长这个位置早晚都是他的囊中之物。没想到,朱庸良突然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意思很明显,常务这个位置,究竟让谁坐,还没有定论。王兆同心情顿时低了好几个八度。再看江海宏,脸上明显灿烂许多,原本以为自己与常务副部长这位置无缘了,如今看来,只要位置还没有别人的屁股坐上去,一切都还有希望。 只听朱庸良又道:“第二个问题,我只是跟大家这么说说,把胡书记的精神传达一下,总之我们在座的副部长都有机会,不过,最后谁当常务副部长,我说了不算,还是得区委常委会研究决定。现在我们就第一个问题讨论讨论,关于讨论干部的酝酿环节,我希望能够前移,各位副部长都参与一下。刚才梁部长提出了异议,觉得干部工作要保密,保密工作的确是干部工作中的一项基本性质,但从省市的精神看,公开透明将成为干部工作的趋势,所以,我们也要转变观念,与时俱进。况且我们几个副部长虽然分工不同,但领导素质却还是相当的,对于干部工作的保密工作我相信还是不成问题的,而且,我们副部长一共就三人,除了梁部长这个干部工作分管领导之外,也就王部长和江部长。我还是十分信任王部长和江部长的素质的。王部长,江部长,关于这个问题,你们也谈谈自己的看法吧!” 梁健终于明白了朱庸良这只老狐狸的意思了!他刚才抛出的两个问题,还真是前后相扣,无懈可击呢,目的就是要把他梁健手中的权力消弱、化解到最小值。干部工作是组织部的拳头产品,其他副部长本就对干部工作虎视眈眈,都希望能够插上一手,谁能够在干部工作上说上话,谁的工作就有含金量,下面乡镇街道和有关部门就越把你当回事。所以,让王兆同、江海宏在干部工作上多一份知晓权,参与权,话语权,他们哪能不高兴啊? 更毒的一点是,朱庸良把常务副部长这顶乌纱帽拿在手里甩来甩去,晃进晃出,但就是不具体落实到位,目的很明确,谁听话,谁当常务副部长,谁不听话,谁就与这顶帽子无缘。让王兆同、江海宏为这顶帽子竞争,自相残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所有的权力自然而然都收到了朱庸良的手中。 朱庸良也真是煞费苦心啊,肯定是死了无数脑细胞,才想出这样的绝招。果然,王兆同和江海宏都举双手同意多参与干部工作。朱庸良笑着无所谓地道:“既然大家都愿意为了部里的干部工作出谋划策,作为组织部部长,看到大家这样抱紧一团,不分彼此,我非常高兴。” 梁健一看今天这形势已无法逆转,只能先向胡书记作一个汇报,再图转机!忽然,他想起另有个事情,可以趁机在今天的会议上提出来,便说:“朱部长,还有一件事我想汇报一下。” 朱庸良横扫过来的目光仿佛具有x光的穿透性,想要洞穿梁健的心思。他不悦地看着他,僵持数秒钟,最终还是皱了皱眉,问道:“什么事?” 梁健说:“姜岩到十面镇党委任副书记,干部科长缺位,今后的干部工作副部长之间要多沟通,干部科长是重要的牵头人,一定要及时配起来。” 朱庸良脸上的不悦一闪而逝,淡淡问道:“梁部长有没有合适人选?” 梁健挺了挺身子,道:“现任副科长凌晨,熟悉干部工作,做事也认真,我觉得可以考虑给他压压担子。” 在关于干部工作的参与权问题上,朱庸良赢得非常漂亮,成功削弱了梁健手中的权力,这样的结果他很满意。此刻,梁健提出干部科长的人选问题,朱庸良也不好不答应,顺水推舟道:“行啊,下次部委会上讨论一下,人选就以梁部长提出的为准吧!” 自从胡小英将梁健千辛万苦从四川带来的证据材料交给市长宏叙之后,便没了下文。 梁健原本以为,回到镜州之后,市委组织部的人还会找他。一般情况下,被市委组织部抽调进入考察组的县区干部,会负责考察材料的初稿,市委组织部再在初稿基础上进行修改。写稿子,初稿是最繁琐、最累人的,初稿出来了,领导再做些修改、提些意见,这个稿子就像样起来了。写初稿的人,往往有个错觉,就是领导的水平比自己的高,因为领导修改过的材料明显比初稿拔高了一个层次。事实上,写初稿的人忽略了一点,领导是站在他们的肩膀上提出意见,立足点本就拔高了。 这次市委组织部却一反常态,没有让梁健写考察材料初稿。梁健心想,考察组长杨小波,肯定是对自己不信任,才没有将考察材料交给自己。不写材料,少一份活,对梁健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落得一个清闲。 只是,经过了四川的波折,虽然算不得九死一生,也算是死里逃生,无论如何,对考察的情况,总是心有挂碍。某些瞬间,哪怕是忙着手头的工作忽然抬头时,在四川天罗的一些情景便会倏然而至,特别是那一晚那辆飞驰而去的越野车,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的嵇升,还有曾倩水灵灵的黑眼睛里对真相的渴望。想到这些,梁健便忍不住想去胡书记那里探探口风,但最后还是打消了这念头。毕竟,胡书记交给他的任务,只是如实反映考察人员情况,而他将掌握的材料交给了领导,也算是圆满完成了任务。至于翟兴业最终是否得到提拔,那些不可告人的勾当最终将如何处置,这是市委常委们关心的事情。若是他问的太多,倒反而是逾越了。 不过,不负责考察材料的撰写对梁健来说,除了清闲之外,还有一层好处。那就是他可以给金凯歌一个交代了。对梁健来说,金凯歌也算是他最艰苦岁月里的领导和战友,无论从个人情感还是从官场利益考虑,梁健都不想得罪他。为了翟兴业的事,金凯歌曾放下身段两次给梁健打招呼,当时在天罗,梁健也不是不犹豫的。最终,他还是撇开了个人情感,选择了追求正义和真相,完成领导交代的任务。只是,想起金凯歌,他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如今不负责考察材料的撰写,倒是可以含糊的有个交代,梁健给金凯歌发了一条短信,讲了有关情况。金凯歌回复:既然不写考察材料,那也没有办法,但还是感谢。 人情是一种很微妙的东西,有时候,你办不到人家托付的事但能给人家一个委婉的解释,只要人家体味到你对他的尊重,人家也是可以理解的。 市委常委会还是以市委组织部准备工作能够承受的最快速度举行了。由于考察组没有提出考察对象不适合提拔任用的情况,援建指挥部指挥长翟兴业的提拔任用,被提上了方案。市委组织部就整个方案进行了汇报,重点就对镜州市对口四川省天罗乡援建指挥部的考察情况进行了汇报。汇报之后,市委书记谭震林抬头看了看在座常委:“援建指挥部不容易,这近两年的时间,都在四川天罗负责援建工作,可以称得上在艰苦地区、困难条件下经过了历练,圆满完成了市委市政府交给的援建工作任务……对这样经过组织考验、重大工作考验的干部,我们一定要以提拔任用的形式,给予鼓励,要以放到重要岗位的办法,给以激励,让他们回来后,为镜州市的发展做出更加积极的贡献。这批干部里面,重点就是援建指挥部的干部,比如指挥长翟兴业,就是比较突出、比较优秀的一位……现在,请各位常委看看,有什么意见……” 其他常委都说了几句,刚才市委谭书记讲得已经比较具体,基调定得也很明确,大家手里也没有什么不适合提拔任用的证据,因此就都说“同意”、“没有意见”、“该提拔任用”之类的话。 只有市长宏叙一声不吭,板着脸。市委书记谭震林看到宏叙的样子,知道他可能因为要提拔翟兴业、免去荣威职务而不爽,心里就不由暗暗得意,语调轻松的问道:“宏市长,你有什么看法吗?如果没有意见我们就一致通过对这波干部的提拔任用。” 宏叙从笔记本下面,取出一份材料,往桌子中央重重一放道:“看法是没有。但这份材料大家应该看看,我们一些被认为经历过艰苦环境锻炼的干部,背后到底在干些什么伤天害理、男盗女娼的事情!” 第235章天色向晚 从天罗回来之后,二处处长熊叶丽将有关考察情况整理后报了一份给宏叙市长。考察情况中,提到了援建组组长翟兴业在天罗期间与当地食堂女服务员苏琴琴发生不正当关系、帮助天罗乡学校建设安全质量事故作假鉴定等情况。宏市长看了,并不太满意,幸好,他手中还掌握着来自胡小英的那些证据材料。 铁证如山。宏叙知道,这些材料只有几个人知道,连熊叶丽都没有掌握,所以他没有大肆宣扬,秘密保存,给对手一个出其不意的打击。 市委常委会上,宏叙扔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常委们都想,这只不过是宏叙处于被动局面,耍耍脾气而已。谁都没有想到,宏叙扔出的证据,如此确凿有理,这些材料简直已经足够对翟兴业的失职渎职和作风问题立案调查了,更别说什么提拔任用。 市委书记谭震林,原本春风满面,以为自己要提拔的人已经没有任何悬念,没想到这会宏叙扔出的这些证据,将他的如意算盘打得粉碎。市委书记脸都绿了,他朝秘书金超狠狠地剜了一眼。 从天罗回来时,金超就向书记谭震林打过包票,经过他们的一番运作,熊叶丽等对立面根本没有找到什么实质性的证据,所以这次翟兴业的考察没有任何问题。没有任何问题!没有任何问题!现在问题直接摆到了常委会的桌面上!市委书记谭震林恨得牙痒痒,却也不能发作。 金超作为市委书记的秘书,有资格列席市委常委会。在会上,他要时刻关注会议动态,特别是要关注书记的动态,端茶泡水、电话联系、置换纸笔等都是他分内之事。谭书记剜他一眼的时候,金超正看着书记,见他眼神凌厉,如冰凌般彻骨的寒意扑面而来,金超便知道这一次坏事了。当时关于翟兴业没问题的话,说的太满,如今让谭书记陷入了被动局面!在书记眼中,金超的形象就被打上了“办事不牢靠”的标签。 所有看过材料的常委,相互你看我,我看你,市纪委书记高成汉首先发言说,既然有如此确凿的证据,那我建议,对翟兴业的提拔任用得先缓一缓,核实、查处干部是否有贪污腐化问题,是我们工作的职责,我们将对翟兴业在援建组的工作和生活情况,做一次详细初核,到时候再向市委常委会做一次专题汇报。所以,请市委常委会对翟兴业的进退留转问题至少暂缓到我们调查之后。 高成汉的严谨认真在市委常委之中也是出了名的,而且他是纪委书记,对干部的作风问题最有发言权,既然他提出要核查,也没有人表示反对。最没面子的是市委组织部部长魏洋,这次赴川考察是组织部组织的,却没有发现翟兴业任何问题,市长宏叙手中的材料,无疑对组织部工作的严谨性提出了有力的质疑。 市委书记谭震林非常恼火,对魏洋说:“魏部长,你派出去的考察组,到底是怎么考察的,为什么连这么重大的问题都没有发现,还将翟兴业作为重要推荐人选拿上来?这几个考察组成员,你要好好谈谈话,这样的事情以后不允许再发生,考察一定要考真考实,这是我一直强调的问题,否则要考察组干什么!” 谭震林这么说,等于是把提拔翟兴业的事情,完全推给了市委组织部。部长魏洋有口难辩,毕竟组织部管干部,干部有问题,怪罪他们也是应该,不管要提拔翟兴业的原意是来自书记还是其他领导。魏洋只好唯唯诺诺地承认了自己工作上的失职。 就这样,因为梁健提供的这份材料,援建指挥组组长翟兴业的提拔任用终究黄了!会议结束之后,组织部长魏洋把杨小波、樊如等人叫来狠狠骂了一顿,熊叶丽因为在汇报时提出过翟兴业的问题,他也不好多说她。杨小波等人被骂得狗血淋头,他们也没有什么好委屈的,这一切实际上也的确是他们工作不到位所致。 市委常委会讨论的结果出来了,援建组干部的任用暂时搁浅,等市纪委作出调查之后,再行定夺。 胡小英接到了来自宏市长秘书的电话,让她去一趟市里。 在宏叙办公室,秘书给胡小英沏了茶便出去了。宏叙很舒坦地在沙发中坐了下来。 之前跟了宏市长那么多年,胡小英对宏叙的很多动作都了如指掌,目前宏叙这么舒坦的坐在沙发里,一条胳膊搭在沙发背上,就说明宏市长心情很不错。宏叙朝胡小英看看,笑着说:“小英啊,这件事情,你真的干得很不错!” 胡小英知道宏市长指的是翟兴业的事情,见宏市长心情好,就佯装撒娇地道:“宏市长,你是不是在怪我啊?”宏叙说:“我说你干得不错,怎么在怪你呢?”胡小英说:“宏市长只说我这件事干得不错,其他事情,我是不是干得不好啊!如果有,宏市长一定要当面给我指出啊!” 宏叙一听,用手指点了点胡小英:“你这个小英啊,你要我说你什么事都干得很好啊!那好吧,我对你在长湖区的各项工作表现,总体都是很满意的。”胡小英赶紧道:“谢谢宏市长的认可!”心里就乐开了! 胡小英又向宏市长汇报了其他方面的工作。宏市长都表示了肯定,然后又问道:“小英,你上次说,关于翟兴业的那些证据材料,是你们组织部的一位副部长收集到的?” 胡小英说:“是的,我们区委组织部的副部长梁健。上次您问我我们区到底派谁去参加市委组织部考察组比较好,我推荐了他。后来您跟组织部去说了,他此行也算是你钦点的。” 宏市长贵人多忘事,许多事情过去了就忘于脑后,此番想起原来梁健是自己钦点了去四川的,很有些得意:“看来,我们俩都没看错人。”胡小英说:“宏市长从来就没有看错过人啊!”宏叙不无得意地道:“看人这方面,我倒还真有几分本事,你说是吧?”胡小英说:“那是肯定的。” 宏叙说:“这个梁健会办事,又有原则性,保守秘密方面也很不错。其实,这样的人才,真的很适合当秘书啊!”胡小英其实早就预感到宏叙在物色新的秘书人选。目前跟随宏叙的陶秘书,毕竟也已经跟了好多年,该放到其他岗位谋个一官半职了!更为重要的是,宏叙对陶秘书并不是太满意,陶秘书在有些方面比较生硬,灵活机变不够。胡小英当然也希望宏叙能够找到一个好秘书,但一想到要把梁健送到市里去,胡小英又有几分不舍。毕竟,若能将梁健留在组织部,对她掌握长湖区的干部人事权很有好处。 胡小英说:“宏市长,我知道梁健的发展潜力大,所以我才把他从十面镇党委委员岗位调到了区委组织部当副部长,分管干部工作。他能有机会到市里跟着领导工作,当然是好事,但我还需要他在组织部做好几件事,帮我把干部工作的底子打好了,我才能放他走。否则,他一走,长湖区的干部工作又要全部回到周其同和朱庸良他们手里了!” 宏市长说:“你放心,我不会一下子就对你来个釜底抽薪的。你在长湖区这口锅子,刚刚开始要烧开,这也是一个关键时期,这一点我心里有数。况且,市政府选人,也需要多方面考察了解,也有一些程序,我会给你一段时间的。”胡小英说:“谢谢宏市长,你能想到长湖区的干部,其实也是对我工作的一种肯定!” 宏市长笑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到时候我真开口时,你就不能找理由回绝了!”胡小英说:“宏市长真要人,我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啊!” 天色向晚。在云葡萄酒庄之中,其他员工都已经走了,只剩下酒庄老板沈鸿志和酒庄销售经理蔡芬芬。 沈鸿志从红酒架上,取下一瓶二十五年陈的云葡萄酒,对蔡芬芬说:“芬芬,把这瓶开了吧,我们喝一杯聊聊。”蔡芬芬接过了红酒,用启瓶器打开了,在两个杯子中各斟了小半杯,递给沈鸿志:“沈总,请。” 沈鸿志拿过了酒杯,与蔡芬芬的酒杯碰了碰,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喝下,说:“你说,你表哥,真是因为清廉才这样做的?”蔡芬芬说:“我想,除了清廉,再找不出其他的理由来说明他不需要钱了!” 沈鸿志沉吟:“他不需要钱?他家里什么都有吗?”蔡芬芬转了转眼睛,说:“我表哥家里,要说温饱吧,那当然是有的,但要说富裕,也算不上。他父母都在衢州老家,而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闯荡,以前还有家庭,有房子,可如今离婚了,人财两空,他自己租了一个房子住。” 沈鸿志说:“这就对了啊,他应该是亟需用钱才对啊,不管是买房子,还是赡养父母,都需要用钱的啊。”蔡芬芬说:“我也不知道我表哥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我是他,我就赶紧在正常工作之外,多搞些副业,多挣些钱,买个房子,再把父母接过来才对。” 沈鸿志突然灵机一动:“你看这样行不?”蔡芬芬说:“怎么样啊?”沈鸿志:“最近,我放你几天假,你回衢州老家去一趟。”蔡芬芬高兴地道:“沈总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员工了啊?”沈鸿志朝她瞥了眼道:“我不是一直很关心你们嘛!” 蔡芬芬只好吐吐舌头:“是啊,沈总一直都是很关心我们的。”沈鸿志道:“你回衢州老家之后,去看看你表哥的父母,顺便把我们要给梁健的钱,给他们两位老人了!你表哥不收,你表哥爸妈收了也一样,等于是他收了。有些领导他们本人是不收钱的,但他们的家人和亲朋好友收,这也很普遍。如果这笔钱没有被退回来,那也就等于你表哥默认了我们的礼物。”蔡芬芬说:“沈老板,你还真有见识。不过你这样累不累啊,为送点东西,让我专程跑一趟衢州!” 沈鸿志说:“你表哥在长湖区,虽然称不上是位高,但绝对可以称得上权重。他管干部,很多领导巴结他还来不及呢!只要有你表哥这块牌子,我们的云葡萄酒绝对可以在长湖区畅销无阻。”蔡芬芬还是第一次听人把表哥说的这么厉害,心里多少有些开心,笑着说:“那行吧。过两天我就回去一趟。” 沈鸿志摆摆手:“别过两天了,明天就动身吧。” 梁健从四川回来后,多次去拜访过区委书记胡小英,但委办主任陈政都说胡书记在忙。凭梁健和胡小英的关系,他原本也可以直接跟胡小英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约个时间。可他没有这么做,有时候对领导,就要像对领导的样子,没有紧急的事情,就该上门去拜访。 他去了三次,区委办主任陈政不可能不告诉胡小英,否则他这个委办主任也不用当了。当然,据梁健了解,陈政的委办主任,很快要当到头了。朱怀遇将取而代之。但梁健相信,陈政肯定将他来过的事,告诉了胡小英。 既然胡小英没有找他,说明她肯定在忙什么事情,还来不及见梁健。 终于,有一天快下班的时候,区委办主任陈政的电话过来了,言简意赅:“梁部长,胡书记让你去一趟她办公室,你赶紧着,她在等你!” 推开胡小英办公室虚掩的门,一眼便看到胡小英坐在老板桌后审阅文件。陈政给梁健倒了一杯水,便出去了。胡小英在文件上签了一个字,把笔轻掷入笔筒,抬起头来说:“终于签完了,现在,当一个区委书记看看文件的时间都消耗多少啊!开开会的时间又要多少啊!真是文山会海,想静下来研究研究问题,真是没有时间!” 梁健笑笑说:“是啊,当一个区委书记,首先要有比常人好几倍的体魄,比常人强几倍的精力。不过,我看胡书记气色还是挺不错啊,应该没什么问题!”胡小英下意思地摸了下脸:“是吗?气色还行?”梁健说:“很好啊!” 胡小英莞尔一笑:“你可不能对我说假话啊,整个区里,我能指望对我说真话的人可不多!”胡小英这话算是一句掏心窝的真话,梁健点了点头说:“我不会胡说的。” 胡小英满意地朝梁健笑了笑:“梁健,我跟你说啊,领导还真是看上你了,我上次的猜测没有错唉!”梁健惊讶,问道:“你是说宏市长?”胡小英点了点头说:“是啊,宏市长跟我说了,像你这样会办事的人,很适合给领导做秘书,上升的空间也会大一些。” 尽管上次胡小英就提起过,但听说宏市长亲口说了,梁健还是颇为惊讶。自己曾经在乡镇苦逼七八年,被乡镇党委书记压在下面,无法动弹。如今时来运转,连市长都对自己青眼有加。这个官场真是充满了机会、充满了变数、充满了惊喜。如果能成为宏叙市长的秘书,对他来说,又将是一次重大的跳跃。但梁健并没有表现的受宠若惊、忘乎所以。毕竟到目前为止,胡小英都还没有表态。所以,梁健平息跳动的心肺,对胡小英说:“到哪里都是工作,至于上升空间有多大,这也是未知数。我觉得如今在区委组织部工作,胡书记对我又这么关照,我已经满足了。” 说着,就瞧着胡小英。胡小英也正看着自己,他也不回避她的目光。 两人的目光交织,胡小英的心里不由一阵荡漾。特别是梁健刚才说的那句“胡书记对我又这么关照,我已经满足了”,让胡小英心里一阵满足。梁健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胡小英对梁健的感情很复杂,在她心目中,梁健兼有着三种身份:一是好的下属。他能力很强,总是能在关键时刻,转变局势,给她带来惊喜。二是不错的后辈。梁健比胡小英小了十来岁,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梁健是很有培养前途的后辈,也是胡小英笼络在自己周围的一个年轻干部,对今后自己的事业肯定大有裨益。三是救命恩人。梁健曾经在电梯事故的危机时刻,将自己从生死关口救了出来。对于救命恩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为人家做再多的事情也是应该的。正因为这三重身份,有时候让胡小英也很是纠结。比如,这前两种身份,与后面一种身份有时免不了有冲突。对于下属和后辈她应该有的是关照,而对于救命恩人她也许会生出更加复杂的感情。比如有时候,与梁健目光相对的时候,她会猛然心跳加快,甚至想为他付出一切,只要他需要。 尽管胡小英是区委书记,但同时她也是一个女人。面对梁健这样年轻有魅力的男人,有时候就会有些想法。即便梁健提出要她这个人,她也不会拒绝吧。这么想着,胡小英脸颊上顿时浮起两朵娇羞的红云,掩饰道:“如果,真有为宏市长服务的机会,你会去吗?”梁健这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平静,说道:“宏市长有秘书,应该不需要我去。”胡小英说:“宏市长的秘书跟着他的时间也长了,也是时候该调整一下岗位了。”梁健说:“我服从组织安排。但如果真有一天我要离开长湖区,我也会想念这里,特别是胡书记。” 胡小英心里又是一动,她说:“别傻了,我告诉你,如果真能为宏市长服务,坚决要去。况且,我也不会一辈子都在长湖区工作,我也肯定要回到市里的。如果你先去了市里,对我们今后的工作肯定也会有帮助。”梁健说:“我知道了。” 胡小英说:“但,这件事不会这么快。在你离开长湖区之前,我还需要你帮我做好一件事!”梁健问:“请胡书记吩咐。”胡小英说:“把长湖区的干部队伍理顺。”梁健说:“说到干部工作问题,我正好有一件事要向胡书记汇报。” 胡小英有些警觉:“是什么事?”梁健就把部里那次碰头会的情况讲了。胡小英沉默了一会儿说:“朱庸良到底想要搞什么?”梁健说:“他无非是想把干部权抓在自己手里。”胡小英说:“分工问题和干部酝酿问题,倒是你们部里的事情,我这个区委书记也不好管的太细。梁健,对这个情况,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梁健没马上回答,双手捧着茶杯,转动着,里面的茶叶也跟着动起来。胡小英没有催,而是耐心等待着。过了一会儿,梁健抬起眼睛,说道:“胡书记,你看这样行不行?”胡小英看着梁健等他说下去。 梁健说:“长湖区干部队伍的状况我们也是清楚的,岗位少,老资格、年龄大、干劲乏的干部占据了很多位置,资历浅、年纪轻、有干劲的干部,却没有位置。最近从中央到省、市委组织部,都提倡扩大干部工作民主、扩大选人用人视野,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我们能不能来一个‘腾龙大换鸟’,采取一种方式,把一批慵、懒、散的领导干部换下来,将一批优秀年轻和想干事、会干事、干成事的干部,推上科级领导岗位,为我们长湖区事业发展提供坚强组织保障……” 胡小英认真听着,期间也点了几次头,直到梁健说完。胡小英说:“你这种想法很不错。但你刚才不是说,朱庸良要把你手中的干部工作权力分散吗?到时候提出任用干部的初步人选时,如果你做不了主,被朱庸良抢占先机,怎么办?”梁健说:“这事情,我考虑过了。”胡小英:“说说看!” 梁健说:“朱庸良唯一能够控制干部推荐权的办法,就是让王兆同和江海宏听他的话。王兆同和江海宏都会听他话的唯一原因,是常务副部长的位置还没有定下来。一旦这个位置的人选定了下来,对王兆同和江海宏来说,都没有了悬念,他们也不一定会支持朱庸良了!”胡小英说:“那么,你觉得由谁来担任常务副部长比较合适?王兆同,还是江海宏?”梁健毫不犹豫:“我觉得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不行。” 胡小英惊讶地说:“不是他们两个?你是说你自己?我恐怕……”梁健赶紧说:“当然不会是我。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我都资历太浅了。我的意思是,直接从外面平调一个干部进来。上次的碰头会上,朱庸良已经向部委承诺,说这个常务副部长,肯定会从内部产生。因此,王兆同和江海宏就怀抱着希望,对朱庸良言听计从。若是从外面平调一个进来,王兆同和江海宏会怎么想?” 胡小英不由为梁健叫好,说:“他们会认为朱庸良已经失去了掌控力!”梁健说:“是啊,他们肯定会认为朱庸良言而无信,被他耍了。这样一来,两人失望透顶,对朱庸良的话贯彻起来也会大打折扣。” 胡小英瞧着梁健,暗暗心惊他虽然年纪轻轻,看起来也憨厚,但官术策略却不容小觑!胡小英说:“不从部里产生,那么常务副部长这个职位,你有更好的人选吗?” 梁健答道:“人选倒是有一个。” 胡小英看向他:“谁?” 梁健答道:“区委宣传部副部长宋城。” 胡小英下意识地轻声念叨着“宋城”的名字。 梁健说:“宋城在宣传部也有十来年时间了,年龄、资历都比王兆同、江海宏老,他有乡镇党委副书记的经历,更重要的是,他是2002年并区的时候,从市里派下来的干部,如果要提拔宋城,肯定没有多少人有想法。王兆同和江海宏也拿不出反对的理由。” 胡小英轻拍着沙发的扶手,说:“我怎么没有想到宋城呢!” 梁健说:“在工作上,宋城对党群工作也熟悉,担任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从业务上来说,应该没有太大挑战。” 胡小英轻皱娥眉,说“宋城这个人,倒是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一点,我之前答应了朱庸良,常务副部长从组织部内部产生。如果这时候,安排宋城担任常务副部长,就是言而无信了。而且,这样一来,从一开始,朱庸良和宋城的关系就会很紧张。” 梁健看着胡小英的眼睛,坦然说道:“胡书记,对朱庸良这种人言而有信就是对自己的残忍。而且,干部人事权本就在于区委书记,朱庸良也奈何不得,反而可以借此事给他一点威慑,让他以后乖乖的!至于,朱庸良和宋城的关系,这一点不必担心。朱庸良是周区长那边的人,而宋城是我们的人,阵营不同,利益不同,关系自然好不了。” 胡小英又缓缓点头。梁健又说:“关于干部队伍的‘腾龙换鸟’,我觉得最有效的途径,就是开展一次竞争性选拔。采取广大基层乡镇街道和部门党委组织推荐和个人自荐的方式,筛选出一批优秀干部,然后对这批干部以笔试面试、实绩考核的方式,甄别出一批干部,结合前期的正科级领导干部后备人选,就把长湖区大部分优秀干部掌握在手中了。到时候要用哪个,就可以在其中挑选。这种竞争性选拔的方式,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发挥鲶鱼效应,让基层干部看到希望,营造想干事者有舞台的良好氛围,会受到干部群众的大力支持。广大干部群众是我们工作的出发点,有时候也是我们工作最大的杠杆,有了干部群众这个支点,其他再强大的势力都能被撬起来!” 第236章常务敲定 胡小英一直以来,感觉自己最大的劣势,就是对长湖区干部队伍不太了解,担心被朱庸良忽悠。这段时间以来,在梁健的帮助下,她已经把有些关键岗位的干部抓在了手里,比如十面镇党委书记安排了金凯歌,溪镇镇长安排了朱怀遇,且近期内打算安排他来委办工作,组织部分管干部副部长安排了梁健,如果按照梁健所说通过竞争性选拔的方式再安排一批干部,那么长湖区干部队伍就基本捋顺了! 胡小英说:“你刚才那个竞争性选拔的建议很不错。我还有一个想法,等那批竞争性选拔的干部一出来,我要与所有正职干部谈一次话,你也要与所有副职干部谈一次话。”梁健说:“对于大多数领导干部来说,能与区委书记见个面,汇报一下思想,那是莫大的荣耀,只是苦于没有这样的机会。如果胡书记你能跟他们每个人谈一次话,他们肯定会受宠若惊,也会更加支持胡书记的工作!” 胡小英笑说:“我现在,对干部工作的精髓慢慢开始有些掌握了。”梁健说:“胡书记太谦虚了,你本来就很了解!”胡小英说:“我看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怪不得宏市长想把你挖过去了!”梁健说:“不是我会说话,是胡书记帮我说了好话,否则宏市长根本就不知道我这号人,更别说了解我了!” 胡小英心想这话梁健倒是没有说错。胡小英感叹:“只是,你若去了市里,工作上恐怕一时还找不到像你这么好的参谋人员了。”梁健说:“胡书记,你放心,如果我们这一次布局能够成功,以后区委常委里有温照盛、诸茂、徐建国支持,在乡镇和部门,区委办有朱怀遇,组织部有宋城,十面镇有金凯歌,林镇有唐磊……这次竞争上岗之后,通过谈话,肯定还会有一批中坚力量支持胡书记您!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胡小英心里一盘算,这半年多时间里,自己真的算是笼络了一大批的力量,为自己在长湖区的工作打下了很好的基础。胡小英的顾虑消除了,说:“真如你所说,我就放心了!”梁健说:“那么关于竞争性选拔的事情,我这就去做准备。”胡小英说:“好。竞争性选拔的方案,我想下个星期一就上常委会,同时把区委办主任和区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事情定下来。” 梁健说“好,我抓紧时间准备。”心道:将区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人选从王兆同、江海宏变成区委宣传部副部长宋城,肯定会把朱庸良气得眼冒金星、胡子上翘。 第二天上午,天气阴沉。夏日里的阴有一种特别的闷热,很是难受。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感觉右眼皮一直跳,镜州市流行一句话: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朱庸良虽然身居高位,但对这些迷信说法却也很有些相信,撕了一点点白纸用口水贴在眼皮上,传说这样子可以化解灾难,他却依然心神不宁。 很快,区委书记胡小英的电话就过来了,让他过去一趟。 朱庸良不敢怠慢,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迎面碰到李菊过来,盯着朱庸良看。朱庸良说:“有事?我还要去胡书记办公室,没要紧的事就待会再说。”李菊扑哧笑了,说:“朱部长,你干嘛呢?”朱庸良满脸狐疑:“什么?”李菊抬起白嫩的手臂,轻轻摘下了他眼皮上的白色纸片,笑眉笑颜地说:“朱部长,你还信这个?”朱庸良看到李菊手中的白纸片,心里一惊一松,还好被李菊发现,若是被胡小英发现,就糗大了。他满意地朝李菊笑笑,丢下一句“胡书记还等着我,有事回来再说。”便离开了。李菊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赶到胡小英办公室,刚坐定,胡小英开门见山道:“朱部长,上次跟你说起过的,你们部里常务副部长的人选,考虑得怎么样了?” 朱庸良满脸谦恭:“谢谢胡书记对组织部的关心。至于常务副部长的最终人选,我觉得还是再缓一缓为好。” 胡小英装作惊讶地道:“为什么?” 朱庸良的本意是要将常务副部长的职位悬在半空,让王兆同、江海宏都眼巴巴望着,想吃又吃不到,这样一来,两个人便会乖乖听他朱庸良的话了。当然这层意思他不能对胡小英说,便说:“现在,部里有两个副部长符合常务副部长的人选条件,就是王兆同和江海宏,他们俩职务上是副部长,但职级都是正科级。只是两人都各有优劣,要说谁马上能担任常务副部长,也很难说,我就是想再观察一段时间,看看哪个更合适……” 胡小英将手指尖放在下巴上,待朱庸良说完,她又问了一句:“这么说,是还没有特别适合的人选?” 朱庸良说:“适合其实都适合,就是要二选一,还得再观察一段时间。” 胡小英直起身子,将手指从圆润的下巴移开,笑着说:“朱部长,既然你这里还没有最合适的人选。那我就向你推荐一个人了,这人是区委宣传部的副部长宋城。” 朱庸良一听,马上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宋城?这不合适吧?从宣传部调入我们组织部担任常务,也太重用了吧?” 胡小英摇摇头,说:“宣传组织本是一家,都是党群部门,有些工作也是相通的。宋城是在2002年并区的时候,从市里下来的干部。这么多年了,他的资历也比王兆同、江海宏跟老吧?” 朱庸良无法否认:“这倒是!” 胡小英说:“另外,宋城的工作能力水平,在区里口碑也不错吧?”这一点朱庸良也无法否认:“是不错。”胡小英说:“宋城同志,当时是服从组织安排,从市里下来,等于是支援了长湖区的建设发展,与他年龄差不多、没有下到县区的干部,大部分都已经是处级干部了,再次也都是正科级了。宋城同志虽然职级上也已经解决了正科级,却只是一个副部长,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对宋城同志也是不公平的。”朱庸良说:“干部提拔任用,有时候是要看机会的。” 胡小英看着朱庸良的目光里透出一丝麦芒般的锋锐,道:“如果连堂堂组织部部长都这么说,那么长湖区的干部可要伤心一大片了!什么叫干部提拔任用要看机会?机会是组织上创造的,如果我们组织部能够从全区事业发展的高度,来认识干部工作,给每个有能力、求上进的干部提供机会,大家就不必花心思在求位谋官上,才有精力去谋划推动经济社会发展。你说是吧?” 朱庸良只好点头:“胡书记说得对,我的认识没有到位。” 胡小英说:“也不能说你认识没有到位,而是可能有些定向思维。今天找你来,就是想跟你谈两件事。一件就是你们部里常务副部长的人选问题,既然部里没有最合适人选,那么我建议将宋城同志作为人选提交常委会讨论,按照常委会讨论结果来确定是否任用吧……”胡小英这么说,就等于说这个人选既然组织部提不出最合适人选,那么她来代劳,至于是否合适,组织部不用考虑,让常委会来讨论决定。 事实上也是如此,选拔任用干部是区委的事情,组织部只有推荐、考察权,如今你推荐不好,那么区委书记来推荐,由常委会研究决定,从程序上来说也没有什么问题!这样一来,朱庸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谁叫自己故作聪明,想要通过这个常务副部长的职位,来吊王兆同、江海宏的胃口呢!本来想演一出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没想到,到最后却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胡小英第二件事情,说的是竞争性选拔。朱庸良想,如果搞起大规模的竞争性选拔,他组织部识人察人的权力将进一步弱化,他便提出反对意见,这么大规模的搞,到底合不合适?胡小英说:“朱部长,最近从中央到省、市,扩大民主、竞争选拔已经喊了出来,我们长湖区应该先行一步,给全市,甚至全省提供试点经验。这以后也是你朱部长可以宣传的政绩啊!” 听到“政绩”这个词,朱庸良眼睛一亮。如果说长湖区试点竞争性选拔工作,在全市、乃至全省推广,最后的确也可以成为组织工作的一大亮点。但他心里还是有些隐隐不安,一旦进入竞争性选拔的程序,他这个组织部长的推荐权就更少了,心里极其郁闷。看来,早上右眼皮跳还真不是好事。 三天之后,区委召开了常委会,干部议题被提出来讨论。这次涉及干部工作,主要有两个方面。第一个是关于区委办主任和区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职务任免。组织部的方案上,朱怀遇担任区委办主任,陈政担任十面镇镇长,十面镇是一个大镇,陈政出任镇长,不能算降,但从区委核心部门的主任外派到乡镇担任二把手,大家都看得出来,这实际上是被降职了。 区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职位,由区委宣传部副部长宋城担任。在这个职位人选上,区委常委会上也有人提出了异议,主要是区长周其同、常务副区长田坎,他们质疑宋城是否合适。宣传部长诸茂因为牵涉自己部里的干部,据理力争:“宋城同志工作能力和政治素质都很强,也有一定的创新意识和开拓能力,让他在区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平台上,肯定能发挥更大作用。同时,他也是响应并区需要,从市里下来的干部,在职务晋升上,他们本来就已经吃亏了。如果这次不让他再到重要平台锻炼锻炼,恐怕对他个人,对市里都不好交代!” 区委副书记马超群本来是两方面都不买账的,但宋城是从市委宣传部下来,马超群与市委宣传部部长关系不一般,常委会之前,市委宣传部部长就打过电话来,说,这次据说你们区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的人选是宋城,你一定要帮助关心一下,我们宣传部出去的干部,不关心不行的。 以前都说“进了宣传部、天天犯错误”,但这几年来随着网络的兴起,宣传部的重要性更加凸显。马超群作为副书记,同时又分管政法工作,要协调的事情方方面面,一些群体性、突发性事件动不动就上网,搞得马超群晕头转向,这些上了网的事情,单凭区委宣传部的力量根本不够,有时甚至可以说束手无策,这就要依靠市委宣传部甚至省委宣传部才能有所作为。所以,他必须卖市委宣传部主要领导的面子,否则以后工作不好做,并且宋城平时对自己也恭敬有加,而且论能力水平,也的确没问题。因此,马超群表示支持宋城这个组织部常务副部长人选。 天平一下子就向胡小英他们一方倾斜,并且毫无挽回的余地,最后只能通过宋城担任常务副部长的方案。区委组织部部长朱庸良,有苦说不出,如果早点确定一个人选,王兆同和江海宏任何一个人上位,对自己都有好处,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非但失去一个职位的把控权,同时失去的还有王兆同和江海宏的信任。 另一项干部工作议题,也在常委会上通过了,是关于竞争性选拔领导干部的方案。这次没有定岗,一共推出正科级领导干部岗位10个,副科级领导干部岗位30个。大家都知道,虽说是不定岗,但当这批干部一旦竞争产生,就会有一波现任干部被取而代之,这等于是一次长湖区领导干部的大换血。 对于这次大规模的竞争性选拔,常委们大都抱着又希望、又顾忌的态度。希望的是,经过这次竞争性选拔,自己的人能够多一些上位;顾忌的是,这种竞争性选拔,一旦进入程序就很难掌控了,如果手下的人写和说的能力差一点,也很有可能在竞争性选拔中名落孙山。为此大家都忐忑不安。 胡小英特别强调了,竞争性选拔是中央、省、市委都非常提倡的一项工作,有利于拓宽选人用人视野、有利于激发“鲶鱼效应”、有利于形成你追我赶的良好氛围,这件事情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必须有一个更深远的认识。干部工作本是区委书记抓的工作,更何况胡小英此时提出的是一项工作,而不是任用具体的人,没有一个人有正当理由提出反对意见。 大家就方案中的一些细小的问题,又做了些讨论,并没有实质性的推倒重来的意见。作为汇报工作的副部长,梁健看到方案被通过,总算松了一口气。 梁健恢复分管干部工作以后,这是第一次上常委会汇报工作。这个汇报工作,也无非是将说明材料从始至终的读了一遍。现在的常委们都是爷,看材料都已经嫌麻烦了,需要汇报人从头到尾读,他们就其中感兴趣的抓个重点谈谈,其他也无心顾及了。 尽管如此,梁健在方案的准备上,还是花了很多心思。自从胡小英交给他准备竞争性选拔工作任务之后,他推掉了所有的应酬,在办公室里闭关考虑了初步方案,然后将干部科副科长凌晨叫了过来。他让凌晨将自己的方案细化。原科长姜岩去十面镇担任党委副书记后,干部科长职位空缺,对凌晨来说,是个绝佳的机会。为此,凌晨干得很卖力,考虑的问题也很深入。梁健看了细化的方案,再做了进一步修改,终于成了一个相对比较完善的方案。果然,这次常委会上也没有受到什么非议。 然而,组织部长朱庸良的感觉,就没有梁健这么好了。从常委会议中出来,他一直脸色阴沉。机关中,有一种消息流传是非常快的,那就是关于干部任免的消息,总是在第一时间,以最快的速度传播。每次讨论完干部,总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欢喜的是被提拔的人,他知道很快就会有无数的电话来恭喜自己,忧愁的人是被免职、降职的人,他知道自己就将被人长久的冷落。官场就是如此现实。 这次讨论完干部,还多了两个受伤的人。这两人就是王兆同和江海宏。此次干部调配的结果,由宣传部副部长宋城来担任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是他们始料未及的事情。原本他们都认为自己有希望,再次,如果自己没有希望,那也会是部里产生,没想到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偏偏是外面空降来的,而且还是从宣传部空降来的。这让他们非常受伤,对组织部部长朱庸良除了鄙视,已经无语了。 朱庸良本想找他们谈谈,解释一下。两个人来是来了,朱庸良刚一开口,王兆同就说:“朱部长,你别担心我会有想法。如果朱部长你没有想法,我就不会有想法。”言下之意,无非是朱部长你实在是太没用了,连个常务副部长的职位都被宣传部的人占去了。 江海宏直截了当,横着脸说:“朱部长我总算见识了,什么叫被人当猴子耍,我保证以后不会这么被人耍了。”没等朱庸良搭腔,他便自顾自走出了办公室。 朱庸良从没被人这么刺激过。开完常委会后,他心里烦闷,但还没到这种程度。如今,两个手下把自己视为无物,他再也忍不住了,心里一下子炸开了!将桌上的东西一下子全部摞到了地上。 烟灰缸在地上摔得粉碎,发出惊人的响声。办公室主任李菊跑了进去,看到朱庸良脸色发青、眼中充满血丝,仿佛发疯一样,非常可怕。她小心翼翼地走近,说:“朱部长,你没事吧?”朱庸良朝李菊看了看,喊道:“你出去。” 朱庸良如此不理智的发怒,李菊还是第一次看到。以往,朱庸良在李菊眼里,就是沉稳、成熟、成功的代名词,如今的朱庸良却变得浮躁、易怒、失败。一下子,李菊就有些恍惚,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朱庸良? 她愣了一会神,对朱庸良说“朱部长,你休息一下”,随手关上门,出去了。这时,正巧看到梁健站在办公室门口。 梁健说:“李主任,朱部长没事吧?”李菊瞧见梁健,身材挺拔、面如镌刻、英俊潇洒,心里不由一怔:自己与梁健无冤无仇,梁健还多次对她伸出援助之手,可自己总是不知好歹,按照朱庸良的指示,暗中对付梁健。现在想想,是不是很傻? 梁健看到李菊发愣,又问:“李主任,朱部长没事吧?”李菊摇摇头,说:“不知为什么发脾气,应该不会有事!”梁健说:“没事就好。” 回到办公室,梁健大为开怀。朱庸良这么乱砸东西,梁健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说明,从他到组织部至今,明争暗斗,朱庸良这次是彻底遭受了沉重的打击,他终于沉不住气了。在官场,最重要的素质之一,就是要沉得住气,哪怕老虎追在了后面,也要当没事人一样,该干嘛干嘛。 梁健在新闻中看到过,有些腐败官员在被纪委带走的前一天,可能还在主席台上大谈廉政文化建设。也许有人觉得这种官员非常恶心,但你也要看到另一面,那就是他们的沉着。越贪腐的官员,也许越沉着,这也就是反腐败斗争非常困难的地方。如果贪腐官员,都把自己的劣迹写在脸上,那就流浪汉抓虱子,一抓一个准了! 原来,梁健以为朱庸良会是非常老辣、异常沉着、很难对付的人物,如今看来,也不全是。朱庸良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关键在于有没有打住他的七寸。梁健终于看到了朱庸良脆弱的一面,这将为他某一天彻底击败朱庸良留下一个缺口。 常委会后,照例就是组织谈话,安排从晚上七点开始,直到所有对象全部谈完。一些得知自己提拔任用的干部,一般都不回家,在机关食堂吃了晚饭,就呆在办公室里等着组织部的电话。朱庸良以往都会与所有提拔的正职领导干部谈话,这次下班时间一到,就提着包离开了办公室。梁健看到后,招呼道:“朱部长,晚上的谈话你不参加了?” 朱庸良没好气地道:“你是分管部长,你谈掉算了,我晚上还有一个重要的应酬。”说着就离开了。梁健心想,朱庸良这次真的是乱了阵脚了。 既然朱庸良不再谈话,梁健更好安排。他先与朱怀遇和宋城谈了一会,然后对他们说:“你们去一下胡书记的办公室,他要跟你们分别谈谈。”然后,让凌晨带他们过去。 其他例行谈话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全部结束。刚坐上车,准备回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一看是宋城的电话。 梁健问:“宋部长,有什么事啊?”宋城说:“梁部长,在哪里啊?”梁健说:“刚要回去。”宋城说:“别急着回去,我们去嘉良饭店,一起夜宵去。”梁健说:“还有谁?”宋城说:“还能有谁,朱怀遇,唐磊,另外就是美女了!就这么说好了,待会嘉良饭店碰头,不许不来,否则我们把酒和菜打包到你租房去!” 梁健相信他们今天肯定做得出来,毕竟朱怀遇和宋城双双转到了重要岗位,这两人肯定心花怒放着呢,估计今晚是不醉不归的。 到了嘉良饭店,菜已经上了、红酒已经开了。除了朱怀遇、宋城、唐磊仨男的,还有林城的妇联主席蔚蓝,另外还有三个陌生女人,梁健并不认识,据介绍,两个是旅行社的,一个是市里某偏门机关的。梁健原本还担心会见到云葡萄酒庄的人,这下子,倒是松了一口气。 朱怀遇对宋城说:“宋部长,我们俩先来敬梁部长一杯酒吧!”宋城立马举起酒杯:“这是必须的。”唐磊也说:“我也陪一下。”梁健笑道:“干嘛针对我啊!”宋城道:“这怎么能说是针对呢?我们是真心感谢梁部长啊!这次我们职位调整,全赖梁部长帮忙啊!”梁健说:“我只不过是按照领导的意思办而已!”朱怀遇说:“梁部长,你想做活雷锋啊,做了好事都不留名!”宋城说:“你就别谦虚了,胡书记在谈话时,都跟我们说了,这次我们两个都是你推荐的!我们敬你!” 梁健很奇怪,胡小英竟然会告诉他们这些。大家说:“我们一起敬!”一下子就成了一桌人敬梁健一个人。他们每人都喝了一个满杯,梁健感觉自己不喝,不太现实,便豪爽地仰脖子喝干了。 接下去大家轮流相互敬酒。坐在身边的林镇妇联主席蔚蓝端起了半杯子酒:“梁部长,我也来敬你一杯。”梁健端起了酒杯。可林镇镇长唐磊看到后,就阻止道:“蔚蓝,不行不行,你敬梁部长怎么能敬半杯呢!这不是半心半意嘛!”朱怀遇也开始起哄:“一心一意,要满杯!”蔚蓝朝梁健瞟了一眼,脸颊红晕烂漫,煞是好看。梁健不知她是喝了酒脸红,还是心中自有一番妖娆。 但梁健克制自己,只说:“别听他们的,我们就喝半杯吧!只要心一心一意就行了!”“哦,一心一意哦!”宋城开始起哄。梁健才知道自己这话很有些暧昧。大家也跟着起哄,气氛搞得不亦乐乎! 蔚蓝脸上绯红,更添了三分风韵,说:“梁部长,你能这么说我就很高兴了,也不差这点酒了,我喝满杯。”蔚蓝给自己杯里斟满了酒。“哇喔,蔚蓝真的不错啊!梁部长,你该不会欺负我们小蔚吧!”梁健看过不了这关,便也倒满了杯子,与蔚蓝碰了杯,两人都喝了下去。 这天晚上,喝酒氛围越来越高,梁健兴致也好,是这段时间以来喝得最高的一次。身边蔚蓝的皓腕,不时触碰到自己的手臂,有一次梁健感觉到蔚蓝的膝盖碰到了自己的腿。侧脸看蔚蓝,她美眸生辉,也正睨着自己。梁健与蔚蓝双目相对,心中不由荡开了。梁健赶紧把目光移开,再这么下去,恐怕今晚就要犯错误了。 蔚蓝见梁健移开目光,心里暗了下。心想,难道梁部长对我没好感?蔚蓝并不是那种特别随意的女人,但她见到梁健,就不由自主的被他吸引。蔚蓝性格很直爽,喝酒也爽气,因此如今酒已经到了八九分,她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自控,非常希望得到梁健的青睐! 朱怀遇和宋城也都看出了蔚蓝的这层意思。喝到差不多了,朱怀遇就提出:“今天我们就这样吧!把杯中酒喝了!”以往,大家喝到这个程度,一般都会转移战场,去第二场。今天朱怀遇却急着把大家赶回家,来到酒店外面打车,他对蔚蓝说:“蔚蓝,你负责将梁部长送回家!”梁健推脱说:“蔚蓝自己都喝高了,我们把她送回家才对啊!”朱怀遇将梁健和蔚蓝送入同一辆出租车:“你们谁送谁我不管,反正你们得一起走,得安全到家!” 蔚蓝说:“梁部长,你家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吧!”梁健说:“你家在哪里?我先送你回去!”蔚蓝坚持说:“我先送你!”梁健说:“我先送你,哪有让你送的礼啊!”推让了一番,搞得出租车司机也不耐烦了:“你们商量好了没有?” 蔚蓝朝梁健吐吐舌头:“那好吧,就先送我吧!”蔚蓝向出租车司机说了一个地名。梁健见蔚蓝做鬼脸的样子,又增添几分可爱! 车在夜色中穿行。酒精在血液中流窜。梁健感到一种分不清真实和虚幻的迷惑,仿佛身边坐着的人是余悦。曾经,他也跟余悦一起坐在出租车里,在夜色中穿过整座城市。只是,那个让他说出爱的女人,已经跟他离婚,到北京挂职去了,有多久没见到她了……梁健心里一阵低落,突然萌生了一种希望,一种与一个美好女子相依相伴的渴望…… 这时,他感觉一只温暖柔软的手塞入了自己的手心。梁健本应该把手抽回来,可他没有这么做。他心里抗拒着,但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握住了那柔软。当梁健微微有些粗糙的手握住了蔚蓝的指尖,蔚蓝心里一阵甜蜜。到这时,她才感觉到了梁健对自己是有好感的,不禁怦然心动,身子酥软地靠向梁健。 出租车停了下来。两人放开了手,跨出车子。梁健一看周边除了一个宾馆,没有看到其他小区入口,就奇怪地问道:“你家住这儿?”蔚蓝笑笑说:“是啊,你敢跟我一起进去吗?”说着,蔚蓝就向宾馆大门走去。梁健知道这里不可能是蔚蓝的家,但瞧着身材窈窕的蔚蓝,迈着修长双腿走入宾馆大门,梁健借着酒意想:谁怕谁啊! 站在房间门外,梁健看着蔚蓝诱人的背影,全身的血液开始奔流,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心里有个声音:你真要这么做?你承担得了满足欲望的后果吗? 房间门关上。蔚蓝没有开灯。梁健感到有双臂膀搂住了自己,一头秀发的清香缠住了自己的脖子,但梁健的手却悬在空中。蔚蓝在梁健耳边说:“我不图你什么,我也不要你承诺什么,我只想和你有一个晚上……”蔚蓝的薄唇送上来。 一个女人如果这么承诺,一个男人还能无动于衷吗?他不知道那些东窗事发的官员,接触的女人是不是也这么对他们承诺过。反正如今箭在弦上,不发也难。梁健的双手缓缓停落在她的纤腰上……梁健已经好久没有放任于如此令人沉醉的感觉了…… 梁健感觉很有些混乱。脑海里却出现了其他许多的东西。在一条儿时故乡走过的小路上,梁健穿越在乡间山道和田野之中;又出现一张张姣好的面庞,有陆媛,有余悦,甚至还有胡小英…… 如此不专心……并不是他原因的,更不是他幻想着与蔚蓝一个人的做去达到与所有女人做的感觉。只不过他也控制不了自己为何会那么心绪烦乱…… 两人都平静了下来,很快蔚蓝就在身边睡着。梁健瞧着这个原本陌生的女人,如今却如他的女人一般毫无防备地在自己臂弯处沉入梦乡。梁健感觉,这个世界也太神奇了,人与人的关系也太神奇了……梁健看着天花板。 蔚蓝忽然转了个身,看了眼梁健“你还不睡?”梁健怕亮着灯,会打搅蔚蓝,他把床头灯熄灭了……自己却不知过了多久,才睡去? 第237章出差上海 表妹蔡芬芬来到了家乡衢州,到了梁健老家看望了大姨和姨夫。两位老人热情接待了蔡芬芬。蔡芬芬拿出了一个信封袋,递给了梁健的父母。两老一看信封袋里这么多钱,都愣了。梁健父亲梁东方问蔡芬芬:“芬芬,你这是干什么?”邵小琴也在一边道:“芬芬,你给错东西了!” 说着要把信封袋退还给蔡芬芬。蔡芬芬赶紧伸出双手挡住:“大姨、姨夫,我没有给错。这是梁健哥挣的钱,你们就收下吧!” 梁东方和邵小琴对望一眼:“他挣的钱?他挣的钱干嘛不自己给我们,还让你专程跑一趟来给我们!这孩子,现在倒学会了指使人了!”蔡芬芬摆摆手说“不是这么回事。梁健哥,他自己都不知道,挣了这些钱!”邵小琴说:“哪有这种事情,芬芬,天下没有白掉的馅饼,谁会不知道自己挣了多少钱!那不是傻子啊!你梁健哥,当官都已经当成傻子了?” 蔡芬芬忙否认道:“大姨,不是的。我的意思是,梁健哥帮了我们很大的忙,这笔钱是我们老板送给梁健哥的。”邵小琴说:“你们老板送的?这我们不能收!”梁东方说:“是啊,这怎么行啊,要收也不是我们收,你直接给梁健吧!” 蔡芬芬说:“大姨、姨夫,你们就收下吧,梁健哥他不肯收。”邵小琴说:“梁健不肯收,我们更是不能收了!”蔡芬芬作出可怜摸样:“大姨、姨夫,如果你们不肯收,我就算丢了工作了。老板说了,如果这点小事都办不成,还要我这个销售经理干什么?他让我就别回去了!” 看到可怜楚楚的蔡芬芬,眼中真滚动着泪水,梁东方和邵小琴互望了一眼。蔡芬芬察觉俩老人的态度软了,趁机一逼自己,泪水就滚出了眼眶,连她自己都惊讶于自己的演技。蔡芬芬道:“其实,在我们公司,这叫做提成。梁健哥有很多朋友,他们跟我们酒店里买了很多酒。由于这都是梁健哥介绍的,所以我们单位有10%的提成给梁健哥,他如果不要,我们公司也挺难做的,这是对顾客的一种反馈,是正当的收入,所以请大姨、姨夫放心吧! 说着,蔡芬芬擦干眼泪,就把人民币往俩老身边一推,离开了。待蔡芬芬走了,梁东方打开信封一看,里面整整四万块人民币。梁东方对邵小琴说:“你看这事,要不要给梁健打个电话?” 邵小琴说:“呀,我真是糊涂了,刚才就应该给儿子打个电话,如果他坚决反对这事,我们也有个理由推掉不接受的。”梁东方说:“现在就打,芬芬可能走得还不远。” 邵小琴拿起了电话:“儿子,这几天过得好吗?” 梁健正在忙着竞争性选拔的事情。这两天搞竞争性选拔,他把时间都搭进去了。家里人上午给自己打电话的情况很少,一般情况下,都是在晚上大家都空的时候,打个电话来问候一声。因此,梁健听到母亲的声音,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家里出事了?忙问:“妈,我过得还好。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来?家里有什么事吗?” 邵小琴说:“事倒是没有。今天你表妹芬芬来看过我们!”梁健奇怪这个时候蔡芬芬怎么回老家去了啊!又不是逢年过节,问道:“表妹怎么回家了啊!”邵小琴说:“她是来看看我们。” 梁健本就对这个表妹不太感兴趣。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上海考试机构的。长湖区这次竞争性选拔,委托他们出卷。出卷问题,是竞争性选拔中最为重要的一环。前段时间,都只是初步的对接,今天才就有关问题,做一个深入的探讨,梁健准备去一趟上海,正在等对方的回复看有没空接待。 这会上海考试机构的电话来了,梁健不敢怠慢,就对邵小琴说:“妈,你有没急事,如果不是什么急事,我晚上再打电话给你,我这里有点急事要忙!”邵小琴想,蔡芬芬拿钱来的事情,也算不得什么急事,反正如果梁健不要,还给人家就行了,便说:“不急,不急,你先忙吧。” 梁东方见邵小琴放下了电话,就问:“怎么样?”邵小琴说:“儿子在忙,说晚上再打电话过来。这些钱,你先拿去放保险柜吧!”梁东方说:“好啊!可能真的就跟芬芬说的一样,这不过是正常的提成费……”邵小琴说:“到时候,还是问问儿子吧。” 当天下午两老接到一个坏消息,他们家最好的朋友,发生了车祸,人已经送去了市医院抢救,家里人少,照顾困难。在衢州山区农家是很注重相互关照的,梁东方和邵小琴立马动身去了衢州市医院,帮助照料病人。晚上梁健打电话来,听说爸妈的朋友进了医院,也非常同情,问了些情况,医院里也很嘈杂,母亲又要帮忙做事,电话也就匆匆了事,关于蔡芬芬送钱的事,竟然就这样被俩老忘在了脑后。 自从在常务副部长人选争夺上失利之后,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朱庸良似乎一直在闹小脾气。梁健去向他汇报工作:“朱部长,关于此次竞争性选拔笔试、面试环节的出卷,我联系了两个单位,一个是宁州市考试中心,一个是上海雷柏考试机构。朱部长,你看两家单位,哪一家更好、更适合呢?”朱庸良说:“这种小事,我就不管了。以后这种事情,你就别来问我了!既然胡书记对你这么信任,你就自己做主吧!” 怎么听,这句话都是酸不溜秋的。作为区委常委组织部长,这么说话,未免太没有水平,太心胸狭隘了。梁健想,反正这事我跟你作了汇报,你爱管不管,都是你的事情,我也不能勉强你这个部长去做事。于是道:“那我就择优选择一下!” 梁健刚出了朱庸良办公室,朱庸良就找来了办公室主任李菊:“李菊,这次竞争性选拔工作,无论对我们这边,还是对你自身,都很重要。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由你去做我才放心。”李菊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一天他眼皮上贴张白纸片的场景,还有,那次常委会后,朱庸良在办公室近乎疯狂的大发脾气,并冲自己大吼“你出去”的场景!这两天,她心里一直不太舒服。一直以来,她对朱庸良的感情都是复杂的,既有小女孩对成熟男性的爱慕,更有下属对上司绝对的近乎神圣的崇拜,所以对朱庸良的交代,她从来都是无条件服从,哪怕违背良心。只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她的感情发生了某些震荡,对朱庸良的信任也打了折扣。不过,对他交待的工作,她也不好推脱,毕竟她是办公室主任,为部长服务是她的份内之事。 听完了朱庸良所说,李菊有些心烦,她是真不想再掺和了,勾心斗角,她也累了,只是,一时也没有好的理由推脱,而且对她而言,这的确是一个重要的机会,若真枪石板的竞争,她实在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这段时间,竞争性选拔工作在全国风靡一时、遍地开花,成为干部选拔任用工作的一道风景线。不管实质意义如何,反正是全国上下,你搞我也搞,轰轰烈烈,这其中最大的受益者,当属那些以往门庭冷清的考试机构了。他们挣的是两笔钱,第一笔,是门面上的钱,向来提出出卷的单位收费;第二笔,就是灰色收入,有些老师,凭借自己参与出卷,对有些考生和单位稍微泄露一些机密,收取一些“泄密费”,这也正是有个时期经常出现“考卷泄密”事件的重要原因。任何腐败现象背后,都有利益驱动。 但当时,梁健对上海雷柏考试机构的信誉度是很看好的。由于雷柏考试机构在全国各地接的出卷活很多,长湖区只是非常小的一部分,所以只给了梁健上午一小时的沟通时间。因此,梁健在前一天晚上,就开车前往上海,免得第二天上午堵车,延误了时间。更何况,他晚上到了上海,还要跟在闵行区工作的大学同学见上一面,如果让单位的车接送,也会很不方便。 出乎梁健意料之外,梁健的车刚驶上高速不久,周强强的车,就跟了上来。在高速风驰电掣的车辆后面,周强强的车一直若近若远的跟着梁健。车里,坐着区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李菊。李菊说:“别跟丢了!”周强强说:“明白,李主任放心。” 当天下午,李菊又到驾驶员办公室,给周强强手里塞了一张1000元的卡。周强强最近手头紧,对他来说,他只负责开车,至于开车去做什么,不是他一个驾驶员该考虑的。所以,对于跟着梁健,他也不觉得是在干见不得人的事情,反正他是根据办公室的要求在行动。 梁健到了上海,住进了兰生酒店。兰生酒店是一家准四星的酒店,距离雷柏考试机构才两百米。酒店是雷柏考试机构帮预订的,说是离他们单位近,住宿、饮食都相当的舒适。 梁健办了入住登记,跟几个碧眼金发的外国美女一起乘坐电梯上楼。三个高挑挺拔的美女,看来是到上海来旅游的,相互间兴奋的用英语谈论着,她们身上散发出的带有异国风味的香味,十分诱人。其中一个美女突然用别扭的普通话对梁健说:“你好!你是上海人吗?”梁健摇摇头,笑说:“我不是上海人,我是镜州人!” 美女笑了笑,说:“镜州人?没听说过。”梁健说:“离上海不远。”美女说:“晚上你有事情吗?跟我们一起去玩?我们对中国不熟悉!”梁健看着这三个美艳欲滴的外国美女,心里微微有些骚动,暗暗感叹,上海就是上海,充满了机遇,充满了诱惑,充满了一夜情……但他还记着,晚上跟同学约好了,不能失约,就不无惋惜地道:“不好意思,晚上我还有个约会。” 电梯门开了。梁健笑了笑,朝那姹紫嫣红的美女们挥挥手,转身出了电梯。电梯门关上的一刹那,他心中微微有些惋惜,不过与大学同学的情谊相比,这点诱惑算不得什么! 电梯继续上行,三个美女用英文交谈着。“这个中国人很英俊”,“可惜他不愿意跟我们出去”,最后一个美女说“关键是他不上钩,我们骗不到钱”。 进了房间,梁健先开始烧水。因为贪恋喝茶,不管到哪里,他总会记得先烧水。等待水开的时间里,他将行李包里的衣物整理一下,挂了起来。一个人生活的久了,慢慢地,对于生活里的一些小细节也开始执着起来了,比如衣物,他会尽量挂起来,不留下褶皱。 在楼下,李菊也已经办理了入住手续,顺手塞给值班服务员两百块钱,交代她只要看到梁健离开房间就立刻通知她。同时,李菊还交代驾驶员周强强明天一早就到车里等候,以防梁健突然离开。 梁健刚泡了茶,手机便响了起来,是大学同学许静初的电话。许静初是梁健同班同学,在江中大学期间,许静初担任过团委书记,是非常优秀的女学生干部。而当时梁健很有些不务正业,正是许静初团委工作的对象,而梁健却试图躲避所有群团组织。一个想要工作、一个躲避被工作,真是不打不相识,两个人反而搞得很熟。后来,许静初发生了一件事情,是梁健帮助她度过了难关,对此,许静初一直对梁健心怀感激。 许静初的声音一如当初:“到酒店了?” “嗯,到了一会,刚泡了茶,还来不及喝呢。” 许静初轻笑:“那你喝一口就出来吧,我在五角场等你。” 上海有许多商业中心,比如以往俗称的“四街四城”8个都市商业中心,如南京东路、淮海中路、四川北路、南京西路、徐家汇商城、豫园商城、新客站不夜城、浦东新上海商城等,江湾五角场是属于上海“十一五”期间新设置的商业中心,周边靠近复旦大学、同济大学等国内知名高校,商业中心一设置,就热了起来,很有几分繁荣景象。 电话中,许静初说,今天晚上,她要在五角场“设宴”请梁健。梁健说,请客还是男的来吧。许静初笑说,你到了上海,要适应上海的文化,上海文化中,没有男的请女的的道理,大部分时候,都是aa制。梁健说,你难道也想aa制啊?许静初说,我可不想按照上海的规则来,我想按照江中大学的规矩来!女的请男的。 说到江中大学“女的请男的”,梁健就不禁想起了大学时代的落魄时光。当时家里母亲生病,大笔生活费用于医药费,尽管家中拮据,但父亲坚信再穷不能穷了孩子,仍然坚持每月给梁健五百元生活费,但这点费用,说实在的也只勉强够梁健管饱肚子,而且,那时候他和陆媛已经开始交往了,开销总要大一些。有一年冬天,梁健为给陆媛买一件羽绒衣,把四百块钱都开销了,结果造成了冬天断粮。好些日子忍饥挨饿的梁健,不想告诉陆媛真相,反而向他认为非常靠谱的许静初借钱糊口。 许静初开玩笑说:“你干嘛向我借钱啊?”梁健说:“你是团委书记,团员遇到饥荒,不找你找谁啊?”许静初看他一个大男人开口向自己借钱不容易,就问:“你几天没吃肉了?”梁健说:“也没多久,就两个礼拜吧!” 许静初怜惜地瞅了梁健一眼:“走吧,我请你去吃骨头煲。”在一家湖南人开的骨头煲店里,梁健尝到了终生难忘的骨头汤。几天没有油水,加上骨头煲的鲜香,让梁健一连消灭了两大盆骨头和浓汤。之后,梁健很多次想重温那种味道,只可惜往事不可追、骨头没有味…… 坐在出租车里,看着窗外不算熟悉的街景,梁健想起的却是曾经年少轻狂时在江中大学的琐事总总。往事如烟,唯有微笑。 五角场商场梁健是第一次来,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商场入口。远远地,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席橄榄绿色长裙,服帖而飘逸,随风而动,很有水墨画般的味道。黑发简单地挽在脑后,随性,而优雅,甚至微微有些冷峭。几乎所有的美女,都有点冷峭,这让一般的男人很难接近。 许静初身上,与生俱来也有这种气质。就在此刻,许多男人,与许静初擦肩而过的同时,忍不住还要回眸看上一眼,结果却又被她身上那种如冬日寒烟般的冷峭所伤,自惭形秽般的躲开了。 这冷峭,让她自成一体,却也让她难以接近。若是她的美更温和一些,柔弱一些,小家碧玉一些,凭她的姿色、才华和为人,追求她的人应该可以排成一条铁轨。只是,她的美终究太冷了些,很多人都没有耐心或毅力卸下她冷峭的外衣,来接近那颗热烈的心。正因为此,这样美好的她终究没能在大学期间找到更好的归宿,却受了深深的伤害,直到许久后,才结了婚,到现在似乎还没有孩子。 梁健不紧不慢地走过去,许静初原本有些焦虑的眼神,终于捕捉到了梁健的身影。随之,她就露出欣然的笑容。也许陌生人根本就不了解,一个如此冷峭的女人,会有这么甜美的笑容。 梁健笑笑说:“好久不见。”许静初看着梁健的眼睛:“你没什么变化。”梁健瞧见许静初也没什么变化,依然美丽动人、依然冷峭傲然,但她的神色之中,似乎多了些莫名的东西,这东西仿佛磁场,感觉得到,却看不见摸不着。 许静初说:“时间不早了,我们直接去店里吧,我已经定了位置了。”梁健没有异议,目光温和地跟着她优美的身影。 许静初订的是一家西餐厅。推门而入的瞬间,轻音乐便如轻雾细雨一般笼罩过来,很有些异国情调。 位置靠窗,可以看到五角场的热闹夜景。许静初一边征询梁健的意见,一边点了餐,把单子交给了服务员。 “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许静初看着梁健的眼神分外温柔。 “五六年吧,反正毕业至今就没见过了。”梁健不禁想起毕业后结婚、离婚还有工作上的起起伏伏,不免有些唏嘘。 许静初端起水杯,微微抿了一口,抬手放下了挽起的长发,一下子,黑发如瀑,铺散在她肩头,衬着她颈项中光滑白皙的肌肤,仿佛缎带。她抬眸仔细地看了看梁健,说:“时间好像没有在你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梁健笑:“你不是也一样。” 许静初下意识地捋了一下头发,说:“女人过了三十就变成老太婆了,我正在逼近这个年龄,你还说我不老。我眼角都有皱纹了,你没看到?” “我一般不去注意女人的眼角!” 许静初眨眨眼,样子有些俏皮:“你不注意女人的眼角,那你注意女人什么?” “哇,你套我话啊,想让我说出些不中听的,让你耻笑吗?” 许静初挑眉看他:“你觉得我会耻笑你吗?” 斗了一番嘴,梁健感叹道:“老同学,就是老同学,沟通没有障碍,我跟你说话,好像回到大学时候。” “看来,你真的是有些老了。老是提起过去的人,就是老了。年轻人都是想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 梁健笑说:“现在终于知道,我也有变化了吧!” 许静初侧了侧身体,手臂支着下巴,问道:“最近怎么样?” 梁健粗略地说了自己的情况,才发现,五六年时间,说出来也不过几句话而已。许静初说:“还是你好啊,如今都当了领导了!你看我,读了研究生,还不是进了政府机关,一切从头开始。”许静初大学毕业之后,没有马上参加工作,而是适应时代潮流,考了同济大学心理学研究生,毕业之后,参加了公务员考试,进入了杨浦区民政局工作,现在还是一般工作人员。 “不管怎样,你落户上海,成了真正的上海人了!” “上海人又如何?我现在宁可当时没有考研究生,回到宁波,至少还能当一个中学老师,生活在父母身边,有人照顾,有人疼,如今一个人在上海工作生活,说实话很没劲……” 怎么会是“一个人在上海工作生活”呢,梁健有些奇怪,明明听说,她去年就结婚了呀,有几个她以前的闺蜜都去参加了婚礼啊,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还是说,这只是一种说法,来突出在大城市生活的孤独感和她如今缺乏奋斗目标?生活中每个人的追求都是不一样的,同一个人不同时期的追求也不同。对于许静初来说,当时冲入上海这座国际大都市是她的梦想和动力。如今这个梦想和动力达到了,她可能又觉得无味和失意了。 再就这个问题谈下去,梁健知道徒增伤感。正好上餐了。两人都点了牛排,每人还配了一杯红酒。许静初说:“来我敬你一杯酒,欢迎来到上海。”梁健说了声“谢谢”便举起了酒杯。 正在许静初和梁健说话、用餐的当儿,透过西餐厅的玻璃窗,在街对面有一间星巴克咖啡,咖啡色窗玻璃内,有一个女人正在喝咖啡。她每喝一口,都会朝梁健和许静初的位置看看,心里,莫名其妙的升起一缕嫉妒,这让她自己都有些奇怪。这样的嫉妒用在准备捉奸的老婆身上还差不多,她不过是为了公事而已,这嫉妒也来得太莫名其妙了。难道是因为这场景引起的一种生理性遐想?皱了皱眉,她继续慢慢啜着咖啡。咖啡的苦涩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喉咙,她觉得这味道很合此刻的心情。 这个女人就是李菊。梁健一离开酒店,服务员就打电话告诉了李菊,李菊和周强强赶紧从一楼房间出来,跟了上来。到了五角场,周强强留在了车里,李菊跟过来,看到梁健竟然来会一个漂亮女人,李菊心里莫名地有些发酸发胀。 这会,李菊瞧着对面,明亮的灯光里,梁健与那个女人相谈甚欢,碰着酒杯。心想:这个女人到底是梁健的朋友,还是跟这次竞争性选拔的出卷方有关系呢?某个瞬间,李菊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如果这会与梁健一同用餐的是自己,该有多好!不过,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李菊果断地扼杀了! 一杯酒干了。这是套餐中配的酒,量很少。梁健与许静初是同学会面,本来就没喝酒的预期,随便吃点东西、聊聊天而已。但许静初却叫来服务员说:“给我们来一瓶红酒。”梁健连忙阻止:“不用了,我们聊聊天就行。” 许静初双手搁在桌面上说:“我想喝。我都好久没跟同学痛快地喝过酒了!”梁健看她兴致颇高,也不想扫了她的兴,心想:毕竟,两人好多年不见,见个面,喝点酒,即便喝醉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便说:“那好吧,我陪你喝。”许静初笑着用手指着梁健说:“你记不记得,这句话,你在大学时候也说过。” 大学里,两人说过的话,也不少,一时间梁健还真记不得当初说过这样的话!许静初看他一副茫然的样子,便说:“看来你忘记了,那次是我最伤心的一天,我把你从寝室里叫出来,然后我说,我想喝酒。那天天下雪了,我们走到校门外的一家火锅店里喝酒,我喝了很多,后来醉了,哭了……” 许静初这么一说,梁健总算是记了起来,那次是许静初最受伤害的一次,也是许静初和梁健关系出现转折的一天。之前,许静初来找梁健,基本上都是找梁健的茬,公事公办。梁健在大学期间自行其是,作为团委书记的许静初就经常来做梁健的思想工作,企图改造梁健的世界观,临了梁健什么都没有改变,许静初却渐渐同意梁健的许多想法。 这也是为什么,许静初在受到伤害的第一时间,会来找梁健宣泄,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只有这个独来独往的梁健,才可能真诚的对待自己,理解自己。那天,许静初第一次告诉梁健,她被校外一个男人骗了,他一直告诉她很爱她,每个周末都来找她,承诺等她一毕业就娶她,结果她意外发现,这个男人已经结婚了,所有的一切都是骗人的鬼话。许静初的世界顿时崩塌了。 那天晚上,梁健和许静初喝了个痛快,梁健借着酒劲把那个男人骂的狗血喷头,说如果她希望,他可以拿把刀去捅了他。到头来,是许静初劝他别那么冲动。人一旦知道如何劝别人,自己的问题也就不成问题了。之后的一个多月,梁健和许静初经常在一起,梁健陪她散步、陪她喝酒、陪她泡图书馆。许静初当时有种想法,如果自己的男友是梁健该有多好。但梁健这时已经跟陆媛走在了一起。她不可能,也不会有那种心思去拆散他们。 时间是最好的愈合剂,许静初经历了那段最痛苦的岁月,心里的痛虽然留下了永久的痕迹,但至少表面上慢慢的结痂。许静初鉴于梁健有女友,经常叫他陪伴自己也容易引起非议,也就渐渐主动疏远了梁健。然后,时间就进入了最混乱不堪的大四阶段,各忙各的,接着就是各得其所的毕业。 梁健为了迁就女友陆媛,去了人生地不熟的镜州市,许静初却到了上海读研究生,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联系。直到最近,许静初到镜州来参加一次活动,她想要联系梁健,却苦于没有梁健的联系电话,后来问了师兄,才得到他的号码,只是那时她已经在返回上海的路上。她给梁健发了信息,表示了没有碰上的惋惜之情,梁健说,下次到上海了一定联系她。 梁健没有食言,这次真的联系了许静初。红酒来了,服务员问要不要打开。梁健注意的看了一眼这瓶酒,是法国红酒,看起来很是不错,梁健问道:“这瓶酒的价格多少?”服务员说:“一千二。”梁健说:“你先等一下。”服务员走开了,梁健对许静初说:“这酒太贵了一点,你请我吃饭可以,但没必要大放血吧?”许静初说:“我们有六年时间没见了吧?一千二除以六,才两百块。一年喝两百块,也不算贵啊。”说着就把服务员又叫过来,开酒。 梁健没想到许静初是这么算的。醒酒的时候,两人聊着天。梁健注意到许静初时不时朝窗外看,便问:“你在看什么?” “对不起,没什么。我在看星巴克里的人。” “中国人喜欢星巴克。怎么,看到熟悉的人了?”梁健随口问道。 许静初摇摇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梁健一眼:“我有时候也去,主要是环境还可以。” 许静初在杯子里倒了大半杯酒,皓腕举着红酒,说:“我再敬你,谢谢你来看我。在这个大上海,人山人海,可是要找一个能说说话的人,却是那么不容易。”梁健又想起她之前说的“一个人在上海工作生活很没劲”,不由更加纳闷,难道她和丈夫感情不好?忍不住问:“你先生呢?你们沟通不多?” 忧郁像秋日清晨的薄雾,淡淡浮在许静初白皙的脸上,她勉强地笑了笑,说:“不想说这个。” “对不起。”梁健不由又想起那一晚两人在校门口的火锅店喝酒的场景。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们还是喝酒吧。” 有一段时间的沉默,让气氛有些不自然。许静初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红色的液体在杯子里荡漾,她的目光滑过梁健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嘴唇,停在他分明的喉结上,问道:“你今天要回宾馆?” 梁健看着许静初微红的脸蛋,不明白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笑道:“我在上海可没房子,不在宾馆睡,去哪里啊?” 许静初目光又往窗外一飘,嘴里却低声地道:“你可以去我那里!” 梁健惊讶不已,他对许静初的话毫无预料,还认为许静初只是客气,想尽地主之谊:“这不方便吧,你还有家里人。” 许静初抬眼看着梁健,表情认真地说:“我只有一个人。” 梁健相信这表情不是假的,却不免奇怪:“可我听人说,你去年结婚了啊!” “是,结了婚,不过又离了。我在感情方面几乎没有顺利过,不像你,你的家庭肯定很美满吧!”许静初说的轻描淡写,语气却有掩盖不了的伤感。 梁健不想隐瞒自己的情况,实话实说:“我和陆媛前年离婚了。” 这消息对许静初明显是一个爆炸性新闻,她一瞬不瞬地看着梁健的眼睛,问道:“你们离婚了?为什么?当初你可是为了陆媛才去镜州的,本来你可以有更好的发展,牺牲了那么多,为什么还是离了?再说,你们当初可是很好的一对啊!” 听许静初问了一堆问题,梁健无奈地笑笑:“是的,当初是很好。可是恋爱和婚姻终究是不同的。主要还是人家看不上我了。当时我还是一个乡镇的一般干部,眼看升官没戏,他们家里人看不起我,说得多了,陆媛也开始嫌弃我,最终只能离了。” 许静初有些愤怒:“哪有这种人家啊!这也太过分了!”许静初替梁健生气,恍惚就忘记了自己的失落,她说:“我是今年离的,还在前几年我自己贷款买了一个小房子,不然现在就要露宿街头了!” 梁健再一次为许静初感到怜惜:“你不容易。”许静初说:“不过,我的屋子很温馨,要不要去我那里看看?” 许静初的邀请很具诱惑力,但梁健真的有些不敢接招,他怕自己会再次不小心伤害许静初的感情。如今他在长湖区发展,许静初则在上海工作和生活,两人基本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性。如果到了许静初家里,万一没有把持住发生了什么,到时候又该如何收场?他便说:“还是下次吧,我反正已经在宾馆订了房间,时间也已经不早了!” 许静初点了点头说:“你不愿意去我家里,是不是因为对面星巴克里的女孩?” 梁健完全不知道许静初指的是什么:“星巴克里的女孩?”狐疑地朝星巴克那边看去,“我不认识那里的什么女孩啊?” 正在星巴克监视梁健和许静初的李菊,看到他俩齐刷刷向这边看过来,赶紧把脑袋埋到了下面,让桌子挡住了他们的视线,然后匆匆离开了星巴克。 许静初再次看去,见刚才那个女孩已经走了,梁健又否认。心想:也许真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吧,我大概是多心了。便说:“也许是我看错了。” 看着许静初精致而略带忧伤的脸,梁健突然说:“我们把这瓶红酒打包吧,然后到你家继续喝。” 许静初眼中闪出了光彩:“你愿意去我那简陋的小屋?” 梁健爽朗地笑了:“如果你不怕引狼入室,我还怕什么!” 许静初朝梁健斜睨了眼:“我怎么从来没觉得你是狼呢?” 第238章外患内因 第238章外患内因 梁健又改变主意去许静初家里,主要还是觉得孤身一个在上海闯荡的许静初,经历了那么多事,也许真的很希望一个像梁健这样知根知底的故人能够多陪自己一会。不想掺和进她本就脆弱的情感世界,给她增添新伤,但是若连这样小小的要求也不满足,又何曾不是一种伤害呢?所以,想了想,梁健还是改变了主意。 梁健陪着许静初打车。 许静初环顾四周,轻声说:“我怎么老感觉有人在观察我们,或者直接说是跟踪我们呢?”梁健想,在这个大上海,有谁会在意他梁健啊,跟踪也是要花成本的!就笑说:“可能因为你是美女,所以有人跟着吧!”许静初看了他一眼,笑得颇是妩媚:“说我是美女,我倒也承认,只是在上海这么久,一个人出出进进都没有人跟踪,今天和你吃个饭就被人跟上了?” 听出许静初话语之中多了几分自信和乐观,梁健颇为欣慰,也许这跟自己陪着她有关系。 坐上出租车,许静初神秘地对司机说:“师傅,如果看到后面有车跟着我们,就把它甩掉!”司机大概四十来岁,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们俩,道:“没问题。另外,我想问一个问题,我是在拍谍战片吗?”许静初问:“谍战片?什么意思?”司机笑道:“只有谍战片里才经常玩跟踪,玩赛车,玩激情与速度。况且你们俩,一个俊男、一个靓女,长得跟演员似的。” 梁健和许静初互看一眼,咧开嘴笑了。被人夸奖,心情总是大不一样。梁健说:“师傅是高人啊,夸起人来不带一个好字。”司机一把方向超过了一辆黑色奔驰,不动声色地说:“见笑、见笑!” 司机的车技果然不一般,车子像小蛇一样快速地穿过繁华的街道,好几次,超车的时候让已有些驾龄的梁健都觉得惊险。很快,车子一个漂亮的甩尾,在一个老社区外面稳稳停下。 这个社区与梁健想象中许静初该住的地方,真是大相径庭。梁健原本以为,许静初应该住在高档、崭新、至少应该是比较干净的小区。然而,这个小区,很有些旧,还有点乱。梁健他们走入时,有些老爷爷、老奶奶朝他们看过来的目光里似乎带着怀疑。 许静初似乎察觉到梁健的表情,说:“是不是觉得我住的小区太破旧了?”梁健善解人意地说:“长安城,居不易。我想,如今的上海是有过之而不及。你能有一个住处,应该很不错了。这里的房子多少一平?”许静初说:“我买的时候是一万七,六十平一百万,当然,我贷款了!不过现在,这里的房价已经涨到三万一平了。”梁健说:“看来,两三年时间,你已经净赚八十万了!”许静初说:“其实,对我来说,房价涨或跌都没有太大区别。房价涨到六万一平,我也不能把这个小窝卖了,不然我就得露宿街头,对吧?若要再买新的,这点钱也就是个零头。” 走进楼道,梁健仿佛有一种进入上个世纪老上海的感觉。二楼有一户门开着,收音机里播放着老歌。也有人从门洞里看看外面有谁走过。梁健很有些担忧,许静初这样年轻美丽的女人,住在这样的地方,安全吗? 许静初的屋子在四楼。六十平的屋子,麻雀虽小、一应俱全,跟梁健的租房一样,卧室、书房、餐厅和洗手间一应俱全。许静初说:“我这里是陋室,见笑了!”梁健说:“其实,我连陋室都没有,我现在住的地方和你的屋子差不多,不过是租的。以前的房子留给陆媛了。”许静初颇有感触的望了眼梁健:“看来,我们的悲惨很有些相似之处。” 梁健在房间里参观一圈,看得出来,这里经过一番装修。厨房和餐厅一体很干净、卧室很整洁、特别是书房费了一番脑筋,一套实木桌椅,靠窗的位置还有一个榻榻米。许静初看到梁健对榻榻米感兴趣,就道:“阳光好的周末,我会靠在这里看看书。” 许静初去厨房烧水的时间,梁健打量着许静初整齐充实的书架,剑桥中国史、黑洞理论、三国演义等等,种类丰富,看得出来她兴趣广泛。梁健回头朝厨房那里说:“你看得书还真有些杂!” 许静初湿着一双手,从厨房过来,笑道:“没有目的性,你有什么推荐的好书吗?” 梁健的目光滑过她长裙的领口,领口微微有些低,戴着一条细细的白金项链,坠子是一朵蓓蕾状的蓝色水晶,衬着她微微突起的锁骨,有一种别样的性感。心里微微一动,梁健移开目光,看着她巧笑倩兮的眉眼,说:“最近真的很少看书,去书店的时间也少了,平时有空就翻翻资治通鉴,其他的书很久没看了。” 抽了餐巾纸,擦干手,又从书桌上拿起一支护手霜,挤了一点在手背上,细细地擦着。许静初说:“毛主席最喜欢看资治通鉴,看来你从政之后,看书上是向毛主席看齐了!” 梁健刮目相看:“这个你也知道啊!” 许静初的目光在书架上搜寻着:“毛主席的点评本,我以前有一本,后来不知去了哪里!” 喜欢看书的女孩子,不免有些孤傲。原来许静初的那一份冷峭,也有一部分来自于她身上还保留着的这一丝知识分子习气。 榻榻米上放着两个色彩艳丽的布艺蒲团,居中放着一个小茶几,上面摆放着一套玻璃茶壶和茶杯,很有几分小资情调。梁健在其中一个蒲团上坐下来,看着落地窗外的夜景,心里忽然有了一丝温暖的感觉。许静初也坐了下来,身子软软地靠在墙上,目光从梁健镌刻的五官一直滑落到他盘曲的腿上,然后一路上行,爬上他坚毅的微微透着些青色胡茬的下巴,情不自禁地想:若是当初,她一开始爱上的人是面前这个男人,那生活将会是怎样一番景象?梁健转过头来,目光落在那一套精致的茶壶茶杯上,说:“看来你过得不错,一个人如果能花时间在喝茶上,生活肯定就在小康之上了!”许静初的笑温柔而清浅,像山涧里清澈的溪水,格外清新:“不瞒你说,我现在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现在一个月的工资福利满打满算七千多一些,在上海这个贫富差距悬殊的城市里,也就是吃不饱、饿不死吧!”梁健说:“该满足了,中国处于贫困线以下的人,还有好几亿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身边好多人,比高不比低。” “现在就是这样。” “哦,差点忘了,我们酒还没喝。”许静初想着打包来的那瓶红酒,起身去厨房拿了两个高脚玻璃杯,各倒了小半杯,说,“不喝,就浪费了,我平时不喝酒。” 看着在杯子里微微晃动的液体,梁健也来了兴致:“那我们把酒喝完。” 许静初看过来的目光有一种黏糊糊的温柔,梁健克制着移开了目光。 抿了一口酒,许静初说:“你知道,大学时代,我唯一崇拜的人就是你!” “我有什么值得崇拜的?那时候,我不务正业、上课迟到、不修边幅,正是你团委书记工作的对象啊!” 许静初眨了眨眼,样子有些俏皮:“其他人都规规矩矩的,就只有你一个人特立独行、孤傲不逊,我当时就想,这个人与众不同,所以我才借着要做你工作的名头,来接近你!” 听许静初这么说,梁健简直大吃一惊,没想到大学中那段荒唐岁月,还有人看好,就说:“惭愧,惭愧。那段日子我都觉得不堪回首。” 许静初望着梁健:“你现在还那样吗?” 在官场,孤傲不逊,是不成熟的代名词,导致的直接结果,就是政治生命的终结!梁健说:“当然不这样!否则我就不用在机关里混了!” “我有时候想,像你这样的人真不该待在机关里,太浪费了,简直是暴殄天物。在机关里,高中生学历,人够灵活,能察言观色,似乎就是完满了。” 平时也听很多人讲,机关工作,按部就班,并不需要太多知识和能力,大学生进机关,已经是浪费,何况很多研究生和博士也进了机关,这简直是人才资源的极大浪费。梁健分管干部工作,有时候也会考虑这个问题。不过,他觉得这种说法有一定道理,但也不全是,机关里的工作分两种,一种是基础工作,是去落实的,比如机关中的收发、复印、通知、接电话、写信息、做报表、搞活动等工作的确是只要高中生水平就能应付了;但机关里还有一种工作,往往被人忽视,那就是决策,这项工作就不是高中生就能做了。都说屁股指挥脑袋,但没有脑袋还是万万不行的。 梁健说:“其实我也没有什么特长,如果不在机关,实在也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地方,比如企业吧,我敢肯定混的更惨,比如做生意吧,家里没有这方面的人脉和经验。” 许静初说:“我本来一直以为你会加入记者、作家或者教授等行列。” 梁健笑:“白天教授,晚上禽兽,还是算了!”梁健知道,既然已经走上了官道之路,而且那些最好的时光已经给了机关,就只有坚持,沿着这条路一路走到黑了!所有的如果,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软弱,他不想软弱。 这天晚上,聊了很多,很多……几年不见,藏在心里或许不会跟别人讲的话,都讲了。这就是跟大学同学在一起,与跟同事在一起的不同。一起同过窗,感情就是不一样的。 一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梁健起身道:“不早了,我该回去了。”许静初脸上蓦然生出了浓浓的失意,道:“真的要回去吗?都这么晚了。你可以睡在我这里,你睡床上,我睡榻榻米就行。” 看着眼前这个五官清透中始终带着一丝冷峭的女人,这个和自己虽然算不上亲密,却分享着最私密话题的女人,这个一直以来在情感路上磕磕绊绊不太顺利的女人,梁健有些为难。虽然他们都是单身,即使男欢女爱也无可厚非,只是,梁健深知他再也不是当初刚跨出校门的梁健了,他已经不再年轻,不可能再像当初一样,跟着自己喜欢的女人义无反顾地背井离乡,不可能扔下他在镜州苦苦挣下的根基来上海从头开始。既然给不了她所需要的幸福和温暖,他没有勇气留下来给她以肥皂泡般的希望。他说:“打车也方便,我还是回去吧。” 许静初失落地送他到门口,那一声“再见”恍如一根刺,卡在她喉咙里,也卡在她心上。她说不出口。 梁健看了看她的眼睛,终究还是说了句:“再见。” 没有多余的话。许静初的房门关上了。 下楼梯的时候,梁健眼前全是关门时许静初的目光。她眼眶里蕴起的点点泪水,恍如清水浸着黑曜石,那样分明,那样清透,却又那样情意绵绵。难道自己真不能多陪陪她吗?也许她要的并不是欢爱,只是人与人之间的陪伴,只是朋友之间的温暖。这样转身而去,对她是否太残忍了? 这样想着,梁健转过身快步跑上楼,敲响了许静初的门。 其实,梁健离开后,许静初一直靠在门背上,她愣愣地看着房间,愣愣地似乎什么都没想,愣愣的期待着什么回来…… 听到敲门声,她飞快地打开门,看到站在门口的梁健,她再也忍不住,扑入了他宽阔的怀里:“我什么都不需要你做,只要你在这个屋子里就行,仅此而已。” 梁健的心仿佛被什么轻轻揉了一下,很柔软,也很疼。 凌晨五点,梁健便醒了。看到身边睡的格外香甜的许静初,梁健的心里有一种说出的满足和柔软。 昨晚,梁健和许静初最终还是没有突破那层关系。 他睡在她身边,每人各盖一条薄毯。许静初很快就睡着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出门前,梁健在餐厅桌上留了一张纸条:看你睡得这么香甜,不忍吵醒你,我先回了,下次见。 走出徐静初的住宿楼,天已经彻底亮了。夏天白日长,天亮的早,他在楼下站了一会,看到小区中央是个健身广场,许多老人在那里散步,打太极拳。有一瞬,他想抬头看看那扇窗,最后还是忍住了,直接打车回兰生酒店。 梁健刚走,许静初就起来了。刚才她其实已醒,只是不想再经历一次分别,再说一次“再见”,她受不了眼睁睁看着他离开时心里那种火辣辣的酸涩和疼痛。她站在窗口,瞧着梁健在楼下站了一会,然后离去。心想:梁健,你不知道我在看你吧! 梁健回到宾馆,洗了个澡,去吃早饭。 驾驶员周强强一早就按照李菊的要求,在车里候着,以防梁健很早就出酒店。没想到梁健早上这个时候才回到酒店来。周强强心想:“看来,梁部长昨夜很潇洒啊,夜不归宿,一定有有好戏。我怎么就没这个命呢!”周强强将情况报告了李菊。 李菊心中油然升起一股酸酸的感觉:“难道梁健昨晚一直跟那个女人在一起?”电话又响了起来,周强强又说:“梁部长他出来了,不过没有开车,是步行。” 上海雷柏考试中心离兰生酒店就几分钟距离,梁健直接走过去。雷柏考试中心考试办公室主任顾凯迎接了他,碰头会还有顾凯两个手下。顾凯先表示抱歉说:“梁部长,不好意思啊,我们最近比较忙,所以今天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梁健说:“没事,一小时足够了,长话短说嘛!”顾凯说:“梁部长,你先说说你们长湖区有什么要求吧!” 梁健把这次竞争性选拔的工作方案和长湖区的区情简介以及“十一五”期间的工作重点、“两会”报告都交给了顾凯:“也提不上特别的要求,只是希望出卷的时候,能够把握两点:一是公共知识,最好也是能够灵活反应能力方面的,别都是死记硬背的,这方面相信你们很熟悉;二是请出一两个考题,要求结合长湖区实际考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 第239章试题猫腻 239 顾凯让手下的人一一记下,说:“请梁部长放心,我们关于县区竞争性选拔工作已出了不少次试卷,我们肯定会结合以往经验和长湖区实际把题目出好。”梁健说:“那就拜托了!出卷费用等考试一结束,马上划账过来。”顾凯貌似热情地与梁健握手,并送他出门。 李菊和周强强的车停在考试中心一个较隐蔽的地方,看到梁健与一个男人在大厅中握手,李菊用手机给那个男人照了相,记下了这个男人。梁健走出雷柏考试中心时,猛然感觉似乎有人盯着自己。梁健朝左右张望,却并没有发现可疑的人物。梁健忽然想起,昨天在西餐厅中,许静初就说“你不愿意去我家里,是不是因为对面星巴克里的女孩?”后来,许静初也总感觉有人盯着他们。这么说,盯着他们的人是一个女的。梁健脑海里突然冒出了李菊的脸。 梁健刚走出考试中心,李菊便从车里出来,走进了雷柏考试中心。考试室主任顾凯正要将办公室门关上,忽然听到有人从外推入,顾凯就松开了手,见外面是一个漂亮女人,不由眼前一亮:“请问你找谁?”李菊笑道:“我找你!”顾凯疑问:“找我?请问有什么事吗?”李菊说:“当然。我有一个业务,不知道你这里做不做?”顾凯说:“恐怕我们做不了了,时间上安排不过来。刚才有个镜州市长湖区的副部长过来,我们勉强答应了,其他的我们真没有人手、没有时间做了。”虽然对方是个美女,顾凯也无能为力。 李菊瞟了眼说:“不需要占用你们时间,也不需要花费太多脑细胞。因为我关心的就是长湖区他们做了什么!”说着,李菊将一个封袋放在了顾凯桌上。 顾凯一下子就明白了。原来李菊是来找他透风的。透风这种事情,的确不需要太多时间,也不需要死伤脑细胞,只要你肯做、你敢做就行了。顾凯拿起封袋,向里面瞧了眼,满意地道:“我只能给你百分之七十的考题!”李菊说:“百分之八十!”顾凯讨价还价:“百分之七十五。”李菊说:“最后大题目必须在里面。”顾凯说:“成交。” 李菊打电话给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朱庸良:“朱部长,我找到了人,事情办妥了!”朱庸良说:“很好,什么时候可以拿到试题?”李菊说:“试题出好后第一时间。” 李菊坐进了车子,对周强强说:“完成任务,回镜州!”周强强敏感地说:“刚才梁部长出来的时候,好像在东张西望,你有没看到?”李菊说:“我看到了。”周强强有些担忧:“他会不会发现我们了?”李菊说:“应该不会,我们够隐蔽的。” 周强强的车开出了雷柏考试中心。 雷柏考试中心对面的面包房里,梁健一边随意地看着琳琅满目的面包,一边注意着雷柏考试中心大门,直到周强强的车子开出来,梁健才证实了许静初和自己的感觉都是正确的,李菊在盯自己的梢。梁健买了一根棍子面包,走出面包房。 回到兰生酒店,坐进自己的车,梁健拿出手机,拨通了省委办公厅秘书二处副处长冯丰的电话。 冯丰自从被省委副书记马超群看中,已调入省委办公厅工作。看到梁健来电话,冯丰很高兴,马上接了起来:“兄弟,怎么说?”梁健从冯丰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些明显的变化,比以往多了自信。这就是不同位置、不同岗位带给人的不同状态。梁健说:“冯大哥,有个事情想请你帮个忙?”冯丰说:“兄弟,你啥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有话你就直说吧!”梁健说:“我们区要搞一个竞争性选拔,时间紧张,出卷有点成问题,你能帮我指点下迷津吗?” 冯丰爽快地说:“还指点什么迷津啊,宁州市考试中心怎么样?很正规。”梁健说:“再好不过,不过我知道一般它是不会帮县区这种小地方出卷的。”冯丰笑说:“那要看谁跟他们说了!这事你就包在我身上吧,我帮你搞定,有什么要求吗?”梁健说:“你帮我落实一个人就行,具体情况我来跟他说。”冯丰说:“也行。” 没过几分钟,一个自称宁州市考试中心某主任的人来电话了,非常热情。梁健心想,这就是权力的力量吧,以前冯丰在党建研究办,没几个人鸟他,如今一个电话,人家就屁颠屁颠帮忙做事了!梁健把要求跟那个主任说了,人家满口应承,答应会以最快的速度、最好的质量把卷子出好。 一切搞定,梁健又打电话给冯丰,表示感谢。 “冯大哥你现在真是不得了了。”梁健由衷地为他的改变和能量感到高兴。 冯丰被夸,心里也是乐悠悠的,这是权力带来的乐悠悠,说:“兄弟,有空来宁州,老哥现在可以体面地接待你了!”梁健知道,堂堂省委副书记的专职秘书,安排一餐饭什么的肯定不是问题了,屁股后面还不知有多少人巴巴地等着结交他呢! 几天之后,梁健接到了上海雷柏考试中心顾凯主任的电话:“梁部长,你交给的出卷任务我们已经完成了,你什么时候来取?” “我们后天来取,请一定帮我们做好保密工作。” 顾凯爽快地保证:“保密是我们工作的底线,如果保密都做不好,我们还做什么试卷啊!请一定放心。” 当天,李菊拿着一份保密快递,匆匆从电梯里出来,不期然撞上正进电梯的梁健。手中的快递掉在了地上。梁健蹲下身,捡起了快递,递给李菊:“李主任,里面是什么好东西啊?这么急急忙忙的?”李菊一把夺过快递:“没什么,只是一个普通快递。”说着就往办公室方向跑去。虽然梁健满脸微笑,李菊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心道:差点让梁健发现了端倪。 匆匆一瞥,梁健并没看清李菊快递上的具体字迹,但从李菊慌张的神情中,梁健已猜到了这快递应该跟上海雷柏考试中心有关。侧过身,看着光可鉴人的电梯内壁上映出的自己的脸,有一丝邪邪的笑。 朱庸良从李菊手中接过雷柏考试中心的试卷题目,瞥了一眼李菊,说:“很好。” 李菊的目光黏在那张试题纸上,说:“朱部长,我可以留一份吗?” 朱庸良把试题纸放在桌上,抬起头来看着李菊:“当然了,主要还是为了你!” 李菊避开了朱庸良粘腻的目光,自从有了一丝怀疑,这怀疑便如胚胎一般,每天都在长大,她现在实在不知道朱庸良对她说的话到底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她对他再也没有最初那种义无反顾的崇拜和信任了。 朱庸良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交给李菊:“你帮我通知一下这张名单上的人,第一个人晚上七点钟到凯旋宾馆205房间,其他人员顺延十分钟一个。另外,你在房间里再安排一些水果和茶叶,茶叶要好一点。”李菊看了一下名单,为首的就是原区委办主任、现任溪镇镇长陈政,其他人也都是一些正科、副科级领导干部,李菊知道,这批人基本都是周其同和朱庸良一派的人。“那我去安排。” 朱庸良的目光从她光滑的下巴一路下移,滑过饱满的胸部,纤细的腰,停留在平坦的小腹上,喉结动了动,说:“晚上,在凯旋宾馆,你另外再开一房间。你只管休息,如果有事我再通知你!” 这天晚上,朱庸良和名单上的二十五个人一一谈了话,末了,把一张纸交给他们妥善保管。纸上印着雷柏考试中心快递来的考题。 溪镇镇长陈政拿到考题时,心中万分激动:“感谢朱部长的关心,这是我的一点小意思,请笑纳。”说着,就从衣服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两万块。 其他人依次进出。每人都携带着银行卡,或者现金进来,带着一张白纸出去。一切办妥,已经接近十二点。四个多小时,朱庸良收到了十三张银行卡,两包现金,粗算算也有三十六万。朱庸良将李菊叫了过来,给了她一张银行卡。李菊慌忙摆手:“朱部长,这我不能收。” 朱庸良脸色微变:“你不能收?那我就能收了?” 看着朱庸良严肃的表情,李菊心下畏惧,毕竟他是一部之长,他要你收下的东西,你能不收吗?你不收,就不是他战壕里的人。李菊只好接过了银行卡。 朱庸良的表情松懈下来:“李菊,我相信这次你担任副科级领导干部是很有希望的。”李菊勉强笑笑说:“有朱部长关心,肯定就没问题。” 有短信进来,梁健一看是许静初的信息:非常感谢你那晚陪我,许久以来这是我睡得最香的一晚。梁健回复:听你这么说,我也很高兴。许静初很快回复:希望以后还会有这样安宁、快乐的夜晚。看到这短信,梁健就不敢回了。 正拿着手机,朱怀遇的电话打进来了。梁健问:“朱大主任,怎么了?”朱怀遇火急火燎地说:“要出事了!快来帮忙!”梁健急问:“出什么事了?”朱怀遇说:“雪娇要去找胡书记。”梁健问:“她找胡书记干什么?是关于你的事情?”朱怀遇说:“还能有什么事情?她说如果我不离婚、不娶她,她要直接找胡书记反映我的生活作风问题!” 梁健问:“那你怎么说?”朱怀遇说:“我当时也冲动了,我说,我是不可能娶她的。她越闹,我就越不可能娶她!” 梁健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这不等于是火上浇油嘛!到头来会把你自己烧到面目全非。”朱怀遇再次火急火燎地道:“我已经要面目全非了。雪娇告诉我,她已经在区委大院了,这会都已经到大厅了。” 梁健说:“那你赶紧拦住她啊,如果让她真去了胡书记那里,胡书记对你有想法还不是太大的事情,关键是你初来乍到,还不知有多少人正等着看你的笑话呢!你这笑话一旦给人看了,在区委办也算威信扫地,以后想要再树立威信就难之又难了!” 朱怀遇说:“这道理,我也懂得。可我拦不住她啊,如果我一旦强行阻拦,我怕她当场大喊大叫,若是那样,情况只会更糟。”梁健说:“那怎么办?”朱怀遇说:“还能怎么办?你来帮我一个忙啊!” 梁健惊讶:“我来帮你?我怎么帮啊?”朱怀遇说:“当然是帮我劝住雪娇啊,至少不能让她在区委办发作吵闹啊!我知道你行的,这事就拜托你了!拜托你了!我先挂了!” 梁健冲着电话喊道:“喂!喂!这事……”他本想说“这事我帮不了忙”,结果自己还没说完,朱怀遇这家伙,就把电话挂掉了! 第240章做挡箭牌 梁健心中不由骂道,这个朱怀遇,出了岔子却扔给我!当初快活的可不是我啊!这叫什么事啊?虽然牢骚,可梁健却也不能不管! 俗话说,为朋友两肋插刀。看来,今天他只有为朋友做挡箭牌了!如果他不管,雪娇说不定真闹到胡书记那里去,这不仅让朱怀遇丢脸,更让胡小英没脸。周其同他们一定会乐的:你胡小英看中调来的人,才来了几天啊,就有女人来上访反映作风问题,你调来的都是什么人啊! 手下犯事,领导同样没脸。领导最忌讳的,就是手下的人犯些不该犯的低级错误。朱怀遇这次犯的事就是低级错误。他不为朱怀遇考虑,还得为胡小英考虑呢!所以,梁健感觉自己必须得出马。 匆忙跑出办公室,梁健差点与正来他办公室送文件的方羽撞个满怀。方羽见梁健急匆匆的,问:“梁部长,怎么了?”梁健看到方羽,心想,雪娇毕竟是女人,如果有个女的一起去做工作,应该会更加方便些。于是,梁健接过方羽手中的文件夹,搁在办公室的茶柜上,对方羽说:“跟我一起来。” 方羽很少看到梁健这样慌乱匆忙,知道肯定出事了,也不再多问,只紧紧跟着梁健。梁健边走,边对方羽说:“待会,我们的任务就是做一个女人的思想工作,把她劝出区委办的办公区域。”方羽笑问:“在外面惹了女人了?人家找上门来了?”梁健朝她剜了眼说:“你梁部长,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嘛?”方羽吐了吐舌头,在电梯中又踮了踮脚跟说:“我想也是。这么说,你是替别人救火喽?” 梁健叹了口气说:“没办法啊,谁叫是哥们呢!”方羽看了看电梯,惊讶地说:“搞错了吧,怎么过了三楼,朝一楼去了!”梁健说:“我是按了一楼,对方可能还在大厅,我们先到大厅,看能不能拦得住。” 刚出电梯,旁边的电梯门正在关闭。从慢慢闭合的门缝中,梁健猛然瞧见里面身穿休闲短裤的女人,从身形来看,是雪娇无疑。梁健对方羽说:“在那部电梯里。”梁健猛摁电梯按钮,但那部电梯的门还是义无反顾地关上了,向上攀升。刚才下来的电梯,又向-1楼下去,看来一时半会还上不来。 梁健果断说:“我爬楼梯,你坐电梯吧。”说着就向安全出口冲去。方羽说:“我跟你一起跑。”梁健加快脚步,在二楼时,看到雪娇乘坐的电梯,已经向三楼升上去了。梁健再次加快步子。方羽虽然是个女孩子,跑起楼梯来,速度倒是一点不比梁健慢。梁健不忘夸了句:“你行啊,跑得这么快!”方羽说:你不知道,高中时我们的体育老师每次都折磨我们跑楼梯,所以练出来了! 他们还是慢了一步,雪娇已经出了电梯,向胡小英的办公区域走去。看来在这个地方生拉硬扯显然是不合适了,搞不好雪娇大喊大叫起来,就会引起委办干部的围观。梁健急中生智说:“唉,这不是雪娇吗?” 雪娇听有人叫出自己名字,转过了身来。她身穿果绿色休闲短裤和白色圆领宽松t恤衫,身材窈窕,圆润的脸蛋让她看起来很甜美,只是神色紧绷绷的,看来她心里也是挺紧张的。梁健说:“雪娇,今天怎么到区委办来了啊?” 雪娇认识梁健,就说:“我有事要找胡书记。”梁健灵机一动,撒谎道:“胡书记?我刚才看到她上了车,好像到市里开会去了!”雪娇失望道:“开会去了?”梁健继续说:“是啊,刚开会去了!” 这时,从区委书记办公室缓缓走出两个人来,正是区委书记胡小英和区纪委书记温照盛。梁健暗骂:说曹操,曹操就到。自己这谎话要被雪娇当面戳穿了。胡小英和温照盛看到梁健他们三人,朝他们微微点了点头,也不问,径自向外走去。看来,胡书记是真的要去开会了。 雪娇的目光在他们身上顿了顿,想说什么,又没说。直到他们进入电梯,雪娇才问梁健:“那么胡书记什么时候才回来?”梁健和方羽都很惊讶,心却一下子松了。他们刚才还奇怪呢,胡书记从身边走过,雪娇倒是没有缠上去,原来雪娇并不认识胡书记。 梁健赶紧答道:“肯定会比较晚,一般市里开会都会安排晚宴!吃过饭,胡书记应该直接回家了。”雪娇失望地道:“那我先在这里等着,如果胡书记今天不回来,我就等到明天。”梁健说:“在这里等怎么行啊,来吧,到我办公室坐坐吧!”梁健朝方羽瞥了眼道:“方羽,麻烦你跟他们区委办秘书科说一下,如果胡书记来了,就通知我一声。” 方羽点了下头,道:“好,我去告诉他们一声。”雪娇见方羽真去区委办秘书科,神情明显一松,问梁健:“你在这里办公?”梁健说:“不不,我在楼上,走,去我办公室看看,难得你过来一次,到我那里喝杯茶。” 雪娇原本怒气冲冲要来找胡书记,听梁健说胡书记不在,气无处可发,也想找人说说,便跟着梁健上楼来到组织部。部里有些人见梁健带着一个美女,都好奇地瞄瞄他们。雪娇年轻漂亮,引起部里某些人一番猜测。梁健不去管,开了门,将雪娇让进来,用方羽送的玻璃杯泡了一杯茶,递给雪娇。 雪娇朝漂亮的玻璃杯看了眼,如换在平日,她肯定要对这么好看的玻璃杯赞扬一番,可今天她没有心情。不是今天没有心情,她已经好久没有这个心情了。自从她向朱怀遇提出要跟他结婚,去马尔代夫度蜜月被婉拒后,她就一直没有好心情。 梁健问道:“今天怎么会想到来找胡书记?有什么事吗?”雪娇说:“为了我和朱怀遇的事情。”梁健镇定地说:“你们俩到底发生了什么?”雪娇说:“他不愿跟我结婚。”梁健说:“他以前答应过跟你结婚吗?“ 雪娇说:“他以前说起过,说现在的婚姻没有激情,我说那么我跟你结婚,他也没有反对。可如今我真的提出来,他又反悔了!”梁健暗骂,这个朱怀遇当时被雪娇美色所迷,肯定是说过愿意跟他结婚什么类似的话。 如今再去辩解当时答应与否已经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要稳住雪娇的情绪。梁健看着雪娇说:“雪娇,你应该记得,刚才我们在下面区委办的时候,有一男一女从我们身边走过去吧?”雪娇点点头说:“当然。” 梁健说:“你知道其中的女人是谁吗?”雪娇眼珠咕噜噜转了几圈,问道:“是谁?难道是区委书记胡小英?”梁健说:“正是她。”雪娇顿时愤怒了,刷地站了起来:“肯定是朱怀遇让你这么做的,他这个人!” 梁健冷静地说:“雪娇,你坐下。”雪娇还是站在那里。梁健说:“看在我们也是朋友一场的份上,我请你坐下。”雪娇才稍稍平息了一下心气:“你想说什么?我是不会听的。” 梁健也不在意,笑着说:“你听不听没有关系,你先坐下来,我又不是老朱,你没必要对我发火。”雪娇心想,他说得也没错,如果对梁健发火,她无非是多得罪一人而已。便说,“但你是帮老朱的!” 梁健说:“请你放心,我是不会单帮着老朱这一面的。”雪娇说:“可是,你分明在帮老朱,刚才胡书记经过,你没有告诉我,你还能说不是在帮老朱?”梁健说:“我承认,我是在帮老朱,同时我也是在帮你。”雪娇说:“我不相信,我不想听。” 上次,表妹蔡芬芬来过自己办公室,也聊起过雪娇的情况,她说,她和沈鸿志一起都劝过雪娇未果。从今天梁健和雪娇的交谈中,他也深切感受到,雪娇的思想工作并非那么好做。 有些女孩子,人长得漂亮,头脑却简单的很,有些一根筋,想好一个事,就会不计后果,往这个方面去想,扑向这个方向去做,就是用一头牛也不一定拉得回来。雪娇恐怕就是这样的女孩子。梁健心道,跟这样的女孩子交谈,千万不能着急。 梁健说:“雪娇,你去过杭州吗?”雪娇奇怪梁健怎么突然就问起了浙江的杭州市来,雪娇说:“当然去过,杭州,人间天堂呀!”梁健说:“那么,你看过杭州内西湖的荷花嘛?”雪娇有一年夏天去杭州,看的就是盛夏的荷花和莲蓬。雪娇说:“当然看过。” 梁健说:“夏天经常下雷阵雨,下雨的时候,雨滴打在荷叶上,会发生什么样的情况?”雪娇说:“马上就会滑下去。”梁健说:“这就对了。”雪娇说:“什么对了?”梁健笑说:“我现在觉得,你就是一朵荷花。” 被人比喻成荷花,那是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清纯、高雅,雪娇当然高兴,可后来一想,又觉不对。因为梁健讲到雨水打在荷叶上就滑下去了,这不等于是说梁健说的话,她都没听,让它滑下去了!雪娇收紧了舒展的笑容说:“你的意思是我听不进别人劝,对吧?” 梁健说:“不仅仅你如此,其实很多时候我们都会这样的。特别是对于自己太在乎的事情,越在乎我们越听不进劝了!”雪娇沉默了一会,抬起头来说:“可能是这样吧。可你知道,我有多么爱朱怀遇吗?” 梁健说:“我知道你爱他。如果真的爱他,就别再逼迫他了。我相信,他肯定也是爱你的,但一旦进逼,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只能把对你的爱忘掉,来对付你的步步紧逼。爱是沙子,往往我们想要抓得越紧,留下的就越少。”雪娇说:“可是,他骗了我,伤害了我。”梁健说:“所以,你也想伤害他一次?” 雪娇说:“至少不能就这么完了。”这也是可以理解的,一般人的想法都是,如果被人伤害了,就要还回去。梁健说:“你可以还回去。不过,我也可以告诉你,你还回去的后果是什么!那就是,朱怀遇会受到胡书记的严厉批评,然后不喜欢胡书记的人会很开心,因为有人帮他们丑化了朱怀遇,朱怀遇将很难在单位立足,搞不好一段时间就会被调离,然后他的家庭也会发生危机,他老婆会跟他闹,也许不会离婚,他的小孩会看不起他……然后这一切最初的造成者会是谁呢?你可能会认为这是朱怀遇罪有应得,朱怀遇可能会认为这是你不讲道理……” 梁健顿了会继续说:“其实,你们发展成这样,真正的原因,倒是比如今所有的行为,都要美好一点。”雪娇瞧着梁健,有些疑惑:“什么?”梁健说:“你们曾经至少喜欢过对方,甚至爱过对方。” 雪娇瞧着梁健,久久没有说话。她现在考虑的都是,要跟朱怀遇结婚,却很少考虑,自己是否真正还爱着朱怀遇、喜欢朱怀遇。雪娇刚开始跟朱怀遇交往时,倒真没有考虑过结婚的事情。自己刚从学校毕业没多久,只是一个酒庄的普通员工,收入也不高,觉得年过三五的朱怀遇,有着成熟的气息、还特别会哄人,雪娇就喜欢上了他。 朱怀遇当时还告诉她自己有老婆、有孩子,还把工作和家庭中的不快乐向她倾诉,她觉得朱怀遇是看得起自己。在自己老家的村子上,还真找不出一个这样的男人。雪娇就觉得能跟朱怀遇交往下去,是一件挺开心,挺有安全感的事情。这可能就是一个官员身上的权力,给女孩带去的安全感吧。 雪娇对朱怀遇的感情,本来也是单纯的,有时候朱怀遇开玩笑说:“如果我的老婆是你就好了。”雪娇却会说:“算了吧,大家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可不想进坟墓。”朱怀遇因此感到,与雪娇在一起很放心、没有顾虑。 直到有一次,雪娇的母亲偷看了雪娇的手机短信,看到雪娇和朱怀遇亲亲我我、你侬我侬、老公老婆,就质问雪娇这人到底是谁?雪娇撒了很多谎,结果还是没有受得了母亲的连番盘问,后来甚至喊来了三姑六婆,讨论如何绝对不能让雪娇吃亏的问题。 雪娇说了:“我只是想要一份单纯的爱情,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亲戚却使用当前流行的话“婚姻的确是爱情的坟墓,可没有婚姻的爱情就死无葬身之地。”并且要求雪娇马上去找朱怀遇:“你自己说,你们俩是相爱的。如果他真的爱你,那就该娶你。如果他都不愿意娶你,你说这爱能算是爱嘛?” 雪娇被问住了,很多美好的事情,都是经不起现实盘问的。雪娇想,家里人说的也没错啊,如果朱怀遇真的是爱我,那么他应该可以跟我结婚啊,如果他不愿意跟我结婚,那他还算是爱我吗?这么想着,她就给朱怀遇打电话,说要嫁给他。朱怀遇一听慌神了,他原本以为万万不可能发生的情况,却真的发生了。他说了些理由,算是婉拒了雪娇。 雪娇一下子就受不了了。她原本以为朱怀遇会为自己放弃很多,可朱怀遇却什么都不想放弃。雪娇感觉自己被欺骗了,为此扬言如果他不答应,她就会到溪镇去闹,后来朱庸良调入了区委办,她就打算来胡小英这里讨个公道…… 想起整个过程,雪娇唯有伤感,她其实也不知该怎么办,所以才弄出来区里闹事的举动,看着梁健,她说:“我现在都不知道,我们曾经是否喜欢过了!”梁健说:“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们是的,你们从最初碰面到如今,整个过程我都看在眼里的。如果你一定要说,你们没有爱过、没有喜欢过,那么,所谓被欺骗的说法,也就不成立了,你说是不是?” 被梁健这么一问,雪娇实在找不出反驳的理由,只能看着梁健发愣。 梁健说:“把那些美好的过去,藏在心里吧。这才是最好的结局。另外,如果你觉得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尽管说,我们永远都是朋友。”雪娇说:“我不是来找帮助的。” 梁健说:“我知道。我是说万一。”雪娇朝他点了点头。 雪娇临走时说:“我知道,现在我要想见朱怀遇都困难了。他一直躲着我。”梁健说:“我马上跟他说,让他以后坚决不能躲着你。”雪娇笑笑说:“不用了。我想请你帮我问他一下,他想不想一起去一趟马尔代夫?” 梁健莫名其妙,重复一遍:“马尔代夫?”雪娇说:“他以前和我说起过,马尔代夫三十年内要沉没了,所以我想在有生之年,跟他一起去一趟马尔代夫。我的一个闺蜜说,最近她打算去一趟,不知他还想不想去?” 梁健心想,朱怀遇还真是个情种,竟然答应雪娇要去马尔代夫!心里想笑,脸上却是一脸严肃,他道:“我会告诉他。” 雪娇说:“梁部长,感谢你!跟你说的一席话,让我好像猛然明白了许多道理。不管朱怀遇想不想去马尔代夫,我都会跟闺蜜去,散散心。”梁健说:“好,去散散心好!老朱我会转告他。” 梁健让方羽送雪娇下楼,得知雪娇是打车来的,方羽做主让驾驶员送她回去。方羽回来时说:“梁部长,没想到,你这么会做女人的思想工作啊!”梁健说:“我是被逼的,我不做行吗?”心道,老朱这家伙,我得马上找他来聊聊马尔代夫的事情! 梁健来到朱怀遇办公室门外,门竟然上了锁,难道害怕雪娇来闹躲开了?梁健敲了敲门,没人答应。梁健就打他电话,朱怀遇接了起来,低声问:“怎么样了?”梁健说:“你人呢?” 朱怀遇说:“我在办公室。”梁健说:“我在你外面。”朱怀遇来开了门。梁健笑说:“啥时候,你变得这么鬼鬼祟祟了啊!在办公室里,还锁着门。”朱怀遇说:“我不锁着门,能行吗?我是怕雪娇来找我闹啊!” 梁健说:“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官员是那种最逃不脱的人了。你能逃到哪里去?最关键的,还是要解决问题。”朱怀遇听出梁健话语之中的轻松劲,就有些嬉皮笑脸地问:“你帮我把雪娇劝回去了?”梁健说:“没有,她就在外面等着呢,我去把她叫进来……” 朱怀遇神色一阵紧张:“别,别……”看到梁健脸上露出了诡笑,就知道自己被他耍了:“哇,梁部长,你耍我呢!说正经的,雪娇真的走了?” 梁健说:“我刚让我们办公室方羽安排车送她走了。”朱怀遇说:“谢谢了,你可真是帮我大忙了。梁部长,我不得不佩服你的能力了!我跟雪娇说过多次了,都说不通,你跟她说说,她就想明白了?” 梁健说:“她不是想明白,她是对你有感情。你没有说通她,那是因为你没有从她的角度去考虑。说实话,我也觉得你这人很不负责任,如果我是雪娇,我也会要你好看。”朱怀遇被梁健这么一说,倒也无法辩驳,他把门一关:“我也知道,我这人有许多不好的地方。比如其中一个很大的缺点,就是看到美女,就控制不住,不由自主要贴上去。可我还有一个更大的缺点,就是三分钟热度,与美女交往一段时间之后,就没热情了,之后就想躲开!你说我怎么可以这样?” 梁健没想到朱怀遇对自己的认识深刻到了如此厚颜无耻的地步,就说:“我想这就是你的动物性吧!”梁健帮了自己大忙,即便被他取笑,朱怀遇也毫无怨言。他问:“事情真的就这么解决了?雪娇以后不会再来找我了?” 梁健说:“她不会来找你。但你得去找她。”朱怀遇睁大了眼睛:“我去找她?我自己撞枪口上去?”梁健纠正说:“谁是枪啊?你才是枪!当时你不是答应人家去马尔代夫吗?人家这会邀请你去呢!” 朱怀遇腆着脸,以前的确是他信口开河说起过,要跟雪娇一同去马尔代夫度假之类的话,如今打死他都不敢去了:“梁部长,你就不要笑话我了。现在,你给我一百万,我都不敢去啊!万一去了一趟,雪娇对我又升起了新的希望,那可怎么办?况且,刚跟着胡书记,莫名其妙跟一个不是老婆的女人去马尔代夫度假,你想让纪委来查我啊!” 梁健听朱怀遇这么一说,倒也对,与雪娇的关系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该断则断,快刀斩乱麻了!梁健说:“我想你不去是对的,但雪娇去马尔代夫的费用,你想办法帮助解决了吧!”朱怀遇说:“这没问题,我这就去安排。” 梁健离开朱怀遇办公室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以后别再对女孩子说,马尔代夫会在30年之后沉没了!”朱怀遇说:“为什么?新闻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梁健说:“新闻不一定就是真的。据说,这不过是马尔代夫总统纳希德的一个阴谋,这是他对马尔代夫旅游的一个营销策略,他让全世界都相信马尔代夫三十年后会消失,从而对整个美丽岛国趋之若鹜。” 朱怀遇愤恨地说:“这个阴险的纳希德,竟然骗了我,还是早点下台吧。”梁健笑笑,走出了区委办。 竞争性选拔的笔试工作开始了。在镜州市四中校门上方,拉着“坚持公平公开公正,竞争性选拔领导干部”的横幅,早上八点半,参加笔试的干部已经到了笔试考场。区委组织部安排了四中的老师监考。一个考场两个监考人员。 考生基本坐齐后,监考老师说:“请大家把随身携带的所有资料,全部交到讲台,如果考试中发现有人作弊,我们将按照区委组织部的要求,严肃处理,取消考试资格。”坐在第三排的陈政,将携带的雷柏考试中心的试题答案,折好,夹在一本参考书里,放进包里,送到了讲台上。 从讲台下来的时候,他胸有成竹。他报考的是乡镇党委书记的职位,这对于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环。虽然镇长和党委书记,都是正科级,但从镇长到党委书记的路,如果不出意外,快则一两年,慢则三四年,到了乡镇长岗位再也冲不上去的人,也大有人在。因此,这次竞争性选拔也算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幸好组织部长朱庸良给了他试题,尽管花了两万块,但这钱花的值。一是考试成绩肯定会很不错,不是第一应该也能第二;二是与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的关系又进了一层,不管如今朱庸良与胡小英的关系如何,朱庸良毕竟是组织部长,对自己以后的升迁肯定能起到助力。 试卷由监考老师拿到讲台上。监考老师拿起那个牛皮纸封袋装的试卷,说:“为确保这次考试的公开透明,我们的试卷到目前为止都是密封的,现在我们请一位考生前来检查,并拆封。哪位考生愿意上来?” 陈政非常乐意第一个看到试卷,就举手道:“我来。”陈政以前是区委办主任,如今又是溪镇镇长,也没人跟他抢。监考老师认可了,让他上讲台。 陈政拿起牛皮纸封袋,一看底部印制的字样,是宁州市考试中心,陈政就有些疑惑:不是应该是上海雷柏考试中心么!难道这个牛皮封袋只是为了遮人耳目? 抱着希望,陈政用小刀将牛皮纸封袋划开,整个裁的过程,陈政都有一种强烈的不安。放下小刀的时候,小刀差点掉在地上。他将试卷从牛皮纸封袋里抽出来,瞄了一眼,只觉得头晕眼花…… 区委副书记万康、区纪委书温照盛、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区委宣传部部长诸茂、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梁健,还有四中校长等都在休息室里。按照竞争性选拔的惯例,考试期间,应该由区委副书记万康带队巡考,这时考试刚刚开始,试卷刚刚拆封,由区委副书记万康先看。 万康看完试卷,满意地点头道:“不错,朱部长,你来看看。”朱庸良深信试卷就是雷柏考试中心提供的,自己基本都已经看过,但他还是接了过来,瞟了眼。原本这一眼只是为了意思意思。不看则已,一看他的眼珠都差点掉了出来! 这份试卷根本就不是他从李菊那里拿到的那一份,从封袋上的宁州考试中心看,根本就与上海雷柏的不是同一个出题单位。朱庸良头上开始冒汗了,忍不住把试题往桌上一扔,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都朝朱庸良看过来,不知他为何有如此剧烈的反映。梁健问道:“朱部长,怎么了?” 朱庸良没好气地说:“你自己看!”梁健装作没事人一样坐在椅子里,朝试卷看了一眼,说:“我看了,没什么问题啊,朱部长。” 区委宣传部长诸茂也将试卷拿去,看了一会没看出问题,说:“朱部长,这试卷出的题目很好啊,既有知识性的,又有解决实际问题的,宁州考试中心还是有水平的!” “有水平个屁,”朱庸良忽然发起狂来:“梁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去上海雷柏考试中心让他们出卷的吗?这会怎么又变成宁州考试中心了?” 梁健这才抬起了头来,望着朱庸良,毫不含糊地道:“朱部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关于在哪个考试中心出卷的事情,我向您汇报过,你当时说让我决定就可以了,这种小事就不用向你报告了!是不是这样啊?”朱庸良:“你……”他的确是说让梁健自己决定,“可是,你不是去了上海吗?” 梁健说:“我是去了上海,也让上海雷柏考试中心帮助出了试卷,但我中途发现,雷柏考试中心出卷有问题,所以我让宁州考试中心又出了一份。反正到底用哪一份,并没有什么太大不同,关键在于保密一定要好!而且用哪份试卷,我也是谨遵朱部长的指示,自己决定了。” 朱庸良被梁健气得说不出话来!豁得站了起来,朝外面走去。梁健喊道:“朱部长,巡考马上就要开始了!你难道不参加了?”朱庸良当作没听到,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休息室里的人面面相觑。 在考场中,陈政不住捋去额头上的豆大汗珠。他死也没想到,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竟然会来这么一出!朱庸良给自己的试题,在这份试卷上一道也没有出现。 陈政暗暗后悔,当时如果没有事先拿到试题,也许还不至于输的如此惨烈。凭着他在区委办担任主任这么长时间,只要稍稍温习一下,了解下政策,这种考试挤进面试应该不成问题。可就是因为太相信朱庸良给的试题和答案,他疏忽了。 试题似是而非,他有些慌神了,本该记得起的东西,也因为紧张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个试场中跟陈政同一种情况的人绝不在少数。首先是朱庸良给了试卷的那二十五个重点人物。然而实际受害的人员,超过了一百人。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主要是那二十五人花大价钱从朱庸良那里搞到了试卷,当然也不肯就这么白白把钱花了出去,于是他们又把试卷以高价卖给了手下,手下再传开去,只要不是跟自己竞争同一个职位的人,他们就卖。结果导致了这些试题在不同人之间转手,最后五百多人考试,百分之二十都拿到过试题。 这部分人都知道试题是从组织部来的,完全可靠,也就不花心思另外复习了,结果发现试卷压根不是同一张,全部傻眼。 其中一个实在憋不住了,站起来喊道:“他妈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根本不是我拿到的试题!组织部长忽悠人啊!”将考试卷团作一团,扔在地上,昂然走出了会场。 监考老师一看,喊道:“这位考生,考试开始前已经宣读了考试规则,考试开始后30分钟内考生不得离开考场。”那人气冲冲地盯着监考老师:“考试规则?考试规则谁定的?还不是组织部定的?他组织部部长卖假试题,忽悠人,还来定考试规则,真是笑话!”说着,再不管那个监考老师,自顾自走出考场,嘴里一直骂骂咧咧。 这人一闹,考场中又有几人怒气冲冲地站了起来,口中说着:“骗人、骗钱,组织部长卖假试卷!”有人说“这钱也太好赚了吧!没那么容易,我们要去举报!” 监考老师是两个一遍遍地说:“各位考生,考试已经开始,请大家注意考试纪律……”只是,监考老一看考场纪律一发不可收拾,急的只抹汗。另一个年轻一些的监考老师,马上跑到门口寻求支援。正好区委副书记万康正好巡考到这个考场,看到一个考生骂骂咧咧从考场出来,监考老师站在门口神色慌张,万康不悦道:“怎么回事?考场里怎么这么一副乱哄哄的场面?”这是竞争性选拔领导干部的考试,按理说,纪律问题根本不是问题。能走进这个考场的,至少是中层以上的干部,一般也有实力,有素质。看到这样不成体统的一幕,万康只觉得心肺里一股无名之火腾腾地烧了起来。 第一个走出考场的那个考生是一个乡镇的综治办主任,在综治办待了十多年了,眼看已经奔四,提拔的希望接近为零。本指望,通过这一次竞争性选拔考试能够杀入面试,冲进领导的视线。没想到,花了钱买来的试题竟然是假的,如果这试题只是一般人弄来的,他也不会抱太大希望,但这试题是组织部部长朱庸良提供的,组织部组织的考试,部长亲自提供的题,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谁会想到,朱庸良会来这么一出老母鸡变鸭。他心气难平,一看巡考领导过来,便说:“领导,我要举报!” 万康的目光从监考老师身上移到考生身上,严厉地说:“这位考生,不管到哪里,都不要忘记你作为机关干部的身份。每一年的公务员考试,可谓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身为机关干部,你要珍惜这个身份。这里是考场,考试开始30分钟内考生不得离开考场,这是最基本的规则之一。第二,考场周围不得大声喧哗,这也是基本的规则。这两条你都破坏了。”万康的目光里明显地带了刀片般的锋锐,作为区委分管干部的副书记,看到这样素质不过关的干部,他很气愤,深吸了一口气,他瞟了一眼仍然站在门口的监考老师,说,“让考场里那几个不准备继续考试的考生都出来吧,我有话和他们说。另外,维持考场纪律,凡是破坏纪律的一律做违纪处理。” 那个考生看到万康发怒,心里微微有些发虚。但是想到自己反正是提拔无望,而且组织部长卖假试题的事,人证物证都有。既然朱庸良拿他的前程当儿戏,那么他也不会让他好过。 万康转过身,看着那个考生,问道:“你刚才说要举报,你要举报谁?” 对方说:“我举报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 第241章替罪之羊 区委副书记万康瞥了一眼正从考场往外走的另外几个考生,对那个综治办主任说:“我还是那句话,不管在哪里,始终牢记你机关干部的身份。有些话可不能乱说。” 综治办主任平时接待群众来信来访,处理突发事件等颇有些手段,见万康副书记对他的话并不相信,毫不示弱地道:“领导,这一点请您放心,我会始终牢记自己的身份。至于我是否乱说,”他伸手点了点从考场里出来的那几个人,说“你可以问问他们,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买了朱庸良部长的假试卷!” “没错,我也买到了!假货,骗钱的!”另一个考生刚从考场走出,就激动地说:“我也要举报。” 区委副书记万康表情严厉地看着他们,想到之前在休息室时,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看到宁州考试中心提供的试卷时突然大发脾气,然后便离开了学校,没有参加巡考。心中不免又添烦闷。 考场中,李菊满头是汗。这份试卷上所有的题目,没有一道与上海雷柏考试中心顾凯主任提供的试题相同。得知试卷是宁州考试中心出的,李菊撞墙的心都有了。试卷竟然被梁健掉包了,她被他彻底骗了。当不上副科级领导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怕的是,那份来自上海雷柏考试中心提供的试题纸被朱庸良以一种变相的形式卖给了二十五个人,那二十五个人,看到试题完全不对,将会是怎样的后果 李菊已经无心考试!毕竟她跟陈政一样,以为手里握有试题,胸有成竹,只把雷柏考试中心的试题背了出来,其他的一概没看。这张宁州考试中心的试卷压根就考不出来。她要离开考场,想看看朱庸良那边发生了什么情况。 监考老师也以开考30分钟内考生不得离开考场的要求,让李菊不要离开。这时候,考场外走廊里的声音挺大,另一个监考老师在走廊里张望了一下,还是让李菊走出了考场,说:“别在考场里影响其他考生考试。” 李菊也听到了走廊里的动静,一出来便碰到巡考领导和那几个考生,听到那些考生向万康说要举报朱庸良卖试卷,李菊着急得背后沁出了汗珠。 一看形势不对头,李菊没有迎上去和万康打招呼,而是赶紧跑到楼下僻静处,给朱庸良打电话,只是,电话始终没有人接。李菊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这怎么办这怎办怎么不接电话……” 好几个考场中都有考生陆续出来,嘴里都骂骂咧咧说要举报。万康心想:一人举报可能是胡言乱语,看这形势,不得不严肃对待了。考场之内,有些考生也受到影响,目光向走廊看来。 万康想,这样下去,不仅会影响正常考试,说不定还会闹出什么新闻来。跟一起过来巡考的四中校长说:“给我安排一个会议室,我要逐个与这些考生谈话。” 四中校长说:“万书记,请跟我来吧,我的会议室给您用。”万康的目光扫过那些情绪激动的考生,说:“你们几位跟我来吧,这里是考场区域,我再重申一次,不要大声喧哗。” 梁健跟在万康后面,看着这一切,但始终没插话,他感觉到一场巨变马上就要发生了。之前,他也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事,他启用宁州考试中心的试卷,弃用上海雷柏考试中心的试卷,无非是要避免朱庸良泄露试题。如今看来,这件事情的后果远远不止于此…… 在校长会议室内。 区委副书记万康、区纪委书记温照盛、区委宣传部长诸茂、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梁健等人坐成一排,对面的位置留给反映人。 万康对干部科副科长凌晨说:“你让他们进来,一个一个谈。”凌晨激动地说:“知道了,万书记!” 最先带进来的人就是那个乡镇综治办主任。 万康说:“我先跟你说清一个道理!举报必须实事求是,否则你要承担责任!”万康的目光里透着锋锐,不过那个综治办主任虽然一个人面对一排领导,表情仍然挺镇定。他点了点头。 “那好,你说吧,你要举报什么” “我举报区委组织部部长朱庸良,买官卖官,他向有关人员出售竞争性选拔考试的试卷,而且是一份假试卷……” 这个人说完之后,万康和在座的其他领导都没有发表看法,也没有做结论,只是让他先出去了。一个出去一个进来,一共五个人。反映的情况都是关于组织部部长卖假试卷的事。 这五个人来自完全不同的部门,也没有证据显示他们是串通好的。那么,他们所举报的内容真实性就非常大了。 听完反映情况,万康看看身边的温照盛、诸茂等人,“你们看,这事怎么处理好”温照盛说:“万书记,我这么看。虽然朱部长是区委常委,但他毕竟是市委管理的干部。我觉得,这件事情,最好还是先原原本本向区委胡书记作个汇报,然后再作商议比较好!” 区委宣传部长诸茂点头道:“我同意温书记的意见。” 竞争性选拔考试安排在星期六上午。下午,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再也hold不住了。早上,看到试卷被梁健掉包,一时怒火中烧,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愤然离开了休息室。 现在想想,朱庸良真是后悔不迭。在官场这么多年,他不是不知道,做官最关键的一点就是控制自己的情绪。如果无法控制情绪,就等于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搞不好就会万箭穿心。 后悔已经无用。李菊已经打电话将有人举报他的事情向他做了汇报。 朱庸良知道,这件事麻烦大了。 一上午,朱庸良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绞尽脑汁想下一步的对策。 李菊一直等到区委副书记万康等巡考领导跟那些举报朱庸良的人谈完了话,才回到区委组织部,进了朱庸良的办公室。 朱庸良看着李菊,脸都扭曲了,愤愤地说:“李菊,这次,你真是害死我了!” 其实,这次的事,追根究底并不是李菊的错。她只不过遵照朱庸良的指示行事,梁健去上海雷柏考试中心,她也跟去了,并弄到了试卷。后来,她也一直秘密监视着梁健,可那天之后,梁健并没有出过门,根本没有去过宁州考试中心。她怎么会想到,梁健通过省委办公厅综合二处副处长冯丰的帮忙,让宁州考试中心出了试卷呢!因此,这个责任不该是李菊一个人的,但如今朱庸良却将所有的过错怪到了自己头上。 李菊心里很是气愤,但她没有反驳,毕竟朱庸良是部长,一直以来她对他都是言听计从,李菊只好忍气吞声,问了句:“朱部长,那么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朱庸良找李菊撒了气,倒稍稍稳定了下来,说:“你马上给陈政他们这二十五个人打电话,让他们还是到那个房间。我要把他们那些钱还给他们。” 李菊站在那里,有些犹豫:“这么做妥当吗这会让他们笑话的吧” 朱庸良瞪了她一眼:“笑话事到如今,我还管得了这些吗” 李菊看朱庸良听不进自己的意见,只好回到办公室给那二十五人打电话。那二十五人有些气愤、有些冷笑、有些不出声,不过电话倒是都接通了。 朱庸良连午饭都没吃,就匆匆地赶往了凯旋宾馆205房间。上午的考试已经结束,大部分人垂头丧气,如果他们没有拿到朱庸良给的试卷,这部分人中,有很大一部分,凭借自己的经验和临时抱佛脚,冲进前几名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但如今放松了学习,考出来的成绩估计都惨不忍睹。 朱庸良把每个人的钱逐一退还给他们:“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不希望以后再有人提起此事。” 毕竟朱庸良是组织部部长,虽然这一次考试出了问题,他手中始终掌管着干部人事大权。看他如此说,大部分人都唯唯诺诺拿了钱走人。只有一个,死活不要那钱,朱庸良火了,说:“这钱本来就是你的,给你,你就拿。”那人坚持道:“朱部长,其实这钱已经不是我的了。我送给你的,我又已经从下面挣回来了!” 朱庸良很不理解:“挣回来了这是什么意思” 那人不好意思地笑着:“你给我的试卷,我又复印了几份,卖给了跟我不考同一岗位的其他人。我的价格当然低一些,5000一份,卖了5人,还倒赚了5000元。” 朱庸良一听,气得胡子都竖了起来,他指着那人狠狠地骂道:“你……滚!你自己卖出去的,你自己全部给我收回来!”那人点头哈腰地走了。 朱庸良这才知道,这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收拾了。如果仅仅只是他卖出去的25人,毕竟都是领导干部,有些事他们知道轻重,钱还回去后应该也就没事了!可如今事情已经扩散了,他也搞不清楚其他人,是否也把试卷进行了二次交易,到底有多少人拿到了雷柏考试中心的试题,已经成为了一个未知数。 朱庸良简直瘫软在了椅子里,他用手捋了一把头发,头发散乱不堪。 虽然那一次朱庸良在常务副部长的人选问题上失利,在办公室大发脾气,但那时候,他至少还是生动的,精力充沛的,此刻的朱庸良却是如此疲乏、如此六神无主,他变得完全不像李菊心中的那个朱部长了。 第二天一早,召开了书记办公室会议。区委书记胡小英心情倍好,但她脸上还是一贯的端庄严肃。做领导,有时候心情特别好,但不能表露出来,反而要装作非常愤怒的样子。这种演技,并不是很容易,还好胡小英也已经习惯了。 在座的还有区长周其同、区委副书记万康、区纪委书记温照盛,区人大主席朱德州、区政协主席苏枫。原本区委组织部长是一定要参加书记办公会议的,但今天没有通知他参加。因为今天书记办公会议讨论的便是朱庸良的事情。 胡小英的目光扫过众人,说:“现在我们开会。今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临时开一个书记办公会议,是研究一个信访举报案件。我先解释一下,今天我们组织部朱部长没有来参加会议,原因是反映的问题,涉及到了朱部长本人。先请万康书记,把有关情况简单说一下。” 万康说:“昨天区委组织了一次竞争性选拔领导干部的笔试。我也是巡考人员之一。在巡考过程中,有考生从试场里出来,向我举报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同志失职渎职,向参加考试的某些干部兜售试题。” 万康又说:“奇怪的是,这些试题是假的。开始时,我们几个巡考人员都不敢置信,以为这件事恐怕是无中生有。但后来场面一时混乱,好多个考生没到30分钟就擅自离开考场,嘴里骂骂咧咧。这些提早离开考场的人中,有五个人都向我举报朱部长兜售假试题的事。为了维持考场秩序,我们专门借用了四中的会议室,向这五个人了解了相关情况。之后,我们把有关情况向胡书记作了电话汇报。” 喝了口水,润了润喉,万康接续说道:“胡书记高度重视,电话中就要求我们作进一步核实。然后,我与温照盛书记进行了协商,由于这事情涉及到了违纪违法问题,先由区纪委作进一步的调查。调查的有关情况,就请温书记给大家具体介绍吧。” 万康把皮球踢给了温照盛。温照盛接过去说:“我们区纪委监管的主要是科级领导干部,原本向朱部长这样的处级干部,由市纪委核查比较好。但胡书记,从大处着眼,认为如果信访举报是失实的,那么向市纪委汇报就没有必要了,只会让市里对我们长湖区的领导干部留下不好的印象,而且举报人主要是向我们区有关领导反映的,所以决定还是由我们区纪委先进行核实,如果真有问题,再向市纪委汇报也不迟。” 温照盛看了看在座的各位区委领导,说:“出于顾全大局的考虑,减少这件事对我们长湖区的不良影响,我们进行了保密的处理,与有关信访举报人了解了情况,并与信访举报人基本上达成了一致的意见,让他们相信我们会做出实事求是的处理,让他们一定要相信我们会经过深入仔细的调查,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案。反映人基本上都同意了,但他们也对我们在时间上提出了要求,那就是必须在三天内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 温照盛继续说:“之后,我们就按照胡书记的意见,开展了深入的调查。结果发现,情况并不是太乐观。很多人都指认,他们从不同人手中买到了一份试卷,这份试卷虽然不是直接从朱庸良部长手中得到,但卖试卷的人说这份试卷,来源就是朱庸良部长。后来,我们又找到了一个人,为弄清情况,我们对他采取了一些措施,谈话一直持续到昨天晚上,他终于承认了,他的试卷是从朱部长那里亲手买到的,朱部长收了他两万块。这么多人指认,有这么多人举报,这件事情,虽然事关我们长湖区的领导干部形象,但也必须给举报者一个交代,恐怕是绕不过去了。今天,就是希望书记办公会议,能够给我们纪委一个明确的指导意见,是否要将有关情况上报市纪委。” 听完温照盛的汇报,在座的人,都纷纷议论开了,说“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觉得朱部长不至于啊!” 区长周其同的脸色,极为难看。他想,如果朱庸良被处理或者被调走,对自己绝对是一个不良的信号,以后人事权就会彻底被胡小英所掌握。这种情况下,他不得不为朱庸良说句话:“温书记,目前是否都是口供,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比如书面的或者录音什么的” 温照盛说:“是的,只有口供。毕竟这些都是一对一的交易,不会留下什么签字啊的证据,录音大概也没有。”周其同说:“这么说,这还不能说是确切查实的事情。我看这样吧,还是再深入调查调查,我担心,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说不定是某些人居心叵测,故意对朱部长造谣中伤。堂堂区委组织部部长,若真要兜售试题,又怎么可能是假试题,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这样的蠢事,我相信朱部长不会做。更何况,若这样草草对这件事下定论,报给市委,对于我们长湖区完全就是一个负面新闻,对于我们整个班子的影响也是极坏的,所以我建议再做进一步的调查。胡书记你看怎么样” 胡小英当然明白周其同要保朱庸良的心意。她本可以不同意周其同的意见,让区纪委直接向市纪委汇报,放手让市纪委调查。但这其中的确有一个绕不过的难题,那就是长湖区区委班子成员出事,对于整个区委班子的考核,将会“一票否决”,这是一个极大极坏的影响。这一年区委区政府的工作,就等于是白干了,更有甚者,下级单位很可能会由此而对区委失去信任,从而影响推动经济社会发展的动力。 作为区委书记,要考虑的,绝不仅仅只是如何击败对手,还要考虑击败对手的代价有多大、成本有多高,对自己和全区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在 考虑了这些问题之后,胡小英说:“周区长说的不是没有道理,我也初步同意。这件事情这样吧,温书记再麻烦你们纪委辛苦一下,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再做一番深入调查,最好除了口头的举报,还有真凭实据的证据,否则,这件事情就很难做。如果朱部长是被人陷害,我们一定要尽最大努力,帮助朱部长澄清事实。我们要认识到,这不仅是在为朱部长个人澄清事实,也是在为区委澄清事实。” 温照盛点头说:“胡书记和周区长的意思我明白了。会后,我立刻重新部署这项工作,把他作为我们委局当前最重中之重的工作抓好!”胡小英对温照盛的回答很满意,她认为温照盛的思维是很清楚的,做法应该也会很有力。 书记办公会议之后,周其同马上打电话给了朱庸良。朱庸良心虚的来了。 周其同责备地瞅着朱庸良:“庸良,你到底怎么搞的!”朱庸良低着头说:“周区长,我也是为了我们这一边好,本想让大家都能够事先知道考题,如果我们这边的人都上去了,我们的实力就会大大增强。” 周其同恨铁不成钢地道:“你是组织部长啊!你即便要做,也要做得密不透风啊,而且更可笑的是,给人家的试卷竟然还是假的,这不让人笑掉大牙!”朱庸良心里唯有一个“恨”字,恨的对象,就是“梁健”。他说:“都是被我们部里的那个梁健设了陷阱!” 周其同说:“这个梁健,真的是越来越诡计多端了。留在你部里,真是心腹大患。”朱庸良说:“请周区长想想办法,把他弄走吧!”周其同狠狠剜了朱庸良一眼,朱庸良近期的表现,让他觉得朱庸良根本就是个无用之才!不由狠狠地道:“你是组织部长,手下副部长都控制不了,要你这个组织部长还有什么用!” 朱庸良被骂,却没法解释。 周其同就说:“当务之急,赶紧却找个替罪羊,否则你的位置恐怕就要难保了!”朱庸良抬起头来,看着周其同,露出感激的神色:“是,周区长!” 李菊敲门走进朱庸良办公室,朱庸良赶紧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脸色有些灰暗,但脸上强拧出笑容。朱庸良把李菊让在沙发上,说:“请坐。” 朱庸良又亲自给李菊沏茶,让李菊颇觉怪异。李菊说:“朱部长,不用了。我刚才办公室有茶。”朱庸良说:“你坐着就行。” 李菊心里就更加狐疑了,朱部长干嘛一下子对自己这么好了等朱庸良坐了下来,李菊不由问道:“朱部长,叫我来有什么要吩咐我的吗” 朱庸良看着李菊道:“没有什么要吩咐的。”李菊还是吃不准朱庸良到底什么意思:“哪”朱庸良说:“就想找你聊聊。你先喝茶。”朱庸良突然变得这么客气,让李菊非常不习惯。李菊喝了一口茶水,说:“朱部长,我喝了,你说吧,找我有什么要我做的。” 朱庸良脸上挤出了笑容,问道:“李菊,其实我是想要问你一个问题。”李菊看着吞吞吐吐的朱庸良,感觉他有些不像“朱部长”:“朱部长,你问吧。” 朱庸良说:“以前,你说过,想要嫁给我,你现在还愿意嫁给我吗” 李菊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不由问道:“什么”以前,朱庸良多次想要占有李菊,但李菊都以他们还没有结婚来拒绝。朱庸良听到结婚,头就大了,不敢强行占有李菊。这么多年来,李菊都以朱庸良为理想的结婚对象,虽然他已经步入壮年,但他代表的是权力和成熟,至少她母亲是这么认为的。 但只要李菊已提出结婚,朱庸良就会变得不敢动手动脚,李菊心中也暗暗怀疑,也许朱庸良是永远不会跟自己结婚的。 然后,今天,如此突然,朱庸良尽量主动提出要跟她结婚。李菊难以置信:“朱部长,你在说什么”朱庸良看着激动的李菊:“我是说,你肯不肯嫁给我” 李菊说:“但你的家庭呢”朱庸良看着李菊说:“我的家庭,反正早就已经是一个空壳,我跟我老婆已经没有实质性的感情,如果离婚了,小孩也会跟着她走。我们可以两个人生活在一起。” 等得太久的一切,来的突如其来,李菊很难适应:“但是,朱部长,你为什么会这么突然的提出来”朱庸良转了转眼珠子,这个问题他早就已经想好该这么回答:“其实,我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只是以前做我老婆工作的时候,她不同意。昨天,她终于同意跟我离婚了。” 原来如此。李菊心想。一直期待的事情,在她没有什么准备的情况下,忽然到来,让李菊还是惴惴不安。 朱庸良见李菊犹豫不决,就催促道:“李菊,你愿意嫁给我吗”李菊抬起了头来,脑袋里却想着母亲一直以来的那些话,就是要让李菊嫁给朱庸良这样的成熟男人,她才能放心。于是李菊说:“我……我当然……当然愿意。” 朱庸良往后靠在了沙发里,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一半。朱庸良又坐直了身子,向李菊那边靠靠,抓住了李菊的手,放在两手之间轻轻揉搓:“李菊,今天我感到很幸福,从今以后,我终于可以跟你生活在一起了。” 李菊瞧着朱庸良的眼睛。从这对眼睛之中,李菊却看不到任何清澈的东西,迷迷蒙蒙,像是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笼罩着。但能跟朱庸良结婚,是李菊的母亲一直希望她做的,在官场就要抱住一条大腿,这条大腿就是朱庸良。如果这条大腿已经是别人的了,那就要想办法把这条大腿变成是自己的。现在,李菊终于有机会把这条大腿抱在自己的怀里了。 李菊说:“我也……感到……很……幸福。”朱庸良说:“这就好。”说着将李菊揽入怀里。 李菊让朱庸良抱了一会自己,可感觉自己的身子一直硬邦邦的,找不到什么感觉。她想起了母亲,想要站起来说:“朱部长,我想出去给我妈妈打个电话,告诉她这个好消息。” 朱庸良急着阻止她说:“这个不急。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跟你商量一下。”李菊又坐了下来,问:“嗯” 朱庸良说:“现在,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我也就不隐瞒你了。昨天关于试题的事情,已经搞大了,早上区委书记办公会议开过了,没有让我参加,区纪委已经介入调查。”李菊紧张看着朱庸良:“这么严重昨天我们已经把钱全部退还给那些人了啊!” 朱庸良说:“可还有其他一些人也买到了试卷,关键是其他人在举报。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如果我承认了我在倒卖那些试卷,我这个组织部长肯定是做不了了!”李菊吓了一跳:“有这么严重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朱庸良说:“你先别急,办法当然是有的。”李菊说:“什么办法”朱庸良说:“刚才,周区长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去了。他跟我说,最好有一个人出来,主动承认倒卖试卷,而不是我在这么干。” 朱庸良望着李菊。李菊瞧着朱庸良那种近乎哀求的目光,才渐渐明白了朱庸良的意思,她有个疙疙瘩瘩地问:“你的意思是让我做替罪羊” 朱庸良看见李菊吃惊的目光,说:“李菊,这对我很重要,对我们将来的生活也很重要。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但如果我不再这个位置上了,我们还有未来吗” 李菊被朱庸良这么一问,真有些傻掉了。如果朱庸良没有了组织部长这个位置,她还会考虑跟他在一起吗朱庸良还是现在的朱庸良吗? 只听朱庸良又道:“李菊,我这个位置,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话了二十年时间才得到的。现在,你还只是副科级,但如果你想要得到我这样的位置,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你是女性。等到我们结了婚,即使你没有工作,只要我还在位置上,生活完全是不成问题的……” 朱庸良下面说的话,李菊几乎都没有听下去。她头脑发涨,晕晕乎乎,离开朱庸良房间的时候,李菊说了一句:“我要去问一下我妈,我想听听她的意思。” 朱庸良说:“行,应该听听你妈的意思。但时间不等人,最好明天一早就有个答案啊,否则我只好找比人帮忙了。” 当天晚上,李菊在家里的餐桌上,魂不守舍。她母亲发现了,问女儿怎么了李菊把朱庸良要跟她结婚的事情说了,李菊的母亲一听,开心地道:“女儿,这是好事情啊,你干嘛看起来魂不守舍,难道是高兴过头了!” 李菊又把朱庸良希望她做替罪羊的事情说了。李菊母亲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说:“值!你去替他扛了吧!”李菊说:“妈,你不觉得,朱部长像是在跟我交换吗?他娶我,是想让我作替罪羊。”李菊母亲说:“女人为男人扛一下,男人也许一辈子就听女人的话了!我觉得这事情值得,你努力到如今,不就是为了嫁一个有实权的男人嘛!至于你自己以后当不当官,根本就无所谓。” 李菊瞧着母亲看了好一会,她心里一直犹豫母亲的这种做法到底对不对。但是,她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一早九点钟,梁健接到了区纪委书记温照盛的电话。温照盛问他,有没空,让梁健去他那里一次。梁健心想,纪委书记喊他去,肯定与朱庸良那个事情有关系了。他说马上就去。 来到了温照盛办公室,刚坐下来,温照盛就说:“事情真的是发生戏剧性变化了!”梁健问道:“怎么样的戏剧性变化”温照盛说:“替罪羊真的出现了!” 梁健往后面仰了下头,这一切都是在意料之中。朱庸良肯定不会就这么认罪伏诛的,梁健只是奇怪,这个替罪羊会是谁。温照盛说:“是你们区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李菊。” 梁健没有任何表情:“是她。”这既出乎意料,又似乎在意料之中。梁健原本李菊不至于这么傻,可也许他把李菊想到太聪明。有几次他都出手帮过她,希望她不会站到朱庸良那边去,可还是没有能够将她挽回过来。梁健说:“既然如此,这件事看来也只能如此了结了!” 温照盛说:“是啊,也许这也是区委区政府乐意看到的结局。” 梁健说:“你们打算如何处理李菊”温照盛说:“如果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我们打算给予留党察看一年。”梁健稍有欣慰:“不会开除吧” 温照盛说:“应该不会开除。刚刚周其同区长打来电话打招呼,希望我们从轻处理。这应该是朱庸良让周区长出面来求情的。” 梁健也不想看到李菊,过于悲惨的结局,毕竟她只是别人利用而已。更何况,这次竞争性选拔,并没有因为这次假试卷的问题,受到影响,由于宁州考试中心的试卷保密到位,无懈可击,这次竞争性选拔工作笔试成绩还是算数的。梁健主持的这次考试,没有被干扰,也是他最大的欣慰了,这肯定会为胡小英下一步选人用人起到基础性的作用。 梁健说:“我也希望,这件事情,通过处理一个人,也能够平息下去。否则对我们长湖区的形象也不是好事。” 温照盛朝梁健看了看说:“你能这么说,说明你小子是越来越成熟了。”温照盛当然知道,梁健和朱庸良之间的关系非常恶劣。如今这次机会,却是把朱庸良放倒的最佳机会,但梁健却能处于长湖区大局考虑,希望小事化了。这就说明梁健已经学会了如何控制私人恩怨,从更加宽阔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这是成大事者必备的素质之一,而这点在梁健身上已经初露端倪,不得不让温照盛对他刮目相看了。 第242章喜忧相伏 9月3日,关于区委常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倒卖假试卷的事情,再次召开了书记办公会议。会上,朱庸良依旧缺席。 各就各位后,胡小英的目光扫过在场诸人,说道:“温书记,你把再次调查的情况作一个说明吧。” 温照盛抬起眼皮,说:“按照上次书记办公会议的意思,我们对倒卖假试卷的事情,作了进一步的调查核实。在9月2日,也就是昨天,有人主动到区纪委来承认错误。她就是区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李菊。她承认,倒卖假试卷之事都是她一个人所为,跟组织部长朱庸良同志没有任何关系,她愿意接受组织处理。当然,出于主动投案、念在初犯,她也希望组织上能够从轻处理……” 温照盛看看各位与会领导,说“主要的情况就是这样,提交区委书记办公会议讨论。” 胡小英说:“大家看看,发表一下意见。” 按照发言的先后顺序,区委副书记万康说:“既然事情已经清楚,跟组织部长朱庸良同志没有关系,那么这事情的调查就该早点结束、早点结案,给那些举报人以满意的答复。否则时间拖得越长,各种流言纷乱,对长湖区领导班子的形象很不好。” 区人大主任朱德州说:“我早知如此,朱庸良同志身为组织部长,又是多年的领导干部,我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他会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来。所以,这件事情要么是误会,要么是有人恶意中伤。现在结果出来,果然不是朱庸良同志所为。这对我们长湖区四套班子,也是一种安慰。我很赞成赶紧结案。” 区纪委书记温照盛提醒道:“也请各位领导,对李菊的处理,发表一下意见。省得呆会再讨论一遍了。”区人大主任朱德州说:“好吧,我觉得,李菊同志在区委组织部也有一段时间了,也算是老组工干部了。出现这样的问题本是极不应该的,但念及是初犯,而且也已经把钱全额退还,能够从轻处理,就从轻处理吧。” 区委副书记万康说:“从轻处理没有问题,但我认为,有必要给她调一下工作岗位。这样的同志,提拔是不可能了,她的部务会议成员职务也不该保留,不如调到其他部门。” 胡小英一直仔细听着,没有打断,时不时还在本子上记录一笔。作为主要负责调查的温照盛,心里冒出一句话:“可怜了李菊,如今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温照盛本人不愿意得罪区长周其同,所以同意了对李菊的从轻发落。他也知道,举报人要见到的是,区委有所行动,至于这个行动达到什么样的程度,他们应该不会太过计较!毕竟这批人作为机关干部,买试卷的动机和行为也经不起推敲,如果区委要追究,照样可以对他们的行为进行问责! 区政协主席苏枫,自己定位是参政议政,大家怎么说,他也附和就是,因此说:“不是朱部长就好,其他的我没意见。” 除了胡小英书记,也只剩下区长周其同没有发言。胡小英说:“周区长,你看看。” 周其同将笔记本一合,抬起头来,严肃地道:“我觉得,这件事情一定要引起我们的警醒!经过最后的调查,朱庸良同志没有犯这样的错误,但为什么大家都说是朱庸良同志干的!这其中作为作案人的李菊,肯定是借着朱庸良同志的名头,违法乱纪。对于这样的干部,我们难道还要包庇吗?还有必要从轻发落吗?按照我的意思,应该对其进行严肃处理!从重处理!” 周其同说得声色俱厉。区纪委书记温照盛听了之后,惊诧不已。昨天,周其同还亲自打来电话,为李菊说情。正因为周其同的说情,温照盛开头才定了基调,希望能够从轻处理。 没想到周其同矛头一转,提出要从重处理李菊,搞得温照盛真不知周其同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胡小英心头一笑,周其同装得可真好啊!胡小英道:“周区长说得不错,这种风气不能助长、这种事情要严肃处理。在竞争性选拔中倒卖试卷,挑战公平公正底线,这是大是大非的事情,不能就这样蒙混过关,我也认为,应该对李菊严肃处理。” 两位主要领导定了调子,其他人也都不再多说。区纪委书记温照盛说:“对于胡书记、周区长的意见,区纪委坚决执行,建议对李菊同志予以开除,今天下午我们将召开纪委常委会予以通过。” 书记办公会议后,梁健打电话给区纪委书记温照盛:“情况怎么样?”温照盛说:“书记办公会议研究后,认为要对李菊给予开除。”梁健听到这个消息,感觉颇为意外:“开除?”温照盛说:“没错,开除。下午,我们就要召开区纪委常委会,把程序走掉。” 看来已经没有了回旋余地,梁健想象不出,李菊会有什么反应。 朱庸良将李菊叫到了办公室。李菊还不知区纪委常委会的结果。朱庸良说:“李菊,这次多亏你了!”李菊说:“还有什么多亏不多亏可说的。区里会怎么处理我?”朱庸良吞吞吐吐地说:“我以为不会这么严重,可区委书记办公室会议上,他们提出来要严肃处理。所以……” 李菊看着朱庸良,心里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他们要开除我?”朱庸良知道这事也瞒不了多久:“是的,是要开除。不过你放心,有我在,你以后的日子照样可以过得舒舒服服。一个女孩子做办公室主任,也太累了,还不如在家享福……” “享福”这个词,也是李菊母亲经常挂在嘴边的,对于母亲来说,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就是拥有一个靠得住的老公,然后在家享清福。没想到,自己三十左右,就能过上“享福”的日子。李菊说:“你真的会养我一辈子?” 朱庸良说:“你放心,我肯定要养你一辈子!” 为了回应举报者和外界的关注,区纪委关于将李菊开除党籍和公职的文件,很快就下达了,并由区纪委出面,跟举报人员进行面对面的反馈。有些举报者,看到区委有了态度,也就算了。但有的举报者,并不满意,他们说“李菊只不过是替罪羊,真正的幕后主使应该是朱庸良,为什么不对朱庸良进行深入彻查!” 面对这种质问,区纪委书记温照盛与这些人进行了一对一谈话:“我们不希望对此事追查太深,如果你们真希望我们这么做,我们也完全可以听取你们的意见,把所有牵涉假试卷的人,都进行彻底查处,不仅仅卖试卷的人要处理,买试卷的人更要进行处理。没有市场就没有倒卖行为,先对购买者进行处理,给大家一个明明白白的交待,到时候我们把所有名字进行张榜公布……” 听了温照盛的这番话,大家才明白了这个纪委书记的厉害,不敢再较劲了,否则把自己也给搅合进去,恐怕连工作都保不住。作为一个干部,还是别跟纪委较劲比较好。这以后,要求彻查朱庸良的消息才渐渐平息了。 开除的文件下达之后,李菊就没有再来上班。但她的东西并没有清理带走。这两天,梁健去办公室看过李菊,都只看到一个空着的座位。他问方羽:“她没有来过?”方羽说:“没来过。” 第243章大获全胜 下班之后,梁健没有回去,都是在食堂吃过晚饭,然后回到办公室,梳理工作,加强学习。笔试之后,朱庸良对这次竞争性选拔考试漠不关心,而竞争性选拔工作还在继续着。大部分工作任务都落到了梁健肩上。 梁健是出于对胡小英的负责,出于为长湖区下一阶段选人用人打好基础的考虑,才认认真真、环环相扣地推进着竞争性选拔工作。 这天晚上,梁健在审阅干部科副科长凌晨提供的面试工作方案,忽然听到门外响起熟悉的“笃、笃”脚步声。梁健没有多想,开了门,看到李菊正在开办公室的门。 梁健说:“李菊,好几天没见你了!”李菊神情低落,只称呼了一声“梁部长”,便开门进去了。梁健跟了过去,却没有说话。 李菊手中拿了一个大包,将桌子上,抽屉里的一些东西,扔进包里。看到梁健站在边上,李菊抬头,扯出一个凄凉的微笑,说:“梁部长,你现在开心了吧” 梁健说:“我没什么好开心的。”李菊说:“这场战争,你大获全胜了!我败的一塌糊涂!”梁健没想到李菊还是如此糊涂,看来跟她说再多也没用。梁健道:“你以为,这是我和你的一场战争吗?你搞错了!你还不够格,我也不够格,你不过是牺牲品,我也没有胜利,胜利是属于领导的事情。我只是觉得,你所作的牺牲毫无价值,明白了吗” “你……”李菊想做什么反驳,可她却说不出话来。她一直不承认自己是牺牲品,她认为自己这么做是为了朱庸良,这个自己未来的老公。可如今梁健却这么不留面子的揭开了她的伤疤。 梁健也不想多说什么,转身走出办公室。走到门口,他又转身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同事。如果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会尽全力的。”李菊拒绝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 李菊想,从今以后我要过上官太太的日子,你梁健的帮助算什么! 李菊花了半个小时,将东西收拾干净了。她把钥匙留在了桌子上,她以后应该都不会再来这间办公室了! 忽然她的目光,瞥见了墙角的保险柜。李菊盯着保险柜看了好一会,将背包重新放下,蹲下身子,旋转着保险柜的保密锁。这个保险柜里,记录了所有朱庸良公款花费方面的账本。李菊是办公室主任,财务一直抓在手上。 为了朱庸良平日送礼、请客、拜访、旅游等方面,李菊为朱庸良操作了无数次,使得巨大的资金,从公款变成了朱庸良可以随意使用的私人资金,还有很多包括了要求下面单位帮助操作的费用。 李菊原本想在离开组织部时,把这些账目全部付之一炬。 但,看着这些证据,李菊犹豫不决,万一朱庸良不履行诺言,想把她甩掉呢!“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李菊在心里一遍遍对自己说,朱庸良肯定会对自己负责! 她拿出一个打火机,将账目举到了字纸篓上面,只要将打火机一点,这些账目就会化为灰尘,以后再也没有人能够抓住朱庸良经济方面的问题…… 李菊“嚓”地一下点燃了火机,一朵火苗蹿了起来,咬向那些纸张。就在这一刻,李菊念头一转,赶忙“呋”地一下,吹熄了火苗。 “我现在工作也没有了。在和朱庸良结婚之前,这是我唯一的依靠了。但愿永远不需要用到它们。”李菊这样想着,还是将一刀账目,藏入了包里,连同其他私人物品,一并带走了! 梁健在办公室里,听着李菊“笃、笃、笃”走远的声音,心里有种莫名的伤感。梁健不由想,这难道就叫做兔死狐悲吗 竞争性选拔工作按部就班的进行,最后,区委常委会对于任用人选进行了差额票决。这次的票决毫无惊喜可言,甚至可以说有点呆板、毫无悬念,但真正的组织工作就是应该这样,没有什么特别的悬念,否则就是不稳定,不稳定在机关里并不是好事。 朱庸良经历了上次的事情,这段时间都夹着尾巴做人,希望别人尽快把假试卷的事情给忘掉。 区委常委会结束之后当天晚上,他意外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竟然是曾倩打来的。曾倩是四川天罗乡副乡长曾方勇的女儿,自从离开四川后,梁健除了默默的祝福这个清纯勇敢的女孩,便没有联系过她。看到手机上显示的姓名,忽然很想知道她这段时间过得如何。 接起电话,虽然有很多话,梁健却只说了一句:“你好。” “梁部长,你在镜州市吗”听着曾倩柔软如水的声音,梁健忽然想起那一天离开天罗,她捧着一个东西向他跑来的样子,心里一阵温暖:“当然在。我还能去哪里” “那太好了。我想请你吃饭!” 梁健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什么你是说你在镜州” 曾倩声音透着欢快的笑意:“是啊,惊喜吧” “恩,这可真是一个大惊喜,你在哪里我过来。你来镜州,就是客。当然应该我请你吃饭。” 曾倩坚持道:“不行,这次一定得我们请!你帮我叫一下熊处长一起吧!” “熊处长啊我也好久没见她了。我约她一下,看她有没空,人家可是市委组织部二处处长,不一定有空的。”梁健半开玩笑半认真,想起熊叶丽,情不自禁地就会想起她羊脂白玉般的皮肤,真是难忘! 曾倩在电话那端格格地笑:“你请她,她肯定会来的!” “你怎么知道” “第六感。女人的第六感很准的。熊处长跟你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梁健笑说:“你可别误会啊!废话不说了,我先约她一下。” 梁健打电话给熊叶丽。 “梁部长,今天怎么想到我了啊平时一点声音都没有。”熊叶丽的声音在电话里显得格外软糯。 “日子过的四平八稳,今天要给你一点惊喜!” 熊叶丽声音里透着欢悦:“什么惊喜” “有人想要请你吃饭!” 熊叶丽顿觉没劲,说道:“吃饭啊!这算什么惊喜” “吃饭的确算不得是什么惊喜,喜的是请你的人,他们可是从四川远道而来的!” 熊叶丽奇道:“从四川来?难道是曾倩?” 梁健笑道:“看来,熊处长还是洞察秋毫的。” “什么洞察秋毫!快说吧,在哪里吃我来请。” “我说我来请,都被她拒绝了。” 晚上六点,在凯旋宾馆的包厢欢聚一堂。 曾倩、刘宝瑞两人,外加梁健在宽窄巷偶遇的流浪汉。 熊叶丽认识曾倩和刘宝瑞,但不认识那“流浪汉”,侧头看着曾倩:“这位是” 曾倩扎着马尾,天蓝色立领短袖棉衬衣,白色休闲裤,仿佛蓝天白云般清爽。笑着说:“这是我爸爸。”熊叶丽瞪大了美丽的眼睛:“你爸爸不是说……不好意思。”曾倩说:“没关系,我们原本也以为我爸爸遇难了,可后来,梁部长在宽窄巷看到了我爸爸,并且打电话给我,我去成都找到了他。” 熊叶丽瞥了梁健一眼,嘟着嘴说:“梁部长,你的保密工作做得还真好,这事一直都没告诉过我。” 梁健笑笑说:“熊处长工作忙,我没机会向你汇报。” “我看你梁部长比我忙上好几倍呢!自从四川回来,你还是第一次叫我吃饭,你说你忙不忙!” 大家都笑起来。 梁健看着她问:“说说看,我们离开后,天罗发生了什么事” “多亏了你们,天罗乡一批违法乱纪的干部被查处了,为首的就是天罗乡党委书记诸法先。” 梁健和熊叶丽对望一眼,他们并不知道诸法先被查处。熊叶丽说:“梁部长,这事跟你有关”梁健摇头:“我并不知道这个事情!” 曾倩说:“我听人说,是镜州市政府的领导,将一些证据材料寄给了绵阳市纪委,绵阳市纪委很重视,根据这些证据材料对天罗乡有关干部进行了严厉查处。他们都说,天罗上次是自然地震,这次是官场地震,一大批天罗乡的干部都被调离了岗位。” 熊叶丽说:“我知道了,这些证据材料,就是让援建指挥部指挥长翟兴业被否决的材料。也不知这些证据材料到底是谁提供的。” 梁健朝曾倩轻摇了摇头,曾倩就明白了。看来,关于证据材料的事,熊叶丽并不知情。曾倩乖巧地道:“不管怎么样,我们一家人要感谢你们俩位,你们是我们的恩人!” 柠檬黄配天蓝色的真丝连衣裙,衬得熊叶丽更加肤白如玉。她甩了甩长发,说:“哪里称得上是恩人,我们只不过是想帮忙,可最后并没帮上什么!好在老天有眼,最后还是让那些干尽坏事的家伙,受到了惩处。” 梁健心想:老天是有眼,但事在还得人为,如果人不为,坏事不会变成好事,好事倒有可能变成坏事。但既然这事梁健一直对熊叶丽保密了,如今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看着以前在宽窄巷偶遇的流浪汉,梁健笑说:“曾乡长,现在你在做什么工作?” 曾方勇笑得十分诚恳:“梁小兄弟,我还能做什么我还是干老本行。” “这么说,您又回去当副乡长去了” “承蒙领导看到起,我现在是天罗乡的党委书记。” 梁健一拍手掌,激动地说:“啊,这好啊!” 曾倩解释说:“天罗乡原党委书记诸法先被查处后,天罗乡的干部群众联名给市委和县委写了信推荐我爸爸做乡长。后来市委书记得知了我爸爸的情况,知道爸爸这几年为全乡人民鞠躬尽瘁,做了很多事,他要求把爸爸树立为抗震救灾的全市先进典型。县委也很重视,县委书记拍板,让全县都学习老爸的先进事迹。县委书记还拍板说,我们要顺应民意,干部群众都推荐曾方勇同志当乡长,我看就当乡党委书记吧!曾方勇同志,在基层干了这么多年,当党委书记绰绰有余。就这样,我爸爸当上了党委书记。” 一直坐在一旁没有说话的刘宝瑞,面露喜悦地道:“爸爸被任命为乡党委书记,还是昨天的事情呢!爸爸说,他要第一时间来镜州,当面向你道个谢!” 梁健说:“不敢当啊,你们能来镜州市,对我们来说也是莫大的荣幸。” 熊叶丽是女人,在有些方面颇为敏感,她说:“刘宝瑞,我刚才听到你称曾书记为‘爸爸’,这么说你和曾倩两人已经结婚了” 曾方勇说:“他们昨天领了证,但还没有举办仪式。我跟他们说,不要大摆筵席,到镜州来一趟,请你们两位吃一顿饭,然后请梁部长和熊处长俩位给他们做个证婚人。今天晚上的这顿饭,就是他们的结婚喜宴!” 梁健和熊叶丽听说,都有些受宠若惊:“曾书记,这怎么敢当啊!” 曾方勇说:“这也是他们俩的意思。” 刘宝瑞和曾倩说:“我们觉得这很有意义,而且别具一格!而且此来镜州,也算是旅行结婚了。” 梁健和熊叶丽对望一眼,都有些感动。熊叶丽说:“我们很愿意为你们的幸福时刻做见证。” 曾方勇说:“那好吧,我们这就准备一个简单的仪式。”说着曾方勇就吩咐服务员:“上菜吧,酒要好酒。我们难得奢侈一次,我们花自己的钱,喝一瓶茅台酒。” 五个人斟满了酒杯,站了起来,熊叶丽和梁健马上进入角色,说道:“今天我们怀着激动的心情,给刘宝瑞和曾倩两位新人证婚,从今以后,你们就是夫妻了,希望你们能珍惜这份难得的爱情,在今后的生活中,能够患难与共、快乐生活、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刘宝瑞和曾倩说:“谢谢爸爸、谢谢两位证婚人,我们一定会按照你们的希望,相互支持、患难与共、孝敬父亲,珍惜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来,我们敬你们,饮尽杯中酒!” 四川人喝酒很是爽气,又是喜事成双,在这个具有家庭气氛的宴会上,梁健和熊叶丽都没少喝。熊叶丽当场表态,力邀他们一定要在这里多玩几天,镜州市有名的景点,都可以免费游玩。 梁健知道,作为干部二处处长,旅游局肯定是巴结得厉害,只要镜州市区范围内的景点,她一句话肯定全部搞定。这小小的腐败无伤大雅,梁健微笑以对,说:“既然来了镜州,一定要多玩几天,走走看看。” 曾方勇喝酒豪爽,颇有乡镇干部的风范,酒量也好。他说:“既然梁部长和熊处长盛情相邀,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二日是星期六,熊叶丽安排了几个景点,梁健也按时到了凯旋宾馆接了他们。五个人,两辆车,到了镜湖边、凤凰景区和镜州园林去游玩。熊叶丽的老爸是搞园林设计的,从小熊叶丽都受这方面的熏陶,走在前面讲解江南园林的妙处。 曾方勇以前分管城建,刘宝瑞也对建筑感兴趣,两人都围着熊叶丽问这问那,把梁健和曾倩落在后面。在一处小池子边上,曾倩坐了下来,说:“让他们先到前面去好了,我腿酸了,咱们坐一会。” 两人就靠着廊椅坐了下来。梁健说:“古人可真是以人为本,随处都来个亭子,来个椅子,随处可以看,也随处可以休息。”曾倩似乎没有听到梁健的感叹,说:“梁部长,真是非常感谢你,要不是你,今天我就没有这么幸福的日子。” 梁健说:“你真要感谢,就感谢你自己吧。是你的坚持感动了我,才让我决定要帮你。如今你父亲回来了,你和刘宝瑞也结婚了,接下去有什么打算呢”曾倩回答:“我们决定在成都定居了。刘宝瑞有一笔遗产,他在成都买了一套房子,够我们住了。父亲当了乡党委书记,他不可能到成都。他自己也说,他生在天罗,这辈子也不想离开天罗了,能为天罗的老百姓做多少好事,就算多少好事。他目前最大的梦想,是想要利用灾后重建的机会,将天罗的各种基础设施都规划得更加长远一些,更加扎实一些。” 梁健说:“像你爸爸这样的父母官,真是不多了。”曾倩说:“我也这么想。不过我觉得他这么做是快乐的,所以也不再强求他跟我们去成都……”梁健说:“老年人,做他们想要做的事情就行了,也只有这样才能开心。” 曾倩说:“你现在怎么样最近会有什么变化吗”梁健说:“也许吧,可能会调入市政府工作,不过这事目前还说不准。”曾倩说:“这好啊,我觉得,像你这样有谋略、有胆略的干部,应该到更高更好的平台上去,才能更好的造福一方百姓。”梁健笑道:“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曾倩清幽幽的黑眼睛看着梁健:“我真是这么想的。你是那种心地好,头脑也聪明的人,用官场上的话说,就是德能兼备,缺一就不能成为一个好官。所以,我觉得你可以。” 梁健说:“谢谢你的夸奖。”看见熊叶丽他们渐渐走远,梁健起身说道:“我们还是赶上去吧。” 曾倩抬起脸来:“等等!”起身飞快地在他右脸颊上轻轻亲了一下,“祝你一切都好。”说完,头也不回地朝前面走去。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看着曾倩的背影,白色连衣裙勾勒的曼妙曲线,右脸颊上她柔软的嘴唇留下的柔软触感,一时间让梁健有些心神不宁。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他还记得当时在指挥部的板房里,曾倩白玉兰花苞般莹莹生光的身体,那时候,一切都有可能,只是他忍住了。所以,这个小小的亲昵举动,无非是她给自己的又一个纪念品而已。 三天后,梁健和熊叶丽将曾倩他们三人送到了镜州火车站,他们先坐火车到宁州,然后乘坐飞机返回四川。看着火车缓缓移动,梁健又一次想起那一次他离开天罗时,曾倩奔跑而来的身影,熊叶丽眼中却沁出了泪水,这是感动的泪水…… 回市区的车上,熊叶丽说:“好久没有这样舍不得人离开的感觉了!” 第244章临渊履薄 一天晚上,梁健被人邀请吃晚饭,长湖区三元镇蔡副镇长过来敬酒。梁健礼貌地起身举起了酒杯。蔡副镇长说:“梁部长,我认识你表妹。”梁健对别人认识其表妹蔡芬芬,已经不足为奇,蔡芬芬公关能力强,在长湖区也算落地深根,认识的官场中人,越来越多。 梁健只好跟蔡副镇长打哈哈。蔡副镇长敬完酒之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晚饭结束后,出门各自散去,梁健想走走路,消化消化。蔡副镇长忽然从身后追了上来。 梁健原本跟这个蔡副镇长不熟,但鉴于他目前是分管干部的副部长,主动凑上来的人还是有的。梁健本想说上两句,就把他支开,独自享受这段散步的惬意。没想到,人家根本就没有给他一个人走路的机会,始终跟着他走,还向他汇报了工作。 梁健一看这人“上进”得有些过头,属于四处钻营那一类,就有些烦了,借口走不动了,要打车。蔡副镇长却坚持要打车送梁健。梁健执意不肯。 蔡副镇长没有办法,见梁健坐上车了,忽然说:“梁部长,芬芬把东西给你了吧?”梁健听蔡副镇长问的莫名其妙,不解地看着他:“蔡芬芬给我什么?”蔡副镇长赶忙顾左右而言它:“没什么,没什么!梁部长你慢走啊!” 虽然摆脱了蔡副镇长的纠缠,梁健却再没有一开始从酒店出来时的放松惬意,心里总有些惴惴的。刚才蔡副镇长的那句语焉不详的“芬芬把东西给你了吧”,总让梁健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梁健拿起手机,拨通了蔡芬芬的号码。 蔡芬芬见表哥来电,赶紧接了起来,语气中透着兴奋:“表哥,今天怎么想到给你表妹打电话啦?!” 梁健没心情寒暄,开门见山问道:“芬芬,我问你一个人。” “哦,问吧。”见梁健直奔主题,蔡芬芬微微有些失望。这个表哥,虽然和她一起在镜州闯荡,却一点不怜香惜玉,难得给她打电话,还多是有事。 “你认识三元镇一个姓蔡的副镇长吗?” 蔡芬芬愣了一下才回答:“认识啊!怎么了?” “他让你带什么东西给我了?” 蔡芬芬顿了好一会:“是啊……表哥……”梁健听到果有此事,心里就更加急了:“是什么?”蔡芬芬说:“问候啊!他让我问你好啊!” 问候!扯什么淡!他明显感觉到蔡芬芬有什么事瞒着自己,就说:“还有别的吗?” 蔡芬芬支支吾吾:“别的啊?恩,他是我们的一个大主顾,今年从我这里买了一批云葡萄酒。” 梁健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他跟你买了多少酒?” 蔡芬芬心下有些慌,但还是说了实话:“不少,大概十万块的量吧。” 梁健惊讶不已:“他一个副镇长就从你们这里买了十万的量?” 蔡芬芬忙说:“表哥,其实十万的量,要说多也不多。平均五百块一支,也就是两百支而已。一顿饭少说也要六七支,这样算算也就是三十几顿饭。蔡副镇长分管工业,平日里迎来送往多着呢,他说,这点量说不定都应付不了一年呢。” 听蔡芬芬这么一说,梁健稍微放心。的确,一个分管工业的副镇长,承担招商引资、项目推进等工作,请客吃饭是难免的。不过,他关心的是:“芬芬,他跟你买酒,和我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蔡芬芬在电话那头,神情尴尬,只是说:“没关系,没关系。” “没关系就好。那个蔡副镇长刚才问我,他让你带给我东西,我说怎么不知道呢!我最怕莫名其妙的人给我送什么东西!” 蔡芬芬听梁健这么说,只能硬着头皮说:“没有,没有!” 其实,她是打了梁健的牌子,那个副镇长才肯买酒的。不过这话,她不敢告诉梁健,否则,梁健肯定会发飙。她倒也不怕他发飙,只怕这样一来,以后她就再不能扛着他的牌子推销云葡萄酒了。 长湖区虽不大,但真要在长湖区的红酒市场打开局面,还真不容易。蔡芬芬初到长湖区时,步履维艰、四处碰壁,有一次,她跟某位政府人员套近乎时偶然说起自己的表哥梁健是区委组织部副部长,那人一听,立刻要了五十支云葡萄酒。 从这件事中,蔡芬芬悟出了一个道理。在长湖区的地盘上,只要说自己有一个在组织部管干部的表哥,许多难事就会成为容易的事。不仅蔡芬芬意识到了这一点,蔡芬芬的老板沈鸿志,也充分认识到了这一点,多次交代蔡芬芬一定要打好她表哥这张牌。 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蔡芬芬和组织部副部长梁健之间的关系。有些人开始主动找蔡芬芬买酒,并让蔡芬芬给梁健带去问候。所以,刚才蔡芬芬说,蔡副镇长让她给梁健带去问候,其实没什么错。只是蔡副镇长让她带的不仅仅是问候而已。蔡副镇长还说,“芬芬,我也不跟你还价了,不过我也知道这个价格里有水分,这个水分你挤些出来,帮我给你表哥带个问候过去。”蔡芬芬当然知道蔡副镇长的意思:“蔡副镇长,我知道了,肯定照办。”蔡副镇长在芬芬肩头拍了拍说:“果然是我本家,聪明伶俐,我的升迁就指望你了!”蔡芬芬说:“我会把话带给我表哥的。” 其实,想通过蔡芬芬给梁健送些好处、留个好印象、寻求提拔的人,远远不止蔡副镇长一个人。区财政局袁小越是如此、区科技局的石蛟龙也是如此,这样的人多着呢!这让蔡芬芬在长湖区官场的生意越发好做。而其中有几个,还真是阴差阳错的提拔了,虽然这并不是因为蔡芬芬的功劳,但当事人多少还是觉得这是蔡芬芬在梁健耳边说的话起作用了。于是,蔡芬芬的名气就更大了。 蔡副镇长其实是通过区财政局办公室主任袁小越才知道蔡芬芬的。蔡副镇长在三元镇副镇长岗位上有五六年了,急切地盼望着能再上一个台阶,可就是没有路子。知道蔡芬芬和梁健的关系后,他下了血本。他知道红酒价格里水分多,他没有还价,就是希望蔡芬芬从这些水分中挤一部分给梁健。 蔡芬芬也的确那么做了。那天她专程跑到梁健办公室,给梁健送卡。可梁健态度很坚决的拒绝了。蔡芬芬没想到梁健在钱方面把关把得这么牢。对蔡芬芬来说,她跟老板沈鸿志一样,认为权力不用、过期作废。她有时候甚至觉得,表哥有些矫情,这社会谁不喜欢钱呢。因此,她想,也许表哥是不喜欢这种收钱的方式,所以她去了衢州老家,把钱送给了梁健父母。 这么些天来,大姨、姨夫和梁健都没有把钱送回来,蔡芬芬想,梁健应该是已经默认了。但从他刚才的电话听来,仿佛还不知这回事,难道大姨和姨夫没有把钱的事跟梁健说? 这时,蔡芬芬的手机又响起来。三元镇蔡副镇长的电话打了过来:“芬芬啊!我问你个事!我让你带给你表哥梁部长的东西,你到底带到了没有啊?今天晚上我跟他一起吃晚饭,问起关于钱的事情,他似乎并不知道的样子!” 蔡芬芬赶紧道:“蔡副镇长,你放心,我早就已经送去他家了。你不知道我表哥这个人,他在人前就是这样,其实他心里清楚得很,你就放心好了!” 蔡副镇长将信将疑:“芬芬,你帮我抓紧点,我年纪不小了,想动一动。竞争性选拔刚过去,我以为有希望,结果,你表哥没发挥作用嘛!现在,我们三元镇的党委副书记位置空了出来,你得抓紧时间帮我跟你表哥说说,看能不能帮我安排下。那个,上次跟你买的那些红酒也喝得差不多了,方便的时候你再给我带两箱过来吧!” 蔡芬芬赶紧道:“知道了,马上,蔡副镇长!” 事到如今,蔡芬芬压根就不能告诉别人,她在梁健这里根本说不上话,否则人家肯定认为她蔡芬芬是一个大骗子,到时候,她就别想在长湖区混下去了!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蔡芬芬打电话给梁健母亲:“大姨,上次给表哥的提成,你跟他说起过吗?” 邵小琴听到蔡芬芬问到这事,才猛然记了起来:“呀!芬芬,不好意思,我和你姨夫都老糊涂了。上次碰到一个朋友突然生病,就忘记了跟你表哥说这事了,怎么,有什么事吗?” 这事就麻烦了,原来表哥梁健一直不知蔡芬芬送了钱给他家里。蔡芬芬忙道:“没什么事,有空你跟他说一下,就说这是我们酒庄老板给的提成。” 邵小琴说:“我让你姨夫赶紧给你梁健哥打电话……算了,还是我自己打吧。” 回到住处,梁健一直为蔡副镇长的那句话感到困惑,而蔡芬芬又似乎有什么事瞒着自己,思来想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这时,母亲邵小琴的电话打了进来。 “妈,怎么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梁健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在柜子里拿了衣服,准备洗澡。 “梁健啊,有件事情,我和你爸老糊涂了,给忘了告诉你了。” 梁健停了手中的动作,提起精神:“什么事情啊?” “上次,你表妹蔡芬芬来过我们家里,送了四万块钱。” 梁健一听蔡芬芬往家里送钱,一下子警觉起来:“什么?钱?四万块?她送这么多钱给你们?她这么孝顺你们啊!” “不是的。她说,这是你帮他们卖酒的提成!” 梁建一头雾水:“卖酒的提成?我没有替她卖过酒!” “我开头也不相信,可她硬是要给我们,说你太客气,不肯收,所以她专程跑回家来给我们的。” 梁健顿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个蔡芬芬,怎么做这种糊涂事情,这不是在害我嘛!” 邵小琴一听说是害了儿子,就着急了,问道:“儿子,那怎么办啊?” “还能怎么办?我得赶紧把钱还回去。是四万吗?”梁建心里火透了,这个蔡芬芬完全不知轻重。 邵小琴关心儿子,心急火燎地问:“是四万!我们马上给你寄过去?” “不用了。我工资卡上有钱,我直接取了钱还她。” 挂了电话,邵小琴把事情跟老伴梁东方说了,两人都有些惴惴不安,自责起来:“我们当时怎么这么糊涂,看,这回给儿子找麻烦了!”梁东方:“看到报纸上,有些当官的家里人收钱,当官的就被抓了起来,你说我们梁健会不会因为我们……”邵小琴说:“别乌鸦嘴。这钱是蔡芬芬给的,蔡芬芬是我们的侄女,就是自家人,又不是受贿!而且,儿子说了,他马上就去把钱还给芬芬!” 梁东方在遇上重大问题时,远没有邵小琴镇定,有主见。邵小琴说:“这也是我们一时疏忽,以后关于儿子的事情,我们都不能擅自插手,对于别人送到家里的东西,一概不拿。否则就是坏了儿子的前程。”梁东方说:“但愿这次儿子可以平平安安的。” 梁健打电话给表妹蔡芬芬:“你来我这里一趟。”蔡芬芬已经睡下了:“这么晚了,表哥,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吗?”梁建觉得这件事夜长梦多,早了早好:“那我来你这里。”说着,也不等蔡芬芬回答,便挂了手机,下楼,开了车往蔡芬芬租住的小区赶。一路上,他脑子里有些乱,想起三元镇蔡副镇长莫名其妙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在蔡芬芬租住的屋子下等了两分钟,蔡芬芬穿着一件吊带蕾si睡衣下来了,那件衣服薄而透,在车前灯的照射下,就像皇帝的新衣。梁建关了车灯,走过去,借着小区里昏暗的路灯光,把装着四万块钱的信封袋塞在了蔡芬芬手里:“以后,别再给我家送东西,否则,我会跟人说,你根本不是我表妹。” 蔡芬芬捏着那个信封,表情有些僵硬。梁建心里微微软了软,但还是头也不回地坐上车,走了。倒车的时候,他始终没开车灯。 车子开出蔡芬芬住的小区门口时,梁建从后视镜里往那个楼道门口望了一眼,因为天黑,他只模糊地看到一个影子还杵在那里。心想:刚才的话,是不是说的太狠了一点?只是,若不狠一点,这个蔡芬芬实在太不靠谱,真不知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蔡芬芬捏着那个饱满的信封独自垂泪,心里非常委屈。她实在无法理解这个表哥,为什么对自己这么冷漠?不管怎样,她都是他的亲表妹,而且,他们背井离乡在镜州闯荡,都不容易,他为什么就不能对她好些?看看手中暂新的纸币,蔡芬芬不知该怎么处理,梁健的态度那么坚决,她没有办法再送过去。若是把这个还给老板沈鸿志,他肯定会觉得她没用,连自己的表哥都搞不定。想了想,她还是决定将这钱先自己收起来。 一天晚上,云葡萄酒庄老板沈鸿志带着蔡芬芬去应酬。沈鸿志喝大了,当众这么讲:“我们芬芬的表哥,是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梁健,分管干部工作的。在座的领导哪位想要挪挪屁股,哪位想要提拔提拔,就找我们芬芬吧。别的要求没有,多买我们几箱云葡萄酒就行了。大家买了我们的酒,我们会考虑向梁部长打招呼,芬芬你说是吧? 蔡芬芬脸色尴尬,真不知如何回答。她知道,自己在表哥梁健那里根本说不上话,可碍于面子她又不能承认,只好羞红着脸默认。在座的人听沈鸿志这样说,就争着向蔡芬芬敬酒,说:“芬芬,什么时候帮我们引见引见你表哥?”沈鸿志代表蔡芬芬说:“这好说,这好说。” 这天晚饭长湖区委组织部组织科长沙俊也在场。沙俊知道朱庸良和梁健之间存在很深的矛盾。原来的副科级组织员、办公室主任李菊被开除后,朱庸良还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手下,梁健通过表妹卖红酒收受贿赂的情况,如果报告给朱庸良,朱庸良肯定会对自己刮目相看,到时候说不定就能更上一层楼。 晚饭之后,沙俊拖住了云葡萄酒庄老板沈鸿志。沈鸿志酒已经多了,沙俊说跟他去下一场,他来请客。沈鸿志兴高采烈跟他去了。到了一个酒吧,找了个位置,沙俊还真请客喝酒。 沙俊问道:“沈老板,你刚才酒桌上说的是不是真的啊?买你们的酒,梁部长能够拿到好处,并且可以帮助安排升官?”沈鸿志看沙俊有些犹豫:“你是组织部的,你应该清楚啊。”沙俊说:“说实话,我今天还是第一天知道呢,早知道如此,我早走你这条捷径了。我也有不少朋友,在政府机关和企业当老总,我可以帮你推销酒啊,只要你让蔡芬芬帮我在梁部长面前美言几句。” 沈鸿志听沙俊说要帮助介绍红酒生意,当然十分高兴。他说:“没问题。我们互惠互利,你帮我介绍生意,我帮你让蔡芬芬替你说话。”沙俊见沈鸿志上钩,又问:“蔡芬芬说话真管用?你倒告诉我几个人看,经过蔡芬芬提拔的?”沈鸿志口无遮拦:“那多了去了,比如现在区委办主任朱怀遇,十面镇党委书记金凯歌,你们常务副部长宋城,另外还有三元镇副镇长蔡源都是啊……” 沙俊打断道:“梁部长真有这么大能量?连党委书记这么重要的岗位,他都能发挥作用?我原本以为,这样的岗位连我们朱部长都不一定能做得了主呢!”沈鸿志说:“沙科长,看来你还真是小看你们梁部长了,梁部长的后台是谁你难道不知道?是你们区委书记胡小英。所以,梁部长的话有时候能直接对胡书记发生作用,你说他强不强?”沙俊当然明白其中道理,不过是在装糊涂。 沙俊又问:“你刚才说,三元镇副镇长蔡源,他可没有得到提拔任用啊!在三元镇都呆了那么多年了!”沈鸿志笑道:“你放心,他很快就要提拔了,上次蔡源向我们买了一批红酒,非常够哥们,我已经让蔡芬芬把一部分提成给你们梁部长送去了,并让他帮个忙,一定把蔡源挪挪屁股,这事估计很快就能见效。” 沈鸿志说的清楚,这事就假不了了!在沙俊一贯的印象里,梁建还是属于正派清廉的形象,没想到他背后尽然搞了这么多小动作,收取这么多好处,真是人不可貌相。沙俊假意说:“沈总啊,你公司里有蔡芬芬这么个宝贝,看来我以后要多跟你接触啊!”沈鸿志说:“你早知道,说不定早提拔了!” 第二天一早,沙俊从组织科出来,匆匆向办公室走去,差点与梁健撞上。梁健说了声“沙科长”。沙俊如梦初醒一般,愣了一下,然后就急忙走开了。梁健朝走向办公室的沙俊看了眼,怎么都觉得这小子今天有些怪怪的。 沙俊来到办公室问方羽:“朱部长在吗?”方羽说:“在。”沙俊说:“那我去敲门。”自从李菊不再担任办公司主任后,方羽又不愿意来人都向朱部长汇报,一般都说“在”、“不在”或直接说“你自己去敲门”,所以见部长的程序也变得简单了。 梁健从盥洗室回来,正好看到沙俊在敲朱庸良的门,等候了一会,就进去了。梁健隐隐感觉,今天沙俊的行为和举止有些诡异,却又说不出诡异在什么地方。 沙俊在朱庸良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朱庸良靠在椅子里,斜睨着沙俊:“有什么事吗?”沙俊毕恭毕敬地坐着,见问,身子往前靠了靠道:“朱部长,我有个情况想向您汇报一下。”朱庸良说:“说吧。” 沙俊话到嘴边,又变得支支吾吾了:“这是关于我们组织部某位领导的,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朱庸良心烦道:“你直接说,我还有事情要忙,别浪费时间。”沙俊说:“关于梁部长……” 一听说是关于梁健,朱庸良一下子坐正身子,精神焕发。沙俊见朱庸良突然兴趣倍增,胆子也大了起来:“有人说,梁部长,在以某种隐蔽的方式收受贿赂。” 朱庸良强行压制兴奋,双手手掌盖在桌子上,严肃地道:“领导干部受贿,是要受到组织处理的。这种事情可不能乱说。而且你现在说的是关于我们部里的梁部长,这种事情没有真凭实据,不能乱说,否则就是污蔑!” 沙俊见朱庸良严肃的表情,又有些后怕,不过他感觉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他必须挣得朱庸良的信任,只有搏一搏了。他说:“当然有真凭实据,我不是为其他目的,只是出于对组织负责、对干部负责,才来向朱部长您汇报的!” 朱庸良道:“我相信你是对组织负责,那你详细说说你掌握的情况吧。”沙俊就把昨天听到的情况,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朱庸良。 听完之后,朱庸良抬起了脑袋,看着天花板,心里几乎大笑起来:“梁健啊,看不出来!就怕你不贪,你贪了,我就有办法。”低下头,他对沙俊说:“你帮我去安排一个事情。”沙俊看到朱庸良眼中露出一丝狂喜,也兴奋起来:“朱部长,请吩咐。”朱庸良说:“你帮我到凯旋宾馆开个房间,通知三元镇副镇长蔡源晚上八点到宾馆见我。” 沙俊说:“是,朱部长,我这就去办。”朱庸良说:“小沙,这事你办得很不错,我有一个想法,让你到办公室工作如何?”沙俊眼睛亮了起来:“能够为朱部长服务,我感到非常荣幸。” 朱庸良说:“好,你先去办事。至于你,我会考虑,近期把你调入办公室。” 调入办公室,服务朱庸良,进步的速度更快,沙俊满心欢喜地去给三元镇副镇长蔡源打电话。 蔡源接到电话,一阵兴奋,组织部长请自己去谈话,难道自己马上就要高升了!看来蔡芬芬代为转交其表哥梁健的钱真的发挥作用了。 唯一让他感到诧异的是,谈话怎么安排在宾馆里。但组织部长找自己谈话,肯定比纪委书记找自己谈话好。蔡源带着又兴奋又狐疑的态度按时来到了宾馆。 蔡源这样的乡镇副科级干部,平时见区委组织部长的机会是不多的。朱庸良架子十足的靠在沙发里,驾着二郎腿,抽着烟。 蔡源进去后,朱庸良只是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让蔡源坐。蔡源毕恭毕敬,只坐了半个屁股。朱庸良拿了一支烟扔给他,蔡源赶紧接住,脸上笑意横生:“朱部长您好!” 朱庸良吐了一口烟道:“蔡镇长,你在三元镇呆得时间不短了吧?”蔡源一阵激动,果然是关于自己调动的事情:“朱部长,都已经快六年了。如果有机会,我真希望能够动一动。”朱庸良道:“机会当然是有的,就看你抓不抓得住。” 蔡源当然明白其中的暗示:“朱部长,我随时做好准备。”朱庸良说:“那就好。在开始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蔡源又挪了挪屁股,快要从椅子里掉下来:“朱部长尽管问。”朱庸良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次找你来,是梁部长帮你说话了?”蔡源看着朱庸良,吞吞吐吐地道:“难道不是吗?” 朱庸良说:“没错,梁部长是找我替你说话了,但说的是反话。他说,你这样的干部最好是不要动,能力也一般,年龄也大了,而且还不懂规矩……”蔡源一惊“什么!”一声,坐不稳,一屁股落在地毯上。蔡源从地上爬起来:“梁部长怎么可以这样!我可是买了他表妹那么多……” 蔡源情急之下差点把什么话都说出来,意识到说漏了嘴,赶紧闭嘴,毕竟变相行贿,被区委组织部长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蔡源心想,梁部长认为我不懂规矩,难道还嫌我花的钱少了,那可真是太贪心了! 朱庸良似乎对蔡源的心理变化并不在意,他道:“不过,我对你的印象倒是不错。我不同意梁部长的意见,所以今天才找你来谈话。你知道我们组织部,虽然是重要权力部门,组织部大部分领导和干部都是自我要求极严的,但也不排除有些领导干部,因为手中有了些权力,就为所欲为,以权谋私,区委对这样的干部不是一无所知,我作为班长也不想看到自己的班子里存在腐败分子……” 蔡源有些听出了朱庸良的意思,他应该跟梁健是不对路的两派,蔡源道:“朱部长,你说得没错,我觉得组织部大部分干部,都在朱部长领导下,严于律己,但有些领导,就是太贪心了!” 朱庸良说:“你指得是梁部长?”蔡源左右张望,发现没人,才说:“是的。”朱庸良说:“你敢不敢举报他?”蔡源刚才听朱庸良说,梁健反对他提拔,也反对他调任,对梁健心怀仇恨,不过要他真去举报梁健,他也觉得有些不妥。蔡源支支吾吾地道:“举报?这不太好……” 朱庸良打断他说:“下次干部调动,我会向纪委提出,将你调任十面镇担任副书记,你看怎么样?但是党委副书记,比你现在的岗位要求更严,同时也要求更有气魄。而刚才我跟你说的事情,就是需要有气魄的人去干。你行吗?” 朱庸良的允诺具有强大的诱惑力,蔡源顿时就消除了思想负担:“朱部长,你放心,你要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离了凯旋宾馆,蔡源兴奋不已,这个兴奋来之于恨,那就是对梁健的仇恨;同时又来之于喜,那是对未来的喜,蔡源感觉自己的党委副书记职位是指日可待了。心想,就这么回家了,岂不可惜。 蔡源每遇开心事,都想要找人乐一乐。于是,蔡源打电话给自己的一个狐朋狗友赵乐,两人一起到凯旋宾馆旁边的清池会所足浴。 两人躺在床榻上,任由漂亮的足浴师给自己捏脚。 蔡源忍不住说:“你知道吗?今天区委组织部部长找我了!”赵乐说:“那可要恭喜你了,这么说,你马上就要升了?以前是蔡镇长,是不是马上要叫你蔡书记了!” 蔡源道:“有那么一点希望吧!不过,在这之前还要摆平一件棘手的事情。”赵乐问:“什么事情?” 蔡源道:“真是想不到啊,前几天我还买他表妹的酒呢!这会就要检举他了!”赵乐说:“哦,你跟我说起过,就是区委组织部那个梁健?” 蔡源赶紧“嘘”了一声:“别乱说。”赵乐赶紧领会地点头:“明白,明白。” 正在给蔡源捏脚的足浴女忽然一惊——他们说的是梁健! 第245章愈演愈烈 给蔡源足浴的女孩就是菲菲。她听到两人说要举报梁健,心里一震。他们难道捏住了梁健的什么把柄?梁健是否有危险?她很想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梁健,可此时她走不开身。 按照店里规定,足浴过程中,足浴师不能随便离开。接下来,蔡源和赵乐,就不再说关于梁健的事情,而是拿菲菲和另一个足浴女开玩笑,菲菲没怎么理他们,另一个足浴女倒与他们聊得挺欢,并约好了下班后去夜宵。 菲菲好不容易挨到全套足浴程序结束,急切地来到休息房打电话给梁健。梁健接起了电话,他已经好久没有见菲菲了:“你好,菲菲。”菲菲说:“晚上有时间吗?” 梁健刚从外面应酬回去,尚未到住处:“有时间啊,你晚上不用上班?”菲菲说:“在上班,我十二点下班,你能等我到那个时候吗?有事情要告诉你!” 梁健一看时间,离午夜还有两小时,上次梁健本和菲菲约好见面,后来放了她一次鸽子,至今想起来,始终过意不去,便说:“行啊,那我请你宵夜。我知道一个吃蟹黄包的地方,很不错。” 菲菲知道吃蟹黄包的地方,人多耳杂,就道:“我才不吃蟹黄包,吃了长肉。还是到凤凰广场的time酒吧,请我喝杯酒吧!”梁健心想,菲菲并不胖,只是现在的女孩子即使全身没几两肉,都害怕长肉,便说:“那好,就请你喝酒。” 挂了电话,梁建下了出租车,时间还早,他想一个人走走。在这个熟悉的城市一个人散步,偶尔的,还会生出陌生的感觉来。当然,这里本不是故乡,只是时间久了,梁建也早把这里当成了家。这段时间,为了竞争性选拔考试的事,梁建真是忙透了,整天在办公室,也缺乏运动。正好,一路走走,散散酒气,松犯松犯筋骨。 说实话,镜州的夜色不错,特别是那一段水上人家,前段时间经过了整修,远远望过去,灯光闪烁里,很有几分古色古香,也有几分镜州人百坦百坦的韵味。 time酒吧是一个静吧,人并不多。落地玻璃窗上的白色喷绘状图案和木质楼梯下粘贴的一排排风景照,给这个酒吧增添了一些风味和韵致,梁建捡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点啤酒和小吃,一边喝酒,一边看夜色,倒也难得的惬意。 又打了几个电话,才见到从门口进来一个漂亮女孩。身穿黑裙、手拿坤包的菲菲,似乎很适合酒吧的情调,酒吧中不多的几个男女,目光都被菲菲所吸引。 菲菲朝梁健笑笑说:“你早到了?”梁健说:“也不久,就一个小时罢了!”菲菲张大了嘴巴:“一个小时,你耐心还够可以的。”梁健说:“谁让我上次约了你,又没有践约,这是我自找的。”菲菲说:“你也真够自觉的,不用别人说。”梁健说:“那是。来喝点酒吧。” 梁健往菲菲面前的杯子中倒了满满一杯啤酒。菲菲也不推让,拿起酒杯敬梁健:“好久没有见了,干一杯吧!”梁健说:“行啊。”两个酒杯碰了下,然后一样脖子喝干。 梁健说:“这个热天,喝点啤酒才爽。”菲菲说:“现在知道我的选择是正确的吧?你先前还说要去吃蟹黄包,这种天气,吃了蟹黄包又热又涨,不难受死才怪呢!” 梁健又举杯敬了菲菲的酒。菲菲见梁健没有主动问她为什么叫他来,忍不住问:“你就不想知道,我找你来的原因?”梁健说:“我想,应该是想我了呗!”菲菲横了梁健一眼:“去!别以为自己是领导,就有女人投怀送抱!” 梁健笑道:“我并不是认为自己是领导,才有人投怀送抱;我不是领导,也照样有人投怀送抱。”菲菲手在空中一挥,就如要把眼前的蜘蛛网扫掉:“你这人还真够狂妄自大的!”梁健说:“这不叫狂妄自大,叫做自信。” 菲菲说:“好吧!那我就问你一件事情,你最近有没得罪过什么人?”梁健奇怪菲菲竟然突然问他这样的问题:“应该没有吧。为什么这么问?” 菲菲说:“没有得罪人,怎么有人想要举报你!”梁健就更加奇怪了:“谁要举报我?要举报我什么?”菲菲:“那我问你,你认不认识一个叫什么蔡镇长的人?” “蔡镇长?”梁健重复着,一下子想到了三元镇副镇长蔡源:“我可能认识。是他要举报我?”菲菲说:“没错。”梁健说:“你怎么会知道?” 菲菲将在给他们足浴时听到的情况,向梁健详细说了一遍。梁健听了之后,心中并不特别担心:毕竟自己并没有受贿,自己的钱已经还给了蔡芬芬。但自己的父母的确是收过蔡芬芬的钱,这种事情,是百口莫辩的事情。 等到蔡源真去区纪委或者更高的纪检机关举报自己,到时候再解释,恐怕就被动了。梁健决定,明天一早,就去区委书记胡小英那里一趟,争取主动。 弄清了情况,拿定了主意,梁健原本稍稍有些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梁健给自己和菲菲都倒满了酒:“哥们,谢谢你!”菲菲已经喝了不少酒,听到梁健叫自己“哥们”,颇觉新鲜,大笑起来,指着梁健说:“你竟然叫我哥们!好吧,我就做你哥们!” 开喝的时候,本来就很晚,等两人都喝得差不多了,已近凌晨两点。走出门的时候,菲菲望住梁健道:“去我那里?” 虽然酒是喝了不少,梁健的脑袋去异常清醒,明天一早他还要去向胡小英汇报事情,如果这时候去菲菲那里,这后半夜就甭想睡觉了,明天一早疲惫不堪地去见胡小英,显然是不合适的。梁健说:“今天不去了,明天早上还要事。” 菲菲看了看梁健,移开了目光道:“好吧,随你。哥们!”说着一条手臂搂住梁健的脖子,朝前走去。 凌晨一点多,路上也没什么人了,梁健也熊着胆子搂住菲菲的肩膀,说“哥们我送你回去。”两人沿着街边一边往前走,一边挥手打车。好几辆出租车瞧他们这个模样,都没停下来,纷纷开走了。不过,最后还是有一辆车停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梁健回想起昨晚的事情,还有些微微的顾忌,如果叫某个跟自己作对的家伙碰上,将自己这副醉醺醺的样子拍下来,机关里肯定又要有一番议论了!喝酒壮胆,喝酒也坏事,看来以后还真得收敛一些! 第二天,梁健来到了朱怀遇的办公室。朱怀遇已经堂而皇之,当起了区委办主任。他看到梁健来了,赶紧站了起来。梁健问:“胡书记在吗?”朱怀遇道:“跟胡书记越好了?”梁健说:“没有。” 朱怀遇道:“在是在,我不知她有没空,我去问下。”梁健说:“行啊,如果她没空,你就说我在外头等。”朱怀遇朝梁健瞧了眼:“这么重要的事情?”梁健说:“可以这么说吧。” 朱怀遇去问了,出来说:“胡书记让你进去。”梁健说:“谢谢。”朱怀遇道:“要谢谢的是你,你上次帮我摆平了那么重大的事情,我要好好请请你。”梁健记起了雪娇的事情,问道:“你上次把她去马尔代夫的旅游费解决了吧?”朱怀遇道:“解决了。” 梁健笑问:“用公家的钱!”朱怀遇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这种事情,我怎么敢乱用公家的钱。我自掏腰包。”梁健道:“那不是大出血了!”朱怀遇道:“大出血也是应该的,说叫我惹出了这样的事情呢!”梁健说:“就算买个教训吧!” 朱怀遇道:“我自掏腰包,也就是要警醒自己,以后再也不能找那些未婚的、没结婚的了。”梁健:“这么说,你以后还要搞!不搞未婚女孩,那不知有多少少妇要惨遭你的毒手了!”朱怀遇斥道:“我是少妇救星好不好!” 梁健哭笑不得,看来朱怀遇是死性不改。就道:“不跟你扯了,我先去胡书记那里汇报情况。”朱怀遇道:“我陪你进去。” 梁健在胡小英办公桌前入座,朱怀遇很是客气,给他打了茶,就退了出去。胡小英将报纸放叠好,放在一边。梁健道:“胡书记。” 胡小英双目熠熠生辉,抬起看着梁健,缓缓地说:“梁健,最近工作很不错啊。竞争性选拔工作的总结汇报,昨天我也阅览了,工作取得了成效。这次工作之后,长湖区干部队伍建设的基础就打扎实了,我们掌握了一批可用之才。这次,你的贡献不小。”梁健说:“谢谢胡书记的肯定。” 胡小英点点头,一直露着笑容,心情看来不错:“今天来找我,有什么情况要汇报吗?”梁健道:“我是来作检讨的。”胡小英颇为惊讶地注视了下梁健:“检讨什么?”梁健说:“关于经济问题。” 胡小英原本靠在椅子里,这会挺直了身子,双手放到了桌面上。她被梁健“经济问题”这四个字搞得心里一阵狂跳,梁健年纪还轻,如果因为经济问题出事,以后就再也没有发展的机会。她一直看好梁健,为此也就更加担心:“你有什么问题?非法收受了他人钱物?” 梁健看到胡小英关切的神色,心想,看来胡小英对自己还是高度关心的,心里一阵受用。他也不想让胡小英太过担心,就把有关情况简要汇报了。 胡小英听完梁健汇报,问道:“这么说,你自己并不知道,是你表妹将钱给了你父母?”梁健说:“我表妹有一次来我办公室,说要送我东西,被我拒绝,后来她把钱拿个我的父母。我得知后,把钱已经全部还给了她。” 胡小英松了口气道:“按照纪律检查条例,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你家人收受了东西,责任会轻很多,但这就是很难说清楚。比较好的一点,是你知情后及时将钱财退还。这种事情很多领导干部都碰到过,你这么处理,算是比较妥当的,我想即便有人举报,也是能够核实的!” 梁健听胡小英这么说,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了:“谢谢胡书记。”胡小英道:“你能就这件事来跟我汇报,我很高兴。我心里也有了数。另外,你刚才说,要举报的人,是三元镇的副镇长蔡源?”梁健道:“是的,这人前妻买了我表妹一大批红酒,大概有十万块,他以为我在通过表妹变相收受贿赂,后来我把钱退给表妹,也许他对此有了意见。” 胡小英想了想道:“我不担心他去举报,这件事情,如果他个人举报,毕竟力量有限,一个副镇长,起不了什么大作用。我担心他后面还有人。”梁健想起菲菲说到,蔡源见过组织部长:“我听人说,他去见过朱部长。”胡小英道:“果然是这样!朱庸良真是要跟我们作对到底了!” 梁健道:“我想,朱部长一定认为这又是一个可以打击我们的机会。”胡小英道:“让他去闹腾吧。你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我会跟温照盛同志做一个沟通,让他心里有数。此外,你刚才说的那个副镇长,叫蔡源吧?”梁健说:“是。”胡小英道:“他拿十万块去买酒庄的葡萄酒,难道这些钱是他自己出的?这种作风,在乡镇会是什么影响,怪不得基层干部在老百姓心中的形象好不起来!这种干部还想举报他人?他一举报,先查他!” 又谈论了一会,梁健打算起来告辞。胡小英又叫住他说:“梁健,留在区里,还是到市里工作,你考虑过吗?”梁健一愣,胡书记怎么又突然跟他说起这个事情。梁健说:“这段时间比较忙,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 胡小英笑道:“前两天,宏市长见到我,又跟我提起,让我能不能输送一个干部到市府办工作。”梁健心中蹦蹦跳,说实话,在长湖区呆了一段时间,他还真有些换一个岗位的想法。只不过,如今长湖区委组织部,还是朱庸良把持着,宋城刚到,是否能够与朱庸良形成掎角之势,也还未知。如果自己一旦离开,也许对胡书记掌握干部工作不利。因此,他说:“这一切,还是听胡书记的,如果时机不成熟,我宁可留在长湖区。” 胡小英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好的,我明白了,你先回去吧。”胡小英从梁健的眼中,不是没有看到期盼。但梁健很好地把这份期盼隐藏了,取而代之是为胡小英考虑的神情。胡小英心道:对于年轻干部来说,机会没有几次,况且梁健没有很深的背景,到市里跟着宏书记,对于他的长远发展绝对有好处。 尽管没有了梁健,在组织工作方面,肯定会显得吃力,但梁健为自己付出的也已经够多了,必须给他机会了! 这天中午,梁健外出吃饭,见到一辆车停在了区委大院后门。从里面钻出一个人,有些面熟。梁健定睛一看,就是那个三元镇副镇长。他进了电梯,几秒钟后停在了组织部的楼层。梁健道:看来菲菲说的,都是实情。这个蔡源应该是去区委组织部长朱庸良办公室,也许他怀里正揣着举报梁健的信件。 梁健看着电梯冷冷一笑,不再管他。梁健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就看组织上会怎么处理了。 朱庸良将蔡源所写的举报信,从头至尾看了一遍,说:“很好,这封信如果都是实情,足够梁健吃一壶的了!”蔡源信誓旦旦地道:“朱部长,你放心,这全部都是真的。这里涉及到向梁健表妹买红酒的有7个领导干部,全部都是真凭实据,梁健就是通过这个表妹收钱的。” 朱庸良点头道:“行了!这里的几个地方,你再修改一下,力度还不够大。接下去,你就撒网式把这些信发出去,从省纪委到市纪委、再到区纪委都给我发一遍,看看他们会不会重视这件事。”蔡源道:“明白了,朱部长。梁健这家伙,手握一点小权利,就想尽办法,钻营敛财,这会有他好果子吃了!” 朱庸良道:“这件事,你别跟任何人说,一句都不能说。”蔡源道:“朱部长,请放心,这点规矩我还是懂的。”朱庸良说:“那就好。” 见朱庸良没有其他承诺,蔡源问道:“朱部长,你上次说起,可以给我安排副书记,什么时候可以……”朱庸良不快地道:“你事还没做,就想着官位了!等你把这事做成功了,什么位置没有!” 蔡源唯唯诺诺道:“朱部长,不好意思,我是有点急,我不好,我先去办事。”朱庸良见这个蔡源也不是特别靠谱,就道:“一定要办好事,同时要保好密!”蔡源几乎是倒着退出了朱庸良的办公室。 蔡源刚走,朱庸良的手机就响了。朱庸良看到这个号码,一惊,不敢接,看着手机兀自在那儿响着,直到停了电话。但过了一会,电话又响了起来。朱庸良见这回是躲不过了,只好硬着头皮接起了电话。 朱庸良假装温柔地道:“喂?”对方并没因为他语气的温柔而温柔,李菊的声音有些硬邦邦:“朱部长,你家里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吗?”朱庸良一提到这个问题就头疼:“菊,你再给我一点时间。” 李菊强压着自己的不耐烦:“我已经给了你很多时间了,我已经被辞退半个多月了,你还没有把家里的事情搞定吗?”朱庸良脑袋开始嗡嗡响了:“我也一直在努力啊……” 朱庸良的确是在努力。为抱住自己的官位,朱庸良以跟李菊结婚为条件,让李菊作了自己的替罪羊,他答应在一个星期之后,就跟老婆姚露办好离婚手续。 但跟老婆刚一开口,姚露就道:“你休想!”朱庸良当时就打算跟老婆摊牌的:“我外面有了,你给我在一起,不会幸福的。”老婆姚露说:“我早就知道你在外面鬼混了。”朱庸良吃惊地问:“什么!”姚露说:“我知道,成功的男人,不可能守着家里一个女人,你在外面鬼混,你鬼混好了,我不来管你,只要你不把病弄回家。但是,如果你打着想要跟我离婚的注意,那你休想,除非我死了!” 朱庸良还想努力做做老婆的工作:“姚露,你别激动。”姚露说:“我不激动,我很冷静。我冷静的告诉你,如果你再跟我提离婚的事情,我就让你完不成女人。”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剪刀,拍在了桌子上。 朱庸良被惊呆了。老婆的这把剪刀,可是从口袋里摸出来的,也就是说,她一直把剪刀藏在袋子里,这不等于是随时要把他变成太监吗!那天晚上睡觉之前,老婆姚露说:“你以后,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老婆了,哪个老婆会允许自己的老公在外面胡搞?你以为你以后找个小妖精她就不会管你了!我敢打赌她肯定会把你管得死死的,我跟你说白了吧,自从知道你在外面鬼混,我对你的心已经死了,不会再有感情了,所以你放心,我可以给你绝对的自由,但不想跟我离婚,我们母子俩毕竟还是需要靠一个人养的,我们想过体面生活,其他无所谓……” 姚露的那袭话,说得朱庸良心惊肉跳,他从来没有看到老婆如此强悍的一面。他顿时感觉自己这个当官的,在手腕上根本不及老婆一半。那天晚上朱庸良几乎没有睡着,脑袋里老是浮现那把从老婆口袋里掏出来的剪刀。 “咔嚓、咔嚓”,朱庸良惊出了一身冷汗,用手摸摸自己的裤裆,还在! 所以说,朱庸良的确是努力过了,但他努力之后,被老婆吓住了,他感觉自己无能为力。他对李菊说:“这事急不得。”李菊反驳道:“对你来说,当然不用急。我作了你的替罪羊,帮你把官位抱住了,你还有什么急的,可我呢!我辛苦了十年的工作,就为了你这么没有了,我喝西北风啊!” 朱庸良道:“这个你不用急,我总会让你有饭吃的。”李菊在电话中冷笑了声:“你以为我为你做这些,只不过是想有口饭吃吗?我要的是这些吗?”朱庸良说:“可现在真的急不来!” 李菊愤然道:“我不跟你在电话里多说,我晚上在凯旋宾馆205房间等你。”说着就挂了电话。朱庸良顿时感到脑袋发胀起来,这怎么办! 下午还有一个基层组织工作会议要参加,朱庸良还要讲话。组织科长沙俊来敲门:“朱部长,乡镇副书记和组织委员都到齐了。”朱庸良一看时间,都已经超过了。 走到门口,梁健正从办公室出来,看到朱庸良,就主动称呼:“朱部长,开会去啊?”朱庸良勉强“嗯”了一下。梁健瞧见朱庸良的脸上漂浮着一层阴云,朱庸良也有这么不爽的日子。 当天开完基层组织工作会议,安排了晚宴,组织委员都来敬酒。朱庸良情绪不好,没控制好酒量,就喝大了。他到凯旋宾馆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左右。李菊在酒店了,足足等了七个小时。 朱庸良说:“今天喝了点酒,不好意思。”李菊说:“这些话别说给我听,你直接说,怎么解决就行了。”朱庸良趁着酒性,一只手搭在李菊肩膀说:“李菊,以前你温柔得多了,这些天怎么了!” 李菊说:“怎么了?你还想我怎么了!你给我一个时限吧,你什么时候能把家里的事情解决好,跟我结婚?我妈妈天天在家里催我,说你可能欺骗了我!”朱庸良颓丧的坐到椅子里:“我怎么会欺骗你呢,只是我也没有办法。我那个疯婆子威胁我,说如果我跟他离婚,他就要用剪刀,把我下面的东西给剪下来!” 李菊冷笑了一声道:“她威胁你,你就怕啦!那我要是也说,把你那话剪下来呢!那你是不是就马上跟我结婚了呢!”朱庸良来时想好了几句话,就说:“李菊,你现在还年轻,我年纪比你大太多了。如果跟我结婚了,也不一定幸福。如果你不跟我结婚,以后衣食住行我都包了,你也可以活得很潇洒,我定期给你发工资,你说这样行不行?” 李菊笑得更冷了:“这些都是鬼话。我作出的牺牲,难道就是为让你给我发工资吗?为了这,我需要替你做替罪羊吗?是你发工资可靠,还是国家发工资更可靠!我要的是,跟你生活在一起,难道你就不知道吗!”朱庸良的脑袋又开始嗡嗡响了:“可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李菊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了:“你说什么?不可能!不可能,你当时为什么承诺和我结婚,看来你真是在欺骗我。你老婆说得一点都没错,你在欺骗我!”李菊死死地盯着朱庸良。朱庸良躲开了目光,心想,让她会脾气,也许就会好了! 李菊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冲着朱庸良道:“我再给你一天时间,明天早上如果你不能给我一个答复,就……。”朱庸良道:“你这么急,我压力很大,我可能办不好!”李菊道:“有压力,才有动力。” 朱庸良哭笑不得,这话他下午在基层组织工作会议上,就是这么要求那些乡镇党委副书记和组织委员的,如今李菊这么快就已经把这句话还给了自己!这个世界,变化可真快啊!临走时,李菊对朱庸良说:“你别忘了,我是你的办公室主任,以前那些账单都在我手里!你老婆可以结束你下面的小命,我可以结束你的政治生命!” 朱庸良一听就呆在了那里,李菊把他当时收礼、送礼、“三公”开销等一系列账单都掌握在手中?如果这些东西一旦暴露,自己这个乌纱帽还能戴在头上吗?他好像在对李菊劝说几句,只听“砰”地一声,李菊已经摔门而去。 李菊刚才那些话,是迫不得已才说给朱庸良听的。她也明白强扭的瓜不甜这个道理,自己如此逼迫朱庸良,不会让她对自己更好一些。但她更加恨朱庸良对自己的欺骗,这么多年来他原来根本就是在利用自己。 从凯旋宾馆出来,夜市浓重,街上显得寂寥。李菊心里不痛快,就步行回去,但没走几步,就像是有人跟着自己。她回头去看,有看不到人。李菊隐隐地有些恐惧,这是她不由想到,朱庸良会不会跟着我。 刚才自己说了那些话,会不会让他对我起了恨意。李菊心里开始收紧。 这几日白天就雾蒙蒙的,能见度差。这条路上人又稀少。李菊真的开始有些害怕起来。 一害怕,不知为何,她脑袋里就出现了一个人。她想到了梁健。于是,她拿出手机,编起一个短信来。 朱庸良自从李菊离开了宾馆房间,也就赶紧跟踪了下来。他告诉驾驶员自己想办法回去,他要开一下车。驾驶员问:“朱部长,你喝了酒,没关系吗?”朱庸良道:“没关系,没关系。你放心去吧。”当时,还没有抓酒驾这一说,有些领导干部公车私用,喝了酒开一下也是稀疏平常。 驾驶员走后,朱庸良上了车后,就开着车,跟上了李菊。他没有开灯,借着路灯光往前开。没多久,就看到李菊,正在前面低着头往前走,仿佛在发着短信。 李菊编制好最后一个字,不由回头朝后面一看。见到一辆黑乎乎的轿车正跟着自己,车子车灯都没有开。她的惊恐更一步加剧了,前面就是一个路口,她加快了步子,朝那边奔跑,一边用手指去按手机屏幕上的“发送”。 发送刚按下去,之间一束光从左边射来!李菊转过头去,眼睛被金黄色的光笼罩,一点东西都开不到。只听“砰”地一声,李菊只感觉身体从地上飞了起来,在空中有如体操运动员一般翻腾。 就在她身体在空中翻滚的时候,手机中的信息“倏”地发送了出去,接着手机就被车轮碾成了碎片。 就在李菊的身体重重落到地上的时候,梁健收到了一条短信:曾经我们有过共同的时光/就在马灯部落/我们坐过的位置下/留着永恒的记忆和难以磨灭的证据。 在临近午夜的这个时候,收到李菊这样的短信,梁健感到真有些莫名其妙了! 第246章机关处处 被车子撞飞的李菊,重重地摔落到地上。那辆红色马自达,“吱呀”一声停下了车。下来一个魂不附身的中年女人,她战战兢兢地朝李菊走了几步,瞧见李菊血肉模糊地躺在那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她一阵晕眩,扶在车上大喘气,心里却惊涛骇浪:天啊,我撞死人了!我撞死人了!还好,夜深了,也没人看到,我还是逃走吧!回头一看,只见一辆黑色轿车,正从不远处缓缓驶来,车前灯猛然打开,吓得那个女人几乎惊叫出声。看一眼李菊毫无生气的身体,女人知道,是祸躲不过,还是乖乖报警吧。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从车里取了手机,打给110,又打给120,最后把电话打给了老公,打给老公时,她终于哭了。 坐在车里的朱庸良,将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也看得心惊肉跳。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了,紧接着涌上心头的就是巨大的喜悦:真是天助我也。 不过,他还是不放心,将车子开得很慢。车子缓缓地从那辆肇事的马自达车前经过时,他看到了完全凹陷的车头,还有躺在地上无声无息的李菊,那一刹那,涌上他心头的只有一句话:“日本车质量就是不行,怎么也不能买日本车”。 灯光所及,那个中年女人正靠在车上打电话,浑身颤抖。她脚下,车轮边,李菊的手机已经碾为碎片,朱庸良心里一阵放松。 经过肇事车辆之后,朱庸良一脚油门,向前开去。开出去一段路,朱庸良大喊:“真是老天有眼!老天爷,谢谢你!”原本要自己动手的事情,老天却安排了一个倒霉女人帮自己解决了,真是天意啊! 梁健重读李菊短信上那句: 曾经我们有过共同的时光/就在马灯部落/我们坐过的位置下/留着永恒的记忆和难以磨灭的证据。 大学时代,也就是刚追求陆媛的时候,他曾一度迷上了诗歌。给陆媛的第一封情书里就有一首诗。所以,对于现代诗,梁健并不陌生。只是,李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富有诗意了?而且,她为什么会发给他?梁健细读这几句,像诗,又不像诗,不由佩服李菊还是挺有些文采的,难道她是有感而发? 那这个“感”又是什么“感”?是对梁健的“好感”? 梁健轻嗤一声,摇了摇头。对于李菊,他算是仁至义尽,但李菊三番五次地对付自己,直到最近为朱庸良作了替罪羊,被开除公职。对于这样的女人,梁健想还是敬而远之比较好,走得太近,离麻烦就越近。想着,便丢开手机,也没有回复短信。 第二天一早,梁健刚到办公室。方羽便跑了进来,神色伤感。方羽给梁健的印象,一向是颇为开朗,即使有什么不开心,也从未挂在脸上。 看到方羽脸上的阴翳,梁健问道:“方羽,怎么了?”方羽抬眼看他,目光潮潮的,问道:“你去吗?”梁健有些摸不着头脑:“去哪里?”方羽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你还不知道?”梁健更为好奇:“知道什么?”方羽闭了闭眼,说道:“李菊发生车祸了!”梁健惊起:“什么?发生了车祸?” 梁健不由想到昨天晚上李菊的那一条莫名其妙的短信,怎么突然就发生车祸了呢!问道:“她现在这么样?在哪个医院?” 方羽看着梁健不出声,心道,看来梁健是真不知道。想到那个飞扬跋扈整日里有事无事都要找她茬的刻薄小女人,方羽忽然很有些心酸,这样生动的一个人就这样说没了就没了。只是,她还如此年轻,虽然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但终不至于这样早早地去了…… 梁健见方羽神色越发哀凄,惊道:“难道……”方羽默默点了点头,抬手拭去眼角的湿意,说道:“是的。昨天午夜前发生的车祸,当时报了120马上送了医院,结果还是来不及了。”梁健听到如此噩耗,心里一震:“那么现在?” 方羽垂下眼皮,声音有些颤:“在殡仪馆了!” 梁健几乎猜到了这样的结局,但听方羽说出来,耳中还是轰地一响。方羽见梁健神色微变,道:“早上,李菊家里人打电话过来,问我们部里去不去人。我刚跟朱部长汇报了,他说,这次是自愿原则,想去的可以去,不想去的也不硬性要求。所以,我在征求意见。” “我去。”梁健看着方羽说道,浮上心头的却全是那一次李菊来办公室收拾东西时对他说话的神色,还有昨晚上那条充满诗意的短信。 方羽点了点头,说:“九点半,楼下统一上车。我向机关事务管理局借了辆斯柯达,我怕部里的车坐不下。” “好吧,九点半。你再去问问其他人吧。” 九点半,梁健准时到楼下,上了那辆斯柯达,一看,偌大的车里只有方羽,干部科是凌晨、肖远,车小霞没在,组织科科长沙俊也没在,只来了一个科员小陈,另外人才科干脆一个人都没有,更让人奇怪的是,几个部长,除了他梁健,一个都没有出现。梁健问方羽:“其他人还没来吗?” 方羽努了努嘴,说:“不是还没来。他们都不去了。不是开会,就是有事。” 梁健心里一阵感叹,在官场,人走茶凉是常态,更何况李菊是被开除的,许多人并不想与一个被开除的干部再有什么瓜葛,更何况还是已经离开人世的。让梁健最不解的是,朱庸良部长竟然不去。 一直以来李菊都为朱庸良做事,为了他,甚至做了替罪羊,被单位开除。撇开李菊的好坏不论,李菊对朱庸良可谓仁至义尽,临了,朱庸良却连这最后一次的看望和问候都不去。对于朱庸良的人格,梁健算是彻底看穿了。 车子向着城南殡仪馆开去。梁健不由又翻出李菊的短信,短信时间显示是23:12:42。梁健默默记下了这个时间。 李菊灵堂之外,摆放着一些花圈,和其他人的灵堂没什么区别。灵堂里,播放着哀乐,还有家人的哭泣。案桌上方挂着李菊的照片,扎着头发,眉眼妩媚,是他所熟悉的李菊。梁健从案桌上拿起三支香,点上,鞠了躬。 转过案桌,就是李菊遗体停放的地方。有个五十来岁的女人,一见有人进来,便嚎啕大哭,但声音已经嘶哑了。梁建见她头戴白花,神情憔悴,显然是伤心过度。 玻璃棺里,李菊的下半张脸,被盖住了,只露出眼睛以上的部位。眼睑和额头仿佛有些凹陷,预示着这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身体,头发被整理得异常整齐,这与李菊以往的干练是相符合的。 伊人已逝,从此阴阳两隔。在心理上,梁建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方羽用手轻轻扯了扯梁健的衣袖,意思是可以出去了。梁健看了李菊最后一眼,感觉眼睛微微有些发胀,向外走去。 他下意识地摸到手机,又想起李菊昨天发给他的短信。梁建便停下脚步,问旁边一个四十岁左右,长相白净的女人,这人应该是李菊的亲戚吧。他说:“大姐,李菊昨天是什么时候出事的?”那妇女真知道情况:“警察后来向我们通报,大概是在23时12分左右,因为警察是在11点20分到现场的,他们说他们的出警速度是在8分钟以内,经过盘问,肇事人没有推迟报警时间,这么推算应该是在23时12分。” “23时12分?”梁健重复了一句,他想起李菊发过来的短信,也正是这个时间。难道李菊是在出事的当儿,给自己发的短信?这也太诡异了! 情不自禁地拿出手机,翻出那条短信:曾经我们有过共同的时光/就在马灯部落/我们坐过的位置下/留着永恒的记忆和难以磨灭的证据。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她为什么会在临死之前给我发这样一条短信呢?其中有什么深意?梁建深感纳闷。 下午,朱庸良见到梁健,假惺惺问道:“梁部长,上午辛苦你代表部里去看了李菊。”梁健看着朱庸良的眼睛,说道:“不辛苦,同事一场,这是我该做的。朱部长很忙吗?都没有去?”朱庸良道:“我不是有重要会议吗?而且,李菊早被部里开除了,我这个部长去,也不太合适,有梁部长代替去送一送也就够了。”梁健心里不爽,道:“我去一下,没关系,就怕李菊在天之灵会不开心。” 听梁健这么一说,朱庸良不由身上起了一阵寒意,脑子里闪现出昨晚李菊毫无生气地躺在地上的一幕,甚至都忘了去反驳梁健。等他反应过来,再看梁健,已经他进了自己办公室。朱庸良恨恨地自言自语:“只要我还坐在这个位置上,梁健,你总有一天吃不了兜着走。” 第二天上午,梁健正在梳理近期工作任务,忽然有人推开了他办公室的门。这是一个男人,身材高大,面露凶相,对梁健喊道:“朱庸良在不在这里?”梁健奇怪,到了区委组织部,还招呼朱庸良姓名的人,可不是很多。打量这人衣着打扮,社会身份应该不会高。梁健道:“朱部长在里面的办公室。” 那人也不说谢谢,直接碰上了他的门。从他怒气冲冲的神情看,找朱庸良应该不是什么好事!原本作为副部长,是部长的助手,对这种不明身份的来访,有必要问个清楚,不是好事的话,也有必要帮助挡上一挡。 但朱庸良平时怎么对待自己,梁健非常清楚,如今有人前来找事,他若还帮助挡驾那就是对自己残忍,他不会这么做,反而心里有些小乐。对于这点小乐,梁健就不去压抑自己了! 果然,不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吵闹声。只听朱庸良的声音喊道:“你们要干什么!”一个男人的声音道:“干什么,我们来打你!”朱庸良的声音:“你们凭什么!这可是区委组织部,容不得你们在这里撒野!” “容不下我们撒野?就容得下你这个部长胡作非为?”接着就是推搡的声音。然后,一个女人嘶哑的哭声响起:“是你害死了我们李菊。你犯了错,让我们李菊给你做替罪羊,现在倒好,你好好的活着,舒舒服服的做你的部长,我们李菊呢……我可怜的女儿,你陪我女儿……”又是推搡和打闹声。 从这些声音中,梁健听得出外面人不少,大概有十来人左右。接着就听朱庸良喊:“王部长、宋部长,你们快出来,把人弄走……”“快打110”…… 梁健始终呆在办公室里,没有出去。外面吵闹喧哗,但在梁健耳中,却是一曲交响乐,是征讨朱庸良的交响乐。 过了好一会,才有保安上来,将那些家属带出办公区域。朱庸良挨了男人几拳,又被李菊的母亲用指甲抓了几把,鼻青脸肿、留下血痕,很有些损伤他作为领导的尊严。 打闹刚停歇,朱庸良就接到了区委书记胡小英的电话:“朱部长,你们部里发生什么事情了?”朱庸良隐瞒道:“没什么,没什么,不过是李菊的母亲来了。李菊因为上次倒卖试卷的事被开除了,前天发生了车祸!她心情不好,来部里闹。不过李菊既然已经不是部里的人,出车祸也是意外,和部里没有任何关系。我已经让保安把她们请出去了。”胡小英道:“别闹出事情来!”朱庸良连连答应:“知道了,知道了!” 下午,梁健忽然接到区纪委书记温照盛的电话:“梁健,你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梁健听出温照盛语气中的严厉,不敢拖延,赶紧朝区纪委赶去。组织科长沙俊在走道里碰见梁健,问道:“梁部长,这样匆匆忙忙的,是去哪里?” 梁健含糊地道:“去办点事。”就朝区纪委走去。沙俊偷偷尾随梁健,瞧见他是去区纪委,赶紧向朱庸良报告:“朱部长,梁健到纪委去了。”朱庸良看看沙俊说:“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沙俊刚出去,朱庸良脸上仿佛一夜春风吹过,满脸笑容,自言自语:“应该是蔡源的举报起作用了,梁建,我就等着看你的好戏。看谁笑到最后。” 敲了敲门,梁建走进了温照盛办公室。让他惊讶的是,办公室里还坐着一人,区纪委副书记杨炯,这人梁健也认识,只是此刻见到他,联想到电话里温照盛严厉的语气,梁建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温照盛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指了指沙发,说:“我们到沙发坐。”梁健和杨炯在两头的单体沙发上坐下,温照盛坐在当中。温照盛一脸严肃。 梁健跟温照盛吃过几次饭,席间,温照盛挺会开玩笑,颇有幽默感,喝酒也爽气,梁健以为温照盛本就是性情温和的人。现在看来,温照盛还有另一面,他身为纪委书记,身上还有一种令人肃杀的杀气。 副书记杨炯也是一脸严肃,一直拿目光盯着梁健。平时,杨炯和梁健也常打交道,而如今这目光,完全把梁建当成了陌生。 梁健有些预感,两位纪委领导也许要跟自己谈的是关于他有没有通过表妹蔡芬芬变相收受贿赂的事情。当然,梁健不会主动开口,他知道,在这种谈话当中,最好别把自己先暴露给对方,少说比多说好,不说比说好。 梁健迫使自己放松下来,朝两位领导看看,始终没有出声。 沉默会给人一种压力,让人不适。温照盛和杨炯都有核实情况的任务在身,本来是想用沉默这把利剑,迫使梁健憋不住,先开口说话。没想到,梁健一副没事人的样子,朝他们俩微笑着,等他们开口。 最后,杨炯终于憋不住了,朝温照盛看看。温照盛点了点头,终于开口跟梁健说话:“梁部长,今天找你来,是有一个事情想跟你核实一下。” 梁健听到对方先开口了,心里得意了一下,这次没有硝烟的谈话战争中,至少自己开局没有落入下风。梁健道:“温书记请问。”温照盛说:“具体什么问题,还是由杨书记来问你吧。” 杨炯点了下头,对梁健说:“梁部长,今天我们找你来的目的,你应该也清楚,我们主要是想问一些关于你的经济问题。你有什么需要向组织交代的吗?”这是纪委谈话的一贯套路,一般都是让你自己先谈。梁健听到是经济问题,就更加不担心了,自己没有做过这方面的事情,如果他们问他男女问题,他倒真是要犹豫一下了。毕竟在区委组织部的这段时间,由于是离婚单身,与几个女性发生过关系。 梁健说:“我并没有什么经济方面的问题需要向领导汇报的。如果杨书记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问。” 杨炯说:“那好吧。我就开门见山了。我们接到了3封举报信,两封是省市转办的,一封是我们区纪委接到的。信的内容倒是一样,看来是举报人一信多投。信中反映,你利用表妹营销红酒的机会,变相收受他人贿赂,有这样的事情吗?” 梁健否认道:“没有这样的事情。这件事情是一个误会。我可以向组织说明清楚。”于是,梁健将自己表妹从事红酒销售,以及如何向自己送钱遭到自己拒绝,然后送钱给自己父母,自己知情后将钱退给表妹的事情,进行了说明。最后说:“这件事情,可以请温书记和区纪委的同志进行核查。同时,也请澄清我的清白。” 温照盛见梁健表达清晰,思路连贯,毫不含糊,便已看出事实就如梁健所说,并不存在其他什么问题。杨炯看了看温照盛的表情,问道:“梁部长,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梁健道:“没有了。”杨炯道:“那好吧,你可以回去了。” 梁健说:“我恳请组织尽快调查,帮我澄清事实。”杨炯道:“这个你放心,我们肯定会进行深入调查,实事求是形成调查结果,对于诬告的,我们还要追究举报人责任。” 梁健走后,温照盛对杨炯道:“杨书记,这件事情,就辛苦你了,尽快找有关人员核实清楚,实事求是形成汇报材料。”杨炯道:“明白了,我尽快去办。另外,我想找两个人调查情况,就是云葡萄酒庄老板沈鸿志和梁健的表妹蔡芬芬,我先向你汇报。” 温照盛:“我同意,具体调查工作你负责安排吧。” 温照盛等杨炯走出办公室后,给梁健打了电话。梁健已经在回家的车上,今天他自己开了车。看到是温照盛的电话,他便将车靠边停下,接起了手机。寒暄之后,温照盛问:“刚才我的表情是不是严肃了一点?” 梁健也不矫情:“没错啊,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温书记这么有杀气呢!”温照盛说:“今天让你见识了吧!”梁健说:“怪不得人家说,纪委是党委的利剑,用来斩妖除魔,没有点杀气也不行。”温照盛说:“那你是不是‘妖’?”梁健说:“如果我都是妖了,估计整个长湖区就都是魔了,你一剑下去,到处都可以捡到人头。” 温照盛在电话中笑道:“哪有你说得那么消极,我相信我们长湖区的干部,大部分还是干净的。”梁健说:“但愿如此。”温照盛说:“我刚才之所以这么严肃,是因为杨炯副书记,你知道,他跟周其同区长走得很近。在他面前,我必须严肃一点,只要你自己没问题,这事情就没关系。胡书记已经关照过我了,我心里有数。” 梁健说:“虽然我知道自己没事,但这种举报也挺麻烦,真是要好好谢谢温书记。”温照盛道:“等你高升到市里再说吧!”梁健惊讶道:“谁告诉你的,温书记?”温照盛笑道:“当然是胡书记了,还能有谁?”梁健说:“八字还没一撇呢!”温照盛说:“别急。当务之急,先把这件事处理好。”梁健说:“麻烦温书记了。” 温照盛道:“如果让你说,你觉得最快平息这件事情的办法是什么?”梁健想了想道:“我想,套用武侠小说里的一句话,应该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温照盛说:“行啊。” 温照盛将麾下另一个分管党风的纪委常委戚方叫到了办公室,说:“我刚才接到了一个电话举报,反映的是三元镇副镇长蔡源滥用公款,购买大量红酒,用于宴请。这种行为与当前党风廉政建设的形势,是极不相符的。”戚方与副书记杨炯不同,是温照盛一边的人。温照盛对他还是比较放心的。 温照盛突然安排戚方这么一项任务,肯定是有其他目的在,这一点戚方是能够体会出来的。他说:“是,温书记。另外,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吗?”温照盛说:“另外,就是他如果主动承认了错误,我们也可以给他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他最近写了一封举报信,诬告某位领导干部,他假如主动撤回举报,并承诺不再搞类似的动作,可以对他从轻发落。” 戚方明白了,这才是温照盛真正要他办的事情,立刻说:“请温书记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好。”温照盛道:“早去早回。”戚方道:“是。” 戚方在区纪委,是出了名的办事干净利落。但跟其他许多能干的干部一样,没有人提携,上去就快不了。戚方明白这一点,因此温照盛到任之后,他就一心一意投入了温照盛的阵营,很得温照盛的器重。戚方替温照盛做事也格外卖力。 一个小时之后,戚方就已经坐在了三元镇的一个小会议室里,面无表情的面对着三元镇副镇长蔡源。刚才他已经把话给蔡源说了,蔡源心里有鬼,战战兢兢,内心经历着强烈的思想斗争。 戚方边上坐着手下的党风室主任郭巨峰。郭巨峰膀大腰圆、声如雷鸣,很有威慑力。郭巨峰见蔡源在那里犹豫,手掌在桌上一拍:“蔡源,你听好了,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我们这就把你带走。如果你把小事变成大事,就是你自己造成的。我再给你一分钟,你说也好,不说也好,随你!” 蔡源朝郭巨峰胆战心惊地看过来:“两位领导,我这也是为了工作啊。”郭巨峰说:“你为工作可以,你花公家的钱滥买红酒,这就是滥用公款,甚至可以定为贪污!你自己看着办!” 戚方说:“不用给他解释,你给他倒计时就行了!” 数字从郭巨峰喉咙里飞出来,仿佛小李飞刀的飞刀快且准地钉在蔡源的弱点上:“56、55、54……31……21、20、19……10、9、8、7、6……” 蔡源终于受不住压力,冷汗涔涔而下道:“别数了,我说。我这就说。”蔡源把自己用工作经费中的10万元购买云葡萄红酒的事情,和盘托出,并说自己这么做,是想让蔡芬芬向他表哥梁建打招呼,关照他再上一个台阶。 郭巨峰说:“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但你这十万块,足够你坐个十年八年了!”一想到坐牢,冷汗仿佛雨水一般落下来,湿了他的短袖衬衣,他求饶道:“两位领导,请给我一次机会,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事会这么严重。买酒招待客人,这在乡镇也不是什么稀奇事,而且,我分管工业,接待本就多,在这里是消费,在那里也是消费,我并没有想太多。为公家办事,公款消费,我以为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严重。还请两位领导看在我是初犯,高抬贵手吧!” 郭巨峰说:“你以为?看来你是党章没有学好,党员领导干部的廉洁自律规定没有学好!你是应该进去好好学学了!” 蔡源吓得连连点头哈腰:“请两位领导,再给我一次机会!请两位领导,再给我一次机会。” 戚方说:“如果不想给你机会,我们今天不会坐在这里跟你谈话,有人会直接把你带到市纪委办案点谈。我就不相信,像你这种贪得无厌的家伙,只有这么一个事情……”蔡源听戚方这么说,心里暗自叫苦。的确,在三元镇的这几年,蔡源可没少捞,家里日用品加油盐酱醋他从来没有花过一分钱,都让驾驶员去操作掉了。同时,许多求他办事的企业送的礼和钱,他也照单全收了。 不查没事,一查不得了,恐怕十年八年都还不够。听戚方说给他机会,他哪能不求爷爷告奶奶:“请领导给我指条明路吧!”戚方说:“别说我不给你机会。区纪委前段时间收到一封举报信,省、市纪委都收到了同一封举报信,这封信是你写的吧?像你这样的干部,有什么资格举报别人?” 蔡源哪能不记得自己举报了梁健。这会听戚方这么说,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区纪委来查他,原来是为了梁健的事情。这下他彻底明白了,他自己的能量,跟梁健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如果再跟梁健作对,别说乌纱帽没了,恐怕就连人身自由也毁了。 尽管朱庸良答应给他一个副书记,但照目前纪委插手的形势来看,他能保住副镇长这个位置,都该千恩万谢了。权衡了利弊后,他非常知趣地道:“两位领导,我明白了。我这样的人根本没有资格去举报别人。我做错了,我马上把这些举报信全部收回,我再也不举报了。” 戚方说:“什么?我没听清楚。”蔡源只好老实巴交地道:“我再也不举报了,对于之前的举报我全部收回。请两位领导放心。” 戚方点了点头道:“蔡源,作为党员领导干部,要始终牢记这身份。别做丢身份的事。还有,公款来自哪里?来自老百姓。在你用每一分钱的时候,都要权衡一下,这用出去的钱,和为百姓谋的福利是否成正比,否则,你就是滥用公款。”蔡源见戚方语重心长地教育自己,知道没事了,满心欢喜地站起来,向他们鞠躬:“谢谢两位领导高抬贵手!” 戚方抬了下眼皮道:“另外,你用来买酒的十万块公款,还得交还给镇财务,那笔钱你要自己承担。”蔡源一愣,虽然心疼钱,但此时别无选择,只得连连点头:“领导说得是,我知道了,我今天就去取钱,把这笔钱补上。” 蔡源小心翼翼地帮他们把会议室门关上,自己退了出去。郭巨峰看着关上的门道:“你看他这熊样!”戚方道:“别看他现在这样,在老百姓面前可作威作福着呢!”郭巨峰道:“这种人,应该毫不犹豫的让他下来。”戚方笑道:“然后由你来接替对不对?” 郭巨峰道:“戚常委,你别顾着笑话我,快给温书记打个电话报告一下情况吧!”戚方一拍大腿:“好在你提醒,我差点就忘记了。” 梁健回到办公室后,就把这件事放下了。朱庸良见梁健神情安然地回来,很是奇怪,把组织科长沙俊叫到了办公室:“梁健已经回来了,他没发生什么?”沙俊也挺纳闷:“我明明看他去纪委的,难道不是找他谈话的事情?”朱庸良道:“你打电话问问蔡源,有没有接到过纪委的反馈!” 沙俊领命,马上给蔡源打电话:“蔡镇长,那事有没有什么效果?”蔡源支支吾吾了一阵,说:“沙科长,这件事我不管了,你以后也别再找我了。”说着就把电话挂了。沙俊又打过去,电话通了,却再也没有人接听。 沙俊对朱庸良说:“这小子怎么了?他说他不管这事了!听他支支吾吾的样子,他难道是被人恐吓了?”朱庸良抬眼望天花板,心道,梁健这家伙,运气怎么就这么好呢!每次想搞他,都能顺利脱险。 这时,朱庸良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区纪委副书记杨炯的电话,他马上接了起来:“杨书记,你好哈!”杨炯颇有些兴奋地道:“朱部长,你和周区长有空吗?有件事情,我想当面向你们做一个汇报!” 朱庸良听出了一些味道,挺直身子问道:“是不是关于梁健的事?”杨炯说:“是的。”朱庸良目光炯炯地看着某处,问道:“你拿到什么证据了?”杨炯道:“是的,我们找云葡萄酒庄的老板沈鸿志来谈话,他承认给梁健送了钱,他还有一个送钱的记账薄,上面就有送给梁健的数额!” 朱庸良一阵兴奋:“那好,我马上跟周区长联系,我们直接去他办公室!” 第247章百般折磨 周其同办公室。朱庸良刚坐下,杨炯敲了门,也推门而入。周其同指了指沙发,杨炯点头坐下,目光在两位领导脸上滑过,因为兴奋,脸色微微发红。他道:“周区长、朱部长,这事我已经调查清楚了,这次,梁健恐怕是在劫难逃了。” 杨炯是纪委副书记、监察局局长。纪委副书记这个岗位是向党委负责的,监察局局长又是政府机构,向政府负责,所以他是脚踏党委、政府“两条船”。杨炯是老长湖了,在长湖区资格老,与区长周其同关系不错,周其同也多次暗示过他,要动区委组织部的梁健,一直找不到机会。 这次有人举报梁健,杨炯当然要用尽力气抓住这次机会,为周区长把这个事情办好。 周其同道:“已经调查清楚?”,伸手从茶几上拿了烟,给杨炯扔了一根,又扔一根给朱庸良。 杨炯是老烟枪。接过烟,摸出打火机,为周其同和朱庸良点了烟,自己也点了,猛吸几口道:“已经找了云葡萄酒庄老板沈鸿志谈过话。他起先不肯说,怕自己说出来,以后在长湖区没法混!我甩了狠话给他:你以为不说,你就能混下去吗?我天天到你这里查,查个昏天黑地,看哪个领导干部还会来你这里买酒!” 朱庸良认可地点头:“无商不奸,对这些滑头的老板,就得这样!” 杨炯得意地笑着:“对付这种人,我还是有点办法的。我跟他说,现在不需要他告诉我全部的行贿情况,只要把送给梁健的数目说出来,我就不再找他麻烦!” 朱庸良有些急,问道:“他说了?” 杨炯说:“他不敢不说。” 周其同吐了一口烟,目光从朱庸良他们身上滑到沙发旁的窗子上,问道:“数额有多少?”杨炯看着周其同:“沈鸿志说的很清楚。一共有三次。都是通过梁健的表妹蔡芬芬送的,第一次是梁健住院,送了红包,但后来梁健直接还给了沈鸿志;还有一次,送了卡,但梁健没收。这两次都不算数。最后一次,送的是现金,一共四万,是梁健表妹蔡芬芬,直接送给梁健父母的,这笔钱算是送出去了。” 朱庸良看看杨炯,嘴角抽了抽,说:“这种行贿方式,倒挺隐蔽嘛!” 杨炯笑说:“现在行贿受贿方法五花八门!” 周其同目光如炬看过来:“有没有书证?关键是要有过硬的证据。” 杨炯点头:“有,两份书证,一份是,沈鸿志的行贿记录,这个酒庄老板,表面看五大三粗,其实挺细心,他把每笔送出去的钱都记录得详详细细,哪个人,通过什么方式在什么时间送了多少钱,全部清清楚楚,我也不强迫他,让他把梁健的这份复印出来。” 朱庸良说:“这是老板的记录。这种东西不算完全可靠的证据吧?还有吗?”杨炯说:“还有就是那四万块钱的银行账单,那一天,沈鸿志的确从银行中取现四万,跟他自己的账簿上记录的时间是相符合的。” 朱庸良心情愉快:“这么说,梁健是真的收了钱了?!没看出来啊!平时总是一副我是正义的样子!” 周其同却蹙着眉头,道:“纪委与梁健的谈话中,是否也涉及到了这部分问题?” 杨炯道:“涉及到了,但梁健否认这部分钱是他拿了,他说已经还给了沈鸿志,但沈鸿志坚决说没有收到。” 周其同点点头说:“嗯,很好。你有没有找他表妹蔡芬芬谈过?” “还没有。我不想打草惊蛇,毕竟蔡芬芬是梁健的表妹。我想先听听周区长的意见,再做打算。” 周其同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你再找他表妹蔡芬芬谈谈,把这件事情敲实了!谈话过程中,最好给那个女人一点威慑,让她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对她来说,今后怎样在长湖区继续混下去是很关键的,你可以拿这一点做做文章!” 杨炯说:“明白了。”朱庸良忽然开玩笑说:“杨书记,你有福气了,这个女人相貌不错的,又年轻又漂亮。”杨炯哈哈笑起来:“朱部长最爱开玩笑了!” 第一次见到性感妩媚的蔡芬芬,杨炯心道,朱部长说的没错,这女人果然有几分姿色。不过他今天有公事在身,只好收了调情的心。开门见山地说:“蔡芬芬,我们两位是区纪委的,你也不用紧张,今天请你来,主要是向你了解一些你表哥梁健的有关情况。你知情吗?” 蔡芬芬被叫来谈话,心里不停地敲着锣鼓,她不断地要求自己镇静下来,可还是紧张,手捏得紧紧的,指关节都泛白了。一个人心虚的时候,总是难以完全镇定。蔡芬芬说:“领导,我不了解,你说的是什么?” 杨炯喝道:“你不了解!你不了解谁了解!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好好想明白了。我现在先提示你一下,这是你们老板的行贿记录,这一条,你看到了吧,写得清清楚楚。” 蔡芬芬紧张地朝杨炯推过来的复印件看了看,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送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梁健四万,经其表妹蔡芬芬送,时间……”蔡芬芬真没想到,沈鸿志看起来大大咧咧,在这方面却记得这么详细,蔡芬芬真是后悔不跌,当时替他给那么多干部送了礼。 杨炯见蔡芬芬神色有变,就道:“这四万,看到了吧!你记起来没有?” 蔡芬芬当然记得,这四万,蔡芬芬专程坐了车去衢州才送了出去,不过是给了梁健的父母,而不是梁健本人,后来梁健得知后,深夜赶过来把钱给了她。当时,蔡芬芬怕沈鸿志说自己没用,又闪过一丝贪念,就将这四万,藏了起来,自己买了衣服、化妆品。蔡芬芬虽然是云葡萄酒庄的销售,在整个云葡萄酒庄的销售中也挑着大梁,但平时工资并不高,一年也就四五万的样子,可她为云葡萄酒庄赚的利润,已经有三百万多万了,为此,心里有时也愤愤不平,觉得老板太抠门。于是,看到那四万块钱,她觉得老板应该把这钱给她! 然而,就这一丝贪念,却造成了如此后果。如果自己承认这四万块钱是自己拿了,沈鸿志很可能会将她扫地出门吧,她原本还指望,能在长湖区闯出一番事业。等她把这里的客户基础打好了,她要挣脱老板,自己开一家红酒代理店,把客户全部抢过来。这是她的远大理想。 但如今羽翼未丰,如果沈鸿志将她辞退,她在长湖区积累的一切都将化为乌有,她不甘心啊! 杨炯见她思想斗争,就进一步催逼:“怎么样,想好了没有?”蔡芬芬犹犹豫豫地道:“领导,如果我表哥真的拿了那四万块钱,会怎么样?” 杨炯说:“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你只要把事情说清楚就行了!”蔡芬芬虽然紧张自己的前程,但也不想害了梁健,便说:“我可不想让我表哥丢了工作,如果这事很严重,我宁可自己来承担。” 听蔡芬芬这么说,杨炯心里就有些急了,如果蔡芬芬说这些钱最后是被自己拿了,梁健就完全脱了干系。见蔡芬芬不太懂法,杨炯说:“我想不会太严重,四万块钱,我们也就教育教育,提个醒。只要承认错误就好。不过如果你要自己承担,说自己拿了这四万块钱,恐怕工作也得丢了吧?” 这正是蔡芬芬最担心的问题,表哥如果承担责任,只要批评教育一下就完事了,而自己则会丢了前途,毕竟,她在这个陌生的城市打拼也不容易,很艰辛地起了步,如果就这样前功尽弃,实在可惜。权衡利弊后,蔡芬芬说:“我表哥的确拿了那四万块钱,没有还给我们老板。” 听蔡芬芬松口,杨炯心里欢畅,让蔡芬芬写交代笔录,这时间里,杨炯的目光战斗机一样在她光滑的颈项中盘旋,然后一路下坠,落进玫红色连衣裙的深v领里,那里的白嫩丰满呼之欲出。杨炯有了反应,心想:这女人,摸起来手感应该不错。 杨炯一只手插在裤袋里,在心里直接将蔡芬芬脱干净了,按倒在床上,正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时候,蔡芬芬写完笔录,抬起头来,那一双乌黑的眸子看过来,杨炯全身颤了一下,几乎射了。工作人员提醒道:“杨书记……”杨炯从蔡芬芬身上扯回目光,正了正神色,说道:“签上名字!” 杨炯拿着笔录,走进了温照盛的办公室。之前,杨炯已经打电话向周其同作了汇报,周其同在电话中肯定了他的做法,并表示,一定要对梁健进行立案调查。 温照盛看了蔡芬芬的笔录、沈鸿志的行贿记录,靠在了椅子里道:“就这么一点,真的要立案吗?” 杨炯看着温照盛,挑了挑眉毛说:“勿以恶小而为之。虽然四万块这个数字并不大,但从根本上来说,数目大和数目小,性质是一样的,都是腐败。对于腐败分子,我们要做到零容忍。” 温照盛知道杨炯的意图,但他不好直接反对,毕竟这件事也不完全是空穴来风,有沈鸿志的行贿记录和蔡芬芬的笔录作证。一般情况下,纪委办案主要是由分管副书记具体负责,纪委书记只要把握大方向即可。在办与不办这个问题上,温照盛通常要听分管副书记的意见,他直接掌握着有关情况。 当然,在这件事上,温照盛肯定不想立案,便说:“杨书记,我觉得,这个案子还有些可疑的地方。梁健说过,这钱他已经还给了蔡芬芬,会不会这钱,被蔡芬芬个人吞了?”杨炯说:“这就是我们还要通过立案调查清楚的。况且省里和市里都有转下来的信访件,如果我们不核查清楚,上面肯定不会满意。” 杨炯利用上级来逼温照盛,温照盛真不好拒绝,但他必须表明态度:“杨书记,这件事,我个人认为证据还不够充分,如果立案,很可能会陷入被动。不过,如果杨书记一定要办,那我也同意。只是我把丑话说在前头,这个案子,万一出问题,到时候你要负全部责任。” 杨炯豁出去了,挑着眉毛说:“温书记,出了问题,我负责!我有决心把这个案子办出来!” 当天下午,区纪委常委之间通了气,明天把梁健带到办案点进行初核谈话,如果不行,就要实施“两规”措施。 会议结束,温照盛就去了区委书记胡小英办公室。听他粗略地讲了情况,胡小英愣了一下:“怎么会这样?难道梁健会欺骗我们?他真的拿了钱?” 温照盛心里有些闷,说:“这很难说,不过,我是相信梁健的。只是现在形势逼人,上级把信访举报件转下来,如果不搞清楚,上面会对长湖区有意见的。” 胡小英抬了抬身子,水滴型的施华洛世奇水晶从橙色蕾si内搭衫的领口滑出来,闪了一闪,她说:“三元镇副镇长蔡源,不是已经撤回举报了吗?” “虽然撤回了举报,但如果在调查中发现证据,这个案子就必须办下去。纪委举报,和民事上的诉讼不同,并非撤诉就了结了,纪委没有这个惯例。” 胡小英对此也有所了解,就是心里气不过:“难道我说不办都不行?” “当然行。办或是不办,都要胡书记你说了才算。只是,这样一来,很可能有人就会拿这说事,说您包庇下属。杨炯介入了这个事情,我猜,按他的性格,早已经向周其同通风报信。三元镇副镇长蔡源已经噤声,但周其同就不一样,他或许会动用力量,向上面再次反映,到时候我们难以解释,会陷入被动状态。” 胡小英轻轻蹙着眉头:“你的意思是,对梁健立案调查?” “只有这样。照目前的证据看,如果梁健能够在调查期间挺过去,就会没事,他们的证据,都只是单方面的,只要梁健自己不承认,就会没事。” 胡小英的目光滑过温照盛浓黑的眉毛,滑过桌面上的文件,一直滑出窗外,窗外是明艳艳的晴天。她说:“有几个人,进了纪委能出来?如果梁健受不了你们的手段,认了,怎么办?” “我从这里出去,就跟梁健联系,让他做好心里准备。” 胡小英心里很有些不舍,梁健曾经救过自己,这段时间以来,又帮了自己这么多忙,如果,在自己权力范围之内,还要让梁健遭受这样的折磨,她于心何忍。胡小英还是希望,能够避免最好避免:“难道一定要让他经历这些?纪委的手段可不是那么容易过的。” 温照盛看着胡小英,说道:“只是,形势所逼,也没有办法。另外,还有一句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饿其体肤。梁健要去市里,如果在之前,让他遭受一些挫折和磨难,对他来说,也并非完全是坏处。一个年轻干部,早点吃苦,就是一种财富,才会更加珍惜已经拥有的东西!” 胡小英收回目光,看着温照盛:“也只能这么想了,你一定要嘱咐梁健,一定要挺过去,千万不能屈服!” 温照盛点头:“我明白。” 当天下午五点,区纪委副书记杨炯带队,来到区委组织部向部长朱庸良汇报,他们要将梁健带走,接受组织调查。朱庸良简直是心花怒放,但嘴上却表示关切:“我们相信梁健部长是没事的,请纪委一定核实清楚,还梁部长一个清白。” 杨炯做戏一般在围观的区委组织部干部面前说:“纪委一定履行好职责,将梁健的问题查清楚。” 这之前,梁健已经接到过区纪委书记温照盛的电话,他没有做任何辩解,跟着区纪委副书记杨炯和其他人走了。梁健被区纪委带走的事情,一下子在区级机关各部门之间传得沸沸扬扬。 梁健坐在一张圆形的皮凳子上,已经精疲力竭、脑袋滞涨、濒临崩溃……梁健在心里默念,已经五天五夜没有睡觉,他们到底还要折磨我多少天?! 谈话室,设置在镜州市第二招待所的一个房间里。梁健来二招开过几次会,对于这个纪委的秘密办案点却一点不知情。刚进来的时候,梁健还有些新鲜感,整个谈话室内,除了天花板,墙壁、座椅、房门都用软皮包装,应该是为了防止被谈话人员做出极端手段。 一盏聚光灯正对着梁健。他已经被这么照了整整五天五夜。第一天区纪委副书记杨炯跟他谈了一会,无非是让他如实交代,他讲了,但杨炯不相信,气愤走人。接下去,就是办案人员轮班倒,对他进行车轮战。每当他要睡觉,办案人员就会上来喝骂,让他无法睡觉。每当他口渴,办案人员会在杯子里泡一杯烫水,说“想喝水吗?等水凉了再喝。”当水凉的时候,办案人员又把水故意倒掉,再泡一杯热开水,让他耐心等候。 有一次梁健火了:“这就是你们的伎俩!” 办案人员皮笑肉不笑地说:“我们不急,才刚刚开始呢!” 大概是在第三天,梁健由于没有睡眠,处于晕眩的边缘,不由从皮凳子上掉到了地上,办案人员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让他靠墙站着!一站就是十个小时。 梁健说:“我总有睡觉的权力吧?”另一个办案人员说:“困了是吧,把问题交代了,就让你睡觉。”梁健说:“该说的我都说了,再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了!” 办案人员说:“那就是说,你困了是假的,你其实一点都不困。” 梁健把眼睛闭上,办案人员过来,用手指捏着他的眉眼,把他的眼皮拉起来,不让他睡。梁健火了,一把推开办案人员。一见梁健动手,从外面又涌进了办案人员,将梁健双手反过来让他蹲着,站马步,直到他摔倒在地。 梁健的意志已经处在崩溃边缘,身体里不断地有个声音在叫嚣:“他们让你说什么,你就说什么算了!再撑下去,也无非是多受折磨罢了。进了纪委,还能出去吗?休想!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要么你认了,要么你疯掉!还是放弃吧!” 梁健很想屈服于这个声音,很想对那些人模狗样的办案人员说:“我都认了,你们让我说什么,就是什么!”然后,倒头便睡。他实在太想睡觉了。 然而,话到嘴边,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大声喊:“不可以屈服,你就这么点能耐?你就这么无用?人家故意要搞你,难道你不知道!如果你就这么屈服了,你对得起谁,对得起你自己吗?对得起胡书记吗?更重要的是,你的前途就这样毁了,很可能还需要进去坐两年!不,千万不能因为一时的虚弱就软弱,撑过去,你就胜了。要知道,忍无可忍的时候,再忍五分钟,也许就是成功!再忍五分钟吧!” 梁健用温照盛跟他说过的话,安慰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 在胡小英办公室里,胡小英、温照盛、朱怀遇坐在一起,气氛颇为凝重。胡小英说:“已经第七天了,我怕梁健会撑不住。” 到了此刻,温照盛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皱着他浓黑的眉毛。 朱怀遇看着胡小英,说:“这样下去,即使梁健的精神能支持住,我怕身体也要吃不消,若真是伤了身体,即使安然无恙地出来了,对以后的工作和生活怕都会造成影响。” 这也正是胡小英所担心的,她的目光滑过温照盛的脸,说:“温书记,你们‘两规’可以搞一个月?” 温照盛道:“按照中央纪委规定,可以搞三个月。” 胡小英有些震惊:“这么久?” “如果证据确凿,三个月没有办下来,甚至可以申请延期,可以再申请三个月。” 胡小英听得心惊,隐隐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疼,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得赶快想办法把梁健弄出来。这样下去,交代和不交代,都会毁了梁健。” 温照盛有些为难地道:“可这件事,已经进入了程序,停不下来了!” 胡小英对温照盛的回答很不满意,她是真的关心梁健,不由显露出一个区委书记不该有的焦急:“难道真要等你们把他折磨半年?!” 见胡小英因为焦急微微红了脸,温照盛心里也急,却无计可施。纪委办案,一旦进入程序,没有特殊情况,不可能中止。 朱怀遇见胡小英处于发怒的边缘,把这些天来一直飘在脑海里的一个念头说了出来:“我想再去找蔡芬芬谈谈,这件事是她引起的,解铃还须系铃人!” 胡小英朝朱怀遇看了一眼,忽然想起在干部推荐大会上梁健犯错后,坐了冷板凳,当时他送给梁健的也是这句话:解铃还需系铃人。这些天,她倒是把蔡芬芬这个关键人物给忽略了,既然梁健说钱还给了蔡芬芬,而蔡芬芬老板又说没有拿到钱,那么很可能钱在蔡芬芬那里。她朝朱怀遇满意地点点头,说:“事不宜迟,你马上去,这件事再不能等了!” 朱怀遇没有让驾驶员送,自己开了车直奔云葡萄酒庄。车刚停稳,他快步走入酒庄,推开门,便问站在酒架子旁忙碌的店员:蔡芬芬在哪里? 这个店员认识朱怀遇,笑着说:“她今天没有来上班。” 朱怀遇站在门口给她打电话,嘟嘟声无限悠长,却一直没人接。朱怀遇走上一步,问那店员:“蔡芬芬住在哪里?” 这问题比较私密。店员支支吾吾。朱怀遇解释道:“我真有急事。”女店员见朱怀遇一脸焦急,这才把蔡芬芬的住址写在一张纸条上,递给了朱怀遇。 朱怀遇驾着车,开得有些快,在一个十字路口还差一点闯了红灯。 在一个小区的公寓楼里,朱怀遇在一扇门外,又给蔡芬芬打了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他开始敲门,一开始敲的很有礼貌,三下,三下,温文尔雅,见里面毫无反应,敲门声开始火爆起来,终于,里面有了回应,慵懒而模糊的一声:“谁?!” 朱怀遇没好气地说:“我,朱怀遇”。 终于,门开了。蔡芬芬穿着半透明睡衣,睡眼朦胧地站在门口,嘴里还插着一把粉色牙刷:“你怎么知道这里?” 朱怀遇的目光滑过蔡芬芬光滑的肩头,移开视线,说道:“你先套个外套吧,这样我没办法和你说话。” 蔡芬芬嘿嘿一笑,关了门,去卫生间继续刷牙。朱怀遇愣在门口,心里如火烧一般,却也发作不得。蔡芬芬从卫生间出来,见朱怀遇还怔在门口,便笑着说:“朱主任,你随便坐。”边说边从衣架上拿了一件薄开衫套在身上,“现在可以说了吧?找我有事?” “怎么没有去上班?”朱怀遇一边说,一边在客厅里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来。 蔡芬芬泡了一杯开水放在朱怀遇身旁的餐桌上,说道:“昨晚上喝多了,浑身不舒服,休息半天。” 朱怀遇不想再绕圈,直入主题道:“你想害死你表哥吗?” 蔡芬芬不明就里,瞪着眼睛:“朱主任为什么这么说?” 朱怀遇的目光在这个小公寓里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严肃地说:“你在纪委的笔录上签字,说你表哥拿了钱!” “纪委那个杨书记说,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最多也就是找我表哥谈谈话,教育教育。 朱怀遇又好气又好笑:“芬芬啊,让我怎么说你!你怎么这么没有常识,我跟你说,只要拿了钱,一万以上就可以坐牢了!” 蔡芬芬吓得苍白了脸:“怎么会这样?那个姓杨的老混蛋骗了我!” “他当然要骗你!他们都盼着梁健能进监狱呢!正好,你给了他们一个机会。” 蔡芬芬急了:“我真不知道这些!” “你别管知不知道了!我先问你,梁健真拿了那些钱吗?” 蔡芬芬看着朱怀遇,支支吾吾回答不出来。朱怀遇催促:“你说实话啊!”蔡芬芬被逼无奈:“他父母拿了,后来他把钱还给了我,让我还给沈老板。”朱怀遇奇怪道:“那你们沈老板怎么还说梁健拿了钱,他是要故意陷害他?!” 蔡芬芬紧张地摇头:“不是。其实,沈老板并不知道我表哥已经把钱还回来了!” 朱怀遇敏锐地抓住了重点:“那钱在你那里?你没有还给沈鸿志?” 蔡芬芬点了点头。 朱怀遇无语:“你就贪图这么点钱!” 蔡芬芬摆手:“我并不是稀罕这点钱,因为我怕沈老板认为我搞不定我表哥!所以没有把表哥退钱的事情告诉他。” 朱怀遇责备道:“那为什么纪委找你谈的时候,你不如实说?” 蔡芬芬绞着开衫的一角,说:“我怕说了,沈老板会认为我不诚实,把四万块钱装入了腰包,说不定就会赶我走!” 朱怀遇冷笑道:“你以为你不说,他就不会赶你走了吗?你们沈老板把行贿过的所有干部,都记录在小本子上,这个本子如今让纪委拿去了,以后还有谁敢买你们的酒。云葡萄酒庄,就等着关门大吉吧。你说,你们沈老板还会再雇佣你吗?我觉得,你还是赶紧另谋生路吧!当然,这之前,你赶快帮你表哥出来,否则你会铸成更大错误!” 蔡芬芬相信朱怀遇不是在吓唬她,官场的人最忌讳沈老板那种做法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再跟他做生意,自己会不会被解雇已经不重要,关键是把梁健救出来:“朱主任,那我该怎么办?” 朱怀遇说:“赶紧换衣服,跟我走,到区纪委去说明情况。”蔡芬芬点头:“我很快。”说着,便进卧室换了一套稍微正式的套裙。出门前,蔡芬芬问:“朱主任,如果呆会要我把那四万块钱还出来怎么办?”朱怀遇瞧着蔡芬芬:“难道你已经把那些钱花光了?”蔡芬芬点了点头:“也没买啥东西。现在钱不经花。”朱怀遇无语,差点晕倒。 在车上,朱怀遇给胡小英打了电话,将情况作了简单汇报,关于蔡芬芬把四万块钱私自用了的事,他也说了。胡小英说,钱不是问题,你是委办主任,你想个办法,尽快让蔡芬芬到纪委把情况说清楚,别找别人,直接找温照盛,温书记目前就需要这个说法,可以把梁健放出来! 带着胡小英的指示,朱怀遇带着蔡芬芬直奔温照盛办公室。 第248章终获释放 在纪委办案点。梁健只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他有时甚至会有幻觉了。这个房间里没有钟表,他已经不知白天黑夜。他实在不清楚,这样的炼狱何时会结束。 当时温照盛对他说:“不会太长时间,很快胡书记和我会想办法,把你弄出去的。”可这个“不会太长时间”,似乎也太长了!梁健已经这么多天没有洗过一次澡,没有睡过超过一小时的觉、没有好好喝过一次水、没有坐下来轻轻松松的吃过一次饭,他有时候想,即使真去坐牢,也比在这里好吧!这里简直是集中营!没有一点人身自由,连做人最基本的尊严都已经被剥夺干净。真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这时谈话室的门打开了。区纪委副书记杨炯走了进来。杨炯身板厚实,板刷头,手中拿着一个黑色手机。梁健缓缓抬头,第一次发现杨炯不像是一个纪委领导,更像一个特务头子,他身上就有那种狠辣、发冷的东西。 身边的办案人员帮助杨炯拉了一把椅子过来,放在梁健身边。杨炯盯着梁健道:“梁健,再拖下去已经无济于事。不过是让自己多受点苦而已。你的事情,中央都转下了信访件来,没有转圜余地了,直到把案子办下来为止。你别存在侥幸心理!” 梁健口干舌燥,说话非常费力:“我没有事,你一定要把案子办下来!是要弄成冤假错案嘛?”办案人员用手推了一下梁健的脑袋:“什么冤假错案!你没事,我们纪委会叫你进来!我们吃饱了撑的!” 杨炯稍举了下手,让办案人员别说话,杨炯自己对梁健说:“你还期待有人会保你出去吗?别做梦了。温书记今天跟我打过电话,说梁健肯定是真有问题,中纪委举报信转下来了,不给上级一个交代是过不去了,一定要把案子办成铁案。” 梁健听到杨炯这么说,心道,难道温照盛真的已经放弃了自己?他当时跟我说得好好的,让我支撑过去。他应该不会食言。但为什么那次之后,他一次都没有来过!胡书记也没有派人来过!难道他们都已经忘记了我,把我放弃了? 这时候,杨炯对梁健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再不说,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我们要采取其他措施了。” 无论是身体和精神都极度透支的梁健,听到这句话,情不自禁一阵颤栗。他听过纪委对“两规”人员采取的措施,有些是非常可怕的,没想到这会就要轮到自己身上。梁健的身体抗议着:“是生命重要,还是死撑重要,你说了最多被冤枉几年,如果不说,说不定就会死在这里!” 梁健想到,自己其实跟胡小英、温照盛都非亲非故,他们凭什么为了他做出更多努力呢!可能胡小英、温照盛真的已经放弃了自己。如果这样的话,自己再撑下去,可能也只会多受皮肉之苦,最后还是难逃屈打成招的命运,搞不好连小命都保不住。 梁健意识到自己的精神正在节节崩溃。 身体里有一个声音道:“快承认吧,快承认吧,否则他们会把你搞死!” “霍”的一下,梁健被抓住头发抬起了脑袋。梁健感觉探照灯般的光亮刺入眼睛,然后就是杨炯的声音:“怎么样,想好要说了吗?” 梁健原本已经有些奔溃的神经,却在他们这种侮辱当中,倔强了起来,他把嘴里的水一口“噗”地朝杨炯喷出去,杨炯想要躲开,椅子后仰,直挺挺摔在地上,却终究没能躲开。身上还是溅了梁健的口水。 梁健说:“等我出去,不会让你们好受,你们一个都休想逃脱!”办案人员哈哈哈狞笑起来:“他还想出去!你听过有谁进来了,还能出去的?”杨炯被喷了一身的水,更加愤怒:“你们给我把他摁到水里,两分钟,别让他起来!” “好叻!”办案人员,又要动手摁他。忽然从外面涌进急促的脚步声,只听到温照盛威严的声音:“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办案人员见温照盛来了,都放开了手,毕恭毕敬地站在一边。温照盛喝道:“我问你们在干什么!在刑讯逼供!中央已经三令五申严禁刑讯逼供,你们还在搞这一套!”办案人员都朝杨炯望去,希望得到杨炯的庇护。 杨炯从椅子里站起来说:“这梁健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是不会说的,是一个贱人!”温照盛斥道:“杨书记,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管怎么说,你都是领导干部。况且,梁健还是我们的同事,只要问题没有查清楚之前,他就一直是我们的同志!你们用这种手段,对付一个同志,你们是要受到责任追究的!” 杨炯解释:“温书记,对待这样的腐败分子……”温照盛道:“谁是腐败分子!我们查错了人。”杨炯说:“怎么可能,那四万块分明是他拿了,只是他不承认而已!”温照盛道:“那四万块在梁健表妹蔡芬芬手上,她已经来纪委承认了问题,并声称,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杨炯一下子就傻眼了:“什么!”温照盛又说:“他表妹还举报你,说你当时跟她谈话,有诱供的嫌疑,对她承诺说只会找梁健谈话,不会立案调查。”杨炯愤怒道:“这婊……” 温照盛不让他骂完,就道:“还不快放开梁健!” 梁健听到自己的问题终于弄清楚了,可以马上离开这里,心里放松,倒在了地上全无知觉。 随后,梁健被送入了市第一医院。这几天的煎熬已经完全让梁健虚脱。胡小英吩咐温照盛,找最好的医生,不能让梁健在精神和身体方面留下影响。夜半时分,胡小英在单位加完班,去看了梁健。 区委组织部办公室方羽,一直陪在梁健身边。此时夜深了,她本趴在床边,听到有人进来,转过身,见区委书记胡小英穿着一身海洋蓝色套装静静站在床边,她赶紧站了起来。胡小英看着这个双眼明亮的女孩,笑了笑,问了问梁健的情况。方羽口齿清晰,落落大方:“医生说没有什么大碍,只是这几天遭受了折磨,如今放松下来,身体不听使唤。梁健身体素质好,睡眠是最好的休息,相信几天之后,应该就会恢复的。” 胡小英看着熟睡中的梁健,这是她第二次来医院看他,眼眶中不免有些湿漉漉,为避免方羽察觉,她很快便离开了,出门之前她又回头说道:“方羽,辛苦你了!”方羽的笑容很纯净,说:“不辛苦,应该的。” 从方羽纯净的笑容里,胡小英似乎感觉到了一丝幸福的味道,心里不由有点发酸。随即,便摇了摇头,在心里笑道:难道我是在吃方羽的醋?! 在车上,胡小英给温照盛打电话:“对那些刑讯逼供的干部,你要按照中央有关规定,进行严肃处理。这种行为,不应该发生在我们纪检监察干部队伍当中,如果不以儆效尤,这种情况还会发生,对整个纪检干部队伍也会造成负面影响。我相信你应该懂的。”温照盛说:“我懂。” 第二天下午时分,梁健才醒过来。看到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被,白色的窗子。屋子里最显眼的色彩是,一身天青色连衣裙。梁健把有些迷迷糊糊的眼神,用力聚焦在那个身影上。 第249章温言暖语 女孩转过身来,手中正拿着一个小仙人掌,刚才她正用一个水杯给这小盆的仙人掌浇水。方羽脸蛋粉红,青春飞扬,特别是她的身子似乎比以前更显的凹凸有致,让刚刚醒来的梁健,生出一种不该有的激动。 方羽见梁健醒来,托着仙人掌,惊讶地睁大眼睛,立马就笑了:“你已经醒啦?”梁健点了点头,这才感觉有些口渴:“有没水?” 方羽看看手中的杯子:“啊,水啊,我让仙人掌给吃了!”梁健笑道:“你不会吧,给仙人掌喝茶!”方羽说:“不知这株小仙人掌是谁搁在这里不管了,我看里面的沙土都已经干裂了!”梁健尽管口渴,还是谆谆教诲:“仙人掌本来喜干,你给它喝茶,不是溺死,就是烫死。” 方羽见梁健精神状态颇佳,就问:“你感觉身体还好吧?”梁健还没有注意过自己的身体问题,左看看,又看看,抬抬腿,活动活动手,才道:“好像没什么问题。” 方羽一边为梁健倒水,一边说:“听人说,你在里面被折磨的很惨。” 听方羽这么问,梁健的脑海里,又浮现出身在办案点的那些恐怖场景。聚焦的白光、浓重的皮质味道、办案人员的嘲笑、被摁在水盆之中的窒息感……梁健不由晃了晃自己的脑袋,就像要把这些全部扔出自己的脑袋。但那些回忆就如马蜂一样盘旋、嗡嗡作响…… 方羽看到梁健脸色难看:“梁部长,你怎么了?身体感到不舒服?”梁健这才从那些屈辱的回忆之中回过神来。梁健想,痛苦的东西,对人具有非常大的杀伤力,梁健努力让自己不去多想,这才能让自己尽快恢复过来。 梁健说:“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些不开心的东西。”方羽一边用力地吹那些冒着热气的水,一边说:“现在你已经回来了,这比什么都好,那些都不值什么了!”梁健看着方羽吹气的动作,心里暖暖的:“你说的没错,你一直在这里照顾我吗?”方羽温暖地笑着:“也没多少时间,从昨天晚上开始的。” 目光滑过她秀气的锁骨,梁健说:“谢谢你了!”方羽俏皮地看一眼梁健,把水递给他,说:“你先喝点吧。小心烫。昨晚上胡书记来看过你了……” 正说着,听到有人敲门,进来的恰是胡小英,身后还跟着区纪委书记温照盛。 方羽见区里两位大领导来了,立马站起身来,说:“胡书记、温书记你们来啦!”两位领导异口同声:“你辛苦啦!梁健已经醒啦?”梁健看到他们,心里温暖,笑了笑:“刚醒一会。” 方羽抬眼迅速地看一眼胡小英和温照盛,说:“两位领导,你们坐,我去给梁部长买晚饭。”梁健连忙摆手:“方羽,不用了,我感觉身体已经好了。我今晚要出去吃,这几天在里面没有吃过一顿好的,我要去好好吃一顿。” 胡小英露出笑容:“温书记,看来你们纪委的伙食不行啊,是你们亏欠梁健的。这顿饭该你来请!” 温照盛看着梁健,哈哈笑着:“我们亏欠梁健的可不只是一顿饭。走,我请客,去外面吃好的。” 方羽见两位大领导要请梁健吃饭,再待下去就有蹭饭的嫌疑,便拿起手包,说道:“各位领导,你们慢慢坐,慢慢说话,我先回去了……” 区纪委书记温照盛目光温和地滑过方羽有朝气的脸,说道:“方羽要不一起吃饭吧?”方羽红了脸说:“还是不了,昨晚都没有回家,回去跟爸妈吃顿饭。”胡小英看着方羽一身天青色连衣裙,清爽的仿佛一片荷叶,心里挺满意,微微点头道:“还真是个孝顺女儿啊,那我们也不勉强你。” 方羽朝梁健看一眼,笑着:“梁部长,那我过去了。” 梁健说道:“谢谢你照顾我一整天。”方羽眨了眨眼,转身走出了病房。 温照盛的目光从方羽匀称的背影上滑到梁健脸上,笑道:“梁健,这女孩不错嘛!你是单身,可以考虑!” 梁健听温照盛这么说,不由朝胡小英瞧了眼。胡小英也正看他。两人目光触碰,胡小英赶紧移开了。胡小英今天穿了一套素色的套装,化了淡淡的妆,显得格外年轻。梁健的目光在胡小英胸口的圆形胸针上顿了顿,对温照盛说:“温书记很喜欢做媒吗?我这里倒还有几个光棍朋友,温书记可以帮忙介绍介绍。” 温照盛斥道:“谁喜欢做媒啊!” 胡小英笑得很温和,给人春风拂面的感觉:“闲话少说了,我看温书记还是赶紧解决梁健的温饱问题吧。”温照盛恍然大悟道:“对对,吃饭最要紧。我们还是去嘉良饭店吧!”梁健说:“那边的酱鸭不错,让他们给我来一只。” 胡小英见梁健似乎恢复得不错,心里的担忧不由就放下了:“那里的‘开怀一笑’蛮好吃的,给我也来一碟。”温书记笑道:“梁健,还是我们胡书记好应付啊,只要一碟糯米枣就可以了!” 大家都笑起来。 梁健是光身一人来的,也是光身一人走。医院的费用,就留给其他人来处理了。 走出医院,风一吹,梁健忽然觉得身上粘腻腻的,这些天在里面都没有好好洗澡,到了医院一直昏睡,也没有洗。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闻了闻,还好,臭味倒是没有,只是身上怪难受的。想着,待会回去后第一要事就是好好冲个热水澡,去去霉气。 来到嘉良饭店,区纪委书记温照盛叫来了老板娘,先把嘉良酱鸭和‘开怀一笑’给落实了,其他的就让老板娘看着配。胡小英忽然说:“今天就五个人,饭菜不贵多而贵精,给我们梁部长吃顿好的!”老板娘满口答应地走了。 “怎么是五个人?我们不是三个人吗?”梁健看着胡小英问道。 “诸部长和怀遇也说要过来,他们刚才正在电视电话会议。” “真是劳烦各位领导了。” 冷盘“开怀一笑”上来时,诸茂和朱怀遇推门而入。两人一进门,就盯着梁健看。梁健被他们看得奇怪,下意识地摸了摸脸,说:“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诸茂道:“除了有些黑眼袋,没什么特别的嘛!”朱怀遇道:“看来,‘两规’也不过如此,奈何不了什么!” 温照盛白了一眼,说道:“怀遇,你是不是也想尝尝‘两规’的滋味?”梁健听朱怀遇幸灾乐祸,就道:“温书记,一定要让怀遇也去尝尝其中滋味,我看他挺盼望的!”朱怀遇急了:“梁部长,你别一出来,就给温书记出馊主意!我是一辈子都不想进去。进纪委的人,有几个出得来的!” 胡小英今晚格外温和,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笑意,说道:“你们俩还是先坐下吧,已经上菜了!” 诸茂和朱怀遇赶紧坐下,也不太敢开玩笑了。毕竟和胡小英私下吃饭的机会很难得,胡小英在应酬方面,很是克制,一般应酬她也会去,但通常都不喝酒,遇上实在重要的领导,她也只是意思一下。 她深知,作为一个女领导,稍不矜持,人家就容易有话说。她已经过了那种需要通过酒桌上的拼搏来捞取政治资本的年龄。所以,像今天一样,私下里聚餐的机会,朱怀遇是没有碰上过,温照盛、诸茂也就那么一两次,他们都领会到了胡小英对梁健的重视。 太过认真后,气氛反而有些沉闷了。胡小英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说道:“今天就我们几个人,大家不用拘束,想喝什么喝什么,想吃什么吃什么。我和梁健都点了吃的,你们也点一些吧。” 诸茂和朱怀遇都说:“我们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胡小英的目光滑过在座诸人,说:“今天我们稍稍奢侈一些,喝红酒吧,就喝法国的卡斯特,怎么样?”温照盛点头同意:“行啊。那么我再点一盘牛肉,红酒要配些红色的食物。” 梁健听了,说道:“温书记很懂红酒唉!”温照盛摆摆手,说:“懂点皮毛。”吩咐服务员去准备了。 第一杯酒,几位领导一起敬梁健,庆祝他全身而回。胡小英端着酒杯,说道:“能这样从纪委全身而回的人,在长湖区,梁健是第一个吧?”温照盛迅速地看一眼梁健,又把目光落在胡小英身上,说道:“没错,第一个。”胡小英满意地点点头说:“祝贺你,梁健,这杯酒我们都喝了。” 喝了酒,吃了点菜,温照盛正色对胡小英道:“胡书记,借这个机会,有个情况我要向您汇报一下。”胡小英放下筷子,做好了倾听的准备:“温书记,你说。” 温照盛道:“按照胡书记的指示,昨天我已经对那些违反办案纪律、对梁健滥用私刑的干部,进行了查实,下一步要进行处理,一共涉及到六个人,最重的处分是开除党籍,最轻的处分是党内警告。另外,我建议对我们的副书记杨炯,可以另外安排岗位。这人不太讲大局,很多事情上表现偏执,本来,偏执和爱钻牛角尖是最适合纪检工作的特性,但杨炯的偏执有些不同,他的偏执是脱离大局意识的偏执,主观性太强。也正因为他的这种性格,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坚持对梁健立案,让梁健无辜受累。” 胡小英说:“你这个建议不错。下一步干部调配的时候,一并考虑。梁健,你是分管副部长,这个事情你记着。” 梁健知道,温照盛和胡小英这些话,都是说给他听的,便道:“我知道了。” 胡小英的目光春风般滑过梁健英俊的五官,说道:“另外,一直在病房照顾你的那个女孩方羽,人还不错吧?”梁健看着胡小英,客观公允地说:“不错,工作很认真,人也灵活,关键是心肠比较好。” 朱怀遇本想开玩笑:“她就是对你一个人心肠好吧!”但一看今天的氛围,不是说笑话的时候,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自从当了区委办主任,朱怀遇知道,再也不能像以前一样口没遮拦了,这段时间,他已经注意了许多。 胡小英夹了一颗开怀一笑,对诸茂说:“诸部长,我记得第一街道的宣传委员好像空缺了,是不是?”诸茂赶紧回答道:“是的,上次干部调整后,原来的宣传委员调到了区部门,目前宣传委员的岗位,的确空着。” 胡小英看了一眼诸茂,吃了一筷子鲈鱼,问道:“有没合适人选了?”诸茂说:“干部问题我们宣传部说了不算,要组织部考虑的。”胡小英便抬眼看着梁健,说道:“梁健,你觉得你们办公室的方羽,去担任第一街道宣传委员怎么样?” 梁健瞧了眼胡小英,又瞧了瞧诸茂,道:“我觉得很合适。”胡小英说:“那就行,初步就这么定了,今天我们还有两位常委都在,这件事你们两位多关心一下。”诸茂和温照盛道:“这个小女孩,我们以前也接触过,的确是不错的,她去担任宣传委员,倒合适,肯定能干得有声有色。” 梁健见领导们都表示赞同,赶紧拿起酒杯:“各位领导,我替方羽敬敬你们。”朱怀遇也起哄道:“我也代方羽敬敬你们。” 诸茂笑道:“怀遇,你凭什么替方羽敬酒啊!”朱怀遇道:“我们都是长湖区干部吗,相互代替一下,就是相互帮助嘛!”温照盛笑道:“你是不是还想代替全区人民啊?”朱怀遇赶紧道:“代替全区人民我可不敢,这里只有胡书记才有这个资格。” 大家都笑起来。梁健暗觉,朱怀遇“捣糨糊”的本领是越来越高了,看来他在仕途上还大有可为。 洗了个澡后,梁健一夜好眠。 第二日,梁健早早便去上班了。一个上午,王兆同、江海宏和其他科室的人,都来梁健办公室转了下,不管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如何,都表示了对区纪委胡乱对梁健进行“两规”的愤怒。梁健只是稍作应付,将他们一批一批的送走。 终于静下来后,梁健才意识到,朱庸良没有来看望自己。办公室方羽早就已经将梁健回来的事情,告诉了朱庸良,但朱庸良迟迟不来,说明了什么?梁健当然明白,朱庸良压根不想看到梁健这样安然地从纪委里出来! 梁健暗道,你不想见到我,不想心里烦,我就让你这么安宁吗?不可能!于是,梁健主动去敲了朱庸良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 朱庸良坐在那里,见到梁健进来,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挤出了笑容:“梁健,已经回来了啊!?”梁健笑道:“是啊,朱部长还不知道吧?”朱庸良看了一眼梁健道:“知是知道了,正要去你办公室看你呢,你就来了。” 梁健说:“让朱部长亲自来看我,哪儿行啊!当然应该我先来拜访朱部长啊!”朱庸良道:“在里面没吃少吃苦头吧?”梁健说:“没事的,苦头是吃了不少,不过我想,先苦后甜,总比先甜后苦要好。朱部长日理万机,我就不打扰了,我不过是来朱部长这里报个到。” 梁健离开后,朱庸良咀嚼着梁健的那句“先苦后甜,总比先甜后苦要好”,这句话什么意思!让朱庸良有些惴惴不安,难道梁健是有所指的?那又会是什么呢?最近发生了很多事情,让朱庸良总觉得屁股下面不稳。 曾经对朱庸良最大的威胁,就是李菊手头掌握的那些账目。如今李菊离开了人世,照理应该不会再对朱庸良造成什么威胁。但那些账目,到底在哪里,却始终是一个迷。只要他没有见到这些账册化为灰烬,他就不会心安。但是那些账册到底在哪里呢! 梁健从朱庸良办公室出来,经过办公室门口,看到方羽正低头忙着工作。自从李菊离开了组织部后,办公室还没配备办公室主任,方羽就承担了大部分工作,等于是一个人干了两个人的活。 梁健心想,好在方羽马上就能离开区委组织部,到第一街道去任职了。 大概目光也有温度吧?方羽感到脸上热热的,抬起头,正见梁健站在门口看着自己,脸上不由更加发烫,站起身,叫了一声:“梁部长。” 梁健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问心无愧,但默默盯着女孩子看,总是一件令人发囧的事情,梁健赶紧装作有事找方羽一般:“晚上我请你吃个饭,怎么样?” 方羽一听梁健邀请自己吃饭,心里开心,就道:“行啊。还有其他人吗?”梁健不知她是希望有其他人,还是希望没有其他人,就道:“到目前为止,只有我们俩,还没有叫其他人。”方羽倒是落落大方:“既然只有我们俩,那就这样吧,别叫了。” 梁健听出方羽是想跟他两个人呆在一起。温和一笑。这一笑倒让方羽有些难为情了,说道:“你叫的人,都是些领导,让人不自在。所以,我还是喜欢简单点,就我们两个人吃个饭。” 梁健脱口而出:“领导也是人,你自己也马上要变成领导了!不过,这次就我们俩。时间地点我发短信给你。” 机关里手机用的极为频繁,一般情人吃饭,都要发个短信,以“诚邀某某参加晚饭……”开始,然后把时间、地点相告,再以“不见不散”或者“敬请一定光临”结束,这样确保大家都安排好时间和交通工具。 方羽说:“好的,我等你短信。”心里,却为梁健说的那句“你自己也马上要变成领导了”感到诧异。她来到组织部几年时间,与很多前辈相比,可以说资历还很浅,如果要提拔怎么也轮不到自己啊! 方羽并无什么远大理想,她只是想把工作做好,有个安稳的生活,这也是她父母一直教导她的。为此,她在部里,心态一直是最好的,不与人争、不与人抢,自己看得惯的人多交往一点,看不惯的人就躲远一点。只是,对梁健,她从一开始就有种难以言说的好感。 人说,一个女孩子的幸福,是有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哥哥。可惜方羽的父母只生了她一个。所以,从心底里方羽就认定梁健就是那个可以保护自己的哥哥。她为梁健做的事情,并无功利色彩,就如一个妹妹替大哥做的事情一样,出于好感、出于自愿、出于感情。这些,梁健也都感觉得到。 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要通过梁健来为自己谋求职位的升迁。为此,这时听到梁健这么说,她倒颇有些意外。梁健是分管干部的副部长,整个长湖区,关于干部提拔消息,从任何一个干部嘴里听来的,恐怕都没有从梁健嘴里听到的更可靠吧! 第250章再别长湖 梁健订好了请方羽的地方:竟然是马灯部落餐厅。等把短信发给方羽时,梁健才意识到,这个地方曾经跟李菊去过。 李菊已经仙去,难道自己还是想到这个地方来看看,坐坐?梁健不由又想起,李菊发生交通事故那个晚上发给自己的短信: 曾经我们有过共同的时光/就在马灯部落/我们坐过的位置下/留着永恒的记忆和难以磨灭的证据 梁健一直没有读懂这句话的意思,难道潜意识中,梁健就想要来弄明白这个短信,到底隐藏着什么?但为什么他不自己一个人来,而是要找方羽来呢!有时候,一个人的行为,连自己都无法理解吧。 梁健到马灯部落是让驾驶员送来的,方羽则是自己过来的。梁健感觉,区委组织部机关重重,说不定有人就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方羽不比李菊,方羽只是一般科员,下班回家只能自己解决。如果有人看到梁健和她出双入对,肯定有人会嚼舌根。 走进马灯部落,上了二楼。梁健不由自主地朝曾经与李菊坐过的位置看去。那位置上,正坐着一对情侣,大约二十四五岁的模样。他们谈得正欢,满面春风,男女的眼神中似乎都流露出欲罢不能的爱。 梁健由服务员引导到已经订好的位置上,拿起菜单,随意地看着。方羽正好也到了,有些小喘气。梁健看着她微红的脸,笑着:“怎么喘气啊?”方羽笑了,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下:“跑了一下,怕你等。”梁健朝方羽笑笑,才发现,方羽换了衣服,穿了一件礼服式样的黑色无袖连衣裙,白生生的肩膀露在外面,脖子里挂了一串星状项链,熠熠生辉。方羽平时的打扮,比较休闲,即使穿裙子,也只是很随意的那种,如今这样正式打扮起来,从方羽身上又透出一种淑女的柔美,让梁健觉得新鲜。说:“不用急,反正晚上也没什么事。还有,你这么穿挺好看。” 方羽脸上又微微一红:“谢谢,你这么说我很开心。”梁健心想,女为悦己姿容,看来这是颠扑不破的道理,连方羽这样的女孩子也如此,就更别说别人了,便说:“点餐吧,看看,点些爱吃的。” 方羽笑说:“那我就不客气了。”她很快就点了菲力牛排、水果蔬菜沙拉和一杯鸡尾酒。梁健还是很喜欢方羽这种爽快的性格,他知道,有些女孩子点个餐就会犹豫来犹豫去,最后对男的说:“我随便,你帮我点一些吧。”方羽却全不是这个样子,她知道自己要什么,也不客套,点了便点了。 梁健也很快点好了自己的餐。等餐的时间里,俩人随意聊着。梁健发现,方羽的耳垂上,闪亮着两颗非常漂亮的小耳钉,耳钉是黑色的,却在灯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彩。梁健心想,今天方羽来赴约,真是破费了一番心思呢。他知道方羽对自己有好感,这份好感处处体现在她的举止上。 每个男人都喜欢跟精心打扮过的女人共进晚餐,没有一个男人,喜欢和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在餐厅吃饭,也许这就是男人的虚荣心吧。但很多时候,虚荣心是最难改变的。方羽发现梁健在看自己的耳钉,就问:“好看吗?” 梁健点头:“好看。”方羽说:“这是一个朋友从清迈带来的礼物。”梁健问:“男朋友?” 话一出口,梁健就觉得自己问多了。没想到,方羽说:“你想多了。如果是男朋友送的,我不会在和你吃饭时,戴出来。” 这句话的意思让梁健浮想联翩,但梁健很快克制住了。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很快,点的餐来了。 两人拿起酒杯,碰了一下,梁健说:“谢谢你。”方羽说:“好吧,我接受了。不过,以后就别再重复谢了。”梁健笑了:“行。” 吃饭时,有几次,梁健不由自主地朝那个座位看去,曾经他和李菊坐的位置。方羽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问道:“看到熟人了?”梁健摇头:“没。” 一会儿,方羽想到自己心里的疑问:“下午,我听你说了一句话,你说,我也很快要变成领导了。这句话什么意思?随便讲讲的吗?”梁健见问,心想,虽然干部工作是保密的,但关于方羽提拔的事情,胡小英已经发话,这件事多半是成了,他也该借此机会给方羽一个心理准备。 梁健说:“这话不是随便说说的。”方羽说:“难道是真的?我要资历没资历,要能力没能力,怎么提拔啊?” 梁健看一眼方羽白生生的肩膀,又把目光移开了,道:“你千万别这么想,有了位置,这些东西都会慢慢有的。”方羽笑道:“你的意思是‘屁股决定脑袋’?”梁健说:“这就是机关的现实,也是一个干部成长的方式。” 方羽说:“从分管干部的部长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大家也许都要失望的。”梁健郑重地摇了摇头:“很多东西其实并不是如表面认识的这么简单,等充分认识到其中的意义,就不会这么想了。” 方羽来了兴致:“我倒想听听怎么个充分认识?”梁健也乐于教导:“‘屁股决定脑袋’,其实就是位置决定你想什么。这句话的意思,现在被庸俗化了,其实按照古人来说,就是在其位谋其政的意思。如果没有位置,你就没有权力,没有权力也就没有发言权,没有动员能力,你想组织别人去干这干那,是不可能的。只有有了位置,你才有了组织上赋予你的权力,你才能干一番事业。梁健继续说:“而现在大部分人,把这句话理解为,不需要脑子,只需要位置就行了,认为不管是谁,只要坐在一个位置上就能干得好。其实,远远不是如此,即便给你一个位置,有些人没能力干、有些人没资历干、有些人没精力干、有些人没志向干,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一个位置上坐稳的。” 方羽说:“就如我,你给我一个位置,我也不一定干得好。”梁健说:“可我不这么想,胡书记也不这么想。”方羽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胡书记?胡书记怎么可能会提到我呢?”梁健说:“要提拔你担任第一街道宣传委员的事情,正是胡书记的意思!” 方羽说:“是胡书记的意思?我恐怕当不好。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当一个一般干部。”梁健说:“在机关里,没有一个人是可以安安稳稳的。因为在机关里,就是一条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食物链。现在,你还好,因为上面没有直接领导,如果下次来一个办公室主任,整天指使你这个那个,还有就是要求你加班加点,把你所有的业余时间都占据,到时候你能怎么样?因为你是那只任人蚕食的小虾米。 “如果你到了第一街道党委委员,你就有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怎么开垦是你自己的事情,手下也有几个人,你的时间就可以从麻烦的琐事中腾出来,去学习、去谋划、去监督,而不是整天收发东西、打印文件,一个人如果一辈子都干这个,最后就会完全失去工作的乐趣。” 以前没有人这么彻底地跟自己谈过,方羽问道:“真是这样吗?”梁健道:“这要看你相不相信?”方羽说:“你说的我一般都相信。”梁健笑道:“那就接受胡书记的好意吧,这几天准备一下,区委决定要快是很快的。”方羽点了点头。 梁健又不由自主朝那对情侣所坐的位置望去。方羽问:“梁部长,你真的跟那两个人不认识?” 梁健不想再隐瞒方羽,就说:“我不是在看那两人,我是在看那个位置。以前,我跟你们办公室主任李菊,来这里吃过一顿饭。” 方羽心里一动,她没想到,梁健和李菊还有这么私人的交往。但她并不想太在意,毕竟李菊已经不在这个世界。她看看梁健,又看看那个位置:“是吗?就坐在那里?”梁健点了点头,说:“是的。” 梁健看着方羽说:“这两天,我心里始终有一个谜团,一直解不开。不知你能不能帮帮忙?”方羽好奇地问:“是什么?” 梁健说:“你先看看这个。”梁健把手机打开,将李菊发给自己的短信给方羽看。 方羽轻声读了出来:“曾经我们有过共同的时光/就在马灯部落/我们坐过的位置下/留着永恒的记忆和难以磨灭的证据……这是诗歌?” 梁健说:“这是李菊发给我的一条短信,而且是李菊出事的那晚发过来的。我对发来短信的时间,进行了推算,应该就在李菊出事的前几秒种。这两天,我空下来,就时不时想,这什么意思!” 方羽想了想说:“也许……李主任,对你有好感?她怀念跟你在这里吃饭的时光?”梁健说:“我也弄不清楚,但如果单单为了表示好感,她干嘛要在几乎是在出事的同时发给我呢?!” “这倒也是,这个时间点,有点诡异,”方羽也陷入了沉思,她不由朝那对情侣所坐的位置看去,一直看着,足足有几分钟…… “会不会,就是字面的意思?!”方羽“嚯”地站了起来,朝着那对情侣走去,她重复着那句话:“我们坐过的位置下/留着永恒的记忆和难以磨灭的证据……” 梁健对方羽的异常举动颇为惊讶,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赶紧追上去。 方羽跑到情侣的身边,对那个男人说:“先生,不好意思,请问,你能出来一下吗?”这个男人,见一个青春单纯的女孩对自己提出这样的请求,不知何意。 那个女人,则对男友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不好意思,只需要麻烦你们站起来两分钟,上次我们在这里吃饭,把一份东西留在了位置下面,想要找一下。”方羽笑了笑,“打扰你们吃饭,很不好意思,这顿饭我们请。祝你们每天开心幸福!”说着方羽朝紧跟过来的梁健看了一眼,梁健会意,也说:“谢谢你们,这顿饭我们请,祝愿你们事事顺心。”女人见这个女孩跟自己男友没啥关系,悬着的心也就放松了下来,说道“没事,你们找吧”,说着就跟男友站了起来。 方羽蹲了下来,梁健也跟着蹲下来。旁边座位上的人对他们俩的怪异举动,都投来疑惑的目光,引得服务员也过来了。 方羽在桌子底下看了一会,没有发现任何东西,又弯下身子朝椅子底下看去。忽然她的目光撞上了一个黄色的信封袋。信封袋被胶带黏贴在椅子底部,方羽快速钻入了里面。梁健只能看到她圆润的臀 部。梁健说:“还是让我来吧!”方羽说:“我已经够到了,拉我一把。” 梁健只好揉住方羽的纤腰,将她有如拔萝卜一样往后拖出来。方羽手中拿着一个信封袋,举到梁健眼前。 梁健惊讶的接过信封袋:“难道这就是短信里说的——我们坐过的位置下/留着永恒的记忆和难以磨灭的证据?” 两人快速结账,离开了马灯部落餐厅,打开信封袋,抽出里面的东西,是一套账目明细,关于朱庸良滥用公款、收受贿赂等证据,全部都在上面。这些东西一旦拿到上级纪委,朱庸良就彻底完蛋了。 梁健坐在胡小英办公桌对面。胡小英正一页一页地翻看那些账册。这的确是关于朱庸良违纪违法的明证,有了这些东西,朱庸良是在劫难逃的。梁健心想,胡小英看到这些证据,肯定会非常兴奋,毕竟组织部的掌门人,可以调换了,这对于胡小英清除异己,无疑是一件好事。 但看完这些账册,胡小英却将东西放在了桌上,沉思起来。 梁健颇觉意外,问道:“胡书记,有什么不对头吗?”胡小英说:“没有。不过,我有个请求。”梁健奇怪:“胡书记,你为什么跟我说请求呢!你吩咐好了!” 胡小英望住梁健说:“这些证据是你拿到的,不过,从现在开始,这些证据就放在我这里行不行?我不想将他们上交给上级纪委!” 梁健愣住了,这是让朱庸良下岗的难得机会,胡小英为什么要放弃?梁健说:“为什么?能不能告诉我原因?” 胡小英说:“宏市长昨天跟我打了电话,他说,下一阶段,长湖区要集中精力搞建设,主要是要把东部新城的建设搞起来。这需要一个和谐的氛围,长湖区的干部,至少在近段时间,不能再出事,这会影响发展的精力、进度和氛围。为此,长湖区的领导班子中,最近最好不要有事情。这是从长湖区发展的大局出发来考虑。如果我们还是相互检举揭发,不利于营造一个发展的良好氛围。” 梁健说:“那不是便宜了朱庸良?”胡小英说:“我呆会就找朱庸良来谈话,把这份东西直接给他看。我想,只要我们手里有这份东西,他会乖乖听话的。” 梁健想,这是领导考虑问题的方式,他没有什么好反对的,就道:“这些证据,就由胡书记来处理吧,我没意见。” 一个小时后,胡小英找朱庸良谈了话。朱庸良从胡小英办公室出来,浑身冷汗。他对胡小英说,从今以后,一定会大力支持胡书记,顾全大局、恪尽职守,胡书记让怎么做,就怎么做。 几天之后,他脑海里,始终是胡小英将那刀证据材料放入桌子抽屉的那一刻。朱庸良心想,难道我要一直让胡小英把自己捏在手里?只要我把那些证据材料拿到手,销毁掉不就行了? 朱庸良怎么都无法消除这个想法,十天之后,他雇佣了一个盗窃高手,在午夜的时候,打开了胡小英办公室的门。小偷在桌子抽屉里没有找到那份材料,但在所有地方翻箱倒柜之后,终于还是找到了证明材料,交到了朱庸良手里。 朱庸良将这份材料点燃,看着它在烈火中卷曲,化为灰烬,朱庸良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朱庸良走在路上的脚步也变得异常轻盈。这个晚上,他找了几个朋友大喝一场,由于离家不远,他就一个人晃晃悠悠的回家。 在转弯角,忽然一个中年女人挡住了他的去路。中年女人盯着他问道:“朱部长,你还认得我是谁吗?” 朱庸良定睛一看,他还是认出来了,因为这张脸跟李菊实在太像了。他结巴地道:“你是李菊妈妈?” 李菊母亲朝朱庸良笑笑说:“朱部长,你的记性真好,能和我握个手吗?”朱庸良看到李菊的母亲并没有冲自己打骂,握个手当然没什么大问题,朱庸良把手伸出去。 李菊母亲的手也伸出来,不知什么时候,她的手中多了一柄锋利的匕首。朱庸良刚反应过来,匕首有如切西瓜一样,扎入了朱庸良的腹部,李菊母亲并没有就此停住,而是往上挑起,匕首“嚯”地一下,从他心窝里翻出…… 李菊母亲走开了。朱庸良倒在地上,嘴巴和腹部鲜血翻滚,有人看到,吓得大喊起来,赶紧逃走了。见此惨状,大家都怕牵扯到自己,没人敢过去帮忙,也没有人报警…… 第二天一早,胡小英来到办公室,看到办公室如此狼藉的模样,震惊了。她堂堂一个区委书记的办公室竟然被小偷大肆侵犯。胡小英稍一查找,就发现朱庸良的证据材料没有了。胡小英心道,看来对有些人还真不该留一点余地……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区公安局长徐建国报告:“朱庸良部长,昨晚在街头被人刺死。凶手目前还没找到。” 胡小英放下手机,好一会才道:“多行不义必自毙!” 长湖区组织部长朱庸良被谋杀的事情,一时间成为镜州市的新闻。很快警方也破案了,凶手就是朱庸良以前的下属李菊的母亲。新闻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被更新的新闻所取代。 新的长湖区组织部长到任之前,区委决定暂且由常务副部长宋城主持工作。 不久之后,长湖区又动了一波干部,区委组织部办公室方羽被提拔为第一街道党委委员,分管宣传工作。 就在同一天,市政府秘书长、办公室主任肖开福正式来长湖区协商调梁健去市府办的事情。肖开福握住梁健的手说:“欢迎你尽快加入我们的队伍。” 梁健说:“一些听组织安排。”肖开福看着梁健,点了点头,脸上是挂着笑的。 但在梁健看来,肖开福的笑容之中,似乎还挂着其他摸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梁健顿时感觉,调任市府办工作,是凶是吉,真的很难预料! 第251章十月报到 十月桂花香。梁健到市政府办报到的时候。镜州市行政中心的桂花开得正香。 区委副书记万康、区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宋城将梁健送到了市府办,在秘书长肖开福的办公室里坐了一会,天南地北地聊了几句后,就起身告辞了。万康副书记说:“肖秘书长,我们梁健部长,是我们长湖区的青年才俊,从今天起我们就把他托付给你们了!” 肖开福脑门光亮,腆着大肚子,跟万康握手:“感谢万书记啊,给我们输送了这么好的人才。就请放心吧,梁健到了我们市政府办公室,肯定能发挥更大的作用,取得更大的进步。” 肖开福接着又跟宋城握了手。然后与市府办副秘书长舒跃波一起送到门口,叮嘱舒跃波:“舒秘书长,你帮助送送万书记和宋部长,我这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舒跃波副秘书长四十岁左右,一米八左右的个头,身板挺拔、面孔端正,一套蓝色西服,令他看起来很是精神。他分管秘书科,同时也分管整个市府办的人事工作,为此有关人事变动的迎来送往,他都得参加。舒跃波赶紧回答肖秘书长:“好的,秘书长,我一定把两位区里的领导送到车上。” 肖开福说了“好好”,笑着转身回进了办公室。转身之间,脸上的笑容就如被风吹掉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梁健也跟着舒跃波一起来送万康和宋城。送到了电梯口,万康和宋城一定不让他们送了。舒跃波却坚持还要送。万康就说:“舒秘书长,不用客气了,你送到这里已经足够了。” 舒跃波说:“那哪儿行啊?”万康说:“行,就这么办,我们自己坐电梯下去。”舒跃波说,这样太不礼貌。梁健就说:“舒秘书长,你止步吧,我再送一送两位领导。”舒跃波:“这样也行,让梁健送到车上。以后梁健见两位领导的机会,相对要少一点了,今天让他跟两位领导多呆一会。” 电梯关闭时,舒跃波还在跟万康、宋城挥手,一副非常热情的模样。电梯下行,万康对梁健说:“这两位领导都不错,梁部长,好好干啊!”梁健说:“万书记,以后别再喊我梁部长了,我在部里的职务已经免去了,现在什么帽子都没有了!” 宋城笑说:“刚才肖秘书长说了,很快就会给你任命副处长。”万康说:“以后,称呼梁处长也行。”梁健说:“哪里,哪里,见笑了!” 万康又说:“以后,你跟着宏市长,可要多为长湖区说话。”梁健说:“现在,都还没有明确呢!”万康转头问宋城:“刚才,我们好像忘记问了,梁健是不是跟着宏市长。”宋城说:“这也不用问,宏市长的原秘书已经去建设局任党组成员,梁健这个时候进来肯定是跟着宏市长。”万康说:“你看,还是我们组织部长头脑灵活,这是已成定局的事情了。” 梁健不好多说,幸好电梯打开,不用就此问题讨论下去。梁健一直将他们送上了轿车。 汽车开动的时候,万康和宋城摇下车窗,跟梁健挥手。梁健也跟他们挥手。车子开走了,在坡下转个弯,就朝大门出口驶去。 梁健环视了这个有些陌生的市行政中心,正前方是广场,两边是绿化和车道,身后是市委、市政府、市人大、市政协四套班子的办公大楼,这就是今后一段时间里他要工作的地方。 这里也是整个镜州市行政的中心,也是权力的中心。 回到了楼上,梁健犹豫了下,先去秘书长肖开福的办公室,还是去副秘书长舒跃波的办公室?刚才是跟舒跃波一同出来的,还是先去找舒跃波。刚才,肖开福和万康、宋城等聊天时,只说了几句感谢话,然后就是天南地北的聊了一通,对于一些具体的事情,都没有谈起。 比如,他到了市府办到底做什么工作?来之前大家都在议论,他此番到市府办,是来替市长宏叙做秘书的。但刚才肖开福和舒跃波都没有提到这个问题,不知是认为这个问题已经很清楚,不需多讲,还是有什么变化。他们不讲,梁健也不好问。再比如,他的办公室在哪里?以及工资介绍信、党员关系等交接工作,都没有一个具体的说法。 梁健心想,秘书长掌控整个市府办的大局,这些事,应该找舒跃波比较合适。梁健在舒跃波办公室外敲了敲门。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 梁健推门而入,舒跃波才放下手机。见梁健进去,他也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已经把区里的领导送走了?”梁健点头道:“舒秘书长,已经送走了!” 舒跃波指了指边上沙发:“你先坐坐。我刚才给人事处长祁芸打了电话,她说在市委组织部,马上赶过来。”梁健听到“祁芸”两个字,不由重复了一句“祁芸?”舒跃波说:“是啊,我们的组织人事科长,你可能还不认识,我待会给你介绍。” 梁健有一个小学同学也叫“祁芸”,小学毕业之后她转校了,就再没有碰到,如今梁健是从衢州来到了镜州,碰到小学同学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现在同名同姓的人很多,梁健也就不去在意。梁健说:“好,我应该不认识。” 舒跃波说:“趁还有些时间,有些事情我先给你扯一扯。” 看来舒跃波是要谈谈自己关心的问题了。梁健说:“舒秘书长请讲!” 舒跃波拿起了桌上的中华烟。梁健看到,忙从口袋里掏出了苏烟,递给舒跃波:“舒秘书长,请抽烟。”舒跃波见他递去的是苏烟,也不推迟,接了过去:“这烟很柔和,好抽。” 梁健说:“我也是偶然抽到,觉得还不错。”梁健用打火机,给舒跃波点燃了香烟,给自己也点了一支。舒跃波抽了一口,突出了烟雾说:“梁健,你有几年烟龄了?” 谈一些跟工作无关的问题,却容易拉近距离。梁健微笑着说:“也有五六年了吧。”舒跃波笑道:“看不出来吗,我看你也就二十八岁,我烟龄倒不短了。也有快二十年的烟龄了。”梁健说:“我也看不出来啊!舒秘书长最多三十五岁吧!” 舒跃波右手夹着香烟,笑道:“梁健,你还真会说笑!我都已经四十三了。”梁健说:“真看不出来,舒秘书长,主要是你长得太英俊了!”舒跃波呵呵笑着,显然是对自己的长相也是相当自信和得意的。 舒跃波夹着烟的手摇了摇道:“不说这些了。肖秘书长要我跟你交代的事情还没说呢。主要是这么几件事。”梁健竖起耳朵认真听着。 舒跃波说:“主要的一件事情,是你关于你的工作。按照初步考虑,你的工作是秘书一处,职务是副处长。这些在你过来之前都已经确定了的。你的主要工作任务,就是服务宏市长,说白了,就是宏市长的贴身秘书。” 得到确认,梁健的心里的疑问终于解决了,自己真的是要替宏市长当秘书。舒跃波继续说:“但这件事还要等宏市长来了之后,请他在亲自确认一下。宏市长这些天到加拿大考察去了,还有一周时间才能回来。这段空挡的时间,对你来说很有利,给了你时间熟悉工作。你知道,给市政府主要领导当秘书,说一件非常严肃的、非常重要的事情,很大程度上你充当市长耳、目、手的作用,为宏市长做好他没有时间处理的一切工作。 “本来有关要求,肖秘书长要亲自跟你说,不过他今天比较忙,所以委托我这个分管人事工作的副秘书长跟你说了,主要是这么几点……” 梁健从公文包里取出了本子和笔,要记录下来。舒跃波并没阻止,而是认可地微微点头,显然把梁健认真记录的动作,视为对自己的尊重。 梁健本不太喜欢有事没事,就拿个笔记本,跑到领导那里,记录一大通。在梁健离开长湖到市里报到之前,朱怀遇告诉梁健:“据我所知,市级机关比区里更加官僚,有事没事你一定要多到领导那里报告情况,领导讲话,即使都是废话,你也要拿着笔记本在一边认真地记、耐心地听,配以郑重其事地点头……” 梁健刚才拿出笔记本来记录,本就有种想看看朱怀遇所说是否属实。看到舒秘书长的表情之后,梁健才算明白,朱庸良所说是真有道理。 舒跃波继续说下去:“第一点,就是要认真。宏市长要求高,在市政府是有名的,作秘书你必须认认真真对待宏市长交给的各项工作任务,这是对一个秘书最基本的要求。 “第二点,就是勤奋,作为贴身秘书,你可能更多的是协调联系,宏市长交代的每一项工作,你都得在第一时间去落实,这里有时候是电话让一个人过来,有时候是询问一个事件的落实情况,有时候不过是上网查一个网络新词的解释,宏市长立说,你就得立行。千万不能拖,宏市长最反感的是别人拖拖拉拉的坏习惯。 “第三点,就是学习。在领导身边你不学习,领导问你一个事情,你不晓得,一次还将就,两次、三次,领导肯定就会认为你不善学习、不求进步的人,这样的人,你说能够长期待在领导身边吗?” 梁健看着舒跃波摇了摇头。舒跃波又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继续说:“第三点,就是形象。宏市长对身边人的要求,首先即使廉洁自律、严格要求、注重形象。作为领导的秘书,你很多时候,讲话也好、做事也好,甚至是吃饭、走路也好,别人都会不自觉地把你跟领导联系在一起。你可能也听到说,有些人会说,某某领导的秘书怎么怎么样,其实是简介的批评这位领导。所以自身形象,一定要注重。” 梁健听了,读着笔记本上的记录说:“树秘书长,你说得认真、勤奋、学习、形象,这四大点,对我真是很有启发。从你说这四点之中,我好像对秘书工作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了。” 舒跃波伸出手来:“你的记录给我看看。” 梁健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舒秘书长还要查看我的记录,这也太搞了吧!庆幸刚才自己记得还算完善,虽然没有逐字逐句,但重点基本都记录了下来。 舒跃波看了,果然又满意地点头:“你的字迹写的不错,以前练过书法?”梁健说:“也不能说练过,小时候描过红而已。”舒跃波说:“字写的不错的,宏书记喜欢说的一句话‘字如其人’,你的字宏市长应该不会讨厌。” 梁健这次意识到,原来自己想错了。舒跃波不是要看梁健是否把他说的都记全了,而是要看梁健字写的怎么样。 舒跃波又说:“另外,记录的速度还可以。我说话不算快,也不算满。刚才我讲了四点,你记得也比较全。这说明,你的基本功还是挺不错的。以后,你跟着宏市长,出去开会、调研的机会很多,有时候宏市长是兴之所至,就会讲上记录,你就得迅速记录下来,说不定宏市长什么时候就会向你要的。让我考考你记录水平也是肖秘书长交给我的一项任务。这个本子,你就交给我吧,我把你记录的这些,拿去给秘书长看看。” 梁健背心有些发热了,原来刚才舒秘书长跟自己的一番简短谈话,就包含了好几层意义,既把该提醒他的提醒了,又通过看字迹对他的性格进行了解,再后来又考验了他文字记录的水平,真是一举多效。 梁健更一步认识到了市级机关和区、乡镇的不同,市里面可能一个很普通的举动,就包含着很多言外之意、弦外之音,看来“机关”“机关”,到了市里才真有了些“机关重重”的味道。 舒秘书长的办公室门被敲响了,舒秘书长道:“应该是祁芸来了。”说了声“请进。” 门推开了。声音和女人基本是一同进来的。“舒秘书长!” 舒秘书长介绍说:“祁处长,这就是新来的梁健。”祁芸朝梁健一笑说:“梁健。” 看到这个女人进来,梁健本就觉得整个房间都亮了一下。女人略显粉色的光滑皮肤、清秀五官,都让梁健有种错乱的感觉,更加上她称呼“梁健”的声音,似乎把梁健拉回到了十多年以前的懵懂岁月。 这人不是他认识的祁芸是谁呢?梁健再次注视祁芸,她身穿紫蓝色毛织拼雪纺连衣裙,卷边的堆堆领,修饰着她柔弱锁骨的线条,脚上一双黑色凉鞋,使她身上时刻流露出性感,和小小的帅气。 梁健怕自己失态,忙收回了目光说:“祁处长,你好。”祁芸却盯着梁健看好一会:“你真的认不出我了?” 梁健当然已经认出了祁芸,他是故意装作不认识,刚才舒秘书长对自己的考验,让他感觉,到了市府办处处都得谨慎行事,至少在开始一段时间就该如此。这会听到祁芸这么问,他也不好再装蒜了,目光一聚,才道:“你不会就是祁芸吧?不,我的意思是,你不会是我小学同学祁芸吧?” 祁芸朝舒秘书长看看,说:“舒秘书长,我太伤心了,我的小学同学都认不出我来!”梁健忙说:“真是不好意思。主要是你现在太漂亮了,小学时可难看多了!” 祁芸几乎跳起来了:“梁健,你再说什么。我小学时候难看?那你当时……”祁芸本想说,那你当时还追我!但意识到舒跃波就在边上,她赶紧改换:“你尽然不认识我,你这人可真是……” 舒秘书长不想听他们就这个问题吵下去,就道:“不管你们是不是小学同学,我都要介绍一下。祁处长,这是梁健来我们市府办之前,是长湖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接下去他是综合一处副处长。”祁芸说:“哦,他就是传说中,要来当宏市长秘书的。” 舒秘书长说:“是的,但这件事最后还需要宏市长点头,市政府办党组会议通过,这些你懂的。”舒秘书长又向梁健介绍:“祁芸,是市政府办人事处处长,我们这里的人事、工资、党建等工作都在她那里,相当于我们市政府办公室的组织部长。”祁芸说:“什么组织部长!反正就是做很多琐碎麻烦的事情。” 梁健说:“我如果在长湖区的话,我们还是同行嘞!”祁芸说:“你现在不一样了,直接服务领导了。”梁健说:“你管人事,以后希望多多关照。” 舒秘书长说:“齐处长,下午我还有一个会议,你待会带梁健到各处室都转一转。你们既然是小学同学,也借这个机会叙叙旧。不过,梁健你可真要罚请吃饭,既然小学同学都认不出来。” 梁健说:“是该罚,要不晚上我就请两位领导请饭?”舒秘书长道:“今天就免了。待会你在办公室里转转之后,留在综合一处也可以,或者你长湖区还有没处理完的事情,也可以再去处理一下。”梁健说:“该处理的,都已经处理掉了。” 舒秘书长点点头说:“这就好,我的意思是,这几天你可以轻松点,主要是完成交接、熟悉工作。等到宏市长一回来,确定你要跟着他了,恐怕这样闲适的日子,就再也没有了。这点,你要有心理准备啊!” 梁健说:“知道了,谢谢舒秘书长。”舒跃波对祁芸说:“你先陪梁健去他办公室,再到其他办公室转转。” 祁芸说:“好的。”又朝舒跃波看了一眼。舒跃波装作没有看到,低头准备笔记本,似乎马上就要外出。 梁健从祁芸的目光中,看出了一丝不同于下级看上级的那种神情。 刚出了舒跃波办公室,祁芸走了几步,就站住了,冲着梁健说:“没想到,这十来年不见,你变得这么虚伪了!”梁健颇为惊讶,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祁芸道:“你竟然装作不认识我?” 没想到祁芸已经洞穿了梁健的装蒜,但他既然已经装过不认识,就不想更改了,硬是否认道:“我真的是认不出来!我不是说了吗?你变漂亮了!”祁芸说:“这又是你的虚伪之处,你还说我小学的时候不漂亮!如果我小学的时候不漂亮,你当时怎么写情书给我!” 梁健真没想到,祁芸这会尽然把自己的老底都兜了出来,心想:祁芸你怎么做有什么意思呢! 梁健装不认识祁芸,同时又说她小时候不漂亮,其实都为避免触动内心的那股柔软。梁健不知自己,是不是“懂事”太早,在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哪个女孩漂亮,哪个女孩不漂亮,想要接近哪个女孩,碰到哪些女孩他要主动逃开。 总之,在小学时候,梁健就已经感觉自己恋爱了,那是一种没有任何杂质的爱情,没有任何的邪念、不掺杂一丁点的欲望,那种感情,就如从浮云中露出的蓝天,在山涧中流淌的泉水,弥漫在雪山中的凛冽空气……这是梁健这一身永远无法忘记的最单纯的感情。 两个人十三岁的少男少女,偷偷地传递着纸条,表明着希望永远相知、永远相守,梁健感觉当时睡觉都是甜美的。 然而,梁健写给祁芸的纸条,被她父母看到了,两人的感情很快被贴上了“早恋”的标签。祁芸的父母处理地倒还理智,没有骂祁芸,也没有找梁健父母说理,他们只是在背后想了办法,在进入五年级的时候,举家搬走。这可真的是孟母三迁啊,总之他们是不相信这两个小孩子能够处理好自己的感情。 从此以后,梁健再也没有祁芸的消息,再也没有看到过祁芸的脸庞,心里的遗憾和伤痛,有如被雪覆盖的脚印,看似已经消失,每当阳光出现,积雪融化,又会显现出来。从那以后,梁健似乎就没有单纯的爱过。进入青春期以后,自己的爱总是与欲望联系在一起,梁健不由将以后的感情与祁芸的感情做比,都让他感觉再也没有那份美好。 对祁芸的感情和记忆,始终潜移默化的影响着梁健。如今回想,在大学里,他之所以会爱上陆媛,其实一个很大的方面,就是祁芸和陆媛的脸蛋有几分相似,都是那种精致的小圆形脸。鼻子也微微翘起、上唇有着明晰的波浪、下巴圆润而光滑,总是会引发梁健想去摸一把的冲动…… 梁健的思绪走得有点远了。祁芸说:“你怎么了?发愣了啊?”梁健没回答她,而是问道:“你什么时候来镜州的?”祁芸说:“小学五年级吧,当时我老爸工作变动,就来到了这里。” “老爸工作变动?难道不是因为我给你写的……”梁健问道。祁芸说:“你写的什么?” 难道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给她写过情书?而自己却一直记着那些事情。梁健不由有些受挫的感觉。有时候,你很在乎的事情,人家并不在乎,这就是受挫。 梁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说:“还是带我去看看办公室吧!”说着就向前走去。 祁芸瞧了眼梁健的背影。心道,你刚才装作不认识我,我现在装作记不起你小时候给我写的情书,算是两讫了!祁芸跑上前去道:“你还是跟着我吧,别跑错了!” 在挂着“综合一处”牌子的门上,祁芸敲了敲门,没有人开门。祁芸转动了一下把手,是锁上的。祁芸道:“这个陈辉哪去了!”梁健问道:“陈辉是谁?”祁芸说:“跟你一样是综合一处副处长。你们俩是一个办公室,综合一处还有一个办公室在隔壁,我先带你去吧。” 那个办公室里都是科员,共有三个人,这么算来,他们综合一处就有五个人。祁芸帮助介绍了,那两男一女都作了自我介绍,都以崇拜的目光看着梁健:“梁处长,你以后是宏市长秘书,以后要多关心我们。”梁健笑着说:“我一新来的,还要你们多关心呢!” 祁芸又带着梁健去其他处室“拜码头”,去了综合二处、秘书处、调研处、信息处、督办处、提案处、人事处、行政处、应急办、无线电管理办公室等十多个处室,走了一个多小时,才算完了,还有几个处室没人在,就只好先算了。 几乎每到一个处室,大家都是很客气,有些称梁健是“梁处长”,有些称“梁部长”,有直接称“梁秘书”,总之大家对他这个准市长秘书,相当热情,不少人说需要他“多关照”,也有人当场许诺,要请他“聚一聚”…… 祁芸说:“体会到市长秘书的优越感了吧!”梁健谦虚道:“还不一定呢,这事还要宏市长点头。如果他老人家不点头,我也就一普通副处长。”祁芸说:“这可千万使不得,你必须当上市长秘书,我在市府办才有一个强硬的后台了!” 梁健说:“你说什么客气话啊,我才来一天,你在这里呆了多少年!你该成为我的强硬后台才对。” 祁芸说:“唉,你们办公室终于开门了。” 梁健跟着祁芸就进了综合一处的办公室,只见一个中等身材、不胖不瘦、戴眼镜的男人正在桌子边上翻找什么。 祁芸说了声:“陈处长,你们处来的梁处长已经来了!”陈辉朝祁芸看了一眼,快速瞥了眼梁健,说“稍等一下啊,肖秘书长要我马上给他送一份文件过去。这份文件昨天我明明是放在这里的,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陈辉就继续急着翻找起来。祁芸就朝梁健伸伸舌头,看来也只有等他找到文件之后再介绍了。 陈辉翻来倒去,就是找不着文件,嘴里不停说着:“见鬼了,真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放在这里的,怎么就没了呢!” 梁健心里暗暗好笑,这人遇事也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随即,他就瞥见边上一张椅子上,有一个信封袋,扁扁的。这张椅子的椅背是靠在桌沿摆放的,坐板被桌面挡着,看不见了。梁健就问:“陈处长,你要的文件,是否就装在信封袋里的?” 陈辉说:“没错,你怎么知道!”拿着狐疑的眼睛看着梁健。 梁健把椅子从桌子下面拖了出来,拿起了上面的信封袋,递给陈辉:“是不是这个!”陈辉朝梁健又是硬邦邦地说了句“谢谢”,然后就跑出了办公室,应该是给肖秘书长送去了。 陈辉一出门,祁芸说:“你知不知道,陈辉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梁健问:“为什么?”祁芸点了点梁健,笑说:“都是因为你啊!” “因为我,这我可不敢当,我今天可是第一次见到他,怎么可能得罪他!”梁健解释道。 祁芸说:“你的存在,使得陈辉想要当宏市长秘书的愿望泡汤了!你还说,他的不开心,不是因为你啊!”梁健朝门口瞥了一眼,确信陈辉不在那里,才低声说:“这不该怨我,要么怨领导,没有发现他这样的人才;要么怨他自己,没有足够用功,崭露头角、让领导关注到他。” 祁芸说:“你错了,陈辉是足够用功的,过几天你就会发现,他就是一个工作狂。为了工作,他啥都可以不要。” 梁健还未回答,就听到“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过来了,应该就是陈辉。梁健朝祁芸看看,也就闭口不言了。 陈辉回进了办公室,几乎是奔进来,握住了梁健的手,狠狠摇着,嘴里说:“太感谢了,太感谢!”梁健被他搞得莫名其妙,刚才那么冷漠,好像冰冻三尺,现在又这么热情,就如他乡遇故知。这么忽冷忽热,任谁受得了啊! 梁健应付:“你好,陈处长。”陈辉还紧紧握着他的手,梁健就故意往后抽了抽,从他手里挣脱了出来。 陈辉好像也不在意:“梁处长,你来了就好了。这个办公室本来就剩下我一个人了,真是忙不过来,你来了,最开心的人就是我了,总算可以有人分担了!”梁健说:“陈处长,这段时间辛苦了。” 陈辉说:“不辛苦,不辛苦。最辛苦的是宏市长了,他把自己的秘书放出去到建设局当领导,这段时间一直没有人跟着服务。你来了就好了,宏市长又有秘书了。” 关于梁健当市长秘书的事情,陈辉说得这么坦然,倒是出乎梁健之外。刚才祁芸说,陈辉很想要当市长秘书,梁健到来最不开心的应该是他。但从如今陈辉的谈吐来看,他又想根本不在意。 梁健就朝祁芸看了一眼。祁芸挤了下眉,也表示意外。祁芸说:“梁处长,我已经把你送到位了,我这会去干自己的活了。你就在这里开始也可以,回长湖区把交接工作做完也可以,反正你自己安排。” 梁健说:“谢谢了。我知道了。”祁芸的手机响了,她接起了手机道:“舒秘书长,我这就过来了。” 陈辉依旧笑着说:“以后,我们就是同一办公室的同事了,能够你这么优秀的人同一办公室,真是我的荣幸。”梁健说:“陈处长,你太客气了。我初来乍到,还有很多东西,要向你学习。” 陈辉说:“你就坐在原来向处长的办公桌,向处长以前就是宏市长的秘书,这个位置风水好啊!”梁健瞧了瞧这个位置,桌子上的东西都已经整理掉了,留下一个台式电脑和两支水笔,边上还有一叠发黄的报纸。梁健说:“陈处长,要不我和你换一个位置,你坐这里好了。这是处长的位置,你比我到处里时间久,这里该你坐。” 陈辉更忙摇手道:“不了,不了。没这个讲究,也就一个座位。况且,让你坐向处长的位置,也是领导的意思,我们就不要私自换来换去了。” 梁健听是领导的意思,也不知是肖秘书长的意思,还似乎舒秘书长的意思,但既然是领导的意思,他也就不在谦让了。 梁健看一时半会还没什么好做,还不如回长湖区一趟,跟区委书记胡小英正是道个别,然后把区委组织部的东西,都理一下,比如水杯、笔记本之类都得搬过来。梁健就说:“陈处长,我在长湖区还有点事情交接一下,我这就去一下,明天来正常上班。” 陈辉说:“梁处长,这些事情,你不用跟我报告,我又不是领导,你自己安排,自己安排!”梁健感觉跟这个陈辉说话很费劲,没再说什么,离开了办公室。 梁健身影刚才门口消失,陈辉就用眼睛盯着那里,原本已经熄灭的嫉恨,让他眼睛发红。 市长宏叙的办公室门打开了,市政府秘书长、市府办主任肖开福稳步走了进去。市长宏叙去美国考察的时间时二十天,已经去了两个礼拜,还要一个星期时间才会回来。 肖开福将门关上,来到了宏市长的办公桌前,将一个信封放在了宏市长桌子的中间。放好之后,他又重新拿了起来,放到了桌子的右手边。 之后,肖开福走到了办公桌里面,看了一会那把椅子,走过去,坐了下来。他坐在宏市长的位置上,双手平伸撑住了桌子,正视前方,就如对面需要有人要他谈话一样。接着他的手一动,就放到了那个信封上。 肖开福在信封上轻拍了拍,站起身来,离开了宏市长办公室。 光线已经很暗了,可还是能看到,信封上的几个字:宏市长亲启。 第252章前途放晴 回到长湖区,梁健没有去组织部,直接来到了区委办。眼看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梁健怕胡小英已经回去。没想到,朱怀遇办公室还开着灯,他正靠在椅子里,拿着一张偌大的报纸看着,把整张脸都挡住了。 梁健在门上敲了敲,说:“这么用功啊!还在学习?”朱怀遇放下报纸,看着梁健,一脸微笑:“在这个岗位,不学习不行啊!” 梁健想起,舒秘书长给自己提的四个方面的要求,其中就有一个是“学习”。梁健说:“有进步”。不等梁健询问,朱怀遇就说:“快进去吧,胡书记好像在等你。” “哦?”梁健有些奇怪了,“胡书记在等我?” 朱怀遇把报纸放在桌上,神秘兮兮地说:“我也只是猜测,不过,你可千万别跟胡书记说。我也不过是想看看,我猜领导的心思猜得准不准。” 作为区委办主任,整天呆在区委书记身边,而且书记又是女性,有些事情,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所以提高一些猜测领导心思的能力,有时候也是必要的。但这种猜测不能随便表现出来,否则领导会不喜欢。梁健说:“等我出来,我告诉你猜得准不准。” 朱怀遇说:“好,一定要告诉我。我等你。” 胡小英坐在椅子里,面前的茶杯里还冒着热气,看来是刚刚到了茶。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无袖衬衫,简洁、大方,把她的肌肤又衬得白皙几分。只是她的表情中却有几分忧虑。 见梁健进去,她也没有客气,指了指椅子说:“坐吧。”梁健受胡小英心情的影响,本来轻快的心情,忽然有了几分滞重,问道:“胡书记,有什么事,让你心情不好?” 胡小英的目光在梁健身上很快地转了个圈,话到嘴边,还是换了个主题:“已经去报到了?”梁健觉得奇怪,胡小英原本想说的,肯定不是这句,一定有什么事情困扰着她。但区委书记不说,梁健也不方便再问,说:“恩,已经去过了。” 胡小英说:“宏市长,出过去了吧?” “是的,去美国了,据说还有一个星期才回来!” 胡小英点了点头:“我已经短信向宏市长汇报过了,说你这两天就去报到。” “谢谢胡书记关心。” 胡小英看了看梁健,他今天格外英俊。理了短发,特别精神。手上一块腕表,不知价格几何,但不管价格贵不贵,戴在他手腕之上,都显得特别相得益彰。胡小英说:“我倒希望,宏市长能够早点回来,跟你见上一面。” 梁健听到胡小英特别强调了“早点”,心里就好奇:“会有什么变数吗?”胡小英注意到梁健进来之时,心情是颇为明朗的,为此,她也不想拿一些臆测的东西烦扰他,就说:“一般情况下,应该不会。” 胡小英暗想,等宏市长回来了,她第一时间要找他谈一次,避免让他有什么先入为主的想法。打定主意,她心情也就放松了,说:“我想起一件事情,还要你帮忙。” 梁健道:“在长湖区,胡书记还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啊!”胡小英笑了笑说:“有啊!”胡小英的一笑,仿佛原本笼罩的薄雾之中,忽然划过了一缕阳光。 梁健的心情也受其影响,语调轻松起来:“尽管吩咐。”胡小英说:“你帮我物色一个人吧,我想,我必须得有个秘书了。” 梁健知道,自从余悦下派到十面镇挂职副书记后,胡小英就一直没有贴身秘书。这不仅不方便她自己工作,对区委办主任来说,也增加了工作量。朱怀遇担任区委办主任之后,梁健本来多次想要跟胡小英建议一下,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这次胡书记自己提出来,梁健便说:“是该找个秘书了。男的,还是女的?” 胡小英抬眼瞧了瞧梁健,目光在梁健挺拔的鼻梁上微微停顿,笑着说:“当然是女的。你还想我……”话到嘴边,戛然而止。梁健心想,胡小英如把那句话说完该会是“你还想我找个男秘书啊!” 如果这么说了,就显得太过随意,跟她区委书记的身份不太相符!梁健也理解,身为领导,有些话就是本能说的。这就是一个女领导和一个小女人之间的区别。梁健说:“胡书记,你是想从区级机关找,还是从乡镇街道找?” 胡小英说:“乡镇街道吧,我希望找一个有基层工作经历,熟悉基层工作,懂得和老百姓打交道的人,这样的人,比较适合。”梁健脑袋转得飞快,没有马上说。 胡小英问:“有没合适的人?” 梁健看着胡小英说:“我刚想到一个人,还不错。” “哪里的,叫什么名字?” 梁健说:“林镇的妇联主席,蔚蓝。” 第二天,梁健早早到了新办公室。但,副处长陈辉比他还早。办公室的热水壶已经打满了水,地板也已经拖过,在梁健的办公桌上还放了一个笔记本、一支黑水笔、一盒回形针还有一支固体胶。 梁健问在本子上写东西的陈辉:“陈处长,这些东西是谁拿来的啊?”陈辉抬起头朝梁健笑笑说:“我去拿来的,这些办公用品都用得上,我怕你一时半会跟办公室的人还不熟悉,就去帮你领来了。” 梁健不由有些小感动:“感谢陈处长。” “哪里,哪里。应该的。以后你可是宏市长秘书,多关照关照我们就成了。” 从陈辉的表现看来,跟祁芸说的陈辉很有些不同。祁芸说,陈辉嫉妒梁健当上了市长秘书,那么应该对自己不理不睬才对啊。可陈辉却帮自己去领办公用品,言语之中也挺客气、挺尊重。这是他本来为人就如此,还是陈辉觉得,梁健当市长秘书,已经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所以与其多一个敌人,还不如多一个朋友,就主动对梁健示好? 陈辉忽然站起来说:“梁处长,我给你倒杯水。”说着就要用一次性杯子给梁健去泡茶。 梁健忙拉住了他:“不用,不用。陈处长,你太可气了。我自己来,我拿了茶杯来。”梁健昨天已经把长湖区委组织部的东西都收拾了。方羽送的茶杯,他一直在用。 梁健刚拿出茶杯,陈辉就抢了过去说:“我来帮你洗,再给你泡点好茶喝!”说着,夺门而出。梁健想要阻止都没来得及。 梁健看着陈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心里十分纳闷。这个陈辉热情起来,还真有些让招架不住。梁健不由想,陈辉对自己如此热情,难道我有可能直接被任命为处长,成为他的顶头上司? 陈辉给梁健泡好了茶,端过来,放在梁健桌子上:“梁处长,这茶叶是高档毛峰,我一个朋友从四川寄过来的,不是公家的,放心喝。” 梁健对陈辉话里把公和私分得如此清楚,暗觉好笑,只说:“谢谢。” 手机响了起来,梁健一看,显示的是“蔚蓝”。梁健接起了电话。蔚蓝说:“梁部长,谢谢你!”梁健知道蔚蓝指的是什么!就道:“他们这么快已经找你谈过了?”蔚蓝说:“是啊,早上区委办朱主任来过了,他找我谈了话,说也许下个星期,也许更快,胡书记要找我谈一次话,没什么问题的话,就直接到区委办上班。” 梁健没想到区委办出手这么快,就道:“你自己应该没什么想法吧?”蔚蓝说:“有什么想法!反正在林城镇呆了这么长时间了,我也想换换工作岗位。”梁健说:“那就好,我还担心我推荐你,如果你自己并不愿意的话,就坏事了!” “怎么可能,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帮我参谋参谋,该怎么做好领导秘书吧?” 梁健说:“我也正在为这个问题犯愁呢!” 蔚蓝兴致勃勃:“那么,我们正好探讨探讨。”梁健心想,反正这两天也没什么大事,吃饭就吃饭吧:“叫上老朱吧。”蔚蓝说:“我肯定要叫上他的,以后他就是我的顶头上司了。” 梁健打完电话,侧过头,发现陈辉偷偷听着他打电话。见被梁健发现,陈辉笑了笑,又装作埋头记东西去了。 梁健总觉得,陈辉有些怪怪的,跟他呆在一个办公室,真是浑身不自在。梁健真是怀念在区委组织部一个人一间办公室的待遇。 晚上,他们找了一家叫做“鱼记”的酒店吃饭。蔚蓝身穿白底细蓝横条纹的无袖t恤,左手手腕带着一串菩提子,让她显得休闲而知性。 朱怀遇还没有来,服务员给他们泡了茶水,便出去了。梁健瞧见蔚蓝束着马尾发,简洁、清爽又不失性感:“没想到,你这么束发也挺好看。”蔚蓝双手支在桌面上,眨了眨眼:“你喜欢吗?”语气中带着妩媚。梁健不由想起前不久,两人在一家宾馆共度的一夜,心里不由有些悸动。那个晚上,梁健记得异常清楚。 当然,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蔚蓝也不会忘记。今天看到梁健,听到梁健赞美自己的马尾辫,蔚蓝的心弦被轻轻撩拨,声音也变得软糯。 梁健不想把气氛搞得如此暧昧。对于一个干部来说,这是一条警戒线,他不想去逾越;对于男人和女人之间的关系来说,这也会把相互的好感庸俗化。 回想起来,梁健还是觉得,当时跟蔚蓝发生关系后,并没有用手中的权力帮助她的想法,此后胡小英希望他推荐秘书时,他也没有多想别的,只是觉得蔚蓝合适。的确,作为一名基层干部,她是出入拔萃的。这么一想,他心里的不安也稍稍缓解了一些,大大方方地道:“当然喜欢了,只要是男人都会喜欢的。” “谁喜欢谁啊?”朱怀遇的声音传了进来。 梁健笑着转过脸去,“朱主任来啦!”可脸转到一半,瞧见了蔡芬芬,梁健的脸就僵住了。 朱怀遇察觉了梁健神情的变化,忙解释道:“梁部长,明天你表妹芬芬就要离开镜州了,我们给她践行一下吧?” 梁健本来不会再理会这个表妹的,是她让他吃了这么多苦,让他被纪委“双规”,他的政治前途差点就毁于一旦。但听朱怀遇说她马上要离开镜州,最后还是一句难听的话都没出口。 蔡芬芬小心翼翼的坐下,眼睛不时观察梁健的神色。梁健就是不看她。蔚蓝也觉气氛尴尬,忙招呼服务员:“上菜吧,把酒去拿来!” 不看蔡芬芬,梁健就看着蔚蓝的马尾发。蔚蓝的耳朵下面有一颗小黑痣,以前被头发遮住看不清楚,头发扎了起来,才看得清晰。这颗小黑痣,给她的脸更添了一份生动。 蔚蓝察觉到梁健在看自己,耳朵就烫了起来。梁健发现蔚蓝脸颊和耳朵都烧红起来,不好意思再看,转脸之际,心情也好了很多。 这时,蔡芬芬开口说:“表哥,对不起。” 梁健还是没有理会蔡芬芬,拿起茶杯喝着水。他不出声,房间里的空气就有些凝重了。梁健是心里有气,对蔡芬芬见钱眼开的个性很是不满。他真是没想到,自己的表妹竟会给自己找了这么大的麻烦。 见梁健不说话,蔚蓝有意缓和气氛,说道:“芬芬姐,你要离开镜州,去哪里啊?”蔡芬芬有些失落,声音也没有往日的朝气蓬勃:“我想回衢州去了。”蔚蓝问:“不在镜州做了?那我们以后,可不能经常看到你了。”蔡芬芬微微一笑:“我会经常来看你们的。” 梁健看也不看蔡芬芬,道:“最好别来看我了。”他这么一说,蔡芬芬原本蕴在眼窝里的眼泪便掉了下来,扑簌扑簌得厉害。 服务员把酒拿进来,正蔡芬芬梨花带雨般的样子,惊了一下,愣在那里。蔚蓝接过了酒和启瓶器,对服务员说:“我来开酒好了,你去催一催菜,让快点上吧。”服务员识趣地掩门而去,蔡芬芬的眼泪还在掉。 朱怀遇忍不住说道:“梁部长,芬芬是我让他来的。她本来明天就默默离开长湖区了,可我说,你总得跟你表哥道个别吧。她说,她没脸来见你。这说明她已经知错了。她说,表哥肯定不会原谅我的。我说,不会的,你表哥不是这么小家子气的人,你就等着看吧。所以,她才来了。梁部长,即使心里有气,也总得给我一个面子吧。” 梁健还是不出声。他想,她搞出了那么多事情来,说一声“对不起”就过去了!他没有那么容易就原谅她。 蔚蓝从没见过梁健生气,平日里的梁健总是随和的。她抬眼看看梁健,给他和蔡芬芬的杯子中都倒了酒。朱怀遇把一个杯子递给蔡芬芬,把另一个杯子递给梁健,梁健勉强接了起来。 朱怀遇使了个眼色,让蔡芬芬好好地敬一敬梁健。蔡芬芬从座位上站起来,托起杯子,很尊敬地说:“表哥,对不起,我以前做的事情,我觉得很不应该。我现在一无所有地离开镜州,也是我的报应。这杯酒我敬你,我喝了。”蔡芬芬的一滴眼泪,掉入了酒杯,她一口气把满满一杯红酒喝了下去。 梁健还是怒气难平,说道:“你不用再喝了。”朱怀遇插话道:“梁健,我要叫你梁健了,他是你表妹,她已经知道错了,并且给你赔礼道歉了。天大的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吧!” 蔡芬芬见梁健始终没有原谅她,一下子抓起了桌上的红酒瓶,抬起来往自己嘴里灌。洒落的红酒,落到她薄薄的雪纺连衣裙上,手臂上。蔚蓝见势不对,赶紧去夺瓶子,嘴里说道:“芬芬姐,你别这样。” 蔡芬芬绷着一张脸,使劲地握着那瓶子,仿佛那是一根救命稻草。蔚蓝哪里夺得过来。 直到梁健的一只手握在了瓶颈上,对蔡芬芬说:“我原谅你了,你别喝了。”蔡芬芬才松开了手,看着梁健。她嘴巴和下巴上都是红酒留下的酒渍,眼神愣愣地瞧着梁健:“表哥,你真的原谅我了吗?”梁健无奈地点了点头。 蔡芬芬一下子抱住了梁健,脑袋埋在梁健的肩头,更加剧烈的哭泣起来:“表哥,我知道错了,我听说了,我让你吃了很多苦……呃……呃,我对不起你……让你吃了很多苦……” 直到此时,梁健紧绷绷的心,才算松开了。他也忍不住抱了抱蔡芬芬的肩说:“我原谅你了,不要再哭了。吃饭吧,我肚子饿了!” 蔡芬芬这才破涕为笑,坐了下来,蔚蓝递过餐巾纸给她擦脸。蔚蓝本来让服务员换一瓶红酒。朱怀遇道:“不用了,不就是口对口吹了一下吗?这里有谁嫌弃芬芬的口水的,说出来?” 不等大家回答,朱怀遇已经给大家开始斟酒了。蔚蓝笑着说:“我想,最不在意的肯定是朱主任!”朱怀遇笑说:“我是不在意,最好是口对口。” 梁健说:“老朱,你真是本性难移,上次那件事情,才没多久结束,这会又开始动女人的心思了。芬芬,你要小心点。”蔡芬芬见梁健开玩笑,知道他是真的原谅她了,心里也就轻松了。她说:“我先敬你们一杯,我在长湖区的这段时间,虽然时间不长,可是你们都待我很好,我很感激。” 朱怀遇忙说:“不能不能,明天你就离开镜州了,我们给你践行才是。来来,梁部长、蔚蓝,我们一起敬一敬芬芬吧。”大家拿起了酒杯敬蔡芬芬。 梁健问:“芬芬,你这次回衢州了,准备干什么?”蔡芬芬说:“我还能干什么!我想还是去销售云葡萄酒。我觉得我也只适合干这个。”梁健不得不承认,蔡芬芬的营销能力是很强的,她在镜州短短这么一段时间,云葡萄的影响力在镜州市已经超越了威龙、长城等知名国内品牌,他多次看到人家酒席上摆的也大多是云葡萄了。梁健说:“你还是准备给人家当销售经理?” 蔡芬芬摇摇头,说:“我这次打算自己搞了。我想跟总公司谈妥,让他们支持我在衢州做云葡萄酒生意。”朱怀遇问道:“你在镜州挣了多少钱?”蔡芬芬苦笑道:“你应该说我亏了多少钱。我来这里不到两年的时间。平时的工资也就几千块,租个房子、吃吃饭、买点衣服也就差不多了。至于销售的提成,沈总原本说是年底一起发的,可是过年时他资金紧张,说为了扩大业务,把我的提成算在股份里算了。这次出了这样的事情,他全怪在我头上,还说我吞了他的四万块钱,所有的提成都不给我了!” 朱怀遇打抱不平道:“这个沈鸿志怎么是这么一个人!我明天帮你去找他!”蔡芬芬摆摆手说:“谢谢朱主任了,算了。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不是没有责任,我的确是应该把四万块还给他的,可是我没有那么做,的确应该付出代价。我认了,买个教训。所以,回到衢州,我一定要自己干。” 梁健看着此时的芬芬,比以前倒是增了几分可爱,便问:“可是,你哪来的钱?”蔡芬芬说:“钱,是想办法想出来的。我会有办法的,你们就别替我担心了。现在轮到我敬你们了!” 喝了蔡芬芬敬的酒。梁健又斟了些酒,对蔚蓝说:“我带着你一起敬一敬朱主任,以后,你就在他手下工作了,要让他多罩着点。”蔡芬芬问道:“蔚蓝要调动工作了?” 蔚蓝把调入区委办的事情说了,蔡芬芬说:“那真要恭喜了。我也加入一起敬一下朱主任。老朱你一定要把我们蔚蓝照顾好啊!”朱怀遇嬉皮笑脸地说:“我不敢照顾得太多啊,我怕到时候某人要找我算账。”说着,就看梁健。 梁健说:“你看我干嘛!”朱怀遇坏笑:“不干嘛,你说我干嘛就干嘛!” 蔚蓝感觉朱怀遇似乎知道他们俩之间的事情,脸顿时就红了起来,还好她喝了酒脸本就红得厉害。 接下去,又喝了几杯酒。梁健让朱怀遇多传授一些如何服务领导的经验给蔚蓝,朱怀遇说,他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梁健本想说,只要不是摸着女人过河就行了,可话到嘴边,还是克制住了没说。他脑袋里突然冒出了“形象”两个字,这是副秘书长舒跃波对他提的四个要求之一。梁健也实在奇怪,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两个字。 喝完了酒,朱怀遇故意说:“芬芬是我接来的,我要负责送她回去。你们别跟我抢,也别跟着我们。”梁健说:“你送她回去没问题,但别欺负我这个表妹,否则我跟你没完!” 听梁健这么说,蔡芬芬走过来,又拥抱了一下梁健:“表哥,谢谢你!你放心吧,等我回去了,我就去看看大姨和姨夫,以后我在衢州了,他们也多一个人照顾。”这是第一次梁健对蔡芬芬有了温暖的感觉,说道:“好。” 朱怀遇和蔡芬芬他们的车走了,蔚蓝回头看着梁健:“我们去哪儿?”梁健说:“我们也打车回去了。”蔚蓝说:“我先送你。”梁健说:“上次是你先送我,这次我先送你吧!” 这会蔚蓝倒是没跟他争,上了车,蔚蓝就靠在了梁健肩膀上,手指和梁健的手指交叉相握着。蔚蓝在梁健耳边偷偷地说:“今天我来了,不好意思。” 原来蔚蓝以为梁健想跟她那个。其实,自从梁健把蔚蓝推荐给胡小英之后,就暗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能随便跟蔚蓝走的太近了,万一让胡小英知道,会认为他是出于私情才将蔚蓝推荐给她,这对谁都不好。但这些梁健不便解释,说:“你来了,还喝这么多红酒,以后这种时候一定不要喝酒,伤身子!” 蔚蓝小兔子一样依偎着他:“不碍事,跟你在一起开心。而且红酒相对好一点,没那么伤身。” 接下去的几日,梁健就在办公室里熟悉情况。副处长陈辉,整天都是忙忙碌碌的样子,跑进跑出,一会儿拿个文件夹,一会儿打印材料,一会儿拿起电话唠叨个不停。梁健在他面前就显得是个大闲人。 有一次市政府常务副市长甄浩走了进来,问了一声:“你们知道宏市长什么时候回来吗?”陈辉正忙着打电话,这句话就等于是问梁健了。梁健没得到过这方面的消息,只能摇头说:“甄市长,这我倒不是……”陈辉赶紧放下电话,回答道:“甄市长,宏市长明天下午五点到宁州国际机场。” 甄市长听说,朝陈辉点了点头,然后又瞟了眼梁健,看似颇为不满。甄市长走后,梁健问陈辉:“陈处长,你是怎么了解这个情况的,有人来告诉过我们吗?”陈辉说:“当然没有,我自己去问的。”梁健这才意识到,看来陈辉是比自己多留了好几个心眼呢! 接触了几天下来,梁健发现陈辉的敬业精神实在比自己强多了。他每天都是走的最晚的,这两天宏市长不在,综合一处就相对要闲一些,有两天下班时间到了也没什么事。可陈辉还一直呆在那里,领导不走他也不走。果然领导走之前,从处室这边走过,看到这里的灯还亮着,颇为认可地说:“陈辉、梁健,辛苦啊!”陈辉说:“没什么,应该的,还有些工作要处理一下。” 梁健就呆了一天,之后下班没事,他就走了。此后领导应该是只看到陈辉一个人在“加班”了,“辛苦啊”这句话应该也就只对陈辉说了。不过,梁健不以为然,毕竟,在官场很多事情并不是靠加班加出来的。这会要当市长秘书的人,不是陈辉,而是他梁健。但事后,梁健发现这么看也不确切。 第二天下午,将近三点模样,陈辉匆匆冲进了办公室,收拾了公文包,就往外跑。梁健随口问了句:“出门啦?”陈辉春风满面地说:“跟甄市长、肖秘书长一起去接宏市长去。” 梁健的心里就咯噔一下,接宏市长,怎么让陈辉去接,而不是他梁健去接?也许梁健是否跟宏市长,还需要领导再点一次头。在机关里,很多事情名不正就言不顺,也许肖秘书长从处于严谨的考虑,才没让梁健去。 但梁健不去,陈辉也不该去啊!他也不是宏市长的秘书啊!难道是要让陈辉做秘书?想到这个梁健就有些慌神。他告诫自己,别想多了,我是胡书记推荐的,而且大家都这么传了,事情应该不会发生什么突变的。 在机场出口,一位身穿白短袖和蓝黑裤子的高大中年男人出现了,他就是镜州市市长宏叙。他身边有十来个人跟着,男的也都是白短袖、黑西裤,也有两个女的,一个是某局局长,另一个是翻译,穿的相对色彩鲜艳一些。 甄市长和肖秘书长热情地跟宏市长握手:“欢迎宏市长回来,欢迎宏市长回来!”宏市长也笑着说:“辛苦你们了,要你们过来接。我本来说我直接回去就好。”肖秘书长说:“要的,要的,宏市长到美国考察20来天,已经把我们想坏了,能早点来接宏市长,就能早点见到宏市长。” 甄市长也附和:“是啊,国不可一日无君,市政府也不可一日无市长。宏市长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可真是焦头烂额了!”宏市长应付性地笑笑说:“甄市长的能力大家都是知道的,开福你说是不是啊?” 肖开福说:“甄市长的能力大家都是认可的,但整个市政府的大局还是盼着宏市长来掌舵啊!”甄市长说:“是啊,没有宏市长,我们这帮子人搞不好就要偏离航向。”宏市长说:“我一回到镜州,你们就给我吃花啊!好啦,我们上车回去吧。” 甄市长说:“听宏市长的,不过现在已经五点多了,回镜州起码还要一个半小时,晚饭我们要不先在宁州解决了?”宏市长说:“不了,还是回镜州吧,这段时间在外面时间长了,只有踏到镜州的土地上,才感觉踏实。” 一直在边上默不作声的陈辉忽然说:“宏市长真是心系镜州百姓。”宏市长朝他瞟了一眼,说:“小陈也来了!”宏市长的目光没有在陈辉身上停留,而是越过陈辉,似乎在找什么人。 没有看到还有别人,宏市长的目光似乎暗了一下。肖开福注意到了,问:“宏市长,你在找人吗?”宏市长收回目光,瞟了肖开福一眼,淡淡道:“没有,我们走吧!” 肖开福帮助宏市长开了车门,宏市长就坐进了车里。其他人也纷纷坐上车子,一行黑色轿车缓缓驶离了宁州国际机场。宏市长坐在车里,默念着:梁健怎么没有来机场?可能又是肖开福搞得鬼,不让他一起来。 第二天一早,宏市长坐在宽大的市长办公室里,端着茶喝了一口。茶杯中是红茶,宏市长原本嗜绿茶如命,可近年来感觉胃不舒服,听人说胃薄的人,最好喝点红茶,绿茶是碱性,胃不好的人可能喝了不太好。 红茶入口,宏市长辨了辨滋味,然后拿起电话:“开福啊,到我这里来一下。” 市政府秘书长肖开福,来得很快。肖开福站在宏市长办公桌旁,身体微微地有些弯。宏市长的目光从窗外滑到肖开福光亮的脑门上,问道:“开福,那个梁健来报到了吗?”肖开福转了一下眼珠,答道:“来了,上星期一长湖区就送来了。”宏市长点了点头说:“哦,那你让他过来一下吧。” 肖开福说:“好的。”人却站着不走。宏市长疑问地瞥了他一眼。 肖开福指了指办公桌上的那个信封,说:“宏市长,这里有一个信封,上面写着,让您亲启的。您需要看一看吗?如果里面有什么内容需要我办理的,我马上去办。” 一般需要市长签批的文件,都是用红色签批夹子,摆放在他的桌子正中央。这个信封放在右手边,边上又有些书报,他倒没怎么在意。宏叙朝肖开福看了眼,拿起信封,拆开了。 里面是两页打印的a4纸。宏市长看了几行,仿佛就被吸引住了。他继续看下去,第一页看完之后,他又翻看了第二页,直到看完,他才将这两页纸重新放回了信封。 肖开福见宏市长没有什么吩咐,就道:“宏市长,我这就去叫梁健过来。” 宏市长的手在半空伸了下,做了一个阻止的手势:“等一等,先别叫他过来了!” 肖开福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那好吧,宏市长,我先出去忙了。”宏市长没说话,看似没有察觉的点了下头。 第253章相遇友人 大家知道宏市长已经回来了,那些趁着市长不在偷闲的处室,也马上表现得忙忙碌碌起来。晚上加班的人也比以往要多了。大家走路、说话,似乎比宏市长不再的时候,要谨慎许多。 这些天,梁健却空闲得有些异样。肖开福秘书长没有找他,舒秘书长没有找他。自然宏市长更加不会找他。宏市长要找他,肯定也会通过中间人把他召唤过去,可谁也没有来找他。 综合一次副处长陈辉,显得更加忙忙碌碌,跑进跑出,时不时还用手背擦擦汗,嘴里唠叨着:“这日子真是忙得没法过了……一个人别说劈成两半,就是劈成四个,估计也忙不过来!” 梁健瞧见陈辉忙得不可开交,自己却闲得无所事事,心里就有些别扭,忍不住对陈辉说:“陈处长,有什么事,需要我帮个忙的,说一声。”陈辉忙道:“不用不用。”梁健只道,自己以后是市长秘书,所以陈辉不敢来麻烦他。梁健说:“陈处长,别太见外,我们怎么说也是一个办公室的。”陈辉还是谢绝:“真不要,我自己来……” 有一次,陈辉复印了一刀东西进来,急匆匆地用订书机装订起来。梁健见他焦急,手都发着抖。梁健就问:“急用啊?”陈辉说:“可不是吗?肖秘书长临时说要就要了。”梁健说:“你来理,我来帮你订。”说着梁健就站起来,去接他手中的订书机。 出乎陈辉意料的是,陈辉并没把订书机交给他,而是道:“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肖秘书长交代他的,他对订书钉的位置都有讲究,你不会知道的……”挡着不让梁健帮忙。 梁健暗暗好笑:“这么急的事情,又不让人家帮忙,那你自己忙去吧。”也就不再管陈辉了,自己坐了下来,看电脑去了。 梁健刚坐下来,秘书长肖开福就冲进了办公室,嘴里说“怎么样了?”陈辉说:“快好了,快好了!还有五套。” 肖开福朝坐在位置上的梁健看了一眼,说:“梁健,陈辉这么忙,你怎么不帮一帮?”梁健见秘书长责怪自己,就道:“刚才我想帮帮陈辉,他说秘书长对订书钉的位置有讲究,也许我不会订。”肖开福对梁健说:“不会订,就学好。你看着陈辉订,不就很快学会了?怎么还有空看电脑。这些材料是宏市长马上要用的。” 梁健只好站了起来,陈辉也已经把材料全部订好,交给了肖秘书长。肖秘书长说:“梁健,以后要主动多学。虽然你以前在区里是当副部长,到了这里就得重新开始了,你要知道,你的副处长还没有任命呢!” 梁健听到肖秘书长最后一句话,有些近似威胁。梁健心想,有必要这么大动肝火吗!况且他并不是真的懒惰和不屑,是陈辉真的不让他帮忙,他梁健有什么办法啊! 有过了些天,宏市长还是没有让人来找梁健。梁健继续在办公室里就地“学习”。梁健就有些坐不住了。他问对面陈辉说:“陈处长,最近宏市长很忙吗?”陈辉朝梁健看了看,说:“宏市长当然是一直很忙的啦,怎么了?” 梁健原本想从陈辉嘴中听到关于自己什么时候当市长秘书的消息,然而,见陈辉如此神情,他就不再多问:“没什么,只是问问而已。”陈辉不阴不阳地说:“宏市长的事情,大了去了。我们啊,只要干好本职工作就行了,领导的事情,还是少问。” 听陈辉这么讲,梁健就更嗅出了一股不对劲。以前,大家都对他说“梁健,你以后当了市长秘书,要罩着我们啊!”“你是市政府的二号首长啊!”之类,这几天,这些话他基本是一句都没有听到了。 梁健的疑惑更大了。 那天下班时,梁健开车出行政中心大门,人行道上一个窈窕曼妙的女人背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她身边一排雀舌黄杨郁郁葱葱。 梁健一脚刹车,摇下车窗:“祁芸,上车,我送送你!”祁芸转过身来,一张脸恍惚剥了蛋壳的鸡蛋,娇嫩光滑:“我家就在附近,走走就可以了!”梁健隔着车窗看着她,说:“这天,暑热未消,一走就是一身汗,上车吧,我送你过去。”祁芸犹豫片刻,还是打开了梁健的车门,坐在了后座上。 梁健转头看了她一眼,一脚油门开了出去,说道:“这几天没看到你嘛!”祁芸说:“我也没看到你啊,在忙什么?”梁健笑道:“忙什么啊!什么都没忙。我感觉自己如今像个无事人。我没想到,市政府还真够闲的!” 梁健从后视镜中,瞥见祁芸似乎张嘴想说什么,结果她唇形优美的嘴才张开又闭上了,抬眼看了看窗外,说道:“闲一点不好啊,你别生在福中不知福了!我都快忙死了!” 梁健一脚刹车,把车停在路边。他回过身子,正视着祁芸,说:“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得如实告诉我。”祁芸被梁健的一个急刹,猛然往前靠去,差点就跟梁健脸跟脸碰着,好在她用手赶紧撑住了椅背。 祁芸受了惊吓:“你怎么开车的啊!小心点啊!”梁健瞧见她脖子中的项链,撩拨着她的锁骨,让梁健很有种往下看的冲动,但梁健还是强迫自己回到正题:“你是我的小学同学,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得如实告诉我。” 祁芸心里有些突突然,梁健要问她什么!难道是要问她,如今还喜不喜欢他?在感情上,祁芸对梁健的印象是无比深刻的,当时两小无猜,在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就模仿着小说中的情节,传递纸条,表示着好感。后来,他们全家搬走,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父母担心女儿早恋,影响她的健康成长和以后的幸福。 梁健来报到那天,她故意告诉梁健,当时他们全家搬离衢州,只是因为老爸工作变动。这是纯粹骗梁健的。如今两人都已经长大成人,并且将近而立之年。虽然十六年的时光过去,很多事情都变了,可没想到,再见梁健的一刹,许多被风尘的记忆,如积雪融化之后的鹅卵石历历在目,那些曾经的情愫也被悉数勾了起来。 只是时过境迁,如今的她已经不是那个青春懵懂的祁芸了,虽然年近三十的她还是单身,但并不是说,她就没有喜欢的人,只是这个喜欢的人,并不是她的。她拥有他的身体,却暂时还不能拥有他的身份。这个人,就是她的直接领导舒跃波。 看着梁健正视自己的目光,她赶紧躲开了。梁健突然出现,成了她的同事,让她有点乱。祁芸怯怯地问:“你要问什么?” 梁健问:“你答应会如实告诉我吗?”祁芸说:“那要看是什么问题!”祁芸想着,如果梁健问她,她对梁健还有没感觉,她真的很难回答。 梁健说:“小学同学,你别这么不痛快好不好!我想问一个关于我自己的问题。”祁芸说:“跟我有没关系?”梁健说:“关系应该不大!只有一点点关系。”祁芸说:“那你问吧!” 梁健说:“最近,你有没听到,大家对我的有些说法?”祁芸松了一口气,梁健问的不是关于感情的事情。但在轻松的同时,伴随着一丝小小的失望,难道在梁健心目之中,自己也就是个一般的小学同学了? 至于对梁健的说法,她还真是听到不少,但不知如何跟梁健说才好。之前,大家都认为梁健来到市府办是给宏市长做秘书的,这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所以大家就等着宏市长回来之后,看着梁健走马上任,跟他搞好关系了! 没想到,宏市长从美国回来之后,使用新秘书的事情,突然变得无声无息了,从来没有人看到宏市长身边带着梁健。各种传言开始风起了…… 有人说“宏市长对梁健不满意”,有的说“宏市长根本就没想让梁健当秘书,这都是谁瞎猜的”,有人说“宏市长说不定还处于对梁健的考察阶段”,也有人说“是肖秘书长挡住了梁健当秘书的路,肖秘书长是个很喜欢加班的人,梁健却没事就回去了”,有人说“宏市长,可能是要让陈辉当秘书”“呸,陈辉当秘书,那真是小人得志了!他这种鬼头鬼脑的人,当了秘书还了得!” 总之各种说法都有,但都没有一个定论。作为小学同学,祁芸早就想私下里告诉梁健了,可她又担心,跟梁健走得太近,她的生活就无法平静,因此,也就一直没有主动找梁健说。既然已经答应了梁健说实话,祁芸把听到的这些跟梁健说了一个大概。 梁健听了,皱起了眉头:“你听到这么多,我怎么一句话都没听到呢?”祁芸白了他一眼,觉得梁健这问题问的太好笑:“你当然听不到,谁会故意当着你的面说。”梁健诚恳地说:“谢谢你了。”然后又启动汽车,开上送祁芸回家的路。 祁芸问道:“你很想当市长秘书?”梁健从后视镜中,看了眼祁芸:“原来也没有特别强烈的想法,如今这件事情变得扑朔迷离,我反而有了特别的冲动,很想当这个市长秘书了!”祁芸露出了笑容说:“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喜欢迎接挑战!” 梁健笑说:“我小时候,有那么喜欢迎接挑战吗?”祁芸说:“当然了。”梁健道:“说来听听。”祁芸正要说,忽然又喊道:“我家就在这里,停下来就行!”祁芸的小区到了,祁芸下了车说:“下次我再说给你听吧!” 梁健看着祁芸下车,小区门口,也有不少女人,或打车、或进出,祁芸走过去,立马就如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划过了一道阳光,成为美丽的风景。梁健从她优美的身姿上,看到的却是十三四岁那个清纯、可爱、机敏、善良的女孩。 他调转车头开走时,忽然从后视镜中发现祁芸在接电话,然后,她转过身,又往外面走来,正好一辆出租车停下,她就坐了进去。那一瞬间,梁健不由怀疑,这么多年过去,如今的祁芸,还是那时的祁芸吗? 梁健发现办公桌上有些异样。少了一些东西。认真看了下,才发现别针、笔记本、订书机、黑水笔等不见了。再看一下陈辉的办公桌,这些东西已经去了他那里。梁健又去茶柜,看到自己的水杯里昨晚的茶叶还在杯子里。 以往,陈辉往往比他先到办公室,洗自己茶杯的同时,也就帮他给洗了。今天陈辉已经把自己的茶杯泡好了茶,任由他的留在那里。梁健心里就有些好笑,陈辉对他的态度明显改变了。好笑的同时,梁健心里又是一紧,难道陈辉知道了些别的什么?或许,自己真的当不上宏市长的秘书了? 陈辉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笔记本,走向自己的办公桌。梁健看到他那只没拿东西的手,不自觉地抽搐一下。这种抽搐陈辉上次用订书机的时候,梁健就看到过,这应该就是那种神经性的抽搐吧! 梁健刚要去洗自己的杯子,陈辉说道:“梁健,待会我要陪宏市长和肖秘书长去长湖区调研,你反正也没什么事情,记得把地板拖了吧!” 梁健从陈辉的这句话里,听出了很多信息:一是陈辉称呼自己从“梁处长”变成了“梁健”,这是不是说明梁健连一个副处长都捞不到了?二是陈辉开始指使自己打扫卫生了,这还是梁健到综合一处之后的头一遭。最后一个信息,也是至关重要的,那就是陈辉说要跟宏市长和肖秘书长一同去长湖区调研了。 梁健是长湖区出来的干部,如果宏市长真有意让梁健当自己的秘书,他肯定会让梁健陪同他一起去。梁健的心情一下子低落了许多。如果到了市政府做不成市长秘书,那就等于没来,甚至比没来还没意思。更何况,外面已经传得纷纷扬扬,都说他是来当市长秘书的,当不上,就只能任人嘲笑。在机关里,成为笑柄可不是一件吃得消的事情! 这些都是其次,关键是,梁健根本不知道,这事情怎么就变得这么快。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在机关里,计划赶不上变化!但他来市政府担任市长秘书的事情,本是已经确定的,区委书记胡小英跟自己这么说,市政府副秘书长舒跃波也跟自己这么说,只要等宏市长回来点下头,他就正式挂牌上岗,为宏市长服务了。 难道宏市长对自己有什么不满意?可是,梁健和宏市长一次面都没有见过,怎么就引起了他的不满意呢?梁健有些想不通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梁健很想打电话,问一问胡小英,但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他不想为此事打扰她。 想来想去,他决定先去副秘书长舒跃波那里问问情况,看看他怎么说。 梁健选择在中午下班之前去敲了舒秘书长的门。像副秘书长这样的职务,虽然不用自己办理具体的事务,但协调沟通是其主要工作。为此,一天之中真正很闲的时间基本是没有的,一般也只有在午饭之前,和下班之前有那么一些空余时间。 得到允许之后,梁健进了舒秘书长的办公室,梁健首先递了一根烟给舒秘书长,舒秘书长接了,说:“梁健,你自己倒茶。”梁健说:“不用了,办公室里有呢!”舒秘书长点了点头,说:“梁健啊,这段时间怎么样?” 梁健来之前,想到舒秘书长可能会问他一些问题,早打了腹稿,梁健说:“感觉市府办很不错。”舒秘书长说:“怎么个不错法?”梁健说:“总的感觉,一个是分工更加细,也更加合理了,大家围绕岗位职责开展工作;二是要求也更加高,这段时间各种文件和材料看了,规范性要求更高;三是视野更加开阔了,接触的层面比以前提高了,所以我很珍惜自己拥有这样的机会。” 所在的集体得到认可,对于集体中的人来说,也会有一种荣誉感,舒秘书长也不例外。舒秘书长先于梁健来到市府办好多年,梁健相对来说,更是一个外来者。得到梁健的认可,舒秘书长感觉自己也受到了认可。舒秘书长说:“你说的这些不错。你珍惜岗位,这一点很好,这是干好工作的前提。另外,对于自己有什么想法?” 梁健感觉舒秘书长肯定也是一个聪明人,自己去他办公室,他肯定已经猜到了其中的原因。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梁健说:“舒秘书长,今天来打扰你,其实心里有一个疑问。” 舒跃波看着梁健说:“说说看。”梁健道:“之前,来到市府办,您也跟我说过,我是来给宏市长当秘书的,但这件事情要宏市长再点下头。宏市长已经回镜州市十来天时间了,却一直没有找我谈话。这件事是否宏市长不认可了?” 舒跃波听梁健说完,就从桌上的中华烟中抽了两根,一根递给梁健,一根自己点上,抽了一口才道:“说实话,这件事,我也吃不准。也许是有些原因。”梁健心想,这原因舒跃波作为分管人事的副秘书长,怎么说都该有个数吧:“舒秘书长,其实我并不是说一定要当宏市长秘书,我只是想弄清楚,我在哪些方面还存在着不足,不符合当秘书的标准,这样便于我改进,对今后的工作也有些帮助。” 舒跃波又看了看梁健,才道:“梁健,我其实很看好你。你有乡镇工作经验,又担任过区委组织部副部长,我知道胡小英书记对你赞赏有加,以前我和她也是同事,知道她看中的人应该不会错……但是,这次宏市长没有点头,我也不知领导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也一直在琢磨这回事!不过,我还是觉得,梁健你先别急,目前你就干好自己的工作就行了!” 梁健看看舒跃波。舒跃波整个外形应该说是颇为英俊潇洒的,只有他的牙齿因为抽烟厉害,有些发黄。但这不影响他的神情给人的感觉是真诚的。梁健见舒跃波也许是真不知道,也不再勉强:“舒秘书长,午饭时间差不多了,该吃饭了。” 舒跃波说:“是啊,该吃饭去了!” 食堂排队排得很长。梁健想,还不如晚点来。但既然来了,梁健便拿上盘子,开始排队。一边浏览手机上的新闻。最近这段时间,网上正在热议一个叫“当代烈女”的事件。事件中,这个姓邓的是个85后女孩,是湖北省某镇一家宾馆休闲中心的服务员,当地镇政府人员张某、黄某、邓某在消费期间,要求该女孩提供“特殊服务”,但遭拒绝,三个镇政府干部恼羞成怒,邓力求和平妥协无效,在对方作风恶霸无耻纠缠之后,邓抓起水果刀,将张某和黄某刺伤。张某抢救无效死亡。 网上议论的焦点,是关于邓女孩该不该判刑。各种议论都有,有些认为邓女孩是正当防卫,有些人认为是法律面前一律平等,还有人说邓本身很可能就不是好女人,该判。最后一种声音一出来,就被唾沫所淹没。浏览着网页,时间过的便有些快。 如今网络流行,现实生活的贫乏被网络世界的精彩所取代。几乎每个星期都会爆料一些新闻,足够大家热闹一阵。看到这则不幸的新闻,梁健并没有看看就过去了,让他不由想起了清池会所的菲菲。 在长湖区的时候,菲菲帮过自己的忙,向梁健通报了三元镇副镇长蔡源要举报自己的消息,使得梁健事先就有了准备,才不致彻底落入被动。这段时间以来,梁健一直没有联系过菲菲,不知她过得如何。 其实,菲菲跟这个“邓烈女”的职业很有些相似之处,梁健心中不由有些疼惜。一个女孩子真不该在这样的行业长久做下去。但一个女孩子一旦从事了这样的行业,她还能再洗脚上岸,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吗?梁健很想帮菲菲一把,但自己如今还不具备这样的能力。梁健心中不由想,如果当了市长秘书,也许就能更好的帮到别人。 就这样想的有些远的时候,身后一人提醒道:“朋友,轮到你了。”梁健从出神中清醒了过来,说道:“不好意思。”就上前去取菜碟。 “唉,你不是任坚,任人强……”梁健赶紧打住了,笑笑说:“任坚啊,真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 任坚也笑道:“你刚才是不是想说‘任人强’啊!”梁健很不好意思,又没办法完全否认,如果否认就虚伪了。任坚倒是挺大方地说:“已经很久没有听人叫我这个绰号了!没事,你高兴说就说吧!” 梁健从任坚的这句话中,倒是体会到任坚有了些变化。梁健认识任坚是在江中大学,任坚比梁健大一届,照理两人没什么交集。但由于两人都在校报上发文章,便渐渐注意和熟悉对方,两人还暗中较劲,谁在校报上发的文章多,后来任坚早一年毕业,自然也没有分出个胜负。任坚的名字是他父亲取的,原意是“为人(任)坚强”的意思,没想到别人偏偏要理解歪了,变成了“任人强”。为此,任坚曾在大学里还跟人打过一架。 刚才,梁健说出“任人强……”三个字,还以为任坚会生气,没想到他倒已经想开了。梁健买了饭,在一边等着任坚,本想跟他一起吃个饭。任坚却是打包,看到梁健还在等自己,就拍了拍梁健的肩膀说:“哥们,你给我留个电话,晚上咱俩一起吃个饭。”梁健说:“行啊,没想到在这里竟然碰到校友了!” 两人各留了电话,任坚便匆匆离开了。 大家都说,在机关里最不靠谱的一句话,就是“改天我请你吃饭”。梁健想,任坚估计也就这么一说。快到下班时间,也没接到任坚的电话,梁健想,任坚应该是跟其他人一样不靠谱了。 没想到,下班后五分钟,任坚的电话来了。他说:“不好意思,忙了一整天,才停下来,我们一起吃饭。”梁健还真没想到,任坚是当真的,这跟他以往对任坚的印象很有些不同了。 刚放下电话,对面的陈辉突然对梁健说:“梁健,晚上我们一起加个班吧?秘书长交代了材料。”梁健心想,如果要加班,怎么不早说,况且没有任何领导跟自己说要加班,就道:“陈处长,不好意思啊,我这刚跟人约好了吃晚饭。” 陈辉说:“如果不重要的话,还是在这里加班吧,你从来到综合一处,便没怎么加过班。这样不大好,我们综合一处是以加班闻名的。” 梁健心道,如果要加班也不是你陈辉来跟我说,你是副处长,我虽然还没任命,我是从区委组织部副部长岗位上来的,我没有必要对你负责。就说:“不好意思,还真是晚饭重要。” 陈辉打破沙锅问到底:“你跟谁吃饭?”梁健说:“你可能不认识,叫任坚,也是我们市级机关的。”陈辉瞪大了眼睛:“你认识任坚?” 梁健一看陈辉的表情,怎么感觉任坚是什么大人物一般,就说:“我们是同学,怎么了?”陈辉说:“哦,他是副书记韩正阳的秘书,也是市委办有名的笔杆子!既然你跟他吃饭,那去吧,替我问一声好。”梁健明显感觉到陈辉听到任坚的名字后,对他说话的语气之中就又添了一份恭敬。梁健还真有些不习惯这人的反复无常。也不应他,拿起包走了。陈辉喃喃自语,等我当了宏市长秘书,有你小子好看的。 任坚倒是挺随意,坐上了梁健的车,去了一家小饭店。两人要了一个小包厢,有四个位置。梁健问:“就我们俩?”任坚说:“还需要谁吗?难道你要叫美女?” 梁健本来可以叫几个美女出来,可后来一想,也就算了,对于任坚他本就不太了解,何况又是多年不见,自己还是留一手比较好,就道:“没有,没有,两个人挺好的。在大学期间有钱喝酒,人越少越好,否则都被别人喝了!” 任坚指指梁健说:“没错,没错。我刚才听你说出‘任人强’这三个字,就觉得特别亲切。虽然我们镜州市委市政府,江中大学毕业的还真不少,可以前熟悉的人却不多。所以,这里基本没人知道我这个绰号!” 梁健说:“这个绰号的确也该被人忘记了!我听人说,你已经是镜州市委市政府的名人了!”任坚笑道:“你听谁说的?”梁健说:“我们处里的副处长陈辉。” 任坚看着梁健:“陈辉!这丫是你们处的?这么说,你也在市府办了?”梁健点了点头:“是啊,在市府办综合一处,刚来不久!”任坚手指梁健:“你不会,就是传说中那个新来的市长秘书吧?” 梁健说:“什么传说中的?”任坚打开那些塑封的杯碟碗筷,在杯子里倒了茶水,又要给梁健的杯子里倒水,梁健自己拿过了茶壶。任坚看着他倒水,说道:“我听很多人说过了,宏市长把原来的秘书放到建设局去了,所以要物色一个新秘书,你就是那个新秘书?” 梁健摇了摇头说:“也许,就如你说的,只是传说中的。”任坚敏锐地嗅到了什么,抬眼问道:“什么意思?”梁健觉得,如今事情还没定下来,到底最终会不会成为宏市长的秘书,还没有定论,还不好乱说,否则可能真会坏事。梁健就说:“现在,我只是在综合一处工作,具体干什么,还得听领导和组织上安排。” 任坚说:“那就是说,你还是挺有希望成为市长秘书的。综合一处是服务市长的,你们处室,目前副科级的也就你和陈辉两个人吧?”梁健说:“我是副科级,但是否担任副处长领导还没定。”任坚说:“别急,在机关里很多事情还真急不来。不过,我可提醒你一句,陈辉这个人,可不简单,这人心思多着呢,所以你要多留个心眼。按能力水平来说,他不是特别强,但在心眼方面他可绝对不弱,否则也到不了这个副处长的位置。” 梁健看着任坚有些白皙的脸,诚恳地道:“谢谢你提醒。” 啤酒上来了,梁健给任坚倒了酒,自己也倒了个满杯。任坚举杯说:“祝你顺利当上市长秘书!”梁健也举杯:“多谢吉言。” 一杯酒下肚,菜也陆续上来了。任坚说:“等你当了市长秘书,我们可以在工作方面多交流交流。”梁健笑道:“求之不得,我这方面没有经验,你已经是副书记的秘书好多年了,还请你多指教。”任坚说:“这没什么大不了,也就那么几招。我们先不说了,好久不见,今天主要是喝酒!” 上班没多久,梁健刚泡好绿茶,陈辉就从外面赶进来,说:“肖秘书长让你过去一趟。”梁健心道,肖秘书长让我过去,难道是已经确定让我给宏市长当秘书了?再瞧瞧陈辉脸上,微露着克制不住的喜色。 梁健感觉情况有些不妙。进了肖秘书长办公室,看到肖秘书长板着的脸,梁健就更加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只好硬着头皮在肖开福的面前坐下来。肖开福脑门高起、油光发亮,与他秘书长的职务是非常相似的。人都说秘书长其实就是市长的智囊,智囊肯定用脑多,聪明绝顶也是应该。 梁健没有盯着肖开福的脑门,毕竟这样不太礼貌,就说了声“肖秘书长?”肖开福这才抬起脑袋看着他,说:“梁健,知道为什么找你来吗?” 梁健不好说,对有些人你可以随便说出你的想法,而面对另外一些人,则必须把嘴巴紧紧闭着,反正梁健已经肯定不是为让他当宏市长秘书的事情。梁健回道:“请秘书长明示,我不大知道。” 肖开福一直绷着脸:“梁健啊,既然你不知道,我就直说了。工作还需努力啊!在我们市府办,工作不会轻松,如果你是抱着轻松的态度来的,那对进步不会有好处。你看看这个……”说着,就把一份材料扔到了梁健面前。 梁健拿起来一看,是一份调研材料,关于工业转型升级的,规规矩矩,也无甚特别之处。梁健看了,说:“秘书长,我已经看完了。”肖秘书长说:“怎么样?”梁健觉得这文章,中规中矩,要说很好也不见得,但调研报告的形式都有了,要说不好也说不出,何况这文章来路不明,说了缺点恐怕要得罪人,梁健说:“不错。” 肖开福说:“这材料是你们处陈处长昨天加班改出来的,是努力的结果。”梁健心想,怎么扯到加班上去了。肖开福又说:“陈处长说,他昨天让你帮个忙、加个班,结果你去吃晚饭了?” 梁健暗道,看来早上陈辉来告自己状了。怪不得任坚要让自己多小心他。梁健解释道:“我昨天的确有个朋友,一起吃饭了,这事我也跟陈处长解释了,他也同意了。”肖开福见梁健解释,似乎更加不悦,就说:“我们市府办,有个规矩,那就是以事业为重,这点你一定要记住。” 梁健心想,肖秘书长是那种不喜欢听解释的人,也就不再争辩,就道:“肖秘书长,我知道了。”肖秘书长说:“还有一件事情,我想提醒你。你现在职务还没有任命,等于说,在处室里,你就是一般人员,陈辉是副处长,有些活他让你协助,你要服从。这也是我们市府办的规矩。” 梁健暗暗觉得肖秘书长和陈辉,在给自己吃套路。梁健心中郁闷,但理是这个理,陈辉是副处长,自己的职务还未落实,按理是要下级服从上级。于是,梁健说:“这点,我也明白了。” 肖秘书长道:“明白了还不够,关键是要落实到工作当中。”梁健心里有股无名之火,看来肖秘书长是准备给自己穿小鞋了,嘴上不给梁健任何面子。梁健却又无法回嘴,只要宏市长秘书一事尚未尘埃落定,他就得忍着,小不忍则乱大谋。 回到办公室,陈辉抬头看了看梁健,脸上有种掩饰不住的得意,问道:“肖秘书长找你谈了什么?”梁健看他脸上的得意样,心想,如果把自己挨批的事情告诉陈辉,还不是让他不花钱就开心了一场! 转念一想,还不如来个恶作剧,梁健道:“肖秘书长跟我说了谁当宏书记秘书的事情。”梁健这话一出,陈辉眼中发出了异光,心中也蹦蹦乱跳:“真的?谁当宏书记的秘书?” 第254章小英答疑 陈辉心想,肖秘书长不是说要极力推荐他陈辉当宏市长的秘书吗?怎么这会又跟梁健说?难道事情又发生了变化?焦急的神色在陈辉眼中游荡着。 梁健看着自己小诡计得逞,便又添点油加点醋:“肖秘书长说,让我别跟别人说,这是我们市政府办的规矩。”陈辉本还想听到什么更加实质性的东西,没想到梁健把他的胃口吊起来后,就放手不管了,他感觉自己的好奇心悬在半空极为难受。 梁健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便即收手,毕竟这也不过是出出恶气而已,搞得太多没意思。然而,陈辉却放不下心来了。接着给肖秘书长送材料的当儿,站在桌前不走了。 肖秘书长抬起头:“陈辉,还有什么事?”陈辉结结巴巴地说:“秘书长,听梁健说,你跟他谈话了?”肖秘书长说:“这你不是知道的?”陈辉说:“你们谈了什么?”肖秘书长有些不耐烦了:“怎么,我需要向你汇报吗?” 肖秘书长的这句话,让陈辉惊出了一身汗来,赶紧道:“当然不用,当然不用。我只是听梁健说,你跟他谈到了让谁当宏市长秘书的事情?”肖秘书长听陈辉这么说,也认真起来:“他说了什么?”陈辉说:“他说,你让他保密,所以没说。” 肖秘书长不再看陈辉,摇了摇头道:“陈辉,有些事情太在意就看不清情况,欲速则不达。你被梁健耍弄还不知道!这方面,你还真得向梁健学习学习,今天我跟他谈话之后,他肯定满肚子的不满意,但人家就愣是没怎么表现出来,说明他这个人,还是很能忍的,能忍的人,才能做大事!这点,你要注意加强。” 陈辉从肖秘书长办公室出来,心里更加不快,原来梁健说肖秘书长给他谈谁当宏市长秘书的事情,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无中生有,害得自己白白跑去被肖秘书长教训了一番。 陈辉怀抱怨恨,梁健你竟敢耍我,我晚上让你加班,加死你!陈辉回到办公室时,已近下班时间,梁健刚收拾了东西,准备走人。陈辉说:“梁健,晚上我们有个稿子要加班,你留一下。”梁健说:“不好意思,晚上我有事。” 陈辉火了:“你怎么老有事啊?肖秘书长没跟你说过吗?我们综合一处本来加班就比较多。”梁健笑道:“肖秘书长没有跟我分工过,下次有具体工作任务了,我会主动加班的,陈处长。”陈辉不相信,肖秘书长没有告诉过梁健,让他服从陈辉的工作安排。 可梁健就如泥鳅一样不给他抓住的机会,这让陈辉异常抓狂,陈辉火道:“梁健,肖秘书长应该告诉过你,让你服从我工作的安排吧?”梁健说:“没错,说过。”陆辉道:“那我现在要求你留下来加班。” 梁健笑道:“不好意思,肖秘书长是让我工作时间服从你的安排,工作时间以外,我当然要自己安排了,否则我几点钟睡觉、几点钟起床、几点吃喝拉撒都由陈处长管,总不太方便吧!”陈辉一时语塞,不由头顶冒烟,可也没有什么办法。 梁健拿起了包说:“我先走了。”这时,梁健的电话响了起来,梁健接起来说:“已经在下面了?我马上就下来。” 陈辉依稀听到梁健电话之中传来的是女人的声音,心中不由一阵羡慕嫉妒恨。自己还在这里加班,梁健这家伙却很可能灯红酒绿去了。但他又安慰自己,我这么做是为了当上宏市长秘书。你梁健开心快活去吧,你还看不清,现在可是决定你这一生命运的关键时期!等我当上了市长秘书,羡慕嫉妒恨的就该是你了。 等在楼下的不是别人,是长湖区委书记胡小英。胡小英今天刚参加完市委全会,她想到梁健,就给他电话,问他有没空。梁健本来说:“恐怕晚上要加班。”胡小英问他加什么班?梁健说,就是处室里加班,把肖秘书长给他提的要求说了一遍。胡小英说,你别管肖秘书长,你只管跟我吃饭去。 梁健很少听到胡小英说话这么爽,她言语之中对肖开福又有那么几分不屑,正中梁健的下怀,就说:“好,我马上下来。” 梁健坐入车子,一股清香萦绕鼻端,心情好了许多。他朝胡小英看了一眼,叫了一声:“胡书记。”胡小英回之以嫣然一笑,说:“我们去七星岛农庄。” 此时的胡小英,脸色红润,状态很是不错。虽然脖子里有一条细微的皱纹,但周围皮肤紧致,细纹似乎更衬托出了一份成熟的风韵。梁健说:“胡书记,你看起来精神状态很不错!” 胡小英又朝他瞟了一眼:“谢谢。主要是长湖区目前的工作理得还挺顺畅了,干部队伍建设也上了正轨,相比以前,可以少操点心。最近,我又开始在练瑜伽了!”梁健说:“看来这个瑜伽有效果。”胡小英笑说:“得到你的认可,看来我得坚持下去。”梁健也笑说:“必须的。” 七星岛农庄还真是隐藏深深的农庄,是在长湖区的区域之内,但已经在北部新城的西面。轿车从国道拐入了乡间小路,可供两辆轿车轻松交叉而过。边上都是农田,非常开阔,尽头是一座高大的山脉。这座就是镜州市海拔最高的镜山。 车子开去的方向,正好与镜山成九十度角,边上一马平川,都是蔬菜和水果农园,梁健产生一种行驶在西部地区的感觉,但那只是一种开阔,这里的夏意盎然却是西部地区的萧索没法比的。 这段路开了十分钟不到,就在镜山下面,看到了一个山庄,出现了一条岔路。在路口有一块细小的牌子,上面有一个指示牌,梁健几乎有些看不清上面的字。驾驶员说:“七星岛农庄,往这里。”就拐入了岔路。 车子在一个建筑古朴的农庄下面停了下来。已经有不少车子围着一个大花坛停放。胡小英和梁健都下了车,走上前去,看到农庄入口的匾牌“七星岛农庄”。 他们还没有迈入农庄,一个身材高挑,身穿短裙套装的女人从里面赶出来:“胡书记,你来了啊!这位是?”说着就大方的伸出手来,与梁健握手。 梁健见女人足有一米七的个子,穿着高跟鞋,梁健一米八的个子也显不出优势来。她皮肤稍显黝黑,但是那种麦粒色的健康。女人算不得国色天香,但也长得很有特色,令人不容易忘记。梁健伸出手去握了她的手。 胡小英说:“这是梁健,以前是我们区委组织部的副部长,如今到市府办工作了。”介绍完梁健,胡小英又说:“梁健,这是七星岛岛主康丽总经理。你别看她皮肤有些黑,那是因为她同时也是一位知名健身操教练,她可是有很多粉丝的。” 梁健这才明白,她的麦粒色皮肤,是在阳光下晒出来的,就道:“佩服佩服,又是岛主,又是教练,你是双栖的啊!”康丽说:“你是想说我是双栖动物啊!我这都是闹着玩玩的。我们别光顾着说吧,快进来看看吧。” 说着康丽就在前面引路,胡小英和梁健也跟着进去了。驾驶员自有去处,不必说。康丽对梁健说:“我已经跟胡书记说了好多遍了,邀请她来我这里坐坐,可她总是不给面子。今天胡书记和梁部长一起过来,我真的很开心。” 胡小英说:“你这个康丽!我哪里是不给面子,我实在是脱不开身,今天刚刚开好常委会,本来还安排了聚餐,我故意找了个堂而皇之的借口,才溜出来的。”康丽笑着边走,边对梁健说:“梁部长,你看,胡书记故意溜出来跟你吃饭呢!看来你在她心里,真是重要人物啊!” 被康丽这么一点穿,胡小英脸上不由一阵发烫。梁健道:“我看,康总在胡书记心里才重要呢!我猜胡书记是不想陪着一帮男领导吃饭,今天是想来跟康总说说话!” 胡小英瞟了一眼梁健,觉得梁健这话说得很好,既消解了她的尴尬,给了台阶下,又部分说出了自己的心理。作为一个区委书记,整天不是被男人围着转,就是围着男人转。今天这种市委全会,如果留下来,她肯定得给市委男领导敬酒,一想到这个,她的头就有些大。想到七星岛农庄的康丽一直邀请自己去,就躲开了市委全会的晚宴,打电话给梁健,让他一起来。 康丽听梁健这么说:“如果胡书记想念我这个姐妹,我真该心花怒放了。”梁健说:“康总,我觉得啊,你也别称胡书记为‘书记了’,这样显得很见外。”康丽说:“梁部长说得真对,我以后就称小英姐了。”胡小英说:“行啊,我就叫你康丽。”康丽说:“我们都可以叫梁部长为梁弟弟。” 她这么一说,不由又笑了起来。梁健赶紧说:“‘梁弟弟’,这也太夸张了,还是叫我梁健吧!”胡小英说:“还是叫姓名吧。” 接下来,康丽就带着他们参观七星岛农庄,介绍了农庄的理念、建筑设计的风格,还有当时的用地、建设等方面遇到的问题,和目前的经营状况。康丽言语之中,多次感谢胡小英在她七星岛农庄征用和建设过程中的帮助。 胡小英说:“你不用谢我。反而我们区委区政府要谢你才对,你来我们这里发展生态农业和旅游业,帮助本地人解决旅游问题,也解决了一部分失地农民的就业问题,我们还不谢你啊!”康丽说:“我也不说客气话了,时间不早我们先去吃晚饭。” 夏天日头下得晚,天色还亮着。康丽带他们进入的包厢,是一个临湖的开放式包厢,室内打着空调,外头是炎炎夏日夕阳西下的傍晚,包厢外面有一个很大的水塘,远处就是高大险峻的镜山。 梁健心想,在这样的环境中吃饭,是一种自然的享受,但也不得不说是一种奢侈。 康丽让泡了茶,因为是康丽请客,茶单她早已经准备妥当,轻喊服务员上菜。康丽说:“这个包厢,是我们这里视野最好、景色最美的包厢了。”胡小英说:“是啊,我没想到,你这里设计得这么好。” 康丽说:“谢谢小英姐的介绍,上次宏市长已经来过了。他也是在这个包厢吃饭的。”胡小英神色一动:“哦?宏市长倒已经先来过了?”康丽说:“嗯,他在这个包厢吃饭的时候,也说这个包厢是把现代和自然融合在了一起,把美食和景色融合在了一起。他很喜欢,说以后省里,甚至中央有领导过来,他也带到这里来。” 胡小英说:“宏市长总结的很不错。” 康丽陪他们吃饭,上的菜也很有特色,喝的酒是红酒,入口皆香、唇舌生津。康丽说:“我基本每个礼拜都会去一趟杭州,或者去北京、上海、广州,到各大知名餐馆吃特色菜,觉得好的,就学过来。”胡小英说:“你这是偷师学艺啊!” 梁健叹道:“你可真够用心啊。”康丽说:“不用心不行的,酒店这一行,竞争很激烈,只有保持常新味美,才有竞争力,才是做酒店的正道。”梁健心想,这叫行行出状元,与她相比,在官路上,自己还真是不够用心。 康丽端起酒杯,莞尔一笑:“小英、梁健,我敬你们一杯,外面还有客人,我去招呼一下,待会我还过来,你们慢慢聊、慢慢喝。”梁健和胡小英都跟康丽碰了杯。 梁健知道,康丽是故意出去,让他们好有时间单独聊聊。这是一个特别聪明的女人,否则也办不了这样的农庄。 康丽走后,只剩下胡小英和梁健。胡小英说:“感觉怎么样?”梁健说:“这里很不错,要风景有风景、要美食有美食。”胡小英说:“我问的不是这个农庄,而是你在市府办的工作。” 梁健说:“我有点云里雾里。”胡小英说:“宏市长还没有让你当他的秘书?”梁健说:“你也知道啦!”胡小英说:“几天前,宏市长来长湖调研工业平台建设,我以为你会跟在他身边,可没看到你,反而一处的陈辉倒是跟了来。” 梁健往椅子里靠了靠:“是啊,搞不好是要让陈辉当宏市长秘书了!”胡小英颇有意味地笑笑,摇了摇头:“不会。”梁健说:“怎么不会啊?这些天陈辉自我感觉好着呢。”胡小英不以为然地说:“宏市长如果要用他,早就用他了。陈辉在市府办已经六七年了,六七年时间哎!你说宏市长如果要让他当秘书,还用得着等到现在吗?” 梁健说:“肖秘书长似乎也有让陈辉当市长秘书的意思。”胡小英又笑道:“肖开福想要推销陈辉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知道陈辉的老板,跟肖开福是战友,肖开福照顾陈辉,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一点宏市长也不是不知道!” “原来如此,”可有一点梁健还是不明白,“照你这么说,宏市长还有可能会让我当秘书?”胡小英说:“那是当然,是宏市长多次跟我说,才把你调去的,他当然会让你当他秘书。” 梁健颇有疑问:“可为什么,我到了市政府这么久,宏市长却一次都没有找过我?”胡小英右手托着下巴,手指触摸自己的脖颈。梁健见她的手细腻而柔软,她颈部肌肤也紧绷光滑,让梁健颇有种想摸一摸的感觉。 胡小英思考了一会才道:“也许宏市长是因为别的原因,在犹豫是否要把你作为他的秘书。”梁健说:“会是什么原因?”胡小英说:“也许有人在背后做什么文章。具体我也不知道。今天市委全会,我碰上了宏市长,故意问了他一声,‘宏市长,梁健什么时候正式为你服务?’宏市长只说了句‘我还在考虑’。宏市长没有具体说些什么,我也不好多问。但从他眼里,我看出了他心里有些什么东西,耿耿的。” 梁健说:“我从没说过得罪宏市长的话,也没做过对宏市长不利的事情。我就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胡小英望住梁健:“也许不是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而是你跟谁在一起!”梁健说:“这是什么意思?”胡小英脸上突然挤出一丝笑,道:“不说这些了。有些事情就让时间去解决吧。”梁健瞧见胡小英的笑很不寻常,但始终没搞清楚胡小英话中的意思。 那天晚上,他们喝酒点到为止。七星岛农庄老总康丽回来后,他们又喝了几杯就结束了。饭后,康丽送他们出来:“随时过来。”胡小英说:“你这里真的不错。”康丽说:“不错,就多来。还有梁健,你什么时候要来,就跟姐说一声。我不收你钱。”梁健说:“这哪儿行!这样我是不敢来的。” 胡小英说:“梁健如果来的话,就算在我们的账上吧。”康丽说:“梁健,你听到了吗?小英和我都是你姐了,你要多来玩。”梁健说:“谢谢了。”梁健嘴上接受,可他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随便来这里吃霸王餐的。这是他最近给自己立下的规矩,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句话不仅仅适用于跟外人之间,同样适用于最好的朋友。 回到家里,梁健始终在回味胡小英的话“也许不是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而是你跟谁在一起”。梁健搜索枯肠,自己到底跟谁在一起,会惹上宏市长?梁健不解,来到房间外的阳台上,一边抽烟,一边望着对面的楼层。梁健忽然想到,自己有多久没有这么坐下来抽抽烟了。 黑暗中烟头一亮一灭,梁健脑海里忽然掠过胡小英那意味深长的笑,原来如此!梁健终于明白了,宏市长也许是因为梁健跟胡小英走得过近,才产生了怀疑!以前,在梁健还从未想过要当市长秘书的时候,就听说胡小英是宏叙的女人。 那么,如果有人拿梁健和胡小英的关系在宏叙面前说三道四,宏叙会怎么想呢?!梁健顿时就感到了某些人的阴险。而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也就只有那么几个,最有可能的,就是秘书长肖开福和一处副处长陈辉。 梁健发了一条短信给胡小英:“我知道我跟谁在一起,让宏市长不开心了!”胡小英很快回复道:“别想多了,没事的,事情肯定能按照我们预想的那样发展。” 梁健看着这几个字,心里又别有一番惆怅,胡小英说得那么肯定,她会不会为了他去见宏叙,向宏叙求情呢!而这其中又会发生什么…… 梁健感觉自己真是想多了。他说,还是别想了,想多了,也解决不了问题,兀自不开心罢了!他拿起了床头的《资治通鉴》,看了没几页,眼睛就打起架来,没多久就沉沉睡去。 不管如何胡小英还是给了梁健信心。第二天梁健到市委市政府大楼比以前早,电梯门就要关上,梁健赶过去摁了按钮,即将关上的门重又打开。梁健赶了进去,迎面看到一个人,这人五十上下的年纪,身材高大、不怒自威,梁健很快认出了他,恭谨地喊了一声:“高书记。” 这位就是市委常委、纪委书记高成汉。高成汉有一个特点,就是记忆力超强,见过的人,只要他问过姓名,几年之后他一般都还记得。看到梁健,他眼睛一亮,严肃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你是十面镇的梁健吧?” 梁健被高成汉叫出姓名,有些受宠若惊:“高书记还认识我啊!”高成汉说:“你都还认识我,我当然认识你!怎么这么早到市委市政府来?”梁健说:“还没机会向高书记汇报,我已经在市政府工作了。”高成汉惊讶:“是吗?你在市政府哪个部门工作!” 梁健说:“我刚调入市政府办公室,目前在综合一处。”高成汉眼神一暗:“优秀人才被市政府挖去了。我当时让我们常委把你……算了都已经过去了。” 梁健听高成汉这么说,心想,难道当时高成汉也想调我进市纪委?但高成汉不说明,他也就不好问了。梁健说:“高书记,你夸奖了,我算是什么人才啊?”高成汉说:“你在十面镇时,搞得那个规范权力运行机制,很好,对我们全市都有借鉴作用。” 电梯叮地响了,高成汉说:“我到了,你有空来我这里坐坐。我的办公室为你敞开!”高成汉用宽厚的手,紧紧握了握梁健的手。梁健顿时感觉心头一热,这是他来到市里工作以来,头一次感觉到心头暖洋洋的。 等高成汉出去之后,才发现电梯所停的楼层是十一楼,而市政府在六楼。刚才,光顾着跟高成汉讲话,连自己楼层的按钮都没按。 到了办公室门口,竟然门还关着,一看时间八点,离上班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再次想到,高书记每天也是提早半个小时就到单位,从中可以看出他是一个非常敬业的领导。梁健对这种领导倒也有几分敬佩。 梁健心情很是愉快,毕竟一个市委常委邀请自己去他办公室坐坐,这是一般科级以下的政府工作人员,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而高成汉却似乎对梁健很是看好。梁健心想,捡空真要去高书记那里坐坐。 刚进了办公室,副处长陈辉就进来了,颇为意外地说:“梁健,今天怎么这么早啊?”梁健说:“陈处长不是也来这么早嘛?我只比陈处早来了一分钟而已。”陈辉朝梁健看了看,没再说话,心想,怎么感觉,今天梁健有些不一样。心中就多了份狐疑,这会不会跟宏市长让谁当秘书的事有关系? 梁健知道只要自己越开心,陈辉的心里就会越不踏实。于是他就心情特好地拿起开水壶去泡开水了。 接下来的几天,关于谁当宏市长秘书的事依然没有定论。一天早上,舒秘书长来到综合一处说了句:“肖秘书长让我告诉你们一声,待会我们一起去木灵县调研。”陈辉问道:“我一个人去吗?”舒秘书长的目光滑过梁健,对陈辉说:“不,你们俩一起去。” 木灵县是镜州市的五县三区之一。五县分别是常山县、神鹿县、南山县、天水县、木灵县,三区分别是长湖区、紫宸区、南江区。其中,木灵县是这五县三区之中,最人杰地灵的地方,以木灵竹和木灵茶叶闻名,每年市委市政府领导干部家里吃用的竹笋和茶杯里泡的绿茶,基本上都是来自木灵县。 木灵县的领导干部特别客气,只要是上级领导去视察、调研,他们都会送上不同档次的土特产。至于土特产的等次,是跟领导干部的级别直接挂钩的,大家也没什么好说的。为此,市委市政府的大小干部,还都挺乐意去木灵县考察。 陈辉很是奇怪,肖秘书长怎么会让梁健也一同去调研! 木灵县常务副县长和办公室主任,出来接待了他们。这次调研,主要也是关于木灵县对市政府重要调研课题的准备工作,木灵县作了汇报。 肖秘书长提了些意见,说,市政府把推进“三重工作”作为今年的重要抓手,分别是重大工作、重大项目和重大课题,木灵县要切实深入调研、结合实际、认真抓好市政府部署的重大课题调研工作。 吃饭是在一个环境优雅的农庄。喝的是红酒。开瓶时,肖秘书长对酒店一个开瓶器很感兴趣。这个开瓶器是那种专用红酒开瓶器,手柄由红木制成,通体泛着银光,很是精巧。 肖秘书长爱不释手的看了好一会。常务副县长就说:“肖秘书长如果喜欢,就拿走吧?”服务员说:“领导,这个恐怕不行,这个开瓶器不是酒店的,是老板个人的,他从法国带回来,昨天他接待客人,忘在了这里。” 常务副县长见服务员说话直白,有些动怒:“你老板的,不就是酒店的啊!我这就跟你们老板打电话!”肖秘书长赶忙阻止说:“行了,行了。我只不过是觉得这个开瓶器蛮漂亮,又没说要。你们如果让老板送给我,我还真不敢要呢!你们想想,以后人家说,我到木灵县一个酒店吃饭,看到一个启瓶器好,就拿走了。这还不被人笑话!” 常务副县长听肖开福这么说,也就不再勉强,只好以不停地敬酒挽回。喝完酒,还送上了特级的木灵茶叶。 离开时,陈辉用手机对着开瓶器拍了一个照。梁健心想,难道要对这个启瓶器拍照留念? 几天之后,陈辉来上班时,手中拿着一个长方小盒子。梁健看到这个盒子上,是一个启瓶器的图形。梁健一下子明白了,陈辉当时给启瓶器照相,是为了给买一个同样的启瓶器送给肖秘书长! 梁健被陈辉的用心震动了!陈辉还真是对领导的每句话都言听计从、牢记在心,想领导之所想、急领导之所急。 陈辉将包一放,匆匆拿起启瓶器,跑出了门外。 肖秘书长拆开了包装盒,将银光发亮的启瓶器拿出来,在手中把玩。肖秘书长说:“陈辉啊,难得你这么有心。”陈辉咧着嘴:“肖秘书长的事就是我的事,能为肖秘书长服务是我的荣幸。” 肖开福点了点头说:“辛苦了,辛苦了!”陈辉说:“秘书长,我同时还买了几瓶法国红酒,拉菲,应该不错。由于不方便带上来,我晚上给秘书长送家里去。” 肖秘书长眼睛一亮,说:“红酒就不需要了吧!”陈辉说:“需要的,正好让秘书长试试启瓶器好不好用。”肖秘书长笑得眼睛都有些眯缝:“用这个启瓶器开拉菲,肯定不错。” 陈辉说:“还希望秘书长能够多关心。”肖秘书长说:“这个你放心,我会尽力为你争取。宏市长要哪个人当秘书,他也要征求我的意见,只要我不同意,梁健想跳开我当宏市长秘书,是不可能的。” 从木灵县回来后,又是几天,没事,也没消息。梁健虽然是综合一处的成员,但没有领导正式分工,也就没有具体要做的事情。经过了上几次的事情,陈辉也不吩咐自己做事,事情都拿给隔壁的科员们去做了。 下午没事,梁健想起前些天在电梯里遇上了高成汉,高书记请他去坐坐。梁健来到了11楼市纪委的办公区域,寻找高成汉的办公室,但并没有明确的“书记室”的门牌。梁健知道,在机关里,一般工作人员的办公室往往会有门牌,而领导班子成员,特别是主要领导的办公室上,却反而不标门牌。 这里有一个潜在的意思,就是别来打扰主要领导。最近,老百姓冲击政府机关主要领导办公室的事情越来越多,使得很多单位主要负责人大为头疼,就干脆把自己办公室上的门牌给撤了下来,你老百姓要找人,就先找其他工作人员。 然而,这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事。大家慢慢知道,一个单位里没有标出门牌的,反而可能是主要领导的办公室。梁健了解这一点,就专找那个没门牌的办公室。 在最东南的角落里,梁健找到了一间办公室,上面果然没有门牌。梁健心想,这应该就是高成汉的办公室。梁健不是上访群众,当然也无需冲门进去。出于礼貌起见,梁健来到了边上办公室,问“高书记在不在?” 办公室里是个年轻人,胖嘟嘟的、头发梳得很整齐,颇有几分领导秘书的样子,他打量了一下梁健:“你跟高书记有预约吗?”梁健说:“没有。上次电梯中碰到,高书记说让我有空来看看他。” 年轻人听梁健这么说,忽然露出了笑容,伸出了手,握住梁健,摇了摇道:“哦,你就是梁健是哇?以前在十面镇工作过?”梁健点头说:“没错,请问你是?”年轻人说:“我叫常青,高书记的秘书。高书记交代过我,说你可能哪天会过来。” 梁健没想到高成汉为人这么细致,上次在电梯里随便那么一说,他竟然放在心上,交代了秘书,梁健颇为感动:“那么高书记在办公室吗?”常青说:“不好意思,高书记随省纪委的领导去了县区。他说了,等他回来了,他会让我联系你。你留个电话给我吧。” 梁健把手机号码留给了秘书常青。梁健离开市纪委时,常青还特地送他到电梯口,为他按了电梯按钮,这种待遇已经是市领导的待遇了。常青说:“以后,还真要向你多学习。”梁健谦让道:“哪里,哪里!” 梁健心想,准是高成汉在常青面前非常肯定我,否则常青不会这么客气。回了市府办,人还沉浸在被人抬举的如沐春风的良好感觉里。手机短信响了起来,梁健一看上面的内容,竟然是长湖区委书记胡小英发来的信息:“晚上,我会就你的事情去找宏市长。” 梁健看到这个短信,先是一阵惊喜,而后又是一阵黯然。他不是没有听说过,胡小英和宏叙之间的关系。 然而,今天看到胡小英发来的这条短信,心中不由涌起一丝酸味:“自己是靠胡小英的推荐才来到市府办,如今又要靠胡小英说情,去当市长秘书……”以往总是想,他俩之间发生什么都是很正常的,可今天想来,却觉得很难接受。难道自己心里其实很在乎胡小英? 梁健迅速活动手指,给胡小英回复道:“胡书记,顺其自然吧,别再为我的事费心了。”胡小英的回复是:“不可以顺其自然,这个机会我们必须抓住。不光是为你,为我,同时也为宏市长。” 那天晚上,梁健难得的没有一下班就离开。他不想回去,他想,也许胡小英会到市政府来。他想等等她。 综合一处副处长陈辉见梁健也留下来加班,非常奇怪:“不回去?”梁健说:“是啊,今天没饭局,回去不回去一样,陈处长有什么活的话,我可以帮助打打下手。”陈辉酸酸地说了句:“哪敢劳烦梁部长啊!” 既然不需要帮忙,梁健也不再主动贴上去。反正消磨时光的办法很多,他找了一本《秘书工作》的杂志看了起来。 陈辉瞧了一眼梁健看的杂志,鼻子里很轻地“哼”了一声。梁健虽知道陈辉发出的声音表示不屑,也不去管他。 胡小英没有到市政府来。市长都是异地为官,宏叙也不例外,宏叙一般都住在镜州宾馆,镜州宾馆即镜州市政府第一招待所,自从他来到镜州之后,住的房间就没有换过。 第255章潜龙在渊 胡小英本来跟宏叙约好,晚上到他房间去找他。但宏叙为避嫌,说:“晚上我在航天大厦开会,会后还有一个晚宴,大概八点一刻能够结束,你到时过来吧。” 胡小英掐准了时间,八点一刻到了航天大厦。宏叙的房间,是个套间。外面是客厅,里面是卧室。曾经也有过几次,胡小英和宏叙在一个房间里过夜,但基本上每次都是在宏叙喝酒过多的情况下。 要在平时,宏叙始终表情严肃,即使在与胡小英熟悉了以后,宏叙也还是如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胡小英。因此,对于宏叙,胡小英始终有一种抓摸不透的感觉。面对宏叙,胡小英也始终保持着敬畏感。 房间里没开电视,也没有音乐,只有远处城市传来的混响,让胡小英有些压抑。宏叙开了门之后,自己先走了进去,胡小英跟着走进去。 宏叙看了胡小英一眼,淡淡说:“坐这边吧,我让服务员给你沏好茶了。” 看得出来,她今天是精心修饰过的。平日里,她并不怎么化妆,今天却化了淡淡的妆。一条天蓝色修身连衣裙,配一双浅金色高跟鞋,让她比平日里多了些妩媚。 “谢谢。”胡小英在裙子上按了一下,防止坐皱。坐下后,胡小英从口袋里取出一小盒东西,递到宏叙身边的茶几上:“这几片西洋参,是我一个小姐妹从美国带回来的,据说效果不错。宏市长,你试试看。” 宏叙看了眼西洋参,并没有拿起来,嘴角微露一丝笑容:“你的意思是让我降降火,是吧?”胡小英见宏叙开玩笑,心里松了一把劲:“我没这么说。在我眼里,宏市长从来没上过火。” 宏叙心里很受用。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遇上什么事情,都能做到淡定如常的人。做官做到了他这样的级别,比拼的其实就是淡定,不管遇上什么事、碰上什么对手,只要能一直做到淡定如常,始终保持清醒头脑,就不会出大乱子。宏叙嘴上还是说:“你还是把我想得太高了!” 胡小英原本担心,宏叙会一直板着脸,不给她机会说些好听的话。可这几句话下来,胡小英已经把话说到了宏叙心里去,她基本上已经了解,宏叙不会再对她发火,或者特别冷淡了。 胡小英又加了点劲:“宏市长的自我控制,是我们永远学不会的。”宏叙笑说:“什么自我控制!每天那么多糟心事,如果要上火,我恐怕早就已经化为灰烬了!还不如什么都不生气。”胡小英说:“没错,身体最重要。我们希望宏市长一直都是健健康康的。” 宏叙很喜欢听胡小英说话。宏叙一直觉得,听胡小英说话,就有种享受的感觉。他看了看风韵醇美的胡小英,换了个口气说:“小英,今天你来找我,是不是为了梁健的事情?” 胡小英看着宏叙,嫣然一笑:“当然不是。今天我过来,主要是看看宏市长。宏市长从美国回来后,只是上次在会场碰上说了几句话,还一直没有来看看宏市长,也没有来汇报工作。所以,今天我是特地来看宏市长的,再汇报工作。” 领导的重要性始终要放在第一位,否则领导就没有了跟你对话的必要。宏叙见胡小英否定了是为梁健而来,开怀许多。 胡小英也真的不问梁健的事情,只是非常认真地向宏叙汇报了北部新城拆迁进度和基础设施建设情况。胡小英汇报得情况明晰、重点突出、问题清楚、分析到位,下一步举措也比较有力。宏叙一听就知道,胡小英是经过认真准备的,是真心诚意来向自己汇报工作的。 宏叙非常看重北部新城建设,北部新城可以说是宏叙一手抓起来的,目前正在一点点地见形象。还有一年半时间,又到领导班子换届,到时候如果北部新城建设形象良好,对于宏叙来说,就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领导是出思想的,具体落实还得靠下面的人。胡小英作为区委书记,紧紧抓住宏叙关注的重点工作不放,解决难点问题出思路,这等于就是以自己的努力在把宏叙的思路转化为看得见摸得着的形象。宏叙对这样的属下,怎么可能不高兴呢! 宏叙表扬道:“小英啊,你抓工作我一直是放心的,这段时间北部新城建设也是卓有成效。听了你的工作汇报,我很是欣慰,过段时间,我要来长湖区召开一个拆迁工作和项目推进座谈会,让其他县区都来学学长湖区是怎么抓工作的。” 胡小英谦虚道:“宏市长,你知道我们在认认真真抓工作就行了,至于让他们来学习千万不要了,否则那些县区书记都要恨死我,说我给他们压力了!”宏叙摇头说:“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其他县区那几个书记,真的要好好向你学学,一定要给他们压力。” 宏叙既然说得那么坚定,胡小英也不好意思反驳。其实对她来说,此趟的目的,最重要的还是关于梁健的问题。为此,她花了一番功夫,她知道,只有自己首先把宏叙关注的北部新城建设汇报好了,才有谈论梁健事情的砝码。 等她汇报得差不多了。宏叙看了一眼胡小英,她白皙的脖颈里挂了一根细细的项链,水晶坠子随着她身体的动作,微微晃动,时不时牵绊宏叙的目光。宏叙眯了眯眼睛,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真的不问问梁健的事情?” 胡小英大方地笑道:“梁健虽然以前是我的手下,可如今已经到了市政府办,已经是市府的干部了,已经轮不到我多管了。如果宏市长想告诉我情况,我不问也会告诉,如果不想告诉,我也没有一定要听的必要。” 宏叙虽然清楚胡小英关心梁健的状况,但听胡小英说并不十分在意梁健,他反而有种一定要跟她说说有关情况的想法了。从美国回来第二天他本想找梁健来谈话,结果却收到了一封反映梁健的信,这封信他没有给任何人看过,他也暂停了找梁健谈谈的想法。但这件事情,却始终留在心里,必须给予处理。 宏叙今天心情不错。胡小英的所有表现,都说明他在胡小英的心里一直是那个不可代替的重要位置。这些不是胡小英用嘴巴说出来的,而是通过了西洋参、专题汇报等形式表达出来的,宏叙相信这一切都不是做作。 因此,宏叙也就放开了胸怀,将他心中的不快拿出来。宏叙走入卧室,取出了一个信封袋,递给了胡小英。 胡小英朝宏叙疑问地瞧了眼,得到允许,她才拆开信封看里面的东西。看完之后,胡小英的背心沁出了一层微微的汗水。 这是一封举报信,上面竟然举报,胡小英和梁健在长湖区乱搞男女关系、滥用干部选拔任用权力等。胡小英心想,单不说其他,就说她和梁健乱搞男女关系,就够她受的了。她深深感受到写信人的险恶,因为他们把这封信寄给了宏叙。 而且是拣宏市长正要启用梁健作为秘书的时候,写了这封信。这就说明,写信人是知情人,知道宏叙和胡小英之间不平常的关系,目的显而易见的,那就是要挑起宏市长的嫉妒,将梁健彻底打入“冷宫”。 胡小英心下犹豫,自己将梁健送到市府办到底是对还是错,会不会就此使梁健的政治前途毁于一旦。但这种犹豫,也只是一闪而过。 胡小英告诉自己,这几秒钟时间,也许就关乎梁健的前途是光明还是黑暗。伴君如伴虎。胡小英告诫自己,一定要镇定,不能乱,接下去一定要让宏市长对梁健放心、对自己放心,否则情况会不可收拾。 这么想着,胡小英缓缓地深呼吸,将看过的举报信,重新缓缓插入了信封,放到了茶几上,没有说话。 宏叙见胡小英没有愤怒,也没有辩解,更没有抓狂,还是一如既往地冷静、优雅,不禁有些吃惊。宏叙问道:“怎么样?有什么看法?” 胡小英淡淡笑了笑,说:“没什么看法。宏市长不是已经帮我说出看法了吗?”宏叙略微吃惊,不禁笑问:“哦?我已经帮你说出了看法?说来听听。” 胡小英说:“宏市长都把这封举报信给我看了,说明宏市长对此已经没有什么看法。否则宏市长是不会把信拿给我看的,是不是?既然宏市长这么信任我,我还要有什么看法呢!这里面写的东西,不管多么龌龊,不管多么胡编乱造,不管多么恶意中伤,在宏市长对我的信任面前,又能算得了什么。在宏市长的信任面前,这些根本不值一哂!” 宏叙看着胡小英,良久都没说话,最后才一笑道:“明天让梁健到我办公室来。” 胡小英的专车启动了,电台中正播放着一首老歌,是黄小琥的《没那么简单》,王小虎成熟的嗓音响了起来: 没那么简单 就能去爱别的全不看 变得实际也许好也许坏各一半 不爱孤单一久也习惯 不用担心谁也不用被谁管 …… 胡小英本想上了车,就打个电话给梁健,把好消息告诉梁健。听着这首歌,她想,还不如让别人告诉梁健吧,那也会是一个惊喜。 当宏叙决定让梁健当秘书的时候,秘书长肖开福难以置信,宏叙怎么突然就让梁健当秘书了。他抬起光亮的脑门,看着宏叙:“宏市长,这合适吗?”宏叙瞥了眼肖开福:“有什么不合适?”肖开福说:“不是有一封……” 戛然而止。他本想说,不是有一封信反映梁健的情况吗?如果这么一说,不等于是招认自己才是那个举报者?宏叙目光锐利地看着肖开福:“不是有一什么?”肖开福忙改口,背后有些热烘烘的:“不是有一段时间了?我是说,梁健到市政府办也有一段时间了,刚来的时间没有让他当秘书,现在让他当了,合适吗?”宏叙不耐烦地说:“有什么不合适,新进来的干部总要考察考察,我看他还是合适的。你跟他谈一次话,把有关要求给他提一提。”肖开福只好答应:“好的,听宏市长的,我会跟他严格提要求的。另外,宏市长,你要给他谈一谈吗?” 宏叙说:“你谈了就行了。明天,你让他跟我一同去凤凰景区走一趟。”肖开福疑惑地问:“凤凰景区?宏市长,这周的安排当中没这项工作啊!”宏叙说:“我忘记告诉你了,去凤凰景区,不占用上班时间,你就让他早上七点钟到凤凰景区门口等吧。我要去跑步。” 肖开福越来越觉得怪异了:“宏市长,你一早去凤凰景区跑步?”宏市长瞥了眼肖开福:“没问题吧?”肖开福忙说:“当然没问题。我们明天早上在凤凰景区南门口等候。” 宏叙瞥了眼肖开福:“不用这么麻烦,就让梁健在南门口等就行了。我不过是去爬爬山,既然他当了我的秘书,就让他辛苦一下吧。”肖开福听宏叙言语之中带有考验梁健的味道,也就不再多说,最好梁健明天一早就迟到,那第一次就会给宏叙留下坏印象!肖开福说:“明白了。我这就找梁健谈话。” 对一个人来说,最讨厌的事,莫过于亲自把一个好消息告诉自己的对手,而这个好消息对自己来说却是一个极大的坏消息。市政府办秘书长肖开福,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 但他必须把这个消息告知梁健,因为宏市长亲自要求,他不做就是不把宏市长的指示当回事了! 梁健被通知来见肖开福,心道,肖秘书长不知又抓住了自己什么把柄,肯定又找茬批评自己。然而,当他走进肖开福办公室后,意外的是,肖开福竟然笑容满面地招呼:“来,梁健,快过来坐。” 这次肖秘书长没有坐在高背椅里,而是坐在沙发上,茶几上一个挺考究的茶壶,两个陶瓷杯子,应该是一副价格不菲的茶具。 梁健坐下后,肖秘书长亲自给茶杯里倒了茶,说:“这是一个朋友送的普洱茶,尝尝。”端起一个杯子给梁健。 梁健有一种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感觉!肖秘书长竟然对自己这么客气。梁健看了看茶杯,心道,茶里难道有泻药?不过一想,这种可能性还是挺小的,一个秘书长应该不会傻到用这种下三滥的、容易被人发现的手段。 肖秘书长说:“尝一尝。”梁健只好尝了一尝。喝茶的感觉,跟与谁喝有很大关系。一起喝茶的人不对,再好的茶,也色香味俱失。因此,梁健也就只是随便抿了口茶,不奢望能够“品味”。 放下茶杯,梁健问道:“肖秘书长,今天找我来,有什么要吩咐的吗?”肖秘书长笑笑道:“前段时间,我对你是不是太严格了些?不过这也都是为了你的成长好!” 梁健没想到肖开福摆出了聊天的架势,而且还有做小的意味,就说:“当然,肖秘书长的严格要求,对我们是有好处的。” 肖开福点头道:“能够理解我的苦衷就好。今天,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梁健瞅着肖开福,他很难相信肖开福嘴里能够吐出象牙来。没想到,这次肖开福还真吐出来了。 肖开福说:“宏市长指示,让你当他的秘书。” 梁健心里砰地一下挑动:这是真的?!但兴奋只是在梁健的身体之中蔓延开来,并没有表现在脸上。梁健只是淡淡地说了声:“是吗?肖秘书长。” 肖开福见梁健脸上并没有太多幸福,很是惊讶,难道梁健对当市长秘书,都不怎么在意了?如果换做陈辉,说不定要一蹦三尺高了。但宠辱不惊,却是一个干部成熟度的体现,他不得不佩服梁健的少年老成。 肖开福说:“宏市长还让我代替他,对你做好秘书工作提几点要求。”梁健说:“请秘书长吩咐,我一定好好记着。”肖开福就说了一通官话。梁健听了,也记了,不过也很快就会忘了。 说完后,肖开福说:“宏市长还交代说,明天一早他要到凤凰景区跑步,让你七点一刻在景区南大门等他。”梁健奇怪,市长跑步,也需要秘书陪同吗?看来当秘书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梁健又确认了一次:“七点一刻南大门是吧?” 肖开福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肖开福故意把时间说晚了一刻钟,心想,到时候宏市长在门口等梁健不来,肯定要火冒三丈。如果梁健要推说自己这么交代,也口说无凭,宏市长对梁健第一次就迟到,肯定会留下不良印象。 梁健出了肖开福办公室,用手在空中用力的挥舞了一下,经过了这么多波折,终于还是当上了市长秘书。这会是人生的一个重大转折。 手挥到一半,又像是被摁了暂停键一样不动了。梁健想到了胡小英,为让自己当上宏叙秘书,胡小英到底付出了什么? 第256章登临凤凰 晚上,梁健给胡小英打了电话,胡小英虽接起了电话,可身边有很多说话的杂音,梁健猜想,也许胡小英在开会。果然,胡小英低声说:“我呆会打电话给你。”梁健忙说:“好。” 过了两个小时,胡小英的电话终于打来了:“刚才在开一个紧急会议,十面镇出了点事。”梁健从十面镇出来,对十面镇的事情向来关心,忙问怎么了? 胡小英说:“十面镇严家村的一个小孩,在河道里游泳溺水身亡了,老百姓到镇上去闹访了,还不肯火化。”梁健说:“有这样的事情?这跟十面镇有什么关系?”胡小英说:“十面镇在项目建设时,对这个河道进行过挖掘,小孩子溺水,又正好是在这一段。” 梁健叹道:“如果政府完全没事,老百姓也不会来胡搅蛮缠;但只要政府牵涉一点点,老百姓就会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政府身上。”胡小英说:“这也难怪,谁叫我们是全能政府?毕竟老百姓是孩子溺水了,有再大的情绪也是可以理解的。” 梁健听到胡小英站在老百姓的角度考虑问题,就放心了。只要领导心里谅解老百姓,这件事情终会得到良好的处理。梁健理解地道:“如果你忙的话,我就不多打扰你了!” 胡小英说:“问题已经不大了。刚才我把十面镇书记和镇长都叫来了,并交代了他们有些重要环节。他们都回去处理问题了,按照我们定下的处理办法,群众应该会很快散去。我现在可以喘口气,有什么好消息要告诉我,也让我高兴高兴啊!” 梁健笑说:“这个好消息,也许你比我先知道,只是你没有告诉我而已。”胡小英猜想,梁健肯定是来告诉自己当上领导秘书的事情,但她也不说穿,想听到他亲口说出来:“你说说看。” 梁健说:“宏市长已经决定让我当他的秘书了!”胡小英听了,仍然非常高兴,言语之中露出喜色:“真的啊,好事!”梁健说:“我想,你早就知道了!”不由心里又想到,胡书记到底为我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 胡小英也不回避:“知道是知道,现在听你说出来,更有真实感,这事总算是尘埃落定了!”梁健扛不住心里的些许疑问:“胡书记,谢谢你替我做了那么多,我不知该怎么说……” 胡小英听出梁健话里有话,知道他想多了,靠在办公椅里轻声笑了,说:“梁健,别想多了。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告诉你吧,那天我去看了宏市长,给他送去了一罐美国上等西洋参,如果这就是你说的‘做了那么多’的话,那么你以后可以补偿我啊……” 听到胡小英说“你以后可以补偿我啊……”,梁健心里一阵跳动……随后他就说:“可以啊,我以后补偿你……”胡小英笑说:“不用太多,你一赔二,送我两罐西洋参就可以了!” 梁健又说:“胡书记,宏市长有早上跑步的习惯吗?”胡小英说:“为什么这么问?”梁健说:“肖秘书长通知我说,明天一早宏市长要去凤凰景区跑步,让我早上七点一刻在南大门等宏市长。” “凤凰景区?”胡小英念叨了一声:“怎么会到凤凰景区呢?”梁健听出胡小英的疑问中似乎暗藏玄机:“怎么了?凤凰景区有什么问题吗?” 胡小英又深入问:“肖开福没有告诉你?”梁健说:“没有说什么?”胡小英说:“这个肖开福。”梁健更加好奇了:“胡书记,到底是什么问题?”胡小英低声说:“电话里不方便。我只跟你说一句,凤凰景区开发是谭书记一直关注的重点。其他的,以后我们见面了再详说。所以说,宏市长早上要去凤凰景区跑步,是否有些奇怪呢?” 梁健明白胡小英的意思了:“这些肖秘书长一点都没有告诉我。”胡小英说:“他是不会告诉你。最不愿意看到你当市长秘书的,恐怕肖也是其中一员吧。”胡小英办公室电话响了起来。 胡小英说:“十面镇打电话来了。不知有什么情况。”梁健说:“那你赶紧接吧,稳定最重要。” 胡小英说:“行……不过我再问一句,谁通知让你明天七点一刻到那里的?”梁健说:“也是肖秘书长!”胡小英道:“肖开福不靠谱,明天最好早点去,免得被动。” 梁健倒没想到这一辙,经胡小英提醒,心想,我们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也不能被小人设计:“我明天六点三刻到那里。”胡小英说:“嗯,宁可早点去,我先接电话了!” 按照节令来算,已经进入初秋,早上六点多便可以看出这是一个艳阳天。梁健身穿运动服,六点四十五准时来到了凤凰景区南大门,比肖秘书长通知的整整早了半小时。 梁健熟悉了下凤凰景区门口的情况,有几个睡不着觉的老人,已经在门口打太极。梁健心道,什么时候也有时间玩玩太极该多好。这才是人生。 老年人也朝梁健看看,可能有点疑惑,这点年纪就跟我们一样睡不着觉啦! 梁健看了一会儿太极拳,又仰望凤凰山。凤凰山有如展翅飞翔的凤凰,真有几分气派。只是这里的景区开发,搞了很多年了,一直都慢慢吞吞,最大的贡献就是在山顶造楼阁,据说是为了使得“凤凰之喙”不会冲到市委市政府大楼。 想起昨晚胡小英对自己说的“凤凰景区开发是谭书记一直关注的重点”,梁健有些疑惑了。如果凤凰景区一直是谭震林书记要搞的事情,一般市长便不会去插手。难道宏市长跟谭书记的关系这么好?以至于宏市长要为谭书记的事情操心? 但就梁健所知,谭书记和宏市长的关系并不和谐。当初,梁健受命去四川天罗乡考察,就是为了市建设局局长的位置,由他们哪一方的手下担任。这事几乎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如今宏市长怎么可能操心谭书记的事情呢? 这是梁健当上市长秘书的第一天,梁健却已经感觉到了,领导的心思很难猜。 既然想不通,梁健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才七点钟,还有十五分钟宏市长才会到。 刚将手机放入口袋,只见一辆黑色轿车缓缓而来。近了些,看到是一辆奥迪,再近一些,梁健的心跳快了几拍,是武警牌照!这不是宏市长的专车吗?梁健心想,难道是自己看错了时间?拿出手机快速瞧了一眼,时间没错,正好七点钟。 难道肖开福秘书长真的给自己吃套!今天好在来得早了一点,否则让宏市长在这里等自己,不是要出大问题? 不及细想,奥迪已经开到了面前。梁健走上一步,拉开了车门。宏市长穿着黑色皮鞋和黑色西裤,跨了出来。 梁健问候道:“宏市长早。”宏市长先是朝凤凰山上望了一眼,随后,目光滑过梁健:“来得挺早嘛!还穿了运动服?” 梁健一看宏市长全身正装,自己却穿了运动服,脑袋里就一阵嗡嗡作响。心道:“难道,肖开福在这方面也给自己设了圈套?”他不能就这么白受了,就道:“肖秘书长跟我说,宏市长早上七点十五要来爬山。” 宏市长皱了下眉:“七点十五?开福弄错时间了。我说的是七点钟来跑步。”宏市长对梁健早到还是满意的:“不过,你还是来得挺早,而且还穿了运动服。” 梁健看了看宏市长的打扮,说:“宏市长,可能是我搞错了,我以为要陪宏市长您跑步。”宏市长说:“你没弄错。我本来是要来跑步的,刚穿好运动服,就接到电话,说省里九点钟要来,恐怕回去洗澡来不及,就索性穿了正装吧,从山上下来,直接去接待省里领导。” 梁健暗道,穿了皮鞋和西服去爬山,不是自找罪受嘛!他开始感觉自己所跟的这位市长,还真有些特别。梁健说:“宏市长,那我们从这边上去吧。这里就是上山的道。” 宏市长点了点头,快步往前走去。梁健跟在身后。经过那批打太极拳的老人。其中一个老人笑着对梁健说:“小伙子,这么早就出来陪领导,以后肯定有进步。” 梁健被老人这么一说,还真有些不好意思,幸好宏市长对老人也是善意地一笑,自顾往前走去。 梁健看到宏市长的背影,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但宏市长还是背影厚实、体格强健、脑后的头发也很浓密,完全是一副年富力强的形象。梁健不由佩服,当大领导的一般都具有高于常人的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如果身体不行,还是趁早退出权力的战场吧,你连本钱都没有,拿什么跟别人斗! 宏市长穿着皮鞋和西裤,自然没办法跑步。但他在前面健步如飞,看来登山他不是偶然为之,也许有这方面的习惯,否则一个人不可能一下子登上那么多台阶而不气喘吁吁。 这段时间,梁健偶然会跑跑步,因此也勉强能够跟上宏市长的步伐,但登上一半,呼吸就粗大起来。宏市长看了看梁健,问道:“小梁还不错,能够支撑。” 梁健说:“主要是宏市长穿了皮鞋,我穿的是运动鞋,否则恐怕我只有被落在后面的份了。”宏市长笑说:“如果真要完全跟上我,恐怕是有点难度。”梁健心想,宏市长对自己登山速度还是颇为自信的。 石阶是沿着山岭、顺着溪涧而上,时而鸟鸣啾啾,时而涧水潺潺,空气清新,景色怡人。也不时有那么一两个登山爱好者,已经从山上下来。他们看到宏市长和梁健,不由朝他们看看,他们多半是奇怪这个中年男人竟然穿着皮鞋和西服登山。 宏叙就当没看到他们严重的怪异,只顾往上走去。越是往上登,梁健心里就越奇怪。他感觉,宏市长决不可能单单是为了运动而来登凤凰山,应该还有其他的目的。然而,作为秘书,领导不想说的事情,最好一句都别问。 登上山顶,宏叙背心的衬衫已经汗湿。宏叙没有上山顶楼阁,只是站在石崖上向下眺望。 天气晴好,东方日出,视野颇佳,眺望东南西北,各有风景。凤凰山南是一条长河,东西流向,就如一条玉带落在镜州大地之上。东边就是市委市政府的大楼,周边尚有许多地方等待开发。西边和北边都是农田。 梁健紧紧跟在宏叙身后,宏叙胆子很大,就站在悬崖边上,也不惧怕。梁健进入角色很快,时刻注意着宏叙的安全。 宏叙眺望了一会,才道:“如果在这个地方搞开发,是不是要比在北部新城搞开发,更加合适?” 梁健一下子明白了,宏叙此趟来凤凰山,根本不是来锻炼身体,而是来查看凤凰景区的开发问题。梁健又想起胡小英的那句话:“凤凰景区开发是谭书记一直关注的重点”,就感觉宏叙的问话中很有些意味了。 梁健故意眺望了一下凤凰山的西边和北边,若有所思地道:“我觉得推进北部新城建设要比开发凤凰景区,更加符合我们镜州市的实际。”宏叙收回目光,饶有兴致地看着梁健,问道:“哦,说来听听?” 引起了宏叙的注意,梁健就更加谨慎:“对一个地区的开发,既要看历史,也要看现实,更要看基础。镜州市虽然地理位置优越,但毕竟经济发展比较缓慢。当前的工作任务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北部新城平台的打造,有利于拓宽镜州市整个经济发展的承载力。” 宏叙点了点头,说:“可如果开发凤凰山景区,搞房地产业也有利于经济发展啊。你看,如果在这片区域搞房地产开发,这里会不会马上红火起来?” 梁健说:“当前的经济形势下,房地产是赚钱,增加税收也很快,但这只会助长买地财政。一个地方能否长足发展,我认为关键还是要靠制造业的发展。镜州市在制造业方面有基础,就是缺少一个具有强大承载力的工业发展平台,促进工业转型升级,北部新城就是这样定位的,这才是镜州长远发展的需要。” 宏叙脸上略微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转过身来,说:“我们下去吧。” 下山的路上,宏叙步履异常轻松,不知是登山锻炼让他精神百倍,还是与梁健的谈话让他心情愉悦。到了山下,宏叙看了看梁健的运动服,说:“今天,你就不用跟着我了。你回去换衣服吧,如果单位没什么事情,也可以放假。从明天早晨开始,驾驶员小刘会先来接你,然后你们再来接我。我们的工作不会闲,你要有心理准备。所以,你想清闲、想偷懒的话,今天还有一天的机会,好好抓住吧。” 梁健听着,怎么觉得有种与往昔告别的意思!道:“谢谢宏市长。明天一早我来接你。” 宏叙上了车。 车子刚开走,刚打完太极的老头又走过来:“这位是我们镜州市的宏市长吧?”梁健见老头慈眉善目,该不会有什么坏心眼,大概他是在电视上看过宏市长,就点点头:“是啊。” 老头说:“你是他的秘书?”梁健笑了笑,点了点头。老头儿说:“好好干,有出息。将来也做我们镜州市的领导,我会看相,你这小伙子行。” 说着,看着老头儿背着用蓝色绒袋装着的宝剑步履轻松地走了,梁健给自己鼓了鼓气。 想到自己悠闲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又是市长亲自放了他的假,梁健就真不去办公室了。到十点左右,梁健接到一个电话。是副处长陈辉打来的。梁健接起电话,公事公办地说:“陈处长?” 陈辉没好气地说:“梁健,你在哪里?”梁健说:“我在家里啊。”陈辉在那头似乎愣了,然后冷冰冰地说:“在家里?你没有请假吧?”梁健说:“没有请假。”陈辉说:“你不请假,就呆在家里做什么?你要知道,我们是机关,干部一处更是讲纪律的处室……” 梁健顿时明白陈辉这次打电话,是来摆架子的。这说明,陈辉还不知道,梁健已经成为宏市长秘书的事。梁健笑说:“陈处长,今天是宏市长放我假的!” 陈辉那边顿时熄火了,仿佛过了十来秒钟才回过神来:“什么?宏市长?”梁健语气轻松地说:“不好意思,陈处长,我还没有向你汇报,今天宏市长让我早上陪他去爬上,并告知我从明天开始,我就是服务宏市长的专职秘书了。” 那一头,陈辉的声音明显有些颤抖:“哦……恭……喜……你已经是……宏市长的……秘书?”梁健故意又加了一句:“难道肖秘书长没告诉你?”陈辉再次语塞,说了句“那就这样,你在家里好好休息”,便挂了电话。 梁健心想,不知陈辉如今的心情是打翻了多少调味罐? 对陈辉他不想费太多心思去想。他想起了昨天跟胡小英的电话。 昨天十面镇发生了闹丧事件,牵扯了胡小英的精神,不知如今怎么样了?梁健拿起电话,打给胡小英。一开始,电话没人接。梁健心想,也许她还在忙着。当领导最怕的是发生群体性事件,只要发生群体事件其他事情都得停下来,一切都靠边站,有句话叫稳定压倒一切嘛!但群体性事件是领导必须面对的问题,为官一任,不知要应付多少群体事件。作为一个女领导,在这种时候就够呛了。 梁健发了一条短信:“昨天辛苦了吧,别太累,要注意身体。”梁健的短信发过去没多久,胡小英的电话就打进来了:“事情刚刚才处理完。”梁健说:“这么说,昨天一晚上都没睡?” 胡小英说:“睡是睡了,就是在办公室睡的。没睡好。”梁健关心事情的进展:“事情都已经处理好了?”胡小英说:“处理完毕了。”梁健本想找胡小英聊聊,但想到她此刻一定很累,就说:“那你赶紧休息一下吧。” 胡小英问:“你在哪里?”梁健说:“我在家里。”胡小英奇怪道:“怎么在家里了?”梁健说:“宏市长让我今天休息一天,明天一早让我去接他上班,我作为秘书工作就正式开始了。”胡小英说:“这样吧,待会我去接你,下午我们去七星岛农庄,我想休息一下,喝点茶,聊聊,这么让我一下子停下来,还静不下心来。” 梁健说:“好啊,我本来也想向你请教一下,怎么做好宏市长的秘书。”胡小英说:“我二十分钟到你那里。” 第257章冯丰透露 车子接了梁健,开往七星岛农庄。喝茶又有专门的茶室,舒适的沙发,精美的茶具,屋子里开始弥漫开绿茶的香味。 梁健说:“这两天真是把你害苦了吧?”胡小英说:“不算什么!毕竟老百姓家里出了人命。人命关天,再怎么苦、再怎么累都要处理好,要不就枉为长湖区的父母官了。”梁健见胡小英始终把老百姓放在心上,心里也颇受感动,如今这样的干部不多。 事先就跟七星岛的老总康丽说了,他们只是说说话,随便坐坐,只要茶和瓜果就行了,倒茶自己来。康丽当然心领神会,知道他们不想有人打扰,便吩咐了服务员。 胡小英拿起精致的小水壶给梁健加水,梁健瞧见她手指不胖不瘦、洁白如玉,很是好看。梁健赶紧要接过茶壶,胡小英不让,梁健只好任由她帮助倒水了。 胡小英说:“有时候,真觉得老百姓还是很辛苦、很可怜的。比如,家里发生了那么不幸的事情,最多就是向政府来闹一闹,换回的最多也就是多一点钱。但这点钱怎么可能弥补已经失去的生命呢!而我们,应对这些突发事件,可能苦一点,累一点,但我们也总是一时的,事情过了,我们还是会恢复正常的生活。” 梁健看到胡小英似乎颇有感触,这时候的胡小英不像是一个区委书记,更像是一个普通女人。梁健说:“是啊,农民是社会最底层。为官一任,也许真应该力所能及地为他们做点事。” 胡小英听梁健这么说,赞许地点了点头:“没错,该做点实事。”胡小英很快又调整了情绪,看着梁健说:“跟我说说你们爬山的事情吧!”梁健把宏市长穿着西服和皮鞋爬山的事情说了。 胡小英转了下眼珠说:“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宏市长这次爬山,是一举两得。”梁健不明白。胡小英说:“宏市长这次爬山,一是亲自考察了凤凰山景区;二是亲自考察了你这位新上任的秘书。凤凰山景区是谭震林书记打的一张名片。他问你对凤凰山景区开发和北部新城建设有什么看法,这说明宏市长心里并不是百分之百自信。你回答他的问题,我相信他是满意的。宏市长是一个非常能从其他人的意见中汲取力量的人。有时候,他问你一个问题,无非是想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梁健惊讶:“像宏市长这样的领导,还这么不坚定?需要别人来证明自己的想法?”胡小英笑笑说:“当你当了领导之后就会明白了,领导当的越大,在重大问题上可能越会犹豫,否则也就没如履薄冰、如临深渊的说法了!” 梁健听得很认真,胡小英这些话,对他将来做好秘书工作很有用处。梁健就差用笔记录下来了,可跟胡小英在一起,他才不想做这么不自然的事情,于是只有在心里默默记住,以备以后慢慢咀嚼。 这次闲聊一直持续到晚饭时间。七星岛农庄老总康丽留他们吃饭,康丽见他们聊了一整个下午,知道晚上他们应该是需要人给他们点热闹的气氛,就留下来陪他们吃饭。康丽点的都是店里的特色菜,一边吃,一边介绍。并说,以后有客人尽管带过来,他这里的茶不错。 胡小英当场表态,几天后有一个推介活动,晚饭就安排在七星岛农庄。康丽拿起酒杯,好好地敬了敬胡小英,当然也少不了梁健。 快散席的时候,梁健接到一个宁州来的电话。看到来电显示,梁健就非常郑重,接起电话道:“冯大哥,你好啊。”这是省委副书记马超群的秘书冯丰。冯丰笑问:“在哪里潇洒啊?” 梁健说:“没有潇洒,跟朋友吃个饭。”冯丰笑道:“美女吧?”梁健朝胡小英和康丽瞧了一眼,笑笑说:“当然了。”冯丰说:“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我还在等着领导下班呢!” 梁健奇怪道:“省领导还用加班啊?”冯丰说:“还不是被你们市委领导害的!” 冯丰透露的这个消息,让梁健竖起了耳朵:“我们市委领导?”冯丰说:“你们市委书记谭震林同志,来汇报工作,等了一个下午,马书记都没空,刚才马书记才开完会,说听完谭书记汇报再回去。你说,是不是你们市委领导害的?!” 梁健装作随便问问:“原来如此啊!不知我们谭书记来汇报什么事啊?”冯丰也是随口说:“刚才他在我这里坐着,说是关于要调整镜州市开发建设方向的事情,说得很郑重其事的样子。”梁健记在了心里,说:“冯大哥,有空就来镜州玩玩。” 冯丰说:“说不定最近就会来,你们谭书记说要请马书记去镜州考察。”梁健问:“关于开发建设的事情?”冯丰说:“应该是的。到时候如果有空,我们兄弟好好聊聊。”梁健说:“这是必须的,到时你一定得挤出一点时间来给我这个兄弟。”冯丰说:“只要领导肯给我时间,我肯定给你时间。” 两人笑着挂断了电话。 胡小英瞧着梁健问:“跟谁打电话啊?怎么似乎听到你们说起了谭书记?”梁健说:“啊,一个朋友,叫做冯丰,以前是省委党建室的主任,后来当了马超群副书记的秘书。” 胡小英非常惊讶:“你认识马书记的秘书?”梁健说:“是啊,在他还在省委党建室工作的时候认识的,后来他调去给马书记当秘书了!”胡小英觉得这是意外的惊喜:“宏市长知道吗?” 梁健从没跟宏市长提起过:“他应该不知道。”胡小英说:“那你暂时先别告诉他。”梁健说:“我就没准备告诉他。”胡小英摇头说:“别,等合适的时候再告诉他。” 梁健嚼着一块嫩牛肉,感觉尝的是胡小英这句话的味道。 告别了胡小英,在半路上,梁健突然又接到了冯丰的电话。冯丰说:“兄弟,能见到你的时间好像提前了。”梁健不解:“冯大哥,你明天就来镜州?” 冯丰笑道:“那倒没这么快。”梁健赶紧问:“什么时候?”冯丰说:“这个星期五。”梁健说:“今天是星期二,这么说还有三天。”冯丰说:“三天之后,我们兄弟又可以见面了。” 梁健想弄清楚冯丰为何而来,问:“马书记答应来镜州市考察了?”冯丰说:“是啊,你们镜州市谭震林书记,要求马书记去考察凤凰景区开发的事情,他极力想说服马书记支持他的工作思路……” 梁健大体弄清楚了马书记此行的目的。关于这事,他有些不清楚宏市长知不知情,他也没把握要不要将这个消息及时告诉宏市长。 犹豫之间,他还是打了个电话给胡小英。胡小英听了便说,当然要告诉,如果这个消息是马书记秘书透露给你的,那么宏市长不知道情况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如果你能给宏市长提供一个他不掌握的信息,他会对你另眼相看的。 梁健说:“我知道了,明天一早我就去向他汇报。”胡小英说:“别等到明天早上了,现在就去汇报。” 第258章迎接考察 梁健发现并没有宏叙的电话号码。梁健有一本市委市政府及有关部门的电话薄,但主要领导却只有姓名,没有联系电话,意思很明白,是为了防止电话薄外流,以致某些人骚扰主要领导。如果要联系主要领导,只有通过办公室,或者其他秘书长、秘书之类的人物。 梁健想打电话给肖秘书长问电话,一想,不对,肖秘书长肯定要问东问西。梁健于是又打电话给胡小英。胡小英马上把电话告诉了梁健:“赶紧打吧,领导现在应该还没有休息。” 宏叙听到手机响,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没接。在他这样的位置上,陌生来电一般都是不接的。梁健也不怕打扰,继续打。宏叙见手机老是一闪一闪响着,又不好关机,便接了起来。听到是梁健,宏叙颇为奇怪:“梁健啊,怎么这时候,打电话过来?” 梁健把情况说了,宏叙沉默一会,问道:“这消息,你是从哪里来的?”梁健说:“马书记的秘书偶然说起的。”宏叙一顿,问:“你跟马书记的秘书很熟悉?”梁健想起,胡小英告诉过他最好先别说跟冯丰的关系,到了重要时刻再说。梁健就道:“也不是特别熟悉,就是认识,他是在电话里无意中说起的。我就想,也许这个消息还蛮重要,就打个电话,打扰宏市长了。” 宏叙手机放在耳边,神情凝重起来:“这个消息的确挺重要,你做得很好。另外,我的电话,你是从谁那里要来的?肖秘书长那里?”梁健说:“不是。我没有跟肖秘书长说起过。电话号码是向胡小英书记要的。是胡书记说,最好让我马上向您汇报” 宏叙不想肖开福知道这件事,听说是从胡小英处要来的电话,他就放心了。宏叙说:“胡书记说得对,你也做得不错。这件事我知道了,先这样吧。明天早上早一些来接我,六点半到宾馆楼下吧。”梁健说:“知道了。六点半我在宾馆等。” 宏叙放下手机。摁了呼叫铃,让专职服务员泡一杯红茶,并拿一支烟过来。宏叙平时控制着烟瘾,香烟由服务员专门管理,需要深入思考的时候,他才会忍不住想要抽烟。 第二天一早,梁健在六点钟就接到小刘的电话,说在楼下等他。梁健到楼下,大概是六点十分左右。梁健坐进副驾驶室,跟小刘打了个招呼,小刘却冷冰冰地没怎么理他。 梁健知道,有些领导的驾驶员额头很高,也会跟着领导一样摆架子,梁健也不去理会。没想到,梁健不说话,小刘却发话了:“梁秘书,以前向处长,他每次可都是差不多时间了,就在楼下等我的。像你这样要十分钟才下来,恐怕接领导就要迟到了,到时候领导怪罪我了怎么办!” 梁健明白了,小刘是嫌今天让他等了。侧脸瞟了他一眼,见他一张脸绷的像拉过皮一般,便说:“我知道了,下次你提早给我发条短信,我就到楼下等你。今天如果迟到,我待会向宏市长说明一下就行了。”小刘没想到梁健并没被自己的气势压倒,还要向领导解释,也就有些顾忌:“今天就算了,别跟宏市长解释了。大概也不会迟到。” 梁健就简单地说了句“行”,就不再理会了。 梁健还是第一次坐市长轿车,奥迪车里颇为宽敞,擦拭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坐在里面,非常舒适,很有种享受的感觉。从中梁健也看出,小刘在驾车和车子保养方面,应该也是有专长的,否则领导也不会让他当专职驾驶员了。这样的人,脾气臭一点,有时也可以理解。 梁健为熟悉车况,前后、上下、左右都看看。梁健看到副驾驶车门上插着一本书,上面写着《镜州诗刊》的字样。梁健心里笑道,不知道这里谁还看诗歌?应该不会是宏市长吧!本来梁健还想问问小刘,见他始终绷着一张脸,也就不再多话。 到了镜州宾馆贵宾楼下,梁健下了车,站在门口等,距离六点半还有五分钟。既然领导说六点半,梁健也就不再多事,没有打电话告知宏市长自己已经到了。 镜州宾馆是国家级园林单位,这段日子暑热未消,但清晨站在绿荫之下,凉风如水、徐徐流淌,甚觉舒畅。但梁健还是收拾好放松的心情,谨慎地等着宏市长下来,毕竟是做秘书的第一天,不可太过松懈,有什么差池,就会给领导留下不好的第一印象。 宏叙从宾馆楼里出来了,看到梁健站在门口,也没笑,就说:“已经来啦,我们上车吧。”梁健赶过去,替宏叙打开了后座车门,宏叙坐进去之后,他又稳稳地碰上,才上了自己的副驾驶室。 车子向前开去。六点半,天已大亮,但毕竟还没有到上班高峰,车流行人稀少,车子开得又平稳,又顺畅。 宏叙上了车之后,似乎一直在沉思,没有多说话。梁健从后视镜中,悄悄看了一眼宏叙。 宏叙脸色还好,就是眼圈有些微微地发青。梁健心下嘀咕:难道昨天自己的一个电话,害得宏市长没有睡好觉?这可犯了错误了。 正这么想着,宏市长的声音从后座上传来:“梁健,你给几个人打个电话,让他们八点半准时到我办公室,开个简短的碰头会。” 梁健答道:“好,宏市长,是哪几个人?” 宏叙略微斟酌,说道:“长湖区委书记胡小英,副市长谢林、建设局局长荣威、市政府副秘书长舒跃波,对了,还有市纪委书记高成汉,高书记不能忘。”梁健说:“我知道了。”宏叙说:“你记全了吗?”宏叙是见梁健都没用笔记录,才问。 梁健说:“一共五位领导……”梁健把这些人名和职务复述了一遍。宏叙不经意地抬眼看了梁健一眼,说:“很好。”车子到了市政府大楼,宏叙说:“你一到办公室,其他事情都别做,先打电话给他们,务必让他们准时到我办公室,有特殊情况不能来的,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梁健领了领导指示,一到办公室,其他什么都没做,就开始打电话。胡小英接到电话,二话没说,就道“我一早上就来。” 其他几个人也都没有异议,说会准时到。只有高书记的电话他没有,还好那天去专程拜访过高成汉,他没在,倒是跟他秘书交换了号码。梁健就打给他秘书。高成汉的秘书常青很快接了电话,听到梁健的通知,就说马上跟高书记联系,并且会第一时间反馈。 两分钟不到,常青的电话就过来了,说:“高书记说了,会准时到。”梁健松了口气说:“这样最好了。”他也希望这次能够顺利通知到位。 通话即将结束,常青突然问:“梁部长,你现在已经是宏市长秘书了?”梁健见问,也没什么好隐瞒,也没什么好谦虚,他以后就要以这个身份开展工作:“是啊,今天是第一天服务领导。”常青说:“优秀人才马上被领导看中了,以后我们多联系哈!”梁健没有空跟常青多聊,简单说了一句“一定”,挂了电话。 梁健跑到宏市长办公室门口,敲了门,才推门进入。宏市长正在笔记本上记几笔,梁健报告了人员全部通知到位了。 宏市长说:“好,那么八点半,人来了之后,你带进来。到时候,你在旁边服务员一下,并且做些记录。”梁健说:“好。”宏叙忽然抬起头来,目光滑过梁健,缓缓地说:“你以后进我办公室,就不用敲门了。” 梁健答了一声:“知道了。”宏市长这短短的一句,含义丰富,梁健领会了,就出去办事。 到了八点二十五分左右,人基本都到齐了。市纪委书记高成汉最后一个到,见到梁健后说:“梁健,上次来我们委局找过我,我在开会,不好意思。”梁健说:“哪里,我下次再去拜访您。”高成汉笑笑:“我有空的时候,让我们小常通知你,不过,你现在是市长秘书,忙得很,我还要让小常跟你约时间呢!”梁健说:“高书记约我谈话,我肯定挤出时间也要来的。” 旁边几人,除了胡小英知道,梁健在十面镇时搞过规范权力阳光运行的特色工作,受到高成汉书记的赏识,其他人并不知道梁健的底细,都以为梁健有着深不可测的背景,连高书记都要对他这么客气。 梁健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说:“各位领导,跟我来吧。”梁健把五位领导带进了宏市长办公室。 宏叙市长的办公室,也是办公室区域和会客区域分开的。但在办公区域,宏叙市长还专门划出了一块地方,摆放着一张桌子,用以小型碰头会之用。 小型会议桌外面就是落地窗,可以看到下面行政中心东侧的亭台楼阁和绿树花圃,在这种环境中商量事情,感觉还是挺不错的。但大家明显感觉到,今天的气氛有些严肃,也不说闲话,只等领导开口。 梁健打算给大家泡茶,一看茶叶罐空了。梁健心想,市长办公室怎么会没有茶叶?原来以前宏叙市长把更换茶叶工作明确由秘书来做,原秘书离开之后,这项任务无人接手。梁健赶去肖秘书长那里,问道:“肖秘书长,宏市长那里茶叶没有了,不知宏市长喝的是什么茶?” 肖秘书长一听,说:“这是行政处管的。你去那边拿。”见梁健离开,肖秘书长又说:“如果你急用的话,我这里有些,你先拿去。”梁健没想到,今天肖秘书长对自己的工作还挺支持,又想到再去行政处一趟,太浪费时间,就接过茶叶,谢了肖秘书长。 梁健给各位领导倒茶时,发现这茶叶是典型的木灵绿茶,香味比较浓,看来是上品。梁健把茶端上来,胡小英却朝梁健挤了挤眼睛,又瞟了眼宏市长的茶杯。 梁健赶紧去看给宏市长的茶,不知有什么问题。只见茶叶在水中根根竖立,梁健真看不出这茶有什么问题。 胡小英无法,心道,梁健恐怕是真不知道宏市长最近胃不好,只喝红茶。就站起来对宏市长说:“宏市长,我去给你换一杯红茶。” 梁健这才算领会了,原来宏市长是喝红茶的,就说:“胡书记,你坐,我去换。”宏市长摆了摆手:“算了,不用换了。今天早上我就喝点绿茶吧。其实我是最馋绿茶的了,前段时间胃不大舒服,就一直喝红茶,可见你们喝绿茶,嘴里馋的可以,今天给我泡了绿茶,我就喝几口,解解馋吧。” 大家都笑起来。胡小英说:“那要少喝点,身体重要。”在座也只有胡小英一个女人,这种关切的话也没人跟她抢,也都觉得,这些话她说才合适。 宏市长说:“不碍事。我们这就开会吧。” 刚才的小插曲,让气氛轻松了不少。梁健也在桌尾坐了下来,摊开本子做记录状。 宏市长看了看大家,觉得开碰头会的气氛已经有了,就说:“今天把大家一早就找来,其实是有个急事。接下去我说的事情,请大家一定要做好保密工作,因为事情还没有确定下来,我们只不过是做准备工作,其他大家都不需要考虑。” 每个人都看着宏市长点了点头,表情严肃而认真。宏市长看了看,对大家的神情满意,继续说下去:“省委某位领导,周五要来我市考察工作。我召集大家,就是要搞一份我市北部新城建设的汇报材料,我们要向省领导重点介绍北部新城建设的总体考虑、推进情况、存在问题和下一步打算…… 宏市长继续说:“这份汇报材料很重要,北部新城建设当初是得到省委省政府批准的,但工作推进以来,我们还没有正式将阶段性的成果跟省委省政府汇报过,这次省领导过来,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我们要正式把我们北部新城的成效介绍给省委领导,以争取下一步更大的政策、资金、人才等各方面的支持,这个材料一定要搞好,必须确保高质量、高水平。为此,我把你们几位都请来,这个意思大家都明白了吧?” 大家都点了点头。宏市长就说:“这个任务,我本来可以让肖秘书长开个协调会,分配给大家,但这项工作非常重要,所以,我直接找大家来!那么我就把工作任务,分给大家。材料由谢市长总牵头,长湖区和市建设局共同完成,长湖区要重点负责北部新城建设进展情况和下一步打算;市建设局重点是北部新城建设的总体考虑。当然长湖区的材料形成后,要与市建设局相互印证、相互通稿,这点就由谢市长来协调。最后文字上的润色由舒秘书长把关。” 市纪委高书记见没有自己的任务,也不说话,只是微微笑着。宏市长转向高成汉说:“高书记,材料方面就不给你派任务了。但材料形成之后,你要帮忙把把关,特别是里面涉及到工程建设方面,是否有不符合规范的方面,现在省委省政府对廉政建设高度重视,他们最担心的就是一批高楼起来了,一批干部倒下了,这方面的廉政漏洞我们一定见一个堵一个,违反廉政规定的行为见一起查一起。” 高成汉点了点头说:“宏市长,你放心,等他们材料形成了,我会好好拜读。”分到材料的领导听高书记说得客气,赶紧说:“还要高书记多指导我们啊!”碰头会很简短,但要求很明白,大家都知道,如果不是宏市长高度重视这次省领导的考察活动,是不会把他们这些有关单位的主要领导召集过来,开这样一个会的。 宏市长最后说:“这件事,就我们几个人知道,其他人就没必要告诉了。” 大家纷纷告退。胡小英瞥了眼梁健,作了再见的意思,也就离开了。 梁健见没有自己的任务,开始收拾会议桌。宏市长回到办公桌后说:“梁健,如果方便的话,你多跟马书记的秘书联系联系,随时掌握动态。”梁健抬头说道:“明白了。” 宏市长又问:“这些茶叶是肖秘书长给你的?”梁健说:“是的。”宏市长看了眼茶叶说:“这茶叶不错,不过你还是去还给肖秘书长吧。” 梁健说了声“是”,便拿着茶叶出来了。来到肖秘书长门口,听到里面传出谈话声,梁健暂且停住了脚步。只听肖秘书长的声音:“宏市长对那些茶叶满意吗?” 接着是舒秘书长的声音:“秘书长,你难道忘记了?宏市长是不喝绿茶的,宏市长只喝红茶,你还让梁健把绿茶拿进去?” 肖秘书长装作恍然大悟:“啊呀呀,我怎么就忘记了呢!宏市长是只喝红茶的,宏市长是不是批评梁健了?” 言语之中似乎乐于听到梁健挨批。舒秘书长说:“没有,宏市长说他平时就馋绿茶,不敢喝,今天泡了他就解解馋。” 听到舒秘书长这么说,肖秘书长接下去的声音里明显透出失望:“宏市长还真够看得起梁健的,犯了错误都不批评,看来宏市长跟梁健还在蜜月期,现在什么都是好的,什么都能宽容,等蜜月期过了。可就不一定了!” 舒秘书长不太爱听肖秘书长这些话:“肖秘书长,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过去了。”肖秘书长问道:“今天找你们碰头为的是什么事情啊?”舒秘书长说:“不过是一个稿子。具体的情况,还是肖秘书长自己问宏市长吧。” 梁健故意敲了敲门:“肖秘书长,宏市长让我把茶叶拿回来还你。”肖秘书长强笑:“茶叶还什么啊!”但梁健不多解释,放下茶叶就出来了。 市长的活动安排得很满,大大小小的活动都得参加,上午开始,梁健跟着宏市长,参加了一个招商会议,走访了一家规模企业,中午稍事休息,下午又有一个电视电话会议,之后有一个县长说要来拜访,一直谈到快下班时间,晚饭在宾馆宴请招商会议上的温州企业家,一天下来几乎没有自己的时间。作为市长很累,作为秘书,梁健奔来跑去,干的是开车门、关车门、记录、录音、端茶泡水、打电话、接电话、在宴会外等待、送领导回家等一系列的活。 到晚上九点多,才把宏市长送入了镜州宾馆的贵宾楼,宏市长喝了点酒,梁健就帮宏市长摁电梯,上了二楼,找到了201套房,看着宏市长由专职服务员郭雅接进去了,他才算放心。 离开之前,宏市长忽然问梁健:“今天是第一天当我的秘书,感觉很辛苦吧?”梁健笑笑说:“不辛苦,都是应该做的。”宏市长看着梁健点了点头说:“适应就好,我害怕你不适应。”梁健说:“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领导直接给我指出,便于我把工作做得更好。”宏市长难得嘴角一咧,算是笑了笑:“赶紧回去吧。” 到了车里,驾驶员小刘问:“回家?”梁健说:“去单位,今天匆匆忙忙,明天事情的头绪都还没理出来!”小刘说:“没必要这么拼命!”梁健说:“笨鸟先飞啊。” 小刘把梁健送到市政府大厅,放下了他。梁健又瞥了那本镜州诗集一眼,本想问些什么,想想还是算了。小刘看梁健上楼了,嘴里说道:“假装敬业,看你坚持到哪天!” 梁健在电梯里,还能感觉到小刘对自己的不友好。他奇怪,自己并没有得罪他的地方。跟领导驾驶员的关系一定得搞好,否则不是个事,梁健脑子里打着主意,电梯就“叮”地一下到了。 梁健走出楼梯,忽然见到两人等在电梯口。定睛一看,是副秘书长舒跃波和人事处处长祁芸。两人见到是梁健,都是一愣。舒秘书长先说:“梁健,这么晚还回办公室啊?” 梁健瞥了眼祁芸,见到祁芸脸红了,像做了错事的小孩子,梁健心里就如被刺了下。梁健看着舒秘书长说:“刚送宏市长回去,明天的事情还未梳理,到办公室理理思路。”舒秘书长说:“辛苦了!那我们先走了。” 祁芸也低头说了句:“我们先走了,你也早点回去。”梁健看着他们,说:“你们慢走。” 直到电梯下去,梁健才转身回办公室。 在整理第二天工作时,梁健脑海里短路一般老是冒出舒跃波和祁芸的脸。特别是祁芸那一点头、那一脸红!难道舒跃波和祁芸有一层突破上下级关系的关系?这让梁健很不是滋味。少年时候的那些疼痛,仿佛被重新兜底翻了出来,这种感觉特别不好! 梁健起身去倒水,大大喝了口,稳了稳心神,才重新开始干活。这才将效率提了上去。将近十一点半,梁健才完成工作,把明天要干的活给理顺了。刚要走,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是任坚的电话。梁健笑着接起了电话:“任处长,怎么这时候想到我了啊!”任坚说:“还在办公室吗?我看你办公室灯还亮着。”梁健笑说:“你怎么知道我办公室的灯啊?”任坚说:“你不是宏市长原秘书向处长的办公室吗?”梁健说:“是啊。”任坚说:“那我就知道你是在哪个办公室了。” 看来任坚也还在这里,梁健一边关门,一边道:“你也加班到现在?”任坚说:“常事,我老大是夜猫子,我也只能奉陪到底。”遇上喜欢加班的领导,秘书就惨了,但如今爱加班的领导可不少。梁健说:“你也辛苦。” 任坚说:“既然知道我辛苦,何不请我吃宵夜呢!听说你已经荣升宏市长秘书了,这点小血应该出得起吧。”梁健不是不愿意请客,就是感觉时间有些晚:“这都快凌晨了。”任坚笑说:“当秘书,要学会的第一件要紧事,就是吃宵夜。你要从现在开始锻炼。” 梁健摁了电梯,问:“为什么?”任坚说:“降压啊。”梁健笑说:“降什么压啊。”任坚说:“那是因为你才开始当秘书,还有新鲜感,像我这样当了几年,早已经审美疲劳,不找个方法降压,早晚要出事。愿闻其详的话,就请我吃宵夜吧。” 既然任坚要求,梁健也不好推脱,毕竟是大学校友,上次他还请吃过饭,请他一次宵夜也是应该的。便说:“没问题,我已经在电梯里了。”任坚说:“那我让我们张师傅重新开上来接你。” 梁健和任坚来到一个专门做夜宵生意的店里,点了菜后,梁健打了个电话给朱怀遇,问他有没空。朱怀遇说正要shang床睡觉,梁健说,还能不能出来。朱怀遇一听,一个是市长秘书,一个是市委副书记秘书,请他出去吃宵夜,他必须得到场,就跟老婆解释了一下,赶了过来。 朱怀遇跟任坚握了握手,笑说:“两位大秘,怎么这么有兴致,这么晚了还宵夜!”任坚说:“你不知道我们的苦啊,领导喜欢加班。”朱怀遇说:“韩正阳书记是有名的敬业啊,跟着他肯定也要比一般的秘书辛苦。不过,据说韩书记也很能提携人,任秘书上升肯定很快了!” 梁健笑说:“那是肯定的。”仿佛两人的话,给了任坚一些动力。任坚说:“什么快不快,也就这么回事,我们混个副处级,最好也就处级干部到顶了。”朱怀遇说:“能到处级干部,我们基层干部都不敢想呢!”任坚笑说:“朱主任谦虚了,朱主任现在是区委办主任,这个岗位是很出干部的,到副处是一步之遥,如今又跟着胡书记,我们都知道胡书记还要上的,以后说不定朱主任能达到副厅的高度。”朱怀遇说:“算了算了,想都不敢想。我们喝酒。” 喝了几分酒,梁健问任坚:“你平时一般都这么晚回去?”任坚说:“差不多吧,回去晚了也麻烦。”梁健问:“怎么就麻烦了?”任坚说:“家里麻烦,我老妈老是催我结婚。” 朱怀遇奇怪道:“任处长到现在还没有结婚啊?”任坚说:“没有女人缘啊,朱主任有没好女孩可以介绍给我?”朱怀遇笑道:“当然有了,就怕我们长湖区的女孩子,达不到任处长的标准啊,任处长这么好的条件……”任坚说:“有什么好的啊!我老爸老妈都是农民出生,老家前几年拆迁了,分到一笔钱,才买了个房子。” 朱怀遇说:“任处长自身条件好,市委副书记秘书,人家一听,女孩子还不是如飞蛾扑火啊!”任坚笑了起来:“朱主任,你还真会打比方。”朱怀遇说:“我一定放在心上,有机会就给你介绍、介绍。”任坚敬朱怀遇酒:“那就有劳朱主任了。”梁健也加入进来:“任处长的事情,就靠朱主任了!”朱怀遇客气了几声,爽快地把酒喝了。 三人喝酒,很快喝大了。迷迷蒙蒙之中,梁健也把自己不爽心的事情吐露出来:“我有个烦心事,两位兄弟帮我出出主意。宏市长的驾驶员,好像不怎么待见我,今天都没给我好脸色看。” 朱怀遇愤怒道:“有些驾驶员就是不识好歹,该教训教训!”任坚却比较冷静:“宏市长的驾驶员,你倒是要处理好关系,他跟着宏市长时间不短,宏市长很看得起他,如果不跟他处理好关系,也是一个心腹大患,毕竟他是跟宏市长走得蛮近的一个人。” 梁健说:“我也不想平白无故得罪人,像他这样的人,还不值得得罪。你帮我出出主意。”任坚说:“我听人说起过,宏市长的驾驶员还蛮有个性的,以前跟宏市长原秘书向处长,关系也不怎么样。向处长只好每天在楼下等驾驶员,有时候得提早十五分钟等。这事也挺好笑的。” 梁健这才想起,驾驶员小刘确是跟他说过,向处长要在楼下等驾驶员。任坚又说:“我还听人说过,小刘喜欢诗歌,会写诗,车子里还有诗集!”朱怀遇笑道:“原来这么奇葩啊,是个诗人驾驶员。” 任坚也笑了:“没错,没错,诗人驾驶员!”说着跟朱怀遇碰杯。听到小刘喜欢写诗,梁健的心里倒是一亮,好像有了点想法…… 这天宏市长没有紧急事务,正常上班。一早驾驶员小刘给梁健发了短信,说马上就到。梁健就下楼了,等了十分钟左右,小刘的车才出现在视野中。梁健也不怒,坐进副驾驶室。故意装作无意地拿起了车门上的那本《镜州诗刊》,翻看了一下:“小刘,你还爱看诗歌啊?”小刘一听梁健问起诗歌,就来劲了:“我不仅看,也写诗。”梁健说:“这本诗刊上有你的诗?”小刘说:“有啊,笔名是木瓜的就是。” 梁健差点喷出来,木瓜!他为不伤小刘的感情,硬生生把笑给憋了回去,道:“我拜读一下。”小刘说了声:“见笑”,只等待梁健看完。 小刘一边开车,一边却时不时瞟一眼正在看诗的梁健,梁健感觉的出来,他很在意自己的看法。因为分心,车子差点在红绿灯前追尾。一个急刹车后,梁健身子微微前倾,随意地看了看前面的黑色轿车,仍然把目光移回诗歌上。反正追不追尾都是小刘的事情。 梁健有过文青时代,当时也与一批文艺爱好者混过,知道诗人看重自己的诗歌,就如看重自己的孩子,有些比自己的孩子还要看重,可以允许别人对自己的孩子指指点点,却绝不容许别人对自己的诗歌指指点点。 诗歌这种东西,没有一个评价标准,大家都认为自己写的最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如果用在诗歌圈里,是再贴切不过。遇上一个诗人,你如果说他的诗歌是你看到的最好的诗歌,他绝对不会认为你是在扯淡,他会觉得你慧眼识珠,今天总算得一知己。梁健了解这种心理,他打算对小刘的诗歌好好表扬一番。 但表扬的时机,却不是此刻,否则会让小刘太过舒心。既然小刘之前不待见他,梁健就有必要让他心痒难骚,直至最后对自己五体投地。 梁健说:“小刘,我在大学期间,也爱好诗歌,我的代表作是在《诗刊》上发表的,我还拿过未名湖诗歌奖的一等奖,参加过武汉大学樱花诗节,还受邀参加过杭州印象画廊诗会……”听着梁健侃侃而谈,小刘简直傻眼,佩服之情油然而生,小刘说:“真的啊!梁秘书,原来你是大诗人啊!” 这是小刘第一次称呼他“梁秘书”,也就是头一次彻底承认他作为市长秘书的存在。梁健知道小刘慢慢上钩,话锋一转道:“哪里算得上是大诗人啊,我看小刘你才是大诗人。”小刘转头看着梁健,眼珠子咕噜噜转:“梁秘书,你为什么这么说啊?” 梁健说:“要称得上诗人,首要的一点,我觉得,就是写诗。像我这样,以前虽然有些成绩,可是自从当了公务员后,从基层这么一步步走来,根本就没有时间写诗了。所以,我已经不能算是诗人了。但小刘你不同,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爱好诗歌的?” 小刘回顾个人“文学史”:“也有七八年了吧,我是从二十八岁开始写的。”梁健问:“一直没有间断过?”小刘一想,自己间断是间断过的,但在梁健面前,他当然要说没有,小刘道:“我一直坚持至今。”梁健朝他竖了竖大拇指:“任何东西,都贵在坚持。所以我说你是大诗人嘛!” 小刘对梁健在这么重要的刊物上发表过诗歌,且获得过很多荣誉,心生羡慕和敬仰:“梁秘书,你以前发表过很多诗歌,又得过奖,你的眼光肯定不错,你帮我看看我那几首。”梁健说:“行啊。” 车子到镜州宾馆,接宏市长。梁健随手把那本镜州诗刊重新插回车门上。小刘连忙阻止:“梁秘书,这本诗刊你拿上,你抽空帮忙看看,指点我一下。”梁健笑着放进手包里:“我会认真拜读的。” 到单位后,宏市长对梁健说:“你让肖秘书长来一下。” 很快,肖秘书长跟着梁健往宏市长办公室来,肖秘书长随口问道:“梁健,今天宏市长的日程安排,你准备好了吗?”梁健瞟一眼肖开福的亮脑门,说:“已经准备好了。” 肖秘书长脚步微停,似乎不相信:“已经准备好了?”梁健肯定地说:“准备好了。”肖秘书长盯着梁健:“如果准备好了,待会马上拿一份给我看看。以前向秘书都是前一天晚上就拿给我审阅的。” 梁健心道,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起过这个事情,这个日程安排,还是我昨天晚上来加班搞的。幸好昨天把这个事情做了,否则今天肯定要挨批评。梁健说:“我待会就拿给秘书长审阅。” 肖秘书长心想,这件事,他没有交代过,梁健竟然已经在做了?还是说他只是在胡说,便道:“你现在就去拿吧,我从宏市长办公室出来就要看。”梁健说了声“是”,转身去取日程安排。 第259章智囊划策 肖秘书长来到了宏市长办公室:“宏市长,你找我?”宏市长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那张椅子,说:“是的,坐。”肖秘书长坐了下来,宏市长才道:“开福,市委那边有没通知,这个星期有什么重大活动要我参加的?”肖开福说:“重大活动安排,都是上个星期都已经定下的,安排表我也已经报给宏市长了。” 宏市长看了一眼右手边的那张表格,又说:“这两天没有其他安排要我参加?”肖开福装作回忆的样子:“宏市长,这两天没有来通知,我想应该是没有了。”宏市长说:“要不这样吧,你再跟市委办戴杰主任联系一下,看看这个礼拜还有没重要活动要我参加的,我担心他们忙中出错,或许忘了。” 宏市长这话说得有些意味深长了……担心市委忘记,肖开福这是第一次听到宏市长这么说。市委如有什么重大活动要市长参加的,肯定会第一时间来通知市府办,“忘记”这种纰漏是从来不会发生的。这种事情只要发生一次,市委办主任就干脆下课好了。 但宏市长既然这么说,肖开福当然也不好推辞,赶紧拿出手机,给市委办主任戴杰打电话。问了之后,戴杰确切地说,这周的确已经没有大型活动,需要宏市长参加了。 宏叙点了点头:“那好吧,开福你先回去工作好了。”肖开福疑惑地问:“宏市长还有什么吩咐的吗?我可以赶紧去处理。”宏叙摇了一下头,表示没有。肖开福见宏市长不愿多说,便恭敬地道:“那我去处理手头上的事情了。” 这时,梁健走了进来,见肖秘书长要离开,便把日程安排表递给了他:“肖秘书长,这是我整理的行程安排。”肖秘书长接了过去,“嗯”了一声,刚要折好带走。宏市长却问:“这是什么?” 肖秘书长说:“没什么,不过是宏市长您的日程安排表。”宏市长蛮有兴趣地说:“拿来我看看,我还不知道这两天的具体安排呢!”梁健说:“宏市长,这是我昨天晚上弄的,一早上还没来得及给您呢!” 宏叙伸出手来,肖开福只好把梁健准备的日程安排递了过去。宏叙看了一眼,这份日程安排跟以往的格式不太一样,但也看得出排的很是用心,一看就知道梁健是自己考虑着排出来的。比如明天要去镜州第一小学视察,还要跟学生代表交流,表格的备注中,写着最好能在食堂与学生共进午餐。这一点,在以往的安排表中,是没有的。 宏叙的目光淡淡地滑过肖开福凸起的肚子,落在他微微有些油光的脸上:“肖秘书长,这表格的格式跟以往有些不同嘛!”肖开福一听心里就喜了,大概是宏市长不喜欢梁健私自设计的表格。梁健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心想表格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宏市长看了不满意? 梁健想要解释,被肖秘书长抢先道:“哦,宏市长,是这样,我还没来得及把以往的表格格式拿给梁秘书,他自己设计的表格,不专业、不周详的地方,我待会就教他改!” 宏叙却摇了摇头,道:“不必了,这张表设计的很科学,特别是备注中的一些内容考虑得很周到。细节成就完美。很好。我的意思是,以后,就用这个表格的格式吧。” 肖开福听了,耳根有些发红,刚才宏市长的那席话,虽然只是表扬了梁健设计的表格,却还是让他无地自容。以前的日程安排表,是肖开福一手设计的,如今宏市长却赞同梁健设计的表格,等于是否定了肖开福的能力。肖开福耳根哪有不热的道理,危机感在心里膨胀起来,令他有种憋闷的感觉。 梁健受到肯定,心里当然得意,但他不敢表露分毫,而且肖开福是秘书长,也是直接领导,把肖开福搞得恼羞成怒,并不是好事。梁健谦虚道:“我的表格,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还要请肖秘书长多指点。” 宏叙似乎听出了梁健话中之意,满意地看了他一眼,说道:“那也行,开福你在梁健表格的基础上,帮助提升提升。”肖开福这才找到了台阶下,说了声“明白了,宏市长,我再去看看。”就出了宏市长办公室,心里对梁健埋下了更深的看法。 中午,舒秘书长来到干部一处:“三点钟,谢林副市长召集,就宏市长布置的材料碰一个头,你看有没时间参加一下?”下午宏市长要听取一个关于社保工作的汇报,地点是在市政府,应该不会有特别大的事情。梁健向宏叙请示。宏叙道:“这两天,那个汇报材料是头等大事,你去听听,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梁健下午参加谢副市长的会议。由于这件事是保密的,便在谢副市长的办公室进行。谢副市长的秘书负责端茶泡水,区委书记胡小英和建设局局长荣威,他们是基础稿的主要负责人。来之前,他们已经让秘书将稿子合在了一起。胡小英的秘书蔚蓝,将已经复印的稿子发给大家。 梁健意外碰到蔚蓝,有种惊喜,今天的她身穿白色短衬衣和淡黄裤子,都是亚麻质地,加之她姣好的面容和身段,朴素之中暗藏着妖媚,不由令梁健多看一眼。蔚蓝发材料的时候,规规矩矩,目不斜视,发好材料,便退了出去,只在出门的一霎,她瞥了梁健一眼,脸上微微有些红。 蔚蓝这意味深长的一眼,似乎轻轻搔动了梁健的心。但梁健代表宏市长,来参加谢市长召集的碰头会,可没有精力心猿意马。 谢市长先让大家讲讲起草的有关情况,胡小英和荣威都简单讲了一下,谢市长对两家单位汇总形成的材料框架,总体是满意的,但他也提出了具体的建议:比如,在推进北部新城建设总体考虑方面,市委市政府的考虑,基本上已经体现了出来,但如何将市委市政府的考虑,对接到省委省政府加强工业平台打造的总体部署当中,还需要花点笔墨。毕竟,这篇汇报的对象是省委领导,不在我们的工作中体现出对省委部署的落实,怎么争取省领导的重视? 大家都点头认可,说谢市长这么一说,材料的档次就上去了。谢市长对长湖区提供的材料,也提出了意见,那就是在工作中存在的问题要压缩,从四点压缩到两点,从一页半纸,压缩到五行字,毕竟领导这次来不是来开民主生活会,让大家谈问题,主要是来听情况的,领导想听的不是你们解决不了的问题,而是你们怎么去解决问题,所以下一步工作举措要加大比重,跟工作进展和成效要平分秋色,这样领导才会对我们的工作感兴趣。 这一点又点得非常到位。大家纷纷点头,谢市长提出的意见,非常中肯,也十分符合实际。有人说,屁股决定脑袋,在官场这真是句非常有效的话,往往在更高位置上的领导,看问题也更高瞻远瞩。在座的还真不得不服。 梁健快速记录着谢市长所提出的意见。最后,谢市长说,今天晚上大家还要再辛苦一下,把材料再修改一下,地方我已经安排好了,七星岛农庄,我让安排了一个风景最佳的包厢,办公用具一应俱全。 其实,到七星岛农庄,是胡小英提的建议,谢市长接受了。 谢市长又道:“争取晚上九点之前第二稿能出来,到时要麻烦舒秘书长对材料进行整体润色。十点钟市纪委高成汉书记也会到七星岛农庄,亲自来看材料,如果材料没有问题,我十二点请大家宵夜。” “好哦!”荣威喊道:“终于可以敲谢市长一顿宵夜了!”。大家都笑了。谢市长说:“我看你们哪一个都不缺宵夜。”胡小英笑说:“但我们缺少的是跟谢市长一起吃宵夜。”大家都附和,谢市长也有脸,就说:“那好吧,今天的宵夜我们吃定了,大家这就赶紧干活吧!” 谢市长又叫住梁健:“待会宏市长开完会,麻烦你把我们刚才碰头会的情况,跟宏市长汇报一下。”梁健说:“我知道了,一定详细汇报。” 舒秘书长从办公室出发时,肖开福看到了,问道:“舒秘书长,你出门去?”舒跃波知道,这事既然宏市长明确说只几个人知道,既没有告诉肖秘书长,他就不能说。舒跃波说:“上次宏市长交代了一个事情,让我和建设局荣威局长碰个头,了解几个数据,我这就去一趟。” 舒跃波走后,肖开福站在走廊中,感觉这两天市政府中正在进行着某些重要事情,而他却并不知道。意识到这一点,他有种巨大的失落感。这种失落感,足够让一个对权力非常看重的男人,重新考虑自己的选择。 肖开福反思和宏市长之间,所隔的那一道看不见的墙。肖开福曾是前市长谭震林的政府秘书长,谭震林升任市委书记之后,宏叙从副书记岗位提拔为市长。无论是谭震林,还是宏叙他们的提拔道路都是符合常规的。谭震林当了市委书记之后,肖开福曾向谭震林提出,想要到市委办工作。 谭震林考虑了一番,答复肖开福,意思是让他仍旧在市政府秘书长的岗位呆一段时间,理由有两个方面:一是市政府秘书长、办公室主任,在市府办就是一把手,但如果到了市委,市委秘书长和市委办主任是分开的,市委秘书长一般都是市委常委,这是省管副厅级领导干部,谭震林做不了主。市委秘书长耿斌还在位置上,肖开福过去当市委办主任,在市委办实质上只是二把手,还不如在市府办当一把手,等以后有机会,谭震林会向省委推荐,让肖开福直接担任市委秘书长。二是如果肖开福留在市府办,对谭震林随时掌握了解市政府的工作情况也有好处。 肖开福明白了,谭震林其实是想让他留在市政府当他的内线,以便随时掌握市长宏叙的动态。肖开福只好留了下来。但肖开福不得不为自己的出路做考虑,如果某一天市委秘书长耿斌走了,位置空出来,他肖开福也要有充分的理由才能离开。 这个最充分的理由,就是肖开福已经在市长宏叙身边安插了另一个内线,足以让谭震林随时掌握宏叙的状况,他本来考虑的是,让陈辉做宏叙的贴身秘书。肖开福整整努力了一年,结果没有成功,让胡小英捷足先登,让梁健作了宏叙的秘书。正因为这件事,宏叙似乎也有所察觉了肖开福的用意,对肖开福更加疏远。 最为明显的事情,就是这次宏叙正在布置某项重要工作,却宁可让副秘书长舒跃波参加,而对自己保密。从这件事情上,肖开福的情绪非常复杂,有失意,有嫉妒,有后悔。失意是作为政府秘书长,市长却将某些事情对自己保密;嫉妒是,市长对舒跃波和梁健的信任已经超过了自己;后悔是,当初没有态度坚决,跟着谭震林去市委办…… 正这么想着,电话过来了,市委办主任戴杰打电话过来,问:“秘书长,现在有没空啊?如果有空谭书记想请你过来一下。” 肖开福暗道,刚想到谭震林,他就找我了。有句话说,不该在背后议论领导,如今甚至都不该腹诽领导了。 来到市委办主任办公室,戴杰说:“秘书长,谭书记在等你,你进去吧。”肖开福点了点头,敲门进了书记办公室。市委书记谭震林正靠在舒适的高背椅里出神,见到肖开福进来,稍稍坐直了身子:“坐。” 肖开福坐了下来说了声:“谭书记。”谭震林看着肖开福说:“开福同志……” 市长宏叙称肖开福为“开福”,而谭震林却称他“开福同志”。有时候肖开福认为宏叙的称呼更加自然一点,但谭书记就是爱这么称呼,他也没有办法。 谭震林说:“听说,上午你打电话给戴杰同志,问我们市委有什么重大活动,需要宏市长参加没有?”看来,戴杰的政治敏感度很高,这么点小事,还直接向市委书记作了汇报。但肖开福认为作为办公室主任,这样的政治敏感性是必须的。 肖开福也不否认:“是的,谭书记。是宏市长让我问的。原本,市委的重大活动,都是前一周就把表格报过来了。也不知这次宏市长是怎么了,好像觉得市委该有什么活动要他参加,而没有通知他似的。我说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 谭震林还是靠在高背椅里,笑得就如菩萨一样意味深长:“不,这种事情,有时候也会发生的。” 听谭书记这么一说,肖开福简直震了一下。他疑惑地看着谭书记。 谭震林说:“开福同志。我是不会对你隐瞒什么的。我邀请了省委副书记马超群同志来考察,我正在想,要不要让宏市长也参加,看来有些人的政治嗅觉还是很灵敏的。” 这是在说宏市长无疑,肖开福说:“也许他是听人说起了。”谭震林用手揉了揉肚子说:“你说,我有必要让宏市长参加嘛?”肖开福感觉谭震林是在考自己,他一想之前谭震林既对宏叙保密,肯定是不希望宏叙知道马书记要来,就道:“我想,马书记是党委副书记,虽然他也分管工业平台建设方面工作,但毕竟党委工作是他的主要工作。所以,有市委书记接待,也就说得过去了。” 谭震林点了点头说:“说得过去了对吧,马超群书记,本身作风务实,也不喜欢有太多人陪同,这点你也是清楚的吧。”肖开福说:“没错,马书记不喜欢搞众人陪同这一套的。” 谭震林说:“这就好。另外,我想问问,你们市政府那边,有没什么特别的情况啊?”肖开福明白了,谭震林书记,这次找他来,主要是想听听他这条“内线”的汇报。 肖开福说道:“要说什么特别的动作,也不能说。但我感觉,宏市长好像专门召集了几个人在开会。”谭震林警觉了起来:“有这种事情?他召集了哪些人?”肖开福说:“副市长谢林、长湖区委书记胡小英、市建设局长荣威、舒跃波等人。”谭震林说:“宏叙还真是老谋深算,我这里稍稍有些动作,他就跟老狐狸一样嗅出味道来了!” 肖开福说:“宏叙的确是一只老狐狸!”谭书记摸着下巴:“宏叙还不仅仅是一只老狐狸,搞不好还是一只大老虎。他对我这个位置,是虎视眈眈已久了啊!“ 肖开福突然笑了出来:“谭书记,如果宏叙真是一只大老虎,倒好了。”谭震林头一回从高背椅中坐直了,开始重视肖开福说的话:“你倒说说看,怎么就‘倒好了’?” 肖开福说:“如果他是老虎,我们就用对付老虎的办法。”谭震林对肖开福的卖关子很不以为然,但知道肖开福的长处,就是出点子。于是他又靠回椅子里,耐心等肖开福说下去。肖开福见谭震林不急着想听了,也就说出来了:“对付老虎,最好的办法,就是‘调虎离山’。” 谭震林重复了一句:“调虎离山?”肖开福说:“没错,如果我们把宏叙引出市委市政府大楼,他自然就没有机会见到马书记了!也就没人能说我们故意不让他见上马书记了。” 谭震林说:“可是,有什么办法,可以保证他星期五不能呆在市政府大楼里面?”肖开福说:“谭书记,跟副省长吕军不是很熟悉吗?”谭震林用手掌在桌上一拍:“开福同志,我早说了你是我们镜州一宝,你还真是我们镜州一宝。你的点子不错,我这就给吕军副省长打电话!” 吕军副省长是从北京某知名高校的副校长岗位下派到江中省挂职副省长的。自从吕军副省长到位后,江中省各大市的市长头都开始大了。吕军副省长,就两个鲜明的特点:第一大特点,就是架子大。他只要是到了地市,就要政府一把手出来陪同,如果一把手不陪,他就认为该地市不重视,就会毫不留情面的大肆批评。有几个地市,一开始不知道,派了一个副市长接待,结果被骂得狗血淋头,政府一把手只好急匆匆赶来,也被狗血喷面,但又奈何他不得,毕竟他是中央部委派来的,还得说是久旱逢甘霖。 第二大特点是,手段狠。如果一把手不出面,或者一把手陪同时候草草了事,他不仅会批评,还会好好给你使一个绊子,这个绊子足够你得个狗吃屎的。某市的领导陪到一半,中途离场。在下午检查该市某知名企业时,吕副省长让跟随人员,在该企业边上的河道里,用一个仪器轻轻一量,就测出该企业污水排放严重超标,该企业当天就被勒令停产。而该企业,正是那位陪同时中途离场的市长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引进的。事后,不知付出了多大代价,才重新恢复了生产。 正因为如此,各地市只要听到,吕副省要来视察,没有一个不摇头,没有一个不叹气的,大家更不会主动请这位副省长来考察。大家把吕副省长看成是一尊大瘟神,盼着中央能把这位副省长给收回去。 吕副省长再笨,再不了解基层,也能感受到各地市和基层都不欢迎他。他自我安慰,我是从上面来的,省市和基层没有一人能理解我。但有时候,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这次忽然之间接到了镜州市委书记谭震林的电话,而且谭震林是邀请他去检查和指导环境保护工作,他当然是说不出的乐意。谭震林和吕军曾是中央党校的同学,对吕军也颇为了解,他知道吕军目前太需要有人让他有所作为了。谭震林说,我们宏市长太希望吕省长能够来指导指导我们的环境保护工作了,但他说怕请不动吕省长,希望我能够出面请请吕省长。不知吕省长能不能在百忙之中来我们镜州指导视察? 吕军被人当作“瘟神”,省委省政府也知道他尽给基层添乱,在工作安排上尽量不给他太多工作,吕军正闲得有些无聊呢,听到谭震林这么说,正中下怀。但他摆出架子说:“虽然这段时间很忙,既然谭书记都出面了,我是肯定要来的。” 打完电话,谭震林心情顿时很好,心里不禁佩服肖开福,这也是一只老狐狸,怎么能想出这样的损招! 晚上九点,在七星岛农庄的包厢中,蔚蓝正在一台笔记本电脑前,把修改好的最后几个字打入电脑。然后,她将材料打印出来,梁健接过,到边上的复印机上复印了六套,每人一套。大家又查看了一遍。 胡小英说:“经过这番修改,谢市长的精神基本已经贯彻进去了。”市建设局局长荣威说:“这么一来,文章档次真是提高了不少。” 看的过程中,大家又提出了一些细枝末节的修改意见。完了,蔚蓝又修改了一遍,然后只打印出了一份材料,交给副秘书长舒跃波。市建设局局长荣威道:“舒秘书长,汇报材料要再提升一个档次,可要靠你这支市府第一笔了!”舒秘书长谦虚道:“荣局长,此言差矣,要说市府第一笔,怎么都轮不到我啊,该是肖秘书长才对啊!” 荣局长笑道:“这次宏市长让舒秘书长来统这么重要的稿子,说明舒秘书长成为市府第一笔也快了!胡书记,你说是吧?”胡小英只是坐在沙发中笑,并不参与这种对话。 忽然从外面传进来一个声音:“什么快了?是稿子快了?”只见,谢副市长从外跨了进来。 舒秘书长说:“谢市长,第二稿已经统起来了,我正在润色。”谢副市长说:“你润吧,再打印一份给我,我也看看。”说着,谢市长坐在沙发上认真审阅起来,舒秘书长自顾自对稿子的文字进行润色。 房间里顿时陷入了沉寂。梁健一直在边上搞服务工作,如今蔚蓝主动帮助领导端茶泡水,他倒一时无事。这时,市建设局局长荣威走到梁健身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软中华,递了一支给梁健,不出声,只是用手做了一个动作,示意到外面去抽。 胡小英朝他们看了眼,笑笑,还是坐在沙发中看稿子。梁健就跟着荣威来到了包间落地窗外面。 毕竟已经进入初秋,早晚温差蛮大,外面还有些许凉意。外面是一片湖水,梁健和荣局长靠在栏杆上抽烟。 梁健没话找话:“这里环境真是不错。”荣局长符合道:“是不错啊,有山有水,有吃有住,有酒还有美女!”梁健笑了起来:“荣局长总结得好!” 荣局长突然说:“梁秘书,谢谢你啊!”梁健说:“荣局长此话怎么说?”荣局长说:“当初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位置上了。现在坐这个位置的,应该就是翟兴业了!” 梁健还以为荣威并不知道,使翟兴业的提拔被否决中,他发挥了重要作用。荣威又说:“以前是没有机会感谢梁秘书,之前市委组织部干部一处熊处长,已经把经过告诉我了!真的很感谢。” 梁健说:“没什么。我只不过实事求是地完成考察任务而已,结果如何我是没有考虑的。”荣威说:“我感谢的,也就是你这份实事求是。这是一点小心意,你收下。”荣威以几乎看不见的速度,将一份东西,塞入了梁健口袋,然后又抽回了手。 梁健想要推却,从口袋里把东西掏出来,荣威忽然将手臂搭在他肩膀:“先别看,回去再看吧!”梁健就不好意思把东西拿出来还给荣局长了。 烟抽完,梁健想起宏市长吩咐过自己,再跟马超群副书记的秘书联系联系,掌握一下动态。梁健便回到房间里取手机。刚才手机随便一放,一时竟找不到了。 倒是别人的手机响了起来,梁健循声看去,在沙发茶几上,有个手机正在闪忽,梁健注意过,这是副秘书长舒跃波的手机。梁健说:“舒秘书长,你有电话。” 舒秘书长正忙着修改,且谢市长就在他身旁,便说:“我呆会再接。”梁健瞧见自己的手机,就在舒秘书长手机边,刚才应该是随便一放搁在了那里。梁健走过去拿自己的手机,无意之中瞥见舒秘书长手机上的来电人是祁芸。 梁健盯着看了一眼,那一瞬间,有种微妙的情绪。他转身看看舒秘书长,难道:祁芸和舒秘书长真有那种关系?昨天晚上他们那么晚才一同离开办公室,且当时祁芸微微脸红,今天她这个时候又给领导打电话,这其中难道不意味着什么?梁健知道,舒秘书长是有家室的人,祁芸却仍旧与他交往过密,这不正说明着什么…… 梁健看着闪忽的“祁芸”,就如喝了一杯浓柠檬水,有些不是味儿。谢市长对舒跃波说:“你先去接电话吧,也不差这么点时间了。” 梁健一听,说了句“我的手机原来在这里,找得我好苦。”说着,便拿了自己的手机走开了。舒秘书长听谢市长许可,怕有什么重要电话,便走过来取手机,一看来电显示,手指一动关为静音,道:“现在怎么垃圾电话满天飞啊。” 梁健心里“咯噔”一下,看来舒秘书长和祁芸之间,真有些什么,否则舒秘书长干嘛要把祁芸的来电说成垃圾电话?这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梁健心里有些闷闷的,虽然对于他来说,祁芸也不过是曾经年少时那最初的懵懂,更何况,他们之间,还隔了十多年时间,他和她,都不是曾经的样子了。但无论如何,一想到祁芸和舒秘书长可能有超出工作之外的亲密关系,他心里总有些耿耿的。不过,当务之急,他也没时间想太多儿女情长,他得给冯丰打电话。但直到响起那个温柔的女声“你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冯丰始终没有接听电话。梁健便把手机放进口袋,准备一会儿再打。 此时,听荣威附和道:“是啊,我都快被垃圾电话和垃圾短信搞疯掉了。常常是半夜三更,一个电话就过来了,或者短信提示音响了。不接吧,怕错过了什么紧要的事,接吧,却又常是莫名其妙的电话!”胡小英说:“你干嘛不静音啊,或者索性关机!” 荣威说:“胡书记,你的手机能关机吗?市领导都说了,一把手是绝对不能关机的,否则有突发事件,怎么找得到你?”胡小英说:“那倒也是。我是每天静音了之后才睡的,领导能打得通,但我不一定接得到。如果真有突发事件,办公室有我家里的电话,这个电话就只有办公室的人知道,保证他们找得到我就行了。” 荣威说:“还是胡书记有办法,我也要学你,否则晚上一个电话过来,一看却是垃圾电话,心情很差,但睡意已无,想再入睡就又要一番挣扎了……” 关于睡眠的事情,几个人又扯了一会。 谢市长站了起来说:“材料的整体质量不错,跃波,你再看看,润色润色,应该也差不多了。我这里也改了几笔,你看看。”舒跃波赶紧拿过去,改入了电子版里。 舒跃波刚将修改后的材料拉了一份出来,包厢的门被推开了,只见市纪委书记高成汉迈着稳健的步子走了进来。谢市长说道:“高书记来得正好,我们刚修改了一稿,您再帮我们把把关啊!” 高成汉谦虚道:“谢市长领衔的稿子,哪里还需要我来把关啊?”谢市长说:“高书记以前是高校领导,理论高度是别人不能比的,一定要帮我们看看。”高成汉接过稿子说:“我也只能看看,是否跟廉政建设要求高度吻合,其他的我也提不出什么意见。” 蔚蓝沏好了茶端过来,她弯腰起身之间,身子的曲线一张一合,很是惹眼。梁健不由又去看胡小英,今天的胡小英白色无袖丝质衬衣配红色一字短裙,举手投足间都有一份别样的妩媚。印象里,胡小英很少打扮得这么艳丽,也许知道今天主要是在室内,不去公众场合,才穿得鲜艳一些。一个书记,一个秘书,两个都是美女,倒也养眼。但美女和美女在一起,有时候容易出现龃龉,梁健真心希望,这种情况不会出现在胡小英和蔚蓝之间。 高成汉靠在沙发里,认真看起稿子来。自从高书记进门口,气氛比先前严肃多了,玩笑话也没了。大家都知道高成汉是一个挺严肃的人,倒是在谢市长面前他们还敢随便闲扯,谢市长也放任不管,在高书记面前,大家从心里就有些敬畏。 这不等于说高成汉缺乏幽默感。只是大家认为,高书记哪怕幽默之中也是透着严肃的。这大概也和他纪委书记的身份有关。终于看完,高成汉笑了起来:“谢市长水平真是高啊。这份材料,质量很高。”谢市长受到认可,脸上露出笑容:“能得到高书记的认可,我就放心了。高书记,材料中,还有什么问题,你一定要给我们指出来啊!” 高成汉笑说:“我能指出什么啊!对于北部新城中的廉政建设,文章也专辟了一节,几个小点,讲得都很到位。就是这里有三句话,说法上可能还需要做些修改。” 谢市长赶紧也拿起了手中材料,对照着看。高成汉一指出来,谢市长就说:“果然是不一样,这么一改,意思表达更加清晰,领导一看,一目了然!”舒跃波马上就在电脑里进行了修改,又问领导,还有没其他什么地方需要修改,大家见在座两位市领导都没有意见,自己如果再提,就是多此一举了,都说没有。 舒跃波把定稿打印了出来。谢市长说:“那就麻烦梁秘书,将材料给宏市长送一份过去吧。宏市长交代过,今天不管多晚,材料弄好了,就给他送一份过去。” 梁健说:“好的,谢市长。”梁健想起谢市长原本说要请吃宵夜,心想:领导大概也是随口一说而已。梁健刚拿起提包要出门,谢市长又说:“呆会宏市长看好,你马上过来吃宵夜,我已经让准备好了。” 看来,谢市长并没有忘记,倒是他小人之心了。 荣威局长笑说:“谢市长还真请我们吃啊?”谢市长说:“我谢某人说话,什么时候说了不算的?况且今天这么晚,我们把高书记给叫了出来,不请跟宵夜,怎么说得过去呢!” 高成汉微微摆手说:“你们吃吧,我不饿,况且我已经好久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了。”谢市长说:“高书记不吃,我们怎么敢吃。如果高书记一定不愿意与民同乐,那么我们也只好作罢了。” 高成汉听了说:“谢市长,你们尽管吃,别管我。”谢市长说:“那不行,大家说是不是?”其他人都附和:“对啊,如果高书记不吃,我们也没意思了。”高成汉见免不了就说:“谢市长群众基础好啊!能发动群众!” 谢市长笑道:“要说群众基础好,还是高书记啊,你不吃大家都不吃,你吃大家都吃,大家都跟着你!”高成汉笑了:“好吧,谢市长不仅能干实事,嘴巴也很厉害。那好吧,我们陪陪大家。” 第260章疑问丛生 见大家已经确定了宵夜,梁健说:“各位领导,那我先送材料去了。”高成汉忽然对梁健说:“梁健,早去早回,送好了材料就回来,我们等你。” 梁健回头说:“谢谢高书记,我看情况,如果宏市长那边没有事情,我就过来。如果有事情,我就不过来了,已经十一点多了,各位领导抓紧,吃好了也早点休息。”谢市长说:“你争取过来吧,这两天也辛苦了,喝点酒放松放松。” 梁健应承道:“谢谢高书记和谢市长,你们先吃,我先去干活。” 由于市领导在,也不可能等梁健,胡小英便打了个电话给农庄老总康丽,让她叫人安排宵夜。宵夜早已经准备好,大家开始喝酒吃菜不提。 梁健坐市府办的车来给宏叙送材料。路上猛然想到先前给冯丰的电话,没人接听。掏出手机,刚要拨出电话,冯丰的电话却进来了。寒暄了一番,梁健就问,马超群书记来镜州的行程有无变化?冯丰说,没有什么变化。 梁健问得仔细一些,这次马书记来镜州,行程安排已经确定了吗?冯丰说,行程全部由镜州市委安排,他还没有拿到安排表。梁健说,似乎行程中没有安排宏市长陪同。冯丰有些奇怪,说,有这种事情啊?一般情况下副书记下去,市委书记和市长都要陪同的,如果哪个领导有其他要事,不全程倒是有的,一般市委书记或者副书记一位市委领导陪同就行了。梁健想,自己已经把疑问说了,冯丰应该明白了。 冯丰说:“明天镜州市委办会将行程安排发过来,若有问题,再跟你联系。” “非常感谢。” 两人又简单寒暄几句,便挂了电话。 来到宾馆,梁健直上二楼,他先来到了专职服务员金婧那里。金婧在工作室里,看着无声电视。梁健敲了敲门,她转过头来,黑乌乌的眼睛看过来,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梁秘书,你好。你怎么现在来了?”金婧边说边关了电视。 金婧是市机关事务管理局专门为市长宏叙配备的服务员,人长得娇小玲珑,透着机灵,但并不精滑,让人放心。梁健看着她的黑眼睛,说:“我来给宏市长送材料,他还没睡吧?” 金婧朝宏叙的房间方向看了一眼,说:“刚才里面还有走动的声音,应该没睡。我帮你敲门。”梁健点了点头。 宾馆房间是宏叙的私人空间。梁健作为宏叙的贴身秘书,原本可以直接去敲门,但在这件事上,宏叙并没明确交代过,他可以直接敲门进去。因此,梁健宁可多走一道程序,让金婧帮助叫门,这让金婧也感觉受到尊重。 金婧在前带路。她身材娇小,穿着宾馆统一的蓝白工作服。工作服没有特色,原本是对她身材的一种埋没,但她体格非常匀称,该隆的地方都恰当好处的隆起,这四平八稳的工作服竟也穿出了特别的味道。跟在金婧身后,梁健不由有种紧迫感。 站在金婧身后,等待她叫门。梁健的目光不由自主落到她身上。金婧敲了敲门,里面传出“是谁?”的声音,金婧说:“我是小金,宏市长,梁秘书来了。”宏市长的声音传出来“开门进来吧。” 金婧回首看着梁健,说:“你进去吧。”梁健赶紧收拾了目光,调整了呼吸进了房间。金婧等梁健进去,小心脏却不由“砰砰”跳动,心道:刚才梁秘书是在看我,我能感觉到。梁秘书会不会对我…… 金婧不由想起,介绍自己到镜州宾馆来工作的舅舅,多次告诉自己,别总一心扎在工作上,应该多留意身边的优秀青年,什么时候钓到一个金龟婿,那就什么都有了,后半生你就坐着享福吧! 金婧以前老觉得,舅舅的这些话太过露骨,然而今天梁健看自己的眼神,使得她不由自主地往那条路上去想。 让梁健奇怪的是,这时间了,宏叙仍旧穿着工作服,坐在书桌后面,一盏台灯照亮了那块区域。梁健没过多观看周围,只道:“宏市长。”宏市长抬起头来:“梁健,来啦?过来这里坐吧。” 在书桌前面还有一把实木椅子,看来是给来访者准备的。梁健走过去坐下,从包里取出了材料,递到了桌面上,这个位置,宏叙的目光落下来正好可以看到。 宏叙右手伸过去拿起紫砂壶喝了一口水,喝好之后,手并没从紫砂壶上移开,左手开始翻阅材料:“这材料,谢市长和高书记都已经看过了?” 梁健说:“谢市长下午在碰头会上,提出了两个方面的意见……”梁健把谢市长的意见汇报了,又说:“然后大家整体修改了一遍,刚才十点钟谢市长又进行了修改,后来,高书记也来了,提出了修改意见,形成了目前的稿子……” 宏叙一边翻阅材料,一边听梁健汇报,也不点头,也不阻止,几乎没有表达什么意见。梁健说完之后,就不再多言,等着宏叙把材料看完。 宏叙喝了几口茶,手始终没有离开紫砂壶,一直到全部看完。宏叙的目光终于离开了材料,抬起头来:“你们这么多人,在哪里搞的材料啊?” 看来宏叙并不知道他们去了七星岛,梁健不知该不该说。但既然宏市长问起了,不说肯定是不行的,但如果照实说,宏市长会不会对他们擅自找宾馆搞材料有想法? 犹豫只是一秒钟的时间,梁健马上告诫自己,一定要摆正位置,自己是宏市长的秘书,至于在哪里搞材料是谢市长定的,不满意也不是针对他梁健的,他只要对宏市长负责就行。于是道:“谢市长安排在七星岛农庄的一个包厢里,统一搞材料。” 宏叙点了点头:“这个谢林,还真会选地方。七星岛农庄不错,有美食,也有风景。”梁健说:“恐怕辜负了那一番美景和美食了,下午到农庄之后,大家都全力以赴投入到材料修改当中,晚饭也是以快餐的形式,让农庄服务员端到包厢的,随便吃了些,又开始弄稿子。” 宏叙说:“这两天你们辛苦了。你帮我向高书记和谢市长传达一层意思吧!”梁健说:“好的,宏市长请说。”赶紧从包里取出了笔记本。 宏叙笑笑:“记就不用记了,我相信你的记忆力应该不错。”梁健便放下了笔,等着宏叙说下去。宏叙的目光越过梁健,看着对面墙上的一幅水墨画。这幅画梁健进来时已经注意到了。宏叙说:“也就是两点意思:第一点,他们搞的材料不错,时间这么紧,却保证了质量。第二点,他们可以放松一下,辛苦了,晚上搞夜宵也不是问题。就这样吧。” 梁健听宏叙这么说,不由佩服起宏叙来。一方面,宏市长充分肯定了这两天他们的辛苦和成果,另一方面,宏市长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们会吃宵夜……梁健也不多想,就说:“好的,宏市长,我会把您的原话告诉高书记和谢市长他们。” 宏叙说:“好吧,那就这样,你先去吧。这个材料我再看看,如果有所修改,明天我再跟你说,材料的统稿是舒跃波统的吧?”梁健说:“是的。”宏市长说:“好,你去吧。如果不累,你可以跟他们去吃点宵夜,如果累了,也可以早点回去休息,反正把话带到就行,其他你自己安排。” 梁健点了点头:“宏市长,我明白了。” 到楼下,梁健没有马上坐进车里。他拿出手机,打给了副秘书长舒跃波。舒跃波问他怎么样了,他将宏市长的两点意见汇报了。舒跃波听到后,相当兴奋,特别是听到宏市长问起是否是他统稿的。听完后,舒跃波说:“梁健,赶紧过来吧,我们才刚开始吃呢,过来喝一杯。” 梁健说:“不好意思,宏市长的意思,还是麻烦您向各位领导传达一下吧。宏市长,还交了任务给我,我不过来了。你们喝好。”舒秘书长听说宏市长给梁健交代了任务,也就不再勉强。 大家也都不再说什么,他们都理解,作为秘书,其实是没有自由的,所有一切都是围绕领导转。手机里传来那边热闹的声音“那我们自己吃,吃好了早点回去休息。”只有蔚蓝稍稍有些失望,她有些想念梁健,想多看看他,哪怕不说话,只要他在身旁,她就很快乐。 坐进车里,梁健对市府办驾驶员说:“送我回家吧。”驾驶员问:“不去七星岛了?他们不是还有宵夜?”梁健说:“还有任务,到家还得加班。”“你们做秘书的人,还真苦!有人说,秘书提拔的快,不服气,可他们没有看到秘书付出的是他们的一倍两倍,按照多劳多得,秘书也应该先提拔!” 梁健只是笑笑,没有多说。 梁健其实也挺想去七星岛,任务完成,喝喝酒,聊聊天,况且这次的几个人还都是镜州市的大人物,还有胡小英和蔚蓝两位大小美女。然而,他觉得自己还是不去为好。他想起,宏市长说的,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既然领导没有让自己一定要去潇洒、去放松,那还是不去吧。 第二天一早,梁健才意识到,昨晚不去宵夜是完全正确的。清早五点,宏叙竟然亲自打了电话过来。梁健接起来,只听宏叙说,材料他已经改好了。上午有活动,一整天都没有时间,所以这时候打电话给他,如果他不是很累,就去拿材料,在上班之前改好。如果他很累,也可以打电话给舒秘书长。 梁健说:“没问题,我可以马上到宾馆。”他从床上跳起来,刷牙洗脸,自己开了车,直奔宾馆。天色微微发白,路灯还亮着,一路开去,只有黄灯闪烁,畅通无阻。看着宽阔的街道上,偶尔一两辆出租车。梁健忽然对前途充满了信心,也有了一种想要往前冲的冲动。 宏叙穿着睡衣,将修改后的材料递给梁健。宏叙随意地看了梁健一眼,问道:“昨晚宵夜怎么样?”梁健说:“我昨晚上没去,但已经把您的意见,让舒秘书长告诉高书记、谢市长他们了!” 宏叙的目光在梁健脸上微微停顿,又移开了:“那么辛苦你一下。”梁健接了材料赶去办公室。 宏叙坐在椅子里,心想,梁健年纪轻轻,还是很有领悟力和克制力的。昨天我的意思是,他可以去,也可以不去,要换做以前的秘书向国强,铁定会去,梁健却克制住了。这不简单。对于梁健的表现,宏叙还是满意的。 梁健昨天晚上就多长了一个心眼,除了拿了纸质的材料之外,他还拷了电子版,否则这会就无从改起了。看来,做领导秘书许多时候都得想的长远些,多长个心眼,也是必须的。 梁健在电脑上一边改,一边看宏市长修改的内容。宏市长在材料的头上增加了一段话,虽然看上去是客气话,但这段话一加,材料看起来就不是一篇公事公办的材料,更多了对省委马副书记的尊重,让人容易看下去。此外,宏市长压缩了材料的篇幅,从六页,压缩到了三页半,四页纸都未满。 领导的时间很宝贵,宏市长肯定是从简单明了、节省领导时间的角度去考虑的,才将材料进行了压缩。压缩之后,材料的确更加精简。 梁健还看到,宏市长在下一步工作举措的一段中,加了一句话,将采取土地、资金和政策多方面扶持,打造海外归国创业人员的“创业之家”。 梁健想,这也许是一项新举措,所以宏市长特别加了进去。 梁健照宏市长的意思原原本本作了修改。 还不到八点钟,梁健已全部完成修改工作。此时,宏市长已经由驾驶员小刘接了,到了办公室。梁健将材料装在中号信封里,送到了宏市长办公室。宏市长接过,随手放进了抽屉。回到办公室后,梁健又拉了一份,放进包里,以备不时之需。一切停当,他才听到肚子咕咕叫起来。 上午又是几个会议,梁健的工作就是替宏市长提包、拿水杯、放置笔记本,同时也要关注一下会议的内容,在宏市长讲话之前打开录音笔,将领导讲话录下来。会议的时间里,梁健始终在想一个问题:材料准备好了,但宏市长将怎么去向省委副书记毛超群汇报呢!正这么想着,冯丰的电话打进来了:“领导正在开会,我抽空档给你打个电话。”梁健说:“冯大哥,谢谢。”冯丰说,他已经接到了镜州市委办提供的行程安排,星期五上午马书记到镜州市委听取市委书记谭震林的汇报,中午在喜来登饭店休息,下午去参观凤凰景区,其中还有一个行程是拜访法华寺方丈,晚上在喜来登晚宴,第二天早上返回宁州。 梁健问:“有没提到市长陪同?”冯丰说:“整个行程,是市委书记谭震林和市委副书记韩正阳陪同,没有安排市长陪同。你们市长有事?”梁健忙解释说:“不是有事,是市委没有安排。”冯丰顿了下说:“我知道,你们镜州市委和市政府主要领导的关系有些微妙。不过马书记到镜州调研,谭书记不让宏市长参加,也说不过去吧!” 梁健说:“是啊。冯大哥,你看,还有没有办法,能让我们宏市长参与陪同?”冯丰想了想说:“这个安排,是由镜州市委安排的,马书记也已经看过了,我也不好插嘴。我没有权力让镜州市委增加陪同人员。不过,如果马书记问起来,我可以说,市委没有安排宏市长参加。但我也只能说到这一层了。” 梁健感谢了冯丰:“但愿明天晚上冯大哥有空,我们兄弟俩喝一杯,聊聊。”冯丰倒也是个重情意的,说:“明天晚上,等领导休息了,我再打电话联系你。” 中午吃过饭,梁健陪着宏叙走进办公室,放下宏叙的提包后,梁健没有马上离开。宏叙在自己的大背椅里坐下来,见梁健还站在那里,便问:“还有其他事吗?”梁健见宏市长眼皮有些青肿,应该是昨晚没有睡够的缘故,宏市长肯定想休息一下,如果此刻跟宏市长提自己的疑问,说不定会打扰他休息,就说:“没事,我想问,宏市长下午去农业局调研,时间上要不要推后一些,这样您可以多休息一会。” 宏叙说:“之前时间已经跟他们说定了吗?”梁健回答:“说定了,是下午2点。”宏市长说:“那就算了,局里也有工作安排,不要因为我们,打乱他们的时间安排,我们一点四十五出发。”梁健应承了,随手关上了宏叙办公室的门。 下午两点钟,准时在农业局听汇报,听完汇报,农业局车子带队,去参观了一个生态农业企业,也没什么好看的,该企业刚刚做了投入,征地面积倒是很大,具体要搞什么生态农业,都还在现场办的版图之上。宏市长有些不放心:“你们企业征用了这么多土地,一定要把生态农业搞好,早产出、早见效,多解决当地农民群众的就业问题。” 市农业局的领导和县区、乡镇陪同领导以及企业家都频频点头,信誓旦旦,答道:“一定会按照宏市长的要求,加快发展生态效益农业,推动镜州市绿色农业发展。”宏市长这才似乎放心了一些。 一个下午就这么折腾掉了,农业局和农业企业所在的县想要留宏市长吃晚饭,但宏市长哪有这个心思,说直接回单位。 在宏市长办公室,梁健放下东西后道:“宏市长,有个情况向您汇报一下。”宏市长说:“讲。”梁健道:“我今天了解了一下情况,明天马书记确实要到镜州市来,但是市委没有安排宏市长参加。至少在安排表上没有。”宏市长拿过杯子想要喝水,但杯子里的水已经冷了。梁健接过茶杯去泡茶。 宏叙略略沉吟,说:“他们不会安排我参加了。这应该是谭书记的意思,他不希望我跟马书记有接触。”梁健听出这句话背后,肯定还隐藏着许多情绪,愤怒、嘲弄之类都有,但宏市长却就事论事的说出来,语气平淡,甚至让人觉得没有情绪。梁健想,这就是克制。这样的克制是多少年在官场的摸爬滚打里练出来的,还是宏市长性格就是这样沉稳克制呢? 梁健看着宏叙,斗胆问道:“那么,宏市长,明天你打算怎么见马书记呢?”宏市长说:“你知道他们具体到达的时间吗?”关于时间,梁健已经在电话中问过冯丰了,答道:“应该是上午9点45分左右下高速,到达市行政中心大约在十点左右。” 宏叙满意地看了一眼梁健,说:“我想,谭书记应该会到高速口迎接,那么我就在市委大楼门口等他们。谭书记总不能不让我站在大门口吧!”梁健沉默不语,心想,一个市长要见一下省委副书记竟这么难,还得堵在市委市政府大楼门口,这事若被人说出去,也不是太好听。 宏叙见梁健没声音,就道:“你有什么想法?”梁健说:“没什么想法,也只能这样了。”宏叙也觉得,在没有安排他接待的情况下,在大厅等马书记,的确稍有不妥,但又找不出其他更妥当的办法。 可事实上,市委书记谭震林,连在市委市政府大厅等马书记的机会,都没有留给宏市长。 当天下午下班前,省政府办公厅下来一个通知,副省长吕军星期五上午到镜州市检查环境保护工作,点名要看规模企业江中达多印染有限公司。市政府秘书长肖开福一看,就签字请宏市长阅处,心里暗道,这个吕省长来搅局子了! 宏叙看到这个通知,就如被打了一闷棍。梁健正准备送宏叙下班,见到宏叙脸色突然晴转阴,便问:“宏市长,有什么事了?” 宏叙将通知狠狠拍在桌子上,梁健见宏叙这个样子,好像要破口大骂。可宏叙的手,压了通知好久,并没有开腔大骂。过了好一会,才道:“吕军副省长明天要来,如果我接待的话,就会错过等马书记的时间!” 梁健奇怪:“吕省长也要来?一天来两个省领导,这也太奇怪了!”宏叙此时已经平静下来,把通知递给梁健,说:“这肯定是谭书记使得计,吕省长是北京高校来挂职的,对基层不了解,脑袋也不灵光,他被人家当棋子使还不知道呢!” 梁健建议说:“宏市长,要不让秦市长接待吕省长?秦市长分管环境保护,副市长接待副省长,应该也说得过去!”宏叙摇头说:“你还不大了解情况,吕副省长,是所有省长中最让人头痛的一个,架子很大。如果我不去迎接,他肯定会发飙。” 梁健说:“他发飙会怎么样,难道比不见马书记还要严重?”宏市长说:“他如果看其他企业还好一点,但他点名要看的是江中达多印染。印染公司,没有环境问题是不可能的。到时候如果他对我不满,把气出在印染企业身上,就麻烦了!” 梁健问道:“宏市长,那你打算去接待吕省长?” 宏叙说:“肯定要去接待,否则万一闹出事情来,我没办法跟省委领导交代。吕省长有时候脑子很不好使,你越跟他解释,他越会来事。他认为他最了不起,才不会管那么多。” 一个棘手的中央挂职干部,让宏叙倍感头疼:“明天只有这样,我先去接待吕省长,看看有没机会,中途拜访马书记!”梁健一时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好沉默不语,心想,也许还有别的好办法! 梁健脚刚踏进家门,就听到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梁健以为是宏市长又找自己有事,赶紧拿出手机,一看并非宏市长,竟然是表妹蔡芬芬。 对于这个宝贝表妹,经历了上次的贿赂案后,梁健总是有种敬而远之的想法,不想多接触。梁健任由电话响到自动关闭,第二个电话又打了进来。梁健想,如今蔡芬芬已经回到了衢州,再要找自己麻烦也不是那么容易了,就接了起来。对方的声音显得很焦急:“梁健哥,你终于接电话了!” 梁健说:“芬芬,有什么事吗?”蔡芬芬焦急地道:“姨夫出事了!”梁健清楚地听到心里“嘭”的一声,若不是出了大事,蔡芬芬应该不会这么晚还打电话过来。梁健紧张地问:“芬芬,我爸出什么事了?” 蔡芬芬说:“表哥,你也别太着急!应该是被车子撞了,刚才大姨打电话给我,说人已经进了医院。”梁健问:“我妈怎么不打给我?”蔡芬芬说:“大姨没打给你是对的,远水解不了近渴!我现在就出发,去接大姨去医院,看看情况。” 梁健想说,我马上赶过来。可一想,不对,明天对宏市长来说,是重要的一天,如果自己此时离开镜州,就无法联系冯丰,宏市长要见马超群的事情,便更加困难重重。他说:“需要我也赶过来吗?” 蔡芬芬说:“你先别来了,我知道你现在当市长秘书很忙,我先去医院看看情况,等我了解情况后,再给你打电话!”梁健说:“芬芬,麻烦你了。如果情况紧急,你一定要马上告诉我,我赶过来!”芬芬说:“表哥,你放心吧,我先不跟你说了,我先去接大姨去。” 梁健心里还有许多疑问。为什么母亲在家里,老爸却在外面?老爸是开摩托的,这么晚了,不知从哪里回来。但这些问题,估计蔡芬芬也不清楚,如果打电话给母亲,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可能徒然增加老人的心理负担。事已至此,也就只有先静候消息,其他什么都没用。 躺在床上,梁健却始终睡不着,一会儿想到出事的爸爸,一会儿又想到明天马超群书记要来,该怎么让宏市长和马书记见上面。想得脑袋发胀,却始终毫无睡意。梁健干脆爬起来,拿起床头的《资治通鉴》,却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不一会儿,蔡芬芬的电话打进来了。看着蔡芬芬的名字在手机上闪烁,梁健感觉自己的心一阵一阵的抽搐着。他怕,他怕她说出什么坏消息来! 无论如何,电话还是得接。蔡芬芬的电话过来了:“梁健哥,情况已经清楚了。”梁健急切地道:“怎么样,严不严重?”蔡芬芬说:“腿部骨折,其他没有太大问题。只是年纪大了,自己恢复是不可能了,医生说,只能动手术,上钢板。”梁健说:“我请假过来!” 蔡芬芬说:“你请假方便吗,你现在是市长秘书啊!大家都说领导秘书,是没有个人自由的。”梁健一想,明天的事情对宏市长相当的重要。蔡芬芬似乎感觉到了梁健的为难,道:“梁健哥,你不方便的话,可以推迟一些时候过来,反正这里由我照顾。” 蔡芬芬这次表现得异常懂事,让梁健颇为感动。梁健是独子,平时倒也无所谓,关键时刻,没有兄弟姐妹帮衬,父母们就辛苦了。好在这时候,蔡芬芬及时出了力。梁健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表妹,有时候很恼人,有时候却也很窝心。 但梁健想,自己毕竟是儿子,老爸出了事,自己不去,实在太不称职,就说:“我向领导请个假看,如果可以的话,我过一会就回来。”蔡芬芬说:“你试试看,如果实在不行,有我在,没太大关系。” 挂了电话,梁健拿着手机,看着宏市长的号码,犹豫许久。但想到父母年岁已大,父亲又受了伤,无论如何,他这个做儿子的都应该回去一趟。梁健还是拨了宏市长的电话。宏市长很快接了起来。 梁健正要报告家里发生的意外情况。宏叙先开口了:“梁健,你打电话来正好!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和马书记的秘书,熟悉到什么程度?” 梁健想起之前,胡小英告诉过自己,不要太快把自己与马书记秘书的关系告诉宏市长,所以,之前他一直没有细说。这会,宏市长既然问起这个问题,也许他是遇上了难题,梁健觉得这时候没必要说得太过含蓄。就说:“关系还可以。” 宏市长听了,语气中透露出欣慰:“非常好。这样,明天你一步都别离开我。我可能随时有重要任务给你!”梁健说:“好的,知道了!”话出口,才想起自己打电话的初衷,只是此时再说请假的事,显然已经不合适了。虽然家中有急事,也是人之常情,宏市长应该也会准假,但这么一来,梁健在宏市长心中留下的印象只怕不会太好了。 梁健的沉默引起了宏叙的注意,问道:“梁健,还有什么事情?刚才你打电话来的?”梁健略微犹豫,还是将家里的情况隐去了,说道:“哦,宏市长,我也是想着问问宏市长,明天有没什么特别的任务,我可以上得了手。” 宏叙语气里透着一丝温和:“好,你很用心,不错。事情我刚才已经跟你讲了,明天你要随机应变。”梁健答应着:“好的,宏市长。”宏市长先挂断了电话。 梁健为不能马上回衢州,心里特别过意不去。但在机关工作身不由己是常态,有时候为领导利益,个人利益必须让位,这也是正常,这就叫大局意识。梁健深知其中意,还好父亲只是腿部骨折,明天办好了宏市长的事情,后天立刻回衢州。 这么想着,梁健又给蔡芬芬打了电话过去:“芬芬,今天和明天要麻烦你了。我明天实在走不开,领导有重要的事情交代我。”蔡芬芬说:“没有大问题,梁健哥,你放心吧。我会尽力照顾好姨夫的。” 梁健说:“我妈在旁边吗?”蔡芬芬说:“在。”梁健说:“让我妈听一听。”很快,母亲邵小琴熟悉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梁健,你忙你的吧!” 梁健解释道:“妈,实在对不起,我本来应该马上赶回来的。”邵小琴嗔怪道:“傻孩子,对不起什么呀,你爸就是骨折,而且他是活该!”平时母亲邵小琴挺温柔体贴,今天老爸被车撞,她还说“活该”,梁健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问题。便问道:“妈,你怎么了?”邵小琴说:“没怎么!你爸是老不乖,你以为他晚上开着摩托去干嘛,去他老相好家里!结果被车撞了,你说是不是活该?都这把岁数的人了,我都替他难为情啊!”梁健心里不禁嘘嘘,也深以为老爸实在太过夸张,都这把年纪了,还去会老相好。 老爸梁东方年轻的时候,曾经在村里干过,当时村里的妇女主任梅姐,跟他关系很好,也闹过一段绯闻,后来两人也不了了之,之后梅姐的老公去世后,梅姐也几次三番向老爸暗示过。但老爸被老妈管着,且考虑到还有他这个正在青春期的儿子,最终与梅姐的关系渐渐淡了,没想如今岁数大了,竟…… 母亲刚说完,只听电话中传来老爸的声音“梁健,你别听你老妈胡扯,我什么都没做过,我只是想去做点好事……”邵小琴说:“你喊什么喊!做的是好事还是坏事,你自己心里最清楚。”“我当然清楚。” 电话被蔡芬芬接了过去:“梁健哥,你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医院的骨科主任,是我高中同学,他全帮助安排好了。钱我也已经垫付了。”梁健说:“芬芬,辛苦你了!等我回来,我马上还你钱。”蔡芬芬说:“梁健哥,你别这么见外了。明天你好好工作,等完成了任务再说吧!” 梁健心想,经历了上次的事情,蔡芬芬终究也成熟懂事了吧?成长路上,不可能一帆风顺,不可能不犯错误。有时候错误,也是一笔经验和财富,就看你如何对待。梁健感觉,蔡芬芬对待错误的态度,应该还是对路的。 加之听到父亲梁东方,还能对着电话大喊大叫,可见问题不大,梁健也就稍稍放心下来。一看时间已近十二点,知道明天还有重要任务,梁健也便睡下了。 刚睡下,他又想起,心里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开,本来早就想请教一个人了。坐起身,拿了床头柜上的手机,拨了市委副书记秘书任坚的电话。很快,任坚便接了:“都几点了,还打电话骚扰我啊?” 第261章双雄路遇 梁健连连道歉,说“不是有急事嘛,否则我也不敢麻烦你了。”任坚说:“说吧,说吧,我开玩笑呢!”梁健说:“我想问你一件事,关于一个企业,江中达多印染。” 任坚顿了下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企业来了,他们聘请你去当总经理啊?”梁健说:“哪有这种好事啊,我就是那种替党打工的命!只不过明天吕军副省长要来,所以事先了解下。” 任坚说:“吕军这活宝要来?那宏市长不是没办法见省委马副书记了?”梁健说:“市委本就没有安排宏市长参加,你不知道啊?”任坚说:“我只粗略看了下安排,看到了韩书记参加活动,也没注意其他。马书记来,宏市长竟然不参加陪同,还真是少见。” 连任坚都觉得少见,这次市委的安排的确是有些过分了。梁健说:“反正是市委安排的……你给我说说吕军副省长吧?” 任坚说:“你是不清楚,吕军副省长这人的脑子,不是特别拎得清,他打着‘铁面无私’的旗号,认为只要有问题的,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有些领导说说也就算了,唯有吕副省长这么说便这么做。你说是不是?” 原来人家的背景如此强大,所以即使出牌不按套路,省里也拿他没法。任坚最后说:“说不定啊,吕副省长就是故意装傻充愣,故意不给面子,这也是另一种为官之道呢,所谓大智若愚。这样,他不用迁就别人,别人却要迁就自己。” 梁健想了想,也不能否认任坚的这种猜测,正因为吕副省长会较真,下面的人才怕他。有句话说,最怕党认真,也许就是这个意思吧! 这应该是入秋之后,第一个凉爽的日子。气温一下子降到了二十度。梁健停好车,沿着草皮走向大楼门厅,沿途青草如茵,耳畔时时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如果不是深知今天在市委书记和市长之间,还有一番角逐,梁健或许会相信,这里真是一派和谐融洽的景象。 大楼门厅可以停车,一辆黑色柯斯达车停在那里,这辆牌号是一号车的柯斯达,是市委的专用车。梁健知道,只要市委主要领导出行考察,人多的情况下,一般都会出这辆柯斯达。 难道呆会市委书记谭震林就用这辆车陪同省委副书记毛超群去参观?梁健没有多想,直接上楼。原本他每天早上都要去接宏市长上班,今天为了提前做好有关对接准备工作,征得了宏市长的同意,他便提早来办公室了,打了水,泡好茶,也不过七点三十分,离正常上班时间还有整整一个小时。 梁健先是把宏市长今天的整个行程安排看了一遍。首先,是与秦刚副市长一同去高速公路迎接吕军副省长,然后,直接去江中达多印染集团考察,之后在江中达多会议室召开座谈会,午饭在江中达多会所中用餐(当时会所是一个时髦的新产物,尚未被中央令行禁止),当然费用由市政府承担;中午在会所安排休息,下午两点到市政府听取市政府和县区主要领导汇报,晚上在皇家大酒店晚宴并休息,第二天上午离开。这满满当当的行程,梁健实在想不出,宏市长哪个时间段可以开溜。 宏市长说得没错,吕军副省长此番前来,说不定就是谭书记的一步棋,目的就在于缠住宏市长,让宏市长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接近马书记,而他这个市委书记也有了充分的理由不安排市长陪同马书记。还真是周到得滴水不漏啊! 根据副市长秦刚与省里对接,吕副省长会在九点三十下高速,这又比马书记下高速的时间早了十五分钟。这十五分钟,足以让陪同吕副省长的宏市长与马书记擦肩而过。梁健感觉着一个个细节,严丝合缝,瞧不出任何破绽,却处处让他感觉到了谋略的气息。 九点二十,市长宏叙、副市长秦刚、环保局局长赵年秋和其他陪同人员,已经候在了高速路口。从高速路上下来的车子,不时有人伸出脑袋,看着这个整齐的车队。有些车主明知是市里的车子,还在那里摁喇叭,表达对政府这种明目张胆的迎来送往和形式主义的不满。 宏叙坐在车里,没有出来。副市长秦刚和赵年秋从车里钻出来,眺望着高速路口。这就是正职和副职的区别。梁健也钻出了车子,来到两位领导身边。 环保局局长赵年秋从口袋里掏了烟出来,递给梁健,梁健作了个手势,婉拒了。赵年秋就替秦副市长点了烟,两人抽了起来。烟刚从鼻孔喷出来,就被微风吹散了。 过了九点三十,却迟迟未见吕副省长的车队。环保局局长赵年秋说:“据说吕省长很守时,今天怎么迟到了?”秦刚副市长瞄了眼赵年秋:“你还盼着他来啊,我最好他不来了!”环保局局长赵年秋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他这么说,不太合适,既然秦刚副市长这么说了,他也嘿嘿笑道:“秦市长真是说出了我们的心声啊!” 梁健心里发笑,原以为处级以上的干部,大局意识、上级意识特别强,没想到他们也有这么厌烦上级领导的时候,看来大家都是人,只要是人,都有七情六欲,都有喜怒哀乐。 高速上没有来车队,从高速下面,却又来了一辆柯斯达。梁健马上看出了这辆柯斯达是市委的专用车。难道是市委书记谭震林来了? 梁健一看宏市长这边是四辆轿车,而谭书记那边这是一辆柯斯达,显然更加简朴。梁健心里便咯噔一下,这一点自己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否则就可以提醒宏市长了。 果然,柯斯达在高速口停了下来,很快,从车上下来一人。身高在一米七五左右,身穿白色短袖衬衣和黑色西裤,手戴腕表,鼻架眼镜,额头平坦,身型微胖,大背头却纹丝不乱。有种说法,头路决定思路。这人的思路一定非常清晰。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现任市委书记谭震林。 一见到谭震林,梁健本能地看向宏市长的车子。果然,宏市长的车门推开了。梁健已经来不及过去替宏市长开车门。但梁健还是走到了宏市长身边。宏市长朝梁健看了一眼,之后,便朝着路对面走去。 这时副市长秦刚和环保局局长赵年秋,也都向对面走了过去。梁健想,市委书记来了,即使宏市长装作视而不见,秦刚和赵年秋恐怕也都要过去吧?当然宏市长如果不过去,气氛肯定会怪怪的,有点尴尬了。 宏市长没有给别人尴尬的机会,主动朝谭书记走去。 谭书记却当作没有见到他们正在过来,双手垂握在腹前,双眼看着高速路口,似乎省领导会突然出现在高速路口子上。 梁健紧跟着宏市长他们。见到谭书记身后一个人,相当面熟,只刹那,便想起这人便是金超。上次一同去四川天罗考察过。金超和梁健的目光电光火石般地碰撞后,便冷着脸移开了目光,仿佛不屑于看梁健。梁健见他如此,便也装作不认识他。 天空一朵浮云掠过,原本阳光照耀的地面出现了一道阴影。浮云掠得很快,阳光马上又出现了。 宏市长已经走到了谭书记身边,称呼了一声“谭书记。”谭书记这才看了一眼宏叙,点了点头说:“宏市长这么早就来等吕省长啦?” 秦刚和赵年秋也称呼了“谭书记”。谭震林只是朝他们点了点头,目光一掠又看向了高速路出口。 宏叙说:“也不算早,吕省长本说九点半到的,已经超过时间了。”谭震林说:“吕省长时间观念很强,一般他不会迟到,今天高速上肯定不太好走。”宏叙没再接这个话题:“听说,谭书记和吕省长很熟,曾经是中央党校校友?”谭震林朝宏叙瞧了眼说:“没错,宏市长了解的很透啊!” 宏叙说:“谭书记的事情,我们当然要多关注了!本来如果谭书记有空,能一起陪同吕省长就好了!”谭震林说:“是啊,本来老校友来,我是应该陪陪,可今天不是马书记要来嘛!我是分身乏术,待会只能亲自向吕省长告罪了!今天就麻烦宏市长多陪陪吕省长了。有件事我忘记跟你说了……” 宏叙目光炯炯地看着谭震林:“谭书记请说。”谭震林难以察觉地一笑:“今天省委马书记来,本来是要请你参加的,但我想吕省长要过来,就怕你难以分身,所以索性让委办不通知你了。” 宏叙突然“哈哈”一笑。宏叙的笑声相当突兀,谭震林迅速转头,看向宏叙。其他几位领导也来看宏市长。宏叙的笑声却戛然而止,说道:“谭书记想得真是周到。是啊,我就好好接待吕省长,两个地方都参加,反而怠慢了两位领导。谭书记替我考虑得周到啊!” 宏叙分明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但说得时候却异常真诚,如果不了解内幕,还以为宏叙真心实意地感谢谭书记呢。 但刚才宏市长那一声“哈哈”,还在大家的脑海里游荡。从中,他们体会到的完全是另一种味道。梁健感觉,在这一番谈话中,宏市长稍占了上风。他瞥了眼金超,只见金超正略带怒意地瞧着自己。 梁健扯了扯嘴角,笑了,人家对你发怒,就说明人家暂时拿你没办法。对一个拿你没办法的人,梁健不想斤斤计较。 两辆轿车忽然从高速弯道下来,快速向出口行驶而来。有人说:“吕省长到了。”“没错,是吕省长。” 谭震林握在腹部的手,放了下来,朝着车子的方向走了过去。只隔了两步距离,宏市长也走过去了。 省政府的车子,安装了etc自动缴费卡,直接出了高速口子,停了下来。第一辆车上,从副驾驶室下来一个小伙子,他快速拉开了后座的车门,下来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身穿细小蓝格子衬衫和灰色西裤,头发柔软有些贴着头皮。 谭震林快走几步主动与中年人握手:“吕省长,欢迎,欢迎。” 这传说中的吕省长,跟梁健想象之中的吕省长,可真有些天差地别。梁健原本以为吕省长会是身材高大的东北汉子,可如今看到的吕省长,站在宏叙和谭震林对面,感觉就是一只小鹿站在两头水牛旁边,三人中,宏叙的身姿最为高大挺拔。但在官场,不以体型论英雄,三人之中吕省长虽然身材瘦小,可职位最高,另外两人不得不躬身跟他握手,说话。 吕省长也跟宏市长握了手,脸上挂着一丝稍有些不自然的笑:“你们两位主要领导都来迎接,这个架势整得有点大了。”吕省长一口京腔,果然是在北京呆久了。 谭震林说:“吕省长来镜州,我们哪敢不一起来接啊!”吕省长一听,对谭震林笑笑说:“谭书记,你不是说今天还要接待马书记吗?”谭震林说:“是啊,所以我们等在这里,一方面是希望能看到吕省长落到我们镜州大地上的第一步,另外我是来向吕省长请罪的,我实在不好意思,只能委托我们宏市长全程陪同吕省长了!” 吕省长又握了握谭震林的手:“行啊,大家都是为了工作,马书记要来镜州,那你市委书记肯定是要陪好的。我嘛,有宏市长陪就行了!”谭震林压低腰,使劲晃了晃吕省长的手:“谢谢领导谅解,不过你放心,我们宏市长一定全程陪同,一直陪到吕省长休息为止!宏市长,你说对不对?” 宏市长接过话:“那是肯定的。”吕省长的目光淡淡地滑过宏叙,无喜无怒,说:“宏市长,那你在前面带路?”宏叙说:“行,一切听领导的。” 吕省长看了一眼宏市长的车队,又看了看谭书记的那辆柯斯达,对谭震林说:“震林啊,还是你这个书记作风简朴嘛!你一个市委书记带着一班人,只坐一辆柯斯达,市长倒是四辆小轿车嘛!”谭震林笑说:“都一样,都一样。”吕省长说:“这不一样。还是你成熟。” 宏叙已经走向前面的车子,但这些话却飘入了他的耳朵。宏叙脚步稍顿了下,就当做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梁健故意放慢了脚步,跟在后面,没有替宏市长开车门。这种场合,他觉得宏市长应该不会希望他来帮开车门。 副市长秦刚和环保局局长赵年秋等人的车子,在前面开道,宏市长的车子在中间位置,后面就是吕刚的车子,最后还有一辆镜州市的车子垫后。宏叙上车后,便没有说话,梁健本想说些什么,宽慰宽慰宏市长,但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 宏叙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行道树,说:“放点音乐。”宏叙喜欢听古典音乐,车里有莫扎特的碟片。音乐响起的时候,宏叙开始闭目养神。 钢琴曲响起的时候,有那么几分钟,梁健有种远离尘嚣的感觉。心道,有一个喜欢听音乐的领导倒还不错。但安静是短暂的,环保局局长赵年秋的电话很快打了进来:“梁秘书,大概还有五分钟到。” 梁健当然知道江中达多企业的位置,因为这家企业就坐落在长湖区境内。只是以往跟企业接触很少,并不知道、也不太了解这家企业的情况,只知道该企业圈了一大批的土地。如今,作为领导秘书,要陪同去检查江中达多,还稍有些新鲜感。 他还知道,江中达多作为长湖区的重点企业,副省长来检查,区委书记胡小英肯定会来接待。 梁健的猜测没有错,车子驶近江中达多门口时,梁健遥遥望见,长湖区的领导和江中达多的董事长潘前方都已经站在门口等候了。车子停稳,省、市领导下了车。大门口一条鲜艳横幅写着“热烈欢迎省政府领导来检查指导。” 吕副省长忙着跟人握手,看到企业内部,彩旗飘飘,气氛搞得热热闹闹,吕省长很享受这种氛围,说:“不错,这才是规模企业的样子。” 宏叙市长和企业董事长潘前方,一左一右陪同着吕省长朝前走。胡小英稍稍靠后,在省领导面前,胡小英显得很谦虚。本来作为地方的党委一把手,胡小英完全可以走在副省长边上,介绍介绍情况。 但她很清楚这个吕省长的怪异之处,在官场是忌讳怪异的,更何况她知道,此次吕省长到来完全搅了宏市长的局,因此她也抱着敷衍的态度。 这种场合,没有人太关注胡小英。毕竟在省、市领导面前,胡小英这个区委书记的职位也显得低了。胡小英倒乐得清闲,下意识地寻找着梁健的身影。很快,她便看到了梁健,脸上难以察觉的笑了一下,然后放慢了脚步。 梁健意识到胡小英可能是要找自己说话,便赶了几步走上前去。胡小英目不斜视,问已经走到她身边的梁健:“马书记已经到镜州了?”梁健说:“我想应该已经到了吧,刚才谭书记已经在高速口等待了。” 胡小英略带情绪地道:“谭书记这招调虎离山,可真够绝的。”梁健说:“我们再找适当机会,最好能让宏市长抽空见一见马书记。” 只听前面吕省长道:“你们先带我去看环保设施的运行状况,座谈会待会再开。先看再座谈,我信奉眼见为实!”董事长潘前方说:“吕省长,我们就盼着您这样务实的领导来呢!这边请,吕省长。” 由于提前做了充分的准备工作,平时极少运行的污水处理系统,正在开足马力运行着,印染污水进入系统,进行处理之后,再向外排放。潘前方本身忽悠水平不是一般的高,说这个系统是北京某知名高校的科研院所引进的。而这家高校恰恰就是吕省长前来挂职前所在的高校。 吕省长乐了:“潘董啊,你不早说,这就是我所在的高校嘛!潘董啊,你真是亏了,如果你早跟我说嘛,你这套设备起码可以便宜这个数!”潘前方当然知道吕省长是那所高校来的,可他装作不知道,看着吕省长伸出的五根手指问:“五万块吗?” 吕省长说:“潘董,你也太小看我吕军的能力了,如果是五万我就不跟你提了!”潘董事长说:“五十万?真能便宜这么多?”吕军说:“就是这么多!不过,这五十万便宜没有也好,就作为潘董事长支持学校发展,我们的一些博士和硕士也可以挣点辛苦费,改善改善伙食!” 宏叙说:“吕省长说的对,潘董事长这五十万贡献给高校用于科研也是应该的。吕省长,向您汇报一下,江中达多这两年的环保项目还要上马,到时候还找吕省长的高校去!”潘前方说:“那当然了,现在我们认识吕省长了,肯定要找吕省长帮忙了!” 吕省长心情大好:“好啊!这是双赢的事情,不管到时候我还在省里,还是回了北京,这件事我都可以促成。”周围的人都鼓起掌来,说吕省长真是为基层解决了一大难题了! 吕省长手抬到半空,往下稍微压了压道:“为企业办点实事是应该的……” 梁健的手机震动起来,梁健赶紧看了下,是冯丰发来的短信,梁健急切地点了下打开…… 冯丰的短信言简意赅:“已到镜州市委,正在开会。” 梁健目光滑过吕省长,还有他身旁的宏叙,回复道:“什么时间,可以安排宏市长拜访一下马书记吗?” 冯丰很快回复:“中午饭后如何?但时间不能太长,就几分钟吧,马书记有午休的习惯。” 梁健吃不准午饭时间,宏市长能否抽出时间来,回复道:“吕副省长已经在企业检查工作,中午宏市长要陪同吕副省长吃饭,现在实在吃不准到底什么时候结束,保持联系。” 冯丰也明白梁健的难处,回道:“只能这样了”。 上午,省委副书记马超群,用了一个小时听取镜州市委书记谭震林汇报工作。谭震林重点对镜州市目前的工业平台建设情况作了汇报,对于下一步的工作思路,谭震林提出“打造生态旅游发展平台、走生态旅游发展之路”的思路。谭震林向马超群书记汇报到: “镜州市工业基础薄弱,但生态旅游资源丰富、人文历史悠久,最适合走生态发展之路,这也是落实中央、省委关于科学发展道路、推进镜州可持续发展的一条重要途径,最终的落脚点,就是要发展凤凰景区。” 马超然提出了一个问题:“凤凰景区,据我所知,你们已经发展了几年了,却始终没有什么起色,是吧?我倒是听说,你们的北部新城建设倒是初见成效。” 凤凰景区建设是谭震林提出的思路,但北部新城却是宏叙一手规划和扶持起来的,经过了几年的推进,凤凰景区只不过是修了些亭台楼阁、林荫栈道,但北部新城拆迁工作不断推进、一批项目也已经落地,正在加快投产。省委领导对北部新城的印象更深刻一些。 谭震林心里微微有了波澜,脸色却是一如既往的恭敬和肃然,说:“谢谢马书记,对我们北部新城平台建设的认可。北部新城是我们市委领导下,推进工业化的一项举措……” 一句“我们市委领导下”,谭震林就想要把北部新城建设的成果归于名下。但他也知道马书记不是傻子,可以随便糊弄,又赶紧说:“凤凰景区是我们作为我们调整结构、增加三产比重的一项系统工程。以后北部新城是生产基地,凤凰景区将会作为我们镜州市的消费中心……” 一个“生产基地”,一个“消费中心”,这个思路倒也有些新意。马书记听着,稍稍点了点头。谭震林看出,马书记有些感兴趣了,就道:“这次难得马书记来镜州调研,我们市委就是想向马书记汇报,下步将把凤凰景区建设作为重点投入领域。”马书记问道:“凤凰景区建设是你们十一五规划中的重点投资建设项目吗?” 这就是问题的难处。在镜州市十一五规划中,凤凰景区建设并没有作为重点工程和项目列入。眼看十一五马上就要走到尽头,随之而来的就是领导班子换届,目前,谭震林这个市委书记,还没有一项拿得出手的显著政绩。 前些年,他刚升任市委书记,抱着稳住脚跟、保持平稳的思路,在镜州市做着太平官,只要没事就是平安,只要平安就是福气。直到最近,省里某位老领导提醒他,在市委书记岗位上,要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政绩,否则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这句话一下子点在了谭震林的弱点上,他很快意识到,老领导的意思,市长宏叙是对自己的直接威胁。宏叙是一个实干型、求进取的领导干部。他抓工作很有一套,能够长远谋划、狠抓落实,特别是他的北部新城建设,一抓就抓了好几年,目前已经初见成效。 虽然整个镜州市所有的成绩,都可以归属在市委领导之下。但省委主要领导心里清楚的很。职级越高,平台越高的领导,其实眼睛越是雪亮,他们有各种信息来源,掌握着下面领导干部的行动,对哪些领导干了哪些事,思路如何,成效怎样他们其实都一清二楚。况且宏叙跟省委某位主要领导的关系,并不比自己弱。 如果宏叙把自己这个市委书记的位置顶掉了,自己的位置便很难安排。想要挤进省里四套班子,是不现实的,毕竟自己担任市委书记时间不长,其他地市在市委书记岗位上十年八年的不在少数,政绩恢弘的也有好几个,都等着进四套班子呢,别说省委省政府的难,就是省人大、省政协的,恐怕也轮不到自己。万一调动,自己至多就进了什么部委厅局了,与作为一方诸侯的市委书记相比,实在天差地别了。 谭镇林感觉到危机重重,他不能再做太平官了,必须建树拿得出手的政绩,确保在市委书记的岗位上至少再干一届,以图资历再老一点,政绩再强一点,直接进四套班子的可能性就增大了。 面对马超群的提问,谭震林不能说十一五规划之中,根本就没有凤凰景区的影子,他变了说法:“当时凤凰景区的大概念还没有提出来,但是在凤凰山附近有些项目列入了十一五规划。如今我们就是想整合所有这些项目资源,形成一个大凤凰景区的概念,一批项目要提升、一批项目要推进、一批项目要增加,以‘三个一批’推进凤凰景区,加快镜州生态旅游事业的发展。” 听谭震林如此说,并没有完全破坏十一五规划的意思,那么地市的一些创新动作他作为省委副书记还是要支持的。马超群除了党群,按照省委分工,还联系平台建设,那么地市在打造经济发展平台的新做法,也会给他的工作总结中加上一笔,他也没有理由打消地市开拓进取的积极性。 马超群感觉汇报也听得差不多了,就说:“我们还是实地去看看吧,有些具体内容到时候实地汇报,也更具体生动。先到实地,看看可行性有多大!” 副书记韩阳看了下手表,说:“马书记、谭书记,都十二点了,要不我们还是先吃饭吧?!” 马超群看了看在座的人,点了点头说:“行,先吃中饭,下午再去实地看看。中饭就简单些吧,晚上有时间的话,可以放开一点。” 市委领导听了,心中有数,便把重点放到了晚餐上。当然,中餐还是照样丰盛、照样精致、照样体面,这些却不是马书记关心的事情了。 午饭快结束时,冯丰给梁健发了条短信:如果中午要见谭书记,宏市长现在过来就正好! 这边,吕副省长的午宴正在如火如荼的举行着。领导是专门的包间,最低官职也是长湖区的分管环保副区长。梁健作为宏市长秘书,是没有资格跟领导一同用餐的,秘书和驾驶员等又另辟了两个包厢。 在包厢里,梁健遇上了蔚蓝。蔚蓝是这么多秘书当中,唯一的女性,人又长得漂亮,自然受到其他男秘书的追捧,言语之中献着殷情。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在官场上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在酒场上,更有一种说法:男女搭配,喝酒不醉,酒不醉人人自醉。有了蔚蓝,桌上的气氛活跃了许多。 蔚蓝却对那些殷情话毫无感觉,不时拿眼睛瞄梁健。梁健由于有重大任务在身,没有心思回应蔚蓝。蔚蓝不免有些小小的失落。 一般情况下,秘书是不会去打扰领导用餐的,但冯丰的短信非常重要,如果不及时告知宏市长,就是对领导的不负责任。 梁健轻轻推开了领导们用餐的包厢门。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自己不用这么小心,因为包厢里气氛很是热烈,没有人顾得上有一个小秘书走了进来。 梁健的出现,只有两个人注意到了。一个就是宏叙,他作为东道主,坐在主人位,正对着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梁健。他朝梁健投来一瞥疑问的目光,又若无其事地拿起杯子去敬吕副省长酒。吕副省长人小酒量大,喝酒很是豪爽。 第二个注意到梁健的人,就是区委书记胡小英,梁健进入包厢后,她对梁健使了一个眼神,似乎是问梁健有事?梁健回报轻微的点头。胡小英明白了,端起酒杯“打的”过去,敬副省长吕军酒。吕军见美女书记来敬酒,求之不得,也就不再关心市长宏叙的举动了。 梁健来到宏市长身边,左手括弧,在宏市长耳边轻声说道“马书记的秘书来短信了”,宏市长朝旁边看了眼,胡小英正拖着吕省长敬酒,为喝多喝少的问题搞拉锯战,宏市长站起身来。梁健帮助宏市长,将椅子往后挪挪,留出走出来的空间。 宏叙也就不打扰吕省长,随着梁健的引导,来到包间外面。隔壁正好有一个包厢空着,梁健和宏叙走进去,随手关上了门。 宏叙问:“马书记的秘书怎么说?”梁健看着宏市长,道:“他说,他们午饭快结束了,宏市长如果现在过去,马书记可能在休息前有几分钟时间。”宏叙说:“这里到马书记休息的宾馆要几分钟?” 梁健早盘算过了:“大约十分钟,快一点八分钟能到。”宏叙说:“你问一下,如果我们现在过去行不行?” 梁健立刻发了一条短信给冯丰。冯丰的短信回得很快,看来他也一直等着梁健的短信。他说:“谭书记正送马书记回房间。你们赶紧过来吧。谭书记一走,就让宏市长进去。”一看短信,宏市长当机立断:“我们这就走。” 第262章求见不弃 梁健喊了驾驶员小刘去开车。上了车,梁健又给环保局长赵年秋打了个电话:“宏市长临时有点要事处理一下,很快回餐厅,麻烦赵局长跟秦市长和胡书记说一下,请他们集中火力,敬好吕省长。”对方知道宏市长肯定有情况,满口答应。 梁健打电话的时候,从后视镜中,瞥见宏市长微微点了点头。梁健知道宏市长对自己的行为是满意的。作为秘书,有些事情必须请示领导,否则领导会认为你自以为是,比如凡是涉及到决策性的问题;但有些事情却不必请示领导,否则领导会认为你没有主见,比如一些服务性的事情,只要往周到里考虑,弥补领导忽略或者没有考虑的地方,都是可以去做的。要把握好的一个重点就是:重大问题得领导说了算,细微小事你去帮助扫除障碍。 梁健刚挂断电话,宏市长说了句:“梁健,还是你想的周到。”梁健也不多说,对领导的夸奖默受了,又道:“宏市长,待会我们先到冯秘书的房间。万一跟谭书记碰上,不太好。”宏市长说:“就这样吧!” 很快,到了马书记下榻的宾馆。马书记的房间是一个大套房,仅次于总统套房,门关着。宏市长和梁健只瞥了下门牌,就跟冯丰进了他的房间。冯丰的房间也有客厅。 冯丰请宏市长坐。宏市长却站着跟冯丰热情地握手:“冯处长,真是麻烦你了!”冯丰一边给宏市长倒水,一边说:“谭书记刚才跟着马书记进去了。我特意提醒过谭书记,最好中午别再打扰马书记,他要休息。可谭书记还是进了他的房间!” 宏市长说:“没事。我们等一等。” 梁健心想,难道谭书记是故意要进马书记房间的?他为了不让其他人有机会接触马书记! 梁健站了起来,来到门口张望。马书记的房间里毫无动静,听不到有人走动的声音。 候着的时候,宏市长和冯丰开始闲聊。宏市长自然说了许多马书记的好话。冯丰说:“马书记非常认真,他有时候能发现稿子中,下面的人核了好几遍都没有核出来的错误……” 梁健心道,这么牛啊! 在江中达多企业包厢里,吕副省长很快发现了身边的宏市长不见踪影,眉毛动了动,问道:“宏市长哪里去了?”副市长秦刚赶紧站起来,说:“报告吕副省长,刚才有个单位出了点紧急状况,宏市长出去接个电话。宏市长特意说了,他打完电话马上回来敬酒,请吕省长慢慢喝。” 这时候同桌一个环保局副局长,也是一个女干部,马上站起身来,妩媚地笑道:“吕省长,刚才那么多领导排下来,还没有轮到我敬您酒呢!我就大胆一点,走过来再给吕省长斟一点酒,吕省长一定要给我这个机会哦!” 这女局长,徐娘半老,一头烫染的棕色头发,很有几分姿色。吕省长瞧了,眼睛有些发光,笑着说:“这个机会我一定会给的,不过你也要给我一个机会,你杯子里的这点酒敬我可不行。” 为了斟多少酒的事情,又是一番扭捏,一番拉锯。大家各显神通,为宏市长的顺利回归争取时间。 梁健一直看着手腕上的手表。几乎秒针每移动一下,他就要朝门口看一眼。十三分钟过去,梁健焦急起来。宏市长坐在沙发里,不动不语,只是不时喝一口茶。从宏市长的脸上,梁健看不出任何焦虑的神色,但他发现他喝水的频率加快了,开始时大概三分钟喝一口水,后来就是一分钟喝一口水了。 冯秘书也焦急了:“谭书记怎么还不出来!马书记中午是需要休息的,跟他说了,他还是不管!”冯秘书的焦急,是给宏市长看的,毕竟是他通知的,在马书记休息之前,还有几分钟可以安排宏市长见见马书记。 这时候,忽然听到开门声。梁健走到门口,看到从那边门里正出来一个人,梁健赶紧又折返进来。但外面的声音却听得清清楚楚:“马书记,您好好休息,我待会到大厅等候。”马书记的声音:“好吧,下午再去现场看看。” 宏市长不动声色,仍旧坐在位置上。梁健这时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假如谭书记想到冯丰的房间再来坐坐,岂不是会与宏市长撞个正着?到时岂不是太尴尬了?! 但梁健看宏市长没有任何举动,又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梁健心想,宏市长的定力可真足! 冯丰走了出去,房门半开着,看不到里面。冯丰的声音:“谭书记,跟马书记汇报好了?”谭书记说:“是啊,你还没有休息啊?”冯丰说:“我中午没有午睡的习惯,随时候着。” 谭书记似乎同情地道:“做领导秘书的确辛苦啊,不过前途是光明的。我中午也没午睡的习惯,要不我到冯秘书房间坐坐,咱们聊聊?” 听谭书记这么说,梁健心道,糟糕了!如果谭书记进来,这场面可不太好收拾。而且所有努力都毁于一旦了。只听冯丰说:“谭书记,你一上午也辛苦了,中午还是休息一下吧,不用管我。”谭书记似乎有意跟冯丰套近乎,说:“没事,没事,我陪陪你。” 冯丰一时找不到推却的理由,正自着急。梁健见宏市长将水杯放在了茶几上,人站了起来。梁健突然灵机一动,轻手轻脚快步走过去,用力将门一推,“嘭”地一声将房门给碰上了。 冯丰装作着急的样子道:“不好,门被风给刮上了。我都没带门卡。”谭书记说:“不好意思,我替你把服务员喊来。”冯丰说:“哪敢劳动谭书记为我叫服务员啊?正好,我送谭书记下去,顺便我让服务员给我开门。”谭书记还在客气:“你别下去了,我下的时候帮你喊一声得了。” 冯丰不让,一定要送谭书记下楼,谭书记拗不过,才下了楼。冯丰先将谭书记送上了车子,才来到服务台,看到谭书记的车子驶走了,冯丰才离开服务台。 刚转身,柜台里的服务员问:“请问先生,您需要我们为你服务吗?”冯丰说:“不用了。”房间里,梁健会帮他开门。 回到房间之前,冯丰来到了马书记的套房前一看,门上挂着一块“请勿打扰”的牌子。冯丰回到房间,很不好意思地说:“宏市长,很不好意思。马书记已经休息了。” 宏市长微微一笑说:“没关系,我先回去,晚上再看情况吧,还需要冯秘书多帮忙。”冯丰说:“我尽量安排,到时候我还跟梁健联系。”宏市长说:“好,真是谢谢冯秘书了。”冯丰说:“哪里的话,我跟梁健是兄弟。” 宏市长朝梁健看了眼,又跟冯丰握了握手,才走出了宾馆房间。他们的车子刚开出宾馆,梁健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竟然是副市长秦刚的电话。 副市长直接打电话给自己,说明酒场上的情况可能已经很恶劣了。梁健接起了电话,只听秦副市长道:“梁健,宏市长在哪里了?”梁健说:“在回来的路上。”秦刚说:“吕省长已经问了好多次了,他说宏市长再不来,他就不喝了。好像有点不开心的样子。”梁健说:“我们马上回来。” 回到江中达多会所,宏市长又恢复了笑容满面,仿佛刚才没有见到马书记的烦闷已经烟消云散。吕省长果然脸色不悦的坐在位置上。宏市长拿起酒杯,说道:“给我斟满酒,我要向吕省长陪个不是。” 吕省长说:“宏市长,你比我还忙得多啊!”宏市长赔罪道:“吕省长,实在是招呼不周。刚才南山县有人报告说,有点事情不知道怎么处理。我去骂了他们一顿。这杯酒我喝了,吕省长,你随意。”说着宏市长,就将满满一杯酒喝了下去。 吕省长见宏市长喝得爽快,没有条件,面色缓和了许多:“宏市长,是该好好骂他们一顿了。这怎么行!守土有责都做不到,这样的县委书记、县长要他们干什么!” 宏市长说:“吕省长教训得是!”宏市长又转向其他人:“你们都敬好了?多敬几杯,这样的机会可不多。”吕省长伸出手来,压了压道:“中午的酒,就这样了,下午还要开会,晚上再说吧。” 宏市长说:“那么中午就当预热吧,晚上我们再好好敬吕省长。”吕省长说:“晚上我们一起从省里下来的,也要好好敬敬宏市长。”他的随从都说好。午宴就这么结束了。 吕省长到会所的房间休息。梁健陪同宏市长到了房间,说:“宏市长,你也休息一下吧。”宏市长沉着脸,摆了摆手:“我不休息了,你给我去泡一杯绿茶来。”梁健奇怪:“宏市长,你不是只喝红茶吗?” 宏市长说:“今天想喝一杯绿茶。红茶性热,喝杯绿茶静静心。”梁健没再多说,去泡了一杯绿茶过来,的确,片片绿叶,犹如小鱼一样在茶杯中微微摆动,让人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宏市长喝了一口,说:“你也去休息一下吧。”梁健看了宏市长一眼,离开了他的房间。 梁健刚回到休息室,心情还没有平稳下来。刚想,费尽力气去马书记那里跑了一趟,虽然有惊无险,却终究还是白跑了一趟。宏市长此时心情肯定极度不爽,但就是没有表现出来。不,应该是表现出来了,宏市长破例地喝起了绿茶,应该就是一个表现…… 正这么想着,有人敲了敲门。梁健回头,瞧见胡小英站在门口,她的一身水蓝色女士正装很典雅,但中午喝了酒使她脸上微微泛红,添了几分妩媚,梁健心情顿时好了许多:“胡书记,你没去休息?” 胡小英笑笑说:“你都不休息,我们怎么休息?”梁健说:“你可是领导,当然要休息。”胡小英说:“在副省长面前,我们这些基层的县委书记,只是芝麻官而已!”梁健笑笑说:“不管如何,在我眼里你可是很大的官,而且永远是我的领导。” 胡小英朝他瞟了眼,在一把椅子里坐了下来。她坐下后,套裙就将她的胯部和腿部裹紧了,更显出身段的迷人。梁健忍不住多看了一眼,胡小英就朝她假意责备的看看,梁健不好意思地将目光移开了。 胡小英又笑了笑问:“事情怎么样?宏市长见到马书记了吗?”梁健心想,原来胡书记是关心宏市长的事情,才来问自己情况的,心里有点微妙的起伏,仿佛在电梯中微微往下掉了掉。 梁健赶紧收拾心情,答道:“没有见到。”梁健将有关情况告诉胡小英。胡小英眼眸灵动的转了一圈:“我相信,谭书记是故意将马书记午休前的那几分钟占掉的,他是担心宏市长会去向谭书记汇报!” 梁健问:“看来,只好等到晚上了,看看晚上有没有时间让冯秘书安排宏市长去见马书记了!”胡小英说:“既然中午如此,晚上谭书记肯定也不会把马书记的时间空出来拱手让给别人的。” 胡小英推测的并非毫无道理。梁健说:“如果真是这样,宏市长不是见不到马书记了?那我们前些天所做的工作,不都全部白费劲了!” 胡小英说:“我还有一个担心,那就是,如果宏市长单纯拿着我们的一份材料,去见马书记,估计效果也不一定会好。如果我们无法触动马书记,马书记干嘛要替宏市长说话,对马书记来说,北部新城平台建设和凤凰景区平台建设,并无本质的差别,他扶持哪一个都是一样的。更何况,这次谭书记亲自邀请马书记来,在诚意方面总要略胜一筹。” 梁健不得不佩服胡小英的分析,她说的没错。官场关键是利益,一个领导支持一方,不支持另一方,其实背后也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宏市长,能够提供的是一份材料和汇报,但不是一份利益,这怎么能打动马书记呢! 梁健无奈的问道:“难道我们要送东西给马书记,才能管用?”胡小英摇头说:“现在送东西也不管用了,临时抱佛脚起不了作用。” 梁健被胡小英说得有些心灰意冷,唯有眼神不小心瞄到她紧致的大腿部,才会感觉一丝激动的活力和生气。梁健问:“那怎么办呢?” 胡小英忽然说:“你不妨再问问冯秘书,有关下午的行程或者马书记平时最关心的事情,我们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出点办法来?” 梁健又出现在了冯丰房间门口,中午的这段时间足够梁健来了解情况了。 冯丰坐下来:“梁健,你这会过来,还想了解一些什么情况?”梁健转动了下眼珠道:“冯大哥,还真想深入地向你了解一些情况。”冯丰欠了欠身子:“我们是兄弟,有什么,你尽管问。” 梁健说:“下午的行程中,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冯丰说:“我记得上次在电话里跟你说过今天的行程安排,下午去参观凤凰景区,其中还有一个行程是拜访法华寺方丈,晚上在喜来登晚宴。就是这样,你看有什么特别吗?” 上次,梁健并未注意其中有什么特别,这次听冯丰提起法华寺,梁健深感奇怪:“马书记不是去视察景区建设吗?怎么还去庙宇?”冯丰轻声说:“马书记也联系统战工作,所以只要去一个地方,有宗教场所,特别是知名庙宇,马书记一般都会去看看。这也基本成了马书记的一个习惯,所以地方上也都会安排。” 梁健笑说:“这也是加强统战工作的一种工作方法?”冯丰说:“是啊!不过……”冯丰俯到梁健耳边,“我们是兄弟,所以我才告诉你,其实马书记心里说不定还真信佛。但共产党人只能有一个信仰,所以马书记这种相信,也只是埋在内心深处的。大家不过心照不宣罢了!” 对于这点梁健也见怪不怪,毕竟很多领导干部,心里其实都信佛。就拿法华寺来说,在当地香火很旺,每天大年初一,必然是整座城市中最有权势或者最富贵的人,砸下重金或许下重诺,才能烧到一年的“头香”。这烧头香,据说就是某某领导。这些跟梁健没有多大关系,梁健也就没有告诉冯丰。他只是道:“这些我们都理解。” 冯丰点了点头:“马书记的儿子,年前要从海外归国了,马书记还在为儿子今后的工作生活伤脑筋呢!”梁健说:“马书记儿子这么优秀,是海归啊?”梁健说:“优秀是优秀,不过如今海归也多,并不是每个海归都有出息的。马书记又不想让儿子进政府机关,当一个公务员也浪费;但让儿子创业,还需要一个好的平台。所以,这些天,马书记关于这个事情想得比较多……” 听冯丰说到这些,梁健脑海里,猛然闪现了一行字。这是宏市长在修改汇报材料时,特意加上去的一行字:将采取土地、资金和政策多方面扶持,打造海外归国创业人员的‘创业之家’。 这一闪而过的念头,使梁健把本不相干的两件事情,联系在了一起。他站了起来,对冯丰说:“大哥,你也休息一会吧,下午我再跟你联系……” 冯丰奇怪梁健怎么忽然站起身来要走:“我这也没啥事,不多坐一会儿?”梁健急着想回去弄清楚一件事,就说:“不多打扰你休息了,晚上如果挤得出时间,我们再开心一下。”冯丰也不阻拦:“那好吧,晚上看情况。” 梁健刚回到江中达多私人会所,宏市长就打电话给梁健了:“你过来一下。”梁健一看手表,才一点四十五,宏市长原本可以再多休息十多分钟的,这会叫他过去,说明他并没有睡好。 梁健敲了敲门,门没锁,他直接走了进去。宏叙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上,那杯绿茶已经喝得只剩下一层浅浅的底。梁健想去茶柜上拿热水壶给宏叙续水。 宏叙的目光若有所思地扫过梁健,说:“不用了。就这样吧,这茶我也喝够了。”梁健知道宏市长胃不太好,他说不喝,梁健也就止住了脚步,不再去拿水。 宏叙说:“今天是很关键的一天。”梁健抬眼看着宏叙,见他双眼有些发红,其他地方倒是看不出什么。梁健想,宏市长身体还是很棒的,眼睛红,应该是中午喝了酒的缘故。 梁健不作声,听宏市长有什么吩咐。 宏叙看着梁健继续说:“如果这次,马书记听从谭震林书记的意见,将凤凰景区开发作为市委市政府的重点工作,我们将会面临什么困难,你知道吗?” 梁健没想到宏市长会跟他谈论这个问题。秘书一般情况下只是帮助领导处理一些琐碎的协调、服务工作,并不参与有关问题的讨论和决策。北部新城和凤凰景区哪一个将是发展重点,将会在镜州市的政治生活中发生什么影响,一个市长是不大可能与自己的秘书交谈的。 为此,梁健很有些意外,宏市长竟然会问他这个问题。不过,这是不是也说明了,宏市长已经从内心里接受了他?而且很信任他?还是说,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考验?梁健心里微微有些发热。 还好,对这个问题,梁健空下来也会考虑,便道:“政策和资金会向凤凰景区倾斜,可能北部新城的发展也会受到影响吧?” 宏市长点了点头说:“你说的是一个方面。但还有一个方面,恐怕我们想都不敢想,那就是北部新城可能会成为一个荒城。镜州市整个财政还很薄弱,这几年大部分投资都砸入了北部新城,目前也快要初见形象,正是添火加薪的最好时候。如果这时候把重点转移到凤凰景区,那就是另起炉灶了。 “而且,我知道,只要凤凰景区建设一旦获省委省政府批准,谭书记便会想方设法,把市级部门的主要精力和财政资金,向凤凰景区倾斜,那么,北部新城的火,势必会一点点熄灭,整个北部工业平台就会拉慢,基础设施建设停滞,企业难以投产见效,镜州市后续发展的发动机就会停转。” 梁健没想到,一个北部新城建设,会牵涉这么严重的后果。梁健说:“这等于说,北部新城一旦停止,就会危及整个镜州市经济的发展?”宏市长说:“一个地区要发展,最关键的是要认准一个方向干到底,如果东打一枪、西开一炮,不停变换方向。对于这个地区的发展绝对有弊无利。但是当前,这种事情在地方上还是屡屡发生。作为地方领导,的确也有无可奈何的地方,但是无论如何,不顾经济发展的规律,不顾地方发展的需要,不顾上百万老百姓的生活,这代价未免太大了……” 梁健听出了宏市长话语中的一丝为难、一丝疲倦和一丝无奈。梁健心想,宏市长是一个特别沉得住气的人,此时,他却透出了疲倦,这说明事情真是有点严重了。梁健忽然又想起了那行字。 他忙问:“宏市长,你还记得,你在准备给马书记的材料当中,曾经加了一笔。”宏市长问:“哪一笔?”梁健说:“我记得,大体是说,要采取土地、资金和政策多方面扶持,在北部新城打造海外归国创业人员的‘创业之家’。”宏市长说:“这是我亲自加上去的,下一步我们也要这么做。但如果市委市政府的工作重心,转到了凤凰景区,这一切终将只是个美好的理想,再也无法落到实际中去了。” 梁健说:“宏市长,中午我又去了一趟冯秘书长那里,私聊当中,我了解到一个消息。”宏市长听梁健这么说,炯炯地看着梁健:“你说说看。” 梁健知道在市长面前是不用也不能卖关子的:“我听说,马书记的儿子,马上要从海外归来了,马书记正在为儿子的工作问题烦恼。”宏市长说:“按照马书记的能量,他随便一个电话,就能把儿子的工作问题解决了,怎么还会烦恼?”梁健说:“可是,他儿子是‘海归’,不想呆在机关里,想自己创业。” “自己创业?”梁健点头说:“没错,自己创业。”宏市长的目光深邃起来:“你的意思是,让马书记的儿子来我们北部新城创业?”梁健说:“有何不可呢?” 宏市长沉默了一会,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将剩下的一点茶水尽数喝光,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梁健,这个消息很好。”梁健看到自己的想法,受到宏市长的肯定,心里很有成就感:“如果马书记儿子真能到北部新城来创业,至少这几年北部新城的发展不会受到太大的影响。” 宏叙站起来,在房间里慢慢踱着,道:“不仅不会影响,而且更多资金和政策都会源源不断而来。” 宏叙显得有些微微的兴奋。梁健知道,平时在宏市长身上,是很难看到开心或者不开心的表情的。宏市长给人的感觉,永远都是平静的、笃定的,微微带了点阴沉。这就是宏市长做人的风格,也是他为官的风格。 今天宏市长却非常意外地表现出了兴奋,这说明宏市长心里对梁健的点子是非常赞同的。梁健说:“我让冯秘书再安排安排,看看晚上是否能让宏市长见马书记一面?” 宏叙说:“中午谭书记能把马书记的时间全部占用,晚上他也会想办法把马书记看紧。”宏叙的想法,跟胡小英是一样的。这也是梁健的想法,他越来越感觉到,谭书记是真的时刻防着宏市长去见马书记。 梁健不想说泄气话:“要不,我们干脆也不偷偷摸了,正大光明地说要求见马书记,马书记只要一同意,到时候宏市长就把北部新城要建设海归创业平台的事情说说,马书记说不定就能感兴趣。” 宏叙沉吟片刻,下意识地拿起了茶杯,见杯子里没茶水了,对梁健说:“麻烦再给我倒点水。”梁健看了看那杯子,说:“宏市长,我给您换杯红茶?” “不用了,就倒点水吧!” 梁健不再坚持,给宏市长续了水。宏叙的目光落在空中某处,喝了一口水,说道:“那就这样吧。你跟冯秘书再联系一次,让他正式向马书记汇报一次,就说我想求见马书记,晚上什么时候都行。” 梁健打电话给冯丰:“冯大哥,还得麻烦您,宏市长想正式向马书记汇报一次。您帮忙向马书记请示一下吧,看他晚上能否抽个时间,见见宏市长?”冯丰听后,沉默一会才说:“好吧,我去向马书记汇报。”梁健说:“实在麻烦你,我等你的回音。” 过了好一会,梁健接到了冯丰的电话。冯丰很不好意思地说:“梁健,我刚向马书记汇报了,但马书记说,今天就算了。晚上他吃过晚饭,就想回宁州。” 梁健惊讶道:“为什么会这样呢?日程里不是安排着住镜州的吗?怎么又突然改变行程,晚上就回宁州了?” 冯丰说:“马书记的儿子明天回宁州,之前马书记也不清楚。突然之间,就说要回来了。”梁健说:“怎么会这样,说回就回了?”冯丰说:“我也不是很清楚。马书记已经决定了。”梁健说:“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冯丰抱歉地道:“兄弟,这次可能真的没有办法了。下午排得很满,考察完了就吃早晚饭,然后返回宁州。”梁健知道冯丰已经是尽力在帮自己了,就说:“既然这样,也没有办法。冯大哥,还是很感谢你的帮忙。” 冯丰不好意思地说:“可是,我还是没能帮上忙。马书记还说了,让宏市长安心陪好吕省长吧。”梁健心道,这个吕副省长纯粹就是来添乱的,有什么好陪的啊!但电话中,他还是道:“知道了,我会告诉宏市长的。” 冯丰声音忽然急切了:“马书记出发去凤凰景区了,我挂电话了。” 马书记见冯丰急匆匆到房间里,替自己拿起包的时候,问:“你刚才在跟宏叙联系?”冯丰说:“是宏市长的秘书,我传达了马书记让他们好好陪同吕省长的意见。”马书记问:“他们怎么说?”冯丰说:“他们说一定会好好陪同的。” 马书记说:“那就好。别让他们认为,吕省长工作方法上有些小问题,就不尊重吕省长,这是事关省委省政府的威信问题。”看来,马书记对吕省长有些做派也是不认同的,但是他觉得,他们都是从省里下来指导工作的领导,理应受到尊重。这其中有着内在的关联。 冯丰当然明白:“马书记请放心,在礼节方面,我觉得宏市长没有问题。另外,宏市长那个秘书,也很懂礼节。” 马书记无意地问了句:“你跟宏叙的秘书,是怎么熟悉的?”冯丰凝滞了一下,要说他和梁健的认识和熟悉,那不是一言一语能够说得清楚的,领导也没有心思听你说得这么多,转念一想道:“我们是江中大学的校友。” 马书记感觉这个说得通,也就不在意了,说:“我们下去吧,谭书记他们已经在楼下等了吧?”梁健说:“在楼下了。” 第263章猛出奇招 梁健很是无奈地将消息报告了宏叙。宏叙也很是奇怪,马书记怎么说回去就回去了。不过,当听说是与其儿子回国有关系时,宏叙说:“看来是见子心切,也难怪。” 这么说着,宏叙不由叹了一口气。梁健以为宏叙是因为不能当面向马书记汇报情况,心情很差,就宽慰道:“宏市长,虽然今天见不到,但以后还是有机会去汇报的。马书记来一趟镜州,不见得一下子就会将凤凰景区的事情定下来了。” 宏叙道:“我叹气不是因为这个事情。我叹气是因为我的儿子。”梁健奇怪道:“宏市长,你家公子怎么了?”宏市长纠正道:“别说什么‘公子’之类的,我那儿子,就是从小被我老婆惯坏了,都快成为花花公子了。”梁健心想,宏市长这么正派大气,儿子却是花花公子,不太可能吧?梁健说:“也许是宏市长对儿子要求太高了!” 宏市长摆摆手说:“不说了。时间差不多了吧?我们下楼去等吕省长吧。马书记见不到,我们不能把吕省长也给得罪了!” 梁健赶紧收拾了宏市长的东西,拿起拎包,回房间拿了自己的东西,就在电梯口候着。宏市长很快也从房间出来了,两人进了电梯,到了会所楼下。副市长秦刚、环保局长赵年秋、长湖区委书记胡小英、江中达多董事长潘前方等人都已经等在那里了。 相差一步,副省长吕军也下来了。看到大家整整齐齐站在那里等待自己,吕军很是受用,说:“大家都在啦?”梁健心想,好在刚才下楼早一点,如果来迟一步,说不定吕副省长又得拉长脸了。 吕军跟江中达多董事长潘前方握手:“潘董啊,虽然你是印染公司,但环保意识还是很强,环保工作搞得不错,下一次到我的高校去合作环保设备和项目,可以找我。”潘前方道:“那是肯定的,有吕省长的关照,我们的环保工作肯定能搞得更好。”吕军说:“那就好。” 潘前方也就跟其他省、市、区领导握手告别,他本人没有下午的座谈任务,就留在企业里了。 车子缓缓开进了市行政中心大楼。从大门到市委市政府大楼,是呈环抱状的林荫路。林荫路下的柏油路,非常平坦,梁健有时候想,也许这条柏油路,是全市质量最好的柏油路了,车子在上面开过,只有细微的沙沙声。 梁健瞥向窗外时,瞧见一个女人,身穿紫色连身裙,胸口抱着一个黄色档案袋,正从容地走向楼下大厅。随着车子向前,梁健看到了女人的脸孔。是祁芸。 看着身材窈窕、步态娴雅的祁芸行走在林荫之下,梁健有种恍如梦境的感觉。读小学的时候,梁健四年级刚入学,骑着自行车去学校,离开校门不久,他就瞧见一个文雅的小女孩,身穿漂亮的紫色裙子,怀抱着几本书,走向校门。 几乎就在那一霎,梁健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就是祁芸。时过境迁,十多年已成往事。就在林荫道上,见到祁芸抱着档案袋走路的一霎那,那些风尘的记忆,仿佛秋日的雁群都飞了回来。心中那种种感受,梁健真是难以言喻。 在车子经过的时候,祁芸抬起头来,瞧向一辆辆轿车,不过应该不会看到梁健正在看她。轿车停了下来,梁健不得不从回忆和幻想之中抽身出来,他得打起精神,重新恢复为一个称职的秘书,快步下车,帮宏市长开了车门。 宏市长上前引着吕省长向大楼里走去,机关里的一些官员和机关人员,瞧见宏市长等一行人进去,都稍稍往边上让了让。到了电梯口,那些比他们先来的人,见到有一批领导过来,主动推迟了进电梯时间,让宏市长和吕省长他们先进电梯。 领导们也不客气,都进了电梯。 会议室早已准备好。汇报会就此开始。副市长秦刚就环保工作作了专门汇报,宏市长又作了补充。吕省长让各县区有关领导说说,大家都很识趣,知道在吕副省长面前还是少说为妙,他们实在有些拿捏不住这位领导的脾性,于是大家都说了几句就此打住。 最后轮到吕副省长讲话,吕省长开始高谈阔论、天南地北,他这样讲话似乎不太顾忌有无跑偏。梁健心想,吕副省长这一个圈子兜下来,不知何时才算完呢! 胡小英已经汇报完毕了,她从椅子中悄悄站起来,出了会议室。大家都以为她是去洗手间。胡小英在门口时,朝梁健瞥了一眼。梁健的职务还上不得台面,所以坐在靠着墙的凳子上,见胡小英投来的目光,会意胡小英一定有事找自己谈。 梁健也轻轻站了起来,尽量不引人注意,从后排悄悄溜到了门口,出去了。梁健跟着胡小英来到了走廊尽头落地窗前。在这里可以看到外面的风景。 胡小英问道:“你中午去冯秘书那里,情况如何?”梁健把情况说了。胡小英听了很是惋惜,也觉得马书记晚上就回宁州,实在是太突然了。梁健又把马书记下午要去法华寺,并要与方丈谈话的事情说了,此外,梁健还扯到了马书记儿子的传闻。梁健之所以事无巨细都告诉了胡小英,是因为胡小英提出让他去向冯丰了解情况的。 听梁健说完,胡小英忽然道:“马书记下午真的要去法华寺,找智空大师谈天?”胡小英说的智空大师,是法华寺高僧,在整个长江中下游的确都负有盛名。 梁健说:“没错,冯秘书亲口跟我这么说的,他还说,最近马书记为儿子归国的事情很伤脑筋。” 胡小英不说话了,沉静的眼眸忽而灵活地转动着。梁健见她或许在转什么念头,也就没打扰她。好一会儿,胡小英忽然笑了起来道:“我现在都敢打赌了,今天马书记不会离开镜州市。不仅如此,明天他的一家人都会来镜州呢!” 梁健不解地瞧着胡小英说:“胡书记,你说什么啊?这怎么可能,马书记回宁州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所以,宏市长想晚上求见也没有成功。要让马书记留下来,根本不可能了!” 胡小英说:“我们想要留一位领导是很难的,毕竟领导没有什么必要太顾忌下属的感受。但如果变我们要留领导,为领导自己想留下来,不就万事大吉了?”梁健说:“可这又谈何容易!” 胡小英说:“并不太难。你先进去吧,说不定宏市长会有事找你呢。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了。”梁健心下狐疑,但胡小英说得没错,自己从会议室出来几分钟了,说不定宏市长真会有什么事需要自己。 胡小英朝他神秘的眨了眨眼睛,示意他赶紧回会议室,他只好回去了,幸好宏市长并没有找自己的意思,梁健又坐回了自己的位置。心想,胡小英到底会做什么,可以确保让马书记留下来,还说要让马书记的家人也在明天到镜州来?应该不会是劫持人质吧! 这么想着,梁健不由自嘲:你是警匪片看多了,想象有些过头了。 几分钟后,胡小英从外面回来,她没有看梁健,而是落落大方地走回了自己的位置,坐下来。梁健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他拿起来一看,只见是胡小英的短信:已经搞定,下午只要等着看结果吧! 梁健看着这条短信,看了好一会儿,心里满是狐疑。他想着,如果胡小英做了什么,省委副书记马超群的秘书冯丰那里应该有所反应才对,于是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冯大哥,你们什么进展?晚上还有可能留下来吗? 不久,冯丰回了一条信息:刚看了凤凰景区,不怎么样。但领导对景区内的法华寺很感兴趣,我们正在去的路上。晚上肯定是要回宁州的,看不出领导要留在镜州的任何迹象。 梁健回了条“谢谢”。心里的狐疑更深了,不知道胡小英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法华寺果然是有几百年历史的宝刹,走入寺院,那种佛门境地特有的清净感觉扑面而来。马超群早就听说了镜州市有一处法华寺,多次都想要来此拜访,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这次,马超群答应谭震林来考察镜州凤凰景区,本身就暗含着要来法华寺看看的愿望。 谭震林当然了解马超群的这点爱好,特地在行程中安排了造访寺庙。马超群联系统战工作,因此到庙里来多看看,也无人插嘴闲话。 住持智空大师亲自到大门口迎接,带着马超群等一班人介绍庙宇与今日的格局,介绍了从法华寺走出去的佛法大师级的人物。 谭震林趁着毛超群参观大雄宝殿的间隙,将智空大师让到一边说:“这次要麻烦智空大师,多讲讲凤凰景区建设的重要性,贵寺也是在凤凰景区之内啊!凤凰景区建设得越好,法华寺的条件也会越来越好!”智空大师放下原本轻轻合十的手,说:“谭书记,你放心。”参观完了庙宇,智空大师要求马书记到禅房入住,先是交流了一些国家对于宗教的政策和扶持。马书记对于如何发挥宗教在和谐社会中的作用,提出了几点要求。然后又交流了一些佛法感悟。 马书记对智空大师的一些说法很感兴趣:“下次如果有空,还真想跟智空大师私下多交流交流。”马书记这话一出,陪同的干部也都明白了什么意思,那是马书记有意想要单独向智空大师询问什么。 领导干部当着别人的面求签问卜是不被允许的,会被公众认为是政治信仰不坚定,严重的还可以上纲上线。但人生在世,有时候难免也会有迷惑,特别是位置越高风险越大,迷惑之时人总希望外部有指路明灯。 谭书记是聪明人,他首先站了起来,道:“马书记,今天机会好,也别等下次了,下午我们本来就留出了时间,供马书记和智空大师交流的。你们慢慢谈,我们再去看看寺庙,平时没时间来,今天也多逛一逛,沾点佛气,也好静心!” 谭书记都这么说了,哪还有一个人会留下来?大家心照不宣,像真要去逛寺庙一般都走出去了,禅房之中只剩下马超群和智空两人。 智空不慌不忙,为马超群续了水,双手合十,然后坐定:“马书记,想问什么?”马超群位居高位,不好意思太坦白,说自己要求签问问儿子的事情,就道:“不知智空大师,以为我想要问什么?” 智空看了看马超群,嘴角微微一笑说:“马书记想问的事情,莫不是跟贵公子有关?” 谭书记心里一惊,暗道这个智空怎么会知道?难道世界上真有那种洞悉他人的高僧?但他还是不太相信,就说:“智空大师,还知道些什么?” 智空说:“贵公子,远在大洋彼岸,克日就将归国了。游子归来,真是可喜可贺!”马书记心想,很多人都知道我儿子在外留学,但很少人知道我儿子明天就要回来。但也不排除谭震林等知情人,早已经将有关情况告知了智空,以博取自己的信任。 马超群还是保持着警惕,说:“这些别人也容易知道,不知智空大师,还知道些什么别人不知道的情况?”智空大师又露出高僧般的笑容说:“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贵公子左股膝盖以上,有一块胎记。” 智空大师此话一出,马超群彻底信服了。马超群可以肯定智空没有见过自己儿子,更不可能事先见过儿子身上的胎记。这位智空大师,真是一位高僧。马超群心中的警惕松开了,他问到:“今天,我还真想向智空大师讨教一些关于儿子的事情。”智空大师说:“马书记请讲!” 马书记从智空大师的禅房之中出来,其他陪同人员都已经在禅房外的空地上候着。马书记转身向跟在身后的智空大师点了点头道:“智空大师,今天跟你的交流非常愉快,也让我长了不少见识,谢谢!” 智空大师躬身行礼:“也感谢马书记,能在百忙之中来我们法华寺。我们法华寺的大门永远为马书记敞开,还望抽空能够再来。”马书记笑道:“一定,一定。” 谭震林看到马书记如此高兴,面露喜色。谭震林心想,应该是智空听从自己的嘱咐,说了些马书记爱听的话,才使得马书记心情大好了。在马书记告别智空向前走去时,谭震林留在后面,对智空说:“智空大师,今天多亏你了,马书记很开心。”智空微微颔首:“让人间少些痛苦,多些快乐,是我们出家人该做的事情。” 谭震林心想,官场有官场的套话,佛家也有佛家的套话,刚才智空说的应该就是佛家的套话。当然谭震林不会跟智空计较,快走几步跟上了马超群。 落日正圆,微风轻拂,秋林空寂。马书记上车之后,又看了一眼这不同凡响的寺庙,心想凤凰景区若真开发了,这百年宝刹的清净也要保不住了。 冯丰早为马书记拉开了车门。马书记坐入车里后,对冯丰说:“今天我们不回去了。”冯丰一愣,不是下午才决定要回去的吗?怎么又说不回去了?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当然,这些只是腹诽,即便打死冯丰他也不会说出来的。他只是恭顺地道:“好的,马书记。我马上通知镜州市委。” 马书记说:“呆会到酒店后你再跟他们说吧,我先休息一下。”说着,就在车上闭目养神起来。 第264章梁胡联手 吕副省长仍在会议室内海阔天空。胡小英抬着头,颇为认真地听着吕副省长的讲话,不时还在笔记本上记录一笔。吕副省长瞧见胡小英最为认真,也不时眉目带笑地瞧瞧胡小英。胡小英就装作没有看到,只是始终如一的记录着什么,梁健心想,作为一个合格的领导还真不容易,即便台上领导在胡言乱语、不着边际,也只能受着。 梁健不时朝胡小英看看。胡小英先前说过,她可以让马书记晚上留下来。梁健至今还没弄懂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此时见胡小英认真听讲的神色,仿佛根本就不记得有这么一回事了。 梁健正焦虑着,手机震动起来,见来电是冯丰,梁健赶紧站了起来,来到了会议室外。 胡小英朝梁健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到了自己的手机上,有一条新短信进来了,是法华寺智空的信息:已经跟马书记聊过,一起都好。智空。 胡小英终于等到了这条信息,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笑容,回了一条短信:过两天我们将上门拜访智空大师,你一句顶我们一万句。 胡小英心情愉快,脸上灿烂,由于正对着吕副省长。吕副省长心里就想多了,对胡小英笑着,目光更是在胡小英身上打转,让胡小英好不尴尬,赶紧收起了笑容。 从落地窗向外看去,向晚的云朵犹如女人的云鬓,柔和而优美。梁健此时的心情,就如这些悠然的云朵般舒畅起来。这得益于刚刚冯丰打来的一个电话。 冯丰送来了一个好消息:马书记晚上不回宁州了。梁健问原因。冯丰说,领导的心思你别猜。宏市长跟马书记见面的事情倒是可以考虑了。 梁健说,冯大哥真是有心,我先跟宏市长报告。冯丰说:无论如何,第一要务还是要陪好吕省长。你知道吕省长的个性。梁健说,明白了。 梁健心里却道,如果真陪好了吕省长,估计其他什么事情都不要干了。 回到会议室,瞧见胡小英,梁健心道,这事还真按照胡小英承诺的方向发展了,肯定与胡小英有关。梁健悄悄给胡小英发了个短信:胡书记真厉害,要马书记留下来马书记就留下来了。 胡小英回复说:“关键是马书记自己想留下来。” 吕副省长的讲话,终于到了峰回路转的时刻。在结尾处,吕副省长又对镜州市环保工作的发展提出了“三个期待”和“六个必须”的要求。会议结束,时间已是六点钟。 散会后一行人从会议室鱼贯而出,前往皇家宾馆晚宴。 在车上,梁健两次都想把马书记留在镜州过夜的消息告诉宏市长。但临到嘴边他还是忍住了。关于让宏市长见马书记的事情,已经反复几次,都没有成功。 现在把马书记留在镜州的事情告诉宏市长,也无非是多了一个反复,唯一的效果,就是让宏市长更加心里不宁,还不如等事情真的靠谱了,只要宏市长迈腿就能见到马书记了,再告诉宏市长,这样更好。 否则宏市长可能会认为梁健做事不牢靠,一件事情反复来反复去,都不靠谱,就会认为梁健不够成熟了!于是,梁健就专心去做好赴晚宴的服务工作,关于马书记的事情只字不提。 宏市长等镜州市领导陪同吕副省长上楼,电梯有些挤,梁健就故意落在后面,胡小英见梁健没有进电梯,也等待下一部电梯。人少了,梁健问:“胡书记,你是怎么做到的?”胡小英笑了笑说:“法华寺智空大师,是我很多年的朋友了,我一直没有找他帮过忙,这次提出来,让他帮个小忙,他没法推辞。” 梁健笑道:“你让智空大师说了什么?”胡小英说:“你不是说,马书记关心他儿子的创业吗?我让智空大师说,如果马书记今晚留下来,说不定他儿子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梁健笑道:“这样,马书记就信了?”胡小英说:“具体,马书记何以相信,那是智空大师的本事,反正马书记是信了。” 梁健说:“下次,你带我去见见这位智空大师,我很想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胡小英说:“没问题,我说过下次要上门拜访他的,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梁健和胡小英进了电梯,只有两个人。 刚一进电梯,两人的目光不由就碰在了一起。那次电梯事故,是两人永生都难以忘记的经历。想起那次事故,不由又想起在电梯里,梁健为救胡小英所作出的种种出格的举动。胡小英感觉脖根到脸颊都烫热了起来。 梁健也感觉到了两人在一起时,那种激动和紧张。然而,现在显然不是时候。梁健用说话来打破这种奇怪的气氛:“现在关键是,要让马书记想要来找宏市长。”胡小英说:“你是担心,马书记不愿意见宏市长?”梁健说:“下午我已经让冯秘书问过马书记,但马书记拒绝了。” 电梯到了,梁健和胡小英走出电梯,向着包厢走去。胡小英也伤脑筋了:“这样的话,就麻烦了……” 突然听到前面吕副省长的声音:“唉,你们长湖区的区委书记在哪里啊?怎么没见人啊?”梁健朝胡小英看了眼说:“吕省长在找你。”胡小英看了眼梁健说:“这个吕省长很讨厌,刚才我们说的事情,我会再想想的。” 梁健说:“我看第一要务,就是把这吕副省长放倒。吕省长不倒下,就会一直纠缠你们,什么事情都别想做了。”胡小英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你也帮想想,看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马书记主动想要见宏市长。要他自己想见,而不是被人要求见。就跟我们要他留在镜州,还不如他自己想要留在镜州来得有效!” 梁健点了点头说:“你赶紧进去吧。”梁健走到包厢里,瞧了一圈,看到各位领导都已经就座。宏市长只朝梁健看了一眼,也没要求他做什么,看来暂时还没有需要梁健服务的事情。梁健打算退出,回秘书的小包厢里去。 这时听到宏市长说:“小英,你过来坐吕省长边上吧,吕省长对你印象深刻呢!”听宏市长这么说,梁健心里咯噔了一下,他朝桌面上看去。吕省长眼神在胡小英身上流连,脸上露出色迷迷的笑容。 梁健对这个吕副省长的印象更加差了几分。心想,宏市长怎么能让胡小英去陪这个吕副省长呢!但梁健也不是不清楚,女人是一种资源,有时候人家比你强悍,即便这种资源你先抢到了,必要的时候也得让出来,以示对对方的友好。 梁健不想再呆下去,只听胡小英说:“这个位置这么重要,也轮不到我坐啊!”边上的副市长秦刚说:“吕省长让你坐,你就坐嘛!这里我们都听吕省长的,吕省长你说是不是啊?”吕省长一直盯着胡小英,见问,就说:“这里不是听我的,这里的东道主可是我们宏市长。不过,我想邀请一个美女书记坐我身边,这点待遇宏市长应该能够满足我的吧?” 梁健不想再待下去。这时候,梁健心里不由有一种酸楚,这个包厢之中,虽然他身为市长秘书,可他的职位算是最低的,连跟这些人物一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梁健心里很有些不甘。梁健知道,要在平时,他可能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但今天看到胡小英被要求坐在吕省长边上吃饭,他才会如此想多多。 梁健知道,消极和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如今他还是一个小罗罗,但总有一天他会出人头地,跟包厢之中这些人平起平坐。梁健最后朝包间中的人望了一眼,走了出去。 胡小英不是没注意到梁健的表情,她心里有一种担忧,难道梁健因为自己而心情不爽?紧接着她又有了一种幸福感,觉得梁健是真的在乎自己的。 梁健和其他领导的一帮秘书,匆匆吃过了饭。他这才发现,蔚蓝没有同胡小英一起来。他拿起手机,给蔚蓝发了一条信息:你回去了?蔚蓝的短信回的很快:晚饭是你们市领导的事情,我们区里的小秘书就没必要凑热闹了! 梁健:说哪里话呢!我不也是小秘书一个,以为我喜欢在那里吃饭啊!蔚蓝回道:如果你不愿意在那里吃,那么你出来,我请你吃饭。梁健说:我倒是很想来,只是,这种场合,你懂的,领导还没走,我哪里也不能去。而且晚上还有事。不过,还是谢谢你。下次,我请你。 蔚蓝回道:知道你是大忙人,不打扰你了,晚上我也是有事。梁健道:原来是空客气的啊!蔚蓝回复了一个微笑。 跟蔚蓝短信来去之后,梁健心情好了许多。也许人真的只有跟自己地位差不多的人在一起,才会觉得放松。但一个人若是只跟地位相同的人在一起,不去结交和服务地位比你高的人,却不可能有进步。所以,人一方面渴望平等,另一方面却在躲开平等。 冯丰又打了电话过来。梁健想起自己对冯丰说过,要问一下宏市长晚上去不去见马书记。梁健赶紧接起了电话,道:“冯大哥,真的不好意思……”冯丰打断了梁健的话:“兄弟,说不好意思的人,应该是我啊!” 梁健奇怪道:“怎么了?”冯丰低沉地说:“我刚才试探性地问了下马书记,晚上怎么安排。”梁健问:“马书记怎么说?”冯丰说:“马书记说,晚上不要安排了,他不想出去,也不想见镜州市的什么领导,晚上他要跟家里人通电话。”冯丰真心觉得,这是一个需要道歉的消息。 梁健暗自庆幸,好在没有把马书记留在镜州的消息告诉宏市长,否则宏市长一会失望、一会希望,说不定真要发火,把梁健从身边踢走也未可知。 梁健说:“既然这样,是不是真没有办法了?”冯丰说:“真是不好意思。”不管如何,冯丰都是在为梁健考虑。梁健说:“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冯大哥,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 挂断电话,梁健心里郁闷,走出秘书们吃饭的包厢。刚抬起头,就瞧见胡小英从包厢里出来。胡小英看到梁健,就走过来,拉了一下他的手臂,两人走到旁边一个空着的包厢里。 胡小英说:“有没新的消息?”梁健说:“刚才冯丰打电话来了,说马书记谁都不想见。”胡小英瞧瞧情绪有些低落的梁健:“你先别着急,肯定有办法。”梁健说:“什么办法?” 胡小英低声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梁健。梁健一听脸上有了神采,“这个,还真是可以试试。”胡小英说:“对啊,我想,我们花了这么多精力搞的材料,可不能就这么丢了啊。即使领导还是不重视,至少也让他看到了我们的劳动成果啊!” 梁健说:“没错。不过,恐怕,首先你得去摆平那个吕副省长吧?”胡小英朝梁健很自信地抬了下下巴:“刚才我其实没怎么喝,我想再去敬他几个满杯,应该就可以把他放倒了!” 梁健说:“那好吧,我这就去准备材料。”胡小英说:“另外,你要先跟冯秘书联系好,一定要凑准马书记从包厢出来的时间。”梁健说:“我明白了。” 梁健在准备材料的时候,忽然想起中午宏市长在冯丰房间的时候,冯丰说过马书记很认真,“马书记非常认真,他有时候能发现稿子中,下面的人核了好几遍都没有核出来的错误……” 想到这句话,梁健将已经准备好的材料,用碎纸机碎掉。在材料中那句“将采取土地、资金和政策多方面扶持,打造海外归国创业人员的‘创业之家’”的后面故意空出了几个字。 胡小英进了包厢,这时,吕副省长正在找胡小英。他酒到了七八分,开始有些肆无忌惮了,胡小英刚坐下来,吕省长就让服务员把红酒瓶拿过来,他要亲自给胡小英斟满酒。 胡小英装作已经喝多的样子:“吕省长,我真是喝不下了。再喝,我就彻底高了!”吕副省长说:“喝高了就喝高了。”吕副省长的话,已经超出了一个副省长该说的礼仪范畴,但吕省长似乎并不在乎。 宏市长在边上也不劝解,也不起哄,只是安稳地坐着,脸上露出一点点笑容。胡小英看了眼宏市长,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原本以为宏市长会为自己说一句话,但宏市长却什么也没有做。 胡小英想,现在不是心里闹别扭的时候。她假意说:“吕省长,能不能你喝一杯,我喝半杯?”在只有女人才能提这样的要求。所以大家也没话说,还有不少人都希望吕副省长喝高,就附和起来。 吕副省长说:“这样怎么可以,我看这样吧,你喝多少,我也喝多少。”胡小英说:“行,就这样,吕省长,你就照顾照顾我们女同志,我们都喝半杯,行吗?” 吕副省长觉得喝半杯不过瘾:“半杯怎么行啊?”胡小英就说:“吕省长,我今天是舍命陪领导了。我跟吕省长干两杯。”吕副省长见胡小英忽然发威,心下喜欢,就说:“别两杯了,索性三杯!我们喝个交杯酒,怎么样?” 胡小英作出推却的表情,说:“吕省长,你这样是要喝醉我啊!”吕省长见胡小英推却,就更有了征服的欲望:“不会醉的!有句话叫,酒逢知己千杯少,小英同志,你说我们算不算知己?” 胡小英说:“当然算。”吕省长听胡小英这么说,眼睛都笑眯起来:“看来我这趟到镜州还是有所收获的,多了一个红颜知己。既然跟知己喝酒,千杯少啊,这三杯不算什么!” 按照胡小英的酒量,今天喝得并不算多。再三杯她也能撑得下去,刚才的推脱,只不过是为了激吕副省长,让吕副省长觉得连喝三杯自己是占了便宜。这时候,胡小英觉得已经差不多,不需推脱了,就说:“能做吕省长的知己,求之不得。三杯就三杯。” 边上的人都起哄起来,宏市长心里其实不舍,但在表面上他毫无表露。他也不能有所表露。酒斟好了。吕副省长带着传统的沾便宜心态,真跟胡小英连喝了三个酒。 吕副省长本身酒量一般,这三杯下去,很快便头脑发胀起来,但他不想就此罢休。跟随吕省长来的省厅领导,知道吕省长喝酒,喜欢一条龙,这一条龙一般都是晚宴、唱歌、足浴、宵夜,就提醒宏市长安排。宏市长自然不好推却,让人去行政中心边上的会所安排。 酒局结束,胡小英装作醉酒的样子,告辞离开。吕副省长其实已经模模糊糊,想得也只是接下去的娱乐活动,倒也不再纠缠胡小英。 一行人走出酒店。梁健对胡小英说:“二十分钟后,我们在喜来登酒店门口会面。”胡小英点了点头。梁健将宏市长送到了8号会所。 宏市长下车后,对梁健说:“你先回去吧,今天晚上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了。”梁健本想提醒宏市长少喝点酒,说不定晚上马书记会召见。但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如果宏市长深究起来,反而会坏了大事。 于是,梁健只说了声“宏市长,再见。”坐进宏市长的车,让小刘帮助开往喜来登。小刘说:“梁秘书,晚上还有精彩活动啊?”梁健说:“哪里是精彩活动?有同学在这里,白天一直陪领导,没时间来看看同学,现在还不晚,所以去看看。”小刘说:“做秘书辛苦啊!你同学不错嘛,来镜州住喜来登!” 梁健说:“也就一暴发户。没有小刘你这么有文化。小刘,最近写诗了吗?”一听说写诗,小刘就来了精神,从座位边上抽出几张纸来,递给梁健:“梁秘书,这是我最近写的几首,你帮助指点指点。” 梁健拿了过来,看了几眼,说:“我先放着,明天好好拜读一下。”说着就塞入了包里。小刘见梁健认真对待自己的诗稿,心情很好,跟梁健聊了很多关于诗歌的事情,梁健听得有些头脑发晕,不过还是忍着,一直到了喜来登门口,梁健就如逃脱般走出了车子。小刘兀自道:“梁秘书,如果有什么意见,一定要告诉我啊,这样我才可以有所长进。” 梁健心想,怪不得诗歌要没落了,看看如今玩诗歌的人就知道了。 梁健不再多想小刘的事情。而是发了短信给冯丰,问马书记的晚宴何时结束。冯丰回复:差不多还有五分钟,怎么了?冯丰心想,他已经告诉梁健马书记不想见客人了,再问宴会啥时候结束也已经毫无意义了。梁健回复说:没事,只是随便问问。 梁健在喜来登外胡小英的小车旁与她会合,两人走入了喜来登,就有身穿旗袍的服务员上来引导。喜来登是镜州市目前最高档酒店,走的是高端路子,在这里出入的非富即贵,店内大厅富丽堂皇。 梁健问服务员宴会厅在几楼,服务员指了指电梯,说在五楼。 梁健把准备好的材料交给胡小英。胡小英向来认真,翻看了一遍,突然发现有一段一个句子后面,竟然空了好几个字,这显然是粗心大意造成的。胡小英指着给梁健看:“这里有问题,怎么办?” 梁然当然知道这里空了几个字,是他故意这么做的。他知道马书记非常认真,这点小小的错误,肯定会进入他的法眼:“只要他一关注,就会引起他的重视。” 胡小英觉得,这是特殊情况下,采取的特殊办法了,也就不再纠正。就说:“我们到五楼宴会厅电梯口等马书记?”梁健点了点头,随即又说:“不要到五楼,我们到六楼,宴会厅出来的人太多,我已经了解到了马书记住在十七楼,我们从六楼进电梯,也可以遇上马书记,这样更像是‘偶遇’。” 镜州市委书记谭震林听说马书记今天不回宁州了,心情也复杂起来。这一整天来,谭震林把马书记守得死死的,不让市长宏叙接近半步,目的就是要让马超群绝对支持凤凰景区的建设。 原本马超群说晚上就离开镜州,返回宁州,虽然打破了行程安排,但谭震林还是高兴的。这意味着他就不用再为宏叙可能会去拜访马超群提心吊胆了,他中午在马超群的房间一直呆到马说要休息才离开,目的就是要把马超群所有可能的空挡时间全部占据,防止宏叙的突然袭击。 从今天马超群的考察中看,马超群并不反对镜州市搞凤凰景区建设,毕竟一个地方的发展重点,主要是由当地党委政府研究决定,责任也是由当地党委政府承担,马超群如果觉得可行,这个方案也就基本通过了,毕竟马超群是亲自来看凤凰景区建设的,不可能回去之后无声无息了。 否则他这趟考察算是白来了!领导的考察可是不能白来的,否则就是没有成果!所以,只要马超群顺利返回宁州,那么凤凰景区的事情也算基本成了,这也会成为马超群来镜州考察的一个成果之一。 没想到,到晚饭之前,马超群的秘书冯丰忽然告知谭震林,马书记晚上不回宁州了,要在镜州过夜。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本来行程中就安排马超群住下来,各种准备工作一应俱全。但对谭震林来说,这一临时变化,让他有些摸不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一变化仿佛是马超群一时兴起的,也像是去了一趟法华寺后作出的临时性决定,谭震林摸不清底细,一颗心就悬着了。这也就影响了晚饭的气氛,马书记吃饭的时候也好像心不在焉,当问到饭后是否安排一些活动时,马书记坚决拒绝了,使得谭震林心里更加不安。 晚饭之后,谭震林说要送马超群回宾馆房间,马超群说:“谭书记,今天已经让你们陪了一整天了。辛苦你们了。就这样吧,你们都回去吧。” 谭震林不死心,说:“能请马书记来镜州考察的机会不多,能多聆听一会马书记的教诲也是好的。”马超群见谭震林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就说:“可是,我已经累了,没有精力再给你们什么教诲了!该说的,白天也都已经说了,你要表达的意思,我也已经听懂了。你要相信我的理解能力!” 领导的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谭震林就不敢再坚持送马超群了,否则就是公然挑战领导的权威和脾气了。谭震林微微躬了身说:“那好吧,马书记,您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来陪领导吃早饭。”马超群说:“这些虚礼就不用了。谭书记作为镜州市委书记,工作千头万绪,我的早饭一向清简,几分钟的时间,就不劳动你过来陪了。”谭震林坚持道:“请马书记给我们一个机会吧!” 马超群似乎真累了,不想再多费唇舌,说:“我们先上去了。”就进了电梯。谭震林他们不好跟进来,马超群他们是上行的,谭震林他们是下行,只好在电梯外向他们挥手道别。 马超群他们的电梯上行,马超群几乎是自言自语道:“陪来陪去,有什么好陪的!”电梯里冯丰和陪同马超群下来的省委办公厅干部,都听在耳中,可谁也没有出声。对于领导自言自语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当没听到。 电梯刚上了一楼,就停了下来。电梯门一开,冯丰几乎吓下了一跳。进来的人,不是梁健吗?在梁健身后,还有一位四十来岁的女性,长得端正优雅,连省委副书记马超群都感觉眼前一亮。 两人进来之后,只当作不认识他们。冯丰不知梁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好主动跟梁健打招呼。电梯中弥漫着一种奇妙的沉寂感,很有些此时无声胜有声。 电梯在更上一层楼停了,两人作着出电梯的准备。不知如何,女人手中的一份材料,滑落到了地上,正好掉在了马书记皮鞋上。女人轻呼了一声“呀,不好意思。” 这个女人的优雅端丽,让马超群顿起怜惜之心,他竟主动弯腰,帮助捡起了那份材料,说:“你的材料。” 女人朝马超群大方的一笑,说了声:“谢谢。”马超群由于对女人好奇,对这份材料,也好奇起来,不由瞄了一眼,上面是一段话。马超群原本也不会注意其中的细节,只是,在段落的中央,有一行字中间,空出了后几个词的位置,仿佛是疏忽造成的。 马超群在省委是以“粗中有细”闻名的,粗就是把握大方向,不管芝麻绿豆小事;细就是目光如炬,不会放过可能影响大局的任何细节。一些重要稿子,往往只要马超群看上一页,马上就能圈出其中的错误。马超群对于干部的这种评价,也很是喜欢,对自己的这种能力也很是得意。 如今看到材料中有误,也许是喝了些酒的缘故,马超群一时竟想在美女之前表现一下,就说:“女士,你的这份材料中有错误唉。” 胡小英这才意识到梁健真有先见之明,他故意犯的错误,真的引起了马超群的重视,就莞尔一笑说:“不可能啊,不会有错误。” 马超群笑道:“你看,这行后面明明不该有这么多空格的。”胡小英说:“哪一句啊?”马超群就指着材料中的这句话读下去:“将采取土地、资金和政策多方面扶持,打造海外归国创业人员的‘创业之家’……” 读到这里,马超群愣了一下,又重新读了这句话“将采取土地、资金和政策多方面扶持,打造海外归国创业人员的‘创业之家’……” 马超群脑海里顿时响起智空大师对他说的,今晚马书记就有缘,只要今晚留在镜州市,对你儿子创业和发展的事情,就会有一个灵感。智空大师的话难道真的这么灵验? 马超群已经无心炫耀自己的严谨细致,而是对材料中的这句话感了兴趣。马超群拿起这份材料,认认真真的左右翻看。然后,才抬头看了看胡小英和梁健,问道:“你们两位是?” 胡小英说:“我是长湖区委书记胡小英。”梁健说:“我是小梁。” 马超群显然对这份材料很感兴趣,他说:“原来是长湖区委书记,不简单啊。胡书记,你这份主要写的是北部新城的情况?”胡小英不慌不忙地答道:“没错,是镜州市北部新城的情况。北部新城是我们镜州市连续七年紧抓不放的工业平台。” 马超群又看了涉及海归创业之家的一段,问:“打造海外归国创业人员的‘创业之家也是你们要抓下去的一项工作?”胡小英从容答道:“吸引外海归国人才是我们镜州市发展的需要,这项工作也是市政府在重抓的一项工作,并将出台一系列配套的扶持政策,恐怕在整个江中省,我们镜州也是走在前面的。” 马超群的兴趣更加浓了,说:“胡书记,你好,我是省委副书记马超群。”胡小英倒也坦然,笑容恰到好处,看了看打开的电梯门说:“马书记,我其实早就认出是你了!”马超群的目光一直在胡小英和那份材料上,并没看电梯门已经开了。而且冯丰一直按着那个开的按键。马超群说:“是吗?”手中仍然捏着那份材料。胡小英笑的谦逊动人,说:“是啊,只是觉得在电梯里都能碰到马书记,运气未免太好,感觉不太真实,不敢相信而已!” 马超群被胡小英的一句话说得特别开心,就说:“胡书记,你这份材料,可以给我看看吗?我觉得上面有些内容很有意思,我想回房间学习学习,明天让我的秘书还给你们。” 胡小英说:“马书记,你客气了。平时想让您看一下我们的汇报材料都没有机会呢,这份材料送给马书记了。”马超群笑了笑说:“那行,就这样吧!” 等胡小英和梁健走出了电梯,冯丰总算松了一口气,松开电梯按键,电梯又向十七楼攀升。马超群随口问冯丰说:“你中午说,镜州市长宏叙说要拜访我?” 冯丰看着马超群,说:“是啊,马书记。”马超群点了下头,又说:“你打电话给他秘书,看晚上他还有没有空?如果有的话,让他过来一趟吧!” 接到冯丰的电话,梁健喜出望外。胡小英和梁健一直等在喜来登下面的酒吧里,喜来登毕竟是高档场所,酒吧里并不拥挤。昏黄的灯光之下,相互之间也不甚看得清楚。他们靠在吧台上,慢慢地喝着威士忌。 梁健说出了这个消息,两人都异常的兴奋,“哦”了一下,伸出了手臂,相互搭着肩膀拥抱在一起。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过火之后,两人又迅速分开,看了看对方。胡小英是区委书记,要在平时她都是以严谨、克制自我要求,不可能在公众场合表现出如此夸张的举动。 今天为了宏市长的事情,做了太多努力、花了太多时间、费了太多心思,如今终于有所成功,心里哪能不高兴,因此表现的也稍稍有些出格。 梁健也觉得有些意外,分不清自己刚才的举动,是有意,还是无意。梁健付了钱,说:“我这就走了,去接宏市长!”胡小英拿起了杯子,与梁健碰杯,一口把剩下的酒都喝光了。这说明,胡小英是真的很高兴。 梁健也喝光了剩下的酒。胡小英说:“用我的车去接吧。小刘已经回家了,再让他去接宏市长又要耽搁时间。我就在这里等你。”梁健问:“你不一起去?”胡小英摇了摇头说:“我不去了,你是他秘书,我又是谁?我去不合适,我就在这里等你完成任务。” 梁健看着胡小英,只见她脸上挂着一丝笑容。梁健想起刚才两人的拥抱,又想到传说中宏市长和胡小英的关系。如果让胡小英和自己一同去接宏市长,的确很不是味儿,就说“那好吧”,便用了胡小英的车去接宏市长。 半路上,梁健没忘给驾驶员小刘打了个电话,说:“不好意思,你还是开过来接吧,马书记要召见宏市长,待会得麻烦你送宏市长回家。”小刘对梁健的态度已经比以前好了,接到任务也没什么说法,就道“好的,我马上过来。但谁去接宏市长,他还在8号会所啊!”梁健说:“这点你不用担心,我已经坐另外一位领导的车去接了。” 第265章首次立功 梁健到达8号会所之后,才掏出手机,给宏市长拨打电话。宏市长正在8号会所的ktv包厢里,陪同副省长吕军唱歌。宏市长一直以来自我要求严格,他不喜欢这种娱乐活动,他心里对这种活动只有一个评价,叫作“乱”。 然而,你心里怎么想是一回事,但当上级领导有需要的时候,你就得把这种想法藏起来,并且欢天喜地地陪着玩。当然,整个过程中宏市长没有失去半点分寸,身边的女孩长得很有姿色,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性感,可宏市长仍然非常清醒的坐在旁边,听着吕军跟陪酒的女孩唱情歌。 各种各样的领导,宏叙都见过,也都陪过。在党的高级干部中,大部分都是作风严谨的,但也有少部分喜欢奢靡的环境和氛围,宏叙也能理解。他自己坚持着某种底线,可他不能让别人也一定要怎么怎么样,否则搞不好就会树一个敌人。与其多树敌,给自己找麻烦,还不如在接待上多陪陪,让人家无话可说。 宏市长正觉无聊,手机震动起来,一看,是梁健的来电,便接了起来,问道:“梁健,怎么了?” 梁健听到宏市长那头的嘈杂之声,就知道他们还在搞娱乐活动。但根据事情的轻重缓急,梁健知道必须告诉宏市长这则紧急的消息,便说:“有件急事向您汇报一下。”宏市长用手捂住电话,让自己听得更清楚一点:“什么事?” 梁健一字一顿地说:“马书记想要见您!”宏叙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什么,你说清楚一点。”梁健又道:“马书记想要见您!” 这次宏叙是听清楚了,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便说:“你赶紧进来,到ktv9号包厢门外等着。”梁健说了声“好”,便匆匆走进8号会所,询问服务员9号包厢的位置,一个身材高挑,露着光洁肩膀的女服务员引导着他往前走去。女人的身段很性感,可梁健此刻无意欣赏,只是跟着女服务员匆匆往里走。 在9号包厢外只等了一会儿,宏市长便出来了,疑惑地看着梁健:“马书记不是已经回镜州了吗?”梁健说:“后来,不知又怎么了,没有走。”宏市长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句,又问:“马书记肯见我了?”梁健说:“是的,刚刚马书记的秘书打电话给我,问你有没空,如果有空就去见一下马书记。” 宏市长朝包厢门望了眼,对梁健说“你稍等一下”,然后宏市长又折身走进了包厢。宏市长交代了副市长秦刚和环保局长赵年秋,一定要把吕省长陪好。然后,他又来到吕省长身边,在吕省长耳边说:“吕省长,我身体实在吃不消了,胸口有些闷,我想先告退了。这里已经全部安排好了,秦市长和赵年秋会一直陪同,您就放心唱歌!唱好歌,还安排了宵夜,那时候吕省长还可以再喝点,这里的漂亮女孩,让他们陪你一起喝。” 吕省长搂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娇艳欲滴,吕省长很是满意。这一天宏市长也陪了他一整天,也算仁至义尽,他也不再难为宏叙了,就说:“行,你们政府一把手,平时工作繁忙,身体也要注意。晚上你先回去,只要秦市长和赵局长在就行了。”说着,他又盯着屏幕跟美女开始了k歌。 宏市长出了包厢,对梁健说:“我们赶紧走吧,不能让马书记久等。” 来到会所外,宏市长瞧见自己的车没在,取而代之的是胡小英的车。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梁健说:“宏市长,还是先上车再说吧?” 宏市长也不多说,梁健拉开车门后,他就钻进了车里,稳稳地坐在后座。梁健坐进了副驾驶室,道:“开车吧。” 车上宏市长一言不发,大概是顾忌驾驶员。梁健也就不出声,从后视镜里瞧见宏市长正在闭目养神。 梁健给省委副书记秘书冯丰打了电话,说宏市长五分钟后到。冯丰说:“好的,知道了,马书记还在等宏市长。” 车到了,两人快步走到电梯口。胡小英在一楼的咖啡吧中,瞧见了宏叙和梁健匆匆进来,她还是坐在那里,没有起身上前去打招呼。 宏叙和梁健到了冯丰的房间。冯丰马上要带宏叙到马书记房间去。梁健阻止道:“宏市长,你稍等。” 宏叙疑惑地瞧了眼梁健。梁健从柜子上拿起了茶叶罐,来到宏市长边上:“宏市长,你有比较重的酒味,嘴里咬几片茶叶吧,待会说话就不会有酒气了!”宏叙看了眼梁健,点了点头,轻撮了几片茶叶咀嚼,梁健又端过冷开水,让宏市长漱了口。然后,宏叙才跟着冯丰往马书记的房间走去。 过道里,宏叙心下安慰,让梁健作秘书,看来是没有选错人! 冯丰没有敲门,直接转动门把手,探进脑袋说:“马书记,宏市长来了。”马书记应到:“好,进来吧!” 冯丰让在了一边,让宏叙进去。梁健只听到宏市长称呼道:“马书记,您好。”房门就关上了,宏市长和马书记的谈话,就听不到了。 冯丰说:“兄弟,到我房间坐坐,我们也聊聊天。”梁健见自己任务已经全部完成,自己能做的也都已经做了,接下去,就是领导与领导的事情了!就说:“好啊,冯大哥,到你房间里坐坐。” 冯丰给梁健倒了杯茶,笑道:“你这家伙,还真有胆子!竟然搞在电梯偶遇的把戏。”梁健知道冯丰指得是,他和胡小英假装在电梯中碰到马书记的事情。冯丰说:“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冯丰点了点梁健说:“我不得不佩服,你这家伙还是有办法。你们这么做,其实很有效果。如果是我把你们的汇报材料,直接送给马书记看,他说不定还没兴趣看呢!你们这么一来,让马书记来了兴趣,主动向你们要了稿子去看,效果真是不一样。特别是你们长湖区那个女区委书记,很有魅力,马书记对她很有好感!” 梁健心道,对胡小英有好感的人,可不止马书记一个。但这话他是不能说的,他说:“胡书记是很有魅力。”冯丰说:“中午你给的卡,也是她送的?”梁健点头说:“是。” 冯丰说:“你帮我谢谢她。”梁健说:“你要谢的话,待会可以自己谢她。我看这样吧,待会领导们休息了,我们再喝点夜酒怎么样?”冯丰看了看表,勉强地道:“都几点了?还喝夜酒啊?” 梁健说:“我听有些朋友说,在宁州,这个时间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呢!”冯丰说:“可这是在镜州啊!”梁健说:“领导从宁州来,我们当然要按照宁州的生活习惯来。就这么定了,待会我们再开心一下。” 这天晚上,冯丰没有喝酒,也没有活动,颇觉烦躁。听梁健说要再喝点,他稍推让了一下,也不再拒绝:“待会再说,看领导的谈话什么时候结束。” 梁健问道:“领导的谈话,怎么还没结束啊?”时间已经过去了半小时。冯丰说:“你别着急,谈话时间长说明是好事!马书记很少跟人谈话,超过半个小时,目前已经谈了半小时零三分了。” 梁健收到了胡小英的短信:“情况怎么样?”梁健回道:“目前,一切正常。”胡小英说:“那我等你。”梁健说:“待会,说不定还跟冯秘书喝点夜酒。”胡小英回道:“我已经喝高了,如果再让我喝,我可就醉了,你要送我回家的!”梁健发了一个微笑的符号过去,又加了几个字“没问题”。 谈话持续了四十五分钟,然后,马书记房间的门开了。冯丰和梁健快速站起来,来到了过道里。 宏市长正热情的与马书记握手道别。马书记脸上挺有喜色:“宏叙同志,那就这样,明天上午,我们一同去参观你们的北部新城。时间别太早了,我看十一点左右吧,明天是星期天,我让我的家人,也来见识见识北部新城的发展。” 宏市长说:“这是我们的荣幸,那就这样,马书记您好好休息。” 马书记的门重新关上。宏叙转身走了过来,又一次跟冯丰握手:“冯秘书,这次真是非常感谢。待会我让我们梁健再陪陪你,你们吃点宵夜,或者再活动一下。”冯丰说:“宏市长,不用客气了。” 宏市长说:“需要的。我现在,需要让梁健先帮我去处理点事,然后就让他来陪你。”冯丰说:“没事,领导的事重要。” 梁健跟冯丰交换了下眼神,跟着宏市长走了。梁健摁了电梯,宏市长却没有坐电梯的意思,他脸上的微笑消失了,正色道:“今天我不回镜州宾馆了,你到下面总台,帮我在这层楼安排一个房间,我晚上就在这里休息,省得赶来赶去!”梁健应道:“好的,我这就去办。” 宏市长又说:“上来时,你把胡小英也叫上来。我有话要找你们俩谈。” 听宏市长说话一板一眼,颇为严肃的样子,梁健心里有些敲鼓。他不知道马书记和宏市长谈了什么。刚才,马书记说明天会去参观北部新城,宏市长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看此刻宏市长的神色,却完全不像那么回事!不明情况,就会心里没底。 不管如何心里没底,事情还得去办。梁健一个人下了楼,先到总台为宏市长办了入住手续,然后又叫了仍在酒吧等候的胡小英。胡小英问梁健:“情况怎么样?” 梁健说,宏市长表情很严肃,没有我想象中应有的开心。胡小英微微点头,却没说什么,看来她也心里没底。 梁健帮宏市长开了房间,查看了套房,里面干净、整洁、舒适,灯光也很温煦。梁健暗道,果然是喜来登,一分价钱一分货。 宏市长说:“你们俩坐坐吧!”看到宏市长脸上毫无笑意,梁健心里的鼓敲得更响,宏市长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在与马书记见面的过程中,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但马书记与宏市长握手时,却很热情啊! 如果不是这个,那会是什么?难道,宏市长发现了他和胡小英之间的关系不同一般?但在这一点上,梁健可以说是问心无愧的,虽然与胡小英也有些许的身体接触,但始终没有与她发生超出一般男女的关系! 梁健转头,看了看胡小英。胡小英却没有表露任何紧张,只安安稳稳地坐在沙发上。 宏市长坐了下来,朝他们俩人看了看,才说道:“你们今天到底做了多少瞒着我的事情?” “瞒着我的事情”,这句话意义可就多了。梁健心里盘算着,先前在酒吧里,他们俩情不自禁地拥抱,算不算?梁健发现自己有些胡思乱想…… 这时听到胡小英说道:“宏市长,今天晚上我们做了很多瞒着你的事情……”胡小英把冯丰早就告诉他们马书记不打算回宁州的事情、把他俩商议如何让马书记看到材料的事情、把梁健故意在文章的一段留出空白的事情……都一一说了。 宏市长几乎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们,直到胡小英说完。宏叙才道:“你们现在觉得怎么样?骗我对不对?” 胡小英朝梁健看了过来,示意他来回答。梁健灵机一动说:“宏市长,我们知道我们做错了,不过我们是不想让领导多担心,我们想等这件事有了眉目,再告诉宏市长。”宏叙正色道:“但如果你们搞砸了呢!谁来承担?” 胡小英说:“我们来承担!”宏叙说:“你们承担得了吗?万一马书记不喜欢你们的雕虫小技,这不反而弄巧成拙!”梁健和胡小英都不说话。宏叙又盯着他们看了好一会儿才和缓了语气,道:“现在,你们知道错了吗?” 胡小英和梁健心里都不服,可迫于宏叙的威严,只好说:“我们知错了!” 宏叙脸上的严肃表情如破冰一般,露出了笑容,说:“你们知错了才怪!如果你们知错了!那就真是大错特错了!” 胡小英和梁健,心情忽然三百六十度大转变,才明白了宏叙先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宏叙笑看着他们说:“今天你们做的事情,可以说是自己承受了压力,主动为领导分忧,然后把好的结果交给领导。这种做事的方法,是完全正确的。我刚才批评你们,是想试试你们会不会被权力压得屈服,刚才你们是嘴上屈服了,但我希望你们心里一定不要屈服。坚持正确的做事方法。如今,像你们这样做事的同志太少了,一碰到问题就要推给领导!所以,今天我要谢谢你们。马书记已经答应明天去参观北部新城,而且还要让他妻子和儿子一起来,这对于我们北部新城下一步继续稳步发展,不受其他因素干扰,是具有重大意义的!” 胡小英和梁健相视微笑了下。胡小英说:“报告宏市长,前几天我们就已经充分做好了迎接领导考察的准备工作,我只要再跟有关分管领导打个电话,嘱咐他们一下,就没有问题了。” 宏叙说:“这很好,凡事预则立。正因为我们准备工作做得好,才能赢得今天的胜利……”宏叙显得有些兴奋,对他们又表扬了几句。 最后,宏叙说:“今晚,我得早点休息,明天还要陪同马书记。你们可以跟冯秘书再聊聊,差不多了,也早点休息。” 胡小英和梁健都说:“宏市长好好休息!”宏叙点了点头,看到胡小英和梁健出门之后,心里稍稍一沉。这是一种完成一件大事后出现的空虚感,宏叙爬上这个位置历经很多起伏,对这种感觉也很是熟悉。他其实心底很希望胡小英能陪在身边,可今天看来是不方便的,所以他索性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金秋十月,镜湖里的湖鲜已经上市,最肥美的要数大湖蟹了。梁健让酒店准备了三个大湖蟹,还有一些蔬菜和水果沙拉,两瓶法国红酒,一起端到了冯丰房间。 冯丰看着肥美的夜宵,搓了搓手道:“没想到,我们可以这么宵夜。”胡小英笑着说:“我们这是为了兼顾冯秘书的工作和宵夜,这样万一马书记找你,也可以确保你一直呆在房间里啊!”冯丰说:“还是胡书记想得周到。” 梁健笑着,将其中一瓶红酒倒入醒酒器里:“酒呆会喝,我们先吃螃蟹吧。”三个人都拿起了螃蟹,一边吃,一边聊。冯丰尝了几口说:“镜湖的螃蟹,还真是肉多,味道又好,堪比阳澄湖大闸蟹。” 梁健说:“各有各的特色。”说着,就给大家斟酒。 胡小英喝了酒,面色就有些发红,梁健有些担忧地道:“胡书记,今天你喝了不少酒了,要不就不喝了?”胡小英朝梁健笑笑说:“没关系,反正都已经醉了。我们再来敬冯秘书一杯吧。” 三人又碰了杯。胡小英这杯酒下去后,醉酒的神情就更加严重。梁健将她的酒杯移开了,胡小英今天先是在酒店跟吕省长喝了不少,后来又到酒吧喝了威士忌,如今又喝了红酒,喝混酒,最容易醉。 胡小英说:“你们喝吧,我先靠一靠。”她便双腿交叉靠在沙发上。 梁健陪冯丰继续吃东西、喝酒。梁健忽然想起一件事情,问道:“冯大哥,你个人问题如今怎么样了?”冯丰目前还是单身,梁健上次听冯丰说喜欢小宇,所以才问了起来。 冯丰倒是很爽气地说:“你是问我跟小宇的关系吗?”梁健已经好久没有听说小宇的事情了。自从表妹离开了云葡萄酒庄,这个酒庄的名字仿佛便在镜州市销声匿迹了。跟小宇,梁健也就是酒桌上接触了那么几次,不算太熟,因而也没特意关注。 如今冯丰自己说起,梁健便直言问道:“冯大哥,你跟小宇还有接触?”冯丰点了点头说:“小宇说她最近失业了,想要到宁州发展。”难道是云葡萄已经倒闭了?梁健问道:“她要去宁州?”冯丰说:“是的。我正在帮她关注工作单位。” 梁健说:“宁州是省会城市,一个女孩子过去,恐怕也多不了钱。就比如说,租房吧,一个月就得一千五以上,再加上吃穿,她如果找的是一般工作,恐怕养活自己都困难。”冯丰说:“租房她可以省了,她可以先住我这里!” 梁健一听,揶揄道:“没想到冯大哥上手这么快啊!”冯丰赶紧否认道:“兄弟,你别把你大哥想成那样的好吧!我和小宇之间,还是很纯洁的!” 梁健笑道:“哦,好的,现在流行很纯很暧昧,呵呵,大哥,我敬你一杯,恭喜你!”话是这么说,但梁健心里却有种隐隐的不安。对于小宇这姑娘,梁健心里也没底!但冯丰毕竟是成年人,他应该有自己的判断标准,不需他来担心。 又喝了几杯酒,聊了会。冯丰看了看胡小英,对梁健说:“今天我们就到此为止吧,胡书记显然很累了,你赶紧送她回去吧!”梁健看看胡小英以别扭的姿势斜歪在沙发里,昏昏欲睡,看来的确是很累了,也就不再客气,说:“下次我们去宁州,再专门请你。” 冯丰说:“那哪能,你能来宁州我就很开心了。到了宁州,我来安排。” 梁健叫醒了胡小英,两人出了喜来登。坐上了胡小英的车,告诉驾驶员先送胡小英回去。胡小英很有些疲倦,梁健不放心她一个人上楼,就陪同她到了楼上。 胡小英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一只手扶在门上,转身看着梁健,说:“进来坐坐吗?”梁健瞧见胡小英微红的脸庞,因醉酒而有些迷茫的眼神,还有她光洁白皙的脖颈,梁健实在没把握,一旦进了胡小英的屋子会发生什么。 都说酒能乱性。 梁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不了,已经晚了。你早点休息吧。”胡小英眼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逝,不过她还是朝梁健微微笑道:“谢谢你送我回来,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还有事情呢。” 梁健等胡小英关上门后,转了转门把,确保她的房门关严实了,才离开。 第二日一早,市委书记谭震林等一班人也早早来到了喜来登酒店,准备给省委副书记马超群送行。原本定于上午九点出发,可谭震林左等右等,却始终没有看到马超群的身影。 谭震林有些疑惑了,他知道马书记是相当守时的。正要打电话给马超群的秘书冯丰,忽然一辆黑色奥迪车开了过来,停在了门厅口,待会如果马书记出来,就得绕着奥迪车走。 谭震林的手下,有人上去让奥迪车挪开。结果车主不愿意,开始争吵起来。谭震林便用眼睛示意秘书金超过去解决。 金超见车上下来一个年轻小伙子,二十四五岁的样子,穿得很是时尚,从后座又下来一位中年妇女,也颇有些富态。金超对小伙子说:“小伙子,马上把车子挪一挪吧!”小伙子很是年轻气盛:“凭什么?我们的车子占用你们的车道了吗?” 金超说:“那倒不是,我们是镜州市委的,上午要给省委一位大领导送行,你的车子拦在这里,就不方便了!”小伙子怒气冲冲地反问道:“怎么就不方便了?从这里走过去不是行了?”金超见这小伙子讲不通,就强硬地道:“小伙子,如果你不合作,我们只能来强的了。”小伙子道:“你敢!你们是哪里的?” 金超说:“我已经说过了,我们是镜州市委的。”小伙子说:“那我告诉你,我老爸是省委副书记!这样可以了吧!” 旁边有人笑了,金超也跟着笑起来:“你老爸是省委副书记?我老爸还是国家主席呢!我不妨告诉你!省委副书记目前就在宾馆里,他马上就要出来回省城去了!”小伙子说:“他不会回去了!我们是来跟他一起在镜州玩的!” 金超说:“小伙子我不得不说,你很会编。不过我现在没时间陪你玩,如果你再不把车挪走,我们这里有特警会来帮你开走。”特警支队负责这次的安保工作,金超这么一说,就有几个特警上来了。 身旁的妇人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对小伙子说:“马啸,还是我们把车挪挪吧!他们也是为了你爸爸着想。”小伙子朝母亲看了看,倒是没有反抗,钻进车里直接把车开走了。再回来时,他朝金超狠狠瞪了一眼,跟着妇人进了喜来登。 谭震林问金超:“这两人怎么回事?”金超说:“这是一对活宝,小年轻说他老爸是省委副书记,不想挪车,女的倒好,说‘他们也是为了你爸爸着想’,好不好笑!还真把自己的老公当成省委副书记了……” 谭震林心头一颤,想到省委副书记马超群迟迟没有下来,他早就觉得有些意外了。听金超这么一说,难道……谭震林赶紧掏出了电话,打给马超群秘书冯丰:“冯秘书,马书记什么时候下来?我们想送送……” 冯丰在电话里说:“谭书记,马书记说,你们不用送了。今天是休息天,他自己安排回去。况且他让家里人也过来了,正在等。”谭震林心里“嘭”地一响,还真是!谭震林赶紧道:“马书记的家人也要来?那我们更要好好安排一下了!” 冯丰说:“真的不必了!马书记说,已经有人安排了!谭书记,昨天你已经忙了一天了,今天是星期天,也该休息休息,陪陪家人了!”谭震林忽然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心中只有一个疑问:到底是谁,将自己取而代之了! 十来分钟后,一行人从喜来登大厅中走出来。为首的是马超群,其后几步不远是宏叙,紧跟在身后,就是刚才进酒店的小伙子和妇人。 金超见了之后,眼都直了,自己刚才冲撞的真是马超群的儿子和老婆。见势,金超就远远地躲到后面去了。 谭震林见宏叙陪同着马超群,心里简直五味杂陈,但还是硬着头皮上前,说:“马书记我们本来是来替你送行的!”马超群握了握谭震林的手说:“不用了,今天就辛苦宏市长一路陪同吧,你们一人一天,也很公平!”说着就朗声笑了! 宏叙看看谭震林道:“谭书记,你就放心吧,我会好好陪同马书记的!”马超群和宏叙等人的专车开了过来。 马超群的儿子朝谭震林和金超他们横了一眼。马超群注意到了儿子的目光,转身又对谭震林说:“谭书记,身边的人要管好啊,不要任其趾高气扬,伤害的可是你的形象啊!”谭震林唯唯称是。 看到马超群和宏叙等人的车子开走,留下自己一个无所事事的车队,感觉比被人扇了一耳光还难受。他把秘书金超叫到身边,狠狠批评了一通,才算稍稍出了一口气。 梁健一直跟在宏叙身后,谭震林和金超丢脸的事情,全都看在眼中。想到金超肯定会狠狠挨一顿批,心中无比的解气。 胡小英等都在北部新城的主干道上等候,陪同马书记参观了现场办、展示厅和已经初见形象的海外归国人员创业基地。马书记看了之后,很是满意,讲了很多肯定的话,并且嘱咐一定要认认真真、一如既往地抓好北部新城建设推进,争取早见形象,早见效益。 对于这块新型之地,马书记的儿子马啸看了也很满意,他说:“老爸,如果我能在这里有一个厂房,让我那帮朋友一起过来创业,肯定能搞出一番事业来!”马书记说:“你别急,这事你得好好谋划,毕竟你才刚刚归国。” 宏叙听说,就道:“如果马啸能够过来,我们肯定以最优惠的政策和资金支持他的工作,我们镜州就是需要这样敢闯、敢冒的年轻企业家,来给这块土地注入新的活力!”马书记道:“各种政策和支持,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不能搞特殊化。”宏叙说:“马书记,这一点请你放心!” 下午,陪同马书记及家人逛了镜湖,然后送他们上了高速。全程马书记都兴致盎然,满面春风,也许是儿子创业的问题,终于有了眉目,心情特别开心。 完成了接待工作,梁健陪同市长宏叙回市政府。不一会儿,梁健就收到了一条短信,是冯丰发来的:马书记说,镜州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梁健把这条短信读给宏市长听了,宏叙笑道:不仅地方神奇,人也神奇。梁健就不知道宏市长到底在说谁了! 镜州宾馆还没到,梁健的手机又响了。是表妹蔡芬芬的电话。梁健这才想起,父亲梁东方前天进了医院。意识到这一点,梁健油然而生一种内疚感。为工作的事情,他竟然把父亲的事情给忘记了。或许也是因为父亲有蔡芬芬照顾,他便不怎么挂心。 梁健怕又出了什么问题,赶紧接起了电话:“芬芬,出什么事了吗?”蔡芬芬语气之中倒没有十分的焦急:“表哥,你先别急。姨夫的腿倒是没有太大的问题,就是大姨和姨夫之间的感情,好像出了问题,大姨说她不想再照顾姨夫,要回家了!” 梁健很不解:“怎么会?我妈已经离开医院回家了?”蔡芬芬说:“还没有,她说马上要走。我劝都劝不住!”梁健顾忌是在市长的车里,就说:“我知道了!再跟你联系。” 梁健刚放下电话,宏叙就问:“梁健,你家里有什么事?”梁健也不隐瞒:“宏市长,前天我老爸出了个车祸,进了医院。”宏叙说:“有这种事情?那你怎么不早说!”梁健说:“省里还有领导在,我怕耽误事情,老家我让表妹帮助照顾着,情况还算平稳。” 宏叙心想,这两天的确幸好有梁健在身边,否则要见马书记的事情,恐怕也没这么简单,事情是否能达到今天的效果,也完全是个未知数。宏叙再次觉得,梁健做事情能够恪尽职守。这样的部下,他不能亏待了他。 宏叙道:“梁健,这样吧。你把我送到宾馆后,就赶回衢州去。”梁健说:“这个周末宏市长没有其他事情要吩咐我了吗?”宏市长说:“事关镜州发展的一件大事,我们都已经完成了,暂时得休整一下。这两天我也要休息一下。你放心回衢州去看看家里人吧!” 市长都这么说了,梁健也就不客气:“好的,宏市长。”宏叙又问:“你父亲目前住在衢州哪家医院?”梁健说:“就在衢州医院。”宏叙说:“衢州的市领导,我认识,我待会给打个电话过去,让他们照顾一下。” 梁健本想说,不必麻烦了。但又一想,这也是宏市长表达对他关心的一种方式,就说:“那谢谢宏市长了。”宏叙说:“让小刘送你一趟。”梁健心想,宏市长让自己的驾驶员送自己,这是很高的待遇,但梁健觉得,宏市长今明两天如果要用车就会不方便,就谢道:“宏市长,我自己开车了,就不麻烦小刘了。这两天小刘也辛苦,我自己开车更加方便,来去也更随意一些。” 宏叙听梁健这么说,也不勉强:“那好吧,这个你自己做决定。如果觉得累,让小刘送你一趟,问题也不大!”梁健说:“我清楚了。” 将宏叙送入宾馆,专职服务员金婧接过包,梁健就告辞了。金婧朝梁健瞟了眼,梁健当然也看到了,但他目前没空跟任何女孩子眉目传情,心都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金婧颇有些失望,但还是打起精神来服务宏市长。 宏叙道:“有点累,下午剩余的时间我也休息一会,晚上六点半如果我还没有起来,你喊我一声,还有一个应酬。”金婧答应了,合上门出来。回休息室时,她有些拿不准,梁健到底对自己有没意思? 第266章家事一套 梁健回到了车里,吩咐小刘先把他送回行政中心,他要去取车。小刘答应后,梁健对小刘说:“你昨天给我看的诗歌,我都已经拜读了,写得真不错。特别是第二首,我觉得很接地气……”梁健已经掌握了,对小刘的诗才表示肯定,是拉拢小刘的唯一方法,为此,他在工作的间隙,还特意花了点心思,读了读小刘的诗歌。这会才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小刘听了很是高兴:“谢谢,梁秘书百忙之中,还抽时间读我的拙作,我真是受宠若惊啊!”梁健道:“小刘,千万别这么说,工作很枯燥,间隙读读你的诗,我感觉是一种享受啊!” 小刘听了这话,更加有种飘飘然的感觉了,说:“梁秘书,我看,你这两天也累了,这会一个人开去衢州好几个小时,会很疲劳,要不,还是我送你去衢州吧,反正宏市长也交代了。路上,我们还可以讨论一下诗歌。” 还真别说,刚才梁健的夸奖是随便说说的,如果一路上小刘都跟他讨论诗歌,他的脑袋不爆炸才怪。不过,从小刘的话语里,倒是可以听出他对自己的印象更好了,自己差不多已经摆平了这个“不好弄”的小刘,就赶紧道:“不用了,小刘。我能应付,如果累了,我可以在服务区休息一会再开。这两天你也辛苦了,正好乘机休息一下。至于我嘛,自己开车,来去也方便一些。” 小刘见梁健执意谢绝,只好说:“那好吧。梁秘书,你路上宁可开慢一些。我也算老驾驶员了,开车没有别的诀窍,就是不怕慢就怕快!”梁健说了声“谢谢”,出了宏市长的专车,走向自己的车子。 这两天,为宏市长见马书记的事情,身体的确有些透支,梁健在路上开了两个小时,眼皮就开始打架,不论小刘的诗歌写得有多滥,但他还算是一个优秀的驾驶员,“不怕慢只怕快”这句总结的,也很到位。梁健便在服务区停了下来,把车窗稍稍开了一条缝,躺下来眯一会。 没想到这一眯竟就真睡着了,醒来时,天色已经向晚,梁健去了一趟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又在服务区买了一包桶装方便面,吃了起来。梁健早听说,方便面是垃圾食品,吃一包方便面身体要排毒一个星期。但这次在服务区迎着晚风吃方便面的感觉,还真觉得这面条味道怎么就这么好吃。 把汤水也喝光了。梁健才又用茶杯泡了一杯满满的绿茶,拧紧了盖子,带回车里,重新上路。这时天色已经全黑,高速上全是车来车往的灯光,梁健打开碟片机,播放着歌曲,很有一种旅游在外的特别感觉。梁健已经好久没像现在这样,完全沉浸在独来独往的舒适气氛中了。 晚上十点梁健才来到了镜州医院。按照表妹蔡芬芬提供的病房号,梁健找到了房间。医院里床位紧缺,是三个病人一个房间。 由于时间已晚,其他病人和陪同的家属都已经休息,家属们要不就趴在床边,要不靠在简易床榻上。陪同父亲梁东方的只有表妹蔡芬芬,母亲邵小琴却不在。蔡芬芬因为知道梁健要回来,就一直在等着。 蔡芬芬身穿无袖t恤和牛仔短裙,脚蹬一双蓝色板鞋,显得很生活,也很小女人,只不过她的脸色有些微微的憔悴。梁健心想,也许这两天陪同父亲,她也很累,心里就很感谢这个表妹,亲切地叫了声:“芬芬。” 蔡芬芬见梁健来了,面露喜色:“梁健哥,你终于来了。”梁健点了点头说:“这两天辛苦你了!”蔡芬芬说:“没什么,应该的。”梁健又一次注意到,蔡芬芬的神色似乎比以前多了一份沉静,这是梁健喜欢看到的。梁健就点了点头。 梁东方也知道儿子今晚要回来,只是在假寐,听到梁健的声音,就睁开了眼睛:“儿子,你回来了?”梁健说:“爸,我回来了!妈呢?”梁东方撇过了嘴说:“你妈,她是不想见到我了!” 蔡芬芬忙说:“姨夫,你别这么说,大姨她只是有些小生气,等气消了,她也就好了。”梁东方说:“这真是误会啊,我跟梅姐真没什么!”梁健知道,肯定是因为老爸跟那个以前的村妇女主任梅姐那档子事,他打断爸爸说:“这事,我们以后慢慢再说。” 蔡芬芬说:“表哥,我们到阳台上去一下,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一下。”梁健就对梁东方说:“老爸,我待会跟你聊。” 病房外面是阳台,从这里可以看到城南的灯火阑珊。梁健把目光拉回来,看着表妹。表妹说:“梁健哥,医生说,从目前的情况看,姨夫是腿骨骨折,这几天主要是消炎,再过三天可以动手术。手术之后,要休息三个月时间。”梁健问:“恢复之后,应该能够正常走路吧?”蔡芬芬说:“走路是没问题,不过估计还是会有些瘸,毕竟年纪有些大了。” 梁健说:“就是说,从现在起,起码三个多月,他只能在床上度过了。”蔡芬芬说:“差不多就是这个情况。”这等于说,要有个人,专门服侍父亲。梁健说:“那我知道了。” 蔡芬芬又说:“这次,大姨好像真的很生气,这两天基本都没理过姨夫。我恐怕她都不愿意伺候姨夫。”梁健还不是特别清楚怎么回事,但他知道年龄人为了感情问题生气的事,也不少,他说:“我知道了,明天会找我妈聊一次的。芬芬,今天晚上你先回去吧,这两天真是麻烦你了,你也去好好休息一下。” 蔡芬芬说:“我没什么。”梁健说:“别撑了,我看出你脸色不大好,这两天都没睡过觉吧?”蔡芬芬说:“这里床位紧张,没地方睡觉。不过,梁健哥,你是不是让人帮助打过招呼了?” 梁健问:“怎么了?”“刚才医生来过,私下里跟我说,他们已经腾出了一个房间,明天一早就可以让姨夫搬过去。我想,应该是你打过招呼了,我的同学是这里的外科主任,我让他帮忙要个单人房间,都没有搞定。” 梁健想到,宏市长说要帮打电话,让衢州市有关领导帮助照顾一下,肯定是宏市长那个已经打过招呼了。梁健说:“也许是我领导帮助说了,也许是正好有了。”蔡芬芬说:“有个单人间就舒服很多。”梁健说:“你先别管这么多了,快回去休息一下吧。” “那好吧,我先回家一趟,正好可以洗个澡。明天一早,我来换你。明天,你还是抽个空,去做一做大姨的工作。都老夫老妻了,冷战也不是一个办法,更重要的是,年纪大了生闷气容易伤身体!” 梁健说:“好吧,那明天还要麻烦你了。”蔡芬芬朝梁健瞄了一眼:“你就别跟我客气了。你跟我客气,我心里就不踏实。”梁健笑笑,“那好,那我就不客气了。明天早上你来换我。”“这才对。”蔡芬芬捏了下梁健的臂膀,回进了病房。 她跟梁东方打了个招呼,回家去了。 梁东方见蔡芬芬走了,反而精神了起来,这今天他心里也是和好受,早准备好了一肚子苦水,等着倒给儿子梁健听。他说:“儿子,你把那把椅子拉过来,我有话要告诉你。”梁健只好把椅子拉了过来,坐下,听梁东方讲话。 梁东方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总的就是否认与以前一同工作过的村妇女主任梅姐有什么不正当来往,这次他去梅姐家,不过是因为梅姐家里的十一个点灯,又五个都已经坏了,让他帮忙去修一修。梅姐老公死得早,其实是一个苦命的女人,他只是伸出援助之手而已……但是你母亲却想多了,总是往哪方面想…… 梁东方讲着讲着,声音就响起来,帘子隔壁,有人就咳嗽起来,显然是为被梁东方吵醒而不悦,还有第三张床上的,在偷偷笑起来,像似在听梁东方的笑话。 梁健就说:“爸,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别打扰了别人休息,明天再说吧。”梁东方虽然是不吐不快,但也懂得家丑不可外扬的道理,这么屋子人多嘴杂,说不定人家就会把他的话拿起说笑呢!只好忍住,打算明天一早换了单间,再告诉梁健。 梁健由于一路赶路,也甚是疲倦,靠在医院提供的简易睡榻里也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护士来查房,叫醒了梁健,并告诉他马上可以换病房。梁健说,越快越好。 梁东方搬出了三人病房,独自去享受一个单人间了。 另外两家人就窃窃私语:“看来,这个老梁的儿子,有出息啊!”“住一个单人间,要花更多钱的,如果你愿意多花钱,你也可以去住啊!”“这个我不太相信”…… 换了病房之后,父亲梁东方,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梁东方说:“儿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跟梅姐真的没什么。” 梁健说:“老爸,你也要相信我,其实,你跟梅姐到底有没什么,我都不是太在乎。”梁东方奇怪道:“你不在乎?”梁健说:“不在乎。”梁东方靠在床上,瞪着眼睛:“为什么?”梁健说:“老爸,你跟老妈生活了这么多年了,唯一有的绯闻就是这个梅姐,我不管你跟梅姐有什么问题。但如果没有梅姐,那你这辈子也就是吊死在一棵树上了,这叫只见树木不见森林。” 梁东方一直生活在农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透彻的言论,不禁一拍大腿:“儿子,你说得太好了!你说得太好了!怎么就没人怎么告诉过我呢!儿子,你在外面这几年没有白混啊!”梁健微微一笑,但表情依旧严肃:“老爸,如果你真跟梅姐没什么,我也算是失败的!” 梁东方拍一下床板说:“梁健,你别小看你老爸,你老爸会这么没有魅力吗!我告诉你,早在十多年,我已经搞定梅姐了!” 梁健看着梁东方,不说话。梁东方发现梁健的目光不对,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就赶紧用手捂住了嘴巴。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收不回来了!梁东方心里有些着慌:“梁健,你该不是在给你老爸下套吧?” 梁健继续瞧着老爸说:“我不是下套,我只不过是想要了解一下真相。”既然被儿子套出了真话,梁东方很觉没面子:“梁健,刚才我是逞强说出来的胡话,你不可以告诉你妈妈。” 梁健说:“你和梅姐的真实情况,你告诉我妈吗?”梁东方说:“没有。除了你和我,谁都不知道真实情况。”梁健点点头说:“这很好,永远别说。”梁东方听了之后,满意地点点头,又低落地说:“梁健,其实说话,我心里还是挺有些内疚感的。我跟梅姐的事其实都已经是二十年前的事情,我保证就那么一年时间,后来梅姐他丈夫死了,我就再也没有主动去找过她。 “这次,完全是因为梅姐的家里的点灯坏了,我帮助去修了下。我想一个寡妇也不容易啊!没想到从他们家出来,就被一辆该死的汽车给撞了。这也是我自己不好,这件事我都没有告诉你妈妈,我心里就有些慌神,出来时,没好好看路。” 梁健说:“肇事者怎么样?”梁东方说:“是一女的,她倒是没有逃,态度也很好,交警已经处理了,反正一切费用他们都会承担。”既然肇事者没有逃逸,一切按照交通法规办理,梁健也就不需要处理这方面的关系了。 梁健说:“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老妈了。你想怎么办?”梁东方说:“其实,这次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梁健说:“有没发生什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你去帮助梅姐没有告诉老妈,她对你的信任破碎了。” 梁东方叹了口气,懊悔道:“当时,我怎么就没想到要告诉她一声呢!”梁健笑道:“我敢打赌,你肯定是想到的,但你想,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反正就是修个灯嘛,对不对?”梁东方说:“是啊,我当时就抱着这样的侥幸心理,现在,反而是有口难辩了!” 梁健说:“老爸,我可以去帮你摆平老妈那里的事情!” 梁东方眼睛发光的瞧着梁健:“儿子,你真的可以帮我?”梁健说:“是的,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一个条件!”梁东方看着梁健,眼神黯了下来:“是不是让我以后,再也不能去见梅姐?”梁东方对这个感到为难,熟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他跟梅姐之间,虽然不是夫妻,可也有过一段过往,如果梅姐以后生活中真碰上了急事难事,自己不出手相助,总觉得有点过意不去…… 梁健却道:“我不是要限制你去见梅姐。我只要求你,如果下次去见梅姐,一定要告诉我老妈一声,你要相信她,她才不会胡乱猜测。”梁东方觉得儿子说得很有道理,点头说:“我答应。” 梁健说:“那我去帮你做我妈的工作。” 表妹蔡芬芬推门进入:“一个人一间病房,果然宽敞多了!”梁健跟蔡芬芬换了班,就驾车向老家驶去。 回乡的道路熟悉而多感,梁健也知道母亲心里肯定不好受,梁健应该好好安慰母亲一番,但安慰是需要技巧的,不讲技巧的安慰,说不定只能把事情搞得越来越糟。 到了自己院子前面,墙门紧闭,四周寂静,杉树轻摇,这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尽管很少回家,一回到这里,就有种亲切感,毕竟自己是从这块土地上冒出来的。 梁健打了两声喇叭,才从车里出来。他关上车门,来到门口,才看到老妈从里面走出来,她穿着朴素,面有倦容,可见父亲的事对她还是挺有冲击的。 梁健尽量让自己的嗓音听上去快乐一些,喊了一声“妈!”母亲说:“梁健,你回来了?”原本每次回来,老妈的脸上都是从心底里绽开的高兴笑容,这次,她的笑却有些勉强,有些酸涩。 看到母亲这个样子,更坚定了梁健要让老妈丢开那些心理包袱和坏情绪的想法。 梁健跟着老妈回屋。邵小琴说:“梁健,你先坐,老妈给你倒杯茶。”梁健说:“好啊,家里的茶,我最喜欢喝了。家里的茶才有种特别的香味,在外面我可想得很呢。” 老妈把茶端过来,听到儿子说喜欢家里的茶,想家里,脸上终于飘过了一丝喜色。不过又想起梁东方那档子事,笑容便又消失了,说出的话挺消极:“儿子,可我想,这个家怕是要安稳不了了!” 梁健听出了老妈话里有情绪,他很想安慰老妈几句,但他知道,如果顺着老妈的话说下去,恐怕不会有什么效果。年纪越大,也越执拗,一般的道理根本说服不了他们。 于是,梁健咬咬牙道:“是的,妈,我知道了。”听梁健说“知道了”,邵小琴仿佛忽然从受伤的情绪中醒了过来:“你知道什么?” 梁健说:“我知道这个家不会安稳了!”邵小琴朝梁健看了一眼说:“你已经去过你老爸那里了?”梁健说:“我去看过他了,给他安排了一个单间。”邵小琴说:“你给他安排得这么好又有什么用,你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吗?” 梁健说:“他说,他根本没有做什么,他跟那个梅姐,也没什么!”邵小琴说:“你是帮你老爸来劝我的吗?梁健,没用的,这不管用。不是我听不进去,而是我根本没办法相信他了。” 梁健早就料到老妈会这么说,他反其道而行之:“老妈,我不是来劝你的。因为我已经没有机会劝了。”这句话又让邵小琴理解不了了,问道:“啊?什么意思?” 梁健眨了眨眼睛,说:“因为,老爸没有让我来劝你的意思。他只是让我来通知一句话。”邵小琴有些紧张起来:“他想……通……通知什么?”梁健也故意露出悲伤之情:“我老爸说,让我跟你说一声,他想要离婚!” 邵小琴毫无心理准备,她简直呆住了:“他想离婚!他竟然想离婚?”梁健颇为认真地说:“是的,老爸说他要离婚。老妈,你们怎么会走到了这一步呢?”梁健问得好像颇为不理解! 邵小琴说:“他怎么敢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怎么敢要跟我离婚!”梁健说:“我老爸说,他也是伤透了心。在他受伤的时候,你不管他,把他一个人扔在医院里走了……”邵小琴打断他的话说:“那要问他自己,看他都做了些什么!” 梁健说:“他说,他只是去帮那个梅姐修电灯,没有做任何其他的事情。”邵小琴说:“既然去修灯,为什么不告诉我一声,一定要隐瞒我?”梁健说:“他说,他就知道你会吃醋,会想歪,所以没说。其实他和梅姐之间真的没有什么!”邵小琴说:“没有什么!我才不相信呢!” 梁健脸上想笑,可还是拼命忍住了,说道:“老爸他说,他知道你不相信。所以,他再也不会希望你相信他和梅姐之间没什么,而是马上就让你相信他和梅姐之间有什么!” 邵小琴听了,睁大了眼睛,一副惊讶不已的神色:“什么?让我相信他们之间有什么,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梁健说:“老爸他说,夫妻之间没有了信任,还能说什么?他说,梅姐长久以来,的确希望能跟他生活在一起,但他从未答应,他就是想跟你一生一世好好过,他没有越雷池一步,可如今你既然不信任他,他觉得以前做得都没有意思了。既然你认定他和梅姐有关系,那他就做给你看,他已经给梅姐打了电话,晚上梅姐就会到医院照顾他……” 邵小琴从椅子里豁得站了起来:“她敢!这是我的老公,还是她梅姐的老公!”梁健故意提醒老妈说:“老妈,老爸他已经决定跟你离婚了!” 邵小琴道:“离婚,门都没有!我还没提出离婚呢,他倒好,还不知羞耻了,想名正言顺地和梅姐在一起,他想都别想!”梁健很无辜地摊摊手,说:“老妈,可老爸已经通知梅姐了!”邵小琴说:“你快开车,带我去医院。有我在一天,那个梅姐休想接近你老爸!” 梁健说:“可是,老妈,你不是不会再去照顾我老爸了吗?”邵小琴急切地道:“我这不是气话吗!我只是想弄清楚,他到底跟那个梅姐有没关系,现在已经知道没关系了,也就结了!不说了,你快带我去医院吧!” 梁健反而不急,说:“这样吧,老妈你是真的原谅我老爸了,还是怎么样?”邵小琴说:“不原谅能怎么办?难道还真离婚?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为这么个小事离婚,不仅对不起你,还不得被村里的人笑话死?” 梁健心想,还得让事情看起来更真切一些:“老妈,我知道你是最通情达理了,但我想,这件事情上,老爸也有责任!”邵小琴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回头看了梁健一会,冷静下来:“是啊,你老爸也有责任!否则我也不会这么生气!” 梁健说:“尽管老爸跟梅姐,没有发生什么,他去帮梅姐也是出于好心,不告诉你却是他的不对。”邵小琴连连点头:“对啊,如果他事先告诉我一声,我难道一定不让他去吗!我是那种小鸡肚肠的女人嘛?” 梁健说:“老妈当然不是那种小气的女人!所以啊,我们也得对老爸有个制约!以后凡是他要去帮那个女人的忙,都得事先告诉老妈一声,这是我们的底线,老妈你说怎么样?”邵小琴连连点头:“梁健,你说得对,梁健,你说得对!一定得这样!” 梁健见老妈已经彻底消除了疑虑,就说:“老妈,那我们赶紧去医院吧,否则那个梅姐来了,要赶她走,可得费功夫了。”邵小琴说:“对对,赶紧走。等一下,我上去整理一些你老爸的衣物,肯定得在医院住一段时间了。” 梁健说:“对对,你自己的衣服也带上。要不这样,你慢慢理,我给老爸打个电话,让他一定把梅姐推掉,关于离婚的事情,也让他死了这条心!”邵小琴说:“对啊,梁健你赶紧打电话!” 车子行驶在通往衢州市区的国道上,邵小琴有些担忧地问:“你老爸答应让梅姐不来了?”梁健说:“他开始说不答应,我说,如果不答应,我就不认他这个爹了,他才答应了。”邵小琴说:“那他心里会不会还想着梅姐?” 梁健说:“他叫梅姐来,也是心里有气,我知道他最在乎的还是你!”邵小琴平静了下来,说:“其实,我也想,我是不是有些小题大做了?”梁健说:“没有,老妈,你这不是也在乎老爸吗?现在一切都已经好了,你到了医院,也就别再提起这事了,以后俩人就好好过日子。” 邵小琴叹道:“梁健啊,有你这个儿子真好。老妈有时候也心里烦,拿不准主意,有你在就好多了,可惜你的工作又远在镜州。” 听邵小琴这么一说,梁健心里涌起一份歉疚:“老妈,要不等老爸出院之后,你和他商量一下,一起搬去镜州住?”邵小琴说:“搬去镜州?你那边不是也没有房子吗?”梁健说:“面包会有的,房子也会有的。关键是,搬去镜州之后,老爸跟梅姐之间肯定不会再有来往了。” 邵小琴听了,觉着这是个好主意:“倒是,我跟你老爸商量商量。” 到了医院,蔡芬芬正在伺候梁东方吃午饭。梁东方的右手虽然没有骨折,但也伤到了经脉,很不方便,所以蔡芬芬正在喂饭。邵小琴将东西放下,接过了蔡芬芬手中的饭。 梁东方很惊讶地看着梁健。梁健向他做个鬼脸。梁东方会意,赶紧说:“老婆,你来了?”邵小琴说:“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不来?让那个梅……”邵小琴话到嘴边,又想起答应过梁健不再提起那个梅姐,就咽了回去。 梁东方不解其中意思,又看梁健。梁健赶紧做了一个用手勺饭的姿势,梁东方会意,不再多问,赶紧吃饭。 蔡芬芬拽了拽梁健的衣袖,梁健便跟随她来到了阳台。蔡芬芬道:“梁健哥,你是怎么办到的?昨天我是怎么劝,都劝不动大姨啊。”梁健笑说:“他是我妈嘛,知母莫若子,我总有办法!” 梁东方吃完饭,邵小琴去洗碗时,梁健来到梁东方身边,把在家里跟老妈说的,都告诉了梁东方,让他心里有数,别到时候老妈问起,说岔了嘴。 蔡芬芬在一边听着,笑得合不拢嘴巴。梁健示意她别笑,免得老妈进来起疑,蔡芬芬就憋着不笑,不过身子却一颤一颤的。 梁健心道,这件事情,有些情况是隐瞒了母亲,这让他心里也稍有不安。于是,等蔡芬芬也走开的当儿,他对梁东方说:“老爸,你和梅姐之间的事情,那二十年前的事情,我也不想再告诉老妈了,告诉了她,也徒然让她伤心。但是,从今以后,你对不起她的地方,你要用对她的好来补偿。” 梁东方看着梁健,点了点头说:“梁健,我知道了。我是有对不起你妈的地方,以后我会把这些,都变成对她的好。” 梁健给老爸安排了一位护工,减轻母亲的辛苦。第二天上午,梁健就离开了衢州,作为市长秘书,很多地方是身不由己的,梁健想,等老爸的腿恢复之后,再考虑把他们接来镜州。但首先,他得弄一套足够大的房子。 第267章奢简之辨 接下去的几日,虽然没有特别重大的工作,但日常的应付也足够宏市长忙忙碌碌。宏市长忙忙碌碌,也就意味着梁健必须得鞍前马后、东奔西跑、忙个不停了。 18日宏市长出席了全市加快推进残疾人事业发展工作会议,19日参加全市农村土地综合整治农民住房改造建设工作汇报会,21日接待了绍新市长吕楚晓率党政代表团来镜州的考察。 23日出席第38期全市领导干部论坛,这本来是党委的事情,但北京大学文化产业研究院副院长蔡方明教授是宏市长的老相识了,蔡教授来给领导干部作题为《中国文化软实力》的报告,作为老朋友的宏市长如果不参加,是说不过去的。 宏市长不仅参加了,晚上还陪了酒。由于是大学教授,虽然也是官方的宴请,但与接待中央和省里领导毕竟有些不同,多了些闲聊的气氛,少了些应酬。宏市长知道蔡教授不仅有文化,而且有酒量,不仅有酒量,还会以很多不同常人的新思想、新观点来祝酒。 或许是想给梁健开开眼界的机会,宏市长对梁健说:“晚上你就跟我们一起吃吧,搞搞服务工作。”梁健遵命。 酒过三巡,宏市长就向蔡教授提出了一个问题:“蔡院长,其实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今天正好有机会向您请教一下。”蔡教授说:“客气了。宏市长尽管问,我们一起探讨。” 宏市长说:“在我们的工作和生活之中,到底是奢侈好,还是节俭好呢?中央一直三令五申的强调节俭。节俭也一直是我党的优良传统。可我们也看到,有时候‘适度’的‘浪费’却有利于促进消费,拉动就业。我担任市长以来,也比较关心消费问题,发现一个地区有时候大家都有些‘浪费’,花钱多,这个地方就越繁荣,如果缩手缩脚,不敢花钱,来往进出的人也就少,发展也就慢,老百姓的生活也富裕不起来。简单的说吧,我们如果今天是在机关食堂吃饭,不在这家大酒店吃饭,这里的服务员就少了一天就业的机会,对吧?” 蔡院长一直认真的听着,宏市长说完之后,他略作沉吟,笑说:“宏市长啊,怎么说呢?这真是一个巧合,您思考的问题啊,我也在不同时期考虑过。对于“简”和“奢”这个问题的考虑,我们过去一直是从道德的范畴来考虑。比如“简”就比“奢”在道德意义上占据优势,但如果我们不是从道德感上,去考虑这个问题,而是单从经济学和社会发展的角度去考虑,很可能会得出不一样的结论……” 宏市长颇感兴趣地“哦?”了一声,“蔡院长给我们大家说说,也让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来看看这个问题。” 大家知道蔡院长肯定会有新奇的说法,都暂停了把盏言欢,听蔡院长说下去。梁健也对蔡院长的观点很感兴趣,他一边让服务员为大家的茶杯里续茶,一边留神的听着。 蔡院长见大家郑重其事,兴致颇高:“大家应该知道,春秋战国时期,齐国有一位著名的改革家,叫做管仲吧?”大家都说知道。 蔡院长说:“管仲的经济思想中,有一种很奇特的观念,这在当时是很不容易的。这个观点就是鼓励消费。他甚至提倡奢侈。这在古往今来的治国者中不能说绝无仅有,至少也是凤毛麟角了。 “在他的专著《管子》中专辟一文《奢靡篇》。提出“俭则伤事”的观点,在他看来,大家都不消费、都节省不花钱了,就会造成商品流通的减少,从而妨碍生产盈利的活动,故曰‘伤事’。什么是商品,商品就是用来消费的。没有消费就没有商品。如何才能推动消费?他的答案是,多多消费,甚至可以奢侈地去消费。 “管仲的这种说法,在正统的中国学者看来,有点异端邪说了。即使在今天的我们看来,作为一个合格的共 产 党人看来,似乎都是难以接受的。数千年来的中国学者,很多也是管仲的信奉者,一遇上他的这个观点,要么视而不见,要么顾左右而言他,要么百般替管仲声辩。直到近世,历史学家郭沫若才给予了合理的解释,他说管仲是肯定享乐而反对节约的,他是重视流通而反对轻视商业的,他是主张全面就业而反对消极赈济的,为了能够全面就业,他提倡大量消费,甚至主张厚葬。 “他的重点是放在大量消费可以促进大量生产这一面。他倡导奢侈的理由是,‘丹砂之穴不塞,则商贾不处。富者靡之,贫者为之’,就是说,只要不人为地堵塞利源,商贾就会日夜不息地从事运营而不知休息,而富裕的人只有不断消费,贫困的人才有工作可做。他甚至还建议,在煮蛋之前要先加雕刻。这就是管仲关于‘奢侈’的见解。这也是历史上仅见的对奢侈敢于说这些话的政治家!” 市委宣传部一位女副部长,似乎有些不同意这个观点,见蔡院长说完了,说道:“可这会不会是管仲在为自己的奢侈生活开脱呢?” 如果是换了别人这么提问,也就是对蔡院长观点的质疑了,但这位女副部长颇有姿色、也很会在酒场上制造气氛,大家都知道她,她这么问,无非是想让酒宴更有气氛,有点针锋相对的气氛,更有利于祝酒。宏市长因而也不打断她。 梁健也颇希望看到蔡院长怎么辩驳,也就认真听着。蔡院长继续说道:“我们的女部长提出的问题挺好,但我觉得,我们首先应该看到,管仲是一个成熟的政治家,他专门在书中讲奢靡,并不仅仅是为自己着想。他还谈到一个非常先进的观点。他说,每当年岁凶歉的时候,人民没有本业可作,国家就应该进行宫室台榭的修建,以促进人民就业,尤其是要雇佣那些丧失了家产的赤贫者。这时候修筑宫室,不是为了享乐,而是为促进就业,平衡经济。 “这种通过政府的固定资产投资来刺激经济复苏、促进就业的做法,西方人在两千多年后才学习到手,以1929年的世界大战萧条为例,当时的美国、德国等无一不采用这样的政策,才走出了低谷。而当时齐国,在管仲倡导消费的情况下,商业迅猛发展,国家实力强大起来,以致管仲在世之年,齐国成为了当时的霸主。我们不得不看重,其中的合理性。” 蔡院长一席话讲完,宏市长首先鼓起掌来。宏市长说:“蔡院长不仅下午给我们全市处级领导干部上了很好的一课,现在又给我们在座的同志,补了一课。”蔡院长笑说:“这一堂课,我就不收课时费了!”宏市长笑道:“既然不收钱,那就收酒吧。我们大家一起举杯敬敬蔡院长。” 第268章送女宁州 梁健对蔡院长所讲虽然不能完全认同,但也的确有不少启发,只可惜在官场和酒场上,很多有价值的观点,也不过是喝酒的佐料或者搭讪的谈资,不会被深入的思考。 晚饭之后,接下去的活动,宏市长借故没有参加,由女部长全权安排了。在回去的车上,宏市长慢悠悠地问梁健:“今天,蔡院长讲的那些,你同意吗?”梁健心想,难道宏市长是在考自己? 梁健道:“很有启发。”宏叙“哦”了一声,换了个姿势靠在靠背上,道:“说来听听。”梁健略作沉吟,道:“那就是,很多事情,我们不能单从道德的层面来考虑,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从道德层面来考虑,也无可厚非,但作为一名领导干部,也许还得从经济的、管理的角度来考虑问题。我想,管仲应该是从这个角度来考虑问题的。” 宏叙似乎缓缓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是啊,作为一名领导,不仅要会做道德上的好人,还要做工作上的‘能人’。这个能,就要懂历史和懂经济。但是,这个道德上的‘好人’,却也不能丢。我们的基础是普通的老百姓,老百姓更喜欢看到一个‘好领导’。所以,关于‘奢侈’的这种见解,作为一名大学教授,蔡院长这么说,我们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作为一名领导干部,比如我这个市长,肯定就不可以这么说,即便我知道道理是这样,也不能这么说,因为老百姓接受不了。 “因为老百姓希望看到的是一个公平的政府。老百姓固然看重就业,消费能够拉动就业,但他们更关心谁在‘消费’,谁在‘奢侈’,如果‘消费’和‘奢侈’的不是你,而是别人,你只有干活的份,那么心理就会不平衡,就会不稳定……” 也许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宏叙一改往日的沉默,说了很多自己的想法。梁健感觉,宏市长似乎通过这件事,在教育他看问题的角度和分析问题的方法。等宏叙说完,梁健道:“宏市长,你的观点,又让我学会了看事物的另一面。” 宏市长笑道:“今后的工作中,我们还会碰到很多不同的观点,不同的议论,等你到了一定层面的领导干部,掌握了一定的权力,很多人都希望来影响你,来说服你,你在决策的时候,就必须学会处理这些不同的观点、不同的信息,然后拿出自己的决策来,这件事不容易啊!慢慢学吧!” 梁健有些感动,道:“是的,宏市长。” 宏叙点点头,让司机打开了汽车cd,一下子,莫扎特的音乐充盈了整个空间,直到镜州宾馆。梁健送到门口,宏叙脚步不停地说:“不用送我上去了,你回吧。”梁健也就不再坚持。 后来,梁健跟胡小英谈起那天晚上,宏叙在车上跟自己说的话,胡小英道:“梁健,你真该感到幸运啊,宏市长以前似乎是很少跟下属或者秘书,谈论他的看法和观点的。你享受到的待遇,让我都有些嫉妒了。宏市长是在有意培养你思考问题的方法,你可要多留意,多上心。” 梁健不知胡小英说得是否确切,不过那样的谈话,的确让梁健的视野更加开阔,对问题的看法更加多元,他觉得以后还真的得更加上心。 一星期后,省委副书记秘书冯丰打来电话:“梁健,告诉你两个好消息。”每个人都喜欢听好消息,梁健道:“冯大哥,我听着呢!”冯丰说:“第一个好消息是,马书记没有同意镜州市委要调整建设重心,否定了谭震林书记提出的重点开发凤凰景区的设想。这等于是说,下一步镜州市仍旧是以北部新城作为开发建设的重点。” 听到这个消息,梁健十分兴奋:“冯大哥,太谢谢了。我们的辛苦没有白费,冯大哥可在其中帮了我们大忙。”冯丰说:“兄弟,你太客气了。”梁健说:“这消息,宏市长已经知道了吗?”冯丰说:“我没有直接跟宏市长打电话,而是先打给你了。” 梁健知道,冯丰这等于是把报告好消息的机会,留给了梁健。梁健当然明白,又道了谢。冯丰说:“你赶紧向宏市长去报告好消息吧。我想,我们某位领导,会在下午下班之前,再打给电话给他,算是正式通知。”梁健道:“知道了。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呢?” 冯丰软软地笑了笑,说道:“还有一个好消息,就是小宇明天要来宁州了。”梁健听到是关于冯丰私人的事情,就换了口吻:“好嘛,冯大哥,终于是名花有主了!”冯丰笑骂道:“你才是花呢!小宇是来找工作的。”梁健说:“我知道。她找到工作了?” 冯丰说:“我托了朋友,让她先在一家房产公司下面的广告策划公司干。”梁健说:“冯大哥在,给她找个工作是分分秒秒的事情。”冯丰说:“也不能这么说,现在关系复杂,出来混都是要还的,欠人情也一样。” 梁健又问:“小宇明天去宁州?”冯丰说:“是啊。”梁健说:“要不,我明天送她过来。”冯丰说:“不用了,不用了。她自己会来!”梁健说:“她一个姑娘,又没车,我怕她大包小包,坐公交不方便。还是我安排一辆车送她过去吧!” 冯丰想了想倒也是,便说:“我问问她,需不需要?”梁健说:“你就别问她了,你问了她怎么回答啊,她肯定会说不要的。况且,我也不是单单为了送她,我和长湖区胡书记,上次就说过要到省城来看你的,这是个兑现的好机会。” 冯丰想了想说:“那好吧,我跟小宇说一声。不过,你们到了宁州,这客还得我来请。”梁健说:“别别,我请的,你只要动两样东西就行了。”冯丰说:“什么?”梁健笑道:“一样是动腿,就是到饭店来;一样是动嘴,那就是吃饭喝酒。”冯丰笑道:“梁健,我发现你是越来越会扯了。” 梁健自嘲道:“你的意思,是不是我越来越油滑了。”冯丰说:“谁说不是呢?”梁健说:“社会是个大染缸,我已经被染黑了。”冯丰说:“不过,我是越来越喜欢你这个兄弟了。”又扯了两句,梁健说:“那就这样,我去安排明天送小宇过去的事情。” 打完电话,梁健就去了宏市长办公室。宏市长正在处理文件。梁健站到宏市长办公桌边,微躬了身子,道:“宏市长?” 宏叙抬头看了眼梁健,说“这份文件我看看完。”梁健等候宏市长看完了文件,然后说:“宏市长,冯秘书联系我了,说我们北部新城建设仍是镜州市平台建设重点,凤凰景区建设没有得到马书记的认可!” 宏市长听说,脸上露出了喜色:“这是个好消息。冯秘书对我们还真是挺关照啊!他是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吧?”梁健说:“是啊,他说,晚会会有专门的领导打电话给宏市长,他是想让我们早一点知道好消息!” 宏市长笑说:“好,这个好消息,是该早点知道。冯秘书这么关心我们,你也该适当的时候,去一趟宁州谢谢他。”梁健本想说,自己本来就有这么一个想法,但话到嘴边,他又打住了。 他问道:“宏市长,你觉得我什么时候去比较好?”宏市长略作沉吟,说:“这个时间没有什么大问题。下午你给冯秘书打个电话,他哪天有空你就哪天去。”梁健说:“好的,宏市长我知道了。”宏叙说:“这次你去,给冯秘书带点礼物去。”宏市长也不点明是什么礼物,梁健也不好多问,报告完事情他就出来了。 梁健送宏市长回宾馆。在车上,宏叙说:“下班之前,省里已经打电话来了,正式告知了北部新城建设开发重点不变的事情。马书记做事就是有始有终。”梁健听着。 这个星期,宏叙是头一天没有应酬。宏叙说:“今天终于可以完完整整休息一个晚上了。”梁健说:“宏市长太辛苦了。”宏市长笑说:“辛苦倒还其次,就是肠胃受不了,整天在外面,高脂肪、高胆固醇的东西进入肚子,不是长久之计!”梁健深知其中说不出的苦,梁健说:“今天晚上,我让宾馆给宏市长准备一些薄粥?”宏市长说:“不用了,金婧已经给我准备了。” 梁健心想,这个金婧还真不简单唉,宏市长想要吃什么,她早就知道了。梁健有些自愧不如,心中对这位专职服务员也留了一份戒心。有心计的女孩,都让他有些望而却步。 梁健想起原本就打算好的,去宁州看望冯丰的事情,这时候说恰到好处。梁健就说:“宏市长,下班前我打了电话给冯秘书,他说明天就有空。” 宏市长说:“明天有空,那你就明天去吧!”梁健说:“那宏市长这里,如果明天有事的话……”宏市长笑道:“你一天不在,难道我就不能做事了啊?你放心去吧。” 说着就进了门厅。梁健赶紧上前,帮助按了电梯门,一直送到楼上,金婧已经等在门口:“宏市长,晚餐我已经准备好了。” 梁健朝金婧笑笑,跟宏市长说了声,“宏市长,那我先回了。”宏市长没有转身,轻挥了下手道:“你回吧!” 梁健跟胡小英打了电话,跟她汇报了北部新城的事情。胡小英听了很是兴奋:“没有变动就好,否则我们长湖区这几年的努力就都付之东流了!这样我们可以继续干下去,再过一年多,北部新城就会初见形象了!” 梁健问她,有没空一同去看冯丰?胡小英说,她是要去宁州,但只是路过,省委组织部将选调她参加中央党校的县区一把手培训班。胡小英是区委书记,是省管干部,由省委组织部选调也是正常的。梁健问道:“要去多长时间?”胡小英说:“一个月。”梁健说:“好事情。”胡小英说:“如果你有空,可以来北京看我。” 到北京去看胡小英,这个想法当然很不错,梁健也心向往之,离最近一次去北京,已经有五年了。但是他也知道,跟着宏市长,空闲的时间实在太少。胡小英却说:“时间就像……。” 梁健知道胡小英要说,时间就像牛奶挤挤总会有的。他很想跟胡小英开这个玩笑,但又觉得实在有些过火,便笑了。胡小英急道:“你笑什么?”梁健不说。胡小英又问。梁健说:“电话里,不方便说,见面了再说。” 胡小英只好作罢,又问:“你说明天要去宁州,我是去宁州国际机场,要不我送你一起过去?然后我再去机场。”梁健把冯丰和小宇的事情说了,胡小英听了说:“那我更要送你们过去了。反正我也不赶时间,如今从宁州到北京非常的方便,一个多小时的飞机。” 胡小英的驾驶员先来接了梁健和小宇,再去接胡小英。上了高速,向宁州驶去。梁健为胡小英介绍了小宇。胡小英说:“幸会。”小宇说:“以前见过胡书记,只是胡书记对我可能没有印象。” 胡小英也不虚伪说:“以前怠慢了,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也许会多起来,我们跟冯处都是很好的朋友了。”小宇说:“那好啊,欢迎你们常来看我们。” 梁健心里“咯噔”一下,听小宇这么说,她似乎已经将冯丰当作自己老公了,而且她的口气也略微有些托大了。梁健看了下小宇,只见坐在前排的小宇,施朱抹粉,盛装前往,仿佛怀揣要征服整个宁州的雄心。梁健就有些替一直低调从事的冯丰感到担忧。 胡小英只是朝梁健笑笑,这笑中别有深意,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将小宇送到冯丰住处已将近中午。冯丰留他们吃饭。胡小英说,她知道一家饭店,她来请客。冯丰原本说好他请,但他请客也需要下属其他单位安排,具体哪个位置,一般都要事先预定的,胡小英提出的那家饭店,他并无关系。冯丰就说,还是到一家他能做主的饭店去。 胡小英说,冯处长,你就给我们长湖区一个机会吧。上次你帮的忙,我还来不及感谢呢!冯丰还想客气。一旁的小宇却说:冯丰,就让长湖区安排吧。 小宇不说还好,她这一出口感觉似乎就变了。不过,梁健和胡小英都没在意。胡小英说:你看小宇都说话了,今天我们长湖区把小宇送过来,你就听我们长湖区的吧!冯丰不好意思地答应了。 小宇以前在云葡萄酒店时,也经常参加一些活动,但毕竟只是作陪,说话做事与官场的套路不太相符。胡小英毕竟是一区委书记,如果不是看在冯丰和梁健的面子上,是不会跟小宇这样的女孩子同桌吃饭的。 整个午饭,大家吃得都比较拘谨。因为小宇在,不能畅所欲言。下午冯丰还要上班,他也急着要将小宇先安顿好,午饭吃得就比较匆促! 冯丰让胡小英和梁健留下来,晚上他做东。胡小英说了自己要赴京。冯丰听了,连说恭喜,也无法勉强,但他强烈要求梁健留下来,晚上给他一个机会。梁健拗不过,说那就留下来吧。 之后冯丰先去安顿了小宇。梁健下午没事,就提出送胡小英去宁州国际机场。有一个人送行的滋味总是美好的,胡小英也没有拒绝。 梁健帮胡小英提了包进入机场。在取票的时候,胡小英问道:“昨天电话里,你笑得起劲,我问你时,你又说电话里不方便说,要见了面说,到底是什么事情?” 梁健这才想起,胡小英说让他去北京看自己,“时间就像……挤挤总是有的”这句话。梁健心想,胡小英真是心细如发,很多事情听过了都记在心上,以致这种鸡毛蒜皮的事也记着。梁健不由又笑了。 胡小英急了:“你又笑什么,还不快说?”梁健笑道:“你真想听?”胡小英说:“当然。”梁健笑说:“把你的耳朵给我。” 胡小英警惕地朝四周看看,她自担任区委书记以来,都没有跟男人有过这样亲昵的动作,更何况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周围没发现认识的人,胡小英才把耳朵贴到梁健身边,梁健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胡小英不由用手娇羞地捶了下梁健。梁健没见过胡小英这样女人味的动作,在梁健看来,胡小英一直是非常正经的女人,根本不会打情骂俏,但此时胡小英的动作,却让梁健感觉,在其严肃的外表下,依然隐藏着一颗作为女人的心。也许女人,始终是喜欢跟男人亲昵的,但那些坐在权力位置上的女人,却不得不把这些隐藏得深深的。而且,往往越严肃的女人,某一刻作出娇羞的姿态,就越迷人。 今天的胡小英换上了秋装,她在白色套装下的双腿,并不像一些年轻女人般纤弱,但另有一种丰腴和匀称,让梁健有些幻想,摸上去会是什么感觉。但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胡小英过了安检口,与梁健挥手告别。然而,就在胡小英挥手的那一霎,梁健的脑海深处,像是被什么东西冲撞了一下。 梁健已经记不清在多久之前,他曾与余悦在这里挥手告别!余悦这个曾经在他生命中昙花一现的女人,自从去了北京挂职后他就再没有她的消息了。如今,他又在机场送胡小英前往北京。两个女人在他心里缠绕着,他甚至感觉有些窒息。 远远的,他还看到胡小英在朝自己微笑。梁健也使劲挥挥手,先前的那些欲望都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一丝丝淡淡的忧愁。 胡小英到机场时,交代自己的司机,这两天跟着梁健,晚上就别回镜州了,可以跟梁健同住宁州。驾驶员求之不得,非常主动地载着梁健回宁州市区。驾驶员问:“梁秘书,晚上我们住哪个酒店?”梁健对宁州并不陌生,不过当时只是一名学生,哪里住得起高档宾馆,前几次来宁州,住的也是一般的宾馆。 梁健就说:“你看着办吧!”驾驶员说:“那我们就奢侈一回,去住黄龙大酒店?”梁健读书时就听说过黄龙大酒店的威名,那是五星级酒店。 梁健又想起那天晚上,北大蔡教授讲的那些“侈靡”之类的话,有时候消费对这个社会也是有贡献的。梁健说:“奢侈一回,就奢侈一回吧。”驾驶员开车都有些飘飘然了,可想平时胡小英对驾驶员管束还是比较严的。 黄龙大酒店离风景旖旎的东湖不远,梁健就信步向着东湖徜徉而去。还真有种忙里偷闲的感觉。这是星期五,冯丰还在上班。梁健倍感得到领导信任的好处,领导放心你出来办事,这时候你也就享受到了不一样的自由。 年轻时候认为的自由,是无拘无束的,是无人管束的,但这种自由其实是不存在的,这种自由的结果,就是主动放弃了参与社会的机会。有位知名社会学家说,贫困是社会参与的缺失。当你为了自由,主动抛开这个社会的时候,这个社会也就将你抛开了,最终导致的就是贫困。 为此,现实生活中的自由,都是有限度的。你得参与社会获得资源,同时又不至沦为赚钱的机器,挤出空余的时间来享受生活和提升自己,这才是所能得到的自由…… 带着这种类似胡思乱想的遐思,梁健来到了湖边。他告诉驾驶员可以自由活动,但不能饮酒,如果有急事,就打电话给他。驾驶员说明白了,自己出门耍去了。这时候,冯丰忽然打了电话过来。 梁健接起了电话,冯丰说:“兄弟,实在不好意思了!中央部委有领导下来,马书记必须陪同,也要求我今天一定要做好服务工作。我实在不好意思……” 梁健不等他再说抱歉,就道:“冯大哥,工作要紧,你根本不必担心我,我这里还有其他朋友。”冯丰说:“兄弟,你也不必找其他朋友了。你跟小宇一起吃饭吧。我这里陪好了就过来。我已经跟小宇讲过了。她待会打电话给你。” 梁健并不特别想跟小宇吃饭。小宇虽然年轻漂亮,以前在云葡萄工作时,对自己也很亲昵,但如今情况变了。小宇俨然已是冯丰的女朋友,梁健跟冯丰的关系,也不是一般的朋友关系。他俩的关系如何,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宏市长和马书记的关系。 为此,对于小宇,梁健觉得最好是敬而远之,况且今天,他在小宇身上感受到的,是与以往跟权力毫不相关时的小宇,不太一样的东西。如今的小宇,似乎有种向外扩张的野心,这让他感觉惴惴不安。梁健说:“不用了,冯……” 冯丰却说:“就这么定了,她马上打电话给你!”说着,冯丰便挂断了电话,估计他真的很忙。 电话刚挂断,小宇的电话真就进来了。梁健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接了起来,只听小宇说:“你在哪里?” (以上,关于奢侈的概述,来自于国内知名学者吴晓波的观点,在此致谢。) 梁健说了地址,小宇听了后大概没什么概念,就说:“我们去宁州大厦吃饭吧。”宁州大厦是有钱人出入的场所,宁州大厦的饭自然也不会便宜。但既然小宇说要去,梁健也不会因为饭贵而拒绝。 梁健说:“那我们半小时后在那里碰头吧。”小宇说:“你的驾驶员呢?让他来接我一下?”梁健有些不舒服,小宇的口气,俨然一副领导夫人的架势。梁健本来真还考虑,宁州是大都市,交通拥堵,是否需要让胡小英的驾驶员来接他们。 小宇这么一说,他反而不想这么做了,就道:“晚上他去会朋友了。”小宇就说:“他怎么回事,不是应该全程为你服务的吗?”梁健有些听不下去,就说:“人家不是我的驾驶员,是区委书记的驾驶员。” 小宇听说,道:“你不是市长秘书吗?你说句话,不是区委书记都得听你的啊?”梁健说:“我哪有这么大的神通。”小宇说:“冯丰就是这么说的,他说,他说句话,下面的市长也得听。” 梁健心想,也许冯丰在小宇面前说了什么大话,使得小宇自我感觉过于良好。梁健纠正说:“不是听,是卖面子。”小宇说:“卖你面子就行了,就得替你办事。” 梁健再次体会到,痴人面前说不得邪话,否则人家就要当真。在官场其实秘书的位置很微妙,手中没有大权,只能靠他所依附的领导获得方便,人家心里当然也知道,他们给你面子只不过是给你领导的面子,如果稍有不慎,人家就会对你有看法,领导对你也会不放心。所以,根本就不像小宇说得那么简单。 但这番解释,说起来实在太累,即使说了小宇也未必理解。如果小宇自我感觉太好,她肯定会对冯丰抱着某些过于乐观的希望,梁健说这些,无异于给她泼凉水,她未必肯接受。 梁健说:“我离宁州大厦不远,我自己走过去了。”小宇也只好自己打车过去。 两人在宁州大厦的西餐厅门口碰头。虽然是打车来,小宇的兴致却并没有被破坏。她穿着漂亮的粉色蓬蓬纱连衣裙,一双闪着亮片的银色高跟鞋,头发很时新地盘起,手中的小坤包也闪着亮片,俨然一个派头十足的宁州姑娘。 服务员很客气,将他们引到了卡座,两人坐下,就送上了茶水和茶单。小宇将菜单推到梁健面前,说,“随便点你想吃的,今天我请客。” 梁健还真没想到,小宇会这么大方。当然不管小宇如何大方,梁健都不会让她请客。毕竟小宇到宁州来,不是来当高官夫人的,而是来找工作的。梁健说:“你别客气,今天我请。” 小宇不悦地蹙起眉头,说:“你以为我请不起,是吧?”小宇说着,就从包里取出了一张消费卡,在梁健面前晃了一下,喊服务员过来:“你帮我看看,这张卡可以消费多少?” 服务员说了声“稍等,我去查询一下。”梁健看着这张卡,非常眼熟,很快他就认出了,这张卡还是他送给冯丰救急用的。 就是这张卡无疑。一会儿功夫,服务员就拿着这张卡回来了:“美女你好,这张卡值是10000元,还没有消费记录。”小宇接过卡,朝梁健虚晃了一下,道:“一万块够不够请你吃的?” 梁健笑道:“够了够了。”梁健也不说穿,这张卡是他送给冯丰的。因为用的是卡里的钱,小宇点餐特别豪放,要的红酒也很贵,估计这一餐,将近一千块了。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小宇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在宁州大手大脚花钱,也不知是好是坏! 但这些事不容自己置喙,毕竟她目前是冯丰的女朋友。 这顿饭吃得气氛不太融洽,小宇倒是挺兴奋,对在宁州的生活也充满了憧憬。梁健是颇为担心的,这种担忧说不清道不明,反正梁健总有一种头上有一片乌云压着的感觉,吃饭、说话都有些心不在焉。 小宇似乎察觉了什么,看着梁健道:“梁健,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点变了。”梁健说:“哦?”小宇说:“你不像以前那样自然了,以前跟你在一起的时候,觉得你说话也好,喝酒也好,都很自然,很洒脱,现在怎么感觉像是带了镣铐似的。” 梁健想,自己也许是真的有些保留,但这些保留,梁健觉得是必须的。他不可能再像以前对待小宇一样对她,那时候她不过是一个卖酒的小丫头,如今她是冯丰的女友,他怎么可能像以往那样对待她?梁健只好打哈哈说:“没有啊,是你太敏感了吧?” 小宇看着他,说:“有。我能感觉到,你别想忽悠我啊!”梁健眨了眨眼睛,装出不以为意的样子:“我可不觉得。还是说,如今我也当了秘书,就有职业病了。” 小宇看着他说:“我也希望仅仅只是职业病。我希望你还像以前那样对我。”梁健暗骂,见鬼了,这怎么可能!然而,梁健并没表露什么,只是笑笑。 这时,小宇的手机响起来,小宇看了眼,说:“冯丰来了。”梁健站起来。小宇说:“你站起来干嘛?”梁健说:“我去接他一下。”小宇说:“又是你们官场那一套吗?”梁健说:“不是,是兄弟那一套。” 小宇吐了吐舌头,就不再说话。梁健起身去接冯丰,小宇还是坐在座位上。 刚才跟小宇的谈话,让梁健心里耿耿的,他本来是希望冯丰能够找到一个好女孩的,但他实在没有办法保证,小宇会不会是那个好女孩。小宇有她的天资优势,年轻、貌美,也会撒娇,但这些优势仅仅作为一般朋友是好的,如果真的要做女朋友,做老婆,他实在不知靠不靠谱。 梁健很想对冯丰说些什么,但又不知如何表达,所以就有种耿耿的感觉。 冯丰匆匆跑进餐厅,见到梁健在等他,就跟他拥抱了一下,然后又握手,表现得异常热情。冯丰说:“兄弟,不好意思啊!今天真的是不好意思!” 梁健说:“冯大哥,你说哪里的话啊!跟我还这么客气!”冯丰说:“身不由己,真是身不由己,你能够理解的吧!”梁健说:“这还用说,你看我是干什么的啊!”冯丰说:“是啊是啊,你跟我一样,都是干秘书这个活,你如果都不理解,这个世界上,还真没人能够理解我了!” 梁健说:“饭吃了吗?”冯丰说:“吃了点,不过是便餐。接着又忙着送领导,东跑西跑了一圈,我现在又有点饿了,我们再去吃点、喝点。” 梁健说:“我也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冯丰说:“就当你是陪陪我。”梁健说,那好吧,领着冯丰来到了卡座。 小宇欠了欠身,让冯丰跟自己坐在了一起。冯丰坐下来后,小宇就用手挽住了冯丰的手臂,娇柔地问道:“你累了吧?”冯丰也朝她甜蜜笑笑:“不累,已经到这里了,心情也好了。你们只喝了这么一点酒?” 梁健今晚的兴致不大,喝得也少。小宇说:“今天梁秘书没怎么喝。”梁健看了眼小宇说,“因为冯大哥没来,我是想留着跟他喝一杯。” 冯丰笑道:“好,到底是兄弟。我们来一杯吧。”由于酒已经开了许久,也已经醒得很到位,入口甘醇,梁健和冯丰喝了个满杯。之后,又加了菜,继续喝酒,聊天。这会儿,气氛就比先前自然了很多,冯丰说了晚上的应酬和接待,都是某部门的高官。 梁健心想,这些高官,对于省委副书记的秘书来说,可能司空见惯,但对于梁健来说,接触的机会还是不多的。不由心想,什么时候如果能到省委见识一下,该有多好?但他没把这话告诉任何人。 毕竟自己到市政府工作才这么些天,屁股还没热呢,就想着要晋升到省里去,未免也太好高骛远了。梁健告诫自己:还是先好好干好自己的秘书工作。 喝完一瓶红酒之后,又开了一瓶。梁健喝到微醺,就阻止冯丰再开第三瓶了。小宇初到宁州,跟冯丰住在一起,说不定回去之后他俩还有节目。梁健不想太耽搁他们的好事,就告别要回酒店了。 宁州大厦与酒店步行半个小时,梁健打算漫步回去。走了才十分钟不到,有一辆车“滴滴”鸣着喇叭靠近梁健,梁健一看,是胡小英的专车。梁健上了车,问道:“不去玩?”驾驶员说:“还是回去了,年纪大了,宁州已经不是我们这种年纪大的人的天地了。” 第269章疑虑茫茫 梁健笑道:“不是你不想玩,恐怕是你老婆打电话来查了吧?”驾驶员说:“你怎么知道?” 梁健刚想笑着说“自己是随便猜”,忽然车身一阵猛烈摇晃。车子偏到了路左边。一辆黑色轿车飞快向前驶去。 “tmd,这神经病怎么开车的!”驾驶员情急之下爆出了粗口,“这么一个加塞法,若不是我感觉到了,赶紧打转方向,早已经撞上了……” 梁健虽然没有看清,但也清楚地感觉到了,是这辆轿车加塞造成的,这辆车开得实在太快,简直把这条马路当作他家独有的了!梁健也火大了:“这种人开车太没节操!” 驾驶员突然停止了粗口,改口道:“这辆车不是……” 出于好奇,梁健攀住了前座椅,向着正在遥遥驶远的轿车望去。如果是一般的车牌,肯定已经看不清楚,但由于牌照特殊,有着强烈的反光效应,梁健很快就发现了这是武警牌照,而且还是非常熟悉的武警牌照。 胡小英驾驶员又道:“这不是市委谭书记的车吗?”梁健明白了驾驶员为什么会突然停止了爆粗口。 梁健坐回了车里,冷静地说:“是吗?这车开得太快,看不清楚。” 驾驶员也是精明之人,听出梁健话中的意味,也就不再多说,只顾载着梁健回酒店。从车里出来,直到回到酒店房间,梁健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市委书记谭震林的车,在这个时候忽然出现在镜州市,到底所为何事? 十分钟后,武警牌照的车子停在了省委大院后一栋高干居住的别墅楼下。谭震林从车里出来,毕恭毕敬地站在门前敲门。一会儿功夫,有一女保姆模样的人来给他开了门。 谭震林随着保姆的引导,走入一楼起居室后面的房间。那里面有一位老人正等着他。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灯光也只照到了一小块地方,老人却坐在灯光之外。 老人让谭震林坐下来后,说道:“小谭啊,是不是输了一局不服气啊?”谭震林倒没有半点小年轻的意气用事,他尊敬的看着老人,虽然老人的脸看不大清楚。谭震林道:“杜伯,我没有不服气。这次输,也只能怪我以前没有好好准备。” 被称为杜伯的老人似乎笑了笑,但也没有笑出声音:“这就好。服气也是一种认识,知道原因更是一种进步。这次还只是一场小仗,凡事预则立,明白了这件事情,你以后工作中就会方便很多。” 一堂堂市委书记,在这位杜伯面前,顿时变成了小孩子一样,频频点头:“杜伯,我明白了。”杜伯说:“明白了就好。我告诉你,任何一件事都是有风险的。人家要搞北部新城建设,也是有风险的,并不是争取到了继续作为建设重点,就能一劳永逸了,你说是不是?这句话,你好好考虑一下。” 杜伯说话向来点到为止。谭震林辨着这句话的意思,似乎有所领悟,就说:“杜伯,我一定好好思考。”杜伯说:“那就好。我今天有点累了,就不多留你了。”谭震林说:“杜伯,我给你带了点东西来。”杜伯说:“你给小曹吧,她会帮我收好的。”小曹就是给谭震林开门的保姆。谭震林说了声“好的”。就退了出来。 走到门外,他又充满了斗志:“宏叙,之前的那一场不过是热身赛而已,接下去我们还有很多回合呢!” 第二天是星期六,梁健原本没有必要这么快就回镜州,尽可以在宁州潇洒一段时间。然而,他却找不到呆在宁州的理由,冯丰已经有了小宇,恐怕这两天正甜蜜着呢,自己去掺和,就有些电灯泡的感觉。宁州原本也有不少朋友,但他也提不起兴致去拜访谁。 还有一个原因,他担心宏市长会突然找自己。自从担任秘书以后,梁健似乎太过投入这个角色,以一名好秘书的高标准严格要求自己,似乎只要不在领导身边,就有些不踏实。梁健很怀疑,这是不是也是一种病。 回到镜州之后,梁健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行政中心。进了电梯,上了市府办公区域,梁健才发现,自己真的很幼稚,今天是星期六,赶来这里干什么! 梁健总是有种奇怪的感觉,仿佛宏市长今天就在办公室里工作。梁健将包放好了,走向宏市长的办公室,推了推门,门是紧闭的。梁健还是感觉,宏市长似乎在里面,就斗胆敲了敲门。没有回声,他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 他心道:“没想到,我才作了这么几天秘书,就有职业病了!”梁健正要折身往回走时,忽然听到有一间办公室里,有说话的声音。 梁健竖起耳朵听了会,这声音该是从副秘书长舒跃波的办公室发出的。梁健慢步走了过去,听到舒跃波在说话,继而又有笑声。没想到舒秘书长这么用功,周六还在办公室。 梁健就在门上敲了敲。里面的说笑声,立马停了下来。梁健等待着,可里面却忽然没声音了,梁健好奇起来,又敲了敲门,喊道:“舒秘书长,你在吗?” 这次,舒跃波才回答了:“啊,原来是梁健啊。你稍等。” 梁健看到来开门的舒跃波头发有些凌乱,衣领甚至有明显的褶皱,更明显的是,他的嘴唇显得比平时红润,梁健看到舒秘书长脸上,有种尴尬和慌张,梁健忽然意识到,自己这次敲门敲的很不是时机。 舒秘书长的一只手放在门框上,另一只手抓着门把手。如果房间里没什么异样,他不会做出这副阻挡梁健进入的架势。 梁健一下子明白了舒秘书长办公室里肯定有情况,梁健心想,推门进去,看看正在与舒秘书长快活的人是谁。然而,就在此时,梁健的脑袋里蹦出了一张脸,这就是祁芸的脸。一想到祁芸可能与舒秘书长之间存在那种关系,梁健忽然有种心脏抽筋的感觉。 梁健赶紧说:“舒秘书长,你也在加班啊?”舒秘书长朝梁健笑笑说:“是啊,有些工作还没完成,趁着周六来做做完,否则拖到下星期,工作就又堆在一起了!”梁健说:“舒秘书长真敬业,我们要向你学习!” 舒秘书长这才勉强笑了笑:“你也不容易啊,今天也来加班?”梁健说:“刚从宁州回来,来看看,万一宏市长在这里,我也好搞点服务工作。”舒秘书长说:“宏市长今天休息了,你也放心休息一天,难得有这样的周末吧。” 梁健见舒秘书长始终没有让他进屋,而且屋子里的人也没有出来打招呼,梁健告诉自己,好奇害死猫,这种事情自己最好别过分好奇。假如里面的确是祁芸,他又能怎么样?他只有更加不爽而已。有时候,不该看的还是不看比较稳妥。梁健打定主意,就道:“舒秘书长,既然这样,那你忙,我就先回去了。” 舒秘书长没有任何挽留的意思,脸上一闪而过的只是总算解脱般的放松:“好吧,你赶紧回去吧!刚从宁州回来,应该也累了。年轻人,其实更要注意休息啊。” 梁健告辞。 等梁健走了后。舒秘书长赶紧关上门,背靠门上,舒了一口气。里面的女人说:“好在他没有进来。”舒秘书长兀自未从紧张状态中恢复过来:“谁知道他今天还会来!” 回去的路上,梁健脑中还不时浮现舒秘书长一脸紧张的表情。难道在他办公室里的真是祁芸?上次,晚上他来单位,就碰到舒秘书长和祁芸一同外出,今天虽然没有看到祁芸,但里面若不是祁芸还会是谁?梁健感觉自己情绪有些坏,但马上他又问自己:是不是祁芸,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她已经不是幼年时的祁芸了,你自己也已经结过婚,离过婚,她呢?她选择什么样的生活,简直跟你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梁健听到电台中正在播放一首歌,他就全神贯注地听着,甚至哼了起来。从车上下来,梁健的心情总算好了很多。 让胡小英的驾驶员走了之后,梁健才意识到,胡小英已经在北京了。梁健给她打电话。胡小英接了起来说:“已经回镜州了?”梁健说:“回了,刚刚让你的驾驶员回去了。”胡小英说:“昨天在宁州玩得开不开心?”梁健说:“算不上。你已经在北京安顿下来了?” 胡小英说:“是的,昨天报了到。今明两天休息。”梁健说:“今明都不上课,为什么还让你们周五就报到?”胡小英说:“中央党校的人说,为了让我们在北京定定心,该跑的都跑掉,该走的都走掉,该应酬的,也在这两天内应酬掉。星期一一旦开学,就全封闭接受培训,不准再开小差。这次中央非常重视我们县区委书记的培训,你知道开学仪式上,谁会跟我们讲课吗?” 梁健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胡小英带笑的声音道:“不对,比他还要大。”梁健又说出了一个名字,胡小英又笑着说:“不对,比他还大。”虽然梁健看不到胡小英的脸,但是从她的声音中,他都能猜到她的得意。梁健又说出了一个名字。 胡小英呵呵笑了,说:“你总算是猜到了!”梁健说:“之前,我是不敢猜。”胡小英说:“这次中组部和中央党校够重视吧?”梁健说:“基础不牢,地动山摇,如果不稳住你们这帮县区委书记,在基层还能靠谁呢?” 两人又聊了几句,胡小英又问:“昨天,你们在宁州看到谭书记的车了?”应该是胡小英的司机告诉了她。梁健说:“是,谭书记的车开得很快,还差点撞了你的车。”胡小英笑道:“撞了市委书记的车,我就有得受了。”梁健说:“市委书记的车不讲交通规则也不行啊!”胡小英说:“嗯” 梁健说:“你消息很灵。”胡小英说:“你有把这件事,告诉宏市长吗?”梁健说:“还没有。因为除了看到车子,其他我什么都没发现。这样的消息,几乎没有任何价值,只会徒然让人胡思乱想!”胡小英点点头说:“那倒也是。”两人又聊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梁健还是给宏市长打了电话。宏市长说,他回了宁州,跟家人在一起。梁健报告说,他已经回了镜州,并把见到了冯丰的事情作了报告,说得很简洁,至于冯丰和小宇的事情他只字没提。 宏市长忽然说:“据说,你送胡小英书记去机场了?”梁健心里一阵乱跳,不知宏市长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梁健想,否认毫无意义,就说:“是的。”宏市长说:“送送好,这说明你还把她这个老领导放在心上。”梁健放下心来,说:“宏市长,那么星期一上午,我跟平时一样去接你?” 宏市长说:“就这样。”梁健挂掉了电话,心中疑惑,到底是谁告诉了宏叙?是胡小英呢?还是有其他人盯着他?但这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让他意识到和胡小英的关系,应该保持更大的距离,否则对他们两人可能都不好。梁健感觉自己的背心有些汗湿了。 星期一到了单位,宏叙让梁健去叫肖秘书长到他办公室。肖秘书长从自己办公室出来时,对梁健说:“听说,上礼拜你去宁州了?”梁健说:“是的,宏市长让我去办点事。”肖秘书长说:“宏市长很信任你啊。” 梁健只是“嗯”了一声,没再多说。肖秘书长在宏市长门口,停了下来,眼睛看着门,话却是对梁健说的:“下次,凡是宏市长派你出去,你都要跟我打个招呼。毕竟你也是府办的干部,哪个人到哪里,我得掌握一下!” 肖秘书长是在暗示,他才是梁健的直接领导。按照干部管理的层级,肖秘书长说的没有错,他是应该向他报告。为此,梁健也没有解释什么、争辩什么,但他也不想道歉,就说:“我知道了!” 梁健看了看时间,肖秘书长在宏市长办公室里呆了有43分钟。肖秘书长出入宏市长办公室是常事,但每次呆的时间并不长,一般在十分钟左右,像这次这样呆上几十分钟的情况还是比较少的。看来宏市长是向肖秘书长交代了什么事情,或者重点了解了某些情况。 梁健很想知道,但他不可能去问肖秘书长,宏市长那边,他更不可能去问,某些领导不想让你知道的事情,最好别去探听。肖秘书长从宏市长办公室出来后,来到梁健的办公室外,先喊了一声“梁健。” 梁健从位置上站起来,答应道:“肖秘书长。”肖秘书长看了看梁健,忽然说:“没事,没事。陈辉你过来一下。” 陈辉朝梁健瞧了一眼,受宠若惊地道:“秘书长,我马上来。”就屁颠屁颠地去肖秘书长办公室了。 梁健觉得陈辉很好笑,又觉得肖开福是故意搞得神秘兮兮。陈辉在肖秘书长办公室呆了有二十分钟,才从里面出来,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 梁健更觉蹊跷,肖开福到底跟陈辉谈了些什么?难道陈辉将要被提拔?梁健有种隐隐的不安,但他克制着自己的好奇心。陈辉一个上午都在等着梁健问他“肖秘书长找你谈了什么”,但梁健却一个字都没问。 即将下班的时候,陈辉自己忍不住了,对梁健说:“你知道,今天肖秘书长找我谈了什么?”梁健装作不在意的说:“谈了什么?”陈辉说:“我们市府办最近中层岗位要有变动。” 梁健心想,难道这就是上午宏市长找肖秘书长谈的内容吗?但是,作为一市之长,应该不会直接管市府办中层岗位的事情。难道宏市长是为了自己的事情跟肖秘书长谈了? 如果真是如此,肖秘书长应该找梁健谈。事实上,肖秘书长却是找了陈辉谈,而且谈得陈辉阳光灿烂。看来这次的中层岗位,没自己的份。 心里这么想着,表面却不好表露,回答道:“是嘛,看来大家能挪挪位置了。”陈辉说:“是啊!”似乎期待着梁健能再说什么,但梁健却似乎一副毫不关心的模样,他也就悻悻然住嘴了。 就在梁健准备下班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敲门。办公室门并没有关,敲门因此只是象征性的。 梁健疑惑地朝门口看去,心想,这个时候谁还来敲门。一看,梁健微微一愣。陈辉却已经走向那位领导,热情地与他握手:“周区长啊,你好,这个时候来见哪位领导啊?” 周其同跟陈辉握了握手,就转向梁健:“梁秘书啊,我来找宏市长,领导在不在?”梁健已经调整了情绪,起身过来与周其同握了握手:“周区长,宏市长在是在,我先去问问他有没空?” 周其同道:“好啊,梁秘书,麻烦啦。” 第270章备受试探 去宏叙办公室的时候,梁健才意识到,自己在长湖区呆了那么久,一直没有同区长周其同握过手,这次其实是同周其同第一次握手。 向宏市长报告了长湖区区长周其同来访,宏叙听了只是微微抬了下头,看了下对面墙上。梁健从宏市长的动作中看出,宏市长应该也没有料到周其同会来。 宏叙略作沉吟,便道:“让他进来吧。带他进来之前,你先跟他说一声,我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我晚上还有一个应酬。” 梁健折身出去请周其同,又把宏市长的意思说了。周其同点头道:“十分钟足够了,足够了。”走路时,也迈着小步。梁健是头一回瞧见周其同这么谦虚。 以前在长湖区,梁健瞧见周其同走路,总是一副大刀阔斧的架势,看来领导在自己的地盘上都是昂首挺胸的,到了上级面前都会低头看路。 梁健将周其同带到宏市长办公室,又给周其同倒了一杯水。不过,他没将水杯倒满,只倒了半杯,意思也是提醒他,宏市长时间有限。 梁健回到办公室,看了看时间,然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待一谈完话,他就要陪着宏市长应酬去。还真是十分钟不多不少,周其同就从宏市长办公室出来了。 宏市长没有送周其同出来。周其同临走时,又到了梁健办公室,说:“梁秘书,我已经谈好了。有空一定多回长湖区看看,长湖区不少干部都还惦记着你呢!” 梁健笑笑,说:“谢谢周区长。”周其同见梁健没有走出门外,跟他握手,他就主动进来跟梁健握手道别。梁健也只好走上两步,跟周其同握手,心下甚是怪异,周其同怎么变得这么客气了?难道他是要调整方向,投入到宏市长的阵营中来? 车上,宏市长头靠车椅后背,随口问梁健:“今天来的周其同区长,可是你的老领导啊!”宏市长这句话有些明知故问,但领导问的一句看似多余的话,都可能是有用意的,梁健道:“是啊,周区长是我在长湖区的老领导。” 宏市长又问:“你看,周区长这个人怎么样啊?”梁健朝后视镜中看了一眼,心想,宏市长应该知道他不是周其同一个阵营的,怎么还问他周其同的为人? 梁健就道:“宏市长,我在长湖区的时候,是在组织部门,平时跟周区长交道打的不多。如果有什么人事变动,也都是当时的组织部长朱庸良同志去汇报。所以,对于周区长不是特别了解!” 宏叙右手中指轻轻敲击着皮沙发,说道:“哦,原来这样!”过了几分钟又道:“周区长来我办公室的事情,你先别跟胡书记说,免得她有想法。”梁健几乎是让自己都有些意外的快速答道:“好的,宏市长,我知道了。” 梁健将宏叙送入了宴会厅,自己到了边上的包厢用餐。进了秘书们吃饭的包厢,梁健见到了市委副书记的秘书任坚。 其他有些秘书,就道:“市长大秘来了。”梁健瞧了一眼周围,市委书记的秘书金超不在。所以,梁健所跟的领导,是这些人中职务最高的,自然人家都对他更加尊重一些。秘书受尊重程度,直接与所跟领导的职位高低相挂钩。 任坚招呼梁健坐到自己身边去,问道:“怎么这么晚?”梁健看了下时间:“也不算晚吧?不就迟到了十分钟吗?”任坚说:“其他领导都已经到齐了。” 秘书中有人听到他们聊天内容,就掺和进来:“最高领导就应该是最后一个到的啊,就像我们这桌人,梁健就是最后一个到的啊。”那人平时就爱开玩笑,梁健也不在意,就说:“是领导有事,别扯到我身上来。”说着,就舀汤吃饭,今天的宴会并不是什么重大宴会,结束应该会比较早。 任坚凑到梁健耳边说:“今天晚上看起来,会结束得比较早,晚上有没空,一起喝个茶?”梁健说:“现在还不知道呢,等会听老板的。” 秘书之中有一阵子流行称自己的领导为老板,梁健平时不称呼,但到了秘书的圈子里为了显得比较融入也跟着他们一起称呼。任坚说:“行啊,如果你的老板晚上不叫你做别的事情,我们就去喝茶。” 梁健说:“好,晚上再联系。” 吃过了晚饭,宏市长说回宾馆。梁健送完宏市长,就打电话给任坚说:“去哪儿喝茶?”任坚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很不错。”梁健因为如今身份特殊,担心会牵扯别人求他办事的事情当中,就问:“还有谁啊?” 任坚似乎听出了他的意思,就道:“就几个朋友,我介绍你认识一个镜州的大书法家,人家很有名气,一幅4尺3开以上的画作,最低价是二十万。”梁健对画不太懂,就问:“为什么要说4尺3开以上?”梁健说:“这是个专业问题,你到了再告诉你。” 梁健是一个好奇的人,有这么一个疑问在,就足够成为他赴茶会的理由了。况且今天在场的是画家,应该也不会牵涉什么利益。 茶室里,只有四个人,梁健坐下后,也不过五个人。这茶室梁健以前没有来过,名为沁慧,里面的装潢别有情调,很有蒙藏风格,带着些许异国情调,但茶品很正,特别是白茶和红茶味道皆美。 之前,梁健还不知道镜州市区还隐藏着这么有味儿的茶室呢!梁健对镜州市的文化品位不由要做一番重新的评估了! 坐下来后,任坚给梁健介绍朋友。当然,第一位介绍的就是大画家,名叫古风,他留着髯须,面庞方阔,目光有神,却已有五十多岁的模样。第二位名叫施龙华,是统战部办公室主任,梁健猜测,这古风也许是无党派人士,也是施龙华统战的对象。第三位是韦运祥,据说是镜州学院的博士,刚评上副教授。梁健与三位朋友都点头示意。 当任坚介绍了梁健,特别说起他是市长宏叙专职秘书时,大家对他投来了不同的目光,眼中多了一份敬意。古风虽然依旧坦然看着梁健,但语言之中也透露出对梁健的好感:“宏市长是一位有能力的好领导,我们吃过两次饭,跟着宏市长,将来前途无量。也替我向宏市长问好。” 梁健原以为艺术家,都是视权力如粪土,没想这位古风大师,却很通透,对于官场上的人不排斥,当然也没有表现出趋炎附势的态度。梁健说:“谢谢,我会转达您的问候。” 在座的几位,除了梁健,其他人似乎都相互熟悉。梁健先是听他们谈话,也没有明显的主题,不过是东拉西扯。梁健为加入他们的谈话,主动询问他们是如何找到这家特色茶馆的。大家的目光都投到了古风大师身上,别有意味地笑说:“这要问古风大师了。” 古风对大家有些怪异地笑,也不予理睬,只是颇为平静地说:“这家店的老板娘,沁慧,是我的朋友。梁秘书,你喜欢这家茶馆的风格吗?”梁健说:“小而有韵、静而有味。” 梁健这也是随口说的,他对这家茶馆的整体风格和一楼陈列的各种有趣茶具很感兴趣,被问的时候,就随口说出了这么两句。 大家都附和“说得好”。古风没有说话,却直勾勾瞧着梁健:“没想到梁秘书也是一个大文人啊!”梁健说:“哪里,哪里。”古风说:“你刚才这两句话,让人感觉,简直就是脱口而出的大家风范。”梁健说:“见笑了。” 古风说:“我一定要让沁慧来见见你。”说着就站起来,往外走去。任坚说:“梁健,你今天这话,说到老古心里去了,他一直就说这家茶馆好。”边上的韦运祥说:“那是因为,老古觉得这里的老板娘好。”大家都笑了起来。 梁健隐隐感到,古风大师应该有些心仪这里的老板娘沁慧。梁健好奇这老板娘会是怎么一个人物。一会儿功夫,古风却悻悻而回,他坐下来道:“不好意思,沁慧有事出去了。梁秘书,下次你一定要再来。” 梁健笑道:“我肯定会再来。”古风朝边上三位说:“你们看看,还是梁秘书懂得什么是韵味,你们仨不懂。”梁健说:“古大师,你就别叫我梁秘书了,你就叫我梁健吧。”古风说:“好。你也就叫我古风。” 又聊了会天,统战部办公室主任施龙华说:“古大师,你最近的画作呢?拿出来看看。”古风带有点老顽童气质,他对施龙华说:“我告诉你啊,这幅画,看是可以看,但你绝对不能抢。”施龙华说:“好,我知道了,我不抢。”古风又对其他人说:“你们都保证。当然梁健,你不用保证。” 施龙华就说:“梁健,老古的意思是你可以抢走。你把他的画抢过来,转送给我得了!”梁健笑笑说:“不抢,不抢。真喜欢,我就向古风买。”古风对施龙华斥道:“我就知道龙华有邪念。” 施龙华说:“梁健,你抢可以,买是万万不能买,不倾家荡产才怪。老古的画如今市面上平均价格已经超过30万了。”梁健早前也已听说,就很想看看老古的画作:“先不说了,我很想看看古风大师的画了。” 古风一拿自己的画,就有种呵护婴儿般的细致慎重了,他将小长桌上所有茶具全部移开,擦干了水渍,才将自己的画轴缓缓摊开。梁健也就徐徐瞧见了这副山水画作。 梁健一点点地看去,就被这直逼眼帘的山水气息所感染。画中意境梁健怎么感觉这么熟悉。在画一点点展开的当儿,梁健就说出了两个句子“山从天目成群出、水傍太湖分港流”。 看完了画,梁健就问:“古风,是这个意境吗?”古风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梁健道:“我今天算是遇上知己了!”他猛得抓起了任坚的手,紧紧握着,摇晃了起来。 大家都不明就里,不知他拉着任坚握手为什么?任坚惊讶地道:“古风大师,你的意思是……我是你的知己?”古风说:“不是,你绝对不是我的知己,你是给我带来了一位知己。” 大家都看着梁健笑了。梁健说:“能被古风兄看作是知己,也是我的荣幸。”古风说:“事不宜迟,从今天开始,梁健就是我的兄弟,我也就是梁健的兄弟,任坚、施龙华、韦运祥你们三位是见证人!”任坚他们都说:“反正大家都是兄弟了!” 任坚说:“既然梁健是你兄弟,你的这副画该送给他吧?”梁健赶紧摆手,他知道在艺术界,称兄道弟很是容易的事情,但真要涉及利益问题,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他可不敢要古风那种价格昂贵的画:“那不行,那不行。我可不能夺古风兄所爱。” 古风却一副认真相:“不,不。梁健兄,我本来马上可以把这幅画送给你。但我这幅画要参加11月21日的镜州市水墨画展,等画展一结束,我就送给你!”梁健说:“谢谢,谢谢。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不能收的。” 古风说:“兄弟,你也别客气了。对别人来说,这也许是一副价值几十万的东西,但对我来说,不过是我用手劳动的产物。你就别把它看做是多少钱,只要看做是我的一个手工就行了。就这么定了。” 梁健先行谢了。他想,今天古风一时兴起,说要送自己画作,过几天说不定就反悔了。毕竟是几十万的事情。所以也不当真。 那天晚上,聊得很投缘。散时已经将近十二点,这几年,梁健还真没有跟人闲聊喝茶、谈得这么愉快过。走出茶馆,任坚和梁健一同打车。任坚说:“兄弟,这回你赚了。”梁健疑惑:“为什么这么说?” 任坚说:“我估计古风这幅画,应该值四十万。”梁健说:“他的画真值这么多?还是有价无市?”任坚说:“他的画目前在中国山水画界,排不到第一第二,排第三第四是不成问题的,而且画作的价值是逐年递增。但他这个人很是散漫,也是性情中人。他以前在中国美院,后来不愿意了,就回到了镜州,他还拒绝各种头衔,一些国内重大的画展邀请他参加,他也不一定去。一切行事都看自己高兴。我还头一次看到他,初见一个人,就跟他称兄道弟的。你真是第一个!” 梁健欣喜道:“看来我真该受宠若惊了。”任坚道:“受宠若惊就不必了,毕竟怎么说,你也是市长秘书,今后的政坛新秀,能够结识你,对于古风来说,也是有好处的。”梁健说:“不过我想,他说要送我画的事情,应该也只是说说的吧?”任坚说:“我认为,古风会真送,他不是那种顺便说说的人。” 梁健有些为难地道:“他要真送我,我还不敢收呢,毕竟这是几十万的事情。”任坚说:“那是因为你把他看成是钱,如果你不看成是钱,就看成是一副朋友的艺术品,收下是不会有事的。” 梁健暗笑:“人家还没有送你呢,你倒先担心起来了!”梁健又聊了聊任坚女朋友的事情,任坚说“没影儿,有空你帮我介绍介绍。”梁健说:“没问题,手头有好女孩,我介绍给你!”“千万不能是你捡剩下的。”梁健笑道:“你认为我像这样的人吗?” 回到家里,梁健又想起了周其同拜访宏市长的事情。他很想将这情况告诉胡小英,便打开手机,拨了胡小英的电话。 听着胡小英的手机铃声,梁健脑海里,回想起宏市长的声音: ——“周区长来过我办公室的事情,你先别跟胡书记说了,免得她有些想法。” ——还有自己的回答:“好的,宏市长,我知道了。” 既然他已经答应了宏市长,那就不应该再告诉胡小英了。但梁健实在觉得有些蹊跷。周其同到底来做什么?胡书记如果知道,总比不知道要好一点吧! 犹豫之间,手机已经接通,传来了胡小英柔软的声音:“喂,你好,梁健。”梁健有点局促地说道:“胡书记。”胡小英的声音听起来很轻松:“怎么了,今天打电话给我?想我啦?” 最后“想我啦”三个字,说得很随意,很有些开玩笑的意思。这几年来,大家都习惯于对几天没联系的人这么说话,大家也都能够接受。但胡小英这么对梁健说的时候,梁健还真有些顾忌这话的真实意义。 如果是两个正常的朋友之间,肯定会回答:“是啊!”可此时梁健却答不出来。但又不能回答说“不是。”梁健就只好转移话题:“据说,最近北京的银杏叶子落得很漂亮了!” 这也是梁健白天看到,网上有人在上传北京银杏落叶的照片,很是优美,这会就直接把它作为谈资了。胡小英说:“是很美,中央党校也很有秋意了。怎么,想要来看我?”梁健说:“想来看,也没用。你不说你们是封闭教学吗?” 胡小英说:“周末可以自由活动。”梁健说:“恐怕就是抽不出身子。”胡小英说:“时间就像……”说了一半她就戛然而止,肯定是想起了那次在机场梁健对她说的“时间就像沟,挤挤总会有的。”相当粗俗,她是不屑说的。 胡小英改说:“有什么镜州的新消息,可以跟我说说吗?我现在在北京,对镜州的情况是两眼瞎了。”梁健说:“周……” 他说出了“周”这个字,就停了下来。他想起自己答应过宏市长不说的。胡小英问:“周什么?”梁健掩饰道:“周末好好休息!”胡小英笑道:“周末?今天才周二,离周末还有好多天呢!” 梁健笑说:“我提前提醒一下嘛!” 胡小英挂了电话后,心想,梁健欲言又止肯定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告诉自己,但他不方便说。 第二天在落叶缤纷的中央党校学习,胡小英却记挂着暑热方消的南方镜州市。她一直回味着梁健昨天那个“周”字。难道是周其同做了什么事吗?话没说清,百思不得其解。 晚上还有课。结束后,回到宿舍已是晚上九点多了。处于屏蔽状态的手机,这时开启,有些短信进来。胡小英正在翻看,有个电话进来了。一看,是宏市长的电话,便赶紧接了起来。 胡小英道:“宏市长,你好。” 宏叙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缓慢而有力:“小英啊,在北京可好?”胡小英说:“谢谢宏市长关心,在北京很好。这里学习氛围很浓厚。” 宏叙又问了些生活起居之类的事情。胡小英都一一回答了。宏叙说:“中央党校的学习机会难得,一定要好好抓住……”胡小英不断以“嗯”表示对宏市长嘱咐都记住了。 但她心里还是有些疑问,宏市长此次打电话来,肯定不会仅仅是关心自己学习的事情,应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跟自己谈。但谈话持续了一刻钟,还是没有等到宏市长说起正事。 等胡小英说了“再见”,宏叙突然说:“还有一个事情,我差点忘记了,”胡小英竖起了耳朵:“宏市长请说。”胡小英心想,这最后的几句话,应该才是宏市长打电话来的真正原因。 宏市长说:“昨天啊,我让梁健告知你一个事情,不知道他有没打过电话给你?”胡小英有些狐疑,昨天梁健的确打电话给自己了,但没有提起任何宏市长要告诉自己的事情。胡小英想,难道是梁健忘记了? 如果宏市长真让梁健告知自己什么事情,梁健忘记了,那宏市长肯定会以为梁健办事不利。还不如说梁健已经告诉了自己,这样对梁健更好一点。至于到底什么事情,可以事后再问梁健。 刚要开口说“已经告知了”,胡小英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暗道“不行!”。依胡小英对梁健的了解,梁健肯定不会忘记领导的嘱咐,他是一个做事很有条理、又非常细致的人。 而且,昨天他嘴里刚说了一个“周……”似乎又犹豫了,这说明,这件事情梁健不能说,但他又差点告诉了自己。胡小英猛然产生了一个想法:难道宏市长是在考验梁健?考验梁健保守秘密的纪律性? 胡小英手心不禁渗出了一丝汗水,心道,刚才差点自作聪明,坏了梁健在宏市长心中的形象。胡小英赶紧答道:“什么事情?梁健没有告知我啊!”宏叙道:“真的啊?难道是小伙子忘记了?回头我问问他。” 胡小英说:“还是我问他吧,不劳烦宏市长了。”宏叙说:“也不必这么麻烦了。我告诉你吧,昨天你们长湖区区长周其同到我办公室报告工作了。”胡小英心道,果然是周其同。这是梁健昨天想说而没有说的话。 胡小英很想知道周其同说了什么,但又不好问,就说:“哦,是吗?周区长也是该来拜访拜访宏市长了!”宏叙说:“他谈了一些推进北部新城的想法,有些还是比较实际的。等你回来,你也可以考虑加强对政府工作的指导,引导他们进一步加大北部新城建设步伐。” 胡小英答道:“宏市长,我明白了。趁这段时间在中央党校,可以思考一些问题。我也会好好思考如果平稳有序又加快脚步推进北部新城建设。”宏叙说:“你有这样的想法很好。” 胡小英挂了电话,本想要打个电话给梁健,问问他,宏市长是否真让他告知自己周其同的事情。手机刚拿起,她又放下了。 没有这个必要。就凭推测,胡小英就可以确定,宏市长在试探梁健。如果让梁健知道自己被市长试探,这不是一种很好的感受,还是不知道更好。 宏市长参加完一个会议回来,还有半小时就是午饭时间。梁健在办公室里准备下午的工作,办公桌上的座机忽然响了。梁健接了起来,是副秘书长舒跃波的声音。梁健说:“舒秘书长你好。”舒跃波说:“梁健,有空吗?” 梁健说:“吃饭之前有空。”舒秘书长说:“来一下我办公室吧。”舒秘书长的声音很低,甚至带着某些神秘,梁健说了个“好”字,就出了办公室,来到舒秘书长的办公室。 舒秘书长正坐在办公桌后面。他剪了平头,整整齐齐,手腕壮实有力,皮肤倒很白皙,这是长期坐办公室的缘故。他手腕上还有一块银色腕表,显得霎是高档。梁健不由想,舒秘书长可以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美男子了。 梁健坐下来,掏出烟来,递给舒秘书长。舒秘书长原本想递烟给梁健,见梁健先递了过来,也就罢了。梁健平时并不抽烟,因为到舒秘书长这里,他才带上了烟。 舒秘书长吐了个烟圈,问道:“怎么样?这段时间下来?”舒秘书长是分管人事的,梁健就把这当作是组织谈话了,就说:“挺好的。” 舒秘书长说:“好就好。我从方方面面听来的反映,宏市长对你的工作还是比较认可的。”梁健说:“谢谢!”舒秘书长又看着梁健问道:“对自己的发展有什么想法吗?” 梁健微微笑了笑,道:“这方面,我相信组织上会考虑的。”舒秘书长看着梁健点了点头说:“是啊,组织上是会考虑的。但首先,自己也应该为自己考虑啊!” 听了这句话,梁健感觉其中有些隐含的意味。也正因为这句话,梁健感觉舒秘书长这次并非代表组织跟自己谈话,更是一次私下交谈。梁健坐直身子,问道:“舒秘书长,我初来乍到,有些事情还真需要您这样的领导指引啊。” 舒秘书长身子往后靠在了椅子里,道:“我也只是听说。肖秘书长还没正式跟我说过,据说马上就要搞中层上岗了。”梁健说:“这个我也听说了。”舒秘书长身子往前靠了靠:“哦?你还知道些什么?” 梁健摇了摇头说:“其他的我并不清楚。”舒秘书长道:“对你怎么安排,你有数吗?” 梁健还真不知道这方面的情况。他原本是长湖区委组织部的副部长,调来之前就已经说好的,如果领导满意,就会给他解决副处长,所以他认为中层上岗,不过是个形式,应该会给他解决。梁健说:“这两天也比较忙,我还真没有关心过。” 舒秘书长说:“这个一定要关心啊!在机关,一步落下,就步步落下了。”梁健觉得舒秘书长这话说的没错,但一般情况下市长的秘书,安排一个副处长是起码的事情。不过,他还是表示感谢:“谢谢舒秘书长提醒。” 舒秘书长把烟头在烟缸里熄掉,抬起头看着梁健说:“梁健,我自觉跟你也挺投缘,所以,有些话我就不打马虎眼了,跟你直说吧。”梁健看到舒秘书长真有话讲,就说:“请舒秘书长指示。” 舒秘书长点了点头,道:“上午,肖秘书长问了我关于中层上岗的意见。其中,就有关于对于你的安排。”听到关于自己的安排,梁健想不关心也难,不过神色上他还是尽量做到淡定。 舒秘书长继续说:“肖秘书长说,这次中层上岗,是否就安排副处长。我当时就问肖秘书长,他是怎么个意思?肖秘书长说,以往从基层上来的干部,以前是副科级领导的,上来后变成一般干部也很多,所以他建议先不安排,再看一段时间再说。我就说,可梁健不一样,毕竟他当时是区委组织部副部长,而且是宏市长看中了挑上来的人,人家来了,如果不给安排,那就太不负责任了! “肖秘书长说,这怎么不负责任了?他现在担任的是市长秘书,这个岗位重要啊!如果能再看一段时间,如果宏市长的确满意梁健的工作,再给他安排副处长,不是更为妥当吗?我就说,关键是看宏市长什么意思?肖秘书长说,他向宏市长汇报要开展中层上岗事情的时候,宏市长说,这个事情是办公室管的,办公室定。肖秘书长就说,如果他来定的话,那么就暂时不安排。 “我说,宏市长一般都不会直接说的,但他肯定不希望通过中层上岗,自己的秘书却什么都没有。听了我这句话,肖秘书长说,要么还是再考虑考虑。就是这么个情况。” 说完了,舒秘书长拿起桌上的香烟,抽出一根,扔给了梁健,又抽出一根,自己点上。梁健把烟放在了桌面上,没有马上点燃,他看着舒秘书长问:“舒秘书长,你的意思是,这次中层上岗,会不会给我安排副处长,还是一个未知数?” 舒秘书长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了句:“如果宏市长能够明确的给出一个指示,这件事情肯定就成了。如今宏市长没说法,难保肖秘书长会有些意气用事的做法。梁健啊,肖秘书长为什么会对你有这么大的看法呢?” 梁健知道,自己的到来,让肖秘书长想安排陈辉当宏市长秘书的想法泡了汤,自然对他恨得痒痒。但他没有这么说,反而道:“我想,肖秘书长只不过对我了解还不够深吧。” 舒秘书长听说,对梁健竖起了一根大拇指:“梁健,你有这样的意识,就真的说明你已经成熟了。我觉得的,你真应该让肖秘书长对你再多了解一番。有时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个道理你应该懂得。虽然,你现在是宏市长的贴身秘书,但你也是市府办的一名干部,市府办的最高领导是肖秘书长。即使你得到了宏市长的全部支持,但如果肖秘书长这里常常给你使绊子,你也总会很麻烦的。” 梁健说:“谢谢舒秘书长提醒,这个我懂了。”舒秘书长又说:“跟你说这些,我并不是以副秘书长的身份来说的,我是以比你虚长几岁的大哥身份来跟你说的。” 舒秘书长是想让梁健认这份人情,梁健说:“我知道,舒秘书长待我怎么样,我也很清楚。”舒秘书长笑笑说:“听说,你跟祁芸在小学就已经是同学了?” 梁健没想到舒跃波会突然提到祁芸,看来祁芸已经跟舒跃波提起过了。梁健不想隐瞒:“是的。”舒秘书长说:“祁芸多次跟我讲,说你很优秀,所以请你放心,只要我还在府办,我一定会支持你!” 祁芸在舒跃波面前替自己说话,梁健不知是喜,还是忧。他倒更喜欢祁芸跟舒跃波没有那么熟。梁健又说:“谢谢。” 舒跃波吸了一口烟,吐出两个烟圈,然后对梁健说:“我还有一个请求。”梁健说:“舒秘书长请说。”舒跃波说:“那天晚上你看到我和祁芸一同从单位回去的事情,请你别告诉别人。机关里很复杂,有些人喜欢嚼舌头,本来没什么的事情,在他们嘴里一过就变得面目全非了,喜欢添油加醋的人实在太多了。” 原来舒秘书长是想让梁健闭嘴,对看到他和祁芸在一起的事情不予置喙。梁健心道,我才没空管你们的鸟事。嘴上说了句“请舒秘书长放心,我是不会说的。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出去了。” 舒秘书长等梁健出去后,好一会,才又点了一根烟抽上了。 第271章摆平水平 回到房间后,梁健依然在辩别舒跃波的那句话:那天晚上你看到我和祁芸一同从单位回去的事情,请你别告诉别人。 而实际上,梁健发现舒跃波和祁芸在一起可不仅仅是一次,除了那个晚上,还有一次是周六,那天,他刚从宁州回来。只是那天舒跃波手把着办公室的门,并没让梁健进去。所以,梁健并没有亲眼看到在里面的的确是祁芸。但除了祁芸还会有谁? 也许舒跃波认为他没有察觉?那可真是掩耳盗铃了! 不过,由此可见,舒跃波也是一个小心之人。 不安全的地方倒是电梯。梁健曾听说,有个乡镇领导玩女干部,以为电梯里没有摄像头,在电梯里就开始接吻,营造刺激感。结果值班的保安看得不亦乐乎,还让其他保安一同来看这香艳的摄像,结果事情就传出去了,闹得沸沸扬扬,这位领导干部在一个星期后就被免职了,还查出了经济问题,最后闹得锒铛入狱的下场。 舒跃波则警惕的多。舒跃波在与他的谈话中,顾左右而言他,先是拿着梁健关注的竞争上岗来说事,最后才一句带过谈到自己的事情,说明舒跃波也是很一个很有谈话水平的干部。 其实,祁芸能够跟舒跃波这样的干部在一起,也未尝不是好事。只可惜,舒跃波已经名草有主,祁芸如想转正,那可得经历很多艰难险阻。在机关搞婚外情,做小三,成本虽然不高,风险却很大。 祁芸原本是梁健心中的一块圣地,如今这块圣地,却被别人开垦了,梁健心里总有一种蚂蚁爬的感觉。但梁健毕竟已经不是懵懂少年,几十年的饭不是白吃的,梁健也练就了一些自我防御能力,他对自己说了声,天涯何处无芳草!也就把这事给抛开了! 工资关系的转接是有一个过程的,梁健已经来到市府办两个多月。党员关系早就转了过来,但工资关系到这时,才算真正转到了市府办。 财务处打电话来,让他过去看看工资关系的情况。 财务处的处长是一个老女人,叫卢海梅,有人说她四十五岁,还没有结婚。没有爱情滋润的女人,老得的确有些快,看上去还以为已经五十出头了。 卢海梅对梁健说:“梁秘书,你到我们小张那里看一看,核对一下,看看有无问题。”梁健看了眼工资单,也没仔细瞧,就说:“也就那么点钱,不会差吧!” 卢海梅说:“那不行,你得仔细跟以前的对照一下。一般情况下,以前如果是我做工资的话,我也就不叫你来了,因为一般都不会错。现在,是我们小张做了。小张也是刚刚到我们办公室,有些情况还不熟悉,不能保证不出错,你还是看看。” 卢海梅所说的小张,叫张虹。是市府办最近招收的一名失业人员。市府办如果招收一般的工作人员,基本上都是向基层选调有基层工作经历的年轻干部,不再通过公务员和事业人员招考的途径。 这些年的实践证明,很多通过公务员和事业人员招聘途径进来的干部,大部分是应届毕业生,没有工作经历,就得重新培养。而基层干部,在复杂环境中历练过,对基层工作了解、也有了一定工作经历、对政府机关工作的套路也熟悉,将这部分人从基层选调上来,等于是让人家帮自己培养了几年,上级机关是坐收渔利! 但张虹却有些不同,她是管财务的,在机关中属于后勤人员,对于基层工作经历没有太硬的要求,为此,她是市府办直接通过市人事局从毕业生中招录的事业干部。前几天,就有人说,财务处来了一个小美女,说的就是张虹。 “那我看看吧。”梁健走到张虹办公桌边上。他自己暗笑,这声“看看”,似乎包含着两重意思,一是看看工资单,二是看看张虹。 但卢海梅肯定不会明白其中的妙处,然而张虹的耳根却有些发红,梁健暗道:难道她听出了自己话里的两重意思? 张虹原先一直低着头,这会将工资单递给梁健,并抬起头来,杏目在梁健脸上掠过。梁健也瞧见了张虹的脸,虽称不上花容月貌,但也颇为端正。她的身体不是以瘦为美的那种,甚至称得上有些丰腴。 梁健心想,她是应届毕业生,应该只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但她的身体却给人一种成熟女人的韵味。 张虹似乎也察觉到梁健在看什么,朝梁健脸上望来,眼里已是一番娇羞。梁健赶紧移开了目光,装作专心看工资单。 不是专业人士,这工资单又怎么看得懂呢!梁健只瞄了眼工资单末尾那个数字,三千都勉强。阳光工资之后,这工资实在只够糊口的了。梁健看着工资,猛然想起上次回衢州还对母亲说,要把他们接过来呢!凭这点工资,如何买得起新房子呢! 梁建对工资单没有兴趣,便说:“卢主任,就这样吧!”卢海梅抬头,微蹙了有些稀疏的眉头,说道:“没有错吗?我还以为张虹会搞错!” 听卢海梅说话这么直白,梁健感觉,卢海梅把自己叫来的真正目的,并不是核对工资,而是希望自己找出一两个错误来,然后可以批评张虹。看来她是对新来的张虹很不满意,是想找张虹的不是。 梁健才不上当,他见张虹比卢海梅要可爱多了,就稍稍有些怜香惜玉道:“挺好,我工资也就那么丁点,错不到哪里去。如果卢主任同情我,也可以帮我后面加个零。” 卢海梅说:“我如果有这个本事,还会坐在这里吗?”梁健说:“那我下去了。”张虹又瞧了眼梁健说:“谢谢。”梁健也报之一笑,就离开了。 已经几天没有给父母打电话,梁健心想,买房子的事情,倒还真是个事了。如今老爸在养病,过两个月,他的腿脚稍好一点,如果老妈提出来,他还必须得把他们接过来,没个房子总不太行! 这时,梁健才想起,当时与陆媛离婚,曾分得了三十来万,全借给了当时十面镇的大学生村官莫菲菲。自从那以后,莫菲菲就一直没有联系过自己。这已经是几年前的事情了?梁健都有些恍恍惚惚。 铜钱银子关心经。像梁健这样对借出去的银子不管不顾的,世上恐怕还真不多!梁健并不是不在乎钱,只是他不想给莫菲菲一种催钱的感觉,所以每次想联系她,他都又改变了主意。他认为,如果莫菲菲有钱还他,肯定会在第一时间联系他。 不过,如今梁健急需要用钱,他得给莫菲菲打电话。如果只是关于他自己的,他将就着租个房子也就算了。但如今父母要来了,这就是关系到了生他养他的老人们,他可不能让他们将就,否则家里人就会多一份不安定感。 拨了莫菲菲的电话,对方传来:“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几年没联系,不是“你拨打的电话不存在”,而是“已关机”,那还算是好的。梁健心想,开机了应该就会打过来,实在联系不到,还有十面镇的厉峰也许能联系到她。梁健也不焦急。 晚上,梁健听到电台新闻中,播报着某省某市出现非法集资的事情,集资老板外逃,被骗钱的老百姓讨债无门,聚集到市委市政府门口,要求政府出面帮助讨债。很多人为了赚钱,却反而被人圈了钱去。 他不由想到,如果莫菲菲投入到房产市场后,输得两手空空,自己会怎么样?他不会怎么样!毕竟当初是自愿给莫菲菲钱的,他没什么可抱怨的。 接待了完央企代表团来镜州考察的事宜后,宏市长对梁健说:“你问一下肖秘书长,我赴港的具体时间和行程。”宏市长之前没有说起过近期要去香港,梁健也不多问,就说:“我待会就去问。” 梁健来到了肖开福办公室,敲了敲门。肖开福的声音隔了一会才传出来,梁建进门后问道:“肖秘书长,宏市长想要知道他赴香港的具体行程。”肖开福从办公桌后抬起头来,右手里捏着一支水笔,随意地敲击着桌面,道:“下星期一出发,今天星期四了,有一个周末可以准备。”梁健说:“我需要做准备吗?” 肖开福停了手里的动作,咧开嘴笑了:“你啊,不用准备了。这次我陪宏市长去,你这段时间也辛苦了,正好趁机轻松一下,学习一下理论知识。我们讲求的是理论和实践相结合,平时我看你忙忙碌碌,都没有时间读书看报,趁这些天充充电也是好事。”梁健说:“谢谢肖秘书长提醒。”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其实还是有些失望的。毕竟,如果宏市长对自己十分看重的话,此次到香港,肯定会把自己带在身边。然而,宏市长却没有这么做,反而带着并不配合他的肖秘书长前往。这会不会是一种什么信号呢? 肖开福说:“这份行程安排,你拿一份给宏市长吧。”梁健接了过来,转身离开。 刚走了几步,肖开福又叫住了梁健。 梁健回过身来。肖开福说:“梁健,你来得正好,你坐一下,我顺便跟你聊聊。”梁健有些狐疑,不过还是在他办公桌前的椅子里坐下来,肖开福又用水笔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的,然后才说:“梁健,这段时间感觉怎么样?” 梁健感觉,大部分领导跟下属讲话,都会来这么一句“最近感觉怎么样?”或者有时候干脆就是一句“怎么样?”梁健很想回一句:“很不怎么样。”但这么说,明显就有些意气用事,于是,梁健就说:“还好。” 肖开福变得慈眉善目,道:“宏市长对你这段时间的工作,还是满意的。所以,有个事情,也想提前跟你沟通一下。” 梁健暗道,也许是中层上岗的事情,就说:“肖秘书长请吩咐。”肖开福瞄了眼梁健,说:“是这样,我们市政府办公室,这一年来,干部流动比较快,有些干部调走了,有些干部像你一样转了进来。为此,我们最近要进行一次中层上岗。” 梁健心里有些突突跳,肖开福快要说到重点了。梁健点着头,并不说话。肖开福说:“你到我们府办,应该才满两个月吧?”梁健对自己什么时候来的,记得还算清楚,他道:“我来了有两个月五天了。” 肖开福却当没有听到,继续说:“就是嘛,两个月时间,不长。所以,这次中层上岗,就先不给你安排了。”梁健的心,就如吊桶突然往下掉了一尺。他原本是不太在意什么时候给自己搞中层的,但由于事先听舒跃波说过,给不给自己搞中层,完全是肖开福的决定,梁健心里就有气,不想在肖开福面前当绅士。 梁健据理力争道:“肖秘书长,当时我在长湖区委组织部,是担任副部长职务的,我来市政府办之前,对于我的岗位安排,这里也答应一般会安排副处长,可如今我已经来了两个月了,市府办还没有落实,这次竞争上岗又不给我安排。说实话,我心里是有想法的。” 肖开福忽然改变了慈眉善目的表情,瞪着梁健道:“梁健,你还年轻,有时候要有耐心。组织上不考虑你的岗位是有原因的,你一定要明白这一点!” 梁健心想,有什么原因!无非是你肖秘书长在捣鬼。便道:“肖秘书长,我想知道原因!”肖开福扔掉了手中的水笔,冷笑起来:“梁建,你从长湖区组织部出来,应该知道人事上的安排,是组织秘密。既然我跟你说,这样安排是有原因的,那肯定是有原因的,至于这个原因是什么,你可以自己好好想想,如果你有想法,也可以向宏市长反映。这次不给你安排,也是经过宏市长同意的。” 肖开福如此强硬,倒是出乎梁健的意料之外。梁健原本以为,不给自己安排纯粹是肖开福的个人想法。所以,自己才大胆的提出了想法。 没想到,肖开福并不担心自己会向宏市长反映,反而放言让他去反映。难道这事,宏市长真的清楚,并且支持肖开福的意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宏市长真的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还是宏市长对自己和胡小英的关系有想法……梁健如坠五里雾中。 送宏市长回去的路上,梁健很想就市府办中层竞岗的事情,问一问宏市长。话到嘴边,梁健还是打住了。他觉得,不管宏市长是否同意肖开福的意思,他都不该问。因为,中层上岗只是市府办内部的事情,宏市长如果要任用梁健,只要给肖开福交代一句就行,如果不想任用,他问了也白问。 刚走进家门,还没来得及换鞋,手机便响了。出乎梁健意料之外的是,电话是祁芸打来的。一看到祁芸的名字,梁健不由想起了舒跃波,想起他干净利落的平头,还有结实的手臂,甚至还想起那天他撑着办公室的门框时,有些尴尬的表情,还有鲜艳的嘴唇。 两天前,舒越波为了他和祈芸的事还特地找他谈了话,虽然话说的很艺术,但意思却也很明显。 难道,这会她打电话来,也跟舒跃波有关?梁健有些犹豫,换了鞋,还是接起了电话。 祁芸的声音有些异样:“梁健!”电话中还有其他的声音,估计她是在街上走路。梁健答应了一声。祁芸说:“现在有空吗?”梁健说:“刚回到家。” 祁芸说:“出来一下行吗?陪我喝一杯咖啡。”梁健听出祁芸好像喝了酒,就道:“你喝酒了吗?最好早点回家!”祁芸笑道:“我是喝了一点酒。你就这么小气,不愿花一杯咖啡的钱?” 梁健原本以为祁芸要请他喝咖啡,没想到祁芸要他请。梁健是听不得人说他小气的,就问:“你在哪里?”祁芸报了一个咖啡店名。梁健让他等着。 路上,梁健就自嘲,原本打算不出来,祁芸稍用了点激将法,就把他给激了出来。他自认不是那么容易被人激将的人,或许,他也只是给自己一个台阶,因为心里还是喜欢看到祁芸的吧。 在咖啡馆坐了下来,朦胧的灯光下,祁芸的面容笑颜如花。梁健知道,一些女孩喝了酒后,更加娇艳欲滴,惹人怜爱。祁芸就是这样的女孩。 咖啡上来了,梁健问道:“你平时应酬很多?”祁芸嘴边抿了下道:“在机关里嘛,免不了是要有些应酬的。整天应酬是不行的,没有应酬更是万万不行的,应酬是一种信息来源的渠道。更是结交朋友和维持关系的需要。你是男人,这点你肯定比我懂。” 梁健笑说:“以前我也应酬,但应酬就是应酬,没想过那么多。”祁芸说:“这说明你是被动应酬,说明你的应酬水平还不高。”梁健道:“那么,请开导开导我,高的应酬水平是怎么样的?” 祁芸笑说:“那就是你想参加就参加,不想参加就不参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且别人还都称你好,给他们面子。”梁健惊讶于祁芸还有如此见识,就道:“还真没有见识过这么高的应酬水平,这让我想到一种人的称呼。”祁芸有些好奇,问道:“什么称呼?”梁健说:“交际花!” 祁芸忽然嘟了嘴,朝梁健白了眼:“你是骂我交际花吗?”梁健摆摆手说:“我没有!”祁芸说:“你是不敢,不是不想。”梁健说:“我想的事情,一般都敢!”“你真的敢?” 祁芸的目光中有一种盈盈的柔情。梁健依稀看到了那个昔日小学时代让自己魂萦梦牵的女孩。不禁有些情不自禁,心便“砰砰”跳了起来。祁芸线条分明又极为润泽的嘴唇、她眸子中那熠熠生辉的温情火花,让梁健看得一时有些呆了。 “你真的怎么想,就敢怎么做?”祁芸语带挑衅,盯着梁健。梁健被她看着,心中的热情火苗不由往上窜起来。说:“没错。” 祁芸望住梁健:“那么你现在在想什么?你敢做吗?” 梁健瞧着祁芸挑衅的目光,灯光下她的肌肤有如白瓷,让人既担心会碰破,又忍不住要去触摸。梁健忽然站了起来,隔着桌子伸出手去,手掌兜住了祁芸的颈项,将她往自己这边拉了过来,就在桌上上方,让她的嘴唇紧紧贴在了自己唇上。不过,只是一瞬间,他就放开了祁芸的脖子,让她退回了沙发里。 这家咖啡馆本就是小资出没的地方。边上一对少男少女,目睹了梁健整个粗放的举动,有个女孩甚至惊叫起来:“好浪漫。” 然而,祁芸却只是呆呆第看着梁健,她嘴角上还残留着梁健的余温,她没想到梁健真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亲吻自己。她不由说:“你怎么敢……”梁健说:“我有什么不敢的,这个吻,是十七年前你欠我的,现在你已经还了,我们也算是两讫了,你以后怎么样,我也不会管!” 祁芸心头浮现出,十七年前那个男孩。她父母正因为担心他们两个早恋溺爱,才举家迁到了镜州,没想到时事弄人,他们还是碰到了。祁芸始终没有找到心仪的对象,梁健却已经经历了两次婚姻。十七年后,梁健还记着那些事情,让祁芸很觉抱歉,她本想告诉梁健,让他把以前的事情都忘记。 可刚才梁健突如其来的一个吻,又加上那句“我们算是两讫了,你以后怎么样,我也不会管”,顿时让她觉得,梁健还真够狠心的。祁芸说:“你以后真的不管我?” 梁健说:“你有人管,不用我费心了。”祁芸说:“你说的是舒跃波?”梁健说:“难道不是吗?”祁芸低下了头,不说话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我告诉你,我跟他并没有发生什么!”梁健说:“这个你不用告诉我。因为这是你的私事。我刚才说过了,你十七年前欠我的,刚才已经还了!” 祁芸说:“可是,我真的希望你相信我。”梁健看着祁芸说:“好吧,你要我相信,我就相信吧。” 祁芸知道梁健不过是嘴上说说,但她也不能再说什么。她想起今天找梁健来,还有其他的事,就暂且将这些男女之事放在一边,道:“梁健,你有没听说,单位里有中层上岗的消息?” 梁健当然听说过,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道:“听说了,怎么了?”祁芸目光流转,说:“那我怎么看你一点都不急。”祁芸是人事处长,她认为梁健应该“急”,那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梁健还是说道:“我有什么好急的?”祁芸说:“你有没听说,这次没有给你安排岗位的意思?” 这事梁健已经从肖开福那里得知了。但祁芸这么晚来找他,就为了向他通风报信,也让他颇为感动。梁健说:“我已经知道了。”祁芸很惊讶:“你已经知道了?你难道就不愤怒?”梁健说:“我是愤怒啊,可愤怒解决不了问题!而且,组织上的事,有时候,就是这样吧!”祁芸说:“你为什么不去找领导?在机关里,一步落下,就步步落下了。如果这次给你搞了副处长,下一步,一处处长你就有戏了!” 梁健问:“如果没给我搞呢?”祁芸说:“如果你这次不上,那么下次如果推出一处处长的位置,也就只有陈辉有可能了!” 祁芸说的不错。在机关里,错失一步很可能就会错失很多,有时候甚至永远也追不上了。这就是为什么,很多人的起跑线是一样的,但十年八年之后,有些人已经是厅局级干部,而有些人却还在科级岗位上摸爬滚打。 祁芸说:“你好好考虑下,找找关系,争取这次能一步到位。大家都说,你和长湖区委书记胡小英关系特别铁,你为什么不去找找她?大家都知道她和宏市长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星期一,宏市长是从市政府出发去机场的,陪同人员有市政府秘书长肖开福,还有市外事办副主任和一个英语口语很强的女干部。 副秘书长舒跃波、梁健和陈辉都送到了市委市政府大厅。陈辉原本不需要来送,但他主动要来,也没人拦着他。 宏市长对梁健说:“这两天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你就自由安排吧。” 这算是宏市长一句关心的话了。但梁健还是不太清楚宏市长的真正意图。如果宏市长是真关心自己,那么就应该过问自己职务上的事情。如果他不解决自己的职务问题,在其他方面虚客套,那就很可能对自己不太满意。 梁健将宏市长的包裹放进了车子后备箱,就跟其他人一起同宏市长他们挥手告别。车子开走后,梁健心里有种怅然。 舒秘书长在一边说:“这几天,你可以放假了!”梁健只是笑笑。其他人都上楼了,舒秘书长和梁健走在后面:“这几天有没去过肖秘书长那里?”梁健说:“去过,还差点吵了起来。” 舒秘书长说:“哎呀,看你的脾气!”然后又对梁健说了句,“如果这两天你手头没什么急事,你真的可以休整两天。现在的休息,是为了宏市长回来之后更好的工作。” 既然舒秘书长这么想要卖他人情,梁健也不好意思不要,就说:“那就谢谢舒秘书长了。” 回到办公室,听到有低低的音乐声。一看,陈辉在使用办公室电脑打游戏,一边还抽着香烟。梁健之前没见陈辉抽过烟:“没想到陈处长也抽烟了。”陈辉道:“领导到外面玩,总也让我们这些小的在办公室里玩玩吧!” 陈辉说话酸气,梁健也不再多说,拿起公文包往外走。陈辉见了,忽然问道:“梁健,你去哪儿啊?”梁健头也不回地道:“我放假了!是舒秘书长批准的。” 陈辉盯着梁健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嘴里吐出一句“不求上进,怪不得领导连个副处长都不给你!” 前些天,肖秘书长找他谈话。他以为肖秘书长是要提拔自己当综合一处处长,但肖秘书长说,这个一处处长的位置还要放一放,让他好好工作。起初,陈辉并不开心,毕竟这个位置他觊觎已久,领导还不给他,还不急刹个人!但听到肖秘书长说,这次也不准备解决梁健副处长一事,陈辉才开心起来。 这等于是说,以后要把处长的位置拿出来,是没有人可以跟他陈辉竞争的。陈辉千恩万谢,对肖秘书长承诺,以后一定好好工作,对得起肖秘书长的器重。 站在电梯里,梁健心念一转,摁了11楼,这是市纪委办案的区域。上次来拜访过市纪委书记高成汉,但高书记不在。后来由于为宏市长搞材料,又与高书记多次见面,高书记说,欢迎他有空再去他那里坐坐。 这以后梁健每天忙忙碌碌,一直没机会去拜访高书记。 梁健走到高成汉秘书常青的办公室。常青正对着电脑,似乎正在整理什么。梁健轻轻敲了下门,常青转过头来。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热情的与梁健握手:“今天有空过来?” 梁健说:“高书记在吗?”常青认真地说:“你今天来得好,高书记正好在。” 常青报告回来:“高书记请你进去。” 高书记的办公室视野开阔,南面看出去是凤凰新区的建筑,光线也还不错。 高书记让梁健坐,常青给梁健泡了茶,就出去了。高书记说:“宏市长已经赴港了?”梁健答道:“出发不久。” 高成汉显得很高兴:“宏市长出发不久,你就想到来我这里了,看来是看得起我高某人啊!”梁健惊道:“高书记这么说,会让我无地自容啊!” 高成汉摆摆手道:“不,不,梁秘书,青年才俊,以后前途远大。”梁健虽然觉得高书记有些夸奖自己,但听了心情还是愉快的。不知为何,跟高书记说话的时候,总觉得要比跟宏市长说话时,轻松的多。 高书记给人一种放松的感觉,但他自身又不失威严。梁健说:“高书记,真的是过奖了。” 高成汉说:“梁秘书,我还是直接叫你梁健吧。梁健,当初在十面镇你搞那个阳光权力规范运行,搞得有声有色,我印象很深。你别见笑,我当初就想把你给挖过来,可后来由于各种原因,没有成功。现在想来,还真有些后悔。” 梁健没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事,心想,当初如果真被挖到了市纪委,为高书记服务,说不定如今已经发展得很好了。梁健笑说:“我还从没听说过这个事情,如果当时我知道了,我肯定亲自跑来跟高书记说,我要过来了!” 高书记听梁健这么说,突然收起了笑容,严肃地看着梁健:“梁健,你说真的?”梁健顿时感觉刚才说话有些随便了。 毕竟自己现在是宏市长的秘书,刚才那句话,会不会被认为是自己跟着宏市长不快乐!这种误会如果传了出去,再添油加醋传入宏市长的耳朵,自己真的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梁健赶紧说:“我是说当时。” 高成汉这才笑了起来:“我还以为,你现在还是这么想。如果你现在还是这么想,我就跟宏市长提,让他把你放出来,到我们这里来工作。当然不是平调,我们给你提供办公室主任的平台,我们的室主任虽然不是领导班子成员,但一两年后自然晋升副处级。有这个诱人的条件,宏市长说不定也会忍痛割爱了!” 梁健笑道:“我才跟了宏市长几个月,心思太活,领导会有想法。”高成汉笑着点了点头说:“那也是。毕竟宏市长是看好你,才把你从长湖区挖过来的。梁健,你现在担任什么职务?” 梁健说:“还没有什么职务。副主任科员一个。”高成汉的笑容不见了,垂下眼喝了一口茶,才说道:“这样啊?你原来是副部长,组织部的副部长含金量可不是一般的。到了市府办起码也应该马上解决副处长,副处长也不过是个副科级嘛!也只是平调而已。”梁健说:“领导还没有考虑。” 高成汉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其他说法,毕竟这不是他管的事情。高成汉说:“梁健,也不要急,有些事情领导会帮你安排好的。”梁健心想,但愿吧,就说:“不急。” 高成汉说:“跟着宏市长好。宏市长是一位经验丰富、很有魄力的领导。”梁健点了点头。高成汉又说:“不过,有一点经验我可以跟你分享。”梁健很感兴趣地问:“很想听高书记的指点。” 高成汉道:“我告诉你,以前我也做过一段时间秘书工作。我当时悟出一个道理,那就是做秘书也有两种不同的选择:有一种秘书,领导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完全是拎包秘书,这样的秘书是依附于领导的,他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一切围绕领导转,这种秘书的结局,往往是领导提拔了,他也获得一官半职,如果领导下来了,他也就废了,不会有什么大的发展空间;还有一种秘书,就有独立的个性,当然他也服务领导,但他会自己思考,会替领导出谋划策,为领导排忧解难,也会为自己谋求出路,这种秘书离开领导之后,进可以成为封疆大吏、主政一方,退可以成为幕后参谋、推波助澜……” 梁健认认真真地听着,关于秘书的这种说法,梁健还是头一次听说。 高成汉见梁健听得认真,也非常高兴:“我希望你向第二种秘书发展,有时候在领导面前展露自己的个性也是需要的。伴君如伴虎,领导也是人,是人就有优点和缺点,有善也有恶。对待领导,有时候我们不得不像对待威猛的山中之王一样,要讲究策略。这是我当时做秘书的感想,跟你分享。” 听高成汉讲时,梁健回顾这些天跟宏市长的相处,很有感触,说:“听高书记一席话,让我有胜读十年书的感觉。”高书记笑道:“对你有些帮助就好。随时欢迎你来交流感受!” 毕竟还是上午,高成汉肯定还有工作安排,梁健不好意思多打扰,便告辞离开了。 到常青办公室。看到常青办公桌上烟灰缸里,有烟蒂。梁健就从包里取出一包软中华,递给他。常青客气,不肯收。梁健说:“放在我这里也是浪费。”常青这才收下,说,谢了,有空多来坐坐,高书记是很看好你的! 梁健说:有空我们私下里再聊聊。常青受宠若惊,连说好。 刚出常青办公室,忽然看到一个熟人。梁健停了下来。那人也停了下来。 第272章此去北平 这人是市纪委常委赵明华。他是余悦的师兄。以前,梁健还在八里店时,通过余悦跟赵明华,还有市委组织部处长范平等人一起吃过饭。梁健记起来,赵明华,还追求过余悦。 这些都是陈年往事,因为见到赵明华,这些往事忽然在梁健脑海里翻腾起来。赵明华伸出手,跟梁健握了握,问道:“好久不见。余悦的病有好转吗?” 赵明华的这句话,让梁健莫名其妙:“什么?谁生病了?”赵明华也是一愣,然后摆摆手,说道:“她没告诉你?哦……不好意思,我弄错了!再见。” 说着,赵明华就走开了。留下梁健站在那里,脑袋里有些轰鸣! 到了十二月初,北京很有些寒意,路边随处看到的都是光秃秃的树木,还有些树最后的几片剩叶也正在摇摆着凋枯。梁健此趟北京之行,完全出乎了胡小英的意外。 白天,由于党校的严格要求,胡小英的手机是屏蔽掉的,不能收发信息。梁健是在早上出发时,给胡小英发了信息。胡小英直到中午午休时才看到。她赶紧联系梁健,梁健却没有回音。 梁健此刻已经上了前往北京的飞机,两个小时候之后,梁健从机场出来,打开了手机,才看到胡小英的短信:“怎么会选择星期二过来?我怕很难出党校。” 梁健回了一条短信:“没关系。”中央党校位于海淀区,位置虽然有些偏僻,差点就在五环之外了,但周围环境优美,名胜古迹众多,既有圆明园,又有颐和园,离国内两所顶尖名校北大和清华也都不远。 梁健在离中央党校几分钟距离的北大燕园酒店下榻。之后他给胡小英发了信息:“我住在北大燕园酒店。下午我去走走。手机带身上了。” 梁健去了颐和园,冬天的颐和园很有些萧瑟,但游人却不少。中国就是如此,总是有很多人在干活,也有很多人在游玩。梁健随便浏览,心中却装着未解决的事情,有些走马观花。临近门口时,手机响了起来。 是胡小英的电话,问梁健在哪里?梁健说:“在颐和园出口了。”胡小英说:“那你不要走,我马上赶过来!” 梁健看了一下时间,才下午四点,胡小英应该还在上课才对。怎么能够跑出来?梁健正想对她说:“不用管我,你先上课……”可胡小英已经挂了电话。 在颐和园门口流连没几分钟,梁健心里有几分激动。这一个多礼拜没有见到胡小英,却在首都会面,别有一番感触。不过,那也只是瞬间,另外一件事情很快在心里泛了起来,将那闲情逸致很快浇灭了。 一辆出租车在梁健身边停了下来。胡小英推门下来。北京的天气,不比南方,在室外已经需要穿厚实的衣服。 胡小英外套一件白色羽绒衣,红色的羊绒领子围着脖子,寒冷之中脸紧紧的,比她以前更显年轻、更显精致。梁健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胡书记好像变年轻了!” 胡小英朝他娇柔地横了眼,说:“你来北京,不是为了给我说好听的吧?”梁健听她这么说,就开玩笑:“说好听的,也是我来的一项任务啊!”胡小英嘿嘿笑了,对他的调皮话并不反感:“我们赶紧走吧。你看你穿这么点,来一趟北京该冻感冒了!” 梁健从江南过来,身穿衬衣、西服,胡小英不说还好,说了,还真有些冷飕飕。这刚说着,梁健就打了个喷嚏。胡小英笑着拦了辆车,道:“我们赶紧走吧,去你宾馆。” 两人坐在北京的出租车里,胡小英转过头来,看着梁健,无声地笑着。梁健被胡小英看得充满柔情蜜意。在北京的胡小英,仿佛比在镜州时大胆了许多,也温柔了许多。梁健不禁有些怦然心动,但他不想以相同的方式去回应她。 梁健试着改变气氛:“你刚才是怎么出来的?不是说全封闭教学吗?”胡小英笑着说:“我说身体很不舒服,就请假出来看病。”梁健说:“他们同意了?”胡小英说:“本来说,让我在学校医务室看,但后来我又找了几个借口,你知道女人事情多,他们也不敢硬是不准,我就出来了!” 梁健说:“这个借口还真老套。”胡小英说:“很多谎言,都很老套,不过很管用。” 在宾馆房间里坐下来。暖气已经开了。胡小英脱去羽绒衣,露出里面猩红的羊绒薄衫,连同下身的紧身短裙,让她显得格外娇小精致,让梁健有一种拥入怀里的冲动。 胡小英看到梁健盯着自己,两颊泛起一阵红晕。但胡小英也不躲避他的目光,望住他看:“还没看够?”梁健心里一动,胡小英这句“还没看够”,不是一个女领导对曾经的下属说的,而是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说的。梁健说:“没有”。 胡小英脸上又是一红,更显娇羞。她自从收到梁健从镜州来北京的信息,心里就一直蹦蹦跳着。她心里一直暗暗自问,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可能,也不能!可是心里越是这样想,却越是有一种跃跃欲试的骚动。 在颐和园门口,出租车停下来,看到梁健的那一刻,她真想一下子跑上去,与梁健拥抱在一起。虽然她已经将近四十,而梁健却还不到三十,但内心里,她还是觉得自己很年轻,况且这是在北京,和观念落后的镜州小城比,这里一切都有可能。 然后,与梁健面对面时,她却止步不前了。她还是有所顾忌,毕竟自己是一名官员。党校的开班仪式上,领导着重讲的一点,就是要严于律己。这严于律己,当然也包含了男女关系。 两人已经走得很近,梁健几乎能够感受到胡小英急促的呼吸,以及她身上散发的淡淡薄荷香味。梁健很奇怪,她身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味道。 “叮咚!”,门铃响了。两人都是一惊,外面会是谁?胡小英特别紧张,毕竟她是告假从中央党校溜出来的,党校应该不会让人来核查吧!如真是这样也太过恐怖了。 梁健也察觉出了胡小英的紧张情绪,他轻声问道:“要不要到卫生间躲一下?”胡小英想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于是她进了卫生间,将门紧锁了。 梁健整整衣领,打开了房门。外面是一个女孩,梁健并不认识:“请问你找谁?”女孩问道:“不好意思,请问林俊杰在这里吗?”梁健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你是说,那个歌星林俊杰吗?”女孩羞答答地说:“是啊。”梁健笑说:“不在这里。”女孩说:“不好意思。” 关上门,梁健只想笑,心想,应该是追星族。刚一转身,看到胡小英正站在身后,正望着他。梁健心里一阵风起云涌,胡小英神色迷离、风韵无比,梁健血液沸腾,呼吸困难。胡小英看着,魂不守舍地说:“是谁?”梁健说:“不重要。” 胡小英略显娇小的身体,慢慢向梁健靠过来。梁健一阵狂乱,不知什么时候已将胡小英搂在了怀里。胡小英温顺地将脑袋靠在梁健肩头,就如毫无经验的小女孩一样,只是靠在梁健身上,仿佛任由梁健摆布。 胡小英发丝中的香味和衣服的质感,都让梁健感觉,这是一个绝不寻常的女人。一年多前,在电梯里,梁健跟她有过一次仓促的接触,之后两人都保持着距离。那次是如此仓促,以致梁健根本无法辨别胡小英身上的香味,这次才发现,她的气息是如此让人迷醉。 只听胡小英有些迷离的声音道:“你来北京,就是为了能这样吗?”梁健的理性有些迷乱,他没有回答…… 这时梁健身上忽然发出了一阵响声。是手机的声音。两人都没有理会,梁健享受着她身体微微的战栗,根本不想在这一刻停下来。胡小英却道:“你去接手机吧!” 梁健暗道,自从有了手机,不知有多少好事被手机打断。梁健说:“不管它”。手机却不依不饶。胡小英说:“我们还有时间,你接吧,别误了事。”两人才刚刚开始,穿着也还完整,梁健使劲搂了一下胡小英,走到一边接起了手机。 令梁健没有想到的是,电话来自市政府秘书长肖开福。看到这个电话,梁健所有的激情迅速冷却了下来,就如河流在寒潮袭来时,迅速冻结。“怎么会是他!”梁健念叨。 胡小英凑了过来,依偎着梁健,看他的手机。当看到手机上显示的“肖开福”时,胡小英也忽然警觉起来,她移步离开了梁健,在窗边的座位上坐下来。似乎一直保留着战争时期的特性,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有异样的状况,就会迅速冷静下来。 梁健看了眼胡小英,她已经完全收起了刚才的那份温柔。他示意要接电话了,胡小英点了点头。 电话那头传来肖开福的声音:“梁健啊,这会在哪里啊?”秘书长是梁健直接领导,有权询问梁健的行踪,况且今天才星期二,在镜州是正常上班的日子,好在这个时候也已经下班了。梁健道:“在家里了,肖秘书长。” 肖秘书长说道:“宏市长很关心你,让我问问你这两天有没上班!”宏市长会亲自过问自己在镜州的活动,这到底是真是假?让梁健很是怀疑。况且,宏市长在赴港之前,明确说过,梁健可以自由安排这两天的时间。 梁健说:“肖秘书长,我是按照宏市长和肖秘书长的指示,这几天自由安排了。肖秘书长上次提醒过我,要我多学些理论,我正在看毛主席的矛盾论呢。”肖秘书长呵呵一笑说:“好好,多学、多思,提高快。” 肖开福打电话来,应该不会单单只是为了问候,就说:“肖秘书长,请问还有别的指示吗?”肖开福说:“其他指示倒是没有,明天宏市长的公子要来镜州市,可我和宏市长都不在,你帮助安排一下食宿吧。” 梁健心里咯噔一下,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择他老子去香港的时候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梁健知道宏市长生的是儿子,可从来未曾谋面,原本作为秘书,也的确该了解了解领导的家人,套套近乎,否则也不能算是一个称职的秘书。 可现在自己在北京,怎么搞?除非只有马上回镜州!肖开福作为秘书长,感觉非常敏锐,从梁健的犹豫中,似乎感觉到梁健有些为难,问道:“怎么了?有困难?”梁健赶紧说:“没有,没有。”肖开福说:“梁健,你应该没有外出吧?如果你外出了,我可以让别人来接待。” 工作日可以在家休息,但如果擅自外出被查实,肖开福完全可以给他上纲上线,梁健说:“方便,方便。我只是在考虑如何安排。”肖开福说:“你还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考虑。待会我就把宏市长儿子的手机号码发给你!”梁健回答说:“好。” 梁健和胡小英一同走出宾馆房间前,胡小英忽然把手掌放在梁健的脸庞上,道:“时间太紧了,这么匆匆来匆匆去,肯定很累。”梁健很想一把抱起胡小英,与她一同摔倒在床上,共赴巫山云雨。但此刻,梁健脑海中又出现了宏市长的脸,他感觉一阵窒息。于是舍弃了那些浪漫的向往,只道:“没什么,只是坐坐飞机和火车而已。”当夜的飞机票已经买不到了,只能坐夜班火车回去。 胡小英说:“我送你去火车站。”梁健说:“不用了,离这太远,你回来不方便,你还在学习期间呢!”胡小英说:“反正我也已经请假了,回去晚一点没事,走吧。” 梁健拗不过胡小英,两人打车去火车站。胡小英又问:“你此行不会仅仅是来看看我吧,还有什么事没说吧?”步履匆匆,梁健还没来得及跟胡小英详聊。出租车上又不方便多说。 直到买好了火车票,两人找了个地方吃晚饭,离出发还有一个半小时。梁健这才将市府办近期中层上岗的情况说了。胡小英听了很觉奇怪:“这次没有准备给你解决副处长?” 梁健把肖开福的原话说了。胡小英陷入了沉思,望着窗外行人好一会,才说:“我去跟宏市长说,你的事不能再拖了。”梁健说:“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可我其实觉得无所谓。我只想让你知道一下而已,当不当这个副处长,我还不是一样干工作?” 胡小英轻摇了摇头,看着梁健说:“不可以。在机关里不能落下一步。梁健,在这方面,一定不要意气用事,不到最后一步,我们一定要去争取。我想,肖开福这次有意不给你安排副处长,就是想让陈辉一直压着你。等以后综合一处要配处长时,你就没有资格跟陈辉竞争了。尽管你如今是宏市长秘书,但秘书不能一下子提拔为处长,还是需要副处长这个阶梯,这是官场升职的一般性规律。所以,这次一定要争取到副处长的位置。” 梁健知道胡小英说得没错,他这才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但这事情似乎已经定了,梁健没几层的把握。胡小英说:“没到最后任命结果出来,都还有希望。等你回去后,我马上给宏市长打电话。” 梁健说:“我不想让你为难。”胡小英变得坚定起来,看着梁健说:“这不是为难不为难的事情,是我把你推荐给宏市长的,我该对你负责,如果宏市长连一个副处长的位置都不给你解决,其实也就是对我的否定。如果真不看好你,可以让你回来嘛!” 梁健顿时感受到了胡小英强硬的一面。今天,她更多感受到的是胡小英的温柔,一个带着点母性的柔和角色,此刻却又感受到了胡小英作为区委书记强悍的一面,她绝对不是一个可以随便糊弄的女人。梁健也就不矫情,说:“谢谢胡书记。” 火车即将启动,胡小英一直将梁健送到了月台上,梁健忽然想起还有一个问题。他对胡小英说:“还有一个问题,我想你向你打听一下。”胡小英点点头让他说。 梁健问:“余悦真的是在北京挂职吗?” 胡小英心头一震,余悦这个名字,已经好久没有在她脑海里出现了。如果余悦真的在北京挂职,那么她来到了北京肯定要探望一下这个老部下,可她知道余悦根本不在北京。为此,这次梁健忽然问了起来,胡小英毫无准备,难道他已经知道余悦生病的事情了? 胡小英又想,他不大可能知道太多情况,否则也就不会这么问了。胡小英答应过余悦,不会将她生病的事情告诉梁健,而且这个时候把余悦的事告诉梁健,更会让他乱了阵脚。胡小英只好硬撑着,点了点头。梁健审视着胡小英的表情:“真的?”胡小英说:“当然,你走得太急,否则明天可以去看看她。” 作为一名在官场锻炼多年的领导干部,要说个谎,还是可以做到眼神不乱心不跳的。梁健没有察觉胡小英有什么异样,又想起那天市纪委常委赵明华虽然奇怪的问起余悦,但后来又说自己弄错了。看来赵明华是真的弄错了。 这会确认余悦好好地在北京挂职,他也就不再挂心:“见面就算了。” 挥手告别,胡小英站在月台上,看着火车远去,心里的担忧又涌了起来。她怀疑,宏市长之所以没有马上重用梁健,还是跟自己有关系。如果自己会妨碍梁健的发展,她宁可与梁健保持一定的距离,让宏市长对梁健再也不起疑心! 动车停在镜州火车站时,清晨的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梁健在动车停下的一刻才醒了过来。望望车厢之外,有种似真似幻的感觉。胡小英已经不在身边,他也从全国的政治中心北京回到了江南小城镜州。 梁健收拾起精神,打了车,回家。在街口吃了碗馄饨,额头微微冒汗,梁健才感觉自己已经彻底回到了熟悉的镜州。 回到单位,也不过八点一刻左右,离上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过了一会儿,陈辉走进了办公室,瞧见梁健,颇为惊讶地道:“你怎么来上班了?你不是说,领导给你放假了?” 梁健回答说:“又交待了任务,宏市长家里人来。”陈辉脸上掠过一丝羡慕的神情:“领导看得起你,让你陪同他的家人。谁要来镜州了?”梁健说:“宏市长儿子宏畅。” 听到“宏畅”的名字,陈辉脸上的羡慕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只有幸灾乐祸的表情:“不错,不错,领导重视你啊!让你陪他宝贝儿子。” 梁健感觉到陈辉表情的变化,隐含着某些问题。但他不想问他,免得陈辉自我感觉良好。但他对陈辉的表情始终耿耿于怀,看看时间尚早,就来到了祁芸办公室。 祁芸身穿高领白色羊绒衫和紫色裙裤,将她骄傲的小屁股裹得紧紧的,但梁健此时没空满足眼睛的欲望,想的是问问祁芸关于宏市长儿子的事情。祁芸见梁健进来,莞尔一笑道:“今天真是难得,来看我?” 梁健笑笑说:“你办公室真舒服,只有一个人。”祁芸看了看自己的办公室,就像连她自己也没注意道:“这不是舒服,是没人跟我干活,前面有个副处长调到其他办公室去了,就一直没给我配,幸好过段时间又要调一个过来。否则我一个人根本干不完那么多活……唉,你怎么不趁宏市长外出的机会,休息休息呢,呆在单位干什么?” 梁健苦笑道:“没有休息的命啊!肖秘书长昨天打电话给我,说宏市长的儿子宏畅要来镜州,让我帮助安排。”祁芸瞪大了眼睛:“什么,宏畅又要来?让你接待?”梁健抓住祁芸的眼神问道:“有什么问题?” 祁芸马上改口道:“哦,没什么,没什么,你只要多留个心眼就行了。”梁健瞅着祁芸:“老同学,我希望你能告诉我实情,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要是别人,祁芸恐怕不会说,但她不想让梁健蒙在鼓里,就道:“宏畅是个公子哥,你要小心,以前宏市长的秘书向国强,就常受其欺辱,有一次跟他闹了,后来宏市长才考虑将向秘书调走的。” 梁健说:“宏市长对子女管教不严?”祁芸说:“宏市长整天忙工作,哪有时间管子女,据说宏市长的夫人,对这个晚来得来的儿子宏畅甚是宠爱,才造成了宏畅那种花花公子的性格。” 梁健心想,大领导有个不肖子的事情,其实也不少听到。不过,祁芸的话,给了梁健心里准备。 早前肖秘书长已经将宏畅的手机、到达镜州的时间发给了梁健,还要让梁健陪同宏畅去见市建设局局长荣威。至于见荣威的目的,并没有告知梁健。领导没明说的事情,梁健也不去问。 原本说好九点半到镜州。梁健看时间也快差不多了,就回办公室等候。将近十点钟,宏畅的电话还没来。梁健就按照肖开福给的电话打过去。 一个低沉慵懒的声音接了电话。梁健自我介绍了一下,问明是宏畅,梁健就问他什么时候到镜州。宏畅突然嫌烦了:“这种事情,你问我我哪知道,车又不是我开!”说着就挂了电话。 梁健有些被雷到了,还好祁芸提醒过他,他也有了心理准备。如果不是宏市长的宝贝儿子,这种人他才懒得理会呢!既然要理会,他就只好打电话给小刘。是宏市长的驾驶员小刘负责将宏畅接来镜州。 小刘说,刚刚出了宁州,上了高速,到镜州市行政中心估计还要一个半小时。梁健心想,不是跟市建设局局长荣威说好,十点见面吗?迟到这么久?宏市长时间观念很强,没想到他儿子这么随心所欲! 小刘的电话还没挂掉,传过来宏畅的声音:“搞什么鬼,你说到行政中心一个半小时干嘛!我们又不去行政中心,我们是去建设局,难道你还要去接给我老爸提包的啊!别去,我们直接到市建设局去!” 小刘听从宏畅的话,对梁健说:“梁秘书,你听到了吗?我们不去行政中心接你了,我们直接去市建设局,你自己想办法过去吧!”梁健只答了一声:“好,我自己过去。” 市建设局是为数不多没有搬入市行政中心办公的单位,拥有自己的一个办公小天地,坐落于城西背山邻水的风水宝地,边上还有镜州知名历史园林永政园,没事在其中走走,有种回归小桥流水的意蕴。 梁健与荣局长握手之后,笑道:“荣局长,你这里是有山有水有园,真是一个绝妙的小王国。”荣局长赶忙摆手道:“千万别在宏市长面前这么说,让宏市长认为这是一个小王国,肯定就要把这儿收回去了!”梁健笑道:“我不说就是了。” 荣局长办公室的人给梁健泡了茶,退了出去。荣局长走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包软中华,塞给梁健。梁健不愿接,荣局长硬塞入他的裤袋:“没什么好东西,烟总要抽的。”梁健只好收了。 荣局长让梁健在沙发中坐下来,说:“宏市长的公子什么时候到啊?”梁健说:“荣局长,不好意思啊,一早上就让你在这里等到现在。我想应该快了。”荣局长说:“没什么,没什么,我有心理准备。” 这句“心理准备”很有意思,荣局长还朝梁健眨了下眼睛,但始终没有多说。梁健心想,可能荣局长也把宏畅看成是一个花花公子吧? 梁健就问:“荣局长,我们镜州市,这两年建设任务这么重,你这里工作很辛苦吧?”荣局长听梁健这么问,脸露苦色道:“建设局局长这个位置,是越来越难待了……”荣局长说了建设工作方面很多难处。 梁健也觉得很有道理。不过,他也不全当真。如果真是这么难做,荣局长为什么还要做呢!如今的官员,梁健觉得他们常常在两个方面能够滔滔不绝,一个方面是谈起成绩来滔滔不绝;二是谈起工作不容易来滔滔不绝。两个方面加起来,就是他当这个领导很不容易,让别人觉得他真是含辛茹苦,精忠报国。 梁健不住点头,忽然驾驶员小刘的电话进来了:“梁秘书,我们已经下了高速,还有八分钟到。” 梁健说:“知道了。”告诉了荣局长。荣局长说:“那我们到下面去接一下吧!”梁健说:“荣局长,你还是别下去了,我去下面接一下吧。”荣局长说:“宏市长的公子,我们还是周到一点吧。” 梁健不再阻拦,两人一同下了楼。” 很快,宏市长的专车开了进来。看到这辆车子,梁健就谨慎起来,这也算是条件发射吧。看到领导的车子,就跟看到领导的人一样,尽管里面坐的不是领导。 车子停下来,荣局长走上去,只见,驾驶员小刘摇下窗子,对他们说:“宏畅半路上下车了!” 梁健傻眼了,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小刘说:“宏畅一个朋友打电话给他了,让他去吃午饭,并在半路上把他接走了,是一辆凯迪拉克。宏畅让我转告你,只要把他晚上住的酒店安排好就行,把房卡交给我,让我给他送去。他说,别安排在镜州宾馆,他不喜欢跟他老爸住一个宾馆。” 梁健和荣局长互望了一眼,谁都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