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娱乐指南》 第1章 抽烟喝酒注意安全(序) 简陋的木门,窄逼的空间,因为漏水而泛黄如地图一般的墙壁。 这是昆明城中一间廉价的出租房,最低贱的那种。 房间里弥漫着酒味,浓的快要将空气点燃,裹夹其中的老旧腐烂味道却仍旧清晰。空荡荡的房间里唯一的小茶几前,坐着一个男人,穿着简陋,形象邋遢。 男人名叫沈东来,原本的职业很高尚——某大学历史系讲师,而今却显得很潦倒。他背对那简陋木板门,手拿一本线装古书,或许是他看得太投入,也有可能是因为酒精的麻醉,两个蒙面大汉推开房门钻进屋子他都竟然毫未察觉。 “找到了!” 兴奋之极的沈东来一拍茶几,半瓶二锅头被震倒,酒液汩汩而出。 “想不到啊想不到,原来我沈家先祖还有一支改头换面姓了潘,难怪我始终找不到聚宝盆的线索,原来是这样,是这样啊!” 沈东来放声大笑,这几年的辛苦总算是没有白费,聚宝盆的线索,终于找到了! “好,太好了!” 他自己高兴,却是将悄然站在他身后的两条大汉唬得一愣。经此一吓,两人不再等待,同时出手。 沈东来只感觉喉咙一紧,像是被钢钳子夹住,左右手被拧到身后,手里那本宝贵的线装古书,撒手跌落在肮脏的地面上,很快就跟那些裹夹着尘土的酒液沆瀣一气,和光同尘。 沈东来哪里是两条大汉的对手,他的力气,打个女人都费劲。混乱中他听见两人道: “怎么办?” “先灌醉他!” 紧接着,沈东来就感觉自己被摁倒在行军床上,还好,是摁而不是推,这一下,他总算是看清楚了抓住他的人——黑巾蒙面大汉。他张嘴想要呼救,却感觉两腮一紧,牙腮骨被人用手指紧紧顶住,想张,张不开;想合,合不拢,辛辣的液体灌进来,他刚刚从肺里喷出来“救命”两个字,瞬间变成喉咙里一窜咕噜咕噜的气泡。 “是二锅头!这样灌,我会死的!” 可惜沈东来控制不住自己的咽喉,他每次喘息就会有大量的酒液进入肠胃当中,一瓶二锅头倒光了,紧跟着又是一瓶。 沈东来开始后悔:“当初买一箱二锅头干啥呢?” 当然,他心中也有明悟,就算房间里没有二锅头,这两人恐怕也不会放过自己,自从他开始寻找聚宝盆,就感觉身后始终隐藏着一个可怕的阴影。 而今天,在他无比接近聚宝盆的时候,这个隐隐约约的阴影终于现形,要将他在这个世界彻底抹杀! 沈东来的意识开始模糊,酒精开始麻痹了他的大脑、他的意识,他的灵魂开始往下沉、往下沉,沉向那无边黑暗的地狱。 突然之间,他好像又感觉到了温暖,就在他无比接近黑暗地狱时,突如其来的温暖。 “好温暖,就像,母亲的怀抱...”这是沈东来陷入沉睡当中最后一个意识。 “本台记者报道,我市一栋廉租房突然发生火灾,引起关注。据警方调查,火灾的原因是租住户醉酒抽烟,点燃沾满高浓度白酒的床单被褥导致,该名租住户已经在火灾当中丧身,为避免今后此种惨剧发生,本台提醒广大观众,一定不能酗酒,更不能躺在床上抽烟,尤其是不能在酗酒之后,躺在床上抽烟...” 第2章 跟太监结拜了 “潘厚仁小兄弟,年少英伟,古道热肠,让人敬佩!当满饮此杯!” 说话之人叫黄俨,年纪在四十往上、五十朝下,戴幅巾着皂色深衣、腰围大带加丝绦,团蒲脸上生就一双八字眉,看上去倒是挺和善的,唯独其下巴上的三绺黑须,让坐在对面保持着微笑将杯中之酒尽饮的潘厚仁腹诽:“哥,你一太监会长胡须?黏的狗尾巴毛吧!” “海量,海量!” 说这话的是另一个太监,叫严宽,此人看上去比刚才那个年轻许多,头上束网巾外面还有大帽,穿灰色直裰,腰围丝绦,两头玉带钩。青白色的茄子脸上一个大大的鹰钩鼻子,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被酒精烧得通红,搞笑的是两个眼窝乌黑,像是只三年没吃竹子的国宝。 他像是早已经不胜酒力,说话打颤,端着白瓷薄胎的杯子手都还颤抖个不停:“黄监丞说的有理,像小兄弟这样的少年英雄,当今天下无人能及,黄监丞,卑职有个想法,既然缘分到了,不如我们哥三个今日,就在此学那桃园三结义,结拜为异姓兄弟...” “严宽,你的提议我是赞同,可是你刚刚叫了两次官职,该罚,该罚!厚仁小兄弟,就罚他三杯,三杯如何?” 黄俨也是两眼神光散乱、舌头打滚。这雅室里三个人当中,恐怕就只有潘厚仁心中最是清醒,虽说他也喝了不少,可还顶得住,那严宽说要结拜兄弟,正中他的下怀。 “冷静,冷静,万一是黄俨那老太监的试探呢?这老货可不是省油的灯,要不是上午恰好捡到他的牌子,差点都被这两个老阉货给骗了!”潘厚仁提醒自己不要太激动,只是装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倒是跟他的生理年龄很相符。 在征得黄俨同意后,严宽屁颠颠出去准备。潘厚仁眯着两眼旁观,心头只是冷笑:“严宽啊严宽,你丫不过是个小太监,走大运陪黄俨这个红人出宫,岂有不拍马屁的道理?能够结拜成兄弟自然比拜个干爹好,摆在眼前的机会,当然是要紧紧抓住才是,也罢,活该你受累,小爷我就‘娃娃鱼张嘴,等着吃自来食’了” 。 “永乐十五年三月初五,皇天在上,厚土在下,我黄俨。” “我严宽。” “潘厚仁。” “以天地为证,结为异姓兄弟,从此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等到严宽摇摇晃晃地花银子打发店小二弄来香案,潘厚仁也就任凭两个太监挟持着自己,半推半就的行了结拜之礼。 “两死太监,大家既然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也就不要同年同月同日死了,结拜归结拜,我可没说要跟你们同年同月同日死!”潘厚仁此时装着已醉得不能言语,自然说不出什么‘同生共死’的话来。 “三弟好像醉得太厉害了,嗓子都哑了,唉,二弟你刚才也实在是太鲁莽了些,三弟年纪尚小,你怎能如此灌他喝酒。” “黄监。大哥,你可别小看了三弟,虽说三弟今年只好十五岁,可是真正的武林高手啊,若不是他,昨日被那些蛮夷围攻,岂能幸免?这点酒算的了什?” 严宽说话磕巴,时不时还夹个酒嗝,然而就从他刚刚找小二张罗结拜的过程来看,潘厚仁铁定严宽这厮也是在装醉,借酒撒疯:“若大家都是清醒的,借他一身的狗胆,也不敢贸然在黄俨面前提出结拜兄弟的事情来!” “咳咳,二弟,你也喝多了,走吧,我们去隔壁房间休息,好让三弟好好歇着。” “大哥说的是,可惜了,他是我们的三弟,瞧他喝醉了那俊俏模样,这小脸,跟红苹果似的,若不是。我真想咬上一口呀!”严宽打了个酒嗝,又开始磕巴尖利的说话。 “你妹才是红苹果,你全家都是红苹果!”潘厚仁闭着双眼,靴子里的脚趾却是缩了又缩,要不是当着黄俨的面,他真想一抬脚,将那严宽从二楼窗户里踹飞出去! 听到两人离开,潘厚仁才长长地吁出一口酒气,两只眼睛缓缓睁开,没半点酒意。瞪着天花板,他脑子里却在不停的思考着。 “。永乐十八年,成祖朱棣于京师东门胡同成立东缉事厂,监视文武百官。秉笔太监黄俨任厂督。”黄俨这个名字,因东厂而载入历史。东厂,按照朱棣最初的设想,其职能应该类似后世的纪委监察局。 潘厚仁跟两人的结识可谓是戏剧化。就在今天早上,潘厚仁一如既往的洗漱晨练吃饭完毕后上街,去听弦子书,可当他经过两个男人身边时,却嗅到一阵混杂骚味儿的香粉的味道。 在古代,男人扑香粉不稀罕,可会用香粉味来掩盖臊味儿的,就只有一种伟大到足以无视性格、放弃性别的职业——宦官。让潘厚仁奇怪的是,此地乃平西侯镇守的昆明,又不是永乐大帝屁股下的京师,平白无故的大街上怎么会走出来两个太监? 潘厚仁两辈子都没见过活的真太监,过于认真跟踪的结果就是他压根没留意跟进了民家聚居的区域(民家,即白族)。 而两人看见民家白子、白尼迥异的穿着打扮,难免放慢脚步,指手画脚。 民家早视汉人如仇寇,落单的两个汉人进了民家的地盘,还颐指气使,自然引起周围白子们怒火。一眨眼的功夫,二十多个身强体壮的白子就将两人给堵了。 “怕是要遭!” 这边塞之处,少数民族大多民风彪悍的不像话,无论是过去的潘厚仁还是现在的潘厚仁,都会小心谨慎,不轻易跟民家等少数民族发生冲突。 果然,冲突瞬间就爆发。黄俨两人显然既不是董海川,更不是传说中的东方不败,面对白子们沙钵大小的拳头,只待片刻就抱头痛呼,其凄惨之态怕是跟他们当初“净身”时有的一拼。 潘厚仁开始还有些犹豫要不要上前帮忙,等到他捡起人群当中飞出来,落在他脚边的一块事物细细识别之后,才突然大吼上前,甩开熟练无比的招数,将那些民家白子一一拍翻在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并没有对这些白子们痛下杀手。 将围攻两人的白子们驱散之后,他拖着两人转身就跑,同时口中还大声嚷嚷: “小爷是潘府厚仁,不服气的尽管来潘府找小爷报仇!” 练赢了别人之后还敢自报家门的,才是真纨绔! 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正如所有故事中那样,黄俨两人对小潘感恩戴德,而“青涩”的小潘让两人没了提防之心,被他从交谈当中坐实了两人的身份,更是判断出两人千里迢迢赶来昆明,竟跟潘府有关。 在太医管确定潘厚仁就是潘府里的人之后,两人跟潘厚仁之间的感情“突飞猛进”,心怀别样的潘厚仁自然喜闻乐见。三人言谈甚欢之下,两太监竟然不顾伤后不宜饮酒的规矩,生拉活拽地拖他喝酒,也幸亏这两人都是太监,否则指不定还会弄出多少幺蛾子来,喝一顿花酒怕是决计无法避免。 “大老远的从京师而来,黄俨呀黄俨,你作为朱棣的身边人,究竟有何打算?” 虽说身体素质强悍,然而大量饮酒之后,保持头脑清醒的坏处就是会带来头疼。此时潘厚仁就不得不强忍着剧烈的头疼,思索黄俨和严宽两个大内公公来昆明,而且跟自己接近的意图。 对于朱棣,曾经的那个潘厚仁或许不会懂,然而此时的潘厚仁,身体里的灵魂早已经换成了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沈东来,一所名牌大学的历史系讲师,又岂会不了解? 这个藩王“靖难”坐上皇位的天子,除了有常人难以比拟的雄心壮志之外,更有着枭雄的本色。就在今年正月,朱棣为了昭示自己的英明,接连公开了两次讲话。 正月初二日,五十五岁的永乐大帝在京师召见朝贺的文武百官,发表了第一个讲话。在讲话中他老人家明确提出了对大明官员的要求: “恪守上下尊卑,在听我话的前提条件下,你们要树立起为百姓服务的核心价值观,做好本职工作。我是皇帝,劳心,治人,起早贪黑研究的就是打压一批官员,提拔一批官员;好好干的,老子看得见,会有前途滴。你们当官的,要做到公平、公正、公开。以忠勇勤奋为荣,以欺君怠慢为耻;以廉洁严谨为荣,以贪贿妄为为耻;以公平正义为荣,以私侵偏邪为耻;以仁爱宽恕为荣,以暴狠害民为耻。不要以为当公务员就有智商优势,也不要以为老子会耳目闭塞,但凡胆子生毛想玩欺上瞒下的,狗头铡伺候!”(注1) 可就在“永乐荣辱强国梦”上京师城墙短短的十一天之后,堂堂前首辅,才子解缙就被锦衣卫迫害致死,抹黑了永乐帝的第一次讲话。其所谓“以忠勤廉谨为本,以公正仁恕为先”,结果却是解缙被冰天雪地活埋而死。 解缙死后的第二天,午门外灯山发生大火,虽说没人能够证明两者之间有直接联系,但这场大火不仅仅是“有仓猝不及避而死者甚多”,还“专门”烧死了一个叫马旺的都指挥同知,据说这个同知是纪纲的死党,因为一场大火,这世界顿时变得不和谐起来。 为了缔造一个和谐的大明天朝,同时也看看自己说的话能不能落到实处,在灯山大火之后的第五天,永乐帝就迫不及待地遣监察御史吴文等分行天下,调查大明公务员工作作风、了解大明老百姓的“姓福”和“满族”感。 在这批“代天巡狩”,百姓口中的“八府巡按”临行前,永乐帝语重心长地对这些官员诫勉一番。这诫勉的话也通过大明新闻部发表,上墙,所以算是他第二次讲话: “下面的老百姓呀,个个都在说天朝生不起,死不起,这不是老子的意思,都是地方贪官搞的猫腻。你们下去之后,就是老子的眼睛、耳朵,好好的干活,聋子瞎子地不行!只要是公务员贪污受贿、不遵守老子律法的,要从重从快,搞严打!那些区长、市长什么的不称职的、老年痴呆的,统统给老子送来京师,让老子看看都是些神马废物。除非是正高官(惟布政司、检察司的堂上官)才需要有罪状,高官以下,你们随便搞,不放过一个坏人,但是也不能搞冤假错案,回来之后,好好给老子八一八你们的在路上的见闻,八的好有奖,八的不好,老子就扒了你们的皮,做个充气娃娃玩!”(注2) 而这样一批风闻官,据说明里暗里有四五十批之多,史所罕见。 潘厚仁感觉,这黄俨和严宽两人,指不定就是没有上名单的风闻官。对于这种“代天巡狩”的人,他总觉的要小心谨慎对待才行。 第3章 本少爷家富丽堂皇 在潘厚仁看来,黄俨作为朱棣身边人、大明朝权力机构最核心圈子里的高端,不可能不知道汉族跟其他“蛮夷”间的对立。而一头钻进民家聚居的地方,活生生的挨了一顿暴揍,难道这黄俨的脑袋进了水不成? “能够当上厂公的人脑子肯定是不会进水的!” 潘厚仁宁愿相信这黄俨就是专程去搞“调研”,只是没有料到白子们的反应会如此激烈而已。 相信很多人还不知道,在朱重八当上皇帝之后的几十年时间里,汉族跟其他少数民族之间的对立相当严重。朱重八虽然没搞种族灭绝制度,但对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毁灭却是不遗余力。 这里可以举个例子,后代人们常笑话读写汉字错误的人为“白字”先生。然而,真正的“白字”,就是白族人模仿汉字创造出的文字,并且用白字来编撰本族的史籍。 结果呢,这些史籍都被重八老兄一声令下付之一炬了。重八老兄这事儿做的不够地道啊,他当初选择的要是棒子跟大和这两个“白字”民族,那才这是给后世子孙积德了! 如果说秦始皇焚书坑儒是“走自己的路,让别人不走路”,那朱重八在洪武年间干的事情就是“走所有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少数民族跟朱家有“毁道统”的大仇,随时有可能造反神马的,黄俨带着严宽去“调研”,好像也就无可厚非了。 “可为啥又扯上我潘家呢?” 潘厚仁揉着自己左右太阳穴,只感觉两处血管的勃动好像跟房间里那一点黄豆油灯火同频,让人难受。作为一个意外穿越者,上天的安排让他自己都很意外。相比起来,他庆幸自己是穿越在“永乐”而不是虚伪的“贞观”或者虚假的“康乾”,更幸运的是,他还是潘府这样一个昆明“土霸王”家中,名符其实的二少爷潘厚仁。 在接受穿越这个事实之后,化身成为潘厚仁的他心中并无雄心壮志,除开对聚宝盆的执念之外,他很乐意当一个少年纨绔,好好的享受这样一次来之不易的人生。 他有成为少年纨绔的物质条件。 潘府,有着浑厚的财富资本和深厚的官方背景,虽说名义上潘厚仁仅仅是潘府的“家生子”,可如今潘府老爷潘诞只有一个儿子潘德明,而常年在外经商的潘德明又很不争气,只生了一个女儿——比潘厚仁还小两岁的潘徵徵。如此一来,昆明潘府里最受宠的人,就是潘厚仁了。 而潘厚仁享受的资格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的家生子都能享受得到,完全是因为潘厚仁的老子,年前才刚刚过世的龙镶天。曾经那个潘厚仁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凑热闹,然而因为龙镶天的威慑,他做人做事都还有几分的底线,即便将潘厚仁看作是个纨绔,那也是有理想、有道德的纨绔。 “必有所图,必有所图啊!那黄俨虽说现在还没有当上司礼监太监,但也是朱棣身边数得上的人物,否则岂能在三年之后当上东厂厂督?三年的时间是不是太长了点,东厂,那可是个比锦衣卫还要牛叉的衙门啊,既然已经跟黄俨结拜成兄弟,是不是应该推他一把,若是能够一年半载的就当上厂督,那我岂不是成了京城最大的螃蟹?” 潘厚仁脑子里盘算着,既然上太天让他穿越到这个时代,又有幸跟黄俨结拜,自己就该趁势推黄俨一把,早日坐上督公的宝座,到时候他也就能在京城里嚣张一把了! “不过话说回来,好像依靠个没卵子的不算是威风,罢了,走一步看一步,早日将黄俨推上去,今后做起事情来也就方便多了!”思来想去,潘厚仁最终还是觉得自己有必要缩短黄俨从监臣到督公的时间,为自己在大明的幸福生活增加一条保险绳! 在胡思乱想当中睡去的潘厚仁,再睁开眼睛,却是被敲门声唤醒的。 门外是严宽的声音: “三弟,三弟,还没有醒来么?昨日你可是说了,今日就要带我们去找那些白子们报仇!” “这死太监果真是睚眦必报的货!太阳还没晒屁股,这就急着报仇了!”潘厚仁心中嘟囔着:“太监果然是不完整的男人啊,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丫都不明白?再说了,找白子报仇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没见过云南土司的威风,根本不知道这些不知死亡是何物的蛮夷,发起狠来就连云南王沐晟都未必压的住!” 昨天晚上潘厚仁说替两人报仇,那纯粹是喝多酒之后的傻话,没有沐晟点头,不动用大军压阵,谁敢去找民家的人麻烦?想试试这些民家子有多团结么? “啊,是二哥吧,请你稍等,待我洗漱一番就出门!”潘厚仁口中应答,身体却迅速行动起来。 潘厚仁口中应付着起床,心中想的还是该怎样糊弄过去,哪怕必要的时候他也能从西平候府中拖出一票军士来撑腰,可仅仅是为给严宽报仇,潘厚仁总觉得有些浪费指标。 三人见面一番说辞之后,严宽强烈要求去报仇——他还顶着俩熊猫眼呢。黄俨倒不是那么焦急,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要这天下还是姓朱,就有这些民家倒霉的时候。 “二哥,找那些白子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两位哥哥远来是客,不如先去小弟家中,就此事再盘桓盘桓?”潘厚仁这是以退为进,既然昨天两个太监都表露出对潘家的兴趣,不如就将两人直接引入潘府,反而好说道。 “也好!” 这次黄俨却是没让严宽再说话,相比起来他更加沉稳一些,“见识见识潘家院子吧!哥哥我们来一次昆明不容易,怎么也要见识见识大名鼎鼎的潘府啊!” 如今这昆明城中最显眼的府邸有二,排名第一的是云南王沐家,排名第二的,正是平民耳中寂寂无闻的潘家。如果把整个昆明城比作一张太极图,这云南王府和潘府,那就如同太极图上黑白双鱼的鱼眼那么明显:一个代表着权势,另外一个代表着——财富。 南城里弄巷的潘府,就是整个昆明城财富的象征。 但凡从周边来昆明的人,几乎都要来里弄巷钻一钻,见识见识潘府。诺大的潘府,已经成了昆明城的一处风景,别的不说,光门口那两头一人半高的玉石狮子,在其他地方就不曾得见。 “想见识见识潘府的浮华?潘府再浮华还能浮华过南京,浮华的过正在建造的北京皇城?你们两个朱棣身边的太监难不成还没有看够浮华?” 潘厚仁心中冷笑不断,若他还是过去那个半大的孩子,怕是真会以为两个“哥哥”是被市井传言吸引才会去看潘府,但如今的他自然不会那么轻易就相信严宽的话。 等到潘厚仁三人出门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永乐十五年的三月天气好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春!黄俨和严宽两人还穿着昨日的普通庶民衣服,走在大街上,倒也是不算显眼。这个时代的昆明,作为云贵的“省府”,那是相当的热闹。在这个自古汇聚多民族的城市,昆明大街上可以看到各种富有特色的民族服装,而生活在昆明城中的人,自然也是习以为常。 “呀,仁哥儿来了!” 三人才刚刚接近潘府所在的里弄巷,就听见巷子口传来一声惊呼,紧跟着,刚刚还繁华的里弄巷顿时变得冷清起来,街道上几乎看不见年轻女人。 “唉,还是老样子,看来今后还是要注意形象啊!”眼前发生的事情让潘厚仁心中颇有些无奈,要怪就只能怪过去潘厚仁顽劣的秉性实在太深入人心。他转过头去,正好看到两个太监正在对眼色。 “你们要打暗号,能再专业一点么?”在潘厚仁看来,黄俨和严宽之间的“眉目传情”实在是太明显了些,根本就是后世二流影视作品上的泛滥表情。 “咳咳,这个,两位哥哥不要见笑。往日里小弟是放肆了些。” 潘厚仁厚着脸皮解释一句,随即挺起胸膛直面街坊,正色道: “厚仁自与两位哥哥结拜,已打定主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各位街坊,就拜托大家做个见证,从今天起,小弟只关心粮食和蔬菜…” “菜”字还挂在潘厚仁嘴边,里弄巷中平地刮起一股旋风,等旋风过后,那些原本蹲在巷子边上贩卖蔬菜的小贩,竟然消失得干干净净。 “咳咳,三弟,我们还是去潘府看看吧!”随着一声叹息,黄俨的话让潘厚仁很无语。 潘府的围墙很高,墙头离地高足有一丈。看见这高耸的青瓦帽檐围墙,离潘府大门就不远了。三人不紧不慢地走着,很快就能看见那一人半高的石狮子。 “真有这么大!” 严宽看来很是惊讶。 他是宫里出来的,皇城里用的汉白玉着实不少,但其价格之昂贵,令人咋舌。 像潘府门口这两只镇宅狮,高度且不说,关键是整块汉白玉雕成,其价格难以估量。不仅是严宽,就连老持慎重的黄俨在端详片刻之后,都深深皱起眉头。 见两人表情,潘厚仁心中顿时暗暗叫糟。心道:“若是这两个死太监回去跟朱棣胡说八道一通,正为修建北京捉襟见肘的朱棣,岂不是又要学他老子杀肥羊了?不行,非得打消他们这个念头才是!” 潘厚仁眼珠一转,着急想了个说法出来:“哎呀呀,两位哥哥,你们看着这狮子大,其实吧,小弟我就觉得碍事儿,又不值钱儿。两位哥哥,听说京师里的钱庄都喜欢在门口铸两人高的银球显摆,叫啥来的?” “没奈何。”黄俨含笑道:“当地人都称那银球为没奈何,不过也没那么夸张。两人高岂不是都到二楼了!再说这么大的汉白玉,在京师怕是也要值同样大小的银球了。” “哎呀,我的大哥啊,您都说了,那是在京师!虽说这石头的名称里有个‘玉’字,但其实就是大理石。两位哥哥可知道为何叫大理石?” 大理石之所以叫“大理石”,不过是因为最初开采量最大、品质最好的皆是出自云南大理而已。给皇帝当内管家的黄俨和严宽当然知道其中原因,刚刚他们只是被那狮子个头所震撼,而忽略了运费。这对汉白玉狮子放在南京可能是天价,可在云南本地,价格也就是那么一回事儿了。 看到黄俨和严宽脸上释然的表情,潘厚仁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事关将来他能否继续幸福的“纨绔”下去,自然要谨慎些,从刚刚两太监的反应看,怕是有人惦记上潘家了,究竟是朱棣的意思呢,还是这两个死太监自己起了贪心? 第4章 请茶,请慢慢喝茶 两座白玉狮子之间相距三丈,铺着同样用大理石打造的四步台阶,寓意“四季发财”,而在台阶之上就是潘府的大门了。门楣高耸,白底门匾上丹砂写就的“潘府”二字不知出自何方名家之手,笔走龙蛇,甚有气势。整个大门怕不有三丈宽两丈高,正敞开着,有两个戴着瓜皮帽的小厮戳在大门口。 “是潘生和潘恒,今天该他俩当值。” 潘家乃是真正的钟鼎之家。管家、仆妇、下人数量不少,就连潘厚仁这个准二少,有时候也会叫不出某个家丁下人的名字。还好,今日门口这两个家丁,却正好是熟人。 重生后的潘厚仁,追求享乐的生活。为了让自己生活的愉快一些,潘厚仁在融入潘家的生活之后,也弄了一些后世娱乐的玩意儿出来,比如扑克牌。 扑克牌这种东西怕是穿越者最好发明的一种娱乐方式,制作简单,通俗易懂,玩法多样。在弄出扑克牌之后,潘厚仁就常带着潘家里的年轻人一起耍子,倒不是想要赢钱,纯粹就是图个乐子,潘生和潘恒两个就是最早学会利用扑克牌赌博的那一拨家丁。 “两位哥哥,这就是潘府大门了,咦,潘恒,你在搞什么幺蛾子,没见少爷我带着贵客临门了么,还不快快去准备茶水点心,潘生,你来给两位贵客带路,我自去请老爷子!” 潘厚仁此时可没有功夫跟两个“牌友”闲聊,他打算先将黄俨和严宽给拖住,自己好去找潘诞说话,该计较的地方还是得计较一番,以免潘家让两个太监给惦记上了。 虽说潘厚仁在昆明城里的名声不怎么好,但是在潘府内部那些下人当中,他还是相当的有威信。这潘厚仁才开口,那潘恒和潘生就动作起来,领路的领路,筹备的筹备。有外人在的时候,两个小厮可不敢在潘厚仁跟前八卦。 穿过潘府大门就是一条青纹大理石铺就的石板路,差不多有一丈宽,笔直朝里,路两面是花园,隐隐有小道掩映在绿树红花当中。顺着大路继续往前走,不多时就会看见左右各有一条五尺宽窄的小路,各通两处拱门,拱门连着低矮的围墙,围墙延伸入绿荫当中,应该是两处别院。 “两位哥哥,这左手边的院子,就是小弟的住处,以前跟父亲同住,如今父亲过世,就剩下小弟一个人孤苦伶仃了,啊,正厅到了,两位哥哥不如坐下请茶,潘恒,潘恒,上好的普洱,可不要用次品来糊弄!生妈,生妈,水果点心端上来啊!” 等到下人家丁们动作起来之后,潘厚仁才对两个太监道: “我去找老爷子,大少爷这些天出门做生意去了,不在家!” 将两个太监丢在正厅,潘厚仁穿厅而出,从侧面走向后宅。 潘府确实很大,除开进正厅路上的两个别院之外,后宅都还有三个院子,其中一个就是潘家老爷子潘诞的住所。 虽说此时春分未至,但昆明不愧是自古以来的“春城”,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感觉小冷,可等高太阳高升之后,站在阳光下就能有暖意。即便是上了年纪的潘诞,此时也在小院子里晒着早春暖阳,潘厚仁才跨进琉璃装饰过的拱门,就看见了正在喂鱼的老爷子。 “老爷,厚仁向你请安了!”深深吸了一口气,潘厚仁走向老人,弯腰躬身,见礼。 “哟,乖儿,好久没有听过你请安了,怎么,今天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不成?” 潘诞今年已经是六十出头,正所谓人生七十古来稀,在这个年代,六十出头已经算是高寿,只是因为潘家富贵,潘诞保养的还算不错,身型富态,满面红光。 “我听潘福说你昨晚没有回来,可别又是去找哪家的姑娘了吧?”潘诞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笑眯眯的,好像即便潘厚仁真的祸害了谁家的姑娘,他也不觉得有啥了不起。 潘老爷子这么一说,倒是让潘厚仁脸上红辣辣的。 “老爷,我有点正事儿,想跟您说说!”潘厚仁不敢再闲聊下去,他知道自己这具皮囊前任主人的不堪,可他实在是没有前任那种不要脸、不要皮的精神,要是继续唠嗑,天知道潘诞还会说出多少让他脸红筋涨的前科来,反正他已经决心要扭转过去的那种不良形象,不如就从潘诞这里开始。 听潘厚仁说要谈“正事”,潘诞脸上先是一愣,随后露出笑容,冲着潘厚仁点头: “甚好,甚好,我期待听你说这句话,已经整整十五年了,差点都以为自己没机会听了。” 不知为何,潘诞的这句话突然让潘厚仁鼻子一酸,差点流下眼泪来。 潘诞身边还有两个仆妇在照顾,只不过当潘厚仁眼神流转之时,年老成精的潘诞就挥手让两个仆妇离开,自己在躺椅上坐下,又示意潘厚仁坐到他身边。此时情景就像是爷孙两个,偷得浮生半日闲。 “厚仁昨夜醉酒,跟两人结拜为兄弟,今日醒来才知,此二人乃是来自京师.” 潘厚仁一开口直奔主题,顿时,精巧的躺椅停止了摇晃,那浅浅的“嘎吱嘎吱”声也嘎然而止。 “京师?” “两人皆是宫中人,其中一位姓黄,乃是监丞。”潘厚仁一边说,一边掀起眼角,暗中留意那潘诞的表情。 果然,听说两人是宫里来人,而且还是太监之后,潘诞的神情顿时变得凝重起来,对于如今的朱明皇朝,潘家,或者说沈家后人,那是绝对没有好感的。 “他们来昆明做什么?乖儿,你老老实实的跟我说,他们有没有向你打听什么?还有,你,你是不是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老爷.” “不要叫我老爷,叫我爷爷!”潘诞打断潘厚仁的话,道:“他们人呢?” “厚仁将他们安顿在正厅奉茶,着人拖住他们,专程来请爷爷斟酌,要不要见上一面?” 潘诞拧起眉头,像是在沉思。潘厚仁此时也不开口,以免打乱了老人家的思绪。 “据我所知,宫中姓黄的监丞好像只有一个,我曾听侯爷说过,此人甚得皇上器重,宫中几个老不死的大太监,也对他很是提携,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这个黄俨?” 潘厚仁点点头,用几乎肯定的语气道: “我想是他了!” 这话一出口,潘厚仁顿时心中暗叫糟糕,毕竟他才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而且一生从未曾出过昆明,那南京宫中的事情,他又岂会知道? 果然,话一出口潘厚仁就见那潘诞凝视自己的双眼当中闪过一道犹疑,显然是对潘厚仁的话产生了疑惑,只不过潘诞脸上神色不变,随后就道: “乖儿啊,你跟那黄监丞,年纪怕是差距不小吧,他们又为何要跟你结拜兄弟呢?” “此事说来话长.” 潘厚仁用了最简洁的方式将自己跟黄俨两人结识的经过,还有结拜的过程都说了出来,当然,他还刻意加上了一些自己的理解在里面,其用意就是想让潘诞明白,这两个太监,实在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其实潘诞本就是人老成精,岂会不明白两个宫中红人出现在昆明这一事背后所隐藏的故事?若是没有皇帝授意,两个行走宫中的阉人又岂会有机会来昆明公干,再联系到皇上最近的所图所谋、所作所为,即便是以潘诞的人生修行,此时脸上也微微变了颜色,很是慎重地对潘厚仁道: “乖儿,我看你此番处事甚是得体,不若你说说,我该如何在你那两位兄长面前行为?” “这是在试探自己了?”潘厚仁心念电转,顿时反应过来,缓缓道: “爷爷,此中干系重大,厚仁也听父亲说过当年…当年主家是如何被那太祖皇帝构陷,即便是献出半个南京城又如何?皇家的胃口,怕是塞十座八座城池进去,那也是填不满的!” “乖儿,乖儿你终于长大了!”潘诞先是一怔,随后不住摇头,口中赞许: “乖儿,你今年才十五岁竟就有如此见识,可笑德明天今年三十七八了,却还只是知道做生意,不若你,不若你啊!” “额~”潘厚仁心中颇为汗颜,其实潘德明并没有潘诞说的那般不堪。继承了沈家优秀经商基因的潘德明,在做生意方面,有很敏锐的眼光和果敢的行动力。 “爷爷你就别夸奖我了,我知道我过去是不懂事,哎呀,那黄俨两人已经在正厅里等太久了,爷爷你就下决定吧!” “好啊!” 潘诞此时看上去是老怀大慰,笑起来脸上的皱纹都发起亮来: “我决定——我生病了,病的还不轻,德明不在,这诺大一个潘府,能够做主的人,就只有我的乖儿你了,去吧,以主人家的身份招待两个贵客去吧!” “什么?爷爷你不出面?”潘厚仁心中一惊,来的路上他想过各种情况,却怎么也没有预料到会是如此结果,潘诞竟然一席对答之后就将整个潘家交在了自己这个年仅十五岁、劣迹斑斑的半大孩子身上。 “这事儿却是不好办了。”潘厚仁眉头一皱,真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了。 第5章 当官?俺不成啊! 此时,在潘府的正厅里,潘家的几个家丁仆人将茶水和点心搬出来往桌面上一堆,就个个溜之大吉,根本不留人,愣是将黄俨和严宽给凉在正厅。 不过这倒是给了两人安静说话的机会,只听那严宽打量着房间里的陈设,道:“大哥,潘家果然是有钱,这椅子、这桌子,可都是地道的南海黄花梨打造出来的呀,即便是京师里的有钱人,也不敢如此奢侈吧?” 被潘家的下人冷遇,黄俨也还真是沉得住气,若这里不是堂堂潘府,若不是刚刚跟潘厚仁结拜,若不是因为身负皇命,以黄俨的身份地位,怕是要暴起发难,好歹要让人见识见识宫里人的威风。 轻轻地抚摸着木椅扶手,黄俨的神情颇为感慨: “此种品相的黄花梨,连大内当中都不常见,这个潘府怕已经是底蕴深厚了,皇上派我们俩来云南,潘家也是其中之一啊!” 那严宽脸上神情分明有些疑惑,“大哥,这潘家究竟有什么需要调查的,出发之时,皇上只是向你面授机宜,我真是不太明白,一个富户,难不成还在暗中行那不法之事?” “不法之事?二弟啊,若不是你我已经结拜,这种事情,我也是不能告诉你的!”黄俨摇摇头,看左右确实无人,才继续道: “你年纪轻,入宫的时间也短,自然是不知道其中的隐秘所在,想当年,皇上刚刚被先皇封为燕王,那时我就跟在皇上身边,听到一桩秘闻…” 就在潘厚仁跟潘诞谈话之际,这边黄俨也将潘家的来龙去脉讲述给严宽听了,若不是黄俨亲口述说,那严宽怎么也不会将眼前这个潘家,与本朝洪武年间,被太祖强拆了的苏州首富沈万三联系在一起。 “啊,大哥,那皇上的意思,难道是要行先皇之事?” 严宽脸上变色,神情都变得紧张起来。这严宽虽说入宫时间也不短,而且还有锦衣卫行走的身份,但毕竟是后来者,比不上黄俨这种几乎是跟朱棣一起长大的老人,所以不太受朱棣看重,很多事情,他都是不知道的。 “也未必就是要抄了潘府,毕竟皇上也知道,潘府的背后,就是平西侯府呀!”黄俨缓缓摇头,叹息一声道: “皇上也很辛苦,最近为了迁都的事情,费尽了心神,可惜太子殿下始终不赞成迁都,尤其是那些六科十三道的言官,更是开口祖制、闭口先帝,弄的皇上苦不堪言,若是这个节骨眼上,云南这边不稳,那迁都就真成了镜花水月,皇上岂能甘心…” 黄俨和严宽自顾自的低声说话,而就在他两人所坐的大理石屏风之后,悄悄进来的潘厚仁却是将两人的谈话后面一部分听了大半去。 “原来是迁都的事儿给闹的,哼,什么科道言官,其实就是后世的政协成员嘛,说话不用负责任,朝廷还得花费银子养着,留在南京,留在南京有什么好的?天子守国门,这些人就不明白北方游牧民族对泱泱中华的威胁有多大?刚刚才从蒙古人的胯下爬起来没几天,就真当自己是天王老子世界第一了?” 对于朱棣迁都这个事情,潘厚仁其实很是赞成。表面上看,迁都虽说靡费,但对于没有现代通讯手段的封建社会,皇帝在靠近游牧民族的北方,更容易及时掌握战情、制定出针对性的措施,将危机扑灭在萌芽状态。 若不是因为双方的身份问题,潘厚仁还真想跳出去,跟黄俨和严宽好好就这个问题辩论一番。文人好辩,中国这几千年朝代更替,唯独文人好辩的风气从未曾改变过。 潘厚仁心中盘算着事儿,却没有注意听黄俨后面说的一些话。 “……听说锦衣卫都已经闻风而动,二弟啊,此次是你我二人的机会,无论如何,一定要压那锦衣卫一头才行,否则岂能显出你我二人的威风来……” …… “哎呀,两位哥哥久等,久等了!”故意迈着沉重的步伐,潘厚仁从侧面走入正厅,黄俨与严宽此时杯中茶水都已经干了,那严宽脸上的怒气都快要从白净的皮子下冒出头来。 “实在是不好意思啊,我去求见老爷,才知道老爷感情昨日夜里受了风寒,如今吃过大夫开的汤药,正裹着被子发汗…” 潘厚仁这话虽说是滴水不漏,但那严宽脸色却有些难看,开口道: “三弟啊,我们自然是不想为难三弟,可你这个家主的架子未免又太大了一些,连个面都不露,真是把我们当成打秋风的人了么?” 打秋风这个说法可是由来已久,却是在明朝被发扬光大。严宽这么说也不算错,毕竟若两人真是打秋风,这潘诞露面和不露面,潘家需要支付的代价可是大不相同。 “二哥瞧您这说的是哪里话,真要是大哥二哥你们手中缺了银子,小弟这就回房拿来奉上便是。老爷那是真病了,两位兄长是知道小弟我为人性格,若老爷是装病,我揪着他胡子也要把他牵来!” 这话放在过去的潘厚仁身上,那是半点都没错。别看潘厚仁年纪不大,在潘府,在整个昆明城中却也是“大名鼎鼎”,依他过去的那种行事风格,真要是揪潘诞的胡子,恐怕整个潘府也就只有今年刚满十三岁的潘徵徵可以阻止。 “既然潘老爷病了,那我们也不好叨扰,不若这就出府去吧。”黄俨毕竟是年纪大些,行事更为稳重,这就要告辞。 潘厚仁连忙将其拦下,道:“这怎么行呢,我已经吩咐下去,整治一桌好酒好菜,招呼两位兄长,趁现在有时间,就让小弟带两位大哥在这潘府四下随意看看。” 潘厚仁的这个提议,黄俨两人着实不好拒绝,况且也正是两人心中所想,毕竟任务完成回到宫中,皇上问将起来,他们总得有个说法,了解了解潘府的内部情况,将来也好多些说辞。 潘家大院里可观赏之处自然甚多,潘厚仁带着两人,除了女眷集中的后院之外,前庭后院倒是挨个走遍,一点私隐都没有留下。 倒不是潘厚仁想在黄俨两人面前卖弄,实在是他想让两人安心。他要在两人心中制造出一个表象:潘家,就是有钱了点,却绝对没有跟当今皇上、当今朝廷为敌的意思。 最后设宴的地方却是选在潘厚仁自己的小院里,这是黄俨的意思,人多眼杂,而潘厚仁这个小院,普通家丁那是绝对不乐意进来的。 潘厚仁的独院有五丈见方,跟外面铺满大理石地面不同,这小院地面铺着的是打磨过的青石板,这种青石板无论是硬度、耐磨性,都远超普通大理石板。院子四角种着翠竹,东北角上还砌了一口井,潘厚仁记忆中,那水质很是甘甜。这院子曾经是属于龙镶天和潘厚仁,如今独属潘厚仁的院子。 潘厚仁从小到大就生活在这院子里,那坚硬青花石板还留着潘厚仁跟着龙镶天学武后的印迹。每每看到这些印迹,潘厚仁脑海中就会浮现出一个稚幼的身影,每日天色未明便在水井边上汲水,洗脸漱口,随后是站桩吐纳,一路太极,一地八卦。十八式的连环掌、三十六踢的鸳鸯脚、七十二招的无名剑,最后是九九归一的混元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那身影从稚嫩逐渐成长,最后跟潘厚仁现在的体型重合在一起。 招呼着黄俨两人进入屋内,潘家三人整治的午宴已经妥当,虽谈不上奢侈,但跟两人在宫中能够吃到的已经不相上下。 饭桌上,黄俨提出下午要去昆明城中游玩,就无须潘厚仁陪伴。对此潘厚仁并不坚持,只是再三恳请两位兄长游玩之后返回潘家,跟他同吃同住。潘厚仁的理由很充足:父亲去世,诺大的一个院子他自己住,未免过于冷清,如今有了两位兄长,岂不正是该热闹热闹? 潘厚仁原本就生就一张男人看了都心动的俊俏脸庞,加上他的年纪,黄俨和严宽都不忍拒绝,最后只好应承下来。 不过既然潘厚仁提到他父亲,黄俨跟严宽对视一眼后,那严宽顺势开口道:“三弟,你姓潘,你父亲却姓龙,你对此事可有了解?” “戏肉来了!” 严宽的话,让潘厚仁心中一动,知道两人怕是要从自己姓氏上作文章,顿时不紧不慢,佯装道: “了解,当然了解。父亲本姓王,洪武十四年,随我大明军进攻云南有功,被先帝赐姓龙。” 见黄俨两人微笑点头,潘厚仁接着道: “先帝赐姓,乃是因为家父不愿意接受先帝的册封,故而赐姓不可传,而先父又是潘家的仆人,照我大明律法,我这个家生子,自然也就是姓潘咯!” 潘厚仁这话是真话套着假话,加上以他十五岁的年龄说出来,黄俨两人倒是不可不信。事实上潘厚仁隐瞒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龙镶天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潘家的仆人,即便是有主仆关系,那也是沈万三,沈家。 可惜潘厚仁的演绎实在是精彩,竟然瞒过了黄俨跟那严宽,在两人看来,今年方才十五,又不学无术的潘厚仁,怎也不会知道其中秘辛。 “三弟既然知道令尊受先帝看重,难道就不曾想过凭借一身武艺,为当今皇上效力?” “为皇上效力?”潘厚仁两眼对上黄俨那双灼灼眼芒,片刻之后才哑然失笑, “大哥,难道你忘记了,我如今乃是贱藉,既不能参加乡试,也不会有官员举荐当贡生,我又是家生子,抱着银子也买不到捐生,纵然有心报效朝廷,奈何前途无亮啊!” 潘厚仁是发自内心不想为劳什子的朝廷效力,赚自己的钱,享受自己的人生岂不是更好,若是能够找到聚宝盆,那可就更完美了。只是他却不知道,他两个哥哥心中,打的却不是让他如愿的主意。 第6章 全真张的徒孙不好当 潘厚仁这话说的颇有些怨怼,但也是大明朝的实情,自从朱元璋定下明朝的科举制度和等级制度之后,像潘厚仁这种出身贱藉的人,几乎就没有了上升的空间。 不管黄俨和严宽如何游说,潘厚仁的脑子就跟一根筋似地,死活不松口。其实潘厚仁是有自己的想法,就算他有攀高枝的企图,这黄俨和严宽却都是宫中太监,跟两个太监有啥好混的,难不成把自己给切了? 虽然都说切了之后武功会突飞猛进,但至少目前潘厚仁对自己的功夫还是蛮有信心的。龙镶天说内家拳进境来的慢,潘厚仁自认年幼,再练上个十年八年的,虽说不能万人敌,但未必就不能超过龙镶天。 况且潘厚仁本就喜欢此时这种闲散而富足的生活,抱上黄俨这条大腿,潘厚仁原本就是打算用大笔的银子养着两人之间的关系,本着“多一个兄弟多条路”的方针而已。 “少爷我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小恩小惠的就能收买了少爷不成?” 见无法说服潘厚仁,黄俨两人只是叹气,却没在潘家园耗费太多的时间,跟潘厚仁打个招呼晚,两人就离开了。 这二人一走,院子里顿时变得空荡荡的,倒是让潘厚仁有闲暇功夫,好好看看“他”曾经生活了十五年,而自己还要继续生活下去的地方。 一栋三进屋子,刚刚潘厚仁三人吃饭的地方就是正厅,左右各有一房。进正厅大门右边是潘厚仁日常起居所在,而左边,则是潘厚仁他老子生活的地方。 龙镶天去的不算突然,然而对潘厚仁这个唯一的儿子,除了关心他的武功修为之外,却没有留下更多的遗言。前些日子潘厚仁忙着理顺自己的生活,还没有顾着他老子的秘密,而今日黄俨等人提到龙镶天,却等于是提醒了潘厚仁,想要去龙镶天的房间里看看。 然而,当他走到龙镶天房间门口时,却本能的停住了脚步,因为在他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威严的声音: “不得许可,不可擅入吾房,若有违,断汝双腿!” “去!便宜老爹,你都死了月余了,还要吓唬老子么?”潘厚仁心中给自己打气,双脚却是不自觉的摆出马步,屏息静气之后才敢伸手去推那暗黄色的厚实木门。 龙镶天名义上始终是个下人,所以这房门虽然是上好的云南铁木打造,却处理的很朴素,随着潘厚仁的动作,门慢慢的开了条缝。 “咻~” 感觉中,一股气息从门缝里冲出,使得潘厚仁身子不由自主后仰,片刻之后才定住了神。 “一切牛鬼蛇神都是纸老虎!”潘厚仁心中默念,手上加了一把劲,无声无息的,房门开了。 等到两眼适应房间的亮度后,潘厚仁才缓缓走进去,地面上铺着薄薄的一层灰,双脚一踩一抬,就是两个清晰的脚印。 房间大小跟潘厚仁那间差不多,床靠着内墙,一看就是练功夫的人睡的硬板子床,床边上还有个梨花木的柜子,想来是存放龙镶天日常衣物所用。 潘厚仁扫视屋内,身子一转,就看见进门右边的墙壁上,挂着一柄长剑,剑鞘不知何物所制,质地古朴,花纹甚少,显得很沧桑。 “这是,老爹的宝剑!”骨子里的武术因子在发生着作用,潘厚仁第一时间上前,伸手去拿宝剑。入手冰冷,抬手沉重,这三尺青峰,怕不是有十多斤重。 “这么重的剑,谁用?” 寻常宝剑不过七八斤重,而潘厚仁手中此剑,份量竟然比普通宝剑重了三分之一还要强,若不是腕力超人,就是剑招有特殊之处,否则这剑定然不好使。 “铿!” 捏开机括,清越龙吟后宝剑出鞘,青光幽幽,竟然将整个房间都镀上一层霜色,而持剑的潘厚仁,更是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种明悟在潘厚仁心中升起:不是因为锋利,而是剑上蕴含着的那股子杀气,在人的灵魂当中制造出的错觉! 好一把杀人剑,也不知折了多少人的性命! “啪!” 潘厚仁右手一送,长剑归鞘,瞬时感觉房间里的温度恢复正常,那一片青霜之色也随之消失。他不是真的潘厚仁,自然也会不遵守龙镶天对潘厚仁的严令,如此一把宝剑,岂能让它就此蒙尘? 小心的将宝剑系在腰间,潘厚仁满意的点点头,又在房间里转悠起来。 在龙镶天的枕头下面,潘厚仁找到了一本古籍,是本手抄的《道德经》,如果说这本泛黄单薄的书籍跟潘厚仁在后世见过的古本《道德经》有何处不同的话,恐怕就是扉页上,多了一首笔迹浑厚的七言绝句: 浪里财宝水中藏, 江湖英明空荡荡; 平生为仁不为福, 舍却红粉入蛮荒。 龙镶天虽然也算是个识文断字之人,但在潘厚仁印象中,龙镶天的笔迹可没有这般的苍劲有力,这是何人所书? 闭上眼睛,潘厚仁在脑海中寻找跟此诗有关的蛛丝马迹,很快,一个衣衫邋遢的老道形象,从识海里跳出来,想到此人身份,却是吓的潘厚仁身板儿一抽,浑身激灵的睁开双眼——是他? “历史记载里的事情竟然是真的?张三丰真的为沈万三作了这样一首诗,而且还亲笔题在《道德经》上送给沈万三?”潘厚仁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如果说沈万三跟张三丰之间有这层关系,那么潘厚仁记忆当中,龙镶天是张三丰入室弟子的事情,难道也是事实? “如果我老爹是张三丰的入室弟子,那我算是什么?张三丰的徒孙?” 小心翼翼的收起《道德经》,潘厚仁忘记去思考:为何张三丰赠送给沈万三的《道德经》会在龙镶天的手中? 一时间龙镶天单调的房间里好像再也找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有了宝剑和张三丰亲笔题诗的《道德经》,潘厚仁已然满意,躬身从龙镶天房间里退出来,小心翼翼将房门关好。 回到自己房间,潘厚仁再次鉴赏起那无名宝剑。 “老头子既然是张三丰的弟子,难道说这把宝剑…” 带着邋遢道人传人的心思再看宝剑时,潘厚仁终于在剑柄上发现两个古意昂然的篆字——真武。显然,龙镶天这柄宝剑,怕也是得自张三丰! 此时潘厚仁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在潘家地位如此超然:感情不仅仅是因为老子被太祖赐姓,更重要的一层原因,怕是占了张三丰徒孙的这层因缘。 “张三丰的徒孙,这个身份,在大明朝怕是天下大可去的了!”潘厚仁先是兴奋,随后又想起记忆当中,好像他从未曾见过张三丰,也没有听龙镶天提起过跟张三丰有关的事情。 照理说,他一身功夫得自龙镶天,而龙镶天的功夫是学自张三丰,如果龙镶天未经过张三丰同意而将武当功夫传授给他,那岂非就是传说中“欺师灭祖”?若真是如此,那他这个武当弟子的身份怕就是有些水分了,会不会被武当追回武功? 一想到自己可能被武当传人清理门户、追回武功,挑断手脚筋,终身成为废人,潘厚仁心中顿时变成一片死寂:完了,完了,可不能再随意用武功了!以免万一,从今日起,若非是生死关头,武功那是决计不能用了!” 潘厚仁脑子里念头转的快,思前想后不过一瞬间的功夫,身上的冷汗就下了,就连手中的真武剑,好像也有千斤重量,让他不堪重负。 “难怪老头子要将宝剑藏于暗室,难怪严令不准我擅用武艺,不准进他房间,难怪啊难怪!”正所谓疑心生暗鬼,潘厚仁在笃定自己一身功夫来历不明的前提下,无形当中也为自己的定下了不少规矩,以至于将来受到这种限制的危害,直到他跟那个人见面之后,这层心结才能够打开。 因为有“不是武当正传弟子”这样的心结,潘厚仁连那“真武”宝剑都不敢出示于人,可是让他将宝剑再放回龙镶天的房间是绝无可能,回想《鹿鼎记》当中的某个香艳情节,潘厚仁灵机一动,将“真武”和《道德经》一起,放在了自己睡觉的床板之下。 潘厚仁才刚刚收拾好床铺,突然耳中听的外面好像隐隐有马蹄声靠近,而且数量不少,心中一动,他连忙出门,抄起挂在屋檐武器架上的单刀,准备去前面看看。 从潘厚仁的独门小院子出来就是潘家的大院子,沿着门口的那条碎石拼花路就能走进潘家正门穿花园至正堂的大路之上。潘厚仁刚刚走到两道交汇之处,就听见右边潘家大门方向传来一声巨响,他转过头去瞅了一眼,立马机警的倒纵回小道花丛边上,将手中的单刀塞入草窠子里。 潘厚仁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就在刚才潘家大门被砸开的那一瞬间,看见一闪而过的鹅黄色衣袂!这个时代,敢于在昆明这个地方大白天砸开潘家大门,穿鹅黄色衣服的人只有一种可能——大名鼎鼎的锦衣卫! 虽说潘厚仁一生武学尽得龙镶天真传,但后世对锦衣卫的传说还是如同一块巨大的磨盘石,将潘厚仁压的心如擂鼓、喘息如扯风箱。 “怎么会是锦衣卫?怎么会碰上锦衣卫?”蹲在半人高的花丛边上,潘厚仁不敢起身,他生怕就像电影上演的戏码那样,自己刚刚一抬头,漫天的箭雨就从天而降! “这是要死的节奏了么?”潘厚仁心中狂震,他不想成为皇权之下的炮灰,不想英年早逝,然而锦衣卫的突然而至,却让他差点就软了腿。 第7章 都说是来者不善 一溜儿的马蹄声正从潘家大门循着花园外墙向两侧圆开,潘厚仁刚才在小院里确实没听错,那就是马蹄声! “锦衣卫拿人,潘诞速速就缚,无关人等一律不得妄动,违令者斩之!” 随着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将潘厚仁心中最后的希望打破,果然是锦衣卫,那个在朱棣死后就成为明朝最大诟病之一的特务机构,竟然来找潘家的麻烦了! 稍稍抬高一点身体,这个简单的动作此时竟然让潘厚仁两股颤颤,若不是混元桩站的熟练,他此时非要摔个屁墩儿不可。透过枝蔓,潘厚仁向花园大门处望去,一队队尖帽白靴,着褐衫,一手握柄一手紧持刀鞘的番子从大门口涌入潘家花园,精致的花草在这些番子脚下成了烂泥,踢翻的花盆围栏无数,两个正在拾掇的园丁,在潘厚仁眼前被几个番子抡刀砸倒,簌簌伏地发抖,却是连一声惨叫都不敢出! 在这些番子拥护之中,又有两名戴圆帽,着皂靴,穿褐衫的掌班颗管事,隐隐将最显眼的,穿着飞鱼服、系着绣春刀的一名掌刑千户拱卫期间。 刚刚潘厚仁看到的那一抹衣袂影子主人,就是这个年轻的千户。 “潘诞,莫要以为你做的事儿皇上就不知道,哼,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自缚跪行,莫要牵连了家人!”那千户大人的声调有些古怪,听的潘厚仁浑身冒鸡皮疙瘩:“这厮的嗓音怎么跟严宽差不多,难道也是个死太监?” 按照明朝的律例,太监自然是不能当千户的,故而潘厚仁的想法明显错误了,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心思去考虑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锦衣卫都上门了,若是不能抓紧时间解决眼前这个难题,恐怕紧跟着潘家就要倒大霉了! 照理说潘家倒大霉也没啥关系,然而潘厚仁担心的却是潘诞这个平常养尊处优的老头子:“据说锦衣卫这种地方,神仙进去了也要掉一层皮才能出来,老爷子进去恐怕活不过三天,可是,可是我还没有弄到聚宝盆的线索啊!” 潘厚仁此时心中是很不甘,看着耀武扬威的锦衣卫,潘厚仁猛然一咬牙,躬着身子,碎步折返自家小院,他要救人,救潘家! 趁着锦衣卫还没有将潘家完全包围,潘厚仁决定翻墙而出,去找救兵!虽说以他的功夫或许能够将潘诞从锦衣卫手下抢出去,可是一想到这么个好好的家就要毁掉,潘厚仁心中也是极其不不舍——他才刚刚开始享受穿越之后的人生,还没有来得及调戏潘府里的小丫鬟,在大街上也只尾随过一个白尼而已! “找黄俨和严宽,锦衣卫好歹也要给这两个死太监一点面子,唔,平西侯府也要去一次!” 循着院角的一颗大树,潘厚仁轻易的翻出那一丈多高的院墙,双脚才刚刚落地,耳边就听到战马甩鼻的呼噜声,吓的将身体一缩,将自己藏在旁边的大树干背后的阴影当中。 “千户有令,包围潘府,一条狗都不准放走!” 传令声从不远处而来,紧跟着又是杂乱的马蹄声。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眼看锦衣卫就要完成对潘府这面围墙的包围,潘厚仁知道自己再不冲出去,恐怕就没有机会了!一咬牙,他双脚发力,整个人如同离弦的羽箭,“咻”地冲出树阴,趁着两边围拢的锦衣卫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横穿过巷子,消失在巷子那边的重重民宅之中。 “什么人?” “启禀大人,应该是在潘府外行乞的小乞儿被我等惊吓逃窜,标下看的明白,那不是从潘府里出来的。” “哦,都精神点,千户大人说了,此事有误,拿你们的脑袋去向皇上谢罪!” 锦衣卫官兵之间的对话,循着潘厚仁激荡起的风,钻进他的耳朵。此时他已经背靠在一栋民宅的后墙上,兀自心跳不已。 “好悬,幸好遇上个不负责任的家伙!”心中暗自庆幸的同时,潘厚仁却突然想起,黄俨跟严宽这两个家伙去闲逛昆明城了,一时间却是去哪里找人? “看来还是只有先去平西侯府了!” 深吸一口气,潘厚仁转了个方向,朝着平西侯府而去。 跟富贵逼人的潘府气派相比,只隔着两条街的平西侯府却是低调而尊贵,镇门的不是白玉狮子,而是一对普通的青石貔貅。平西侯府的大门也没有潘府那么夸张,只不过守门的却是正儿八经的府兵,刀枪明亮,军容整肃,八条大汉分左右而立。 以潘家和沐家之间的关系,潘厚仁乃是平西侯府上的常客,就连守门的军汉也都跟他熟络的很,事实上,这些军汉都尊称潘厚仁为:小教习。 称潘厚仁为“小教习”,那是因为龙镶天在世时,就是沐晟麾下军队的总教习,用后世的话说,那就是总教官。在如今这个讲究尊师重道的时代,总教官的儿子,那当然是要受到格外优待的。 进入平西侯府之后,潘厚仁也没有心思去看平西侯府里的风景,这些东西他脑海里的记忆当中都有,犯不着急于一时去欣赏,抓着一个下人,问明白那沐晟正在书房,潘厚仁就直接赶去书房,面见沐晟。 虽说沐晟乃是封疆大吏,本身也是个武将,但平常时候也着便装,正在看书,潘厚仁敲门进来,将眼前这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男人跟记忆之中的沐晟对上号之后,当即跪下,大声道:“厚仁求侯爷救命!” “厚仁,你这是怎么了?” 沐晟放下手中书卷,起身一把将潘厚仁抓起来,惊讶地问道:“你又在外面闯了多大的祸事出来,需要我亲自出面?” 从沐晟言语当中可知,这位侯爷纯粹是想歪了,习惯性的联想到潘厚仁是不是闯了祸,可见过去的潘厚仁在沐晟心中是何种形象。 “侯爷,不是救我的命,而是救我们潘家,整个潘家!” 潘厚仁顺着沐晟探手,站起来身来说话,他本身也不习惯跪着跟人谈话,哪怕此人是自己的长辈也不成,然而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书房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那脚步声的主人还没有走进书房,就已经在外面大吼大叫: “侯爷,不好了,锦衣卫包围了潘府,要拿人抄家了!” “锦衣卫?” 沐晟那张沧桑的脸上也变了颜色,见他眼神挪向自己,潘厚仁连忙点头,“是的,我是拼命跑出来的!” “来人,备马,点兵。”沐晟乃是武将性格,行事干净利落,他没有丝毫迟疑就发布命令,随后又和颜悦色地对潘厚仁道:“厚仁啊,你暂且在王府里呆着,等我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这个当口,潘厚仁自然是不会反驳沐晟的话,只不过他心中还另有打算。 锦衣卫可不是一般的阿猫阿狗,即便是沐晟在云贵一带权势滔天,但毕竟还是个忠臣而不是权臣,若是锦衣卫来的名正言顺,以沐晟的为人,怕是顶不住。在潘厚仁看来,还是要找到黄俨和严宽这两个从朱棣身边来的太监,才能制得住锦衣卫。 故而沐晟对他的交待,跟耳边风没啥区别,沐晟前脚才离开,潘厚仁后脚就从平西侯府溜了出去。 昆明虽然大,可潘厚仁好歹也是地头蛇,加上黄俨和严宽两人都是外地人,要打听两人的消息,就更加容易了。 问了几个人之后,潘厚仁就寻到黄俨和严宽的踪迹,从两人离开潘府之后的路线来看,竟然是毫无规律可言,真是在闲逛。 “两位兄长,可是找到你们了!” 即便此时勉强算是早春,可是潘厚仁的背心此时都已经濡湿,那是给汗水浸的,幸而他基本功扎实,跑了几条大街,都还算呼吸平稳,只是脸上的焦急神情却不是他装出来的。 “三弟,发生了何事,让你如此焦急?” 当黄俨和严宽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先开口说话的总是严宽,而黄俨则是双手在身后一负,两眼望着潘厚仁,似是若有所思。 “两位哥哥,今儿晚上的夜饭,怕是不能去小弟那里用了,小弟则是特意寻两位哥哥,告知一声,这就要回去了!” 潘厚仁这是在玩心机呢,他知道两个太监有求于己,同时他们身上的任务,还要着落在潘家身上完成,决计不会眼睁睁看着锦衣卫将潘家扫荡。 潘厚仁猜的也算比较准确,然而,他却不知道,那锦衣卫身上的任务跟黄俨和严宽两人想差仿佛,更重要的是,黄俨早就已经知道锦衣卫会来这么一出,他却是故意没有告诉潘厚仁的。 故而,此时潘厚仁的神态语言,已经让黄俨心中猜透究竟是何原因,只是潘厚仁不明说,那黄俨竟然也就稳坐钓鱼台,任由严宽发挥。 “呀?三弟,这不是都说好了么?临时要改,你瞅着天色…三弟,究竟发生了何事,不如说出来,让两位哥哥帮你合计合计?”严宽对潘厚仁说话,却又时不时转头去看黄俨的脸色,两人间这种情形,潘厚仁却是没有注意到了,他还在按照自己心中所想的路子走着。 “不瞒两位哥哥,那锦衣卫刚刚将潘福团团围住,小弟都是拼着命才逃出来,为的就是通知两位哥哥,可千万不要再回潘福,自投罗网啊!” 第8章 我是锦衣卫他大爷 潘厚仁说黄俨与严宽“自投罗网”,自然是有些夸张,好歹人家也是从皇宫大内里出来的,不论级别高低,锦衣卫怕是管不到皇帝的“家仆”身上,只不过为了激发黄俨和严宽两人心中的愤怒,潘厚仁才会这么说。 “锦衣卫?” 那严宽无意识的将头转向黄俨,显然是要征求黄俨的意思。 “三弟,你家遇上如此大事,我等做兄长的岂可坐视不理?走,一同去看看,究竟是哪家的狗腿子,竟然来昆明撒野来了!”黄俨脸上露出愤怒之色,将手一挥,倒是有几分男儿气概,只可惜他颌下,永远都只有贴上的黑胡子。 …… 潘府面前可谓是兵荒马乱。 当潘厚仁带着黄俨、严宽两人转来,大老远就看见两队人马在对持,一边是拿人抄家的锦衣卫,而另外一边,豁然就是沐晟率领的兵马! “沐晟胆子这么大?” 潘厚仁心中暗自惊讶,不管锦衣卫名声如何,好歹也是“天子亲兵”,沐晟明目张胆的带兵跟锦衣卫对持,难道就不怕被扣上“造反”的罪名?是沐晟脑子不好使,还是他另有所依仗? “这个云南王还真是,仗着皇上给的铁卷,连纪纲养的兔崽子都不放在眼中了!”不等潘厚仁开口,他身边的严宽早已经自言自语起来。 “二弟啊,你这就有所不知了!皇上曾经当着朝中大臣说过,这天下,唯一不可能反的人,就是平西侯沐晟。有这样一句话,而且又是在沐晟经略的昆明城里,锦衣卫大张旗鼓找潘府的麻烦,沐晟岂有不出头的道理?不过以咱…看,沐晟也压不住那些无法无天的兔崽子,有纪纲撑腰,这些兔崽子确实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啊?大哥,要是连侯爷都压不住他们,那我家老爷岂不是糟糕?”潘厚仁这时才找到机会开口,他也没有想到沐晟会跟锦衣卫针锋相对,原本只是希望沐晟能够拖上一点时间,现在看来,潘厚仁反而没有把握,让黄俨和严宽出手了。 然而黄俨和严宽此时心中却是高兴,因为黄俨在来的路上就想过要如何帮潘厚仁这一次,卖个交情。锦衣卫虽然可怕,但黄俨还没有将纪纲之外的兔崽子们放在眼中,唯一勘虑的就是怕遇上油盐不进的榆木脑袋,把事情给闹大了。 如今潘府门口的阵仗,那锦衣卫纵然有百骑又如何?只要沐晟不低头,锦衣卫怕是不敢动武力的。“倒是给了咱家斡旋的机会,势必不能放过!”黄俨心中盘算,顿时向那严宽道: “二弟,你拿为兄的片子,去会会三弟口中的那个千户,既然大家都是京师里出来的,那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一两分薄面,怕是应该要给的!” 黄俨这是拿谦虚当掩饰,挂着羊头向潘厚仁展示他的权威,严宽这个下属自然有义务要替上司将戏给唱活泛了,他一点头,双手接了黄俨的片子,就往潘府门口跑去。 “三弟不要着急,只要不是什么灭九族的罪行,大哥可以保你潘府平安。” “多谢大哥了!还请大哥放心,潘府上下向来遵纪守法,此事怕是有所误会,等风波过后,我家老爷定然要举宴以谢大哥。”潘厚仁忙不迭的道谢,他也相信,只要黄俨出面,这些锦衣卫没道理死咬着潘家不放。 严宽这一去就是盏茶的功夫,潘厚仁心急如焚,却始终不见严宽返来,倒是没多久功夫,就看见那些锦衣卫,骂骂咧咧的开始散了。 到现在为止,潘老爷子还没离开潘家院子,看来这就算是完事儿了,黄俨的片子,还真是好使的让潘厚仁惊讶。 锦衣卫散去,沐晟带着兵马,也就喊着口号排队返回营地,就连沐晟本人,都避嫌的没有留下,只不过以潘、沐两家的感情,倒是用不着现在就向沐晟表达谢意。 锦衣卫咋咋呼呼的包围潘府,到最后却虎头蛇尾的撤退,让不少看热闹的街坊路人纷纷感慨潘家在昆明的权势。而当天晚上,潘家举宴感谢黄俨和严宽两人,作为结义兄弟和半个主人,潘厚仁自然是要作陪,然而宴席上的另外一人,却正是那锦衣卫的千户大人。 此人姓罗,单名一个骞字,正是京师里一个千户,严宽已经替潘厚仁问过了,千里迢迢来云南昆明找潘家的茬子,正是奉了锦衣卫都指挥佥事纪纲的命令。 只不过罗骞也知道黄俨的身份,更清楚自己的上司是不可能为了他一个小小的千户而去跟黄俨作对,故而他才会一见严宽递上来的片子,就干脆的下令收兵。 酒宴上,经过潘厚仁暗中提醒的潘老爷子是咳嗽连连,小饮几杯之后,就被潘厚仁以“病体未愈、不胜酒力”为理由,着下人送了下去,酒席上就留下了潘厚仁三兄弟加上锦衣卫千户罗骞。 “黄大人啊,卑职也是奉纪大人的命令,才会带兵进潘府,可谁知道潘府跟黄大人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呢?” 说话的罗骞今年差不多有四十岁了,一脸的横肉,可见其心性。听着他开口说话,潘厚仁却是笑而不语,只是跟严宽拼酒。 或许是因为有了前次的经历,今日无论是黄俨还是严宽,都刻意不让潘厚仁多喝,酒盅轻轻一碰,严宽却不让潘厚仁多喝,将脑袋贴过来,低声道: “三弟,别看这罗骞此时像条狗,在京师里,他也算是个角色,只不过他的干爹,乃是大哥的一条走狗而已,嘿,没想到那纪纲竟然是派罗骞来昆明,可是他自己棋差一着啊!”也不知严宽是不是酒性上来,竟然跟潘厚仁这个半大的孩子说起朝堂上的事情。 像锦衣卫里的那些千户、指挥使的,没有哪一个不在宫里给自己找干爹,就连黄俨,名下都有个干儿子,在锦衣卫里当着千户。说起来,整个明朝也就只有锦衣卫这样一支政府武装力量,跟宫里的公公们,有着密切不可分的联系,故而正常情况下,锦衣卫是绝对不会去找宦官们的麻烦。 而严宽口中的纪纲,潘厚仁又岂会不知?只是当着那罗骞的面,潘厚仁却不想表现的太多,含混的应付了严宽,潘厚仁只是听那黄俨和罗骞之间谈话。 然而,罗骞或许还想多说点什么,却是被黄俨一口给堵住,只是让罗骞明日就离开昆明,返回京师告诉纪纲,就说昆明这边的事儿由他黄俨做了,锦衣卫不用再插手! “果然不愧是将来东厂的厂督,在锦衣卫面前,还真是端的住啊!”心中感慨黄俨的威风,潘厚仁那颗原本不图权势的心,也因为黄俨的威风,而发生了松动。当然,此时潘厚仁更想的是取那纪纲的狗头:“竟然把主意打到本少爷身上,那就得付出点代价才行,纪纲啊纪纲,你都已经是命不久矣了,为何还要来跟昆明惹我生气呢,啧啧,即便赶不上趟儿去京师踩你两脚,本少爷将来也定要将锦衣卫折腾的死去活来!” 潘厚仁自己心中盘算,跟那纪纲怕是没机会见面,却不知命运的安排总会如此巧合,在不久的将来,他还真就见到了永乐年间最大的权臣——之一,锦衣卫的一把手,纪纲,纪大人! …… 酒宴延续到天黑,最后罗骞被手下的校尉接走,而黄俨和严宽两人,就住在潘府里。因为白天的事情,潘厚仁自然不能再让两人屈居自己的小院,着管家给两人安排了干净舒爽的客房,错非这两人是太监,否则潘府指不定还会送上三四个暖床的侍女。 第二天一早,潘厚仁照常起来晨练,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强壮有力的身体就是本钱,经历过后世,思想远远超过外表成熟的潘厚仁自然不会放任自己偷懒,相比起曾经的潘厚仁,他更加认真。 等到他练习完毕走出小院,找到黄俨和严宽时,才知道那罗骞已经派人来告知他将要离开昆明,说是今日便要带人回京师复命去了。 以潘厚仁对历史的了解程度,他很是有些担心,担心那纪纲是否愿意就此作罢。倒是黄俨胸有成竹,说只要是他的面子,纪纲没有理由不照顾,毕竟锦衣卫能够在外面作威作福,主要的助力还是来自宫中的大太监们。当然,黄俨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告诉潘厚仁,他其实也是有数的大太监之一了。 见时间还早,潘厚仁陪着黄俨和严宽又是一阵闲聊,之后严宽又说昨日还没逛尽兴,倒是被锦衣卫的兔崽子给耽搁了,今日里春光大好,正适合踏青,要陪着黄俨出门,倒是不用潘厚仁陪,唯一的要求,就是潘厚仁能够发挥一下地头蛇的作用,留意下昆明城里那些民家的活动。 这两个太监心头的气可还没有消呢,看他们在罗骞这个锦衣卫千户面前的威风,再想想他们在民家手里差点丢了性命,其间的差距,实在是不可估计,也难怪严宽特意叮嘱潘厚仁此事。 “区区几个民家又能闹出什么风波来?还不是你们自己假装低调,别人看不下去罢了!啧啧,两个这么有地位的太监出门竟然不带随从,真当你们练过《葵花宝典》呀?”潘厚仁心中对黄俨两人颇有些腹诽,只是看在未来东厂厂督的面子上,查查那些民家最近在搞什么幺蛾子,对于潘厚仁来说,这并不算是什么难题,甚至费不了他什么精神,顶多就是费点时间而已。 第9章 姐儿爱通宝,更爱东珠 潘厚仁去打听民家的事情,倒也用不着再跟老爷子潘诞报告,他只是换身衣裳,一溜烟就出了门。 虽说潘厚仁今年才十五岁,可他在昆明城里那也是小有名气。小屁孩想要在社会上混出名气,靠的是背景而不是背影。恰好潘厚仁头顶着潘府这颗摇钱树,再加上平西侯府的赫赫威名,银子加棍子,就算潘厚仁是傻子,也会傻的很出名。 何况潘厚仁非但不傻,还有他老子从小折腾出来的一身功夫,在昆明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只要他喜欢,完全可以变成螃蟹,在马路上打横着走。 当然,潘厚仁年纪小,而且前些年还有龙镶天两只眼睛盯着,顶多就是在大街上调戏小妹妹,或者是拍了某个大婶的屁股,结果被撵得横冲直撞、鸡飞狗跳的踩烂了别人的菜摊子。 事实上即便是被潘厚仁拍了屁股的大婶或者是被踩垮了摊子的菜贩,在事后龙镶天都会牵着潘厚仁一一上门道歉,然后奉上为数不少的银子,加上潘厚仁那张脸实在是生得讨喜,所以要说昆明城里常住的平民有多恨潘厚仁倒不至于,相反,每隔一两天就会上演的闹剧倒算是昆明城里的一道风景。 之所以最近大家很紧张潘厚仁,无非是因为龙镶天挂了,潘厚仁这只皮猴子,哪里去找镇他的如来佛? 在大街上七弯八拐,潘厚仁很快就找到自己跟那群小弟的根据地,一个银饼子砸出去,他的要求很简单:把昆明城中最近最活跃的民家白子统统揪出来,另外也要跟着黄俨和严宽,不管他们撒泡尿是蹲在还是站着——对这两个死太监,潘厚仁并不是表现的那般放心。 潘厚仁自然不会亲自去跟踪,他有小弟,有银子,这就够了。 当然,潘厚仁也不会让自己闲着,他按照寻常时候的习惯,去听弦子书,固然不易让人起疑,同时也能顺便收集信息,何乐而不为呢? 潘府所在的里弄巷,巷子口拐角处有间酒楼,名字取的俗气却好记:君再来。这个君再来,就是整个昆明城里听弦子书最好的地方。 平常时候潘厚仁就最喜欢在君再来吃花生米儿听弦子书。弦子书其实就是后世的评书,在大明一朝的说书人,张口卖艺那是有伴奏的。 对于如今的潘厚仁来说,听弦子书也是除开玩扑克之外,最好玩的事情之一,毕竟这种可上溯到唐朝初期的民间表演艺术在后世已经彻底变了味儿,想要听原汁原味的弦子书,在后世那可是有钱也找不着地儿。 君再来的二楼就常年请着三班儿说弦子书的,今日驻场说书的,乃是一对爷孙。 “哟,还真是热闹!” 此时正是吃过午饭,睡过午觉闲得无聊的光景,听弦子书的人最多。 潘厚仁记得自己是这里的常客,挤过那些没有座位的人一瞧,果然,西北角靠窗户的位置,店小二还记得。他大摇大摆地走到自己留坐的位置,顿时引起周围一阵嘀咕。谁也没想到,这龙镶天才去世月余,潘厚仁竟然就照常来听书了? 像君再来这种大型酒楼,在后世基本上就靠近五星级的边了。照理说是不应该给潘厚仁特殊待遇的,即便要给,那也需要潘厚仁支付巨额的酬劳。但事实上潘厚仁在这里听书不用花一文钱,原因很简单,这君再来,本就是潘家的产业,岂有自家人收自家人钱的道理? 今天说的既不是《三国》也不是《水许传》,潘厚仁支棱起耳朵听,说的乃是先帝太祖清剿蒙元残余的事儿。大明一朝虽说没有后世那种专门的喉舌机构,但歌颂太祖皇帝丰功伟绩的习惯,历朝历代都不能免俗。别看朱棣对自己老子意见很大,但要公开反对这种民间行为,他还真是没那个胆,就连造反这么重大的事情,朱棣都得给挂上一个“靖难”的狗头,可见这个时代,上至朝廷公侯、下至庶民百姓,对“大义”看的有多重。 潘厚仁原本以为今天可以听到什么新鲜的故事,谁料却是听“宣传洗脑资料”,这种乏味的内容,不论那弹弦子的小丫头有多清秀,那唾沫横飞的说书老头子有多卖力,都不能让他产生兴趣了。 闲着也是闲着,潘厚仁坐那位置的窗户正好是两街相汇之处,他干脆转过身趴在窗户上往外瞄风景。 昆明的天气自然是不错的,太阳暖洋洋晒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舒畅。 君再来旁边是春兰阁,听名字就该知道里面是啥勾当。 这个时候春兰阁临街的窗户也支了些起来,几个刚刚梳妆打扮完毕的姐儿们倚栏而笑,那簪着乌丝的步摇晃呀晃;粉红色、翠绿色、深紫色的手帕儿招啊招,倒是将下面一些泥腿子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唉,屌丝代代有,走路都像狗!” 看着下面那些仰着脖子走路,踩上了狗屎都毫不在意的男人们,潘厚仁心中不由的叹息一声。 因为年纪关系,春兰阁这种地方还不是潘厚仁可以撒野的地盘,但他却知道,依附在君再来酒楼旁的春兰阁,可是不折不扣的销金窝。基本上来说,但凡这个时候在太阳下有事儿的男人,都是没资格进春兰阁消费的。 “哟,仁哥儿,今日又来听弦子书了?” 一个听上去就粉腻腻的声音从春兰阁那边传来,钻进潘厚仁的耳朵,顿时让低头看着街景的潘厚仁心中叹息,他不得不缓缓抬头,因为那说话的女人是春兰阁的老鸨,也就是后世所谓的妈妈桑。 其实老鸨并不一定就很老,就好像春兰阁这位叫秀娘的,年纪不过二十五六,人才那是没话说,手腕更是一等一的厉害,自打五年前以春兰阁大掌柜的身份出现,就将诺大的春兰阁经营得有声有色,春兰阁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无不敬畏,那些莺莺燕燕的姐儿们都得尊称她一声——“娘亲”。 “我的亲秀妈,你那对招子就不能长出两个螺丝洞,把我给漏过去?今天我没带弹弓,保证不会弹春兰阁的窗户纸儿,若是有人再中马上风,那也跟我潘厚仁没有半个通宝的关系,我真是来听弦子书的!”他这一开口,周围听弦子书的人顿时都安静下来。 “仁哥儿啊,您这么说就见外了,咱们春兰阁,可是有不少姑娘等着伺候您呢,姑娘们,你们打算给仁哥儿多少红包啊?” 能够执掌诺大的春兰格,而且经营的蒸蒸日上,秀娘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灯。她这么一咋呼,身边那几个昨夜里没生意早起的姑娘顿时就闹腾起来,有给一两的,也有给十两的,还有说为了仁哥儿的“初夜”,可以掏光积蓄的。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抬杠。 潘厚仁还没想好反驳的话,就听见身边传来一个异常猥琐的声音: “瞧他乳臭未干的模样,红包里塞个通宝,就要让他乐呵半天了!” “咦?” 这个男人的声音倒是引起潘厚仁的兴趣来了,要说在这君再来,他潘厚仁过去闹的笑话确实不少,但像这样不给面子的,他还真没有遇上过。眼神一扫人群,潘厚仁顿时将说话的人给找了出来。 “你!” 潘厚仁一抬手,中指指向北面就坐的一个青年人。 随着潘厚仁的动作,酒楼上的好事者纷纷转向他手指方向,只不过,当那些好事者看清楚说话那年轻人之后,却又不开口了。 原因很简单,那年轻人虽说长相有些对不起观众,但身上却穿着缎子,苏州缎子。 缎不下庶人,这是大明开国皇帝朱重八下的死命令,虽说等到朱重八死了之后,这个命令就未必得以执行,但敢于将绫罗绸缎穿上身的人,总归有几分本事,况且再一细看,这年轻人身上不仅仅穿着苏州缎子,而且腰间还系着玉珏,真正的羊脂白玉珏。 若潘厚仁是个真正的庶人,看到这年轻人的打扮,怕是就要退散了。 可惜潘厚仁不是普通人,明明已经知道那年轻人恐怕有些来头,但他是谁?他是昆明城的净街虎,在昆明这一亩三分地上谁敢乱放屁,他就敢用擀面杖将那菊花给塞住。 “你刚刚说什么通宝?你这个贼眉鼠眼、獐头鼠目的家伙,你身上能有几个通宝?” 动拳头的事情过去潘厚仁是做了不少,不过现在他“成熟”了,一想到抽筋剥皮、自废武功,潘厚仁就将动拳头的想法压在脚丫子下,况且对一个外乡人,以他“仁哥儿”的身份,用的着动拳头? “无知小辈!你当坐在这里听弦子书的都跟你一样,贱藉!”那青年人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块金子来! 这可是大明永乐年,金子跟银子的兑换比例高达一比十,也就是说,一两金子就可以换十两银子,而十两银子,就足够京师里头一个普通家庭一年的生活费了。也就是说,刚刚这年轻人随意就丢出了一个家庭一年的生活费! 况且还是金子! “秀妈,亲秀妈,快来捡金子了!” 酒色不分家,春兰阁与君再来二楼有回廊相联,那秀娘随即带着几个姑娘婷婷袅袅的走了过来。秀娘也不见外,绕着圈子万福,看的潘厚仁心中连连点头,暗道不愧是搞服务业的,果然是谁都不肯得罪。 “哟,这么一锭金子,大爷您真是好人啊,秀娘我就收下了。” 秀娘伸手去桌面上拿,潘厚仁看那年轻人面带微笑,好像愣是没将一锭金子放心上,顿时也暗暗打鼓:这小耗子是何方神圣? 第10章 炫富很有意思吗? “秀妈,我的亲妈,那我就孝敬您二两金子好了!说话算数,今儿出门的忙,忘记带搭子,不过我潘厚仁的话,整个昆明城还有人不相信的么?” “自然是没有的!” “仁哥儿说话自然是真的!” 潘厚仁话音一落,秀娘掩嘴而笑,周围听弦子书的人也是纷纷附和,毕竟大家都是昆明人,这种事情总是帮亲不帮理,况且两个年轻人斗富,这跟理不理好像也不沾边,大家不就是图看个热闹么! 可是那年轻人不干了,潘厚仁开口就是两锭金子,岂不是将他给压下去了? “嘭!” 一个锦缎袋子砸了出来,系扣儿的绳子已经松开,袋子口耷拉半边下去,黄澄澄的光芒暴露出来,愣是晃花了不少人的眼睛!金子重,别看那一小袋,怕不已经有十两了! “小爷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秀娘是吧,今儿你春兰阁,小爷我包囫囵了!”耗子的脸上甚是得意,尤其是周围那些人惊讶、羡慕、垂涎的眼神,让耗子的某种心理获得了巨大的满足。 而潘厚仁看着那朱红色的袋子,却是微微皱了皱眉头。 若是他没有看错的话,那袋子上分明绣着个小小的“朱”字。 穿缎子、配玉珏、砸金子,还姓朱,这个小耗子的身份,怕是要呼之欲出了。 就在潘厚仁还在思索要不要继续跟小耗子斗下去的时候,一个白头巾突然从楼梯处冒出头来,引起潘厚仁的注意,随后,他就看见那白头巾径直朝那小耗子所在的位置挤过去,身上对襟的白上衣就被密集的看客挤的扯了开来,那白头巾也顾不上。 “是个白子!” 潘厚仁心念电转,随手在桌面上一拍,大声道: “二十两,亲妈,今日我可是大出血本了,我出二十两金子,将春兰阁包下了!那耗。小子的金子亲妈你可别收,我这就回家去拿金子,顺便将兄弟们带来,娘的,金子出了,怎么滴也要便宜自家兄弟!” 说完这话,潘厚仁转身就走,而在他离席之时,那耗子竟然从荷包里掏出几颗东珠来。 滴溜溜的东珠被耗子丢进茶盘,叮叮当当当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引起人们的惊呼。 云南不产珠,但交趾那边却有,在场也有不少人是见过大如拇指的南珠,可南珠跟东珠一比,好似云泥,高下立判。 “好家伙,这东珠,一颗怕不就要值十两金!” 古人好珠,尤其是拇指大小,浑身滚圆的东珠,价值之高远超后世。 潘厚仁听到身后的动静,却只是脚步微微一滞,随即继续向楼梯口走去。他也不理身后那耗子的嘲笑声,转身正要下楼,低头一瞧,却看见两个熟人。 “大哥。” 正在上楼梯的两个人一抬头,却正是黄俨和严宽。 “咦?” 严宽讶异出声,冲上两步,跟潘厚仁站了个面对面,却是要矮上一个半脑袋,潘厚仁连忙站下一阶,跟严宽挤作一处,“二哥,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跟踪一个白子来的,大哥认出那日围攻我们的,就有那个白子!”严宽的脸上满是愤恨,对于那日的遭遇,至今他仍旧是忿忿不平,想想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差点连自己的老命都给丢了。 虽说在皇宫里也不安全,宦官们人人皆知“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但朱棣毕竟不是个昏君,只要不是真正犯了皇家的忌讳,朱棣不会轻易对自己身边的宦官下刀子。 所以今日在大街上,黄俨瞄到那个白子,严宽就恨不得马上将其拿下,然后严刑拷打一番,总要弄出点事儿将那日吃的苦头给找回来。 别看黄俨此时不吭声不出气的,其实他比严宽更恨,等严宽说完,他紧跟着道:“依我看,这些白子恐怕是私下串联,意图不轨啊!” 黄俨这话说的潘厚仁心中一抖,暗道:果然姜是老的辣,黄俨你这是要将昆明的民家都往死路上逼啊!意图不轨的下一句,那就是密谋造反!当今皇上就是造反来的,对此尤其敏感。 不过民家白子的死活跟他潘厚仁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在意的只是那些漂亮的白尼而已,所以他亦不反对黄俨的话,只是压低声音道: “两位哥哥,我刚刚看到个古怪的人,正打算去找两位哥哥,没想到你们却是来了,正好,不若随我一起上去看看。” “哦?”黄俨眼眉一动,怕是明白潘厚仁遇上搞不定的事情了。他有些犹豫,毕竟朱棣给的命令是暗访,若是上去为潘厚仁撑腰,万一暴露了身份,其实不是任务失败? “大哥,那小子竟然随身带着大量黄金东珠,用的锦罗袋子上,还绣着‘朱’字!” 潘厚仁此话一出,黄、严二人脸上齐齐变色! 皇家姓氏岂可乱用,除非是傻子,要不就只有真龙血脉后代,那才敢在袋子上绣上“朱”字,就连这云南平西侯府里,那也是没人有这资格。 所以黄、严二人一听,便知潘厚仁口中说的那个年轻人,应该是当今皇上的亲戚,某位王爷王子之流。 “大哥二哥,怎么了?”潘厚仁一脸的茫然,好像他弄不清楚其中的道道,实际上他心中倒是亮堂的跟明镜一般。 “他年纪多大?”黄俨一伸手,将潘厚仁拉着下楼。楼下也有座位,只要守着楼梯口,黄、严二人倒是不怕那白子长翅膀飞了。 “二十吧!”潘厚仁回答道。 听到潘厚仁这回答,黄俨和严宽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个年龄阶段,那就不是当今皇上的兄弟,就不是真正的藩王,顶多就是个王子,他们二人心中就不那么紧张了。 如今朱棣盯那些藩王也是很紧,身为皇上身边人,对一般的王子,黄俨还真是不怵。 “是了,两位哥哥,你们说的那白子,好像就是冲那年轻人去的?” “什么?” 黄俨和严宽两人此时的心就如同坐上了过山车,被潘厚仁带的上下起伏,这才刚刚落地,随即又吊到了天上。 “白子跟王。跟那年轻人混在一起了?” 黄俨口中像是自言自语,眼神却是转过去,跟严宽对着一处。 他二人间的眉来眼去,潘厚仁看在眼中,暗暗记在心上。其实潘厚仁从那锦罗口袋上就已经基本判断出耗子的身份,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个时候在云南的朱家后代,恐怕就只有刚刚被削了护卫、官属不久的岷王朱楩(pian),而楼上那耗子明显只有二十来岁的年纪,最大的可能,就是朱楩的儿子,至于是朱徵焲(zhiyi)还是朱徵煣(rou),这个倒是没有关系。 “管他是猪之胰还是猪之肉,总之都不是什么好货!”对于朱家人给自己子孙起名字的能力,潘厚仁始终是瞧不起的,从那朱重八的爷爷辈开始,那就是有传统的。 “三弟啊,若是你眼睛没有看花,那此事就甚为严重了,我跟你二哥需要好生合计合计,不若你先上楼,去稳住那年轻人和那白子,我和你二哥随后就来。”黄俨从身上掏出一个袋子,同样是锦罗织就,但潘厚仁一瞧,档次明显就没有耗子丢出那个高,潘厚仁瞄了一眼,立即判断出里面即便是装满金子,也不过二三十两。 “这里面有些金子,三弟你先拿去用!”黄俨倒是有些魄力,三十两金子说用就用,一点都不犹豫,见黄俨如此表现,那严宽也不甘落后,紧跟着掏出差不多十两金子来。 潘厚仁心中暗道两个死太监也是捞钱的主,脸上神情却是大义凌然:“岂有费两位兄长银钱的说法。此等小事,何足挂齿,小弟这就上去了!” 毕竟是穿越而来的灵魂,面对一个世子或者是王子,潘厚仁倒是没有多大的心理压力,而他的表现落在黄俨和严宽眼中,味道就截然不同了。 两人暗中对潘厚仁的表现频频点头,却是目送上潘厚仁风萧萧兮易水寒一般登上楼梯。 楼上,那耗子还在炫富,他身边已经依偎着两个春兰阁的姑娘,一个喂酒,一个喂云南特有的蜜饯,好不逍遥。潘厚仁眼神一扫,就看到站在耗子身后的白子,额头上还在冒汗。 “咳咳,亲秀妈啊,少爷我回来了,喏,潘号交子,黄金五十两,赶快把这个烦人的家伙打发走!”潘厚仁从腰带里掏出一张戳了潘家印鉴的纸来。 潘厚仁说是交子,其实跟宋朝发布的交子那是半个通宝的关系都没有,这种由潘家发行的玩意儿类似于后世的支票,只有大额,却也只能在云南昆明附近使用,而且只能跟潘家兑换。 由此可见潘家的财力,在云南昆明附近已经达到何种夸张的程度。 那轻飘飘的交子落在桌上,换来的却是耗子嚣张的大笑: “五十两?哈哈,贱藉就是贱藉,五十两金子都好意思拿出来显摆,秀娘,你告诉这小子,我刚刚花了多少钱包下你们春兰阁的?” 虽说春兰阁那也是潘家的生意,但秀娘在风尘里打滚多少年了,岂会没有半点眼力?百把两的金子固然可以让她动容,但若仅仅是个富家子,秀娘也不会将对方放在眼里。 整个昆明城里谁不知道潘家第三代没有男丁,唯一让潘家老爷子惦记的,就是潘厚仁这个家生子。将来潘徵徵出嫁了,这潘家诺大的基业,最大的可能就是落到潘厚仁手中,秀娘能不给潘厚仁撑腰? 然而此时,柔媚的秀娘走到潘厚仁面前,伸出白皙纤长的食指,在潘厚仁额头上轻轻一戳: “你呀,就是个败家子儿,还不赶快把东西收起来,免得平白无故得罪了贵客!” 第11章 童子鸡总有长毛的一天 美人转袖,香氛暗送,潘厚仁像是被秀娘迷得晕晕乎乎,竟然听话地收起交子,一句话不说,伸手揪住秀娘那香喷喷的流云水袖,就往楼下走。看到眼前这一幕,周围的客人纷纷发出哄笑,有人道: “瞧,厚仁哥儿今日里怕是要去睡他秀妈妈了!” “可不是么,这童子鸡总有长毛的一天啊!” 对于外界的哄闹,潘厚仁混当没听见,也是后世社会中辛苦打磨出来的脸皮,才能把持的住,换成过去的潘厚仁,此时怕已经要掀桌子了。就连被潘厚仁牵着袖子下楼的秀娘,望向潘厚仁的那双凤眼中都带着几分惊讶,兴许心中同样吃惊于潘厚仁的变化。 “那公子来头可是不小,仁哥儿你可知道?”楼梯下了一半,秀娘一抖长袖,停下脚步开口说话。她身量本就高挑,此时又站在台阶之上,潘厚仁听闻声音转头,却差点一头撞在秀娘高耸的胸膛之上。 眼瞅着粉红色的肚兜儿隔着薄薄一层纱绣若隐若现,潘厚仁强咽了一口唾沫,心道这秀娘身材霸道,正是*****,将来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将刚才那些起哄的人说的愿望,一一实现了才是。 “看出来了!”潘厚仁点着头,看上去却像是对着秀娘的胸膛拜服一般,那小鸡啄米似地一上一下,脑门耷拉的一簇长毛,都已经甩在秀娘暴露在空气当中的,白皙的胸脯子肉上,痒的女人发出一串娇笑,翻着职业式的白眼,嗔道: “厚仁,此处已无外人,不要再装了,说正事儿!” “我曰!”看着眼前秀娘的表现,潘厚仁心中发出一声怪叫: “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啊!我可是真被你丫给勾引了!”其实这也不奇怪,毕竟潘厚仁的灵魂完全就是个成熟的男人,被秀娘这种风韵一撩拨,不仅仅是心神摇晃,甚至连下面那水墨白玉似的小玩意儿,都有些蠢蠢欲动的感觉。 “我倒真有件事情想问问秀娘,上个月你人去了哪里?”潘厚仁静了静心,正准备将他心中的一点怀疑说出来,却不料耳中突然传来响动。 “咳咳!” 他跟秀娘在楼梯上“打情骂俏”,羡煞旁人的同时,也急煞了某些人。 咳嗽声是严宽发出来的,他早就看见两人下楼,却没有想到这都半晌了,两人还站在楼梯上,这不存心让人心焦么,黄监丞还等着跟潘厚仁商量事儿呢。看着楼梯上两人越来越有打情骂俏的趋势,迫不及待的严宽终于剧烈的咳嗽起来。 “咳啥啊咳,跟个七级肺痨似的。”潘厚仁心中腹诽严宽,却又不得不带着秀娘一起下来,同时为三人之间相互介绍。 对于黄俨和严宽,潘厚仁就直说两人是他刚刚结拜的兄长,那秀娘婷婷袅袅的对着两人万福,眼眸子快要滴出水来,看得潘厚仁禁不住心中暗笑:“大姐啊,这俩货可不是真的男人,你这媚眼子算是抛给狗看了!” 果然,对于娇媚醉人的秀娘,两太监没有任何反应,反而是齐齐望着潘厚仁,道: “情况如何?” “秀娘你说说。”潘厚仁没有直接回答黄俨两人的问题,却是让秀娘来说。 此时秀娘心中多少对两个“大哥”有些怨怼,略带幽怨的眼神在潘厚仁脸上勾过,这才道: “那公子哥可是花了百两黄金外加五颗东珠,包下了春兰阁,奴家可不知道此人有何来历,东珠是上好的东珠,只是那金子…” “金子,金子怎么了?” 黄俨眉头一皱,两眼盯着秀娘,潘厚仁也是好奇的看着秀娘从腰带里掏出一小锭黄灿灿的金子,托在白皙晶莹的掌心当中。 “仁哥儿,两位大爷,你们请看,这可是府库里出来的正货啊!” 府库,那就是官家,官家里出来的银子,民间称为“府银”,而官家里放出来的金子,别说是寻常的老百姓,就连普通官员,那都是见不到的。 从事前潘厚仁的判断,到现在秀娘拿出来的金子,基本上已经可以肯定,楼上那个家伙,定然是皇亲国戚无疑,可究竟是谁呢? “秀妈妈还请上楼,这里没你的事情了!” 潘厚仁不等黄俨和严宽开口,抢先将秀娘手中的那小锭黄金拿下,随后就将秀娘给遣走。潘厚仁担心接下来说的事情,谁听了都有被灭口的可能,万一让黄俨和严宽这两个死太监起了辣手摧花的心,可是大大的麻烦。 对他的举动,黄俨倒是没有联想太多,只是等秀娘摇曳身姿碎步离开后,他才凑到潘厚仁身边,低声道: “三弟,找个静室,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聊聊。” 这里可是潘家的地盘,找个静室并不是问题。 关上门,黄俨和严宽的脸色都显得有些凝重。那严宽招呼潘厚仁坐下,却是对潘厚仁道: “三弟啊,你我三人既然已经结拜,就不来那些虚的,大哥这儿有事,要三弟助一臂之力!” 看黄俨神色严峻,潘厚仁也就收起嬉皮笑脸,认真听黄俨述说。此间事认真说起来就话长。 昆明潘家的来龙去脉,当今皇上朱棣那是心中有数。如今天下大定,朱棣欲行迁都之事,无奈绑缚太多,尤其是国库空虚,实乃朱棣之心病。 明面上监察天下,实际上朱棣却是希望自己派出来的人,能够给他捞到银子。抓贪官,为何要抓贪官啊?还不是因为贪官,都有钱啊。该杀的杀了之后抄家,家产充公;罪行不够杀头,那就用真金白银来赎罪,最终还是落实在银子上。潘家也是朱棣暗中定下的冤大头。 事到如今,黄俨也不对潘厚仁隐瞒,朱棣在给他两人的密令当中说得很是清楚明白,若是发现潘家有任何不法行为,黄俨和严宽两人可以先斩后奏,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能让别人染指潘家的家产。 “啊!两位兄长,我潘家可是依法经营,从未曾有任何不法行为啊,何至于抄家灭族,何至于啊!”黄俨的话让潘厚仁心中真紧张起来,别看他是个穿越者,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潘厚仁可没有打算跟朝廷对抗,他可没那本钱! “三弟莫要惊慌,既然愚兄已经将此事说出,自然是已经没这种打算。陛下所求者不过是钱财而已,潘家若是…自然可以保一家平安!” 黄俨的话说的略微含蓄,潘厚仁却是听得明明白白,这是要潘家出钱买平安了。 若是钱财能够买到平安,到也就罢了,至少潘家不在乎出一点血,在朱棣面前卖点乖。潘厚仁担心的是,若是将朱棣的胃口养大了,又该怎么办? 潘厚仁心中盘算不休,脸上却保持着感激不尽的神情,对黄俨和严宽道: “两位兄长高义,小弟铭记在心!但请两位兄长放心,此事潘家定然不会亏待了两位兄长,皇上那边,还请两位兄长定下个数目来,小弟回家后立即跟老爷商议,定要让两位哥哥完成任务才是!” 听了潘厚仁的话,黄俨和严宽两人明显是松了一口气,他们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满意之色瞒不过潘厚仁,这眼神里包含的意味却是让潘厚仁心中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答应的太快了? 事实上潘厚仁心中的怀疑确实是没有错的。 纵然黄俨和严宽所代表的是大明朝皇帝朱棣,可古语有云:天高皇帝远。且不说在云南这边原本就有个权势熏天的平西侯府,光是云南这种蛮夷遍地的实际情况,就已经足够让黄俨跟严宽的任务就此完蛋。 前几天跟民家发生的冲突更是在提醒和黄俨和严宽,若是没有本地人从中斡旋帮忙,恐怕两人等不到返回京师的那天,就会命丧在这个帝国偏远的地区。能够碰上潘厚仁这么一个在昆明城里有背景,而且年纪又轻,又莽撞的年轻人,简直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岂有不紧紧抱着的道理? 当然,突然杀入昆明城的罗骞及其麾下的锦衣卫照理说也能使唤,可是在黄俨看来,那罗骞实在是过于鲁莽了,刚刚进城,也不了解清楚潘家的情况就敢动粗,这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现在已经将沐家这云贵的土皇帝得罪了,怕就是寸步难行,指望不上了。 第12章 纪纲,不是李刚 “暂且不说钱财的事情了,三弟,你看眼下之事该如何处理?” 严宽看了眼黄俨,在这个节骨眼上,黄俨毕竟是上司,刚刚才说了皇上觊觎人家潘家的家产,转身就要潘厚仁帮忙,让黄俨开口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只能由严宽这个下属代劳了。 “两位兄长休要烦恼,不管楼上那耗子是什么来头,小弟我自然有法子让那白子逃不出掌心,后面的事情就看两位哥哥的想法了!” 事实上此时潘厚仁心中对两个死太监已经不屑到极点,若不是知道黄俨将来会成为鼎鼎大名的厂督,潘厚仁还真有种不陪两人玩的想法,可为了将来的大腿,他只能暂时隐忍了。 即便楼上那耗子是朱楩的种又如何?落地的凤凰不如鸡,在封建社会,普通的高官被贬成庶民或许还有几分威风,唯独皇家是最危险的,若是一个王爷被贬,那还真是只要有脚的都能去踩几下,朱楩这一系是注定要在这个时代衰落的,潘厚仁没有必要畏惧楼上的耗子。 只不过,现在朱楩一家还没落地,所以耗子才有本钱在春兰阁一众姐儿们面前显摆,潘厚仁也不打算上去直接撕破脸皮,这黄俨不是还没当上厂督么?算算时间,还有三四年功夫呢。 潘厚仁一口应承找人监视跟耗子接头的那白子,倒是让黄俨和严宽两人放下心来,齐齐点头,对潘厚仁表现的很是亲热,又是拍肩膀,又是口头表扬。 “皇上英明,今年正月才下旨要求王族官员以身作则,我等倒是要看看,哪个有胆子,在皇帝眼皮子下阴奉阳违,三弟啊,这件事情你若是办好了,将来不仅仅是哥哥我们感激你,就连皇上,那也不会忘了三弟的功劳,愚兄若是没有记错的话,三弟你今年已然是舞象之年?” 古人成熟的早,在大明一朝,男子长到十五岁,就算是个成年人,能够上战场了,故而被称为“舞象”,黄俨这个节骨眼上刻意提到“舞象”这个词,其实也是一种暗示。 黄俨说完之后,闭口不言,倒是站在一旁的严宽,伸手在潘厚仁肩膀上轻轻一推,低声道: “三弟,既然年过舞象,还不快求大哥给你弄个官职当当?虽说文官那边不是咱们的饭碗,可弄个锦衣卫的世袭身份,那也不是件难事儿,只要大哥回京师里找那纪大人说一声,告身转眼就能下来。” “纪大人,纪纲?” 一听到这个名字,潘厚仁心中的火腾地一下就起来了,虽说纪纲理论上应该活不过明年端午,可他潘厚仁都穿越了,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改变的呢? “不行,一定要想法子弄死他!”潘厚仁暗中捏紧拳头,脑子里默默发誓,却没有想过,以他现在的能力,岂能扳倒纪纲?就连那堂堂的解缙,都是死在纪纲的手中。 解缙这个人绝对是永乐时期的一个重臣,他出生于书香门,传说中解缙这个人天才到何种程度呢? 据说,解缙还在襁褓之中,他娘就在沙地上教解缙认字,等到解缙5岁,他爹就教他读书写字,等到解缙七岁的时候,丫就能出口成章,而且文笔老练,等到他十岁的时候,更是可以一天背数千字的文章,而且终身不忘。12岁,解缙就把《四书》、《五经》融会贯通,18岁的解缙参加江西乡试,考了解元,也就是榜首,等于是后世一个省得高考状元! 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培养出解缙这样的高考状元呢?解缙他爹是个教书匠,没啥好八卦的,倒是解缙的老娘高妙莹,史书中记载其贤良淑慧、通史书、善小楷,还晓音律,比照明朝对传统女性的要求,潘厚仁只能腹诽高妙莹:“如此有才,这婆娘究竟缺不缺德啊?” 当然,高妙莹究竟是什么出生,潘厚仁也仅仅八卦一下而已,解缙这个人确实是个人才,他一生当中最大的成就,应该算是在朱棣的要求下,主持专修了《永乐大典》。 “历史记载,解缙是今年正月时候死的,怎么消息还没有传来昆明呢?”潘厚仁心中盘算此事,那厢里的严宽却是有些慌神,又用肩膀轻轻地碰了碰潘厚仁,意思是提醒潘厚仁,不要浪费机会。 然而此时潘厚仁心中还真是不想当官,理由有三。 其一,他现在跟黄俨仅仅是一层毫无维系的结拜兄弟情份,他也没法给黄俨更大的帮助,而黄俨的权势有限,人情是用一次,就少一次; 其二,如此朝廷正是动荡不安,皇太子朱高枳和次子朱高煦之间的明争暗斗正当激烈,潘厚仁不想去涉这浑水;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潘厚仁担心黄俨贪图自己一身武艺,将自己调去京师,岂不是失去了追查聚宝盆下落的机会? 故而潘厚仁此时是不想求官帽的,他只管卖人情给黄俨就是了。 “大哥,不是小弟不识抬举,实在是因为家中还有老人,小弟我还欲为老人尽孝……”潘厚仁这话怕是只要对他过去经历有所了解的人都不会相信,比母猪为上树更加夸张,可惜黄俨和严宽不知道,以为潘厚仁说的是实话。 黄俨和严宽两人作为宦官,实际上最看重的并非是钱财,若是还有家人在世,对亲情的眷念才是宦官们最大的特点,所以潘厚仁这番话一说,倒是对了黄俨的胃口,让黄俨颇为感慨地轻拍潘厚仁肩膀,道: “百善孝为先,三弟你做的对,出仕之事不急,只要大哥我在皇上耳边还说的上话,啥时候三弟你想了,就知会大哥一声!” “那就多谢大哥了!”潘厚仁脸上悲戚的神情一收,像黄俨拱手为礼,此际黄俨的话,还是让潘厚仁颇有些感激,心中一动,潘厚仁低语道: “说起佥事大人,小弟在昆明市井当中倒是有所听闻,说那佥事大人胆大如斗,不仅敢截留选美角色,还敢在家中修建隧道、暗藏刀枪弓箭,啧啧,威风的紧啊,大哥,听二哥说,你跟佥事大人关系很好?” 潘厚仁话还没说完,这边的黄俨和严宽两人脸上就已经变了颜色!而潘厚仁看到两太监脸上变色,心中顿时暗暗高兴:纪纲啊纪纲,本少爷先给你上点眼药,瓦解瓦解你在宫中的盟友,到时候剩你孤家寡人一个,收拾起来岂不是更容易? 要说纪纲权倾朝野,刚刚潘厚仁说的事情,黄俨和严宽两人又岂会没听到过风传?然而,若是纪纲的作为都已经传到昆明这种遥远的地方,恐怕就再也掩藏不住了,纵然纪纲贵为锦衣卫都指挥佥事又如何?难不成他还真能指鹿为马,堵住全天下悠悠众口不成? 事实上,纪纲这个疯狂的文人还真在不久之后做出件“指鹿为马”的事情,只不过现在黄俨和严宽两人猜不透而已。然而两人始终都是在宫中蹉跎多年的老油子,心中凛然的同时,也就暗暗下定决心,是时候跟纪纲划清界限了。 “三弟之言,大哥铭记在心!”不管潘厚仁刚刚那一番话是真心佩服纪纲,还是在暗中提醒自己,黄俨都是严肃的向潘厚仁一拱手,表示自己受教了。 而旁边的严宽却是想的更多,他有些狐疑地看着潘厚仁,心中多少有些不敢相信,这是一个才十五岁的乡下人可以说出来的话——在严宽眼中,昆明再漂亮,那也是乡下,潘家再有钱,潘厚仁身上也有股浓浓的泥土腥味儿。 “哎呀,瞧我,聊着聊着,差点忘记去安排,若是那白子走的时候小弟还没安排好,可就真坏事儿了!”潘厚仁不欲在纪纲的事情上多聊,干脆给自己找了个理由,离开了黄俨和严宽两人。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出门,而是上楼,转去了春兰阁里。 秀娘虽然偶尔也去君再来客串,但毕竟是春兰阁的妈妈,大多数时候,还是要守着春兰阁的。 “厚仁你可来了。” 潘厚仁这才在春兰阁大厅门口冒头,秀娘摇着团扇就迎了出来,看左右无人注意,秀娘一把抓住潘厚仁的袖口,拖着就走。 “轻点!”感觉到手腕上传来的力道,潘厚仁不由得心中暗道秀娘的功夫又有进步了,真不知道一个女人何来如此坚定的决心,吃习武的苦头。 “厚仁,刚刚那位.已经住进里面了,我让姑娘们全都去招呼他,还有他身边那个白子。只是,跟宫中人合谋,无疑是…”秀娘的脸色多少有些焦急,反倒是潘厚仁,不慌不忙地在秀娘的大床上坐下,“无疑是与虎谋皮?” “没错!厚仁,我看楼下的两个阉货靠不住,要不秀娘我出手,将他们.正好嫁祸给里面的那人!”话至此处,秀娘眸子里闪过寒芒,却是让潘厚仁浑身一震,连忙摇手: “秀娘你要干啥?不可,万万不可!” 第13章 春节前的谋杀 “不可么?那就算了!”秀娘一愣,随后身子放软下来,又低下头,眼神在潘厚仁身上瞟过,放低嗓音道: “老爷过世之前,就特意叮嘱秀娘,一定要照顾好少爷,不是秀娘放肆,虽说少爷你的任何要求,秀娘都会无条件满足,可是老爷过世不足百日,少爷就整天想着男女之间的事儿,殊不知啊那事儿伤身,少爷你一身功夫正在紧要关头,若是因为尝试之后贪恋秀娘.秀娘这身子,可就误了少爷的一生啊!” “啊?”听秀娘说话,潘厚仁脸上一红,顿时知道自己前番在楼梯上的表现,全被眼前这个精明的女人看穿了,心中有些尴尬的同时,他也给自己找到了说辞:“秀娘,我还没问你呢,上个月,你是不是去了京师?” “这个…”秀娘的神情明显有些闪躲,看她的表情,潘厚仁心中顿时想起午门灯山大火来,只不过既然秀娘现在不愿意说,潘厚仁也不打算逼她,转而道: “那年轻人的来头都看出来了?那绣在钱袋子上的黄色小字,秀娘你可是已经看清楚了?” 秀娘脸色深深地点了点头,道: “秀娘看清楚了,那个败家子,应该是个龙子龙孙吧,就不知道他有多大的来头?” “多大的来头,秀娘您尽可以不要管他,自然有我和那俩个太监阉货处理,你要做的事情,就是让姐儿们务必尽量缠着他们,实在不行让他们精那个亡都没有关系!” 潘厚仁说的顺口,差点就在秀娘面前吐出不雅之词来,虽说他一口带过去,却也是引来秀娘一声轻啐,看着秀娘那突然飞红的双颊,潘厚仁心神荡漾的同时,却也是在暗暗奇怪:怎么着,这秀娘难道还是个雏儿不成? 别的院子里,当老鸨定然是无法逃过恩客们的毒手,然而在昆明,潘家开的院子里,秀娘有龙镶天的照顾,怕是还真没有几个胆子上长毛的,敢在春兰阁里撒疯,就连楼上那只耗子,也是不够资格的。 “少爷,你可要秀娘搭把手?”撇头抹去脸上那一抹羞色之后,秀娘又开口问潘厚仁,然而潘厚仁体内的灵魂毕竟是来自六百年后的时代,让女人,尤其是一个漂亮的女人踏入这种危机当中,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拒绝了秀娘的一番好意之后,潘厚仁离开了秀娘的房间。当潘厚仁在秀娘房间里商议时,楼下的黄俨和严宽也在谋划。两人谈话当中,涉及到不少外人不知的机密,比如那解缙之死。 当初,因为朱棣的一句话,纪纲将解缙从大牢里拖出来,活埋而死,如今已是天下皆知,然而纪纲只是个动嘴皮子的人,真正执行的人,却是锦衣卫同知,马旺! 解缙死后没几天功夫,马旺却死了。没错,他是死在灯山大火当中。 马旺死在灯山,却不是死于火灾。早在大火烧起来之前,锦衣卫同知马大人,就已经被人千刀万剐了。知道这个真相的人,除开那行凶之人以外,怕是不会超过三位数。 而黄俨就是这不到三位数的少数人之一。那天晚上在灯山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简单的说,那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而刺杀的目标,就是锦衣卫同知,马旺! 据事后的调查结果,对马旺发动刺杀的,应该就是解缙家的门人,他们的目的,自然是为解缙报仇,而最后,他们竟然成功了! 事实上要刺杀一位锦衣卫同知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否则也不会在刺杀行动的最后,闹腾出一场大火,伤了不知道多少无辜之人。 “那解缙的二女儿果真是了得,竟然邀约了五十多个强手,就连马旺身边的一百亲卫都是抵挡不住啊。”说起此事,黄俨仍旧是唏嘘不已,解缙家的二女儿解安安,黄俨也是见过的,解缙祝寿,黄俨受邀去随礼的时候也曾经见过这丫头一面,当时感觉就是个美人坯子,文文雅雅的一个女孩子。 后来解安安长大之后的情况,黄俨等人就不是很清楚了,唯一知道的,是解安安很少在家,就连5年前,解缙被抓下狱,锦衣卫搜捕解家,竟然都没有抓到解安安,等到解缙被捕的消息传出来之后,就更是没人听说过解安安的消息。 灯山马旺被刺,曾有目击者确认,最后将马旺脑袋割下来的人,就是失踪了五年的解安安! “光是杀一个马旺,那解家的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啊,二弟,你说,那解安安会不会是去了辽东苦寒之地?毕竟解家千口人都被流放辽东,她没有理由不去啊?” 黄俨言语当中显得有些底气不足,虽说解安安已经手刃了马旺,然而真正下令的人,其实是朱棣,当日在场的,还有他黄俨。对于解安安的大手笔,黄俨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畏惧,否则他当初也不会接下来昆明这蛮夷之地的任务,一个东北一个西南,他跟解安安之间应该是南辕北辙,越来越远了。 “那是自然!”严宽的话,明显有些安慰黄俨的意味,他毫不犹豫的就肯定了黄俨的猜测,而这种肯定毫无依据,显得异常苍白。 “那我们来一次昆明,也就不算辛苦了,更何况我们还跟潘家搭上了线。”黄俨捋着颌下的假须,两眼微眯,道:“严宽啊,没想到二皇子说的话竟然是真的,那朱楩,真跟民家的人有勾结,难道是不想要命了么?” 朱楩的想法,自然不是黄俨和严宽两人在房间里能够猜出来的,此时两人最希望的就是,潘厚仁能够将民家当中,跟朱楩有所勾结的白子抓出来,并且寻到跟朱楩有关联的直接证据。 能够抓出一个跟蛮夷勾结的王爷,那可是黄俨莫大的功劳,再加上来自潘家的“赞助”,黄俨相信自己能够在朱棣面前大大的露脸一番。 “就看三弟的了!”黄俨仰面发出一声叹息,又将手伸向三绺的须子,却不知是何原因,他这一抓,愣是将须子给抓脱两绺,却是连严宽都笑了,道: “大哥,还是光下巴的好看。” 潘厚仁自秀娘的春兰阁出来,心中也有些犯愁。 要抓几个白子并不难,难就难在要抓的是跟藩王勾结的白子。潘厚仁现在能够找到的线索只有一只,或者说只有一个,那就是正在春兰阁里跟耗子一起快活的那个白子。 可问题是潘厚仁不知道那白子何时会离开。他跟耗子打过照面,大家还“纨绔”了一把,他肯定不能出面,必须找个人去跟踪白子才行。 幸亏,曾经的那个潘厚仁虽然年纪轻轻,却已经是昆明城里有数的大“小混混”,这昆明城中的三教九流,只要不是走单帮窜江湖,有固定堂口的,谁敢不给潘府二少爷几分面子,就更不用说街上那些不入流的小混混,那几乎就是将潘厚仁当成神一般顶礼膜拜,而跟踪一个民家白子,找这样的小混混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不过,在昆明城里,想要找个有胆子跟踪白子的小混混,却又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潘厚仁在脑海里挑挑拣拣,终于选定了个人物,他两脚一转,向着城隍庙而去。 在朱重八建立的大明朝初期,城隍庙的香火或许是宗教建筑里面最鼎盛的。倒不是因为老百姓都喜欢去逛城隍庙,实在是因为从太祖时期实行对贪官污吏剥皮充草的酷刑之后,那些人皮稻草甬就陈放在当地的城隍庙里。而老百姓们,每心中有不平之事时,也往往会去城隍庙,为自己上一炷香,或者是向着被硝制充草的人皮甬啐上两口唾沫。 人多的地方就有生意做,围绕着城隍庙,各种算命先生、江湖卖艺、乞丐流民的,也就日益增多。 第14章 潘少爷的管道 潘厚仁去城隍庙,找的是一个叫管子的小厮。 管子今年十六岁,却已经当了十四年的乞丐,据说他是被乞丐们在城隍庙边上捡到养活的,从小就在城隍庙周围行乞,苦哈哈的日子一直到两年前,刚刚踏入社会潘厚仁,因为跟管子认识之后感觉比较对胃口,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小管子摇身一变,成了城隍庙的小厮。 说是小厮,其实也就是负责开门关门,一早一晚的清扫等工作,城隍庙也就是给他一日两餐,有饱饭吃而已,除开早晚之外,管子倒是没啥事儿做。 因为这一顿饭的恩情,管子对潘厚仁这个小少爷可是死心塌地的,故而潘厚仁真正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是让管子去帮他做。 “管子,管子,快给少爷我过来!” 正在城隍庙门槛上打盹儿的管子,听到潘厚仁的声音,一个激灵起身,抖动着半截裤管儿,就过来了。 “少爷,好些天不见了,今日找管子,可是要请管子去吃鸡?” “吃鸡”在潘厚仁和管子两个少年人之间,可是一种隐晦的含义,别看管子一身邋里邋遢的,潘厚仁还真是请管子去春兰阁吃过“鸡”,当然,春兰阁里的姐儿们送给管子的红包,潘厚仁也没搜走,倒是让管子有本钱,请潘厚仁吃了一回真正的鸡。 “吃鸡吃鸡,你就知道吃鸡!快跟我走,有事儿给你做!”潘厚仁也不顾管子头发乱糟糟脏兮兮,一巴掌拍在管子头上,让他跟着走。 “春兰阁里有个白子。” “白子也能进春兰阁?” 潘厚仁的话才一开口,就被讶异的管子给打断了。别看春兰阁只是家勾栏,事实上这个时代,汉夷之防还是相当严重的,像潘家经营的君再来和春兰阁这种纯粹的服务行业,那也不会轻易让民家人进去,就连君春兰阁的姐儿,一般情况下都不会要白尼,当然,怕被愤怒的民家烧成白地也是秀姐儿不敢要白尼当手下的原因之一。 故而管子听说君再来有白子,而潘厚仁却来城隍庙找自己,心中惊讶的很:整个昆明城谁不知道仁哥儿的拳头硬,眼睛里容不得白子? “别净打岔了,听我说!”潘厚仁没时间跟管子闲说,他一面走前面带路,一面直接告诉管子,一定要跟踪那个白子,将其在昆明城里落脚的地方找到。 “少爷您放心好了,除非那白子死在春兰阁那些小娘的肚皮上,否则就算他能上天入地,管子我都不会将他给跟丢了!” “那就好!”潘厚仁满意地拍拍小管子的肩膀,接着道:“少爷我回家还有点事情要做,那白子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对了,跟那白子在一起的还有个汉人,你要当心,那汉人来历不简单,说不定身边会有护卫,可千万别人没跟上,却被人家的护卫给宰了!” 潘厚仁这也是以防万一,毕竟朱楩这个岷王现在还是有点权势的,自己儿子出门,好歹也会有安排。皇帝不差饿兵,潘厚仁安排管子去帮自己做事,也不忘给管子一个银饼子,那小子倒是不客气,他收潘厚仁的赏钱,早已经收的习惯了。 打发了管子,潘厚仁又急急忙忙地赶回潘府,今日里收获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巨大了一些,他要回去好好的捋捋,顺便还的跟潘诞商量商量。 …… “过多的财富只会带来灾难,若是花一些钱财就能度过难关的话,爷爷您还是不要犹豫了!”潘厚仁将事情在潘诞面前说了个大概,随后就直接道: “当初,大老爷可是因为…” 潘厚仁口中的大老爷,自然就是沈万三了,在他记忆当中,龙镶天从小就要求他如此称呼沈万三。 “大老爷不就是因为不愿意将聚宝盆献给太祖,才有了沈家之祸,如今只要那宝贝还在爷爷您的手中,散些浮财给皇上又有何关系呢?”潘厚仁舌头在嘴巴里打着滚儿,尽量不着痕迹的将话题扯到聚宝盆上,看看自己能不能趁机在潘诞的口中套出点消息来。 “乖孙啊,我潘家若是还有聚宝盆,我还会发愁么?唉,当年太祖进南京,老爷子就知道要出事儿,早早就将聚宝盆给藏起来了,现在谁都没法打宝贝的主意,只不过乖儿你说的那两个宦官,胃口究竟有多大呢?”潘诞好像并没有怀疑潘厚仁的用心,只是他说出来的话,让潘厚仁心中发冷:难道潘诞都不知道聚宝盆的具体下落?不,这不可能啊,沈万三不可能任由这样一件宝贝消失世间的,一定是潘老头在隐瞒,一定是! 潘厚仁心中盘算,口中却道: “依厚仁看,那两个死太监,咳咳,他们现在的心思已经没有在钱财之上了!” “哦?此话怎讲?”潘诞颇有兴趣地望着潘厚仁,认真的听完了潘厚仁关于春兰阁上那只耗子的事情。 “依乖儿你看,那耗…皇亲,究竟应该是谁呢?”潘诞脸上一副慈祥,眼神中却满是考校的味道。只可惜潘厚仁此时不知道,他今日的表现已然大出往日,在潘诞看来,眼前的潘厚仁就如同是个陌生人一般,若不是相貌身形无异,潘诞都以为是另外一个人了。 幸好,潘诞并没有怀疑潘厚仁的身份,他只是善意的理解为潘厚仁成熟了,长大了。 “若是没有错的话,应该是岷王朱楩的儿子,不是朱徵焲就是朱徵煣。”潘厚仁依旧是在夸夸其谈,倒是潘诞心中又是一惊,出声道: “乖儿,这可是你那两位结义兄长告诉你的?” “啊!”这个时候,潘厚仁总算是反应过来,刚刚自己的表现,怕是“知道的太多了”,一想到那只倒在血泊当中的老鼠,潘厚仁脸色顿时变得懊恼无比,他拍着脑门,神情却也不完全就是假装: “我就知道这些话瞒不过爷爷,果然,被爷爷你看穿了!” 潘厚仁的表现惹来潘诞哈哈大笑: “你呀你呀,唉,不过你能够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才刚刚十五岁,才刚刚十五岁呢!” “爷爷,我让管子去跟着那白子去了,您觉得,若是那岷王真的跟白子有联系……” “不可莽撞!”潘诞脸上的笑容一收,神情严肃地望着潘厚仁: “不管当今皇上是如何打压皇族,你我始终只是平头百姓,皇家的事情,咱们潘家万万不可涉足其中。乖儿,你可知那首辅解缙,可是因何而死?” 潘厚仁心中一动,暗道: “老头子竟然知道解缙已死?不对啊,解缙被锦衣卫弄死的事情,不是还没有传到昆明来么,这老爷子又是如何知道的呢?”从这点看来,潘家恐怕不仅仅是个大商贾这么简单了,光是这份比官方还要快的通讯手段,那就不应该是单纯的商贾家庭能够做到的事情。 “乖儿啊,坐,坐下听爷爷说!”潘诞并没有注意到潘厚仁的心思,反而是笑眯眯的让潘诞坐下,“乖儿如今已是舞象之年,我潘家的将来,就要着落在乖儿你身上了,有些事情,也该说给你听听了。” “潘家的事情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过去,潘厚仁还真是以为自己对潘家已经很了解,然而此时听潘诞的语气,这潘家,恐怕还有不少的秘密。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潘厚仁才头晕脑胀的从潘诞房间里走出来,一面走,他一面还在嘀咕:“潘家竟然是这样一个怪物,小瞧天下人,老子太小瞧天下人了!” 经过今日潘诞简略的介绍,潘厚仁才知道自己过去是多么的无知,总是以为潘家是因为财力,所以才会受到沐晟的重视,从而成为昆明城中排名第二的大家族。 说潘家大,纯粹是指潘家的实力和背景,从潘家直系亲属的数量来说,那潘家就只能算是小家族了。潘诞、潘德明再加上一个潘徵徵就是昆明人能够看到的潘家直系亲属,而潘厚仁这个情况特殊的家生子,都能被扣上一个“二少爷”的名头,养成了纨绔的性子。 。。 潘厚仁也不知道春兰阁里的耗子两人什么时候才会从温柔乡里出来,或许是今天晚上,也有可能是明天,甚至后天大后天。这个时代的勾栏,尤其是像春兰阁这种真正上档次的勾栏,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客人若是有那个兴趣和财力,在春兰阁想待多长就待多长时间,可谓是舒服的很。 “罢了,还是先去君再来等管子的消息。” 脑子里转着念头,潘厚仁离开潘府,信步前往君再来。 也就是此时,那个叫罗骞的锦衣卫千户,也刚刚率领着手下,离开昆明城。 “千户大人,难道就这么算了?那潘家,可是真正的肥羊啊,纪大人那里。” 马背上,罗骞身边一个百户正在低声的说话,此人相貌狰狞,活脱脱一个夜叉的形象,走出去可以止儿啼。 罗骞此时的脸色也相当的难看。千里迢迢从京师里来,可不就是因为纪大人的命令?也不知道纪大人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昆明潘家富可敌国,让罗骞找个由头,将潘家拿下。 锦衣卫要查抄一个商贾家庭,在罗骞看来,纪大人这个任务实在是简单的可以,完全是送到他手中的功劳,当时可是让罗骞欣喜不已,满口的应承下来。 事实上当时纪纲也提醒了罗骞,要小心沐晟,毕竟是在平西侯府的地盘上行事,该谨慎的地方还是要谨慎。即便是在京师里,也有很多官员听说过云南王在云贵的赫赫威名,可以说,在云贵方向,沐晟的一句话,那是比圣旨都还要管用。 然而等罗骞到了昆明之后,才知道潘家和沐家之间的关系已经达到如此程度,若是他先告知沐晟,怕是啥事情都做不了,就要被沐晟的人马“恭送”出昆明城。 急于在纪纲面前展现自己能力的罗骞,最终想出了“先斩后奏”的法子,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潘家拿下,然后再罗织罪名,等沐晟到的时候,人也抓了,家也抄了,说什么都晚了。 第15章 死锦衣卫才是好锦衣卫 在抄潘家时,罗骞完全没有料到沐晟会来的如此快,如此强势,更意外的是,黄俨这个老家伙,不仅仅出现在昆明城,更是明显表示出对潘家的偏袒。 “闭嘴!” 想到黄俨的存在,罗骞心中就开始烦躁起来,并非是因为他畏惧黄俨,而是因为黄俨的出现,他担心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隐情?难道说,是因为皇上已经对纪大人有所不满,故而派出黄俨,监视锦衣卫的行动?若非如此,又该如何解释一个宫里的太监,会恰好出现在千里之外的昆明城里,而且身边还带着另外一个宦官? 罗骞越是想,心中越是没底,他猛勒马缰,道:“停步,下马休息!” “大人,这才走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怎么,老子的话不好使?”罗骞一瞪眼,自己先翻身下马,他这一下马,其他锦衣卫自然也就不敢再走,纷纷下马落地。正好官道旁边有一处树林,树立边上还有溪流,下马的锦衣卫纷纷过去饮马,就连罗骞的马儿,都被热心的属下给牵走。 “若是就这样回去,纪大人面前,怕是不好交待啊。”罗骞坐在垫了锦缎的地面上,两眼呆滞的望着天空,心中犯愁。 .. 潘厚仁在君再来待到晚上,也没有等到小管子来通报情况,失去耐性的他,让君再来的小厮去春兰阁打听,才知道那耗子两人压根就没有离开过春兰阁,而且那耗子还放话,说明天要接待一个尊贵的客人,要君再来这边准备准备,钱不是问题,但是吃食必须要精致可口,最重要的是要干净。 “是什么人,能够让一个堂堂世子称为贵客呢?” 听到小厮回话,潘厚仁知道自己继续待在君再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干脆返回潘府,正好,黄俨和严宽两人也回来了。 大家寒暄之后,潘厚仁随口一问,才知道黄俨两人下午竟然去见了沐晟。 潘厚仁先是心中一惊,随后又平静下来。不管怎么说,黄俨名义上仍旧是朱棣派出来的风闻官,去见见地方大员并不稀罕,而在昆明,或者说在整个云贵地方,级别最高的官员,自然就是沐晟,黄俨去见沐晟,合情合理。 “三弟啊,愚兄跟侯爷在谈话过程当中,也说到了你的前程。” 席间,黄俨突然将话题转到潘厚仁身上,倒是让潘厚仁心中有些莫名感动。虽说大家是结拜兄弟,但其中的水分却是极大的。 “多谢大哥提携,不知大哥跟侯爷商议的结果如何?” 虽说潘厚仁压根就没有想过什么“前途”的事情,可是黄俨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总该有些正常人的反应。潘厚仁开口一问,那黄俨顿时显得满意,道:“侯爷的意思,是认为你能从军,当一员将领。” “哦,听大哥的意思,好像不是很满意让我从军啊?” “那是自然!”严宽此时插嘴道:“你是我们的三弟,让你去当个大头兵,岂不是太寒碜了?” 严宽这话说的那是相当自负,当然严宽其实也就是狐假虎威,都是仰仗黄俨的身份,若是将来让人知道堂堂黄监丞的异姓兄弟在当大头兵,还真是有些说不过去。只不过这些话,碍于身份,黄俨不好自己说,就通过严宽的口,给说了出来。 等到严宽说起头,黄俨才将话头接过来,道:“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愚兄看三弟也是聪慧之人,只是碍于身份,不方便走那科举的道路。” 黄俨这话说的相当客气,充分照顾了潘厚仁的面子和里子,却不知道作为后世人的潘厚仁,却是根本看不上这个年头读死书的科举制度,故而也不会因此而感到自惭形秽。 “即便咱们不走科举的道路,也不能从军!一日从军,终生贱藉,三弟啊,大哥可是不愿意你一辈子在文官面前抬不起头来!这不,跟侯爷商量,三弟想要走上文官的道路,如今正好有个机会摆在面前,只要你我兄弟三人齐心协力,完全可以将三弟你送上文官的道路,至于能够走多远,那就要看。大家的本事了!” “大家的本事?”潘厚仁心中默默一念叨,顿时明白过来,黄俨这话的意思,说的是将来要相互提携。照理说他作为朱棣的身边人,犯不着别人来提携,然而事情坏就坏在他是“身边人”,一切权力的源头,那都是在朱棣的身上,只要朱棣不让他出宫,他就成了笼中的鸟儿,折腾不起来。到时候,就需要外面有人,比如,将来的潘厚仁。 此中缘由一想明白,潘厚仁也就不觉得自己太亏欠黄俨什么了,说的不好听点,黄俨这就是在给自己培养爪牙。 “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大哥了!” 经过锦衣卫事件之后,潘厚仁也感觉在大明朝光是有钱不行,虽说有钱能够结交到高官,保一时的平安,然而真正跟皇权正面碰撞,最终的结果还是只会像当初的沈万三一般,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说来说去,还是因为实力不够。 当初之所以愿意跟黄俨结拜,潘厚仁就是希望将来黄俨当场督公之后成为自己抱的“大腿”之一如今既然黄俨送来梯子,潘厚仁自然就顺着往上爬。 吃过晚饭各自休息不提,这个时代也没有太多的夜生活,仅有的一些夜生活,好像又不太适合摆出来招待太监,况且现在潘厚仁是打定主意低调一些,免得潘家被朱棣惦记,更不会给黄俨和严宽安排什么。 第二天一大早,潘厚仁还在晨练,却被敲门进府的平西侯府亲兵给吵了。 平西侯府亲兵一大早来潘府,要找的却不是潘家之人,因为沐晟知道黄俨两人就住在潘家,所以才会派亲兵来潘府找人,其目的,是通报一件相当恶劣的事情——锦衣卫千户罗骞,在昆明城外五十里处,被贼人杀了! 听到这个消息,黄俨和潘厚仁两个几乎同时咋舌! “罗骞遇上了歹人,那他麾下的兵马呢?”这个问题,几乎是三人共同的心声。 “一百多号锦衣卫,两个百户外加罗千户,全军覆没,武器盔甲和战马,都被歹人洗劫!”亲兵的回答,让三人目瞪口呆! 潘厚仁心中暗惊:这是要多么强大的歹人组织,才能将上百人的锦衣卫干掉?虽说要胜过一百多号锦衣卫不难,可是要一个不留的全歼,那就不是一两百人可以做到的了! “大事,这可是天大的祸事,必须马上奏禀皇上,奏禀皇上!”严宽眼神发直,口中呐呐而道。 倒是黄俨,从开始的震惊到逐渐冷静下来,道:“侯爷的意思是?” “侯爷想邀请两位大人共商对策,务必尽快将歹人抓捕归案,还天下一个靖宁!” 黄俨和严宽跟着那亲兵走了,外面有平西侯府派的两顶轿子候着,倒是不会让两个太监受累。 送走两个太监,潘厚仁转身就去找潘诞,不知为何,他心中总是隐隐约约觉得罗骞的死,跟潘诞这个整日里笑眯眯的老头子有着脱不开的干系,只想去问个清楚明白。 “乖儿,你是担心爷爷我为了报复,所以才派人去将那些锦衣卫统统干掉的?”潘诞笑了笑,不等潘厚仁说话又继续道:“你未免也太瞧得起爷爷了,这么大的事情,可不是说做的就能做到的。” 潘诞的回答不像是在说谎,况且若真是他做下的,倒也是没有理由隐瞒潘厚仁。 脸上剑眉皱起,潘厚仁道: “不是爷爷做的,那难道是因为侯爷,他心中咽不下这口气。” “不可能!”潘诞很断然地否定了潘厚仁的话:“侯爷不是个冲动的人,虽说那罗骞是在潘府里闹腾了一番,可最后却是灰溜溜的离开,侯爷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而冒此大险。乖儿,你可知道这个罗骞,在锦衣卫里原本是谁的手下?” 潘诞突然提到一个好似完全不相干的事情,却是让潘厚仁听了之后心中一动,讶异道: “难道是。” “没错,罗骞原本是那马旺的属下,马旺死了之后,纪纲却是将他派来昆明,其目的么。”潘诞的话又是只说到一半,就干脆停了下来,只是看着潘厚仁。 “难道罗骞的死真跟解缙有关?可是解缙的家属不都是被发配到辽东去了,难道说,解缙的门生还追着罗骞来了昆明不成?” 潘厚仁将自己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却是换来潘诞一个古怪的眼神。 “乖儿,你真不知道?” “知道?知道什么?”潘厚仁感觉潘诞好像有什么话想说,可是话都到了嘴边,却是没有说出来。而且看潘诞的神情,好像是不准备继续说下去,这让潘厚仁感觉相当的气闷。 “怎么爷爷说的好像是我应该知道一样,可是我真不知道啊!” “不知道也好,知道的越多,就越是危险啊!”潘诞又说了一句让潘厚仁蛋疼的话,可惜他现在的外表只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而且过往在潘诞心中的形象又是如此的不佳,所以不能埋怨潘诞不把话说明白,只能说是自作自受了。 第16章 真当上老鸨了 潘诞这话说了一半,却是坚决不再继续,反而转了个话题,对潘厚仁道: “德明这些日子都忙着外面的生意,爷爷我又上了年纪,乖儿啊,你可有兴趣,帮爷爷解决点难题?” “哦,什么难题爷爷竟然需要我来处理了?只要爷爷你不担心我把事情给办砸了,就尽快吩咐好了!”潘厚仁也不好打破砂锅问到底,只能顺着潘诞的话往下说。 “最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君再来和春兰阁的生意是越来越差了,唉,乖儿你整天在城中闲逛,可知道在那边,开了一家比春兰阁更大更豪华的勾栏?” “有这种事情?” 若是换成以前那个潘厚仁,昆明城里发生的八卦,鲜少有不知道的,别说是开了个勾栏,用不了三天的时间,那勾栏背景如何、有多少姐儿、如何收费等情况,都能被潘厚仁摸个清清楚楚。可惜因为穿越,潘厚仁本着“小心谨慎不犯错”的原则,反而忽略这些事情。 “可不是么,这家勾栏的来头,爷爷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清楚,只是听秀娘说,不但很多春兰阁的老客人都已经去了那边,最近甚至有两个春兰阁的姐儿,也都被人赎身,原本秀娘也以为是从良,后来才从客人口中得知,是去了那家勾栏,当红牌去了。”虽然说的是生意不景气,然而潘厚仁脸上并没有丝毫泄气或者是紧张的神情,反而平平淡淡,像是在说一件跟潘家毫不相关的事情。 “啧啧,这可是怪事了,爷爷,那勾栏叫什么名字,要不要厚仁我找几个人,去摸摸底?”潘厚仁骨子里的痞气又开始发作,一开口就是混社会的处理问题方式。 “瞧你,就这点出息?摸底这些倒是不用急,如今之计嘛,人家既然是以正常的手段来抢咱们潘家的生意,那咱们也就用正大光明的手段把生意抢回来,只不过爷爷我老了,身子骨不允许了,这事儿,爷爷想就让乖儿你去处理,如何?” 指着自己鼻子,潘厚仁颇有些不敢相信,道: “爷爷你是要我去处理?” “是呀,从现在开始,昆明城里的君再来和春兰阁,就算是交给乖儿你了!好好干,让爷爷瞧瞧你的手段和能力!”潘诞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还有那种让潘厚仁从未曾感受过的,来自亲戚的信任。 心中一热,潘厚仁在老人家面前重重地点下头,道: “既然爷爷这么信得过厚仁,厚仁一定赴汤蹈火,不负所托!” 看着潘厚仁意气风发,潘诞只是微笑点头,他示意潘厚仁自己忙去,不用陪着他这个老头子了。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还有雄心壮志,潘厚仁离开了潘府。他要去春兰阁,一方面是看看那耗子今天要接待的究竟是何方来的贵客,另外,也要向秀娘了解了解最近的情况,他总觉的秀娘好像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事实上昨天晚上潘厚仁就想得很清楚,那耗子要接待的贵客,多半就是他老子,大明岷王朱楩。 而朱楩如此低调的来昆明城,又有很大的可能,是来谈生意,而且还是那种不能公开的生意。 士、农、工、商,在大明朝,阶级就是如此的分明,一旦跟“商贾”两个字扯上关系,那就低贱了,是上不了台面的。 潘厚仁先到君再来,听了会儿弦子书,之后才着人去春兰阁打听消息。 不一会儿秀娘就婷婷袅袅的来了,告诉潘厚仁,那耗子的贵客之一,已经到了。 见到秀娘的眼色,潘厚仁连忙让小厮给自己准备雅室,今天的中午饭看来是要在君再来解决,正好也了解了解朱楩的情况。 “来的可是耗子他爹?”进雅室坐下,潘厚仁就开口问秀娘。 秀娘摇头,道:“不,来的两个人,都是民家白子,一个老人,一个年轻人。” 秀娘并没有去描述两个白子的长相,事实上在汉人看来,民家人好像都差不多,以白色穿着为主,对襟的黑马褂,白头巾,几乎是千篇一律,这其中的区别,却是只有那种对民家极了解的人,才能从细节处分辨出来。 听秀娘这么一说,潘厚仁倒是可以肯定,朱楩真正是跟云南这边的白族人做生意了。 正常情况下,做生意是为了赚钱,无可厚非,朝廷也没有禁令说藩王就不能自食其力。然而,若是做生意不仅仅是为了赚钱,那么事情就有本质的变化了。 像潘家这样只顾自己家族发财,说到底就连朱棣有想法,那还得找借口,可若是潘家发了财之后,却是起了什么谋逆的心思,那可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事实上一开始罗骞打的也就是如此主意,只要能够将潘家老爷子抓住,那还不是想让潘诞招什么,潘诞就得招什么!到时候随随便便一顶“谋逆”的帽子罩下来,潘家哪里还有什么指望呢? 从历史记载来看,朱楩这个人倒真是没有什么谋逆的心思,然而潘厚仁作为一个研究历史的人,却对于记载在文字上的历史,没有多大的信心。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在书写,其真实性,唯一可以依靠的就是统治者的个人品德。 “秀娘,罗骞死了。”也不知为何,潘厚仁突然在秀娘面前说起这个事情,照理说他也知道,锦衣卫一个千户,跟秀娘应该没什么关系。 “罗骞死了?他是谁?”秀娘脸色先是一惊,随后变得茫然起来,她面上的变化潘厚仁暗暗记在心中,却也不作评论,直接接着道: “就是那个企图灭亡潘家的锦衣卫千户,今日早上接到消息,说是被人杀死在距离昆明城几十里外,所有人都死了,随身携带的钱财兵刃都被抢了个精光,听说连衣物都没有留下。” “活该!”秀娘暗暗地啐了一口,神情忿忿: “活该他死!谁让他打潘家的主意,死的好,死的好啊!是了,厚仁你怎么想起把这事儿说给我听呢?” 看着秀娘眼神当中的疑惑,潘厚仁差点难以为继,难不成他能说:姑娘,你的演技也太好了吧?况且他也不敢肯定,这事情就一定是秀娘做下的。闷了片刻,潘厚仁才道:“秀娘啊,你说,在昆明城周围,有什么组织,能够将一百多号锦衣卫番子绝杀,而且没有留下半点可供追杀的痕迹?侯爷治下,难道还有如此强大的马匪不成?” 当然,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民家!是的,这种可能性非常的大。 就潘厚仁所知,民家,也就是白族,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里,对云南是有着绝对的控制权,像是唐朝那样强盛的时期,大理段氏王朝也死死的控制着云南一带,一直到元朝,段氏的最后一位国王段兴智投降,这样一个独立的王朝才算是结束。 段兴智这个名字,其实在金庸先生的小说中也出现过,只不过名字调了个头,叫段智兴,从小说中描绘的时间来看,段智兴,其实就是段氏王朝末代皇帝段兴智。 从蒙古人手中得天下的老朱家同样不会承认民家对云南的统治权,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当年蓝玉、沐英率兵进入云南,就曾对民家进行过血腥的杀戮,直到民家放弃抵抗、承认大明皇朝的中央集权,才算是刀兵入库、马放南山,而倍受杀戮的民家,也才缓过一口气来。 而蓝玉、沐英在云南的杀戮仅仅是断了民家的文化传承,打散了他们相对集中的关系,并没有真正将民家灭绝,十几年之后,民家的实力逐渐开始恢复,因为其本身在云南这边的人口优势,再度成为中央集权必须要面对的一个威胁。 换句话说,在云南,不管是昆明还是大理,若是说具备了将上百锦衣卫番子悄无声息干掉能力的,民家绝对是排在第一位。更让潘厚仁浮想联翩的,是朱楩的出现恰逢其时。 “走,我们看看去那两个白子去!”心中一动,潘厚仁决定还是先去看看究竟,做到心中有数。 秀娘当然不会反对潘厚仁的意见,在两人走向春兰阁的路上,潘厚仁突然开口道: “秀娘,说起来,我好像还不知道你尊姓大名呢,总不可能你就姓秀,名娘吧?” 潘厚仁这话咋听起来好像有些轻浮,不过此时的大明还没有受到朱程理学的腐蚀,而且又是在民风相对开放的昆明城,故而那秀娘并没有觉得潘厚仁的话唐突了她,微微一笑,道: “厚仁你从来就没有问过,这事情可不要怪秀娘哦。” “那是,那是,请问姑娘芳名啊?”潘厚仁停下脚步做了个怪,顿时又引来秀娘一阵乱颤。 第17章 山寨货 那秀娘一身美肉乱颤,引的潘厚仁两眼有些发直。 兴许是潘厚仁糗样,才让秀娘止住娇笑,掩唇道:“秀娘姓安,名字就是秀秀,现在仁哥儿该知道,秀娘不是姓秀了吧?” “安?”潘厚仁撇撇嘴,道:“安这个姓,跟姓秀差不多,都少见啊!那我今后该怎么称呼你呢?安姑娘还是秀娘呢?” “还是叫秀娘的好,习惯了!”安秀秀好像根本不介意秀娘这个称呼有些风尘味儿,跟潘厚仁说着话,并肩进了春兰阁。 春兰阁乃是临街平地起的三层小楼,后面还有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两栋两层的雅阁。普通的姐儿和客人,当然只能在跟君再来相连的临街楼上,而小院后面的两栋雅阁,一栋叫暮春,一栋叫秋兰,里面各住两个姐儿,那都是春兰阁的红牌。 耗子花了大价钱,虽说最后到不至于真的将春兰阁给包囫囵了,但是后院里的暮春和秋兰两栋小楼此时都已经不再接受预定,暂时属于那耗子使用。 据安秀秀说,那耗子此时就在暮春雅阁里,若是潘厚仁此时进后院,难保不被耗子看见,所以安秀秀带着潘厚仁直接去了三楼,也是安秀秀自己的房间,推开后窗,就能将整个后院和两栋雅阁尽收眼底。 更妙的是,安秀秀这间房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暮春楼的二楼窗户,潘厚仁眼神好使,刚站到窗户边上,就看见暮春楼里,耗子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左边,而他旁边的凳子上坐的白子,胡须都已经沙白,腰身也有些驼,显然是年纪不小了。 “会不会是某个寨的寨主?”潘厚仁看了看暮春楼里的情况,突然转过头来开口说话,却是引的安秀秀发出一声惊呼,反而弄的潘厚仁摸头不知脑。 “你这个人,开口说话不会提前打个招呼么?”安秀秀低头埋怨,潘厚仁眼神望去,才注意到安秀秀双手托在胸前的,乃是一叠女儿家的内衣。难怪刚刚安秀秀要发出惊呼,若是换成寻常家的女儿,让一个男子进入闺房已经是极其出格的事情,遑论让其看到自己的肚兜内衣? “不就是些内衣么,值得如此大惊小怪?”潘厚仁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只不过这些事情没法跟安秀秀讨论,潘厚仁转过头去,继续观察暮春雅阁的动静。 “呀,怎么来了个白尼?” “啥?” 听到潘厚仁的话,正在收拾衣物的安秀秀立刻跟着靠向窗口,却不料动作有些过急,娇躯一下子撞在了潘厚仁那结实宽厚的背上,引的潘厚仁发出一声呻吟,道: “我的亲秀妈,你倒是小力点呀!” “去,占了便宜还卖乖?快让我看看,白尼在哪儿?”安秀秀脸色发红,却也没有再做那小儿女之态,只是急着看潘厚仁口中说的白尼。 还真是有个白尼,进了春兰阁的后院。光是看她头部的装束,那标准的“风花雪月”打扮,就知道只是个民家的少女,未曾出阁的少女。 所谓风花雪月,跟风月场所可没有任何关系,说的乃是民家少女头上的故事。垂下的白穗是下官的风,艳丽的花饰是上关的花,帽顶的洁白是苍山的雪,弯弯的造型如洱海月。 这典故在云南可是人人皆知,然而让潘厚仁惊讶的是,并不是所有的白族少女,都会戴着“风花雪月”的帽子出门,事实上,真正纯粹的这种帽子,只有大理周围的白族少女才会戴。 “秀娘,怎么会有白族少女进春兰阁的?” “这。这个白尼可不是我们阁里的姐儿,应该是客人!”安秀秀明显是误会了潘厚仁的意思。 前面也说过,古代的勾栏往往兼着后世酒店、宾馆、酒吧、ktv、洗浴中心、演艺会所、论坛的功能,几乎只要是客人提出来的要求,不是太过分的,勾栏都会尽量满足。很显然,这个白尼应该是客人,或者说,是来找人的。 “看她的打扮,应该不是昆明城里的民家白尼,秀娘,你看她的来历。”潘厚仁开口问安秀秀,安秀秀微微沉吟之后却是摇头: “厚仁你才是土生土长的云南人,秀娘待的时间可没你长,看不出来!” 潘厚仁心中略微有些失望。曾经的潘厚仁才是真正的土生土长,只是现在的他么,无论怎么算都是个地地道道的外来人,对于那白尼装束的判断,也仅仅是依照后世的了解。 然而没等潘厚仁确定那白尼的来历,一阵喧闹声突然从楼下传来。房间里,潘厚仁和安秀秀仿佛没有听到楼下的喧闹,却是几乎同时扭头望向房门,片刻之后,房间外传来脚步声,紧跟着就有人急促的敲打门扉,同时在外面喊道: “秀妈妈,秀妈妈,不好了,白子来闹事了!” “我知道了,这就来,你们先照拂着,如果都是些白子,就让看院的给我打发走了!”秀娘一皱眉头,应对了外面那报信的大茶壶,这才转身对潘厚仁道: “都是些没用的家伙!一群白子也值得他们大惊小怪的,水火棍招呼不就是了!”两道秀眉蹙作一团,秀娘此时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女强人气场,却是让潘厚仁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他记得在后世,他的系主任,就是这样个女强人。 “我去看看!”潘厚仁微微一笑,摆手让秀娘不要焦急,很显然下面闹事的白子跟刚刚冲进后院的那个白尼有联系,而那白尼又跟暮春楼里那耗子的客人有关系。如此一来,若是让看院的粗暴打发,可能会影响到潘厚仁的计划。转念之间,潘厚仁就决定亲自去处理这件事情。 他跟安秀秀一起出门,却是在二楼转角的地方,跟挽着一个宫装女子的小管子碰了面。 “哟,小管子啊小管子,你倒是潇洒的紧呀!”潘厚仁瞅着管子微微一笑,顿时将这小混混笑的不好意思起来,一边使劲儿去推那宫装女子的胳膊,一面讪讪道: “老大,我,我这不是。” “不用解释!”潘厚仁两眼一亮,却不是冲着管子而去,而是那宫装女子的装扮,让他脑海里闪过一道亮光:“对呀!我思路怎么如此狭隘呢,春兰阁生意不好,并不是硬件条件,而是因为软件跟不上了!” 潘厚仁脸上神情变幻,让管子看的有些莫名其妙,直到潘厚仁手舞足蹈的离开,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虽说潘厚仁心中已经隐隐找到了解决春兰阁经营不善的方法,然而现在他却没时间去跟安秀秀商议,底楼喧闹声已经越来越多,引的二楼、三楼的围栏边上,探出不少脑袋来。 “吵什么,吵什么!” 潘厚仁走到底楼,两眼一扫大堂,注意力顿时集中在几个身强体壮的白子身上,正如他所预料的,大堂里闹事的几个白子脸膛明显比昆明城里的白子更黑,而神情也更加倨傲。 “一群蛮夷,不知道倨傲些什么!”潘厚仁一开始不知道原因,当他看见倒在地上呻吟的几个看院之后,顿时才明白过来,感情这些白子,是在嘲笑汉人体弱呢! 要说体质,由于汉人习惯农耕生活,加上饮食习惯,确实大部分是不如茹毛饮血的蛮夷。所以在日常生活当中,没有数量优势的汉人打架打不过蛮夷那也属正常情况,不奇怪。 而潘厚仁眼前这几个白子,明显又是民家当中比较强壮的那种,从他们脸上的神情来看,潘厚仁觉得他们应该是保镖之流。 “到底发生了何事?”潘厚仁上前一步,挡在那些白子前进的道路上。 “我们公主进去了,你们这些汉人,竟然敢挡住我们的路,还不快快让开,要是公主有什么意外,我们一定会烧了你们的店!” 开口说话的白子显然不是很精通汉语发音,潘厚仁只是勉勉强强听了个大概,不过能够听到“公主”两个字,倒是让潘厚仁心中暗暗一惊,“公主?现在民家还有屁的公主!” “什么公主不公主的!我们这里是勾栏,凡是进来的女人,那就是婊子,是姐儿,你们懂么?还要找公主,难道公主就是你们对婊子姐儿的称呼?” 潘厚仁一开口,顿时引来楼上楼下嫖客们的哄笑,至于说春兰阁的姐儿们,倒是不会因为潘厚仁说她们是婊子而生气,时代不同,在这个时候,当姐儿那是合法的,是受到国家法律保护的职业,某个伟人也曾经说过:革命分工不同,职业不分高低贵贱嘛。 只不过潘厚仁说人家的公主是姐儿,这话就有些过了,虽说这些白子明显不是人人都能听懂汉语,然而刚刚说话那个却是肯定能够听懂潘厚仁话里的意思,一声大吼,挥拳就冲着潘厚仁那张俊俏的脸盘子轰过来。 “找死啊你!” 那白子一动手,潘厚仁就知道这些看上去像是保镖的白子并没有学过真正的武功,所凭借的不过是自身力量和搏杀当中总结出来的招式,虽说威力不弱,但总显得粗糙了一些,欺负欺负普通人是足够了,落在潘厚仁这种从小习武的行家眼中,那就是破绽百出! 第18章 山寨货的公主 潘厚仁左手摊出,甫跟那白子右拳接触,立刻如同软胶一般黏上,顺势将其进攻方向引偏的同时,右脚尖绷起,快捷无比的弹踢而出,正中那白子的小腹——潘厚仁还没那么无耻,一上来就断人家的子孙根! 只不过他这一脚也是绝快,甚至于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没有看见他踢出的这一脚,落在普通人眼中,就只看到潘厚仁跟那白子一搭手,随后那听那白子脸色煞白,惨叫倒地。 “好!” 外行看的就是热闹,潘厚仁只是一搭手就将铁塔般身强力壮的白子放倒,定然是内力深厚,用了什么“隔山打牛”之类的功夫,这可是寻常难得一见啊,周围的汉人看客岂会不叫好的? 就连那些早就对潘厚仁熟悉的姐儿们,也是个个眼绽桃花,若不是因为大堂中央还站在四五个壮硕的白子,这些姐儿们,怕是要忍不住冲上去抱着潘厚仁,狠狠的“啃”上一番才算。 当然,也有刚刚看上身材高大的白子的姐儿,见心仪的壮汉如此不经打,也情不自禁的露出鄙夷神情,低声念叨:“中看不中用,果然是银样蜡枪头啊!” 幸好被潘厚仁踢中小腹的白子已经两眼翻白,晕了过去,否则若是听到姐儿们“银样蜡枪头”的评价,不知道会不会气的吐血身亡? 领头的白子莫名其妙的倒在潘厚仁手中,倒是真震慑了剩下的那些白子,虽然个个脸上都有怒色,却又犹犹豫豫,没有一个敢贸然向潘厚仁出手。 “你们说的公主,可是头戴‘风花雪月’,身材高挑的一个女孩子?”就在潘厚仁跟那些白支对持的时候,安秀秀开了口。 此时安秀秀开口,也等于是给了那些白子们台阶,又有一个白子站出来,对着不疾不徐,脸上波澜不惊的安秀秀道:“没错,她就是我们的公主,你们把她藏到哪里去了,赶快交出来!” “蠢货!” 即便没有刚刚潘厚仁的表演镇场子,以安秀秀自身的功夫也未必就怕了眼前这些白子,更遑论还有潘厚仁杵在旁边?安秀秀脸色一寒,凤眼蕴含着凌厉神光从那些白子脸上一一扫过,冷声呵斥道:“你们公主不经允许闯入我春兰阁,我还没有追究她的责任,你们竟然还有理进来闹?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就养什么样的狗!若是我放你们进去,是不是就能将那个劳什子的公主,给老娘我弄走?” “这…” 安秀秀不愧春兰阁的一把手,几句话就将那些忿忿不平的白子们说的进退失据。正如潘厚仁所猜测的那样,这些白子确实是保镖,他们的工作就是保护刚刚进入后院的那个白尼,却不是控制公主的行动,他们若是能够做到这点时,那白尼就不会一个人钻进院子里了。 所以安秀秀说让那些白子将他们的公主弄走,他们是没法应承的,如此一来,大家反而是僵持住了。因为安秀秀出面,整个大堂周围也突然之间因此而安静下来,只剩下倒在地上那个白子,无意识的发出呻吟声。 “老大,刚刚那一下真帅!” 管子不知道啥时候从上面下楼,凑到潘厚仁身边,拍马屁。其实这厮也是个外行,跟其他人一般,他就看到潘厚仁一出手,那白子就倒下了。潘厚仁转头瞥了眼管子,却没有接他的话。 “老大,要不要我去找人,把这些白子轰走?”兴许是潘厚仁没有搭理以至于管子觉得有些无趣,又屁颠颠的凑趣道。 “你若是有这个本事,本少爷倒是不介意,看看这些白子,我敢保证,都是上过战场的,看看他们的腰上,那可是真正的民家战刀,没有杀过人的勇士,是没有资格用这种刀的!”潘厚仁淡淡的一句话,顿时让管子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开口了,街面上的混混始终是混混,遇上铁血的军人时,那就真是没辙了。 潘厚仁早就猜到管子可能的反应,丢给管子一个鄙视的眼神之后,跨步走到安秀秀身边,两眼瞄着那些白子,道: “这里是汉族的地盘,不是你们山寨,做事,按照我们汉人的规矩来!进门是客,来消费,春兰阁欢迎,若是想来闹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虽说潘厚仁五官当中还有少年的稚嫩,可是他横扫全场的眼神却如此凌厉,挟击倒白子之威,他的话,当真让那些白子不敢忽视。 “我们只是想找到公主而已,反正我们是亲眼看着她走进去的!”白子们的声势明显已经低沉了很多,说理不占理,比拳头好像也比不过,这些白子心中还真是有些郁闷。他们的腰上真是挂着战刀,然而谁都知道,昆明城,乃是大明朝的昆明城,是平西侯府的昆明城,是大明人的昆明城,却决计不再是他们民家的昆明城。城里动动拳头,只要不出人命倒也罢了,只要一拔刀,那就是等同造反。 不管这些白子们如何自负,他们也承担不起“造反”的名头,所以好几个白子已然抓住刀柄,却是始终没有将锋利的战刀抽出来。 “刚刚秀妈都说了,是有个白尼进去了,可那不是我们同意的,只不过她现在已经进了雅阁,而雅阁里面是我们春兰阁的贵宾,除非是里面的贵宾有要求,否则我们春兰阁是不会去打扰贵宾的。”潘厚仁沉声开口,先是一番义正言辞的服务准则,以彰显春兰阁顾客至上的服务态度,紧跟着,他话锋一转,柔声道: “相信几位民家朋友也是职责所在,不若我们一起去后院,看看能不能将你们的公主请出来吧?大家站在这里,不仅仅是影响了咱们春兰阁的生意,更是让春兰阁尊贵的客人们无法尽兴,又何苦来着?” 潘厚仁说的是合情合理,更是将前来春兰阁消费的客人捧的老高,顿时引来一阵热烈掌声,就连站在他身边的安秀秀,都送给他一道赞许的眼波。 “老爷子说,让我接掌君再来和春兰阁,秀娘,关于东街那边新开的勾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白子们无奈的接受了潘厚仁的建议,他们将受伤的伙伴抬起,随着潘厚仁和安秀秀的步伐,向后院而去。 路上,安秀秀自然要表扬潘厚仁处理得当,而潘厚仁也就顺势将潘诞已经将君再来和春兰阁交给他管理的事情说给安秀秀听了。 “让你掌管春兰阁?唔,也是,过去这两个地方就是归在师傅名下,现在师傅过世,交在你手中也是名正言顺的。”安秀秀先是一惊,随后又平静下来,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她并没有因为头上多了个上司而有任何的不满。 “先处理眼前的事情,剩下的我们回头再说!”安秀秀说这话的时候,一行人已经快要走到那暮春阁门口,而潘厚仁更是听到从暮春阁里,传出一阵阵喧哗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几许腻腻的惊呼,不等他们弄清楚发生了何时,两个窈窕,却又如受惊兔子般的身影,就出现在暮春阁的门口,潘厚仁等人的视线当中。 潘厚仁倒是一眼就看出从暮春阁里出来的两个女子,正是暮春阁的镇堂红牌,“小婵娟”和“瑶瑶”。 那小婵娟还好,只是发型凌乱,肩膀上的纱巾有些破损,脸色惊慌;而瑶瑶却好似梨花带雨,原本白皙精致的脸庞上,竟然左右都有红鲜鲜的指印,明显是被人扇了两巴掌,而且力量还不小,在潘厚仁看来,都有些浮肿的感觉了。 “被打了?”潘厚仁脑子里的念头还没有闪完,那小婵娟和瑶瑶就已经哭哭啼啼的扑入安秀秀怀中,当真是声声如杜鹃啼血,让人心疼不已。虽说两女是春兰阁的红牌,但实际年龄都不足十八,甚至于小婵娟今年才刚刚十六岁,这番委屈,又岂是她们这个年龄阶段能够忍受的? “是谁动的手?”安秀秀面罩寒霜,双手轻轻拍打两女脊背,眼神却是凌厉起来,别忘了,她可是龙镶天不记名的徒弟,若是论真功夫,就算不如潘厚仁,所差得也有限。 兴许是安秀秀的声量高了,她这一问,两个红牌还没来得及回答,倒是暮春雅阁里传出个脆生生的回应: “本姑娘打的!打的就是这两个不要脸的东西!” 一听是女人声音,潘厚仁和安秀秀顿时眼神相撞,却是两两苦笑。还有啥好说的,打人者肯定就是刚刚冲进来的那白尼。 “公主,公主!” 身后那些白子们顿时激动起来,潘厚仁眼光转到暮春雅阁正门,却是窒住了气息——好漂亮的一个青春少女! 刚刚在三楼上,仅仅是看到此女的背影,被她一身白族装扮吸引了注意力,潘厚仁倒是没有留意到其身材,更看不到正脸。 而此时,此女就矗立在暮春雅阁正门口,虽是逶迤长裙,却仍旧给潘厚仁一种双腿笔直修长的感觉,细腰如柳、面目如画,就连胸前的起伏,都恰到好处的引人入胜。 只是此女脸上的神情,就有些破坏风景了,光是眼神当中的愤怒,就如同潘厚仁刚刚在她身上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似地——仇恨盈眸! 第19章 耳光 “小姑娘,我不跟你一般见教,养子不教父之过,让你长辈出来说话吧!”安秀秀的话如同龙镶天教导潘厚仁的军阵功夫——直接而具有杀伤力!眼前这个白尼,不管她公主的身份是真是假,但从穿着打扮相貌气质各方面,无一不是在安秀秀之上,而安秀秀唯一可以依仗的,也是这白尼无法弥补的,就是辈分! 虽说青春可贵,年轻就是优势,但有些时候,辈分却是无法跨越的鸿沟。 那白尼如同婴儿般娇嫩的腮帮子鼓了起来,两个眼窝像是刚刚上了粉一般红——她生气了,却无法反驳! “你是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见我爹爹?” 这白族小姑娘分明受过极好的汉语教育,至少她的官话标准的让潘厚仁都有些汗颜,事实上潘厚仁在穿越之后不仅仅说不好云南方言,连大明的官话他都还在努力的适应当中,他真正标准的普通话,说出来恐怕会被人家当成北方游牧民族来的奸细(事实也是如此,而今中国普及的普通话,其发音大概是融合了满族等北方民族汉语发音而成,跟唐宋明三个时期的发音已经截然不同,有兴趣的朋友可以自己去研究研究)。 “我是…”安秀秀毕竟还是个善良的女人,当说到自己身份的时候,她却有些开不了口了。难道要她直接告诉小姑娘,她是这家勾栏的老鸨?跟一个单纯的小姑娘说勾栏的事情,会不会有些带坏小朋友的嫌疑? “我是这家酒店的老板,她是我的助手!” 潘厚仁不得不开口了,否则安秀秀将继续尴尬下去,这是他不希望看到的。 “老板?” 很显然,那白尼对于汉语的理解还是有限,微微侧头想了半天,才明白潘厚仁这话的意思,然而从她眼神当中蕴含的那种疑惑来看,她应该是很难相信,潘厚仁这样年纪轻轻的就当上了诺大一个勾栏的老板,太有些不可思议了。 “瑶瑶,刚刚就是她打的你?”潘厚仁不管那白尼有何表情,春兰阁的姐儿被客人打,这种事情放在昨天,潘厚仁都不会去介意,可是今天,他就必须要伸手管一管。 “二少爷…”小瑶瑶的声音怯生生,作为一个勾栏里的姐儿,今天的遭遇并非是她“从业”以来的第一遭,可是被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同年的女孩子打了,骂了,小瑶瑶此时心中还真不是个滋味。然而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指望过能够有人帮助自己,毕竟她只是春兰阁里的一个姐儿,虽说红一点,但姐儿始终是姐儿,真正到了重要关头的时候,又有谁会在意一个勾栏里的姐儿呢? 对于潘厚仁刚刚说他是春兰阁老板的事情,不仅仅是小瑶瑶不信,那小婵娟同样是不信,两个女孩子眼神都投向安秀秀,希望从安秀秀那里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等到安秀秀给了小婵娟和瑶瑶一个肯定的眼神之后,那瑶瑶也是将牙一咬,抬手指向犹自站在门口的那白尼: “二少爷,就是她,她一进来就骂瑶瑶和婵娟,说我们不要脸,勾引她的爹爹,还去拉小婵娟,我怕小婵娟吃亏,就伸手去护婵娟姐儿,结果她,她就出手打人!”瑶瑶这也是豁出去了,毕竟她的身份只是勾栏里面的一个姐儿,被打了就算告到衙门里去,也不会有人同情她的。 虽说如今潘厚仁做出一副要为她们讨回公道的态势,然而最终的结果如何,又有谁能知道呢? “看来事情就是这样咯?”潘厚仁等瑶瑶说完之后,转头望向那白尼,眼神颇有些玩味,只不过这种眼神出现在一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身上,不免给人一种妖孽的感觉,尤其是正冲着潘厚仁的那白尼,更是感觉潘厚仁的眼神,自己只在父亲那里看到过,让她的眼神都不免有些躲闪起来: “是,是又如何,谁让她们勾引我爹爹的?被打了也是活该!” “哈,我看你这个小妮子是从小被宠坏了!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这里是勾栏,凡是进来这里花银子的男人,就是大爷,姐儿们就要好好的伺候着,你说我们院子里的姐儿勾引你爹爹,难道是我们把你爹爹绑进来的不成?看你的样子,你爹爹也是有点地位的人吧?” “我爹爹那是大寨主。” 白尼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情形很是骄傲,可惜潘厚仁挥挥手,像是挥走一只苍蝇般不屑: “管你爹是大寨主还是大债主,你有胆打我们院子里的姐儿,怎么就没胆打你爹了?你若是现在去打你爹两耳光,我们就不追究你打人的事情,你若是没这个胆子,哼,我们就报官!” 潘厚仁的话,引来婵娟两女激动的眼光,他这是实实在在为两个姐儿出气呢!别看院子里的姐儿好像没有自由,其实她们懂的比普通女人更多,她们知道那飞扬跋扈的女孩子是白尼,更知道在昆明城里,若是民家和汉人一同进了衙门,结果会如何! 这就是种族优劣,在大明一朝,汉人才是真正的上等民族,但凡进入明朝活动的其他民族,都必须遵守大明的法律,包括那些有针对性的律法,而其他民族跟汉族发生矛盾时,大明的官员会毫不犹豫的维护汉民的利益,在这一点上,大明颇有些后世大美利坚国的风格。 那白尼或许不知道大明衙门里的潜规则,所以神情还有些无所谓,然而跟着潘厚仁进来的那些白子,却人人脸色紧张,相互之间拉开距离,像是要防备潘厚仁去报官。 “谁要报官?” 门口已经闹成这样,那暮春雅阁里也终于有了动静,一个潘厚仁熟悉的声音传出来,倒是让潘厚仁嘴角牵了牵,心中冷笑道: “耗子终于出洞了。” 虽说这两天昆明始终是艳阳高照,然而毕竟只是初春,气温始终还没有上去,可是那耗子却斯斯文文的摇着一把折扇,好像很风流的样子。而那个民家老头,也紧跟着那耗子走到大门口。 “刚刚谁说要报官的?”耗子的神情很是倨傲,两眼在潘厚仁等身上反复来回扫过,最终在潘厚仁脸上定格。从耗子的眼神就可以看出,他分明是还没有忘记这种俊俏的让他嫉妒的脸。 “好呀,你不说我还不知道,感情你就是这家勾栏的老板,难怪昨儿跟这个贱婢一起抬我的杠!你们完了,竟然敢用这种手段来坑我的钱,你们可知道本少爷是什么人么?报官,好好好,我们这就报官去,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些贱民,会有什么下场?”耗子开口贱婢,闭口贱民,不仅仅是潘厚仁,就连安秀秀等人,眉头都皱了起来。 就在那耗子唾沫横飞的当口,潘厚仁却看到那白尼眉头也皱了起来,顿时心中一动,指着那耗子道: “你不是要找罪魁祸首么?就是这位少爷包下整个勾栏,让姐儿们去勾引你爹的,你怎么不去扇他两巴掌?” 潘厚仁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指望那白尼会天真到真去扇耗子巴掌的程度,然而他却实在是小看了少数民族的纯朴,其实不用他强调,那单纯的白尼也能看出耗子不是好人,再加上潘厚仁这一番煽风点火,那妮子还真是一跨步站到耗子正面,抡圆了胳膊! “哎哟!” 一看那妮子的架势,潘厚仁顿时眯起双眼,心中替那耗子呼疼,别看那妮子是个女人,力气可不小,瑶瑶脸上还没散去的指印就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这一耳光最终没有落到耗子脸上,给那妮子爹爹挡了下来。 “小玉不要胡闹!朱公子是我们寨子的贵人!”老白子一脸的阴沉,口中跟自家女儿说话,两眼却是死死盯着潘厚仁,他不是单纯的少女,自然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把小姐带走,去城外等我!”那老白子一句话,却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你们落脚的地方原来是在昆明城外,难怪…”潘厚仁心中暗暗记住这句话,眼神再次扫过耗子身边,在那耗子身后半步的位置,站着的就是昨日被黄俨和严宽认出来的白子。 “谁都不准走!” 事情闹到现在这种程度,潘厚仁已经不能再让任何人离开春兰阁了,不管那耗子是朱徵焲还是朱徵煣,不管朱楩现在来没有来,他都要将这里所有的人拿下。相对来说,现在耗子没有表明身份,却是对潘厚仁最有利的。 这么多白子在昆明城里闹事,事情一旦捅到官方,到那个时候不管耗子是否表露身份,都已经是失了大势。想明白这个道理的潘厚仁态度猛然之间强硬起来,他一招手,早已经在院子外围观风的那些看院纷纷摩拳擦掌的围过来,别以为春兰阁里只有姐儿,真正摊上事儿的时候,这些平常花钱养着的看院,也不是省油的灯!看看他们的装备就知道了。 第20章 抽你丫的两耳光 棍棒、菜刀、石灰粉、渔网、花椒粉、套马索…别看没一样是正儿八经的玩意儿,可是在乱斗当中,这些日常用品的杀伤力,却是不容小觑。 “住手,统统住手!” 那还是老寨主脑子好使,一看潘厚仁这边拿出鱼死网破的气势,顿时就跳出来,站在双方中央,阻止一场即将发生的械斗!他是那些保镖的主子,他一出面,白子们自然冷静下来,而潘厚仁也摆摆手,让看院们暂停行动,看看这个老白子要说什么。 “小兄弟倒是很有决断,是个人才啊!”那白子喝止住场面,脸上挤出笑容,操着纯正的官话,对潘厚仁道: “今日之事只是个误会,全因小女不懂事,老朽乃是大理天龙寨寨主,段正鑫,此乃老朽幼女段灵玉,若是有所得罪,还请看在孩子年幼不懂事的份上,多多海涵。”段正鑫说话倒是很客气,潘厚仁却知道这是因为在昆明城中的缘故,若是换在大理他们自己的地盘上,怕早就让那些白子们提着战刀砍人了。 段正鑫说是误会,反倒是那段灵玉满脸的不甘心,只是在她老子面前,不敢发作而已。潘厚仁再看那耗子,却是眼巴巴地望着段灵玉,脸上的表情很丰富。想想也能明白,堂堂一个藩王的王子,差点被个白尼抽了耳光,若不是因为段正鑫的身份,还有段灵玉的水灵,耗子岂会善罢甘休? “海涵?哼!”潘厚仁鼻孔里挤出个声音来,他做人的准则就是得理不饶人,如今抓住了段正鑫的小辫子,他可不会轻易的就放手,冷冷地望着四人,道: “段寨主,既然你肯替你女儿认错,本少爷也不想被人说仗势欺人,这样吧,瑶瑶,你自己选,是要抽两巴掌回来,还是愿意对方提供一些,嗯,经济赔偿?” “经济赔偿”这个词汇或许有些超前了,让在场的人反复品味,才明白潘厚仁的意思,是要那段家出血。 而潘厚仁将选择权交给一个勾栏里的姐儿,几乎所有人,包括安秀秀在内,在感觉意外的同时,都认定那瑶瑶是要选择钱了。果不其然,理解了潘厚仁意思之后,那瑶瑶也壮着胆子上前一步,道: “二少爷,若是赔钱的话,该陪多少才合适呢?” 潘厚仁微微一皱眉头,抬头看了眼瑶瑶,“一巴掌五两金子,这个买卖我认为很公道!” 五两金子一巴掌,这个价格若是放到外面大街上,估计凑过来的脸足以将昆明城的街道铺满,然而无论是段正鑫还是耗子,都不会在价格上计较,相反,在这两个人看来,只要能够暂且将眼前的事情摆平,花十两金子不算什么。 “瑶瑶?”小婵娟的脸色有些发急,她刚刚开口说话,却被安秀秀给拦了下来,低声道: “让瑶瑶自己选择,你不要多嘴!” 站在安秀秀的立场,无论瑶瑶如何选择,她都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收十两金子息事宁人,或者说两耳光抽回去,安秀秀都认为瑶瑶的选择没错。此时所有的眼光都汇聚在瑶瑶这个娇小的姐儿身上。 瑶瑶脸上的红指印还没有散去,却在此时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来。只见那瑶瑶先走到潘厚仁跟前,摊开白玉般无暇的左手儿,道: “二少爷,可否借我十两金子?” “十两金子?” 潘厚仁脸色一凝,随后就明白过来,立刻掏出十两金子塞进瑶瑶绵软的手中,而接过金子的瑶瑶则是直接站到那段灵玉的面前,右手猛然抬起,以就连潘厚仁这般高手都看不清楚的速度,正手反手,正手反手,“噼里啪啦”地抽了段灵玉四个耳光。她下手没有客气,那段灵玉同样白皙粉嫩的脸蛋儿瞬间就红了,连带着,两个眼眶也红了! “爹爹,她打我!” “哭什么,你爹自己同意的价格,五两金子一个耳光!”瑶瑶将左手的金子丢在段灵玉脚下,随后婷婷袅袅的一个转身,走回到了潘厚仁身边,猛然折膝跪下,抽泣起来: “多谢二公子为瑶瑶做的一切,从今日起,瑶瑶做牛做马,以报二公子大恩大德!” 瑶瑶这么一跪,安秀秀身边的小婵娟也站不住了,走到潘厚仁身边就要跟着跪下,潘厚仁可不想折寿,连忙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姐儿拉起来,低声安慰道: “多大的事儿值得你们这样,别忘了,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们的老板了,身为老板不能为员工张目,那员工凭什么为老板效死呢?” 他们这边倒是聊的欢,而另外一边,以段正鑫为首的白族人,已经快要爆发了! 那段灵玉虽说脾性刁蛮了一些,但总的说来还是没啥坏毛病,在大理那边的天龙寨里,也是人人捧在掌心里的明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被人扇过耳光?瑶瑶的这四个耳光不仅仅把段灵玉打懵了,同时也将她给打傻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然而段正鑫却不会傻,刚刚摆出一副坦然认错的派头,已经是他能够做出的最大让步,然而对方竟不依不饶,居然真动手打了他的宝贝女儿! “给我…” 段正鑫左手抱住女儿,右手已然高高举起,命令那些白子动手的话都已经在他嗓子眼里。然而就在此时,站在他身边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耗子,却突然伸手,狠狠地拽了拽他的胳膊。 转过头的段正鑫,一看那耗子的眼神,顿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段正鑫是大理天龙寨的债主,他不是闲的无聊跑来昆明城里让汉人鄙视的,更不是为了给女儿出气而挑衅汉人权威的。 为了正事儿,段正鑫知道自己必须要忍! “老段,我想起这小子是谁了,他是潘厚仁,龙镶天的种!”耗子在段正鑫耳边低语,而听到“龙镶天”三个字,段正鑫脸上黝黑的面皮子也不由得抽搐起来。 汉人或许并不太清楚“龙镶天”这三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可是对于云南直到交趾这边的非汉人民族来说,“龙镶天”三个字未免侵染了太多的血腥,尤其是这些少数民族的血腥。 白族,也是其中之一。 “你们还傻站着干啥,赶快将小姐送走!” 段正鑫一面将哭哭啼啼的女儿推给那些保镖,一面却是对潘厚仁挤出了笑容: “刚刚我说什么来的,这可不是天大的误会了么?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一听段正鑫这话,潘厚仁反而有些蒙了:“老子怎么跟你成了自家人了?本少爷跟你这个蛮子有半个通宝的关系么?” 虽说自己心中疑惑,但潘厚仁却还是先让小婵娟和瑶瑶两女离开,同时也让安秀秀暂时不要管这里的事情,眼看着就是春兰阁上生意的时候,安秀秀总是要去照顾着的。 “段寨主,您这话我听着有些好奇,不若我们借一步说话?” “这……”段正鑫明显有些犹豫,他看了看身边的耗子,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对那耗子道:“朱公子,老朽去去就来!” 眼瞅着段正鑫老老实实的跟在潘厚仁屁股后面离开,那耗子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之极,只见他嘴皮子无声的翻动,像是在默念一段咒语,随后才跺脚转身,狠狠地瞪着背后那白子,道: “阿木纳你这个废物,你怎么早不告诉我,这家勾栏就是潘家的产业?” 那白子脸上很是惶恐,噗通一声就跪在耗子面前,颤声道:“小王爷,春兰阁是潘家的产业,那是全城都知道,小的,小的实在是不晓得小王爷您不知道啊!还以为是小王爷您刻意来春兰阁,是有别的什么目的。” “还敢狡辩?” 那耗子小王爷此时正在火头之上,哪里容得阿木纳狡辩,抬脚一个飞踹,“噗嗤”一声,缎面鹿皮底儿的靴子,却是踹进了阿木纳的怀中。 只见那阿木纳先是一惊,随后才夸张地发出惨叫:“哎哟我的妈,你踹死我了!” 就在耗子小王爷心满意足的从自己“儿子”怀中抽出右脚之时,那边潘厚仁已经将段正鑫带进了一间隔音的雅室当中。 刚才段正鑫的表现让潘厚仁心中觉得好奇,尤其是这老白子反复强调潘家跟天龙寨是自己人这一段。潘厚仁没别的意思,就像弄明白,潘家,跟天龙寨之间是不是真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关系? “段寨主请坐,这里没外人,咱们可以好好聊聊。不瞒段寨主,刚刚那个朱公子的身份,本少爷是清楚的很!”潘厚仁看门见山,不跟段正鑫绕圈子。他这个举动反而合那段正鑫的胃口,事实上少数民族大多喜欢直来直去,这既是优点,有时候也是一种缺点。 “小少爷果然是有本事的人,跟大少爷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 “段寨主,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潘厚仁皱起了眉头,他跟潘德明可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说他跟潘德明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岂不是在暗示他老子龙镶天头上戴了绿幽幽的帽子么? 事实上段正鑫真是没有半点污蔑龙镶天的意思,哪怕龙镶天已经死了,段正鑫也没有这个胆子当着龙镶天的儿子污蔑龙镶天。只是因为他的汉语水平有限,或许他觉得在谈话当中用上成语和俗语比较显得有水平,然而恰到好处的使用成语和俗语,可是需要相当的功力的,牛头不对马嘴说出啦,只会造成误会,让人鄙视。 第21章 有公主病的未婚妻 “是是是…老朽的错,不过小少爷,大少爷他这些日子就在我们天龙寨做客呢!”段正鑫倒是有些从善如流的味儿,一见潘厚仁脸上变色,他马上撇开刚刚的话题,虽说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是将潘德明搬出来拉近双方的关系却是没错的。 “我家大哥在你天龙寨做客?”潘厚仁脸色发雯,强压住拍桌子的冲动,低喝道:“段正鑫,你这是在威胁我潘家么?” “我…”这一下,段正鑫彻底糊涂了!在他的观念当中,潘厚仁既然是龙镶天唯一的儿子,在潘家的地位,岂会不知道潘家跟天龙寨之间的关系?然而段正鑫却不知道,就在过年之前,他眼前这位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除了一身功夫还算过得去之外,其他方面就是个地地道道的纨绔,无论是潘诞还是龙镶天,都从未曾想过将潘家的将来压在这个小少爷身上! “冤枉啊!小少爷,我们天龙寨,跟潘家,那可是有着最好的生意往来,潘家贩运到天竺、甚至是南洋的货物,都是我们白族的儿郎肩挑马拉出去的,老朽岂会对大少爷不利?” “什么?” 段正鑫的一番叫苦,却是让潘厚仁傻了眼:感情潘家真正的生意是走私?难怪潘家富的流油!这个时代,全世界还有哪个国家的商品比大明制造更有价值?没有,绝对没有了!哪怕就是大明制造出来的草纸,那也是世界各国厕所里面最好用的! 段正鑫确实没有说谎,事实上,作为元末明初世界首富沈万三的嫡系后代,之所以选择来云南昆明这个蛮夷之地扎根,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沈家实际上早就已经通过白族这个云南的土著,打通了前往东南亚各国的走私路线,大量的明朝商品通过肩扛马拉这种原始的方式,源源不断的流向东南亚和南亚,甚至当时的大食和天竺,从而为潘家赚取巨额的利润。 简单的说,这些在大明不算值钱的商品,一旦贩运到上述那些国家,其价格就是十数倍甚至是数十倍的增加,就好比茶叶、陶瓷、纸张这些大明朝平常的生活用品,一旦到了番邦,就只有王公贵族,才能享用的起,而这些王公贵族,为了享受到大明富饶的物质生活,可是不会吝啬的。 从运输方式来说,海运或者是最方便,也是成本最低的一种方式,然而此时明朝的海运情况已然是不容乐观,官方的海运,潘家可是不敢去沾染的,朱元璋可是把沈家吓的“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依的那段正鑫这么一说,那么天龙寨跟潘家之间还真是自己人,甚至可以说,天龙寨是仰仗潘家的鼻息而存在,这也难怪段正鑫在听说潘厚仁的身份之后,态度大为转变。 然而更让潘厚仁惊讶的事情还在后面。 那段正鑫不着边际地拍了一番潘家的马屁之后,突然问潘厚仁道:“小少爷,您对我家小女儿印象如何?” “啊?老段,什么印象?咱俩今天初次见面,我啥时候见过你家小女儿?”一番闲谈之后,潘厚仁是毫不客气的直呼“老段”,显得亲热不少,只不过因为潘厚仁脑子里还在盘算着潘家的生意路线,所以一下子没有回过神来。 “小少爷您刚才不是已经见过了么?说起我家这个小女儿,嘿,在大理那是绝对找不出一个比她更出色的了,既漂亮,又温柔,到老朽家里提亲的,都快要踏破门槛了…” 段正鑫在那里自我陶醉一般的讲述,总算是让潘厚仁回过神来:“这老家伙,说的难道是段灵玉?唔,这丫头外表是没话可说,性子么,可就难说了。不过他突然问老子对她的印象是什么意思?” 眨巴眨巴眼睛,潘厚仁在脸上挤出个笑容,语气颇有些生硬,道:“老段,你刚刚说的,是灵玉那丫头?” “可不是么!” 那段正鑫猛然一拍大腿,“小少爷感觉如何?” “这…还行吧!”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现在评价的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少女,潘厚仁总不能因为小丫头刁蛮了点,就把人家全盘否定吧?所以他只能勉强给了一个不算贬义的结论,殊不知却让段正鑫笑出声来:“好,小少爷满意那就真是太好了!嘿,还是大少爷有眼光啊,大少爷就说,小少爷您一定会满意的!” “啥啥啥?老段,怎么又扯到我二叔身上了?到底是啥事儿你总的给我说个清楚明白?”从段正鑫的言语神情当中,潘厚仁隐隐感觉到不妙,好像一件对他相当不利的事情,正在慢慢笼罩下来。 “好事,当然是好事呀!”段正鑫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收敛,人却是站了起来,绕着潘厚仁转了两圈,这才道:“小少爷也是如同大少爷说的那样,人中龙凤,人中龙凤啊!这事儿,成了!” “成了?老段,我说,你能不能坐下来好好说话?”潘厚仁终于忍不住,脸上变色,声量提高:“不要怪我脾气差,你不把话说明白了,今天就别想出这道门!” “男人脾气差点不妨事,不妨事的!”段正鑫脸上笑容不断,冲着潘厚仁不住摆手,道:“反正大家很快就是一家人了,你这样的姑爷,我喜欢,喜欢!” “姑爷?谁要当你家姑爷了?”潘厚仁心中一默,总算是回过味儿了,感情潘德明去天龙寨,还给自己说下了一门亲事,而自己的对象,就是刚刚那个气势凌人的小丫头! “麻子不是麻子,坑人啊!”潘厚仁心中一阵无语,他倒是不埋怨潘德明。中国自古至今,上至国家君王,下至升斗小民,婚姻都是利益的体现,即便是在后世二十一世纪,这种利益婚姻都没有绝迹。 正如刚刚潘厚仁所说,若是论外形、身份和地位,段灵玉这个白族的公主,配他这个潘家家生子,那是绰绰有余了,若不是因为他是穿越来的,恐怕此时早就欣喜若狂了。在这个包办婚姻的年代,能够讨个老婆如此漂亮,已经是上辈子香火烧的高了。 潘厚仁不是智商捉急的那种人,入乡随俗加上他本身就是研习历史的人,所以对于包办婚姻这种事情并不是那么的抵制,唯一让他担忧的,就是民家的风俗。 跟汉族和绝大多数种族不同,白族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实行一夫一妻制,就包括段正鑫在内,这辈子也就只娶了一个老婆,给他生了一儿两女。白族人热爱歌颂对爱情和婚姻的忠贞,对于破坏这种传统的行为,却是深恶痛绝。而白族还有个更让汉人,或者说是后世那些屌丝们嫉妒的一个传统——招赘。 白族人的招赘跟汉家所谓的招赘是截然不同的,被招赘的男人和家庭不会觉得没面子,而招赘了的家庭更不会欺负上门的姑爷,甚至会以此为荣。在白族聚居的一些地方,甚至还有“打发儿子招姑爷”的传统。 以自己在潘家的份量,潘厚仁是不担心自己会被段正鑫招赘,然而成了白族的女婿之后,是否要遵守白族“一夫一妻”这个蛋疼的传统,潘厚仁却是有些担心的。 “去,八字还没有一撇呢,我担心这个干啥!”念头在脑子里转了转,潘厚仁转而又嘲笑起自己来,跟天龙寨段家联姻估计只是大哥潘德明一时之间定下来的主意,至少潘家真正说话管用的潘诞,却从来没有在潘厚仁面前提起过,所以潘厚仁并不是很担心这个事儿会成真。 反倒是段正鑫丢下潘德明,跑来昆明跟朱家人见面这个事情,更让潘厚仁有兴趣。 “老段,你坐下,我问你,既然我大哥在天龙寨,你不好好陪我大哥,跑来昆明干什么?来了昆明,怎么也不去我潘家报个道,你葫芦里卖的是啥药?”这也就是潘厚仁自问潘家是吃定了天龙寨,才会如此不客气的质问段正鑫。 果然,一听潘厚仁提到这个问题,那段正鑫的脸色也变得尴尬起来。 “这个…既然小少爷您都已经知道那小王爷的身份,我也不瞒您了,事情的源头,其实是在半年前…” 用了半个多时辰的功夫,潘厚仁才从那段正鑫口中了解到事情的真相。 那耗子,果然就是朱楩的小儿子朱徵焲。 自打靖难之后,因为朱棣的原因,岷王朱楩自觉在明朝的权势地位是山河日下,因为战争的缘故,朝廷拨付给朱楩的“零花钱”也是越来越少,自认也曾为大明打天下而流血流汗的朱楩感觉很委屈,就去找朱棣诉苦。 然而朱棣这个人呢,压根就是个枭雄,他连自己大哥一家都不放过,又岂会给下面的小兄弟好日子过?表面上朱棣答应了朱楩的要求,然而没过多久,因为一些小小的事情,朱楩就被朱棣一撸到底,连自己的亲卫队伍都给取消了。 说起取消朱楩的亲卫队伍,还有个典故包含在其中。说是那一日,朱棣告诉朱楩说,兄弟啊,你看,咱们国家现在穷啊,我这个当皇兄的,那也是黄鳝大,窟窿大,没有那么多钱给你,让你养那些亲卫了!不如将你那些亲卫都撤了吧,为国家做点贡献。 朱楩这个人呢,虽说没啥本事,但总的来说也不傻,他心中明白,哪里是因为国家没钱给他养亲兵,主要还不是因为朱棣他不放心别人手里有武装力量,尤其是像他们这种皇亲国戚,有资格坐皇位的人,手中有武装力量,对朱棣来说,那就是如芒在背、寝食不安! 第22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为了自己一家老小,朱楩最终还是只有捂着鼻子认了,还得做出一脸为国为民的高姿态,冲着朱棣竖起大拇指:皇兄言之有理,这亲卫兵,该裁!可是裁了之后,谁来保证我一家老小的安全呢? 这个时候,朱棣又说了:放心,这天下都是老朱家的,你姓朱,谁敢对你不利,你只管报警,凭你“贵二代”的身份,自然有人保护你的周全,不然老子养那么多兵马干啥呢?只不过呢,这人想要家宅平安,最好还是不要那么有钱有权,免得‘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为了皇弟你一家安全考虑,今后的零花钱,你还是少领些把,放心,若真是你要饿死了,再来找哥哥我,哥哥我肯定会给你一口饱饭吃的! 朱楩原本是想啊,收了兵权,总要给点甜头吧?谁知道一争辩,结果却是连薪水都给朱棣降了,如此一来朱楩还真不敢开口了,跪地大呼“谢主隆恩”,灰溜溜的离开了皇宫,自家回去抱着老婆哭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在身边谋士的策划下,开始了艰难的“自谋生路”历程。 自谋生路对于朱楩这样的贵二代来说,可是一件艰难的事情,也超出了朱楩的能力范围。可是他不会,不代表他手下就没有这方面的人才。有人就给朱楩出主意了:王爷,这个世界上最赚钱的生意就是当皇帝,您老人家是没戏了,其次呢,就是垄断行业,什么盐啦、铁啦之类的,来钱最快了。不过国内呢,这种行当那都是皇帝陛下的生意,伸手的结果会很悲剧。 那谋士这么一说,朱楩又要哭了:“那我不是寡妇死儿子,没指望了?” 若真是没指望,那谋士就不是谋士,而是剩斗士——自己找死了。谋士的业务就是要在老板面前,展现自己化不可能为可能的能力。所以在朱楩急得揪胡子时,那谋士才挤牙膏似的告诉朱楩:王爷你的封地不是在云南么?那边好啊,天高皇帝远,咱们不跟汉人做生意,可以跟那些蛮夷做啊;不跟国内做,可以给国外做啊!您老人家是王爷,那些垄断的物资,随便找个大臣批批条子就能弄到,等物资到手,咱们一转手卖给蛮夷,卖到国外,那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不信我就说个典故给您听,那是在很久很久以前,有家姓沈的有钱人,他们的钱是这么来滴… 经过下面的谋士这么一撺掇,朱楩这才转悲为乐,自我安慰道:“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咱不去争天下,争权力了!大不了就是走走关系批点条子跟儿孙们弄点浮财,想来你朱棣总不能这点好处都不给咱吧?好歹也是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一家人啊,想当年父皇要大家一起去农家乐体验生活的时候,咱的烤红薯也没少让给你朱棣吃呀!” “感情是这样的,那朱楩,是想复制我潘家的成功模式?不过老段啊,这事儿你是不是做的有些不够厚道了?你可是承包了我们潘家的运输业务,怎么,难道你现在还想吃下那岷王的业务?”潘厚仁弄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心中多少有些对段正鑫不满,一瞪眼,也就没给自己这个“准岳父”好脸色看。 “岂敢岂敢!”段正鑫在他这个“准女婿”面前也确实没有底气,只能不住的赔笑,道:“一开始岷王府来的人,都被我找借口给打发走了,这不,这次乃是小王爷亲自到了昆明,我若是还避而不见,岂不是太不给岷王面子了?小少爷你也知道,虽说在皇帝眼中,皇亲国戚是威胁,可是我们少数民族,在你们皇帝陛下眼中,那可是连人都算不上,真要是得罪了岷王,回头他向你们的皇帝陛下告状,那平西侯府麾下的精兵,还不将我们大理杀个血流成河?得罪不起,得罪不起啊!” 段正鑫这也是实话实说,半点水分都没有。听的潘厚仁不得不点头,半晌后才再次开口,“老段,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们谈到什么程度了?你都答应下来了?” 段正鑫连忙摇头,道:“还没有,还没有!只不过岷王要经营的商品主要是盐和铁,小少爷,这两样东西,潘家是不碰的!” 盐和铁潘家当然不能碰!因为这是国家垄断,一旦被人检举,岂不是正好让朱棣找由头灭了潘家?自打被流放到云南之后,潘家就变得小心翼翼,在赚钱的过程当中,尽量不去接触大明律法的红线。 虽说“走私”那也违法,但至少在采买瓷器、茶叶、纸张这些商品时,是不会触及明朝律例,也不会被人检举揭发的。所以潘家不会经营盐铁,这是规矩。 “那朱徵焲跟你联系上,靠的就是那个昆明城里的白子牵的线?你们自家又是什么关系?” “小少爷您说的是阿木纳吧?他曾经去过天龙寨,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嫌弃天龙寨生活清苦,又回了昆明城!他现在是小王爷的手下,平常时候就帮着打理昆明城里的那家勾栏院。” 听到段正鑫最后一句话,潘厚仁的眼神顿时亮起来,道: “昆明城里的勾栏院?是不是东街那家勾栏?”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段正鑫摇了摇头,他毕竟只是来跟朱徵焲谈生意的,对于昆明城的了解,恐怕还远远不及那个阿木纳,以他宝贝女儿段灵玉的性格,更不可能对勾栏院有多么了解,故而他没法回答潘厚仁。 其实潘厚仁已经不需要段正鑫给他答案了,因为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东街那家新开的勾栏院,背后的东家铁定就是岷王朱楩。 “好你个岷王,不与民争利的祖训都忘记了么?把勾栏院开到我潘家眼皮子底下,还挖我潘家优秀员工、截我潘家优质客源,这是要找死的节奏啊!” 潘厚仁原本并没有打算留段正鑫太长的时间,可随着了解的事情越多,潘厚仁心中的怒火也就越来越重。 岷王朱楩虽说是个王爷,但落到如今他已经被朱棣削了护卫、官属,落地的凤凰不如鸡,真要在昆明这一亩三分地上跟有西平候沐晟为背景的潘家斗,决计不是对手,至少潘厚仁认为,不管历史上朱楩有没有斗过潘家,至少现在有了他,朱楩那是半点希望都没有了! 别的不说,光是等在昆明城里找机会的黄俨,就不会放过朱楩这块上好的踏脚石。况且历史上朱楩在云南也就只待到明仁宗洪熙元年,也就是公元1425年4月,就被迫迁出云南,去了武冈,最后倒算是得了个善终。 其实若不是因为朱徵焲搞出来的事情,潘厚仁对这个岷王心中还是很有好感的,说来可笑,潘厚仁对岷王的好感,却是跟岷王本人毫无关系。 当年,明太祖朱元璋就曾经为朱楩,他这个庶十八字定下了宗室命名的规矩,二十字分别是:“徽音膺彦誉,定干企禋雍,崇理原谘访,宽镕喜贲从”。在后世,岷王朱楩的事迹并不为人所知,甚至很多中国人都不知道这朱楩的存在,然而,朱楩的第十七代,却出了一个人人皆知的大人物,哪怕潘厚仁在后世研究的是历史,然而对于那位大人物,他心中也同样是相当尊敬的。 “啧啧,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觉得该去跟这个小王爷好好的聊聊,段正鑫啊~” 经过这会儿谈话,那段正鑫虽说在名义上是潘厚仁的“准岳父”,可在“准女婿”面前还真是半点傲气都没有,连忙赔笑道:“在呢,在呢。” 潘厚仁瞥了眼满脸堆笑的段正鑫,心中也是暗暗好笑,看来自己是把这个寨主给吓到了,“走吧,去会会那个朱徵焲。” 第23章 王爷没钱也苦逼 房间里,朱徵焲正在跟那阿木纳发脾气,好歹人家也是个小王爷,就这样被晾到一边算个什么事儿? 潘厚仁一进门就看见朱徵焲那张臭脸,真是有种伸手狠狠扇几巴掌的冲动,不过考虑到其身份,他还是稍微忍了忍,向那朱徵焲打招呼。只是朱徵焲没有半点回应,只是冷冷地看着潘厚仁,开口却是对段正鑫说话: “段寨主,今天我们的好事让不想干的人给扰了,不如改日再谈如何?” “这个...小王爷啊,我们天龙寨实在是难以承当岷王府的重任啊,不如请小王爷回报王爷,换个寨子如何?” 段正鑫愁眉苦脸,不时看看潘厚仁和朱徵焲,说实话,他是两边都不想得罪,然而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朱徵焲看段正鑫脸色,就知道是谁在从中作梗。朱徵焲不是傻瓜,在知道潘厚仁的身份之后,自然就会联想到关于潘家、沐家的事情,若是换成潘诞或者沐晟此时在这里,怕是他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有灰溜溜的走人。不过面对潘厚仁,至少看上去是太年轻,有欺负的余地。 “段正鑫,你不会是害怕这个嘴上无毛的小子吧?哼,我看这小子,下面的毛都还没长呢!” 潘厚仁呼吸一窒,差点没话反驳,因为朱徵焲说的还真没错,他下面的确那啥...估计是这具身体长期修炼内家功夫,某些生理反而发育的比较缓慢的缘故。不过事实归事实,朱徵焲这样乱说,潘厚仁仍旧要告他,不,是搞他。 “这是谁裤带没系牢把你给放出来呢?嘿,在君再来楼上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怎么着,到了昆明城这一亩三分地上,你还要显摆不成?既然知道本少爷的名头,你就要好好掂量掂量自己身份,别以为有几个臭钱就是富二代了,送你一句话,想不想听?” 那朱徵焲一听潘厚仁开头第一句话原本就要发作,可是当他听到“身份”二字时,却突然默然下来,毕竟现在房间里四个人当中可是有两个边塞蛮夷,其中一个还是堂堂的寨主,此事若捅出去,一介白丁的潘厚仁不会有事,反而是他这个郡王,可是要倒大霉的。 “不开口,好,免费送你:莫装逼,装逼被雷劈!” 此话一出,潘厚仁心中一阵快感,对方可是老朱家的血脉啊,能指着一个郡王的鼻子说这句话,想起来就舒坦啊!此时的潘厚仁却不知道,他将来还有更舒坦的时候,区区一个郡王算什么,就算是当着皇上的面,他也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那是后事暂且不提。虽说潘厚仁此话来自后世,可直白的内容让三个人一听就懂,段正鑫固然是憋笑加担心,那阿木纳也是掩饰不住的偷笑,唯有朱徵焲,脸上就像是开了个染色坊,变幻不定。 然而他并非不知轻重的人,朱重八在世的时候,家教还是算可以的,“强龙不压地头蛇”虽不是放矢天下皆准,但朱徵焲知道自己勉强只能算是一条潜龙,眼前确实没法跟潘家这样强悍的地头蛇相斗。他一甩袖子,狠狠地瞪了眼潘厚仁,道:“潘厚仁,今日少爷还有事情,这笔账,咱们以后再算!” “哟,我记性不好,说不定下次见面就给忘了,这位公子爷,下次见面,我请你喝花酒!”潘厚仁知道自己赢了,笑呵呵的打趣朱徵焲,气的朱徵焲片刻也不想再待,转身对段正鑫道:“段寨主,希望你好自为之,哼,别忘了,这天下可不是姓潘的!” “这个...这个...”段正鑫脸上再显难色,可是当着潘厚仁的面,他也确实没有勇气去抱朱徵焲的臭脚,只能强顶压力,脖子一梗,道:“公子爷,这天下姓啥,民家客自然知道,不劳公子爷你操心!” “阿木纳,傻站着什么,走!” 朱徵焲一跺脚,要带着阿木纳一起走人,潘厚仁眼珠子一转,转到段正鑫身边,耳语起来。 眼瞅着朱徵焲两人就要出门,听了潘厚仁安排的段正鑫却又咬牙开口,“慢!” “段正鑫!”朱徵焲火了,长这么大,像今天这样的羞辱,还是第一次遇上。一双绿豆眼瞪起,朱徵焲还真有上去抽人的冲动,“段正鑫,信不信我明天就调兵,灭了你的天龙寨?” “哦,我倒是很想看看,这位公子爷,在云南府,没有平西侯的点头,谁能调动朝廷兵马,咦,难不成这位公子爷还有私兵?” 潘厚仁担心段正鑫顶不住,连忙将朱徵焲的话头给接了过去。正所谓打人不打脸,偏偏潘厚仁一句话,却是触及岷王一系内心最疼的地方——本来嘛,私兵是有的,可这不是刚刚被朱棣给削了么,连带着每年的养家费用都减少了,这可是岷王一系心中最深刻的疼,耻辱啊! 朱徵焲脸色发青,怔怔地看着潘厚仁,却是没有再反驳,徒增耻辱而已,形势比人强,即便他名义上是个郡王又如何?潘厚仁压根就没将这样个郡王看在眼中。他转身,看了看惊疑不定的阿木纳,显然,有放弃这个民家帮闲的打算。 “不,不...”阿木纳感受到朱徵焲眼神里的含义,整个人惊慌起来。潘厚仁却没有给他挣扎的机会,冲着段正鑫点点头,就听的段正鑫一声命令,几个身强体壮的白子冲进来,将阿木纳给控制起来。 “这小子跟汉人合作,败坏了我们民家的名声,抓回寨子去,按祖宗规矩处置!”段正鑫说得理直气壮,那朱徵焲脸色再变,却是没有开口,跺脚就走。 “呃,你现在要走,给的金子可是不退的哦!” 朱徵焲都已经快要走到院子门口,潘厚仁才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冲着朱徵焲背影大声吼道。 “小少爷,这个人...”段正鑫脸上陪着笑,向潘厚仁问道。 踉跄而出的朱徵焲在听了那话后竟然没反应,这让潘厚仁感觉有些无趣,他转身看了看紧张到满头大汗的阿木纳,对段正鑫道:“这个人我还有用,交给我吧,嗯,段寨主...” “若是小少爷不嫌弃的话,可以先叫我一声叔父...”那段正鑫顺杆子往上爬。一般先叫伯父,将来一切顺利的话,就可以直接改口叫“岳父”了。幸而段正鑫还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不能占龙镶天的便宜,所以自称叔父,而不是伯父。 “段叔父...”潘厚仁一对剑眉微微皱起,这个称呼他还真是有些拗口,“既然我二叔在天龙寨,就请段叔父早日返回天龙寨吧,只不过...外面的那些人,段叔父能不能挑选一些好使的,我这段时间可能需要一些人手...” “没有问题,完全没有问题,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嘛!”不等潘厚仁说完,段正鑫就拍起胸膛来,倒是让潘厚仁对他的印象有所改善。 等到段正鑫走了之后,安秀秀这才转进楼里来。段正鑫留在房间外的十个人没有接到潘厚仁的命令,不敢进屋,故而房间里只剩下潘厚仁和阿木纳。 “我倒是很好奇啊,阿木纳,你给我说老实话,刚刚那个公子爷的身份,你究竟知道还是不知道?” 阿木纳是黄俨和严宽欲求而不得的人,不过在将其交给两个太监之前,潘厚仁也有些事情,要了解了解。 “我...”阿木纳原本还想替朱徵焲隐瞒,随后一想,他做的初一,自己也能做十五,况且说出朱徵焲的身份来,说不定对自己还有好处,于是竹筒倒豆子般将事情说给潘厚仁听了。 他确实是知道朱徵焲身份的,不仅仅知道,而且他根本就是岷王府里没有登记的家仆,在昆明城里的任务主要有二,一是负责照看东街那家勾栏的生意,另外一个就是替岷王府联络民家势力,说白了,岷王府那边压根就没想过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天龙寨这一个篮子里,事实证明,岷王府里还是有能人的,这不,天龙寨的篮子,被潘厚仁一脚给踹的稀烂。 既然阿木纳的任务是联络昆明城里的民家势力,也就难怪他会参与那天群殴两位“没卵蛋八府巡按”了。弄清楚事情之后,潘厚仁对阿木纳唯一的兴趣就在东街那家勾栏院上。 “秀女坊,这个名字倒是取的不错,阿木纳啊,你将秀女坊的情况全都告诉我,我便不杀你!” 潘厚仁坐在太师椅上,安秀秀则是紧贴着站在他侧后,倒是衬托出潘厚仁富家少爷的气势来。这让那阿木纳没去想潘厚仁话中的陷阱,为了活命他倒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当潘厚仁把想知道的情况都问清楚之后,却是一声招呼,让外面进来几个人,将阿木纳结结实实给捆起来。 “你,你不是说不杀我么?”雪亮的钢刀之下,阿木纳不敢挣扎,只能是狠狠地瞪着潘厚仁。 “我没杀你,可是我也没说过要放你走吧,去吧,有人想见你呢!”潘厚仁挥挥手,让那些白子将阿木纳带出去,转头却对安秀秀道: “秀娘,这个秀女坊的名字跟你很般配啊,不如我们将其弄过来吧?” “就你一句话啊!”没人的时候,安秀秀跟潘厚仁说话倒是很直接,丢给潘厚仁一个白眼,道:“那可是岷王的产业,你说弄就弄了?” “山人自有妙计,嘿嘿,秀娘,秀妈妈,你就等着接手一家新店子吧!” 第24章 帮哥们报个仇先 “就是他,就是他!” 当潘厚仁将阿木纳送到黄俨和严宽两人面前时,那严宽一见阿木纳,顿时沉不住气,暴起要抄家伙打人。黄俨见状将其拦住道:“二弟莫要急,既然三弟已经将人给我们送来,凡事慢慢来,你还担心没有手段么?” 太监整人自然是有很多手段的,否则那锦衣卫和后来的东西两厂也不至于会让人闻之而色变,到了下个朝代更是发扬光大,弄出个赫赫有名的“满清十大酷刑”来。 看着两人的反应,潘厚仁心中只是冷笑,他就知道严宽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不过阿木纳对他来说已经没啥用处,哪怕是严宽将其千刀万剐,对他来说也没有关系。 “三弟,此人就交给为兄,如何?”黄俨冲潘厚仁开口道。 “自然是这样,小弟我还有些事情要去处理,就辛苦两位兄长了!”潘厚仁一拱手,转身就出了门。他可不想看两个太监在自己面前说那些称赞和表扬的话,倒胃口的。 说起来今天还真是忙碌,原本潘厚仁是打算去找安秀秀谈春兰阁将来的发展,他心中已经有了不少点子,作为一个来自后世,当过宅男的人,在“娱乐业”方面,实在是不要太精通啊! 然而谁知道忙到现在,他都还没机会跟安秀秀说正事儿。当然,安秀秀的真实身份也是个问题,只是潘厚仁将前后之事理了一遍,这个答案在他心中早已经是呼之欲出了。 此时春兰阁也很忙碌,经过朱徵焲和段正鑫的事儿一闹,不少顾客奔着低调的原则,已经买单走人,而剩下的残局,还需要安秀秀指挥着处理。潘厚仁见安秀秀忙着这些事儿,也就不忙着上前打扰。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开始好好盘算接下来春兰阁的发展。 好不容易等到安秀秀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正准备来招呼潘二少爷时,一队朝廷士兵却出现在春兰阁门口,带来了平西侯沐晟的口信,找潘厚仁呢。 无奈之下,潘厚仁干脆叫上黄俨和严宽两人,顺便带着已经有些不成人样的阿木纳,在士兵的保卫下,向平西侯府而去。 路上,潘厚仁见严宽面显得色,忍不住开口问其缘由,那严宽瞟了一眼黄俨,黄俨微微点头之后,严宽连忙故作神秘,在潘厚仁耳边低语道:“嘿,刚刚我与黄监臣好好的审了审那阿木纳,三弟,你猜怎地?” 阿木纳肚子里还有多少料,潘厚仁难道还不清楚?可是看严宽这厮明显低调的兴奋,潘厚仁便知那阿木纳定是被两人屈打成招了。为了配合一下出于亢奋中的严宽,潘厚仁不得不跟着低声道:“二哥,小弟猜不出,不若说来听听?” “好!料你也猜不到,此事实在是过于耸人听闻了。这昆明城里的民家,竟然密谋造反!” “我艹,果然是够黑心!”潘厚仁一听就知道,这怕是两个阉货心中早就敲定的计谋,在昆明城里吃了这么大的委屈,以他们的秉性,不报复那才是出妖怪。果然,阿木纳成了两人的突破口。 “有证据么?” 这话一出口,潘厚仁顿时醒悟自己嘴贱,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那严宽果然是奇怪的瞄了潘厚仁一眼,故作莫测高深状,教训道:“三弟,此类话以后莫要再说!难道以二哥我的身份,再加上大哥这个监臣,还会冤枉这些猪狗不如的民家么?” “奸臣,你丫才是真正的奸臣啊!”看着严宽的嘴脸,潘厚仁心中总算知道为什么后世人对太监大多没有好感,主要还是因为其睚眦必报的心态实在严重,可偏偏丫们还多有权,不成灾那才是怪事儿。 既然是发现了蛮夷谋反,黄俨在跟沐晟见面时,可就是一本正经的亮明身份。沐晟虽说是一方诸侯,可面对黄俨这种大内顶尖人物时仍是需要小心翼翼,甚至于不敢反驳其判断当中明显疏漏的地方。官场沉浮多年,沐晟又岂会不知轻重缓急。 若是别的事情,沐晟恐怕是顿都不打的应承下来,可是提到聚众造反,那事情就可大可小了。 好茶好吃的将两个太监安顿下来后,沐晟将潘厚仁叫到隔壁,问起此事的来龙去脉。当得知黄俨和严宽竟然是被昆明城里的白子们一顿好揍之后,沐晟也不得不皱起眉头,道:“厚仁呀厚仁,这事儿你可要帮帮我啊!” “侯爷,这事儿我也能帮忙?不能吧,段位太高了!”潘厚仁脸上的惊诧可不是装出来的,毕竟事关造反,又是监臣又是侯爷的,哪里有他一个小小平头老百姓插嘴的份? 可是,平西侯沐晟显然有不同的想法。 “厚仁,那黄俨跟你已经是结拜兄弟,你们之间好说话!”沐晟先是点出潘厚仁有插手此事的资格,紧跟着才告诉潘厚仁,若是让黄俨跟严宽将此事带回京师面呈朱棣,虽说朱棣未必就会责骂他沐晟,然而朝堂上的大臣里肯定逃不脱问责的折子,他本就不在朱棣的眼皮子底下做事,若是弹劾他的折子多了,不仅仅会影响到他今年的“年度考核”,甚至会动摇他在朱棣心中的形象。 更重要的是,这个所谓的“造反”明显就是黄俨和严宽两人为了报复而故意为之,根本就不是事实,若是因为这样而破坏了沐家这么多年在朱棣心中建立起来的形象,那才真真是天降横祸! “侯爷要我怎么做呢?”潘厚仁听完之后点点头,道。 “具体怎么做,我现在心里也没底。唉,刚刚黄大人的意思很明显,他们是想把这城里的白子一网打尽啊,若真是抓这么多人砍头,怕是云南府会乱上一阵子...” 沐晟还在愁苦,而熟知将来变化的潘厚仁却是立刻反应过来,低声道:“其实侯爷不用如此烦恼,以小侄看,目前的形势,就算是黄俨他们告到朱...皇上那里去,皇上也不会任由他们胡来的。” “此话当真?厚仁啊,这事可不能开玩笑?”沐晟皱了皱眉头,恐怕心中还是不放心潘厚仁,毕竟其过去的所作所为,实在是让人难以放心。 沐晟这个人比不上他过世的兄长,做事没那么干脆利落,甚至于有些优柔寡断,不过从某种角度来看,这种脾性也是优点,毕竟钢极易折,过犹不及。当然,无论沐晟是什么性格,他都不会将事情的重点放在才刚刚“舞象”的潘厚仁身上。 两人从隔壁回来,沐晟首先就向黄俨承诺,只要将阿木纳交给他,一定会在短时间内出结果的。 当然,像沐晟这种层次的人是不可能轻言承诺什么,而黄俨更不会现在就要沐晟给他一个答复。在潘厚仁看来,像沐晟、黄俨之流,那都是顶顶高段的太极拳高手,你推我往的,不着痕迹就把事情给敲定下来。 “果真是人如刀俎,我是鱼肉。哪怕就是民间风评不错的沐侯爷,谈及平民的时候,也不过是论猪狗尔呀!” 因为年纪关系,潘厚仁不想在沐晟等人闲聊当中表现的过于突出,他只是在一旁抽空吃糕点喝茶。这时候昆明的小吃已经很是发达,像沐晟这种土皇帝府上,自然有能人,做出来的糕点却不是在外面能够吃到的。说起来潘厚仁也是有些日子没来平西侯府骗吃骗喝了,自从他开始当混世魔王那天起... 终于等到沐晟三人闲聊结束,潘厚仁拍拍典起的肚皮,满意的准备跟着黄俨离开,临出门时,却被沐晟拉了一把,刚回头,就感觉手里多出个锦缎袋子来。 “侯爷...” “给你打点的,该花的花。” 不用说,那里面塞的肯定是满当当黄金,没理由堂堂平西侯爷会用一袋子散碎银子打发人。这年头当官的未必敢贪,可有爵位的人就没一个干净的,只不过像平西侯这种领兵上阵的将领,发家致富的道路要么是抢劫敌人,要么是抢劫自己人,而沐晟幸而是属于前者。 在前些年扫荡南面蛮夷时,沐晟那也是赚的盘满钵满,所以潘厚仁也没打算替他节省,将钱袋子收起来,留给沐晟一个安心的笑容。 潘厚仁三人前脚出门,沐晟后脚就组织兵马,封城大捕。 听到这个消息,安坐在潘府里的黄俨两人脸上露出笑容来。封城搜捕体现出的是沐晟对于他们的尊重,对于太监来说,像沐晟这种档次的人,表达出足够的尊重,比什么千言万语都要让他们心存感激。 “好啊,这个平西侯果然不愧是皇上钦点的,果然行事雷厉风行,严宽,记下来,等我们回京之后,一定要好好的在皇上面前念叨念叨,这做人啊,不能不记情...”黄俨捋须微笑,潘厚仁心中却是好笑,暗想:“这做人呢,你这辈子是没有机会了,不过你能记情,这点倒是不错,值得投资!” “大哥,您说,那平西侯这么一抓,到底最后有多少人落网呢?”严宽也是眉开眼笑,大仇得报他当然高兴。 “我估摸着有几千人吧!怕是能把护城河都给染了。” 从黄俨嘴里蹦出的话,却是让潘厚仁吓了一跳:这么多?娘的,可别闹出民变来,不行不行,这些白子不能都死了!唉,看来侯爷的要求,还真是要想法子满足才行。 瞥了两个幸灾乐祸或者说是抚掌欢庆的太监一眼,潘厚仁不得不开动脑筋,打算找个说法,挽救昆明城里这些白子,同时也给平西侯排忧解难。 第25章 当诛首恶 黄俨和严宽还在厅里闲聊,潘厚仁瞅了空一溜烟去了后院找潘诞。正走在半道上,却碰见了潘德明的正妻窦夫人,正在跟她的侄儿窦方说话。那窦方一瞧潘厚仁,顿时翻起白眼来,潘厚仁也没跟他们搭话,事实上,在潘家里,有很多人还真是看潘厚仁不顺眼。 过去的潘厚仁那是懵懂,而且又有个龙镶天帮他撑着,天塌了也就那么回事,潘府里那些人的态度,还真是没放在心上。而如今,龙镶天已去,潘诞年岁也高了,家里面的那些人,多少对潘厚仁的脸色就有些变化。 “嘿,瞧你们的小样儿,想吃人啊?别急,少爷我现在没空,等闲下来再一个个的收拾了你们!” 瞥了眼窦家姑侄,潘厚仁继续小跑着进了潘诞的院子。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潘厚仁明明看到老爷子已经发现他,却是异常夸张地陶醉道:“唉,还是这个院子里的空气最自由啊!” 对于潘厚仁这种特别的马屁,潘诞只是笑骂:“你倒是多怪!又有啥解决不了的事情,要跟爷爷我商量啊!” “爷爷你就是这个!”潘厚仁冲着老爷子竖起大拇指,随后就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说。 对于那些已经,或者是即将被抓的白子,潘诞并不关心,他唯一感兴趣的是,潘厚仁准备用什么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 “我想,这几千号人若是被钉上造反派的标签,脖子上的脑袋,怕是要挪一挪位置罢?” “乖孙你说要挪,那自然是要挪的!” “爷爷!”潘厚仁故作不满道:“那可不是我说了算的,那是侯爷说了算了!再说了,真要是被打成造反派,恐怕家里面也不得清净吧?爷爷,我有个想法...” “嗯,说!” “过去啊,我是顽皮了一些,这不,我如今已经长大了,今天我也跟那天龙寨老段见了面,嘿,爷爷,咱们可不能将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现在就已经有个岷王要跟天龙寨勾搭了,虽说机缘巧合之下,这根线被我给剪了,可是谁敢保证,明天不会来个汉王、亲王的,朱重八的子子孙孙那么多,我怕是顶不住啊!” 在潘诞面前,潘厚仁不用再强装他对皇权的那种敬畏,至少潘诞不会因此就责难潘厚仁,相反,沈万三的后代,就没有几个尊敬皇权的,他们是真正的生意人,唯一值得他们尊敬的,是——利润! “乖孙的意思是...”潘诞略微思考了潘厚仁的话,开口问道。 “既然这次全城大搜捕势在必行,那黄俨和严宽是铁了心要出一口恶气,平西侯那里自然不可不配合,可是我想若是全都砍杀了,怕是有些可惜了。如果能够将几千个白子从昆明府的大牢里买出来,只要卖身契在我们手中,那就是顶好顶好的劳动力,爷爷,您想想,若是能够把这几千人用好了,将来我们潘家的生意,就可以摆脱对天龙寨的依靠了,一条腿走路总不是那么踏实啊...” 潘诞随即沉思起来,很显然,他被潘厚仁的话给打动了。潘府并非没有想过寻求更多的方式,然而这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作为一个曾经遭受到严重****的家族,潘诞在做任何事情时,都不得不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半步。 虽说他现在已经退居二线,几乎整个潘家的业务都交给儿子潘德明在处理,但是他还是会把握一些大方向,不允许潘德明跨越红线。然而对儿子要求严格的潘诞,此时却因为潘厚仁的话而动摇了心思,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的隔代爱,也有可能是因为这几年的平安,也让潘诞的胆子稍微变大了一些。 几千人,而且是熟悉山林生活的民家子弟,当然可以成为一支完美的运输大军,实际上潘厚仁刚刚一提出来,老道的潘诞就已经明白其中的奥妙,只不过操作起来,事情却不会那么简单,首先要应对的,就是那两个太监。 “这个事情我去应付!”潘厚仁在明白潘诞的担忧之后,抢着拍了胸膛。 以他忽悠的能力,倒确实能够在黄俨和严宽两人面前好好的说道说道。 尤其是当他提及成祖皇帝在年初的讲话,要求大家尽量创造和谐社会之后,黄俨和严宽两人脸上也微微有些变色。 “的确,此事是为兄想的差了。那民家原本就是桀骜不驯的蛮夷,此番若是闹的过于僵持,怕是后果勘虑。”黄俨摇了摇头,望着潘厚仁道:“三弟,此事还需你去找侯爷商量,若是实在不行,诛几个首恶也成...” “那怎么行呢,岂不是要本少爷去当恶人?”潘厚仁一听黄俨打退堂鼓,心中顿时紧张起来,毕竟黄俨随时可以走人,他潘厚仁却还得待在昆明,可他又确实很眼红几千个强悍的劳动力,所以这事儿还真不容黄俨退却,最好就是黑锅交给黄俨和严宽背了,他潘厚仁最后出来做好人。 “大哥,二哥,现在去找侯爷,是不是太晚了?你们也知道,侯爷他这个人雷厉风行,再加上他麾下将士用命,现在我过去,怕是大牢里都已经塞满人了...”为了达到自家目的,潘厚仁真话里搀和着假话,反正黄俨两人不清楚昆明城的真实情况,只要不穿帮了就好。 “啊,就这半天的功夫,能抓多少?”严宽还有些不相信,却是被黄俨瞪了一眼,几乎是呵斥的语气道:“你不要说话!” 一瞬间,黄俨身上那种大内公公的气势冒了出来,顿时让严宽战战兢兢退到一边,倒是潘厚仁没受到多大的影响,等着黄俨下面的话。 “三弟,你是本地人,若是我们一次将这些白子都给抓起来砍头,最严重的后果会是什么?” 潘厚仁早就估计到黄俨可能会提到这个问题,心中也准备了说辞,神色恳切道:“依小弟来看,若是真把这么些白子的头都砍了,肯定不好收场啊。昆明是府城,城里的白子并非来自一家一寨,若是毫无选择统统砍头了事,我怕会引起整个云南府民家的反扑,到时候乱起来…” 后面的话不需出潘厚仁的嘴,黄俨和严宽两人自然会去脑补,潘厚仁直到此时也猜不透黄俨如今在朱棣心中的地位,若是引起一场蛮夷叛乱的战争,黄俨会受到什么样的牵连,与其说的太直白,还不如让他自己去脑补,反而更有威慑力一些。 片刻后,那黄俨仰天长叹:“真不甘心啊!” “是不甘心!”严宽也跟着黄俨扼腕。 “两位兄长,其实也不用如此不甘,有时候,报仇并不一定就非要取人性命,若是以涉嫌谋反入罪,将抓的这些白子打入奴籍,岂不是比杀了他们更好?”眼瞅着时机成熟,潘厚仁不慌不忙地丢出自己的理论来。 立刻,黄俨和严宽脸上重新有了色彩,好像刚刚从黑白电视画面调成了彩色的。那严宽更是对着潘厚仁竖起大拇指来,道:“三弟说的是!” “嗯,不错,尤其是‘涉嫌’这两个字,用的简直就是可圈,可点呀!”黄俨又开始捋他的三绺老鼠须,虽说现在屋子里的三个人都是知道那胡须是假的,可黄俨还真就是乐此不疲:“三弟这个办法甚好,最好是将那天动手的几个白子落实罪名腰斩弃市,其他人以‘涉嫌’入罪,判入奴籍,发卖!” 黄俨不愧是从朱棣身边出来的人,杀伐果断了。在潘厚仁昧着良心的引导下,黄俨很快就决定了全昆明城所有民家成年男性的命运,而潘厚仁呢,则是恨不得找个录音笔将黄俨的话给录下来,到时候好用来撇清自己。 “这样最好,大哥啊,这些白子若是要发卖,不若大哥给个情面,将这些白子统统发卖给小弟我吧!” “哦?这是为何呢?”黄俨颇有些不解潘厚仁此话之意。 “大哥,您受那些白子欺辱,小弟岂能不会您报仇?让这些入了奴籍的白子在小弟手中,隔三岔五的小弟就可以…”潘厚仁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杀机,顿时引来黄俨和严宽两人会意的笑容,那严宽道:“大哥,三弟没有官身,做这些事情倒是比我们方便,嘿,到时候说不得大哥还要出面,替三弟商议个好价钱,怎能让三弟为我们破费呢。” “必须如此,必须如此啊!”黄俨思索片刻之后也感觉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连连点头。 见说通两人,潘厚仁笑了笑,随后又将话题转到岷王朱楩身上。关于岷王企图跟民家合作,向国外贩卖盐、铁的事情,让黄俨和严宽非常震惊。黄俨当即表示此事不可拖延,必须第一时间回京师面见陛下,让陛下定夺才是。 “那个阿木纳就是最好的证人,大哥,二哥,你们回京师的时候,一定要将此人带上才是!”为了给岷王朱楩找点事情来做,潘厚仁不遗余力的推荐阿木纳,虽说他这样推荐,能够让阿木纳暂时留下一条命,可是等到了京师,最终肯定是进锦衣卫大牢的结局,那还真是生不如死了。 黄俨连连点头,表示阿木纳不能不带,随后,三人又说了一些闲话,就催着潘厚仁去平西侯那边打探消息。 对此潘厚仁是极其乐意的,他也希望能够第一时间弄清楚被抓白子的数量,方才好跟潘诞商议,若是数量太多,他可不敢保证潘诞一定会出这个钱。 “也行,两个兄长安坐,是了,有件事情,我还想拜托两位兄长呢!” “不妨事,自家兄弟不消客气,三弟尽管说!”严宽拍了拍胸膛,回道。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小弟仰慕京师,希望能够在京师置办房产。只不过小弟也知道京师一屋难求,两位兄长在京师里那是人大面大,有合适的院子,能不能替小弟买上一处,当然,钱银方面完全不是问题,若是两位兄长不嫌弃的话,小弟希望能够跟两位兄长在宫外的别院相邻,至于购买的费用,小弟一力承担了!” 潘厚仁这是变着法子在给两个太监送房子了,有心人都懂,那黄俨脸上微笑道:“此乃小事尔!” 第26章 二一添作五 像潘厚仁这样的家世,在京师里总不能住个普通房子,自然前庭后院什么都不能缺,算下来一套宅子,大概需要五千两银子左右,若是加上全套家具和仆佣的话,差不多就要一万两银子。 若是按照这个标准来,那么黄俨和严宽两人的宅子价格也不会低于万两白银,潘厚仁对他这两个哥哥可谓是出手大方了。当然,这也是因为有潘诞的首肯,作为一个生意人,“奇货可居”这个道理,潘诞和潘厚仁都是明白的。 而潘厚仁最后还将沐晟交给他的锦缎袋子给拿了出来,直接放在黄俨的面前,道:“两位兄长,此乃平西侯的一点心意。” 看袋子的大小,黄俨两人也能知道大概的数目,不过百两黄金左右,跟潘厚仁刚刚的许诺那是没法比,一时间,潘厚仁无意踩着沐晟,在黄俨两人心中上了一个台阶。 “两位兄长也知道我家跟平西侯的关系,平西侯也托小弟向两位兄长帮个忙,关于昆明府民家聚众造反的事儿,在两位兄长折子里能不能暂且不提?” 潘厚仁这要求若是让别人来提,过份不说,恐怕直接就被黄俨给拿下了,也就是潘厚仁此时这个特殊的身份,才敢提出这般要求,而且两人还不得不慎重考虑了一番。 “三弟,我想,以你我兄弟之间的感情,你定是不会骗为兄的,那平西侯,打算什么时候往上面递折子呢?”黄俨拧着眉头,言语间分明是在担忧,是不是沐晟打算将平反的功劳一个人吃下来。 他有这方面的担忧无可厚非,也可以理解。在皇权时代,“平反”乃是莫大的功绩,甚至可以至公侯,也幸亏黄俨两人都是太监,否则哪怕是兄弟,也没得谈。 “大哥二哥,不瞒两位,虽说前番两位兄长也应承不在折子里弹劾平西侯,然而民家谋反一事,最终还是会在朝堂上给平西侯造成极大的困扰,甚至因此而失宠,两位兄长,你们是愿意多一个平西侯这般的助力呢,还是愿意多一个敌人呢?” 正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经过潘厚仁这一番话,黄俨才明白,沐晟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承认昆明府发生过民家叛乱的事情,虽然表面上看是少了一份功绩,可是从长远来看,却是证明了他在云贵两地领导有方,平稳和谐这就是政绩,对于已经位极人臣的平西侯来说,这样的政绩反而更为有利。 “大哥...”那严宽此时却有些急了,他跟黄俨不同,他上升的空间还有很多,正是需要海量功绩来充当阶梯的时候,所以黄俨可以考虑,甚至答应潘厚仁的要求,而他严宽,却是打心眼里不想丢了这份功劳。 “二哥,平西侯答应,今后但凡云贵方面有什么动静,首先通报两位兄长!”潘厚仁心知那严宽开口就会坏事,连忙抛出一个黄俨和严宽都无法拒绝的诱饵来:堂堂平西侯,在上奏云贵事务前先行通报两人,这其中的份量,着实是让人心动,尤其是对于像黄俨和严宽这两个时刻陪在皇帝身边的人来说,先知先觉方能揣摩圣意,从而获得圣眷,太监不是正式官员,他们的每一分权力,都来自圣恩。 “就这样!”黄俨终于一锤定音,而潘厚仁心中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道:“但请两位兄长放心,平西侯跟小弟我,决计不会食言!” 生意谈好了,总归要表现表现大家的诚意。黄俨面带微笑地轻拍潘厚仁肩膀,道:“小弟无须多虑,我们兄弟之情,总是信得过的。” 且不提沐晟搜捕民家白子将昆明城闹的鸡犬不宁,那黄俨和严宽在商议之后,也觉得昆明事了,尽早带着阿木纳返回京师,向朱棣呈报岷王的事更重要,便向潘厚仁辞行。 潘厚仁一想自己短时间怕是不会前往京师,若不能给两个太监弄点实实在在的好处,怕是过不了多少时间,彼此的交情就淡了。存着这番心思,潘厚仁搜肠刮肚,琢磨着该提点提点两人啥比较合适。 一夜辗转之后,还真是让潘厚仁给想到个事情来。 在当日潘府里为两人举行送别晚宴后,潘厚仁又溜达进黄俨的房间,明里是叙兄弟之情,实际上却是来兜售历史的。 “大哥,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方能再见,关于小弟在京师里那宅子的事情...” 黄俨今日又喝了不少,老脸上倒是泛出红光来,“绝对没问题!只要三弟的银两到位,抄也要给三弟抄一个好宅子出来!” 听黄俨说“抄家”,那严宽两眼明显发亮,符合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京师里的官儿们,哼,有些怕是心中还向着那朱允炆,该抄,该抄!” 在两个太监口中,抄家灭口像是家常便饭,听的潘厚仁心中暗自叹息,希望不要因为自己的原因,让某个清白的家庭倒大霉。只不过他现在也顾不上这些,只是道:“大哥二哥,且容厚仁说句大不敬的话,虽说如今皇上春秋鼎盛,但太子的身体不容乐观,前些日子皇上不是已经确立皇太孙,小弟倒是有个愚见。” “不妨事,不妨事!此处只有我兄弟三人,三弟你但说无妨!”黄俨摆了摆手,让潘厚仁放心大胆的说。 “嗯。大哥二哥,你们看,这君君臣臣,臣臣君君,两者总是相辅相成,没有臣就没有君,没有君更谈不上臣。故而小弟认为,既然皇上有意栽培皇太孙,为何不现在开始就未雨绸缪,组织起一支军队来,将士年纪尽量往小了挑,现在有没有战斗力不重要,关键是要对皇上和太孙忠诚,将来皇上...嘿,也不至于让太子太孙无所依从吧?” “三弟,你这个建议...”黄俨不愧是深宫里出来的太监,几乎是一瞬间就领悟了潘厚仁这个建议的含金量,不住点头,声声说妙。当然,这种事情哪怕出自黄俨之口,入朱棣之耳,那也要讲究点技巧,更重要的是,必须要有通盘的考虑,而且要行之有方。 “个中细节,三弟有没有腹案?”黄俨自然不相信这种主意是眼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能够想到的,在他看来,若不是潘诞这只老狐狸,那就应该是平西侯在背后支招,所谓腹案,他倒是没有指望潘厚仁现在就能拿出来。 为此,他甚至已经在心中打好主意,哪怕是多留一两天也无妨。 却不料潘厚仁等的就是黄俨这句话,他一点头,道:“自然是有的,两位哥哥,不妨听我细细说来!” “既然是为皇孙准备,那士兵的选拨就必须精细,凡忠良之后,年十至十五岁,身体健康,才可应征。” “领军将领,则是择良将之后,家学渊源、品行纯良者为宜。年纪不可过大。” “如此这般好处有三,其一,可培养将士与皇孙间的感情,让他们知道为谁而战,也让皇孙知道谁在为大明而战;其二,小时培养,可练兵千日,用兵一时,技法纯熟、战力出众;其三...” 潘厚仁前面说,那严宽不用黄俨命令,自去找来笔墨,飞快的记录起来,这些东西等潘厚仁走之后,黄俨还要整理吸收,转化成他自己的,方才好在朱棣面前邀功。 话说正浓,潘厚仁突然打住,倒是吊起黄俨的胃口来,让他连连催促潘厚仁,“三弟这是干啥?为兄都说了,无外人,但说无妨!” “嗯,那小弟就继续说了。”潘厚仁这里也是故意停下,就是想看看两个太监的反应,若是两人不够热衷,那么这第三点,潘厚仁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出口的。黄俨和严宽的反应,证明两人对于朱高枳这个太子还是非常尊重的,也就从侧面让潘厚仁认定,两人是太子一系,而非是汉王朱高煦的附庸。 如此一来,潘厚仁才敢保证自己说了第三点之后,不会被人暗中陷害。 “两位兄长,刚刚小弟也说了,皇上春秋鼎盛,太子纯朴善良,太孙更是聪慧多智,这原本该是我大明之福,天下苍生之福,然而,太子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勘虑。若是将来太子继位,力有所不逮,或者是皇太孙立大宝,侄幼叔强...两位兄长细想,若是将我朝忠臣良将之后一一收入皇太孙之亲兵当中,或为领军将领,或为智囊军师,这些少年未必此时就能发挥作用,然其家族,未必就不考虑后代的生死存亡?若是有个万一,但凡有后代在太孙麾下的,怕是要慎重又慎重呀!” “妙啊!” 那黄俨眯着眼睛,猛然一拍大腿,“三弟,此计甚妙,甚妙,愚兄返回圣上身边,定然要向圣上举荐,举贤不避亲,三弟,像你这样的人才,不为圣上效力,实在是可惜了!” “且慢,大哥,这事儿咱们还是从长计议的好!”潘厚仁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本他是要卖人情,怎么到头来却像是要把自己给套进去,若是真让黄俨因此事而举荐了他,那他辛辛苦苦“谋划”这么个策略来,最后反而是他欠黄俨的人情,岂非得不偿失? 这生意不能做,做不得!潘厚仁脑子一转,连忙向黄俨道:“大哥,我爹这才去世不久,我自当为他守孝三年,若是你在皇上面前提及小弟,万一皇上要小弟进京师,小弟该如何自处?岂非忠孝不能两全了?大哥还是等几年才提携小弟吧!” 潘厚仁的推脱显然有些出乎黄俨的意料,当然,也有可能是潘厚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黄俨压根就没算过其中的人情帐,只是单纯的想将潘厚仁推荐给朱棣而已。 “既然三弟要守孝,那为兄也不多求,只不过有一事,三弟你可要老老实实的跟为兄说个明白才是!” “大哥请讲,小弟...嘿,那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啊!” “好!”黄俨脸上挤出个笑容来,压低声音道:“今日此计,真是出自三弟之心?” “这个...”潘厚仁此时心中实在是苦的很!老实说,这个事情就算潘厚仁不跟两个太监说,那朱棣很快也会颁布命令,因为这原本就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情,而潘厚仁只是让提出这个策略的人,变成了黄俨而已。 所谓顺水推舟,既然历史上朱棣乐意做这件事,就证明这件事是符合朱棣心意的,黄俨提出来,自然就会获得朱棣的好感。 然而眼下,年纪的问题再次让潘厚仁变得边缘起来,黄俨好像已经认定是有人在潘厚仁身后支招。无奈之下,潘厚仁只得道:“不满两位兄长,其实这个谋略,乃是小弟的爷爷,跟平西侯两人商议的结果,小弟只是旁听了一些,我爷爷说,若是他们来向两位兄长献计,效果可能不如小弟我,故而还请两位兄长见谅才是!”潘厚仁不仅仅心中苦,口中也苦,明明应该是自己有“先见之明”,结果却因为他嘴上无毛,倒成了是替潘诞和沐晟做嫁衣。 潘诞也就罢了,毕竟是潘家自家人,肥水还关在自家田里,而沐晟那边,怕是等两个太监走了之后,潘厚仁还得费一番唇舌,才能解释的清楚。 “到时候,怕是只有推到爷爷身上了,唉,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潘厚仁心中一阵哀怨,从未曾像今日这般期待自己快快长大。 “我就说嘛。”黄俨好像很为自己的英明而高兴,高兴之余他也没有忘记安慰潘厚仁,提出三年守孝期满后,潘厚仁尽快去京师,他一定要保举潘厚仁一个高位。 “大哥,三年之后,说不定...”此时严宽却像是想起了什么,低声提醒黄俨。 “啊?哦,是了,瞧我这个记性。三弟啊,其实京师的宅子买不买都没关系,你要真是有兴趣,不如去燕京买宅子!”这一刻,那黄俨两眼当中满是狡狯。 一见黄俨神情,潘厚仁心中也是雪亮:这厮不蠢啊,竟然还知道炒作房地产了!如今朝中大多数官员还没有迁都的确实消息,黄俨这厮定然是知道朱棣的真实心意,倒也是跟历史不谋而合,唔,北京城的房地产市场,我到底要不要去分一杯羹呢? 潘厚仁相信,只要有黄俨从中搭桥铺路,炒炒北京城的房地产,应该是很轻松的事情,只要拿到北京城的规划图纸,早早将一些风水口岸、宅子拿下来,等到迁都之后,岂不是大发特发了? 到底是炒还是不炒呢? 潘厚仁咽了一口唾沫,两眼凝视黄俨,道:“大哥,二一添作五,如何?” 第27章 春兰阁的窘境 黄俨两人终于走了。 对于潘厚仁来说,这两个太监即是机遇,也是霉运,若不是因为俩人,潘厚仁应该还可以好好享受一段纨绔生活,而今这种他曾今无比向往的生活,却像是黄俨两人的车队一般,渐行渐远了。 要说这二人来的时候悄无声息,走的时候却是前呼后拥。平西侯沐晟作为一方地主,在知晓黄俨两人的身份之后,怎么滴也要给点反应,护卫的人马自是不消说,当听说两人已经应承在朱棣面前只字不提昆明府里的民家事情后,沐晟又是两袋金子出手,倒是连潘厚仁心中都颇为鄙视:这岂非是典型的不见兔子不撒鹰?没有足够的商业头脑啊! 此番送别当然是皆大欢喜,当黄俨等人的车队已经看不见影子的时候,潘厚仁才转身对沐晟道:“侯爷啊,这黄俨在皇上身边,可是个红人啊!” 潘厚仁这话说的颇为隐晦,难为沐晟也听懂了,挑起眉头苦笑道:“厚仁啊,不是我不厚道,只是因为,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沐晟这么一说,让潘厚仁暗暗惊讶:“难道说侯爷府里也没有余粮?不会吧,朱棣富有四海,沐晟应该是富有云贵啊,岂会叫穷?” 其实这是潘厚仁的误解,虽说沐晟是平西侯不假,可在如今这个重农轻商的时代,但凡有点面子的人,都不愿跟商贾扯上关系,尤其不能自己或者是家人参与到经商当中。沐晟是堂堂平西侯,一个侯爷府里每年的开销无疑是个天文数字,仅仅依靠大明朝苛刻的俸禄,是决计不够的,而沐晟又是个爱兵之人,喝兵血这种事情,他更是做不出来,若不是往年打战时候的积攒,还有每年潘家送上的钱财,恐怕他早已经是穷的叮当响了。 事实上,在大明一朝,官员的俸禄都是不够开销的,以至于若是立志当个清官的,最终都会穷的去要饭。 “厚仁啊,我这个侯爷...你爷爷就知道,外强中干啊!” “侯爷,外强中干这词不是这么用滴...”潘厚仁偷偷瞥了眼还在感慨的沐晟,暗暗鄙视之余,也想到个可能来。听那沐晟语气,是将他当做个成年人,“外强中干”这个成语虽说用的不太准确,但却是掏心掏肺来的,倒是让潘厚仁思考着,是不是拉这个侯爷一把? “侯爷,小侄我最近正准备做点的生意,不知道侯爷有没有兴趣呢?” “生意?”一听这个词,沐晟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那种鄙夷的味道大老远都能嗅到,“说来听听。” 潘厚仁也知道,沐晟能够听,那已经是给他天大的面子了,连忙将朱棣迁都之事说出来,向沐晟提出现在怕是最好炒燕京地皮房产的机会,况且京师里还有黄俨和严宽这两个帮手,只要有足够的本金,想不发都难。 炒地皮房产这种手段,沐晟并非完全不懂,只是他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况且现在大明迁都是否能够成功还是未知之数,就连东宫太子,到目前所表现出来的仍旧是抵触情绪,不乐意迁都,愿意留在南京。 所以沐晟有些担心,虽说这种生意不需要抛头露面,甚至不能算是商贾,却能够给自己带来巨大的利益,然而投资就有风险,若是迁都失败,那所有的投资,可就是直接丢进滇池里了。 “厚仁,此事可是那黄俨所说?”沐晟必须要慎重,若是真要操作,可不是一两袋金子的问题,对整个平西侯府的将来都会造成极大的影响,所以沐晟不得不慎重。 “这个嘛...”看沐晟犹豫再三的模样,潘厚仁心中不由得有些后悔,早知道沐晟这么犹豫,他就不提这茬了,纯属是自找麻烦,“侯爷,时候还早,等到可以操作时,小侄再登门跟侯爷详谈。” “如此甚好!” 跟沐晟分开之后,潘厚仁径直去了春兰阁。 既然潘诞已经将春兰阁交给潘厚仁打理,那今后潘厚仁就要承担起春兰阁的经营收益,虽说潘家未必在意一城一地的得失,哪怕春兰阁一年到头赚不了几两银子也无伤大雅,可是对于潘厚仁来说,这春兰阁却是他是实实在在的一处产业,一个证明自己的能力的机会。 从纨绔变成企业家,并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首先要扭转的,就是在旁人心中的形象。 当潘厚仁走进春兰阁时,除了那日曾经被他搭救过的小婵娟和瑶瑶之外,大多数姐儿们还是用看待小开的眼光来看待潘厚仁,打情骂俏且不说,更有磨磨蹭蹭想通过潘厚仁,讨好秀妈的上位的。 本就是谋算着摸底的潘厚仁,对于姐儿们的态度一概微笑置之,直到那安秀秀出来,将一个个黏上潘厚仁的姐儿们都呵斥开,潘厚仁这才开口道:“秀娘,我来看你来了!” 安秀秀毫不犹豫的丢给潘厚仁一个白眼,道:“你才是大爷,我们都是伺候你的!”她这话也只有跟她很近的瑶瑶听见,小丫头现在看见潘厚仁就感觉特别亲切,用姐儿们惯用的玩笑来说,那就是“一个通宝不要,也心甘情愿伺候”。 “跟我来吧!”安秀秀一招香帕,潘厚仁含笑跟着上了楼。 在三楼安秀秀的房间,等伺候的丫鬟跟潘厚仁泡上好茶离开,潘厚仁这才收起脸上的笑意,道:“秀娘啊,怎么感觉春兰阁的生意,有些不如从前了?” “你也看出来了?” “可不是么,一进来姐儿们都在围着我转,若是生意好,她们还有这闲工夫?难道都是...” 安秀秀叹息一声,道:“可不是么,都是那个秀女坊,从开张至今,不仅抢走了春兰阁不少客人,就连红牌都被挖走了两个,这生意,是一天比一天难了!我听说秀女坊那边的姐儿数量不少,而且有些还是从外面卖进来的...” “嗯,有岷王这样个大靠山,那秀女坊从教坊司里弄几个官宦人家的大家闺秀铁定是不成问题,有了好的货源,自然就有识货之人啊。”潘厚仁这话也仅仅是感慨一些,可惜他将姐儿比作货物,却是引来安秀秀一顿白眼,“瞧你说的什么话!别以为勾栏里的姐儿就低贱,我经营春兰阁也有四五年光景了,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低贱?” “秀娘,你误会了!” 一看安秀秀架势,潘厚仁慌忙道歉。甭提秀娘的身份跟普通老鸨千差万别,从来就没有男人可以在她那里占到半点便宜,光是秀娘以清白之身将春兰阁这些年经营的风生水起,就值得潘厚仁尊重,更不用说两人还有那层关系。 “秀娘,眼瞅着春兰阁一日不如一日,难道你就不着急?”潘厚仁岔开话头问道。 “怎么会不着急了?”安秀秀在锦墩上换了个姿势,侧面向着潘厚仁,不经意间细腰扭出个“s”型来,倒是让潘厚仁无意当中饱了眼福,好好欣赏了一番“横看成岭侧成峰”的风景。 “光是焦急有啥用呢?说起来,我们春兰阁的姐儿也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换过了,也有不少老客人说,每次来看见的都是相同的面孔,提不起兴致来!”安秀秀虽然算是个合格的经营者,可是受时代的限制,加上她的身份使然,并不知道,男人真正重视的是感受,人不一定要常换,可是一定要有新鲜感。在这一点上,来自后世的潘厚仁反而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厚仁,看你成竹在胸的样子,难不成,你已经有了主意?可是通过黄俨,从京师教坊司里,给春兰阁找一些好的姐儿?” 安秀秀这也算是病急乱投医,若是她认真想想,如今才十五岁的潘厚仁,在勾栏院能有什么建树呢?也就是因为潘厚仁不正常,才会关心一家勾栏院生意的好坏。 “秀娘不要焦急嘛,我这里倒是有个主意,不过跟黄俨无关。嘿,就算他黄俨在京师有诺大的影响力,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若是等京师的姐儿来,我们春兰阁怕是都已经关门了!”潘厚仁不慌不忙的笑着,正如安秀秀所想,他心中的确已经有了主意,而且他认定这是个好主意,一定可以让春兰阁红火起来。 “秀娘,我们如今拿出的手的姐儿,还有多少个?” “拿得出手的?厚仁,你说是红牌么?”安秀秀皱眉问道。 “no!” “搂?”安秀秀俏脸一红,啐道:“跟你说正事儿,搂什么搂!” “呃,秀娘误会了,搂,是西洋语,就是‘不’的意思,比如有客人调戏你,你也可以对他说:no,no,no!” “去!厚仁你这是坑我呢?客人要敢对我动手动脚,我还会跟他说‘搂’?我一脚就能踹他出门,搂正门外的马桩子去!快说正事儿!”安秀秀没好气的撇了潘厚仁一眼,像是在气他,都这紧要关头了,还尽开玩笑来的。 “我差点忘了,秀娘你是女中豪杰来的...”看着安秀秀不经意暴露出“女汉子”的气质,潘厚仁心中难免有些遗憾,毕竟他还是喜欢那种温婉可人的萌妹纸,可惜安秀秀这一身羞人答答的好皮囊,怎么里面就有着一条比史泰龙还要“man”的灵魂呢? “闲话少说!”潘厚仁坐直腰板儿,用手在安秀秀面前比划出个“s”型,“我所谓的拿得出手的姐儿,就是要有秀娘你这般身材,五官没有明显缺陷的...” “我们春兰阁的姐儿,没有一个五官有明显缺陷...”安秀秀小声嘀咕一句,为了不打断潘厚仁的话,她没就此事发表意见,只是让潘厚仁继续说。 “真正的老饕,其实在意的是一种感觉,只要感觉对了,他们是愿意在姐儿身上大笔大笔开销的,毫不心疼,而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培养出这种感觉来,让上门的客人在春兰阁感受到其他勾栏所不能感受到的,就如同上瘾般的爱上春兰阁,从此成为我们的忠实客户!” 潘厚仁站起身来,手舞足蹈地在安秀秀面前解说。虽然他的论调里很多词汇安秀秀感觉陌生,然而作为一名管理者,安秀秀却是能够根据前后语境,自行脑补领悟这些词汇的含义,相差竟然不远,汉语的伟大也可见一斑。 “那么,我们要如何来制造出不同的感觉呢?” 当安秀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潘厚仁就笑了,他指着安秀秀道:“秀娘不愧是行业翘楚,一下子就明白我说这些话的重点所在。不同的感觉,没错,就是不同的感觉,秀娘,你还没有告诉我,身材高挑带s型的姐儿,春兰阁有多少个?” “至少有二十个吧,具体看你的要求有多高了。厚仁,你老是强调身材,难道你要让她们身披青纱去门外揽客么?”安秀秀两道柳眉皱了起来,很是不愉道:“若是那样的话可不行,姐儿们虽然操得是贱业,可也是有尊严的!” “秀娘...我怎可能让她们去做这样的事情呢!你这是在侮辱我的智慧吧!先别提这个,我想问问秀娘,姐儿们的衣服,平常时候都是在哪家裁缝店做的?”潘厚仁指着安秀秀身上穿的长裙,问道。 “街角张裁缝做的啊,怎么了,做的不好么?”安秀秀不知潘厚仁为何会突然提到衣服,脸色有些莫名其妙。 “不,做的很好,这个张裁缝是男是女,年纪多大?” “张裁缝两口子都是裁缝!”安秀秀明显是误会了潘厚仁的意思,啐一口道:“瞧你小小年纪,怎么尽是些胡思乱想的?张裁缝虽然年纪不大,但祖传的手艺很不错,而且给我们量的时候,都是他家娘子动手,你可不要想歪了!” “秀娘,你这话说的...”潘厚仁不知道该说啥了,一摸鼻子,道:“走,我们现在就去瞅瞅那个张裁缝去!” 第28章 裁缝的作用 张裁缝的店面并没有高高挂起的牌匾,只是一条绣字的布招挑在大门口外,“张氏成衣铺”五个字以彩线绣成,迎风飘扬。 在店里,潘厚仁见到了张裁缝两口子,年纪三十五岁左右的张裁缝,两眼偏小而且时常发眯,应该是长期裁剪、缝制衣物导致的职业病。至于张裁缝的妻子张氏,更是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女子,一交谈就能感觉两口子的老实巴交。 其实在这个时代,裁缝并不能算是商贾,而是要算在手工艺者这个行列当中,赚的也都是辛苦钱,哪像后来欧洲的那种成衣铺,做的都是天文数字的衣服。 “我有一些衣服的图样,不知道贤伉俪能不能凭照图样,把衣服给做出来呢?”聊了一阵子之后,潘厚仁就直奔主题,虽说他从安秀秀等女身上的衣裳已经可以看出张裁缝两口子水平不差,可是依靠图样裁缝,尤其是潘厚仁这种外行描绘的图样,没有点理解能力,怕是还真没法变成可以穿在身上的衣服。 张裁缝听潘厚仁这么一说,连忙点头表示没问题。就连安秀秀也都帮着张裁缝说话,说这昆明府里怕是找不到第二个像张裁缝这样物美价廉的裁缝了。 “物美价廉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潘厚仁嘟囔一句,然后将此事跟张裁缝敲定下来,按照张裁缝的说法,只要不是太复杂的服装,一般来说三五天就可以交货。 潘厚仁要做的衣服还真不是太复杂,他原本想回家描好了图样之后再拿来给张裁缝,后来一想如此实在是麻烦,就转身对安秀秀说道,希望安秀秀能当自己的模特,直接在安秀秀身上比划。 虽说安秀秀是春兰阁的总经理,可她毕竟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同时跟潘厚仁的关系也比较复杂,听潘厚仁说要在自己身上比划,理解了“模特”这个词的含义之后,立马脸红反对。 “秀娘,打败秀女坊可是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儿,你不能只考虑到自己吧?”老实说,潘厚仁倒是很想看看,若是让秀娘这样一个身材高挑的古典女子,穿上后世的衣裳会产生什么样的效果。 然而安秀秀就是死活不配合,最终还是安秀秀找到了一个解决的法子——不就是需要个女人么,春兰阁里别的不多,就是身材好的姐儿不少。 “我马上让瑶瑶过来,反正她对你也有意思!” 潘厚仁感觉安秀秀说这话时,瞟过脸上的眼神总有那么一丝不对劲儿,想来想去,又实在是找不到理由。 只是一会儿工夫,穿着素色长裙、只着淡妆的瑶瑶就气喘吁吁的出现在裁缝店里,倒是让潘厚仁颇有些不忍心道:“不用着急,慢慢来都行,瞧你累的,先坐下歇会儿。” 不用潘厚仁吩咐,那张氏已经给瑶瑶送上水来,像张裁缝这种家庭情况,就别指望他们能泡茶招待客人了。 喝上两口水,瑶瑶也算是喘过气来,放下土碗,冲着潘厚仁微微一笑——露出八颗白生生的牙齿来。 “少爷,秀妈妈说你要给妾身做新衣服?” 潘厚仁正奇怪为何瑶瑶笑得如此暧昧,这一听才知道安秀秀根本就传错了话。然而打击小姑娘的自信心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潘厚仁神色不变,点头道:“嗯。秀妈说的没错,是要给你…们做新衣服。不过这种衣服的样式,张师傅还不熟悉,所以需要找个人来,先练练手!” 那瑶瑶果然毫不介意,只是笑道:“行啊,在这里还轻松点,以后还有这种好事,少爷可不要忘了妾身哦!” 要说瑶瑶实在是符合后世宅男“童颜女神”的标准,尤其是当她用略带童音的嗓子,熟练而娇滴滴的说出“妾身”两个字时,总会让潘厚仁心中痒酥酥的,却又找不到法子去挠。 转过头去假意咳嗽两声,潘厚仁转而对张裁缝道:“张师傅,你这里有没有黑色的布料,还有白色的纱布呢?” 黑布和白纱,可是说是人类最早制作成功的有色织物,故而也是最便宜的织物,虽说张裁缝并不是卖布匹的大商贾,但是作为春兰阁“定点采购成衣铺”,这两种常见的布料,他平常时候也备着一些。 “黑布和白纱?”张裁缝没有发表意见,反而是瑶瑶神情有些迷惑,“小少爷啊,这两种颜色,做出来的衣服,我们能穿么?” “能!怎么不能!”潘厚仁一愣,随后强调道:“白色和黑色乃是最纯的两种颜色,我知道瑶瑶你在担心什么,放一百二十个心,少爷我设计的衣服,自然不会让人联想到那些方面去!” 所谓的那些方面,自然就是不详的事情,因为在中国古代,只有丧事上,人们才会仅仅穿着黑白两色的衣服。 虽说潘厚仁准备让张裁缝在瑶瑶身上实践的服装的的确确只有黑白两种颜色,可是相信只要一看到这种服装的人,是绝对不会联想到不祥之事,相反,男人看了之后肯定会产生一种强烈的征服欲望! 张裁缝不愧是这个行当的翘楚,虽说他从来没有做过类似的衣裙,但是在潘厚仁的指点下,仅仅半天不到的功夫,就在一动不动的瑶瑶身上,试验成功了! “不错,就是这个样子的,张师傅,手艺很不错啊!”潘厚仁两眼上下打量瑶瑶,不住满意的点头,在他看来,已经很完美了。 “这样的衣服,真的可以穿么?” 齐胳膊的紧身上衣,和包裹紧凑的至雪白大腿一半的短裙,用漆黑的布料裁剪缝制,而在肩部用白纱做出的泡泡领,竟然也有种蕾丝的感觉。腰间系上一条短短的围裙,也是用白色的纱布制成。 包裹在这样一套服装里,哪怕就是瑶瑶,也感觉很是扭捏不安。 “小少爷…”拉长的语调,不断佼动的修长双腿,还有那种羞怯中带着挣扎的神情,非但没让潘厚仁感觉不对,反而鼓掌道:“妙,妙!瑶瑶,回头你要教教春兰阁里的姐妹们,在客人面前,尽量表现出你此刻的神态来!” “少爷…你…” 瑶瑶的脸色终于红的不行,这在她的职业生涯里,怕还是头一遭。 “少爷…你能不能告诉妾身,这套衣服,究竟有什么来头?妾身怎么觉得,怎么觉得…”瑶瑶是欲言又止,两眼巴巴的望着潘厚仁。 “哈,没错了,瑶瑶你也看出来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女仆装啊!”潘厚仁抚掌而笑,没错,他在大明朝设计出来的第一套服装,就是后世宅男界里大名鼎鼎的女仆装!相信让春兰阁的的姐儿们穿上女仆装,一定可以给客人带来截然不同的感受,虽说有些超前,可是潘厚仁相信,男人的爱好,在任何时空,都会有一个共同点:贪刺激! “女仆装?”听到这个名字,瑶瑶的脸色猛然间变的古怪起来,“小少爷,您这是要瑶瑶离开春兰阁,去潘府给小少爷您当,当丫鬟么?” “厄,瑶瑶,你误会了!”潘厚仁微微一顿,在脑子里组织组织语言,见张裁缝两口子都还在,便贴到瑶瑶耳边低声道:“这个女仆,可不是做家务琐事的女仆,而是床上的……懂了?” 经过潘厚仁一番耳提面命,瑶瑶面如春潮,眼流柔光,低声婉转道:“妾身还以为小少爷尚不明房事,如今看来,小少爷当是个中翘楚,下次,下次来春兰阁,不如就点瑶瑶伺候小少爷吧…” 怕也就只有勾栏里的姐儿,才能有勇气当着自己中意男人的面将这般话给说出口。她这么一说倒是让潘厚仁受不了,连退两步道:“这个…将来有机会,有机会,眼下我们当务之急,就是要团结一致,打败秀女坊!” “对!小少爷和秀妈妈对我们这么好,我们一定要团结一致,打败秀女坊!” 潘厚仁的话也算是将瑶瑶的好胜心给激发起来,像是忘记刚才的茬儿了。倒是那张氏,越看瑶瑶身上的衣服,越不是个味儿,尤其是当她发现自家老公居然眼巴巴的望着瑶瑶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暗中伸手,将那张裁缝拧的痛呼出声。 “哈,张师傅,别看了,先跟我说说,做这样一套衣服,大概需要多少时间?”身后的动静让潘厚仁注意到张裁缝的窘态,连忙转身将他从张氏身边拉开,同时问道。 “这个…不瞒潘少爷,此服装只是新颖而已,不如我们过去做的衣服复杂,若光是量、裁的话,我一个人半天就能完成三套以上,只不过缝制起来需要时间,不过往常我家娘子也会将衣服带去给那些没事做的婆姨们缝,如果可以的话,相信一天做七套都有可能!” 这个效率可是大大的出乎潘厚仁预料,在问清楚张裁缝的确不是吹牛之后,潘厚仁当即就让瑶瑶换下衣服,回去通知安秀秀,让她负责组织姐儿们,轮流来张裁缝这里量体裁衣。 “不用不用!” 听到潘厚仁的话,张裁缝连忙开口阻止,“春兰阁小姐们的身量,小店都有保管,只需要报上名字,我就可以根据记载的身量裁剪,不用她们辛苦一趟了!” 潘厚仁一听,转身冲着张裁缝竖起大拇指,看来中国古代个体手工艺者的职业素养确实是没话说,就连客户维护体系都已经有了。 而张裁缝面临的唯一难题,就是布料不够,只不过这个问题,在潘厚仁面前实在不是什么问题,不就是花钱买么,潘府有的是银子! 带着做好的女仆装,潘厚仁跟瑶瑶一起返回春兰阁,随后立即在安秀秀的房间展示一番。 “这…”看着穿上女仆装的瑶瑶,浑身散发出与往日截然不同的气息,安秀秀的心,彻底被女仆装给征服了:“这个衣服真好看,我,我可以穿么?” “你?”潘厚仁脑子里想象着安秀秀穿女仆装的模样,顿时感觉整个人都凌乱了:“我的秀妈妈,你的气质实在是不适合女仆装啊,要不下次哥给你设计个女王装吧,穿上保证可以征服一片汪洋!” 幸亏安秀秀也就是说说而已,相信以她的阅历也能看出潘厚仁设计这种服装的用意:“很好,就这么定了,厚仁,我们春兰阁的姐儿,今后都穿这种服装了?” “当然不是!”潘厚仁颇为得意的摇头:“若是天天这么穿还有啥意思,嘿,山人自有妙计!” 第29章 大明朝的第一个梦幻之夜 “我听说春兰阁明天晚上会有个什么特别的活动呀,你知道吗?” “我也听说了,叫‘梦幻女仆之夜’嘿,我运气好,见过一眼她们的打扮,太勾人了!” “是么,那明天晚上可一定要去看看。” 就在女仆装试制成功的第三天,昆明城里到处都在流传,说春兰阁有个新鲜的玩意儿,够刺激,够吸引人,而且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参加的,要缴银子才能进门,一个人一两! 一两银子,对于经常去春兰阁这种地方消费的群体来说,不算是高价,然而此消息一公布,愿意来参加的竟然如过江之鲫,可见人的心理真是很难捉摸,往日里春兰阁大门敞开,这些人却个个往新开办不久的秀女坊钻,如今春兰阁突然提高门槛,反而眼巴巴的掏银子买门票,这其中一部分是猎奇的心理作祟,剩下的就是赤裸裸的炫富了:爷有钱啊,一两银子买个门票算啥? 最开始潘厚仁制定这个“梦幻女仆之夜”时,安秀秀还有些担心,觉得卖门票是不是会影响到客人的数量,然而,最终统计的意向性结果,却让安秀秀笑得阳光灿烂,甚至专门去酒行订了一些老酒,以免到时候酒水供应跟不上。 在众多男人的殷殷期盼下,刻意停业半天的春兰阁,终于在华灯初上的时候,拉开了女仆的梦幻之夜! 那敞开的大门口,两排十二个穿着黑白两色女仆装,躬腰敬候客人入内的姐儿,顿时引来围观人群的热烈掌声,而就在这震耳欲聋的叫好声和掌声里,凡是已经掏钱买了入场资格的客人,趾高气扬的走进了春兰阁。在这一刻,他们不仅仅感受到眼前“美景”的冲击,更是感受到一种高人一等的滋味儿:瞧,爷有钱,所以爷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肆意享乐。 “看到没有?这就是把握住消费者的心态!” “厚仁啊,这真是太令人意外了,我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安秀秀两眼眸中闪烁着亮晶晶的神采,虽然严格说起来安秀秀还是个大家闺秀,但在春兰阁待的时间长了,总是有感情的。 看到一度萎靡不振的春兰阁重新焕发出熠熠光彩,安秀秀岂能不高兴的眼泪涟涟。她的状态也感染到了潘厚仁,让潘厚仁感觉这是一件很有意义的事情,不管最终的结果是否能够赚到钱,能够让安秀秀这样开心的笑出来,就已经赚回成本了。 当然,事实上这个“梦幻女仆装之夜”的成本并不高,除开做衣服的少许银两之外,发动群众宣传,潘厚仁是一个通宝都没花,管子那家伙对街面上游手好闲的家伙都很熟悉,在阿木纳的事情上管子没能帮上潘厚仁,倒是生受了潘厚仁一个十两重的银饼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故而潘厚仁找到他一说,管子立刻表示一个通宝不要,也要替潘厚仁把声势造起来。 事实证明,管子在这件事情上倒是做的很地道。 “秀娘啊,接下来就要靠姐儿们自己的本事了,哥也就只能帮到这里了!”潘厚仁随口说话,却是引来安秀秀一个白眼:“你才多大的,好意思当她们的哥?就连瑶瑶都比你大!” “厄~” 这个事情上潘厚仁确实没有分辨的立场,他也并不是真的想去当姐儿们的哥,只是后世灵魂里的习惯而已。 想起自打穿越以来,随着对环境越来越熟悉,潘厚仁也越来越放松自己。怎么说呢,就好像是一个平常谨慎的人,夜半三更静室当中面对显示器,在互联网上肆意挥洒张扬自己的个性一般。 在潘厚仁的潜意识里,还没有将穿越之后的世界当成一个真实的世界,一切都如同是在梦中,也就难免他会变得张扬一些,就连说话举止之间,那种后世网络里的言语举动,也会暴露出来。 并不是潘厚仁可以这样,事实上任何一个人在遭遇这般变化之后,差不多都会有这样一个过程,只有当生命里出现真命天子时,生活才会突然变得真实起来。 游戏人间或许可以作为这个时期潘厚仁的座右铭,他所作的一切,都只是自认为正确的,却很少考虑到周围人的感觉。 “秀娘啊,光是一个女仆装,还不能完全打爆那秀女坊,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的制造出卖点来,吸引客户,唔,张裁缝手里有咱们春兰阁每个姐儿的身量记录,秀娘你可知道?” “我知道啊,怎么了?”安秀秀并没有意识到潘厚仁说这话的用意。 “你知道?很好,秀娘,作为春兰阁的经营者,你手里有没有经常来春兰阁的客人的详细记录呢?比如他们的姓名、表字,家庭环境、生日诞辰、喜好忌讳...这些,你有没有做过记录呢?” 潘厚仁很认真的盯着安秀秀,几个眨眼的功夫,安秀秀就败下阵来,不安地摇头道:“厚仁,你说的这些,我们都没有做。” “我就知道!”潘厚仁颇有些失望地摇头,“我就知道。看看,诺大一个春兰阁,还不如一个小小的成衣铺,秀娘啊,我刚刚给你说的这些,你可都要牢记在心呀!今夜就开始吧,吩咐下去,让姐儿们在不引起客人反感的情况下,收集客人的个人情况,汇总做登记,哦,是了,这些记录必须保密,专人负责管理,不能出一丝纰漏。” “好,我这就去!”安秀秀也算是从善如流,虽说她还没有弄清楚收集这些个人情况对春兰阁的经营变化会有什么影响,但潘厚仁认真的态度让她不得不接受,毕竟潘诞已经明确表示,将春兰阁和君再来都交给潘厚仁管理了,也就是说,潘厚仁如今就是春兰阁的大老板,她安秀秀自然得听大老板的。 三层小楼热闹起来,隔着一个后院,里面两栋雅舍更是灯火闪耀,然而要进入那雅舍,则是需要支付更大的代价。在春兰阁三层小楼里面的客人,透过窗户可以隐约看到,雅舍里面的姐儿们,好像只穿了一套女仆装,而且胸襟几乎都是虚掩,这种欲拒还迎的装扮,更是挠到男人心底的痒处,只是可惜,两栋雅舍早已经被人订满,想要去啊,明儿赶早排队! 自打安秀秀经营春兰阁起,她很少守个通宵的,而第一天的“梦幻女仆装之夜”却是让安秀秀彻夜无眠,不断增加的真金白银,让她仿佛看到了春兰阁辉煌的明天。 在清点收入的同时,安秀秀心中却又有新的迷茫,她不是天生做妈妈桑的人,她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照理说,她不认为自己会安守着春兰阁,一直当赔笑脸的妈妈桑。 可为什么这种成就感会让她感到满足? 她想到了潘厚仁,那个已经回家睡大觉的少年,他是师傅的儿子,也是她注定报恩一辈子的对象,一想到潘厚仁临走时满足的笑脸,安秀秀就释然了:既然他觉得这是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帮他好好完成罢!我这一生还求什么呢?有朝一日进入京师,取那恶贼的狗头,剩下的事,就是照顾他,保护他了! 潘厚仁并不知道,安秀秀一夜未眠,当感觉在春兰阁的尝试成功之后,潘厚仁就乘着夜色返回潘府,准备休息了。 躺在床上,看着月光洒窗棂,潘厚仁心中也有颇多感触。 在后世,他是个历史系的讲师,对于大明的历史,他自信很了解。然而作为穿越者,本身就是最大的驳论,除非心甘情愿的默默无闻,否则一旦声名鹊起,就意味着改变历史,也就失去了最大的依仗! 这是潘厚仁心底的秘密。幸而他重生在一个可以混吃等死的富豪家中,可以安心的当个纨绔到死,如此一来,是不是就不用去改变历史了?就能依仗这点提前趋吉避凶了?可是,他上辈子梦寐以求的聚宝盆怎么办? 刚刚穿越的那一阵子,潘厚仁总是这样为自己设计着,然而黄俨和严宽两人的出现,将他全盘计划打乱,朱棣的阴影更是让他无法释怀。 “我是不是也该做点准备了?”将大明朝这段时期的历史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潘厚仁突然感觉一切都不靠谱,即便是潘家,也只是皇权之下不起眼的蚂蚱,他唯一能够依仗的,还是只有自身的强大。 一想到那天锦衣卫上门,即使他有功夫在身,仍旧心神惶惶不知所处,这种感觉很糟糕。也就是那天,潘厚仁才切切实实感觉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不能避免,不能避免啊!潘厚仁啊潘厚仁,你想要逍遥一世,就必须要步步为营,没有足够的高度,就没有真正的安全啊!” 想到后面,潘厚仁的脑子也是越来越混乱,不知不觉当中,就睡了过去。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天光已经大亮。因为他过去的恶迹,加上龙镶天的苛刻要求,潘厚仁院子里并没有像其他大富家少爷一般,有丫鬟伺候梳洗,这事儿潘厚仁很是不待见。如今龙镶天已经过世,潘厚仁痛苦的整理长发的同时,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抓紧时间,给自己弄两个可爱的丫鬟儿,照顾起居。“早上起来没有调戏的美貌丫鬟,怎么能够算是真正的恶少呢?最美青春年少时,这事儿得抓紧,今日就去找人牙子去!” 在大明朝所谓“人牙子”,其实可以视作后世“劳务中介所”与“人贩子”的集合,也就是说,人牙子本身介于合法与不合法之间,而真正优秀的人牙子,就是能够让不合法的变成合法的,三方面都获利。 人牙子往往还兼顾“媒婆”,“说客”...等身份,好比潘金莲和西门庆故事里,那媒婆其实也是个人牙子的身份。 然而当潘厚仁整理好自己走出小院时,却发现今天家里人的瞅他的眼神,颇有些变化。 他眼光所到之处,那些家仆下人纷纷闭嘴,而当他转过身去,却又能听到细微的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突发情况?”心中暗觉不妥,潘厚仁抓住机会,找了家丁当中一两个“牌友”,才算是问清楚了缘由。 感情事情就出在昨天的“女仆梦幻夜”上。 因为女仆装这种划时代的装扮横空出世,加上春兰阁姐儿们卖力的演绎,以至于从昨夜到今早,春兰阁始终灯火通明,人潮不断,高潮一个接着一个,以至于天亮的时候,整个昆明城里大部分人都在谈论春兰阁。 原本这是好事儿,春兰阁也是潘府的产业,春兰阁兴旺,则代表着潘府的兴旺,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若是春兰阁天天生意爆满,作为潘府的下人家仆,增加的恐怕不只是年底的赏银。 然而,潘府并非是铁板一块啊! 过去潘厚仁是抱着“混吃等死”的心态在潘府里混日子,诺大的潘府倒也是不缺他一个吃货。 前些日子,潘诞老爷子突然把君再来和春兰阁交给潘厚仁管理,潘府里的人也都认为是因为潘厚仁在锦衣卫抄家事件里出了力,算是老爷子对潘厚仁的一个奖赏,没往心里去。然而昨日,春兰阁异军突起,外界传闻日进斗金,顿时,就有人眼红了,而眼红的人,好像还不止一个两个。 “怎么,少爷我赚点钱你们一个二个的就不淡定了?眼珠子就不会转了?主意打到本少爷身上,那可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弄清楚状况之后,潘厚仁心中只是冷笑。原本打理春兰阁和君再来,只是潘厚仁打发光阴的一个举措而已,可若是有人来抢,那还真是将潘厚仁的兴趣给挑起来了,连带着他此时脑子里都快要忘记聚宝盆的事情,暗暗下决心要让潘府里别有用心的人吃点苦头,不要以为龙镶天死了他潘厚仁就是个任人揉捏的废物。 “来吧,都把爪子伸出来吧,来试试少爷我的刀究竟够不够快!” 第30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春兰阁的特色服务,轰动了整个昆明城,不少往日已经离开春兰阁的客人们,纷纷又回过头来,要求品尝一下那样的滋味。 可经过潘厚仁指导的安秀秀,如今也懂了什么叫作吊胃口,女仆装这般的大杀器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示人的,就算每五天举行一次,也不是随便什么客人都能进去。第一期的时候门票价格是一两,到了后面,那就是只有成为春兰阁的铜牌会员,才有资格参加这种夜场活动。 会员制也是潘厚仁弄出来的花头,只是目前还处在初级阶段,潘厚仁只是弄了个大概的内容出来让安秀秀执行,真正的细节他并没有用上,因为他知道,在昆明城里,并不是春兰阁一家独大,就在东街上,那个秀女坊还在虎视眈眈。 那朱徵焲并没有离开昆明城,虽说满城搜捕白子的事情,也将他吓得不轻,可他自持身份,干脆就在秀女坊窝下去。 要说秀女坊也的确算是昆明城勾栏界的后起之秀,不仅仅占地更广、规划的更加幽静漂亮,更重要的是朱徵焲利用人脉收罗来的姐儿们,整体素质那是超过目前的春兰阁,在昆明城里算是绝对的第一。 虽说朱徵焲未必明白抢占市场的重要性,然而他只是本能的采取了薄利多销的策略,秀女坊在较高的软硬件环境下,却选择了一个并不比春兰阁高的消费档次,自然而然的在前期引来的大量客户,让朱徵焲自得不已。 然而,一场“梦幻女仆之夜”,让秀女坊一夜回到解放前,连续几天门可罗雀的状况,让住在秀女坊里的朱徵焲砸了好些个杯子、花瓶,也“临幸”了好几个无聊的姐儿。 “不行!这样下去,我们好不容易才打开的局面,就要被春兰阁给压了,雀娘,你得拿个主意!” 雀娘是秀女坊的老鸨,跟安秀秀不同,雀娘可不是什么半道出家的大家闺秀,当初朱徵焲准备开办秀女坊,可是在京师最大的勾栏里,费了无数的银子,才将雀娘弄来,当老鸨皆管账。 雀娘自小就被父母卖给勾栏,因为人儿生的俊俏,勾栏里的妈妈们是认真培养,可谓是“样样精通”,尤其是在伺候男人方面,充足的理论知识储备加上丰富的实践,真真算是个中翘楚,虽说今年已经快三十的人了,仍旧能将朱徵焲这个郡王舞弄的乐不思蜀。 眨巴着媚眼儿,雀娘操着她脆生生的嗓眼子,“哎呀,小王爷不要生气,奴家看啊,那春兰阁也没啥新鲜的,不就是一套勾男人魂儿的衣服么?奴家懂,男人呢,就是贱...”说到这里,雀娘突然想起那朱徵焲也是男人,连忙道:“小王爷除外,小王爷除外啊!” 朱徵焲在这些方面倒也是大度,摆摆手道:“不关事,你继续说!” “奴家领命!”雀娘脸上展现出个勾人答答的笑容,这才继续道:“这男人啊,其实就喜欢半推半就的,小王爷,我们这些正大光明开院子的,不如半掩门的讨喜,半掩门的呢,不如寡妇讨喜;寡妇不如隔壁娘子有趣...嘿,小王爷您说,男人是不是贱?” 虽说雀娘不是在说自己,可是左一句“男人贱”,又一句“贱男人”,也是听的他神情不豫,强忍着不爽道:“说重点,别跟本王兜圈子!” “好的。小王爷,奴家就是认为,那春兰阁弄的调调没啥稀奇的,咱们也可以有样学样,况且我们院子里还有三个雏儿,搞活动的时候一起推出,定然可以闹的个红红火火,小王爷,您说呢?” 雀娘不愧会“长期执业者”,对于男人的心思的确把握的很好,加之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专利法,在雀娘看来,春兰阁弄的那种服装并不算太独特,只是把握住了男人猎奇的心理而已,凭借着整体素质超过春兰阁的姑娘水平,加上梳拢三个清倌人的楦头,秀女坊推出的活动,一定可以造成更大的反响。 “雀娘你的意思,是要效仿那春兰阁,弄个女仆装?”朱徵焲皱了皱眉头,问道。 “可不是么,小王爷您看呢?” “不成!” 朱徵焲好歹也是个郡王,他的父亲可是朱重八的儿子,故而他天生就有几分傲气,而这种傲气,此时也体现了出来,“我们若是弄什么女仆装,岂不是拾人牙慧?要是传了出去,肯定会让人笑掉大牙的,不行!就算我们要弄个新鲜的穿着,那也绝对不能跟春兰阁重样!” 对于小王爷的这种傲气和执着,雀娘虽然明白,却也很无奈。毕竟她才是勾栏真正的经营者,作为一个行业的领头人,她能够看出春兰阁推出的女仆装,对于男人有着相当强烈的吸引力,当姑娘们穿上女仆装之后,所展现出来的那种柔弱和不胜娇羞、欲拒还迎的姿态,才是最容易激发出男人兽性的。 老实说,雀娘心中很佩服设计这套服装的人,认为此人是个天才,当然,仅仅是指勾引男人这方面。所以雀娘从不认为秀女坊短时间内能够弄出一套能够接近女仆装的奇装异服来。 然而朱徵焲才是大老板,他说不能用,雀娘也不好意思再反对,只好绞尽脑汁,最后弄出一种先秦时期的装束来,跟现在的装束相比,这种主要由轻纱和锦缎以裹、缠方式穿着的衣服,勉强可以符合朱徵焲的要求。 “此乃上古仕女装,在先秦时期,也有神女这般穿着,小王爷以为如何?” 雀娘翘起兰花指,指着穿戴起来颇有些古风的模特姑娘问朱徵焲。虽说朱徵焲心中多少还是感觉不满,但相比起来,这种仕女装扮已经是他觉得最满意的一个,故而勉强点头道:“也罢,应个景儿,主要是那三个梳拢的清倌人,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对了,不管最后如何,一定要给小王我留一个。”说到最后一句话,那朱徵焲却本性暴露,引得雀娘暗中皱眉,心道这般的老板,还真不是成事的料,哪有跟客人抢姑娘的呢? 就这样,秀女坊要举行一场“古装仕女宴”的消息也就放了出去,更有好事者吹嘘,当晚还有三位清倌人等着愿意花银子的恩客去梳拢,一时间,秀女坊的名声又在昆明城里传诵起来。 消息自然也很快传到了春兰阁姐儿们的耳中,一个个顿时焦急的不得了,纷纷找安秀秀说道,希望安秀秀能够拿个主意。 然而平常时候挺有主意的安秀秀,心中焦急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在这个事情上,完全是依赖潘厚仁的处理。 “姑娘们不要着急,我先去找厚仁问问!”安秀秀皱起柳眉,这么一说顿时引来姐儿们纷纷点头,好像已经认定,此事只有厚仁少爷才能解决。虽说潘厚仁的年纪还小,但是在经过女仆装事件之后,春兰阁里的姑娘们都已经忘记了潘厚仁的实际年龄,而是将他当成真正的老板来对待了。 安秀秀是亲自去了潘府,却没有找到潘厚仁,一问,才知道厚仁少爷出门,找人牙子去了。 也就是在大明刚刚立国的这段时期里,未婚女人行走大街并不觉得有啥问题,等到再过上百年左右,那时候如果像安秀秀这般妙龄女子独自抛头露面的上街,那是绝对不行的。 安秀秀满大街的寻找潘厚仁时,潘厚仁已经找到了昆明城里的最大的牙行,找到了人牙子。 第31章 买两个丫鬟儿行不? 前面也说过,这人牙子其实也兼任人贩子的职能,而大户人家要的丫鬟总是要干干净净的,所以充当人牙子,出面跟买家交谈的,往往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婆子。 潘厚仁面前这个老婆子就是这里最有名的牙婆,看她陈年橘子皮样的老脸,怕是因为长年累月赔笑的缘故,眼角的鱼尾纹那是相当的夸张,一条条跟大峡谷似的。 “厚仁少爷,您来的正适合,刚来了两个小姑娘,要不老婆子先带出来让你瞧瞧,手脚麻利着呢,长相性格也好...”牙婆姓刘,人称刘婆子,嘴皮子最好使,死的也能被她说成活的,在昆明城里很是出名。 当然,潘厚仁也很出名,否则也不至于他刚刚进来,就被这刘婆子给认了出来。潘厚仁自己也知道,招牌一亮啊,这价格怕是要蹭蹭往上涨了。 “价钱多少?卖身契拿来!” 对于买卖人口这种事情,潘厚仁从内心里还有些抵触,只是一来他确实感觉龙镶天死了之后,小院子里真是有些冷清了,再说了,就算他不买,这两个小姑娘也会被别的人买走,说不定在潘家,她们还能过上幸福开心的十年呢? 是的,十年。在这个时代,卖身契有两种,一种是终身的,另外一种就是十年为期,在这十年里,卖身的人要为东家做牛做马,而东家则需要提供衣食住行,同时还要支付一定的工钱,而且责罚不能伤及性命,仆人有严重罪行需要通过官府来判罚。 一般来说,只要不是破落到惨绝人寰的程度,很有少父母会把自己儿女卖终身的,签个十年,其实也就是给儿女找个长期饭碗而已。 像刘婆子牵出来的这两个小丫头,就是十年期。 “她们...她们能做事?” 看着羞羞答答藏在刘婆子身后,只露出半张脸的两个丫头,潘厚仁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了。怎么说呢,看两丫头的生长发育程度,估计不会超过十四岁。 “满十三了,满十三了!娇滴滴的多好啊!” 或许是看潘厚仁的脸色,那刘婆子连忙解释,满十三的意思,就是说已经算是个半成年小姑娘了,你潘大少爷买回去,想怎么滴,那都是可以了! 一听刘婆子这话,潘厚仁就知道刘婆子怕是误会了。他原本想拒绝,可是看到刘婆子身后那翠绿色长裙包裹的一双小姑娘,不知怎地心中又软了下来:是啊,这么一双小姑娘,若是被别人买去还不知道怎么对待呢,算了算了,本少爷吃点亏,大不了粗重的活儿本少爷自己亲自动手! “刘婆子啊,算你了,文书给我,你自去潘府结账去!”厚仁少爷自然是不用亲自结账的,只需要签单就可以了。别以为签单是后世某些人的特权,自古以来,有身份的人都可以签单,尤其是像潘厚仁这种信誉良好的客户,没看那刘婆子脸笑的像是长破皮的蔫石榴了,左右手一使劲,将不敢见人的两个小姑娘给拉到身前,“好滴,好滴,厚仁少爷啊,喏,从今天起,这两个丫头就是你的了!” “嘶~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少爷我跟欺男霸女的恶棍似地!”潘厚仁心中腹诽,认真一端详两个小丫头,顿时一愣:“双胞胎?” 两小姑娘穿着发型一般模样,身高也是同样高矮,两两半低着头,首先暴露在潘厚仁视线里的就是两个锃光瓦亮的大脑门儿! 虽说用大脑门儿来形容小姑娘好像不怎么正确,但事实上两个小姑娘的家庭环境估计非常不好,以至于人显得异常消瘦,脸上都没几两肉,将脑门显得突出了。 “牛大花,牛二花...这名字...你俩以后还是别用了,谁是姐姐啊?”双胞胎最大的麻烦就是不好分大小,潘厚仁一问,左边那小姑娘抬起头来,因为脸瘦而显得特别大的一双眼睛望着潘厚仁,单薄而没有几分血色的嘴皮子微微颤动:“奴,奴家是姐姐,大花。” “大花不好听...”潘厚仁看了眼大花,眉头微微一皱,道:“从今天开始,你得跟我们潘家姓了,唔,少爷我给你取个名字罢。” “覆阑纤弱绿条长,带雪冲寒折嫩黄。迎得春来非自足,百花千卉共芬芳。大花,你可知道此诗是形容哪种花的?” “奴婢不知。”经过刘婆子纠正,那大花已经知道用“奴婢”自称。 “此乃描述迎春花的一首诗,既然你本名大花,又是姐姐,今日少爷就给你取个名字,叫弱绿,好不好?”潘厚仁面带微笑,只不过这种笑容在小姑娘眼中有些别样的意味,然而卖身契都已经在潘厚仁怀中,她也只能一咬牙,点头,“奴婢喜欢,从今天起奴婢就叫弱绿了,还请少爷给妹妹也取个名字罢!” 虽说弱绿真是没读过书,但凭感觉也知道弱绿这个名字,比起大花来,怕是要高雅千百倍,自然也就不愿意妹妹还顶着“二花”这样难听的名字。 “也罢,初一做了,十五总是要做的,待本少爷想想…”潘厚仁微微沉吟,便道:“弱绿你是迎春花,那你们可知道,还有种花,跟迎春花很像,差不多同时盛放,却是常被人误会为迎春花的一种花,叫啥?” 潘厚仁这个问题别说两小姑娘,就连刘婆子也是不知道。 看着三人茫然的神情,潘厚仁不由地微微摇头道:“稼轩居士曾有一词,其中提到过这种花,不仅仅是花,也是药,也罢,我给你们说说。” 潘厚仁正要开口吟诗,却不料门外传来一个声音: “云母屏开,珍珠帘闭,防风吹散沉香。离情抑郁,金镂织流黄,柏影桂枝交映,从容起,弄水银塘,连翘首,惊过半夏,凉透薄荷裳。一钩藤上月,寻常山夜,梦宿沙场。早已轻粉黛,独活空房。欲续断弦未得,乌头白,最苦参商。当归也!茱萸熟,地老菊花荒。” 声音袅袅,由远及近,潘厚仁转头一瞧,正是安秀秀。 “秀娘!没想到你竟然…”潘厚仁脸上的惊讶无法掩饰,安秀秀却是跨进牙行,抬手轻捋耳际,“竟然什么?我去潘府找你,却说你来牙行找丫鬟了,就过来瞧瞧。” 安秀秀说话间眼神扫过两丫头,随后才点头道:“还行,是两根好苗子,收下吧!” “且慢,且慢!”潘厚仁连连摆手,“这事儿怎么成你来定了?” “不该么?师傅可是说过…”安秀秀话头一起,才想起还有外人在,连忙一步靠近潘厚仁,在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我要负责照看你!” 从安秀秀身上散发出的幽幽香味让潘厚仁抽了抽鼻子,又抬手揉了揉鼻头,这才道:“也罢,既然秀娘你都已经猜到是连翘,那就给二花取个名字罢!” “这有何难呢。连翘有翅,如蝶双飞,其色明黄,依我看,就叫黄翼吧!” “黄翼?不成不成!”潘厚仁连忙反对,心中暗道:“这个名字虽说贴切,但真是用不得!”一想到如果用这名字,今后可能天天就听见:黄翼,去给少爷泡茶;黄翼,去给少爷穿衣洗脸…潘厚仁觉得自己蛋都疼了。 “罢了罢了,被你一打扰,神马诗情画意都没有了,二花你今后就叫莲巧吧,莲花高洁,心灵手巧,也取连翘的谐音,就这样了!”潘厚仁一抹脑门,尽是冷汗,全都是被安秀秀取的那破名字给吓的。 两个丫鬟儿到手,安秀秀也不让潘厚仁签单,直接掏银子给刘婆子了账,随后就要潘厚仁直接去春兰阁。 “不好吧,我才挑两个可心丫鬟儿,你就要收到春兰阁去调教?” 第32章 现代与后现代的碰撞 “古代仕女服?” 在春兰阁里,潘厚仁听了安秀秀关于秀女坊还击情况的描述之后,并不显得太紧张。 “我们推出的女仆装,跟他们想到的仕女服压根就不是一回事,秀娘你想想,女仆装这种装束,你可曾见过,这世上,可曾有人见过?” 安秀秀摇了摇头,女仆装绝对是潘厚仁的首创,在此之前从无任何人见识过,其带来的冲击和刺激,是震撼性的。 “所以啊,我们根本不用担心什么仕女服,毕竟都是流行过的东西了,想要返潮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除非...”潘厚仁微微沉吟,引来安秀秀的不满:“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卖关子啊?” “这不是卖关子,这只是想提起你的思考...”潘厚仁心中嘀咕,这也算是他曾经的职业病,作为一个人民教师,如何让学生学会思考,才是一个真正的灵魂导师应该做的事情。 “我是想说,除非秀女坊推出草裙舞、荷叶衣,不过这种东西仍旧没多大的看点,不外乎就是暴露和易碎而已...” “草裙舞?荷叶衣?”安秀秀皱了皱眉头,显然她并不能理解这种石器时代的时尚,只能是摇头,“我不管!厚仁,我手下的姑娘们都很担心,秀女坊弄的仕女装会影响到她们的生意,最近她们已经习惯被男人们捧在手心的感觉了...” 潘厚仁没想到自己为了提高春兰阁的知名度、打败竞争对手,竟然会引发春兰阁里姑娘们心态上的变化,可惜他并非是这个时代的人,还真是不能理解诸如小婵娟、瑶瑶等姐儿们的心思。 “难道当姐儿还会上瘾不成?” 不解归不解,既然安秀秀已经提出要求,潘厚仁身为春兰阁的总经理,是有义务为下属解决这个难题的。 “其实也不难,只要推出一个新的活动就可以了,唔,女仆装已经上了,接下来,就来一场更加盛大的晚宴好了!” 几乎只是转眼之间,潘厚仁心里就有了主意,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只是去找张裁缝商量商量,这次需要使用的布料,同样是简单又便宜,但是潘厚仁相信,效果一定不会比女仆装差! “对了,把弱绿和莲巧还给我。” 潘厚仁准备离开春兰阁,临到门口,看见在忙碌地端茶送水的小丫鬟,这才想起自己刚刚买了一对双胞胎呢。 “你急什么?刘婆子那人可是出了名的抠门,像弱绿她们这种十年卖身契的,刘婆子才没有心思教她们,啥都不懂的小丫头,你带回去能伺候你?放我这儿,待我找人好好的教教,也不至于丢了你厚仁少爷的脸!” 看来安秀秀对潘厚仁没跟她商量就去买了丫鬟的事情还是多有怨念,只不过这种怨念好像很没有道理,就连她自己说起来都感觉不是理直气壮,最后只好找了这么个理由,暂且将两个丫鬟给留在春兰阁。 在这个事情上潘厚仁也不好跟安秀秀较真,难不成还能用拳头逼安秀秀交人?显然只是个不明智的想法。摆摆头,潘厚仁很是无奈道:“行了行了,契约书虽然在我兜里,但是我不能厚着脸皮否认钱是你出的,你要留着就留着吧!” 虽说调教两个小萝莉也是潘厚仁心中极期待的事情,但这种男人特有的爱好却是不能直接对安秀秀说的。 自春兰阁离开,潘厚仁径直去了张裁缝家,他一大早出门忙到现在,也没跟张裁缝客气,登门就让张裁缝去准备午膳。 对于这个时代的膳食,相对来说潘厚仁还是比较满意的,唯一的缺陷就是没有味精这种提味的玩意儿,像君再来、潘府或者是平西侯府里,那都是长年累月熬着老母鸡汤作为菜肴提味的配料,张裁缝家里自然没有这般奢华的享受。 潘厚仁在饮食上并没有那么挑剔,在张裁缝家吃过午饭之后,张氏去收拾,而张裁缝则是陪着潘厚仁进了他的工作间,两人开始商议潘厚仁的新活计。 “为什么一定还要配这种简单的帽子呢,而且还是白颜色的?”张裁缝在按照潘厚仁的要求裁剪并简单的缝制出第一套服装之后,又对潘厚仁特别要求的帽子,提出了疑问。 张裁缝的职业技能在潘厚仁看来并不算是顶级的,然而潘厚仁此时也不需要个顶级的裁缝为勾栏院里的姑娘们制作“装备”,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基本上满足要求,而且不会将这些东西外传的裁缝。 事实上就在女仆装投入正式生产时,潘厚仁就安排了四个人,全天候的盯着张裁缝夫妇,在保证他们安全的同时,也是在防备这两口子,不能将机密外泄。而负责这项工作的人,就是当初段正鑫留给潘厚仁的八个保镖。 截至现在,潘厚仁对张裁缝两口子还是挺满意的。 “不不不。”潘厚仁含笑冲着张裁缝摆手,道:“这顶帽子才是精华所在,嘿,当然,要配合我特别设计的发型,才能达到最完美的效果...”说这话的当口,潘厚仁脑子里自动模拟出,当那雪白的帽子被手抹掉,藏在帽子里的黑发如瀑布般流淌在洁白的身体上,配合迷幻般的神情和眼神...“简直就是完美!” “啥?潘少爷,您说啥完美?这衣服么?”不知所以的张裁缝抓着刚刚做好的帽子,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就这样了,记住了,每个姑娘的帽子,一定要比她们的脑袋稍微小一点哦!” “为什么?”张裁缝此时就是好奇宝宝附身,但凡潘厚仁说了什么,他都很茫然的问一句“为什么”——帽子比脑袋小,那岂不是戴不下去? “本来就不是要把脑袋装进去的,这就叫标新立异,懂么?这就是与众不同!老张啊,咱跟你指条路,当裁缝,一辈子都不能发达,你的眼光要放长远一些,世界级的时装设计师,那才是你的目标。等你达到这个目标之后,黄金要多少有多少,漂亮妞,要多少有多少...” “嘭!” 潘厚仁话还没说完,就听门口传来一声闷响,他跟张裁缝两人齐齐望过去,就看见张氏跪在大门口,身子不停的颤抖着。 “这是干啥啊?老张,快去扶你老婆起来,不会是累晕了吧?”潘厚仁差那么一点就要去搀扶张氏,幸好他及时回过神来。 “潘少爷,求求你,求求你不要,不要啊!”张氏扭着身子,愣是跪在地上不起来,口口声声求潘厚仁“不要”,弄的潘厚仁云里雾里的,最后才明白,感情那张氏听到张裁缝将来“漂亮妞要多少有多少”,直接打翻了醋坛子... “瞧这事儿闹的...” 等张裁缝安顿好张氏后,潘厚仁也自觉尴尬,不好继续待下去,带着张裁缝按照瑶瑶身量做的那套样品,跟张裁缝告别,回了春兰阁。 “我就是个劳碌命。” 坐在安秀秀的房间里,潘厚仁等那瑶瑶来试服装,好半天,才听到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少爷,奴家来了。” “嗯,嗯?”潘厚仁听出是瑶瑶的声音,边应答边转头,一瞧却是暗暗惊讶,道:“我说等你这么长时间,感情你去沐浴了啊?” 那瑶瑶分明是刚刚沐浴结束,一层薄薄的轻纱里面小衣清晰可辨,雪白的胳膊腿儿更是若隐若现,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耷在肩头,不着半点妆容的脸蛋儿,反而有种平常时候难得一见的清纯之感。 “少爷,下午有客人...所以...” 被潘厚仁半开玩笑的一问,瑶瑶却半低着头,神情很是复杂。显然,这个勾栏里的姑娘,对潘厚仁这个老板的情愫,怕是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只是潘厚仁并没有感觉到瑶瑶的变化,摆摆手,就指着床上的那套衣裳:“洗了澡正好,头发就不要整理了,一会让我来给你梳个发型,快换上吧!”说完他转身就出门,一背都是瑶瑶不甘的眼神。 “少爷,我换好了。” 一盏茶功夫,房间里传来瑶瑶清柔的声音,潘厚仁推门进去,抬头一望,却愣立当场。 双瞳中的影像让他恍若重新穿越时空,回到了他曾经无比熟悉的那个年代,若不是周围房间的布置提醒着他,或许潘厚仁真的会将眼前这个女子误认为他曾经的一个恋人,尤其让潘厚仁惊讶的是,瑶瑶竟然无师自通的将那顶帽子,戴在了头上。 “少爷,是这样么?少爷?” 瑶瑶不施粉黛的素面上,那双仿佛会说话一般的眼眸里,投射出一种让潘厚仁难以名状的神情,是爱慕,还是遗憾? 潘厚仁分不清楚,他只是揉了揉眼睛,然后挤出一个正常男人应该有的神情来,两眼在瑶瑶暴露出来的雪白大腿上逡巡,“很好,很漂亮,相信秀女坊搞什么仕女装,会黯然失色的。” “少爷,这套衣裳,感觉跟你设计的女仆装相比,要正常的多啊。虽说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会穿一身如此洁白的衣衫,但是我想,穿这样衣衫的人,一定很纯洁...”瑶瑶说的完全是一个女人的对服装的直觉,哪怕相隔数百年的时空,这种直觉竟然无比接近真实。 第33章 潘少爷的贱 其实瑶瑶的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她认为这种服装恐怕没有女仆装那般容易激发起男人心中的欲望,然而作为一个过来人,潘厚仁更知道,男人要的是什么。 所以他安慰瑶瑶,让她不用担心,样式既然已经敲定,接下来的事情,就只需要听他的安排好了。 潘厚仁要做的可不是只有纯白色,他还需要粉红色和浅蓝色的布料,幸好这个时代大明的染色工艺已经非常发达,在昆明城里就能买到潘厚仁需要的纯色布料。接下来的几天功夫里,潘厚仁一直都跟张裁缝在一起,两人不顾辛苦,终于赶在秀女坊公布的仕女装活动前一天早上,完成了所有服装的缝制工作,并且用马车,将整整几大箱赶制的服装,送到了春兰阁。 “厚仁,辛苦了!” 安秀秀看着面带倦容的潘厚仁,心中多少有些不忍,倒是张裁缝显得非常兴奋,一边搬运衣箱,一边连说不辛苦。自从潘厚仁开始请他制造这些奇怪的服装开始,他的收入是翻着倍的往上涨,自然是不会嫌辛苦的。 “没事,不就是累了几天么,只要能够在今天把衣服都弄好,就是值得的,秀娘啊,按照我们的计划,下午就开始宣传吧,我想,以我们春兰阁在这方面的优势,秀女坊宣传的再早,也不会成功的!”潘厚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笑道。 安秀秀一声令下,春兰阁顿时高速运转起来,为了配合这些衣裳,春兰阁还必须进行一些装饰,而潘厚仁也不得休息,他还得为姑娘们进行最后的培训。 轻度虐待是培训的主要内容,男人嘛,到这种地方来,寻求的就是一种在家里无法找到的刺激。只是想让姐儿们明白这其中的奥妙却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毕竟大家的思想已经禁锢了太久,一时半会儿不容易松绑。 也幸亏是勾栏里的姑娘们,若是让潘厚仁去跟家庭妇女讲解其中的奥妙,怕是会被人家用擀面杖或者是大扫把直接给轰杀了。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吧,其中的度,我相信你们都能很好的掌握了!”潘厚仁身为教师的本能还在,即便是没有手表这种准确计时的工具,他也能很好的掌握时间,差不多就是两节课,一个半小时左右的讲解之后,他就宣布下课了。 安秀秀一直把他送到潘府门口,又反复叮嘱了他要好好休息之后,才转身离开,看着安秀秀远去的背影,潘厚仁不由得暗道:好一个可怜的女子。 说安秀秀可怜,自然是因为潘厚仁已经多少能够猜出安秀秀的真实身份。而安秀秀一直隐瞒自己的真正来历,也正是为了保护他,毕竟从眼下看来,安秀秀的敌人真的很强大,所谓“权倾朝野”这类词,形容的就是安秀秀的敌人。 “秀娘啊秀娘,你难道还认为本少爷不能替你报此血海深仇么?唉,若是你亲口向我提出来,就算是拼了这条小命,我也会让纪纲,死在你的手上,不过你可要抓紧咯,那家伙,留给你的时间好像不多了!” 潘厚仁脑子里闪过一些大明朝即将发生的重大事件,对着安秀秀远去的背影,默默地说道。 “小少爷,小少爷。” 站在大门口的潘厚仁刚刚转身,就被潘恒这厮叫住。 今天正巧又是这厮在守门,潘厚仁跟安秀秀话别的时候,这小厮没胆子上前捣乱,现在安秀秀人也走了,他才凑近潘厚仁身边,压低声音道:“小少爷,刚刚那个小娘子,难道就是传说中春兰阁的一枝花?” “什么春兰阁的一枝花?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这混球是从哪里听来的?”潘厚仁跟潘恒等人说话自然不消掩饰,直来直去,反而显得更加亲切。而出生低贱的潘恒一伙,也喜欢潘厚仁这种说话的态度,当然,是穿越之后的潘厚仁。 “嘿,小少爷,您就别藏着掖着的,外面都传开了,说小少爷有本事啊,不仅仅掌控了春兰阁,还拿下了引的昆明城无数男人晚上睡不着觉的一枝花,小少爷,您是这个!”潘恒冲着潘厚仁竖起大拇指,引得潘厚仁发笑,“滚蛋!那秀娘是轻易能够拿下的?” “可是现在,老爷也不是已经把春兰阁送给小少爷了么?那秀娘再怎么硬气,也得靠着春兰阁吃饭啊,不伺候好您,她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潘恒的眼神里略有些惊讶,通过这些日子牌桌上的沟通,潘恒不认为自家小少爷是个会说谎的人。 潘厚仁正想给潘恒一点正能量的教育,突然,一个愤怒的声音从大门内冒了出来。 “好你个潘恒!我早就听说你不守规矩!今天总算是被我逮住了!你在干啥,谁让你离开大门口了?” “啊!” 正在跟潘厚仁说话的潘恒,一听这声音,浑身不由自主的一抖,脸唰的变白,不等潘厚仁开口,他便像是猴子般窜回了大门门槛前。然而已经迟了,潘厚仁只听的破空声响,一道影子从大门里飚出,末端狠狠的抽打在潘恒身上,发出如击败革的声音,紧随其后的,就是潘恒凄惨的叫声。 “住手!” 潘厚仁虽然慢了一拍,但他也瞅清楚了,从大门里怒气冲冲走出来,手里还提着一根长长鞭子的,正是大院二管家,窦方! 窦方的身份是大院二管家,大门口这块正好就是归他管。从潘府的家规来说,潘恒刚刚擅自离开岗位去跟潘厚仁说话,的确是不良,然而窦方现场鞭打潘恒,却也可以说,是对潘厚仁的一种威胁,或者是挑衅! “咦,小少爷是您啊!” 既然潘厚仁开口,那窦方也不得不将鞭子收回,盘在手中,脸上狰狞之色不变,语气却稍微客气了一点:“窦方没看见是小少爷,不过家有家规,小少爷,这潘恒正在值守,是不能擅自走动的!按照家规,触犯者三鞭,刚刚我已经打了他一鞭,剩下的,是小少爷您亲手惩罚,还是由我代劳呢?” “很操蛋!” 潘厚仁此时的感觉,就只有这三个字。那窦方,这是完全没有把堂堂潘家二少爷给放在眼里!再看那潘恒,被一鞭子打得龇牙咧嘴,右手捂住的地方,已然隐隐有血迹渗出来,然而受到窦方那话的影响,潘恒却顾不上伤口的疼痛,两眼直勾勾地看着潘厚仁。 “怎么办?” 一时间,潘府大门口的气氛凝滞下来,三个人,代表着潘府三个不同的层次,潘厚仁这时才明白古人为何会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娘的,少爷我可没想过要做起早贪黑的清洁工,可是窦方你丫的是不是太嚣张了点?不就是因为你姑妈是窦夫人,潘德明的正妻么?真要逼少爷我动手?” 微微的磨了磨发痒的槽牙,潘厚仁脸上挤出一看就是假象的微笑,转向那窦方,道:“窦二管家,你还真是有法必依,执法必严啊?好,好!”假模假样的拍拍手,潘厚仁走向神情不定的窦方,伸出右手去,示意窦方将鞭子交过来: “窦二管家,你这种认真的态度是值得潘府上下好好学习的!来,把鞭子给我!” 照理说,潘厚仁此时的态度应该就是同意潘恒应该挨三鞭子,而剩下的两鞭子就由他潘厚仁代劳了。潘恒固然是瞪大着双眼,透露出失望,那窦方,神情更是惊疑不定。原本在窦方看来,潘厚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难以掩藏好恶,这个时候应该是猛然翻脸,护着潘恒才是,如此一来,他窦方也就有理由去找窦夫人哭诉了! 然而潘厚仁的表现哪里像是个十五岁的孩子?那堪比老狐狸还要狡诈的笑容,更是让窦方心跳不已:阴谋!他一定在酝酿什么阴谋! 窦方不像潘恒这些家仆,写自己的名字都不成,即使作为窦家这一代最不成器的一个,窦方小时候也是受过西席教导,只是在读书这方面确实差了点天赋,最后进入潘家当了个大院二管家。说起来反而有些因祸得福的味道,若是他能恪尽职守,老老实实的跟着潘厚仁混,将来的前途说不得很是伟大。 很可惜的是,按照通俗的说法,叫住他跟错了人、站错了队! “小少爷…” “拿来啊,你不是要严格执行家规么?还在等什么!” 潘厚仁一声虎啸,震的那窦方“蹬蹬蹬”连退三步,从他陡然变得惨白的脸色可知潘厚仁最后一声大吼,几乎将他的胆给震破! 潘厚仁当然没学过“狮子吼”,这完全是丹田一口气的效果,大家也别听到丹田就觉得很神秘,后世真正会唱歌的,也都知道丹田是神马一会事。 “我…我…”窦方俩眼珠子在眼眶里乱转,却还是不由自主的将右手里的鞭子递给了潘厚仁。 然后,就是“啪”地一声脆响! 潘恒本能的缩了缩身体,然而转眼他就惊诧起来,因为他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倒是那窦方,长长的马脸上,慢慢浮现出斜斜四十五度的血痕,从他左眼跟鼻梁交汇处,斜下延伸到右嘴角。 “嘶~”窦方的一张脸因为痛苦而抽搐起来,他本能的抬手捂住自己左眼,嘴角仍旧不住的抽搐,“你…你…” 潘厚仁长鞭盘在手中,以他的腕力,哪怕是短距离仓促发力,甩出的鞭梢也绝对不是窦方这种人能够比拟的,就算这样,也是他留有余力的结果,否则,刚刚这一鞭子就能够将窦方抽的皮肉稀烂! 第34章 对贱人的家规 “家规就是家规,潘恒固然有错,你窦方身为二管家,见了本少爷竟然不先上来请安,反而着急着教训家丁,难道就没有错?”不知为何,周围的人总觉得潘厚仁在称呼窦方的时候,好像“二”那个发音,特别的重。 “潘恒,你错了没有呀?” 痛斥窦方之后,潘厚仁又侧转身过去,右手一抖,长鞭扫出,一眨眼的功夫,潘恒身上传出“啪啪”两声,倒是潘恒那夯货,脸色都没有变一下,太不配合了! “丫的,你就算不疼,也该装一下吧?”潘厚仁恨铁不成钢地冲着潘恒挤眼睛,潘恒这才反应过来,“哎呀”一声缓缓歪倒地面,看上去不像是被鞭子给抽了,倒像是很拙劣的中枪表演,看的周围家丁仆人纷纷忍笑,就连潘厚仁眼底也有忍俊不住的笑意,“今天违反了家规,本少爷小惩大诫,下不为例哈!” 两人这番表演,那窦方看在眼底,恨在心里!他的脸还在抽搐,却不敢再跟潘厚仁说什么,毕竟他只是个管家,而潘厚仁,潘府上下除了潘诞老爷子之外,就没人能管的住——抛开身份不提,难道谁还有胆子跟继承了龙镶天武力值的亲儿子叫板么? 窦方就是所谓的聪明人,面对弱小者时他喜欢动用暴力,面对武力值高的人,他喜欢使用计谋,面对聪明人而又武力值高的人时,他会利用规矩,用后世的话来说,窦方这种人就是:你跟他讲道理,他跟你耍流氓…你跟他耍流氓你,他跟你讲规矩;你跟他讲规矩,他跟你讲老子;你跟他讲老子,他跟你装孙子! “窦二~管家,还有什么事没有?” 潘厚仁“啪”地将鞭子丢到窦方脚下,两眼冷冷地瞅着浑身颤抖的窦方。 窦方默不作声,一来是疼的,二来是气的,当然,重点是“二”。 “潘恒,从今天起,你给我当跟班,走,去少爷院子擦药去!” 潘厚仁紧跟着的话,直接将窦方气得头顶冒烟,潘恒成了潘厚仁的跟班,他窦方今后想找岔子收拾的机会,都彻底没有了,能不生气么? 然而双份的身份摆在那里,别看窦方是窦夫人的侄子,按照明朝的法律,哪怕是这种亲戚关系,想要名正言顺的成为潘府的管家,那也是同样要签卖身文书的。所以从这个技术层面来说,窦方可是远远赶不上潘厚仁的。 看着潘厚仁和潘恒的背影,窦方刚刚紧咬的牙关终于松开,狠狠地啐出一口血沫子来,却不知道是给潘厚仁抽的,还是他自己咬的。 …… “少爷,那窦管家…” “是窦二管家…”潘厚仁仍旧拉长音调,纠正走在他身后的潘恒。从大门进来之后,两人已经穿进了潘厚仁的独立院子,要说此刻潘恒的心情,应该是激动的! 当然,他激动的理由,或许仅仅是因为:可以正大光明的天天晚上跟小少爷一起打牌,斗地主了! “窦二管家,他会不会把这事情告诉主母,若是主母责怪下来…”潘恒也是从善如流,向潘厚仁提出了自己的担忧。 这种事情一概不在潘厚仁的考虑范围之内。外人,包括潘德明的正妻窦夫人在内,压根就不清楚龙镶天跟潘家的主家,沈家之间复杂的关系。当初沈万三在世的时候,跟龙镶天之间的实际情况,恐怕整个潘府里也就只有潘诞、潘德明和潘厚仁三个人最清楚,所以潘厚仁从来没有担心过自己在潘家的地位,至少说,几个婆娘,那是休想能够动摇的。 “你小子就少去关心这些事情了,喏,虽然你逃脱了窦方的魔掌,不过从今天开始,这院子里的清洁卫生,本少爷就交给你了,看到没有,按照现在的标准,每天至少打扫两次,下大雨除外!” 龙镶天在世的时候,这个活计乃是潘厚仁每天必须要完成的功课,到今天,他总算是可以轻松了。 潘恒其实也不是很在意这个,他本来就是潘家的家丁,签了卖身契的那种。清扫只是他每天必须要的工作之一,可是让他继续留在窦方手下,恐怕从今天开始就会被指派去倒夜香了。 “少爷,不如你把潘福也调到这里来吧。”捡起扫把的潘恒,开口说道。 “哦,你是不是想没事的时候凑一桌啊?”这潘恒一撅屁股,潘厚仁就知道这厮要拉啥样的屎。不过他也能够体谅,在这个时代,身为仆人实在是没有什么娱乐方式,每年遇上潘诞大寿或者是过年的时候,他们才有机会乐上几天,剩下的三百六十天,他们都累的像是条狗一样。 “这是扼杀人性啊!这样的管理方式,是不能提高员工主观能动性,不能激发员工创造性思维和开拓性工作的,伟人曾经说过,咱们一定要劳逸结合!”潘厚仁心中如是所想,也就答应了潘恒的要求,准备再调两个相熟的家丁到小院子里来。 按照安秀秀的吩咐,潘厚仁足足实实的睡了一场好觉,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他起床之后并没有打算去春兰阁观赏他的杰作,反而叫上潘恒,打算出门去秀女坊看热闹。 然而还没走出潘府大门,却被带着两个瓜皮帽家丁的窦方给堵上了。 窦方脸上的血痕正浓,神情看上去各种狰狞,再加上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丁,这架势把潘恒吓的不轻。只可惜这种架势也就是吓吓潘恒而已,潘厚仁根本就没将窦方的装腔作势放在眼底,反而是清咳一声,抬手点了点窦方,那意思很明显——见了本少爷,还不请安? “小少爷午安!” 那窦方倒也不是个傻子,看到潘厚仁的神情,就知道自己若是坚持不请安,怕脸上又会多出一道血痕来。咬牙请安之后,窦方不等潘厚仁说话,就抢着道:“小少爷,主母请您去她那里一趟!” 目前潘家能够被尊称为主母的,就只有潘德明的正妻窦曦芸,潘府人称窦夫人。这个窦夫人乃是潘诞当年为潘德明钦点的老婆,在潘家的地位向来很高。 “窦夫人要见我?” 潘厚仁脑子里几乎只是一瞬间,就明白平常几乎没有交集的窦夫人,怕是因为眼前这个怂货,要跟自己“谈谈”了。看着窦方那得意的神情,潘厚仁心中暗暗好笑:那窦夫人都不姓潘,不过是依仗自己老公还有潘诞的威势,故而才在潘府里作威作福。不能正确看待自己地位是一种病,得治啊! “窦方,你这算是来传达命令吗?”潘厚仁嘴角一翘,走近窦方两步,问道。 “我…我…”窦方感觉潘厚仁气势的压迫,脸皮不由得开始抽搐起来,斜斜的那道血痕蜿蜒扭曲,像是暴露在烈日下的大蚯蚓,“我是传达窦夫人的命令!” “错了!” 不等窦方把话说话,潘厚仁立刻一声大吼,道:“神马窦夫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就从来不知道我堂堂潘府里还有个姓窦的夫人?窦方,你说的是你的老婆么?你老婆有资格叫夫人?” “这…” 窦曦芸被称为“窦夫人”只是个惯例,潘府上下还真没人像潘厚仁这般将其弄到太阳下晒的,毕竟出嫁之后还保持本姓,即便是在开明的大明初期,那也是不守妇道的一种表现,严重者,是会引来夫家休书的失德行为。 而窦方在潘府的一切都源自姑妈窦夫人,若是窦夫人失势,那他也就完蛋了,故而听潘厚仁这么一问,窦方彻底傻眼了!要知道在潘德明的后院里可不是只有一个不得了的窦夫人,就在窦夫人之后,潘德明还取了个平妻,姓张,其父亲乃是昆明府的府尹大人,张仲人,张府尹。 那二夫人对于窦曦芸窃据大妇位置早已经是心怀不满,这几年也在潘府里安插了不少自己人,想跟窦曦芸分庭抗争。因为两人都无所出,故而所争就是眼皮子底下看得见的好处,最近些年已经越演愈烈起来。 若是窦夫人被打倒,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二夫人?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窦方额头上的汗,涔涔的就下来了。 “哼!不知死活啊!潘恒,带上伞,我们走!” 潘厚仁冷冷地瞅了那窦方一眼,不再理睬他们,而是按照原计划,去秀女坊凑热闹了。 秀女坊今日一开始是热闹的。 朱徵焲自认为设计的“仕女之夜”将为给秀女坊带来一次极好的宣传,从而占据更多的市场,同时他也认为,自己这个主意是肯定会成功的。 然而,当夜幕降临的时候,大街上肉眼可见的身影并没有增加,反倒是越来越稀少了,这让站在三楼走廊上的朱徵焲大惑不解。 “这是怎么回事?什么都准备好了,为什么没有人来呢,客人,我们的客人都到哪里去了?”朱徵焲的脸色在烛光下变得铁青一片,他本就是那种肤色不好的人,然而在这个时候,他的脸色更是显得如幽魂一般。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朱徵焲身边,站着几个跟班,此时这些跟班都沉闷着一声不吭,不是他们不知道,而是他们不敢说!朱徵焲的脾气并不是很好,随着岷王在朝堂当中失势,在王府以外,朱徵焲的脾性收敛了不少,可是对着家臣的时候,朱徵焲却一如既往的手捏生杀大权,一不留神就要打要杀的。所以此时他们根本不敢回话。 ps:这章是感激今天打赏的读者特别爆发的,第三更! 第35章 看热闹不厚道 “咦?那个人是谁?” 怒火当中的朱徵焲,在大街上,看到两个游荡过来的身影,而其中一个人,却是他非常、非常熟悉的。 “潘厚仁!真的是他!他竟然敢来这里,他是准备来参加我们的仕女夜行的么?” 恐怕这里也只有朱徵焲才会有这般想法,见自家主子仍旧被蒙在鼓里,其中有个家丁终于顶不住了,低声道:“小王爷,今天晚上,那个春兰阁,也有个差不多的活动…” “什么?” 正在恶狠狠瞪着潘厚仁的朱徵焲听了家丁的话,猛然甩过头来,吼道:“春兰阁?又是春兰阁?难怪我说今天晚上怎么没有人来参加秀女坊的活动,搞啥子,这是在搞啥子?” “小王爷…” “嘭!” 或许诚实的人总会倒霉,那实在的家丁,被愤怒的朱徵焲一脚踹在身上,引发了他一声惨叫,苦着一张脸软到在铮亮的地板之上。 “都是你这个蠢货,怎么不早说,不早说呢!”朱徵焲不停地抬脚、踩下,使命地踩,用力地踩! 倒在地板上的家丁不停地发出惨叫,只不过跟朱徵焲的频率好像并不是那么配合,周围站立着的几个家丁脸色有些古怪。在朱徵焲发泄了一阵子之后,终于有第二个家丁开口,大声道:“小王爷,小王爷,那个潘,潘厚仁到门口了!” “啥?来了?” 朱徵焲气喘吁吁的收了脚,“这次饶你不死,等回了王府本王再跟你算账,走,下去会会那个潘厚仁!” …… 当看到满头大汗的朱徵焲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潘厚仁心中还真是有些惊讶!此时可不是炎炎夏日,再说了,都掌灯了,里里外外凉风习习穿单衣还会发冷,难道是朱徵焲刚刚从床上爬起来不成?否则怎么会热成这个样子? “你来干啥,这里不欢迎你!”朱徵焲带着狗腿子们堵住秀女坊的大门,倒是引来周围很多看热闹的路人,从秀女坊临街的二楼窗户里,也有不少姐儿们探出臻首,兴致勃勃的看戏。 潘厚仁看了看四周,抱拳环顾道:“各位乡亲父老,大家替厚仁我做个证,今天可不是来找事儿的,我就是经过东街而已,怎么,这秀女坊的老板买下了整条东街不成?连行个道都不成了?” 这话一出,顿时引起周围昆明人的叫好声,毕竟厚仁少爷在昆明城里还是有几分薄名,尤其是前些日子春兰阁出人意料哪一个“梦幻女仆之夜”,据说年纪轻轻的厚仁少爷就是总设计师,让潘厚仁的名气是更上一层楼。 “多谢大家捧场!”潘厚仁嘻嘻哈哈说话,完全没有将堂堂岷王府的继承人放在眼中,那朱徵焲就算是个泥菩萨,也被激的起了火,从脚底板一直烧到脑门心,狠狠一挥手,就让围绕在自己身边的家丁们,去给潘厚仁一番教训! “打,打死了我负责!” “咦?这话怎么从古至今都是一个味儿?”潘厚仁看着几个凶神恶煞的青衣家丁冲向自己,不慌不忙地退后一步,顺手还推了潘恒一把,道:“你上!少爷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呀,打架这种事情不适合!” 站在一旁的潘恒还没有回过味儿来,就被直直的推进了岷王府那群家丁当中。只听得“噼里啪啦”一阵乱响,虽说潘恒已经竭力的挣扎,但最后还是双拳难敌四手,躺到了地上,看的潘厚仁直摇头,暗道丢人。 “散开散开,发生什么事情了?” 几声大吼驱散围观的人群,昆明府衙役的身影终于出现,解救了水深火热中的潘恒。其实潘厚仁看的很清楚,那些岷王府的家丁虽说拳脚重重,但几乎都是应景,只往潘恒身上不重要的地方招呼,而且下手很有轻重,皮肉伤而已。 到是潘恒这厮,在潘家里也没少接受龙镶天的指点,下手反而没有轻重,有两个被他击中的家丁,愣是疼的倒抽凉气。 “少爷…” 鼻青脸肿的潘恒被衙役搀扶,刚刚一开口,潘厚仁脸上瞬间变色,惨叫道:“哎呀,青天白日的,岷王府郡王竟然纵家丁行凶,天理何在,国法何在啊!大家伙儿看看,看看,我家家丁可差点就被他们给打死了呀!” 经过潘厚仁这么一嘶吼,那潘恒赶快回过神来,喉咙里“嗝儿”一声,两眼翻白,随即干干脆脆的晕死过去了。 “来呀,将打人者统统带回府衙看管!” 领头的那衙役是个络腮胡子,瞪着一双铜铃似的眼睛。事关潘府、潘厚仁,不由得这些衙役们不小心对待,虽说岷王府这个名头乍一听上去好像很可怕,然而对于昆明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好像并没有实实在在的平西侯府和潘府更有震慑人心的效果。 “谁敢抓我岷王府的人?都吃熊心豹子胆了么?” 这个时候,朱徵焲也不得不站出来,两眼横扫那些衙役,最终却是在潘厚仁身上卡住了——因为潘厚仁压根不甩他,只是口中念叨:“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不管在任何一个时代,当弱者遇上强权的时候,精神胜利法总会引导着群众,用声音来支持弱者。故而当潘厚仁说出一句吼了几千年却从未曾真正被执行过的口号时,周围的人群顿时沸腾了! “这…”那衙役头目左看看、右看看,一边是激愤的平民,一边是高高在上的岷王府郡王,好像哪边他都得罪不得,要知道此时可是永乐年间,若是因为处理事情不当而引起民变,直接责任人,那可是要掉脑袋抄家的啊! 归根结底就是这个潘厚仁,明知道秀女坊是岷王的产业,还要过来挑衅,真真就是个闯祸精啊!那衙役头目心中实在是恨极了潘厚仁,但是迫于潘府和平西侯府的压力,打死他也不敢把气撒在潘厚仁身上。 “先原地看押起来,你,还有你,赶紧去找府尹大人!” 那小头目倒是有点急智,知道这个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够摆平的,最好的法子,还是去把够分量的大人给请来,事实上若是平西侯出面这个事情才是最好解决,然而他还没有资格派人去敲平西侯的大门。 眼瞅着这场闹剧已经越来越难以收场,那朱徵焲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虽说他是郡王不假,可这段时间高层对岷王府的打击,已然让朱楩有了极为不好的预感,故而对朱徵焲也有诸多的限制,尤其是在跟地方官府打交道方面更是要小心谨慎。并非是说堕岷王府的威风,只是这非常时期,就只能行非常之事。 “我赔钱!” 无论要如何的低调,总不能让昆明府的衙役将堂堂岷王府的家丁逮去过堂,这样的面子,朱徵焲丢不起,堂堂岷王朱楩,就更丢不起了。 “啥?多少钱?” 潘厚仁反应倒是挺快,两眼一睁,好像真是掉在钱眼里似地。“这是怎么滴,怎么滴,怎么最近老是有人赔钱给我呢?潘恒啊潘恒,虽说你受了点伤,但如果有人愿意陪足够的钱,我看,也不是不可以接受嘛…” 跟发生在春兰阁里的情况不同,此时潘厚仁也看出那衙役的为难,况且朱徵焲的身份严格说起来也不是潘厚仁这样一个富家少爷可以调戏的对象,不妥协是一种风格,然而永不妥协需要有一种足够的高度,很显然,潘厚仁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这种高度,为了潘府,也是为了他和潘恒,他只能选择妥协。 正如潘厚仁考虑的那样,对于昆明府的衙役来说,如此解决也是最好不过的事情。这些衙役甚至没有往常那种乐意,去介入双方的讨价还价,只是丢下一句“愿意私了就自己商议”的话后,像是躲瘟神一般,逃离了现场。 很多并不知道那朱徵焲身份的看客感觉有些失望,直到潘厚仁提出一百两金子的赔偿金之后,人们又变得热烈起来。从装扮上都能看出潘恒只是个普通的家丁,然而潘厚仁竟然开出这样一个“天价”,实在是大快人心。 “放屁!放屁!一个卖下来也不过几十俩银子的家丁,你竟然敢让我陪一百两金子,潘厚仁,小王看你是不是疯了?”朱徵焲满脸的嘲讽,而他说的话,倒是引起了秀女坊楼上一些客人的赞同,毕竟能够进秀女坊的人,多少有些家底,在他们看来,家丁还真是不值钱的玩意儿。 “不贵,不贵!” 面对气势汹汹的岷王府一行,潘厚仁脸上仍旧没半点紧张,他此时此刻的神态,若是有一把折扇,怕就是浊世翩翩美男子一个。 “怎么会贵呢?我这个家丁,那可是上得厅堂、下的厨房的好把式,你给我一千两黄金,我都不会卖的!” 潘厚仁说得信誓旦旦,那潘恒满脸瘀青的脸上挤出个不知道是笑还是苦的表情,猪头样的脑袋凑到潘厚仁身边,瓮声瓮气道:“少爷,我真这么值钱?” 第36章 我就是坑人怎么滴? “碰瓷懂不?你就是那不值一文的瓷货!”潘厚仁没好气的低声丢给潘恒一句话,可惜的是丫理解能力实在是太差,翻着白眼想半天,也没弄明白自己是那块官窑里出来的瓷器,身价竟然如此极端。 “还有啊,楼上的各位大爷,你们怎么还在这里,玩什么过时的仕女装?难道你们不知道唐朝时最好的仕女装,那都是给肥婆们穿的么?除非你们是重口,否则仕女装有什么好看的,女要俏,一身孝,去春兰阁瞅瞅,那里才代表我大明娱乐时尚界的风向标啊,没去参加过春兰阁的活动,您出去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娱乐界的人啊!” 潘厚仁下巴一抬,不去理睬那朱徵焲,却是对秀女坊楼上的客人们做起了宣传工作。 这可是把那岷王府的小王爷气的差点呕血,一摔袖子,喝骂道:“给钱,让他们滚蛋!” 一百两黄金到手,潘厚仁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他将钱袋子塞进怀里,拉着潘恒转身就溜。 “少爷,这一百两黄金,不是给我疗伤用的吗?”跌跌撞撞的潘恒,在走出东街之后,有些怯怯的开口问道。 “看来你是真不懂碰瓷,纯洁,你太纯洁了!”潘厚仁停下脚步,满脸恨铁不成钢的冲着潘恒摇头:“说起来啊,这个碰瓷呢,我从来就没见过拿了钱还给那‘瓷’的,乖乖跟少爷我回去,擦点跌打酒,然后领十两金子算是精神损失费,也就够了!” 其实对于潘恒来说,十两金子那已经是个天文数字,刚刚朱徵焲说的没错,十两金子,足够买一个像潘恒这样没特殊属性的家丁,还是二十年的约。所以潘恒听说有十两金子,顿时笑得脸皮子都抽了——太疼!他也知道,没有少爷的话,别说是十两金子,就连药酒钱,怕都是要自己掏腰包的。 “走着,走着,少爷我还要赶去春兰阁看效果呢,你去不去?”潘厚仁说这话的同时上下打量了潘恒一番,不等还在抽凉气的潘恒开口,他就摇头道:“算了,你还是不要去了,牵一猪头逛窑子实在是太另类了,少爷我有些吼不住啊!” “少爷~” 潘恒委屈的眼神只差一点就会将潘厚仁融化,最终,潘厚仁还是决定先将潘恒送回潘府,简单处理之后,他再去春兰阁,反正现在时间还早。 另一头,刚刚丢了一百两黄金的朱徵焲重新踏进秀女坊的大门,却看见几拨客人正在忙着结账,一问才知道,感情潘厚仁那一嚷嚷还真是有作用,这几拨客人,都是赶着去春兰阁看稀罕的。虽说他们当着朱徵焲的面不说,可朱徵焲却总感觉这些客人脑门上都写着字:春兰阁去也。 “滚,都给小王我滚蛋!小王这里不需要你们这些穷鬼,贱民!”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朱徵焲再也压抑不住情绪,发起飙来。 等他摔了几个茶杯茶盖之后,终于冷静了下来。但他心头那股气是怎么也咽不下去,咬了咬牙关自言自语道:“不就是个潘府的小少爷么,跟小王我斗,好!好得很,小王这就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帝王之怒,血流漂杵!” …… “好了,这一锭金子你先拿去吧,最好在院子里挖个坑埋起来,可不要让我找到!” 潘厚仁轻松地拍拍双手,他已经将潘恒身上的伤口处理完毕,这种皮肉伤其实处理起来最是方便,只是可怜潘恒被他包扎的像是个木乃伊,用潘厚仁的话来说,不这样包扎,岂能体现人家朱徵焲一百两黄金的价值? 搞定潘恒,不管那厮捏着金子却下不了床的悲惨劲儿,潘厚仁打算出门,趁着天色还没有黑透,去春兰阁瞧瞧热闹。作为总设计师,不能看到自己斐然的成果,那种是一种遗憾。 孤身一人打潘府里出来,潘厚仁嘴里边哼着来自后世的曲调,就往春兰阁走。 这大明朝初期,有些规矩还是执行的比较严格,就好比说潘厚仁虽然很有钱,不,应该是潘府很有钱,可是无论潘德明还是潘厚仁,出门都是不能坐轿子的——就像后世,虽说没有轿子,但却有特殊的车牌号,普通人再有钱也不能用。 潘厚仁刚刚走到潘府跟春兰阁中间的地方,突然,身后传来响动,几乎是同时,他就感觉到两股冰冷的杀意,从脊背上传来。 这是他习武多年的本能感应,而他的身体,也在第一时间向前冲出,躲开了第一波攻击! “我曰!竟然偷袭本少爷!”潘厚仁心中大惊,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傻缺,竟然敢在里弄巷偷袭他?转身一瞅,虽说此时夜色正浓,但凭借巷子两头灯笼的光芒,潘厚仁还是能够依稀分辨出两个偷袭者的装扮,还有他们手中雪亮的钢刀。 “竟然是白子!” 那夜色中反映蒙蒙白光的衣服证明了偷袭者的身份,而冲着自己而来的犀利白光,却让潘厚仁不得不先避开锋芒! “死来!” 脚下趟开步伐,绕过两圈之后,潘厚仁就已经知道这两个偷袭者根本不算是武林高手,顶天了就是一股狠辣的劲儿,一开始的劲头一过,就萎了。 巷子不算太宽,但已经足够潘厚仁施展身法配合,两次出掌,几乎是不分先后的将两个白子给拍倒在地,虽说他没有学过所谓的点穴功夫,但他所拍的位置也是在特定位置之上,那两个偷袭者手脚一僵,硬邦邦的倒在地上,却是半点声音都发布出来。 “真是麻烦啊!” 看着两个僵直在地上,只有眼珠子可以转动的偷袭者,潘厚仁无奈的看了眼灯火辉煌的春兰阁方向,暗暗埋怨自己的人品差,这次活动怕是又凑不上热闹了——因为他必须先的处理这两个家伙。 “从现在开始你们可以保持沉默,但你们所说的每一句话,嗯,老子都要认真的分辨真假!” 左手一只,右手一只,哦,应该说是条,潘厚仁拎着两条人,活像是拖死狗一般,在看门家丁目瞪口呆当中,拖进了他的院子。随意的将两人丢在石板上,潘厚仁转身将门给锁上。 “少爷,您怎么又回来了?” 木乃伊似的潘恒浑身上下都是黄土,像是一只穿山甲蹲在庭院的一个角落里,两只眼睛铮亮铮亮的瞪着潘厚仁,身边放着用白布包裹好的那锭金子。 “哦,在忙啊,不用管我,你埋你的。”潘厚仁耸耸肩膀,他一瞧就知道这厮真听了自己的话,心中实在是好笑。 潘厚仁上前提起两个白子,就往房间里走,他得抓紧时间审审这两个家伙,虽说估计审不出个什么名堂,当总要知道,在沐晟搞全城大搜捕的情况,这两个白子是怎么逃脱一劫的? “现在可以说话了!” 潘厚仁一巴掌拍活其中一个白子身上的经络,不过再此之前,他已经用牛筋绳将两人捆得严严实实。 那白子看上去有些紧张,因为皮肤稍黑的缘故,所以通过相貌,很难让人判断出其实际年龄,潘厚仁只是知道,这家伙应该没有超过三十岁。 “呸!” 果然,一口浓痰在潘厚仁的预料之中飞来,而潘厚仁也没有躲闪,左手一张薄薄的白纸抖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浓痰包裹,随后就塞进了另外一个白子的口中,一时间,被塞了一嘴浓痰的白子,眼神幽怨的像是刚刚死了儿子的寡妇。 “我有很多白纸,若是你高兴的话,我不介意重新将你的朋友松开。”潘厚仁这话可是比啥威胁都可怕,那白子立刻将双唇紧闭,不敢造次。 “若是问谁指使你的,你肯定不会说了,那你给说,平西侯扫荡昆明城,你俩是躲在哪里逃过一劫的?” 那白子在潘厚仁刀子般的眼神下并没有坚持多长的时间,就低声道:“秀女坊”。 “啪!” 潘厚仁打了个响指,笑道:“很好,你配合的很好,唔,刚刚进来的时候,你们有没有看见那个颜色跟你们很像的家伙?”潘厚仁所谓的颜色,自然是潘恒身上的白色绷带,总某个角度来说,跟两个白子身上的衣服的确有那么一点相似度。 见那白子点头,潘厚仁绷紧脸皮压低声音道:“他正在外面挖坑呢,本少爷早就算到你们要偷袭我,所以早早就命令他挖坑等着,怎么样,要不要去试试那家伙挖的坑,尺寸是否合适?” 别说那个能说话的白子一个劲儿的怪叫,就连那个不能动弹的家伙,眼角竟然都挤出眼泪来,看来活埋这种人间惨剧只要是人都接受不了,而潘厚仁的“神机妙算”更是让两个白子心生畏惧,只求臣服。 “不愿意啊,这可不好办了,他挖的那么辛苦。潘恒,潘恒!”潘厚仁转头叫起潘恒来。 “啥事儿啊,少爷?” 浑身都是土的潘恒看上去就像是条刚刚从泥土里钻出来的白色蠕虫,那造型更是让两个白子惊恐的不得了,手脚都颤抖起来。 “你是不是挖了两坑了?”潘厚仁问道。 “咦?”潘恒一惊,道:“少爷,您怎么知道的?” “两人当然是两坑咯!”潘厚仁转过头来,脸上的笑容简直足以让两个白子绝望,“不要啊,求求你,放过我们吧!” 第37章 谈感情多伤钱啊 “在外面干啥?我好了!” 最后还是安秀秀的召唤让潘厚仁回魂,他推开门走进安秀秀的房间,眼神扫过端坐桌边的玉人,心中却是颇有些惊讶,道:“秀娘,你这是梳妆完毕了?” “嗯,怎么了?”秀娘眨了眨眼睛,那两道眼神里似有电光闪过。 “没啥,我只是感觉你梳妆打扮的水平有些差。前后都差不多嘛,一样漂亮的让人心跳加速!”潘厚仁说这话的速度很快,以至于安秀秀脸色转化的也很快,多云转阴转晴,一眨吧眼的功夫,房间里的温度好像也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而潘厚仁像是完全没感觉到似地,继续摇头晃脑道:“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女人是打扮之后更漂亮,只有极少数女人是打扮跟不打扮都漂亮,秀娘,你就是那极少数当中的一个!” “说的你好像很有经验似地,怎么,你。” “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潘厚仁心道不妙,连忙将话题岔开,给自己找了个借口,随即就道: “秀娘,昨天晚上,我差点死了!” “啥?”安秀秀瞬间站起身来,再也坐不住了,她神情紧张的走到潘厚仁身边,左转右转,两眼像是探照灯一般来回上下扫描,憋的潘厚仁苦笑:“别看了,我没事,完全没事。你先听我说,只是两个外行而已!” 潘厚仁这样一说,安秀秀才冷静下来,道:“谁指派的?” 看安秀秀的眼神,那股有若实质的杀意,让潘厚仁有种感觉,只有那种真正剥夺过人类性命的人,才能显示出来。 “冷静点,冷静点。”潘厚仁连忙劝阻,“我可以告诉你是谁安排的,但是你必须要冷静点,因为那个人暂时不能动。” 潘厚仁这么一说,那安秀秀瞬间明白过来,冷声道:“是朱徵焲那小畜生?” “嘘。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小声一点?我听到了不打紧,别让有心人听了去!好歹人家的祖上还是开国皇帝。”潘厚仁话还没说完,安秀秀就已经迫不及待地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家子都是畜生!” 关于这个话题,潘厚仁实在是不想接着说下去,安秀秀发泄两句之后,也知道有所不妥,自己收了声,重新坐下,道:“总不能让他继续这样乱来吧?这次不成功不代表下次他就不能成功,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是啊,秀娘你说的很有道理,你瞧,我这不就是来找你商量来了么?我现在倒是有个法子,不过需要一点钱。”潘厚仁搓动手指,在安秀秀面前比划,却引来安秀秀的晒笑:“堂堂潘府小少爷也会缺钱?这不是笑话么?” 潘厚仁脸显苦涩笑容,摇头道:“可不是么,秀娘啊,我爹在的时候,潘家还是潘家,可是我现在感觉,潘家已经不姓潘了!” 他这话,安秀秀自然是懂的,而安秀秀这个女子解决问题的方式好像只有一个——“厚仁,要不要我帮你?” 又是一股凌厉的杀意,潘厚仁心道这还真是个活脱脱的女汉子啊,为啥一个人的外貌和性格会不相符到如此程度呢?好端端一个清丽可人的美貌姑娘,竟然有着强悍的内心。 其实安秀秀这种性格的养成并不是天生的,这其中的原因,潘厚仁要过很久之后才能明白,只不过那个时候,安秀秀的性格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的安秀秀,仍旧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女汉子。 “潘家的事情我自己会解决,秀娘,我只是想找你先拿些钱出来,春兰阁,不会没有积蓄吧?” “积蓄是有一点,今年大少爷出门做生意,春兰阁的经营收入还没有上缴过。”作为春兰阁的直接管理者,安秀秀保管着这笔巨额的资金,当然,也只有她才能够保证这样一笔巨款的绝对安全。 从安秀秀口中报出来的数字让潘厚仁有些震惊,除开日常开销,也不过是一个多月,春兰阁的经营收入竟然高达万两,由此可见,男人自古就愿意在女人身上花钱,尤其是在不属于自己的女人身上花钱。 “有钱就好办了!”潘厚仁一拍双手,道:“我就等着那牙行的刘婆子给我消息,秀娘啊,我不是早就说过,秀女坊这个名字,跟你的名字很配么?” 安排出去的两个白子突然失踪,当朱徵焲知道潘厚仁出现在春兰阁之后,朱徵焲顿时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又砸了不少东西,将负责办事儿的家丁狠狠的责骂了一顿,也动用了鞭子。 “自从在春兰阁碰上这个潘厚仁,小王我的事情就没有顺利过,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说,他就是小王我命中注定的克星不成?” 若是让潘厚仁听到朱徵焲这句话,恐怕就会念叨,说这朱徵焲是封建迷信思想过于严重,凡是不能正视自己失败而将失败归结于命运的,那就是封建迷信。 朱徵焲不是没脑子,毕竟他是在王府大院里长大的孩子,很多东西朱徵焲都懂,就比如说,两个前去刺杀潘厚仁的白子莫名其妙的失踪,意味着什么。其实古往今来,像朱徵焲这样身份的年轻人,并不是因为他们不懂那些东西,而是因为他们总是抱着跟朱徵焲差不多的想法:就算你知道是小王派去的人又能怎样呢?你丫就是一介布衣,有再多的钱,还是贱民,一个区区贱民,又能把一个堂堂的郡王怎么样? 有了这样的想法,朱徵焲心中又变得坦然起来,他感觉跟潘厚仁根本就是在不同的层次之上,他完全可以毫无顾忌的对潘厚仁使出各种招数,而潘厚仁,只能是被动的接招,直到哪一天潘厚仁再也接不下来的时候,就是他潘厚仁的死期! 跟后世不同的是,像朱徵焲这种人若是欺负了一个平民,他倒是巴不得宣扬的天下皆知,因为这样一来,就不会再有不开眼的贱民,敢跟他吹胡子瞪眼了! 可惜的是潘厚仁压根就不知道朱徵焲的心思,作为穿越者,潘厚仁不能容许任何人威胁到他的纨绔生活,哪怕是一个郡王都不行!带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心思而存在于天地间的潘厚仁,心中压根就没有半点对皇权的敬畏,更不用说区区一个郡王了,若不是因为皇权本身代表的武力超过了潘厚仁目前能够承受的程度,说不定潘厚仁会同意安秀秀的方式,对朱徵焲来个彻底的了断。 当然,即便是现在还不能循着安秀秀的心意来做,但至少潘厚仁可以做一些事情,狠狠的恶心恶心朱徵焲,敌人的难过就是潘厚仁的开心,为了开心,潘厚仁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牙行的刘婆子虽然有着一张能把活人说成死人的利嘴,然而毕竟不是神仙,两天之后,嘴皮子上撩起火泡的刘婆子终于到了潘家,只因为潘厚仁交给她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 为啥说是完成了一半呢?感情是因为出售院子那户人家,开的价格有些虚高,让刘婆子都不敢擅自做主,只好跑来找潘厚仁拿主意。 听到家丁传话,潘厚仁从自家院子里出来,身后却是跟着面色沉沉的窦方,这家伙一大早就去烦潘厚仁,而潘厚仁的恶劣态度,也让窦方差点就要疯了。 前两天后院的“太后”窦夫人传了“懿旨”,窦方原本以为自己拿到了尚方宝剑,可结果是潘厚仁“抗旨不尊”,窦方束手无策之下,灰溜溜的去找窦夫人哭诉。那窦夫人也不是普通女人啊,几乎等于当面扇耳光的一件事情,她愣是隐忍了两天,直到今天,才找到由头,再次让窦方去找潘厚仁。 事实上,就在昨天,窦夫人接到自己老公派人送的信,说是就这两天要返回昆明了,然而窦夫人却悄悄的将这个消息给隐藏起来,谁也没有告诉。 当窦方再次找到潘厚仁,说窦夫人想跟他见面的时候,潘厚仁也不知道,窦夫人这是在挖坑,就等着埋人呢。 潘家的规矩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像潘德明作为当代家主,从外地返来的时候,潘府里上上下下是要进行一番打扫的。潘德明脾性不是太好,事实上任谁掌管一个诺大的经济实体,其资产至少足以称为一个省“首富”的时候,他的脾性都不会太好。 然而这一次,明明潘德明已经着人送信回来,说归期就在这一两天,结果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实在是一件很异常的事情。 潘厚仁是完全不知情啊,当他在潘府门口跟刘婆子说了几句之后,就急匆匆的走了。 望着潘厚仁的背影,那窦方,笑得实在是很得意:“乐吧,乐吧,还有两天你就会知道,谁才是潘家真正的主人!” 潘厚仁还是真乐了! 只因为那户要出售的院子,其庭院就紧挨着秀女坊,一墙之隔尔,对于潘厚仁来说,简直就是最合适不过,正好用来执行他的计划。 然而这样一个庭院,要价可是不菲的,尤其是在买方市场的时候,卖方完全就是在看人下单,当从刘婆子口中得知想要买自己庭院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潘府时,更是憋足了劲,拓展要价的想象力。 第38章 说不批就不批 “十万两银子?” 听到这个价格的时候,潘厚仁差点以为自己是进了青山神经病医院,在跟一伙“超常人”聊天。要知道,像秀女坊这样一栋,买地带起楼房加装修,囫囵算在一块儿也用不了一万两银子。 看着鲢鱼嘴、八字胡须的房东,潘厚仁真心想当一次纨绔了! 纨绔一般会怎么做呢?潘厚仁捏着自己下巴,开始遐想:要不要去拖几个平西侯府里的大头兵,随便给这个鲢鱼嘴弄点造反之类的罪名,连人带家财都给没收。这种事情并不罕见,至少历史上经常都有发生。 只不过潘厚仁还是没有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他还做不出这种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他只是跟对方谈,商议价格,利用种种手段,来迫使对方让步。 幸好,那个鲢鱼嘴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神经病,他很清楚这个院子,按照市场价格顶天了就是五千两银子,所以在几轮交涉之后,那鲢鱼嘴终于同意,以八千两的价格,将地契卖给潘厚仁,是潘厚仁,而不是潘家,在整个谈判过程当中,潘厚仁始终强调的就是这点。 潘家是个富户,要面子,而他潘厚仁只是潘家的一个纨绔,惹恼了纨绔的结果很麻烦,所以最后那鲢鱼嘴还是妥协在潘厚仁的“气场”之下。 等到交易完成,潘厚仁才重重的喘出一口粗气来,暗道:扮纨绔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然而对于安秀秀来说,潘厚仁多花的三千两银子,就像是丢到了水里似的,幸而她是安秀秀,而他是潘厚仁,所以八千两银子从春兰阁的账户里被提出来,交到了潘厚仁的手中,最终通过刘婆子交给了鲢鱼嘴。 “那你打算将这个院子买下来做啥呢?难道是在秀女坊旁边再开一家勾栏不成?”安秀秀问道。 不仅安秀秀以为潘厚仁是要修一个勾栏院来跟秀女坊打对台戏,就连那朱徵焲,在听闻旁边的院子被潘厚仁买下来以后,都以为那是潘厚仁唯一可能要做的事情。 “不行!不能让他成功!一定要阻止他!” 朱徵焲第一反应,就是一定要阻止新的勾栏院开起来。 在潘厚仁的主持下,原本已经无力反击的春兰阁突然起死回生,并且挟咄咄逼人之势,将秀女坊挤兑的快要走投无路,如果让潘厚仁在秀女坊旁边的兴建一栋全新的勾栏,那秀女坊岂不是要关门大吉? 所以朱徵焲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昆明府。 若是家宅,昆明府自然是起不了什么作用,可若是潘厚仁要兴建一个勾栏,那么只要昆明府不同意,这间勾栏就必然无法开业。朱徵焲认为自己是有足够影响力的,哪怕潘家跟平西侯府有着密切的联系,但是平西侯也不能阻扰地方政府正常的行事。 而在朱徵焲眼中,昆明府的府尹大人好像还没有潘厚仁重要,他甚至不需要自己亲自去找府尹,着家丁带上一封家书,很快就得到了昆明府肯定的承诺:即使是沐晟出面,潘厚仁也没有可能将那宅院改造成一间勾栏。 拿到这个承诺,朱徵焲笑了。在他看来,潘厚仁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傻乎乎的花高价买下来个院子,却不能兴建成勾栏,难不成还能自己住?这笔生意,不管怎么算,都是潘厚仁输了! 朱徵焲甚至想过,若是将来潘厚仁没法子要出售那宅院,他就会找人低价收购,成功之后,还能狠狠的嘲弄潘厚仁一番,以出出胸中的恶气。 “不能改成勾栏,为什么?” 安秀秀陪着潘厚仁去昆明府里做房契的过后一些手续,其实就类似后世里的办新的房产证,当她提出要将房屋改成勾栏时,却听到了绝对禁止的声音。 “不为什么!” 那小吏语气虽然有些不善,但态度始终很端正,毕竟他仅仅是昆明府里的一个小吏,在面对潘府这样的庞然大物时,小心谨慎方能驶得万年之船,哪怕他明知是岷王府里托府尹的要求,但仍旧不敢大意,在傲然回应安秀秀之后,转而对潘厚仁露出笑脸: “这个勾栏院呢,是不可能随便修建的,有规定。” “我怎么不知道有规定?”潘厚仁并不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岂会因为一个小吏而畏缩?凡事总要给自己找到个一二三出来。 “这。”规定这种东西只是当权者用来阻挡民众的无形盾牌,若非是那种有着极其坚定信念的人,往往会被这张盾牌所阻挡,从而失去前进的勇气,然而当真正对此发出质询时,才知道所谓“规定”完全就是纸老虎! 那小吏被潘厚仁一句为什么问的哑口无言,直到张大人出来,才算是解决了这个难听。 张大人,正是昆明府的府尹。说起来,张大人跟潘厚仁应该有那么一点点亲戚关系,潘德明的第二个老婆,也是他的平妻,张夫人,就是张大人的女儿。 当然,从目前看来,潘厚仁和张大人之间的关系并不是那么融洽,当朱徵焲的家丁找到张大人的时候,明知道买房子的人是潘厚仁,那张大人可是没有犹豫,就马上答应了下来,这个时候更是亲自来为小吏撑腰。 不得不说,潘厚仁此时心中很生气。 “民不与官斗!”潘厚仁瞥了眼安秀秀,道:“秀娘,你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既然从府尹大人嘴里说出来的话,那就是规矩呀!” 安秀秀的脸色也很难看,这府尹,分明就是在在替那朱徵焲出头,为难人呢。然而正如潘厚仁刚刚说的,即使知道又如何呢? “张大人,是不是除了勾栏院之外,就没有限制呢?”潘厚仁此时竟然能够依旧保持笑容,好像没有半点生气的觉悟,就连府尹大人在心中,都暗自惊叹这少年的城府。 别以为城府这东西很普通,其实在古代,“城府”可不是任何一少年都能拥有的东西,没有足够的求学经历和社会阅历,就别谈“城府”二字。 惊诧归惊诧,既然潘厚仁已经开口问了,府尹大人捋了捋颌下的山羊胡子,思索片刻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后,点头给了潘厚仁一个正面答复。原本大家都以为潘厚仁会就此作罢,然而潘厚仁却很意外的要求以昆明府的名义,给个书面的东西,也就是说,他要求昆明府在地契上写明,只要潘厚仁不将这块地方开设成为勾栏性质的场所,那昆明府就不得以任何官方的理由进行干涉。 不仅仅是昆明府里的小吏们不解,就连安秀秀都觉得潘厚仁这是多此一举,然而潘厚仁非常坚持这一点,甚至直面那张大人,说除非满足他的要求,否则他就会将勾栏开起来,谁要是不服气的,官司尽管打到京师去! 若是别人在府衙里这般咆哮,怕是只会引来嘲笑,然而潘厚仁这样说,却没有任何一个知道其身份来历的人敢笑话,就算不看潘誕的面子和实力,平西侯也是潘厚仁最好的靠山。 “写给他!” 府尹大人最终作出了决定,毕竟这里是府衙,继续让潘厚仁闹腾下去,对府衙本身也是一种嘲弄。 “为啥要这个东西?厚仁你买那处房产,不就是为了建一处勾栏么?”直到从府衙里出来,安秀秀仍旧在为潘厚仁的作为而忿忿不平,在她看来,潘厚仁这笔生意,那是大大的亏了。 “不妨事的!秀娘,我可真没想过要在那里修一间勾栏,你不会是一直都这样想的吧?” “那当然是了!”安秀秀见潘厚仁神情不像是在说谎,也就好奇起来,“不修勾栏?那你花大价钱买下来,难道就是恶心恶心那朱徵焲不成?” “咦?秀娘啊,你还真是秀外慧中啊,这么快就猜到我的真实意图了!没错,我买下来,就是为了恶心恶心那朱徵焲,你说,要是朱徵焲被我恶心死了,三千两银子花的值不值?” “值!”安秀秀很认真的点头,但随后又说了一句让潘厚仁丧气的话:“不过那是不可能的!朱徵焲那种,没脸没皮,怎么会被恶心死呢!” “唉,我也知道要将那种恶心的人恶心死很难,不过我是真的打算尝试一下。明天我就会找人去开工!”潘厚仁耸耸肩膀,眼瞅着已经要走到春兰阁,他打算跟秀娘分手,然后去找些工匠,开始改造。 “厚仁呀,看你的样子,好像是没打算说真话了?”安秀秀此时还真想知道潘厚仁究竟要修个什么东西,然而潘厚仁压根就没打算说,只是告诉安秀秀,很快就会有个巨大的惊喜! 跟安秀秀分开,潘厚仁找到了工匠,讲述构思并且讨论工价,也没有过多的坚持,就在协议上签了大名,随后回家,只等第二天开工了。 一回到潘家大院,潘厚仁就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当他进门的时候,站在门口的几个家丁,竟然都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瞅他。 “这是怎么了?好像我又天怒人怨了似地?”潘厚仁的性格让他不会“不耻下问”,他心中虽有疑惑,但却没有到心慌意乱的程度。当他走进自己的院子,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跪在院子中央的潘恒! 第39章 蹬门问罪 虽说现在才刚刚开春,白昼里的阳光算不上毒辣,可潘恒身上的伤势还未痊愈,因为暴晒和始终保持一个固定的姿势,以至于潘恒的脸都已经扭曲了。 “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潘厚仁一步跨进院门,张口就让潘恒起身,要是往常他的命令一定会很好用,然而此时,那潘恒明明已经听见潘厚仁的命令,却只是身体抖了抖,仍旧跪在原地,不敢动弹! “起来啊!”潘厚仁心中感觉有些不对劲,一边继续招呼潘恒起身,一边左顾右盼,终于,他注意到自家院子的正堂里,好像坐着一个人,一个身形高大的身影。 “谁。”潘厚仁心中有些发火,一边大步流星走向正堂,一面开口说话,然而一句话才刚刚开头,他就已经看清楚坐在正堂里的那人面貌,以至于他后面的话不得不全数给吞了回去! 潘德明! 在外地做生意的潘德明,竟然回来了,而且就坐在潘厚仁房子的正堂里,等着他! “二叔。” 在潘德明面前,潘厚仁也知道自己没啥可嚣张的,虽说比武力值他能将潘德明甩开几条大街,然而从辈分来说,他无法改变潘德明是他长辈这一点。更重要的是,潘德明是从小看着潘厚仁长大的,几乎就是将他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子一般。 “我这才出去几个月功夫,厚仁你就威风了嘛?” 跟潘诞慈祥的五官不同,潘德明这个人的长相显得端正当中带着浓浓的肃穆味道,一看就是那种平常时候不苟言笑的人,或者说,他长的很有威严。潘府上下没人不怕潘德明的,极个别人除外。而极个别人当中,甚至没有包括过去的潘厚仁。 “二叔,您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侄儿也好去迎接啊!” 潘厚仁上前见礼,随后就垂手立于潘德明身边,那潘德明却是脸色不变,冷冷道:“岂敢啊!听说你前段时间不仅仅让锦衣卫不敢找麻烦,如今更是将潘府上上下下的人都没有放在眼里了?” “污蔑!这是赤裸裸的污蔑!”潘厚仁一听,就知道怕是有人给自己上眼药了,他不是那种蠢人,故而首先想到的就是那一窝姓窦的家伙。 “八九不离十,一定是他们这些吃撑了闲的蛋疼的家伙!不过二叔不应该是那种耳根软的人啊,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二叔这么生气来的?”一面否认,潘厚仁脑子里一面思索着这个问题,毕竟他将来还得依靠潘家的势力来过他纨绔的生活,若是真将潘德明得罪了,今后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污蔑?”潘德明冷冷一笑,瞅潘厚仁的眼神明显包含着恨铁不成钢的情绪,他站起身来,双手负于身后,走出两步,这才返身瞪视着潘厚仁,“前几天我就已经给夫人说了我即将到家,夫人让窦方通知你去后院,好交代一番,那也是为了让你知晓潘家的方方面面,为了将来做准备,你可好,非但对夫人的话置若罔闻,甚至还将传讯的窦方给打了,你说,这可是污蔑?” “咦,这老婆娘。。”潘厚仁两眼一瞪,想说什么,却有种无从说起的感觉了。 潘德明说的事情,好像还真是很难辩驳了。窦夫人找过他不假,可是没说是为了筹划迎接潘厚仁的事情,窦方是被他打了也没错,然而窦方被打好像跟那事儿没有关系呀? 这么一想,潘厚仁甚至有些佩服窦夫人,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计谋,既然将原本不相干的事情颠倒黑白,一时之间让潘厚仁无从分辨。 “二叔,你先息怒,听厚仁说说。” “说?” 看来潘德明的火气还停浓的,潘厚仁这才开口,潘德明就变得更加恼怒起来,声量增大道: “我还听你说什么?老爷子刚刚把春兰阁交给你,你就只会弄那些乌烟瘴气、奇技淫巧的东西,甚至因此得罪了岷王府的小王爷!厚仁啊,祖家的事情,难道你忘记了?我们只是普通的生意人,怎么跟官府斗,跟皇家斗?我听说就今天,你竟然从春兰阁支走了一万两银子,买下了秀女坊旁边的院子,你。你究竟有没有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想过,我当然想过啊!”潘厚仁心中呐喊,口中却是一声不吭,此时潘德明正在盛怒当中,想来无论潘厚仁说什么,他都会一口咬定潘厚仁是在诡辩,都不会采信的,对于潘德明这种自我意识极强的人,潘厚仁需要一个契机,才能将别人强加在他身上那些罪状,从潘德明心中洗去。 故而潘厚仁尽量保持沉默,直到那潘德明絮絮叨叨的叙述完,这才开口道:“二叔你常年在外,有没有听过黄俨这个名字呢?” “黄俨?” 潘德明微微一怔,随后摇摇头,道:“这个名字虽说我听过,可是跟你在家中胡乱来有何关系,难不成,还是他教你、引导你这样乱来的不成?” 潘厚仁可不敢接潘德明的这个话头,他可是没有忘记黄俨将来的那层身份,为了不让潘德明误会,潘厚仁抓紧时机,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其讲述的重点在于岷王一系即将衰败,不足畏惧,以及春兰阁的崛起和秀女坊可以预见的下场。 随着潘厚仁的解释,潘德明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好看起来。 前面也说过,潘德明对潘厚仁的态度,那是一直当半个儿子来看,否则潘德明在天龙寨也不会还记得给潘厚仁定下一门亲事来。 “那个段灵玉,你可满意?”潘德明说到最后,脸色明显变得轻松起来,摆手让潘厚仁去将还跪在大院里,都快被晒成鱼干的潘恒给“假释”后,就聊起天龙寨的事情来。 其实潘厚仁更想知道天龙寨的一些具体情况,然而眼下潘德明的兴趣点分明就聚焦在那段灵玉身上,使得潘厚仁没法将话题聚焦在天龙寨本身的情况上,只能硬着头皮,将段正鑫父女两个在春兰阁弄出来的事儿向潘德明汇报了。 原本潘厚仁以为潘德明一定会因此而评论一番,却不料他一说春兰阁,就又让潘德明的脸色难看起来,道:“现在春兰阁以及君再来,按照老爷子的意思,都划到你的名下了,怎么处理那是你的事情,可是,你不能将钱胡乱的花掉,买那处院子,到底是何想法?真的已经决定要跟岷王府对着干?” 或许也只有沈万三的后人,才会如此蔑视皇权,甚至在提到岷王府的时候,没有半点的敬畏之心。 “二叔,那岷王纯粹就是想来跟咱们抢饭碗的,能跟他们客气么?” “可是,你不是说昆明府已经给你下了禁令,绝对不能修建成勾栏么?你且说说你的打算!”潘德明说昆明府时,眉头明显的挑了一挑,毕竟那府尹张大人还是他的岳丈,然而摊上这样一个岳丈,潘德明的心中也是不好过的紧,只不过不好对着后辈诉苦而已。 “这个嘛。”如同在安秀秀面前一样,潘厚仁并没有打算将具体的计划说出来,只是很笼统的让潘德明放心,他一定在昆明府的要求范围内,做出一件让朱徵焲和昆明府都意外的事情,甚至于,会让整个昆明城的人感觉意外。 因为潘厚仁的坚持,潘德明也就没有继续追问下去,事实上对于潘家来说,八千两银子根本算不得什么,至少潘德明这次前往天龙寨,所经手的货物价值就是数十万两,其中能够落入潘家口袋的利润,竟然达到一半之多。 也正是因为这次交易金额巨大,以至于刚刚才过新年,潘德明就不得不亲自前往大理坐镇,负责统筹监督,最终顺利的完成了交易。 看着潘厚仁,潘德明突然发出一声叹息,道:“厚仁你如今这个样子,倒是让二叔我放心不少,大哥在天之灵,也该能够安息了!” 此话一出,潘厚仁心中也是涌起一股浓浓的伤感,虽说他对于龙镶天并没有真正深厚的感情,然而谁没有爹妈呢?潘厚仁此时心中也不由的想起后世的亲人,眼圈不由自主的红了。 “厚仁啊,好好干,我这个当二叔的没啥本事,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把基础打的更牢实一些,等到你十八岁的时候,再全面接手潘家的生意,到时候……算了,现在跟你说这些也没用,你一定要记住,武功不能丢下,二叔这辈子啊,就是吃了没武艺防身的亏啊!” “二叔,你现在年纪也不大,开始练还来得及!”潘厚仁回应道。 “少来!二叔我自己还不知道么?若是我适合练武,大哥会不教,能够轮到你来二叔面前显摆?哦,对了,后院里的事情,你不要往心里去,她们心中想的是什么,二叔有数,总不会亏了你的!”潘德明伸手拍拍潘厚仁的肩膀,随后就站起身来。潘厚仁将其送出小院,临出院门时,潘德明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呵斥道: “不听婶娘的话,你今年的开销,就都免了吧!” 若是放在朝堂上,潘德明这话就等同是“削俸禄”,而跟大明朝廷如出一撤,潘厚仁几乎就从来没有指望过由后院那些夫人们掌管拨付的开销,他往日糟蹋的银子,不是偷龙镶天的,就是骗潘诞的,啥时候用过那些夫人们的一个通宝? 故而潘德明这个惩罚,纯粹是做给外人看看,只不过这里的“外人”,还真是有待商榷。 对于潘府里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来说,潘德明做出的姿态让他们暗中兴奋起来,或许在这些人看来,潘德明对潘厚仁的处罚,不仅仅是金钱上的封锁,更意味着潘厚仁地位的下降,也许用不了多久的时间,潘厚仁就会被边缘化,到时候,潘府里还有谁能够阻止外戚当权呢? 曾经有人说过,一个大家族就如同是个国家,族长就是国王,其中复杂的利益纠葛,往往堪比国家的兴衰,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送走了潘德明,潘厚仁回到自家院子里,原本他还想让潘恒去帮他做点事情,结果一瞧,那厮竟然已经疲倦的靠在大堂门槛上睡着了。 “快给我起来,这几天,我们会很忙的!” 潘厚仁一巴掌拍在潘恒的肩膀上,同时大声将其吼醒。 第40章 修个圈来养你行不行 “少爷,你确定要这样做?” 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宅院,老实说潘厚仁心里也感觉很是可惜,然而为了打倒朱徵焲,潘厚仁不得不咬紧牙关,督促工人们继续开工。 而在邻近的秀女坊三楼上,朱徵焲也是皱着眉头在观望着这边的动静。 对于朱徵焲来说,潘厚仁的举动有些诡异。首先是从昆明府里传来的消息,说潘厚仁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同意了昆明府里不合理的要求,说明他是已经放弃修建勾栏院的打算,可是他还要了一份官方的正式文书,又是何种道理呢? 朱徵焲想不明白,所以就想看看究竟,然而潘厚仁在院子里大兴土木,不,准确的说应该是大肆破坏,将原本好端端的一个宅院,变得跟猪圈似的,他究竟是想要干啥? “潘厚仁啊潘厚仁,你这究竟是打算干啥啊?小王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朱徵焲已经看了三天了,这三天里,大量的工人进入宅院唯一做的事情就是一个字“拆”,就连朱徵焲有时候都会想:潘厚仁买这个宅院,不会是专门为了拆房子来的吧? 这当然是不可能!除非潘厚仁是个疯子,或者说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后世,为了那些古老的建材,倒不是不可能高价买下来然后拆走。 随着时间的推移,五天之后,那宅院的改造终于基本完成,而让朱徵焲目瞪口呆的是:看上去,那宅院已经变得越来越像是个牲口棚了! “少爷,这房子现在的样子,怕是不能住人吧?” 潘恒两眼发愣地打量着眼前的景物:除了围墙之外,到处都是简陋的棚子,而棚子下面四四方方的围栏,围栏里面还铺上了一层干草,整个住宅的后院里都是一个个这样的棚子,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农场。 可让潘恒不解的是,若是少爷喜欢农场,去城外头修不就是了,何必要在城里花这个冤枉钱呢?八千两银子啊,那可是能装满几个大樟木箱子的银子呢! 当潘恒将自己心中的疑问向潘厚仁提出之后,只是换来潘厚仁一个神秘的微笑:“走吧,我们出去看看,应该马上就要到了!” 带着有些茫然又有些好奇的潘恒走出大门到街上,不一会儿,就看见一辆辆的独轮车,从远处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阵阵的臭味儿。 这种臭味,潘恒很熟悉,他在潘府城外的农庄里面干过活,知道这种让人反胃的臭气是什么动物发出来的。 “这。” 看着一辆辆独轮车上“嗷嗷”叫着的肥硕牲口,潘恒两眼发直,嘴里发出一阵阵无意义的声音,在他看来,眼前的情况已经完全颠覆了他的世界,这种牲口,怎么能够圈养在昆明城中呢? “少爷。这样怕是不行吧?从来都没有人。” “怎么不行了?”潘厚仁笑着打断潘恒的话头。老实说潘厚仁也受不了那种味道,他一只手捂住鼻子,一只手指着大门的方向,让那些独轮车一辆接一辆的冲进大门,同时继续道:“我可是在昆明府中拿了批文的,除了不能修建勾栏之外,无论我弄成啥样,官府都是不能干涉的!” 潘厚仁笑的很得意,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只因为那种气味实在是过于浓郁,甚至浓的他都不想进入院子里。毕竟只是半亩地不到的院子,满满当当的塞着上百头大肥猪,这样的饲养密度,在大明朝可以说是闻所未闻的。 是的,潘厚仁将这样一个庭院,直接改造成了一个硕大的猪圈,而这个猪圈,就矗在秀女坊的旁边!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强烈的日光照射在猪的排泄物上,温度的上升导致气味加速散发,秀女坊里一些还在春水的姐儿和客人们,纷纷在堪称“生化武器”一般的味道当中,惊醒了过来。 “什么味道?” “怎么这么臭?” “谁房间的马桶倒了么?”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朱徵焲将身边的女人撵走,套上衣服就冲了出去,他也是刚刚被臭醒,而这种恶臭,在他的感觉里,好像从来就没闻到过。朱徵焲的动作很快,不过他留在外面的手下动作更快,还没等朱徵焲从房间里冲出去,他就听到外面传来吼声: “这是作死啊!是谁把猪圈修到了城里来!” “还有这么多头活猪,一夜就运来了这么多活猪,快,快去找衙门去!” 家丁们的叫唤声当中夹杂着姐儿们的惊呼,整个秀女坊都混乱了起来。而已经站在房间门口,正打算出去的朱徵焲,听到外面的声音也就终于回过神来了:“猪圈?潘厚仁这厮,竟然在小王我的秀女坊旁边,盖了一个猪圈?” 这时候,朱徵焲什么都明白了! 难怪昆明府不准潘厚仁修勾栏的时候,潘厚仁根本不在意,还死缠烂打的从昆明府里弄到一纸文书,“只要不修勾栏,无论弄成啥,官府都不能干涉”。感情从那个时候开始,潘厚仁怕是就已经打定主意,要盖成一个猪圈了! “毒!这小子太毒了!绝户计,这就是个绝户计啊!”朱徵焲没有开门,颓然地坐到桌边,一时间脑袋里乱糟糟的,愣是找不到一点对策。空气中浮动着的臭味仿佛是在嘲笑他,也是在预示着将来秀女坊的结局——没有客人愿意顶着一鼻子的猪屎臭跟姐儿调情,更不用说上床了,怕是吃后世的小蓝药丸,也没法行驶男人的正常能力! “潘厚仁,你,你,你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秀女坊旁边盖了一间猪圈,这个消息像是春风一样迅速传遍了整个昆明城。不少人因此而哈哈大笑,也有秀女坊的常客赌咒发誓自己再也不去秀女坊,否则去了之后,光是一身的猪屎味儿,就足以暴露行踪在家中母老虎的鼻子之下,这种糗事,可是绝对不行的。 春兰阁的姑娘们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固然是为二少爷的恶作剧笑的捶胸顿足,同时也暗暗担忧,她们当中大多数虽然都不知道岷王府的存在,然而秀女坊能够在昆明城里力压春兰阁,就说明其背景应该不输地头蛇一般的潘家,潘厚仁在人家勾栏旁边修猪圈,这完全就是打人家的脸啊。 要说昆明城里还有谁不因为这个猪圈而乐呵的,除开秀女坊一系以及昆明府里的某些人之外,就只有住在秀女坊周围的那些人家了。 一大早同样被臭味熏醒的东街人民,很快就在有心人的带领下,组队冲向潘厚仁的猪圈,然而当他们看见“全副武装”的潘府家丁,以及大门上悬挂着的“潘家种猪饲养场”牌匾时,一个二个的没了动力——在昆明城这一亩三分地上跟潘府斗,需要的可不仅仅是胆量。 当然,作为潘厚仁的代言人,那潘恒早早就衣着光鲜的站在牌匾之下,神气活现地向围拢的人群发布消息:这个种猪场是潘府的,而且是经过昆明府同意的,所以大家要冷静,闹腾是没有用的! 其实不用潘恒这般述说,因为不管他说不说,受到臭味儿侵染的居民,都已经决定要一同去昆明府里打官司! 昆明府里的吏员大人们在拿到状纸后也是头疼的紧,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潘厚仁手中的那张文书:当初可是府尹张大人亲口应承潘厚仁,只要不修成勾栏性质的场所,官府绝不干涉! 如今可好,谁能想到潘府那个祸害,竟然会异想天开的将八千两银子买来的宅院给改造成了一个诺大的猪圈,而且还将潘府城外的农庄里所有的大肥猪都给运进城饲养,别的不说,光是从城门到东街这一段路上留下的猪屎,到现在都还没能彻底清理干静。除非是下一场大雨,否则这段路上的味儿,三五天也别想散尽! “潘厚仁啊潘厚仁,你还真是个惹祸精!既然你如此不给本官面子,那下面的事情本官也就不管了,本官倒是想看看,你是怎样平息那些街坊的?” 张大人不愧是官场上的老油子,在面对愤怒的东街人民群众时,他满脸正气,大声向人群宣布:因为律法上的缺失,对于城中居民是否可以大量饲养牲畜,并没有明文规定,作为一个依法行政的青天大老爷,他是不能干涉的!但是。。作为昆明城的父母官,他本人觉得潘厚仁此种行为,实在是有悖于社会公德和社会道德,站在道德的高度上,他是非常鄙视潘厚仁的,他还希望大家跟他一起鄙视潘厚仁! 显然,仅仅是鄙视,绝对无法改变事实。然而张大人这样一席话,无疑是将“潘家种猪饲养场”钉在了社会道德耻辱柱上面,也就给了那些人一种错觉——在对抗违背社会道德的行为时,哪怕有一些过激行为,张大人也是可以理解的! 人群喧哗着离开了昆明府衙,气冲冲的纠集在一起,要去找“潘家种猪饲养场”的麻烦。正所谓人多力量大,在一群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鼓舞下,在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挑拨下,东街街坊们组成的拆迁队,带着各自的趁手家什,挤向了“潘家种猪饲养场”。 然而这一次,潘家种猪饲养场门口的阵容不变,却又多出几个小箱子来,其中一个箱盖敞开着,一堆白花花的东西,晃的人眼睛发晕! 第41章 猪食哪里来 “银子!大把大把的银子!” 没错,潘恒身边摆着的箱子里,放着大量的白银! “本养殖场开设期间,凡是愿意将家中残羹冷炙、剩饭剩菜,但凡是能够塞猪肚子又不会中毒的东西送来东街的街坊,每个月可以在此领取三两银子的补贴,而这种补贴还能视送来的量多少而增加!” 三两银子啊,可不是三个通宝,一时间,原本团结如钢板一块的人群,溃散了。 “三两银子有什么用啊,大家天天闻这种臭味,很开心么?”也有人在人群当中大声疾呼,仿佛就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有识之士。 然而,在白花花的银子面前,无论说什么都是枉然的,这就如同后世里,不少人为了房价便宜,哪怕明知道不远处就有排污的工业,也只能咬牙忍受的原因,潘厚仁仅仅是将房地产营销的这种手段,掉过头来使用而已。 事实证明,古往今来能够跟钱怄气的人很少,至少整个东街只有那么寥寥几户人家没有跟“潘家种猪饲养场”签订“泔水收购协议”,而这区区几乎人当中,就包含了秀女坊。 “这样都能行?” 听到手下的回报,朱徵焲也彻底傻眼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潘厚仁竟然能够用如此简单的花招,就收买了人心。虽说收买人心也是朱徵焲常做的事情,然而相比起来,潘厚仁不仅仅花费不多,而且还有人将养猪的泔水送货上门,相比起来与其说是潘厚仁在花钱收买人心,不如说他是在花钱收买猪食。 “气死小王了,气死小王了!来人啊,给我去办件事!” 朱徵焲一番捶胸顿足之后,就决定要“东施效颦”了,既然潘厚仁可以在秀女坊旁边盖个猪圈,他就打算去春兰阁旁边修个茅厕,还是露天的那种,凡是有人来如厕或者是将夜香倒进厕所,他也给钱! “仇恨会蒙蔽人类的眼睛,让人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潘厚仁面前坐着刘婆子,这个昆明城里最大的牙行里最能扯的人牙子。方桌上摆放着一封银子,是给刘婆子的。 自从跟潘厚仁搭上关系之后,刘婆子的年薪是日益看涨,以至于刘婆子最近晚上都难以入眠,数银子数到天亮的事情偶有发生,剩下的失眠夜,都是在盘算要不要给自己买个丈夫,忐忑间,她又担心若是买个男人回来贪了自己银子会怎么办? “这些银子你先拿去,但是我说的事情。” 虽说生理年龄十五岁的潘厚仁看面部五官还有脱不去的稚气,然而经过这几次打交道之后,刘婆子早已经将潘厚仁当成年人一般的对待,尤其是在涉及钱财方面,她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当真是精明的出奇。 “不愧是潘府里出来的少爷啊,小小年纪就打的一手好算盘!” 刘婆子心中的赞美潘厚仁是无缘听到了,他最希望听到的就是刘婆子的应承,而当刘婆子将那一封银子收下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事儿成了。 像刘婆子这样的人,虽说社会地位低下,整个昆明城里没有几个人瞧的起人牙子,可是这类人一旦收了你的银子,办事却比任何人都踏实。潘厚仁是看着那刘婆子将封银收进怀中,虽然不知道她塞在救生圈一样的腰身哪个部位,但总归是收了没错。 “行了,你抓紧时间办,我估计他们不会拖太长的时间,能不能成功,就看你的。本事儿!”潘厚仁原本是想说“就看你这张嘴”,后来转念一想还是觉得不够人道,于是乎改了口。 “省得省得,老婆子我省得!”刘婆子脸笑的堪比春光灿烂二师兄,扭动着水桶般的身材,洋洋洒洒的走出了潘厚仁的视线。 在潘厚仁看来,只要刘婆子应承下来,这件事情就等于是成功了一半,所剩的,就是那朱徵焲会不会按照剧本继续走下去了。 岂不说朱徵焲究竟是在忙什么,潘厚仁在“潘家种猪饲养场”顺利开张之后,也就几乎不去那里了,毕竟他也有着正常的嗅觉器官,倒是那秀女坊,日日夜夜都沉浸在刺鼻的味道和震天介的“呼噜”声之中,别说有客人上门,就连里面的姑娘们,都已经生生的待不下去了。 朱徵焲不得不同意秀女坊暂时关门,让管事的人在另外一条大街上去租下一个宅院,暂时将姑娘们安置下来。而这样做又等于是将秀女坊这些个月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名气,彻底的泯灭了。 潘家种猪饲养场原本潘厚仁是交给潘恒在负责管理,但没两三天功夫,潘厚仁又将潘恒从那里给叫出来,让他去负责另外一件事情:教昆明人玩扑克牌! 潘厚仁早已找造纸坊做了不少扑克牌,而同时也展开了对君再来的改造。 诺大的君再来被一匹又一匹的白布彻彻底底的笼罩起来,外面路过的人虽然很好奇,然而却无法一窥究竟,只因为潘厚仁命令,除开他同意的工人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 这种神神秘秘的做法固然引起不少人的好奇之心,但同时也引来了不少流言,说什么潘厚仁本身就是个禽兽,所以盖了个猪圈,紧跟着就要将君再来改成羊圈或者是牛栏,总之不会是供人使用的东西。 对于外界的流言风语,潘厚仁是一概置之不理,他只是将大量的时间用来指导那些工匠们。要说此时大明朝工匠的水平,其实是非常高超的,基本上只要是潘厚仁能够想到的东西,只要有稍微具体的图纸,就都能做的出来。这一点尤其让潘厚仁满意,甚至于潘厚仁怀疑自己只需要提出一些构思,这些聪明而且技艺深厚的工匠,自己都能琢磨的出来。 君再来的装修可不是一天两天的功夫,故而这段时间里,外界的流言蜚语好像也侵入到潘家大院里,尤其是在那些夫人派系的家丁当中,更是流传的很广泛。 其中最严重的,就是说潘厚仁是上天安排到潘家的败家子,虽说君再来和春兰阁并不是潘家真正生财的生意,可是在潘家普通家丁的眼中,潘家好像就是依靠这两个脸面似的生意。 要说潘家的后院里,基本上就可以分为“窦系”和“张系”两派,过去的潘厚仁对这些事情压根没有兴趣,然而现在的潘厚仁,却不得不直接跟这两个派别发生冲突了。 窦系不用说,那是大夫人的派系,在潘家表现出来的,是以窦方为首,占据的是社会道德上的高度——大夫人管家。 而张系则是以二夫人张馨为核心,代表的是潘家后院的新兴势力——张府尹这个昆明府的父母官作为后盾的势力。 当然,不管是哪个势力,只要有潘德明在,或者是潘诞老爷子愿意站出来说话的时候,都不敢折腾,只能是在暗中行事,毕竟潘家,还是要看这两个男人的脸色。 君再来开始神神秘秘的装修,加上“潘家种猪饲养场”在整个昆明府造成的影响,就等于是给了这两派暗中使力的机会,在两派人添油加醋的描述下,潘厚仁已经变得非常的不堪。 归根结底来说,是因为后院里的两派都有属于自己的利益,虽然她们在平常时候会针锋相对,然而有一个共同的愿望——潘家不要再出现第三个男人! 潘厚仁就是极有可能出现的第三个男人! 面对这些流言蜚语,潘厚仁呲之以鼻,因为他坚信自己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只是那些人无法理解而已。可是,流言只能止于智者,恰恰这个世界上的智者实在是太少太少,以至于这样的流言,给潘德明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以至于潘德明不得不亲自找到潘厚仁,了解其中的缘故。 “你知不知道,潘家种猪饲养场的存在,已经给我们潘家的声誉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很多街坊都跑来找过我,就连平西侯都遣人给我送来一封信,都是关于这个饲养场的,你究竟准备做什么?”潘德明是把潘厚仁当成亲生儿子没错,但正是因为他将潘厚仁当成亲生儿子一般的对待,所以才会更加注意潘厚仁的心性行为。前些日子,潘德明以为潘厚仁已经长大了,有逐渐成熟的倾向,然而这几天的事情,却让潘德明的信心有所动摇:难道前几天仅仅是一种美丽的错觉? 看潘德明的神情很严肃,潘厚仁也就不再继续打马虎眼,老老实实请潘德明坐下,又让潘恒泡上茶水来,这才开口道:“二叔,关于饲养场的问题,其实您应该很清楚,只是一种策略,将秀女坊赶出昆明城的策略而已!昆明城是我们潘家的,岂能让别人染指?” “你有这种志气,我很欣慰!”潘德明点点头,好像是赞成潘厚仁的这种观点,然而他接着又道:“厚仁啊,虽然你能够有这种志气让人欣慰,然而这样的话却是不能说给外人听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是让人听了去,将会给你,甚至给潘家带来灭顶之灾!更何况,我们潘家并不能垄断天下所有的生意,正所谓。” “正所谓自己吃肉,也得给人家一口汤喝对不对?”潘厚仁笑着接上潘德明的话头,作为一个后世的过来人,他岂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当然,他也有充足的理由将岷王府的势力从昆明城里连根拔起。 第42章 我有一个逆袭梦 “二叔,我有一个梦想!” 潘厚仁站直了身子,下巴微微抬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去瞄潘德明:“我有一个梦想,利用我们潘家的势力,和我心中所学,将娱乐事业作为拳头产品,打响昆明,争霸全国!娱乐,是最贴近民众生活,也是最容易赚钱的一项生意!经过我的研究发现,真正有体系、有品牌、有号召力的娱乐势力,大明目前还没有!我们潘家,就应该要有敢为人先、第一个吃螃蟹的勇气,力争在短期内打响我们的娱乐品牌,树立起业界的标杆,一流企业的标准。” 不知不觉中,潘厚仁的话头就越扯越远,而潘德明的两眼也是越来越发直,到后面他已经是完全听不懂自己个刚刚十五岁的侄儿,究竟是在说个什么东西了! 他只是隐约觉得,潘厚仁说的好像跟做生意赚钱有点关系,然而什么时候做生意有这些生僻而难以理解的词汇?企业,什么叫企业,企业跟标准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唾沫横飞好一阵之后,潘厚仁才注意到潘德明的神情,连忙将挥舞在半空中的右手一收,讪讪道:“二叔,我是不是说的太多了?” 潘德明摇头,道:“虽然很多我都听不懂,但我感觉很厉害的样子啊!” “噗~” 一听潘德明这句话,潘厚仁忍不住笑了,却是笑的让潘德明更是有些惶然,站起来道:“既然厚仁你心中已经有全盘的考虑,那就按照你自己的计划去做吧,二叔我。我还有点事情要做,先走了!” “诶,二叔,二叔。”望着潘德明仓皇而去的背影,潘厚仁很是幽怨的道:“二叔,刚刚才给你泡上的茶水。可惜了。” 潘德明是生生被潘厚仁给吓跑的!实在是因为潘厚仁说的那些话,哪怕是见多识广的潘德明,也无法轻松的理解,故而他只能赶快找借口溜掉,免得自己在潘厚仁面前显得过于尴尬。况且,对于潘德明来说,他本就没有想过要处理潘厚仁,他只是希望潘厚仁不要做的过于出格而已,然而从刚刚一番谈话当中,潘德明感觉自己好像还不如潘厚仁。 “厚仁胸中所学究竟从何而来?”走出潘厚仁小院,潘德明心中仍旧感到非常的迷惑,在他印象中的潘厚仁,好像没有这么厉害。 “难道是大哥教的?没错,大哥这个人向来不显山不露水的,怕是过去他压制着厚仁,不让厚仁将这些表露出来,如今大哥死了。” 将潘厚仁的能力归结到已经死去的龙镶天身上,是潘德明给自己找到的最好的理由,而人只要心中找到理由,就会感觉轻松了很多,甚至连步伐都轻快起来。 “夫君,您不是去教训厚仁去了,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窦夫人看见潘德明满面春风的跨进屋子,连忙将手里的针线一丢,就迎上前去。潘德明今年都是四十的人了,窦夫人的年纪也小不到哪里去,女人年过四十身材就容易走样,尤其是在古代没有“塑形”这个服务项目的情况,越是富有的家庭,女人越是容易走样。 窦夫人的身材有个特点,或者说是不算特点的特点:上下一般粗细。窦夫人身高肩宽比起普通女人来有“极大”的优势。当然,从窦夫人目前的体型来判断,年轻时候的窦夫人绝对是属于胸前伟大的那种类型,相对来说比较招男人喜爱。 “你懂什么?” 潘德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很显然,对于自己的这个正妻,潘德明的态度实在是算不上相敬如宾,甚至从他的眼神当中,可是看出“厌烦”的情绪,“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后院里的事情,你要管那是天经地义,但是出了这个后院,就由不得你们这些婆娘伸手!” “潘德明!” 窦夫人也不是什么好性子,双手艰难的叉上腰间,瞪起一双遍布鱼尾纹的眼睛,就跟潘德明杠上了! 别以为在古代当人家老婆的女人会服服帖帖老老实实,没那会事,那是儒学被阉割之后的产物,是后世人对古代女性的一种误解,其实真正女性顶半边天的时代,反而是在思维更加开明的古代。 “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呢?啊?那潘厚仁,虽然顶着个潘字,他是咱们潘家的人么?凭啥要将君再来和春兰阁交给他一个外人打理?打理也就算了,他竟然敢私自动用春兰阁库存的银两,这是什么道理?我潘家的产业,就仍由他一个外人折腾不成?” “窦清,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被自己老婆连名带姓的直呼,潘德明也光火了,狠狠的一拍桌子,两眼将屋子里的丫鬟仆妇给瞪出屋去,这才强压怒意,道:“你是潘家的媳妇没错,但是潘家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怎么,对厚仁掌管君再来和春兰阁不满了?我不怕老实告诉你,别说你这么多年蛋都没给老子下一个,就算你有个儿子,那潘家的产业,也是他跟潘厚仁一人一半!听懂了没有?” 潘德明这次还真是气大了,说话也不再考究,“别以为老子不知道,你跟那张馨两个,啊,整天就想着怎样给你们娘家人弄好处,看看这潘家,怕是姓潘的都没你们两个娘家人多,你以为这些事情,老子不知道?老爷子不知道?” 被潘德明这么一吼,那窦清倒是心中有些发虚,毕竟她没有给潘德明生下个一男半女的,就是她的硬伤,跟张馨一样。 而潘德明老婆当中,唯一有所出的就是潘徵徵的娘亲,然而不幸的是,这位如夫人在两年前因病去世了。 如夫人的去世可以说是一个信号,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窦清和张馨两个女人,才加快对潘家侵蚀的速度。 “这。这个事情不能全怪我吧?又不是我有问题。”说起没有生养,女人总是要比男人矮那么一截,窦清唯唯诺诺的开口,那潘德明却是冷笑起来:“难道是我有问题?那潘徵徵难道不是我的女儿?怎么,别人能生,你跟张馨就不能生,那究竟是谁的问题?” 话说到这里,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因为若是窦清再继续强调问题出在男人身上,岂不是就等于是在说潘徵徵不是潘德明的女儿,也就等于是变相的指着潘德明被绿了! 古往今来任何一个男人都不能承受这种指责,尤其是被自己的妻子指责,所以窦清很明智的闭嘴了! 战火只是临时被压制,房间里一片沉默,然而两人谁都没有说服谁,潘德明知道窦清还会继续这样下去,然而他已经不想管了,正如老爷子曾经跟他说过那样:有些事情,由得他们去折腾,只有经过折腾而不垮的潘家,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继续生存壮大下去。。 发生在后院的争吵,潘厚仁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最近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哪有心思跟两个老娘们儿斗智斗勇?好男不跟女斗,所以只要潘德明是支持他的,潘厚仁就不会将窦清放在眼中,因为窦清的娘家在昆明城算不上什么望族,唯一需要小心的,反而是平常很少装腔作势的张馨,更让潘厚仁警惕的,是张馨跟潘徵徵的关系一直很好。 对于潘徵徵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纸,潘厚仁打心眼里心疼她,哪怕是在穿越之后,灵魂发生了更替,但是残存的记忆也会时刻的提醒着潘厚仁,一定要对潘徵徵好。 自从娘亲过世之后,潘徵徵一下子变得沉闷起来,很少会说话,甚至很少走出她的院子,以前那个没事就拖着“仁哥”衣角的小丫头,好像突然之间从潘厚仁的世界里消失了。 只是最近潘厚仁实在是顾不上潘徵徵,他要在这个世界立足,就必须有所准备。 时间一转眼就过了三天,已经做好准备的潘厚仁,终于听到了他等待的消息——那朱徵焲,找到了牙行,要购买春兰阁对面的一个院子。 “朱徵焲啊朱徵焲,本少爷就怕你不来,既然进了套子,怕是你就没那么容易出去了!” 听到消息的潘厚仁,差点当场就笑出声来,这个朱徵焲,还真是睚眦必报。其实想想倒也是正常,潘厚仁把猪圈都弄到人家勾栏院旁边去了,还能不准人家报复?若不是他潘厚仁身后有着潘府和平西侯府两张王牌,再加上朱棣对各路藩王的无情打压,还有他在朱徵焲面前蹦跶的机会? 故而这就是“时势造英雄”,当然,朱徵焲不会承认潘厚仁是个英雄,他只会认定,潘厚仁是他的眼中钉!然而在普通人看来,能够成为一个郡王的眼中钉,并且还生活的好好的,那他就是个英雄! 幸亏这个时代没有网络或者是便捷的新闻传播途径,否则很难说潘厚仁会不会变成后世传中的“屌丝的逆袭”? 第43章 倒行逆施上公堂 这几天功夫对于朱徵焲来说简直就太忙了,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成功了。 春兰阁对面的那个宅子,经过三天时间的谈判,契约书已经在朱徵焲的手中,也就是说,他现在已经实实在在的拥有了这个宅院的所有权,他也可以像潘厚仁那样,修个猪圈、牛栏神马的东西,然后让春兰阁变得跟秀女坊一模一样,要么关门大吉,要么另选他址,对于朱徵焲来说,简直就是莫大的快乐! 就像跟骑在某个女人身上,最让男人期待的并不是挥汗如雨的感觉,而是将出未出时,听见幸福来敲门的愉悦,严格说起来,朱徵焲现在就处在这种情况之下。 “你们两个给我好好想想,一定要弄个不同的玩意儿出来,无论如何,不能让潘厚仁那个狗东西爽利了!潘家,潘家很了不起了么?小王我这次就要让潘厚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朱徵焲对着面前的家丁指手画脚,表面上看起来是威风八面,但背影却是显得尤其孤独,只有奴才,没有朋友的生活,或许正常人并不会感到幸福。 “是极是极,小王爷说的是极,以小的看,要不我们将那院子,给修成一个茅房吧!”一个家丁恐怕是将脑浆都搅的沸腾起来,才想到这么一个“妙招”,而朱徵焲一听,却喜上眉梢,猛拍桌面,大声叫好。 “茅房,没错了,一定要做成整个昆明城最大的茅房,毫无疑问,小王我修个茅房,也会是全天下最臭的茅房!” 朱徵焲一番雄心壮志,全都用到茅房上去了。 以他堂堂郡王的身份,自然是说动就会有人动起来,上行下效,就在朱徵焲决定之后的第二天,几大拨人扛着工具,推着独轮车,蜂拥到朱徵焲买下的那宅院门口,像是一群工蚁。 然而,那宅院的大门竟然并非如他们想象那样紧闭着,两个丫鬟模样的布衣女子,提着菜篮子,正一脸惊讶的望着围拢来的工匠。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两个女人被一群袒胸露背、浑身臭汗的男人围住,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紧张情绪,而女人一旦紧张起来,最擅长的表达方式是——尖叫! 凄厉的女人尖叫声很快引来了更多的人,而这些人出现的速度,宁人吃惊,那丫鬟的惊叫还没有结束,他们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工匠以及带领工匠来的岷王府的家丁,层层叠叠的给围了起来。 “干啥干啥,你们不知道这宅子,已经被我们给买下来了么?你们这是要干啥,你,你,你们两个怎么还没有搬走呢?”一个色厉内荏的家丁见场面不对,鼓起勇气站上台阶,大声的吼道。 “我们不知道啊…”两个丫鬟的哭泣在继续,她们茫然的神情更是让那家丁的话变得毫无说服力:家主不可能卖了房子不将这样两个丫鬟带走,况且看两个丫鬟的举动,分明是要上街买菜的。 “地契都在我们小王爷手里,吵吵吵,你们吵个什么劲儿?不搬走是吧,不搬走我们来帮你们搬!” 因为此院子的对面就是春兰阁,故而岷王府的家丁很快就发现他们已经引起春兰阁里那些姐儿们的注意,二楼和三楼的窗户好几处都打开了,衣裳不整的男女倚在窗户边,拿眼睛往这边瞅! 再这样闹腾下去,对于岷王府只会越来越不利,有两个家丁急了,往日岷王府的作风又开始冒头,若不是心中还有一根底线,说不得他会让那些工匠提起工具去砸人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围观的人群已经将整个里弄巷拥堵起来,自然也引来了街上巡游的衙役。水火棍开道,几个衙役撵开人群,挤了进来。 “他们是岷王府的人,要抢占民宅!” “是啊,大家都看到了,他们要抢占民宅!还要欺负两个小女子!” “岷王府仗势欺人啊!” …… 围观的人情绪激动,若是明眼人看,怕是能够看出端倪来,可惜现在这里还真是找不出几个明眼人来,倒是那几个衙役,听说事关岷王府,不由的谨慎起来。 丫鬟和家丁当然解决不了问题,而能够在昆明府混下去的衙役多少也有几分本事,很快就抓住问题的重点,让那两个丫鬟赶紧去把家主找出来。 片刻功夫,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就从院子里出来,一听说自家宅子竟然卖给了岷王府,顿时吹胡子瞪眼,用含混不清的声音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什么岷王府,老头子没听说过,滚蛋,滚蛋!” 老者这么一说,岷王府的家丁们就不干了!一个个叫嚷,什么宅子已经卖了,有地契;什么倚老卖老,牙行可以作证,各种难听的话都冒了出来。 如此这般,那几个衙役也没了决定,只能是一摆水火棍,将岷王府的人给架住,道:“事实不清之前,谁也不准乱动,走,府里走一趟!” 当然,衙役也不会放过那老者,只不过看在白发白须的份上,言行有礼一些。 事情闹到昆明府,不仅仅是张大人知道了,朱徵焲知道了,潘厚仁知道,整个昆明府的人,好像都在最短的时间内知道了——岷王府仗势欺人、强买强卖! 什么是事实,老百姓坊间流传就是事实!不管朱徵焲如何强调他手中有地契,岷王府强买强卖的事情都已经成了事实,铁板一样的事实,扭都扭不过来! 在“岷王府”三个金光灿灿的招牌下,张大人有些紧张,他一面让人好生安抚那些被带入府中的岷王府家丁,一面着急着了解事情的起末。然而,当他知道,事情竟然跟潘厚仁有关之后,一双原本就狭长的眼睛,就眯了起来,像是两条丝茅草。 “怎么又跟那潘厚仁有关了?最近这个潘府二少爷,还真是越来越活蹦,尽惹麻烦啊!” 张大人在感慨,他那师爷也是揪着下巴三绺羊胡子,两只眼睛随东家一起眯成三角形。 大家对于潘厚仁的感觉,仅仅觉得他是个调皮捣蛋的伢子,有龙镶天压着,捣蛋却不捣乱,至少不会将乱子弄到公堂上来,如今龙镶天归天,“潘厚仁”三个字已经三番五次的钻进张大人的耳朵里,再继续下去,怕是张大人的耳朵都要生茧子了。 “这个事情,不能拖!” 那张大人倒也是知道,无论是朱徵焲还是潘厚仁,都不是省油的灯,必须要尽快将这件事情从他手中推出去,否则就是个祸害。 然而事情并没有张大人想的那么简单,当怒气冲冲的朱徵焲赶到昆明府,狠狠地将地契砸到青石板上时,那房东老者非但没有紧张,反而笑了。 “李畔,何事发笑?”带着官帽的张大人端坐在府案之后,凝声问道。 “大人,这位公子爷…” “是小王爷!” 在府案外侧的师爷连忙开口纠正李畔的称呼。这一打岔,却是让李畔笑的更厉害,话都哆嗦起来,“小王爷?不是吧,我朗朗大明,竟然还有连地契都不认识的王爷?” “地契都不认识?” 听那李畔的话,在场所有人才将眼神集中到那地契之上,师爷一摆手,就有机灵的衙役去将那地契捡起来,恭恭敬敬的送到府案之上。 “这地契…”张大人两眼珠子一动,还没有来得及继续说话,师爷就凑过来,低声道:“大人,慎言。” “何解?”张大人一压嗓音,问那师爷道。 “白纸黑字方为地契,大人你瞧…” 经师爷这么一提醒,张大人再看那地契,那字迹果真是丹汁写成,岂会是地契? “唉哟!” 虽说朱徵焲没法听见张大人跟那师爷之间的对话,然而两双眼神却无疑提醒了他,再加上一开始李畔好像就对那地契很是在意,朱徵焲此时定睛一瞧,却也是傻眼了——他虽说是个大纨绔,却非是个傻子,大明朝的地契“白纸黑字”,他还是懂的! 然而,地契明明没有错,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丹汁,而不是墨汁? 朱徵焲闹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他脑子里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自己被牙行坑了。事实也是如此,地契是牙行的人交在他手中的,作为堂堂一个岷王,他岂会亲自做这些琐事,当然,他同样没有想过,在昆明府还有人胆敢用假的地契来欺骗于他! “来人啊,去,马上去把牙行里的人都给抓起来,抓起来!” 朱徵焲的脸涨红了,他瞪着那地契,知道在这一块上,他已经输了,而且输的非常彻底,唯一能够翻盘,或者说维护岷王府声誉的途径,就是将那牙行,还有那个可恶的刘婆子,统统给抓起来! 政府机构真正运转起来,效率其实是很高的,只是真正满功率运转的时候比较少而已。 那刘婆子很快就被衙役锁进了昆明府,随之而来的,还有潘厚仁。 “老爷,青天大老爷啊,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什么地契,我从来没跟这位公子爷见过面,怎么会知道地契的事儿?” 当刘婆子听完张大人的询问之后,一张脸彻底的崩了,眼泪鼻涕一起下,眨眼功夫就让大堂的青石板上沾满了这些污秽之物,看的那张大人直皱眉头——明朝官衙穷啊,自朱重八起,就不准地方官员修缮府衙,这命令几乎贯穿了大半个明朝时期,可是说,在大明一朝,某个地方最烂的建筑,不用说一定就是官府,这点倒是跟后世好像恰恰相反了。 第44章 我还不能当个讼师么 不是说在明朝当官没搞头,只是自重八起,经过朱棣强化的行政命令要求,不准大家修府衙,当然,这跟重八的思维方式也有很大的关系,重八是个看不起货币的人。 张大人心疼是因为他还要继续在这间破庙似的府衙里继续住下去,他可不想让刘婆子这样肮脏的老婆子破坏了他的人居环境。 “这老货,就该打!” 朱徵焲看见潘厚仁进来,心中甚是光火,不知为何,他最近就是见不得潘厚仁,甚至是听不得这个名字,哪怕就是嗅到点潘厚仁的味儿,朱徵焲感觉自己浑身汗毛都会竖起来,像是一只看见狗的野猫。 “打死她,打死这个市井婆子!”朱徵焲知道这里是昆明府的公堂,他可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将战火引到潘厚仁的头上,可他眼睁睁看着潘厚仁陪那刘婆子进来,心中就念想:此二人都是地道的市井小人,自己这场无谓之灾,说不得就是这两人勾结,设定的阴险计谋。 朱徵焲的两眼红了,唾沫星子横飞,手舞足蹈,完全失去了一个郡王应有的礼仪和形象,就连府案之后的张大人都已经看不过去,连连摇头,手中惊堂木重重在案头一敲: “刘婆子,你是招还是不招?” 要说这永乐年间,官府在民间的威望还是有点的,那刘婆子橘皮样的老脸煞白,浑身上下都在抖,不时将眼神甩向站在栅栏之外的潘厚仁。 一般来说,刚刚张大人那声大吼之后,紧跟着就是各种刑具上场,潘厚仁此时也皱起眉头来,有些担心刘婆子顶不住刑。 “刑不上士大夫”这句话自古有之,可惜刘婆子距离“士大夫”这个阶层的距离,比京师到安南还要遥远,刘婆子若是想免于刑罚,唯一的出路就是招供。 “且慢!”水火夹棍“哗啦啦”的被提上公堂,刘婆子浑身如筛糠,朱徵焲满脸得意之时,潘厚仁站出来,道:“大人,且慢用刑!” “潘厚仁!” 早说过朱徵焲视潘厚仁如仇寇,这时果真是第一时间就开口怒吼,“尔贱藉,有何资格在公堂咆哮,张大人,还不让衙役将其拿下杖责?” “要说咆哮,郡王你才是咆哮公堂吧?身为郡王,皇亲国戚的脸面你还要不要了?不与民争利这话,难道你就没听说过?养子不教父之过,我倒是觉得,你这个郡王的身份有假,岷王他老人家,挺英明的啊!”潘厚仁毫不慌张,反而是侃侃而谈,一席话说的朱徵焲瞠目结舌,明明知道潘厚仁是在东扯西拉,他却愣是没法反驳。 “潘厚仁,本官可没有让你说话!” 又是一声惊堂木响,那张大人虎着脸,瞪视潘厚仁。 “嘿,张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我是这刘婆子的律师。不,讼师不成么?”潘厚仁这边才开口,那刘婆子就像是捡到宝似的连忙开口道:“是是是,潘家少爷,是老婆子的讼师,讼师呀。” 照理说潘厚仁要说自己是讼师也没有关系,问题就在于,大明朝的讼师可不是你想当就能当的,首先要当讼师必须是个文人,这是充要条件,潘厚仁在强调自己是讼师的时候,却忘记了这最紧要的一点。 所以张大人笑了,那师爷笑了,凡是有大明法律常识的人,又了解潘厚仁底细的人,都笑了。 就连那朱徵焲,在愣了一愣之后,也都笑了。 “听到没有,他说他是讼师,一个白身,竟然说自己是讼师?” “潘厚仁啊潘厚仁,你会写自己的名字么?你还讼师呢,字都不识的夯货,竟敢大言不惭说自己是讼师?” “厚仁啊,大家都知道本官跟你有亲戚关系,然本官也必须要提醒你,你可没有当讼师的资格,你可是白身啊!”张大人在府案后隐藏不住笑意,尽量板起面孔,向公堂上所有人释放他是个清官的信号。 看到众人的反应,潘厚仁脑海里也才回过神来,好像真是自己大意了,那“潘厚仁”在别人眼中可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压根就是个贱藉人士,怎么有资格当讼师? “来人呀,把潘厚仁给我轰出去,给刘婆子上刑!” “不要啊!” “等等!” 府尹的命令和刘婆子的惨叫让潘厚仁捂住脑门,开口大吼,将整堂都给震住之后,他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这是一个讲究名正言顺的年代,名不正,怎么说都顺不起来了。 “等什么?” 张大人就算是泥菩萨,此时也被撩拨出火气来,别以为两人之间有亲戚关系,像这样的亲戚关系,有还不如没有呢。 “潘厚仁,本官现在就要断你一个扰乱公堂之罪,来人啊,拿下重打二十大板!” 第45章 圣旨就是牛 二十大板听起来似乎并不多,然而真要是二十板子打下去,有经验的衙役那是绝对可以要人命的,哪怕潘厚仁从小习武,也同样是死定了! 看着张大人眼底的毒辣光芒和四个围上来要捉自己的衙役,潘厚仁迟疑了! 他是身怀武功没错,要摆平四个混吃等死的衙役不是问题,甚至视线可及的所有官方力量加在一起,潘厚仁都有信心能够安然脱身。然而如此一来,他就会成为大明官方的逃犯,即便是将来由沐晟出面来调解,潘厚仁身上的烙印仍旧无法消除,随时会被人利用来清算。 “若是不还手。”潘厚仁犹豫了,他不相信张大人会手下留情,即便不死,恐怕也只剩下半条命,也算是让潘府后院的两个婆娘高兴的事。 “怎么办?” 衙役已经狞笑着上来了,打一个纨绔,可是执法人员最为愉悦的事情。 “圣旨到!” 就在这个潘厚仁紧捏拳头,准备放开一切反抗的时候,从昆明府外传来的号令声,却是让一切瞬间凝滞了。 “圣旨,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圣旨突然到昆明府?”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突如其来的圣旨,究竟是怎么回事? 宣旨使在旗牌开道之下,洋洋得意地走进昆明府正堂。虽说挨挨擦擦的拥挤人群让这个宣旨使有些疑惑,然而人越多,这宣旨使好像就越兴奋,这一点,潘厚仁可以从丫表情上看出来。 不用说,这个宣旨使是个太监,宫里出来的太监。宣旨使是个太监,这就让潘厚仁不由自主的联系到自己身上,虽说人家宣旨使压根就没拿眼神瞅他,可潘厚仁还是挺了挺胸膛,让自己站得更笔直一些。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杂七骈八的文字是中国圣旨的特色,也只有小玄子和小桂之之间的圣旨,才有可能是用连环画来替代。潘厚仁及在场的人都跪伏于地,等到那宣旨使吊着嗓子宣读完毕,并且笑吟吟地道:“请潘教习接旨”时,整个府衙里才突然一下哄闹起来。 “潘厚仁当上总教习了?” “太孙童子军,这是什么军队?” “这个总教习算是几品的官位?七品么?” 。。 每个人都在消化刚刚圣旨里所包含的信息,只有潘厚仁,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银袋,塞给那太监,低声道:“辛苦公公了。” “不辛苦,不辛苦!”那太监表现得异常亲热,潘厚仁递给他的银袋,他也是毫不犹豫的就收了下来。或许在这些宫里出来的太监看来,收你的银子那才会是重视你,看的起你。 “回头我再给公公接风,这个时候嘛,我要帮一个朋友打个官司了!”潘厚仁的腰板儿再次挺直。有皇上的圣旨,他潘厚仁现在就不算是白身了,虽说大家还没有弄懂“皇太孙亲军名誉总教习”这样一个头衔究竟是几品的官儿,但能够通过圣旨的方式来传达,不论品级高低,总算是皇上亲自过问的官员,那意义就截然不同了。 好比说,一个七品的县令甚至是六品的官员,只要不是经过考学,御笔钦点,那他的前景,恐怕远远不如一个皇上书面表扬过的白生。什么是“金口玉牙”?皇上说过的话那就是金口玉牙,皇上说你是个好人,能人,而且黄纸黑字的写进了圣旨昭告天下,那自然就够人炫耀的了。 所以现在潘厚仁自然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老子可以当讼师了!” 朱徵焲虽说在平民面前跋扈,可是在宫里太监的面前,他可不会自己找死。眼看潘厚仁跟那宣旨使如此亲切,自己堂堂一个郡王人家却是瞄也不瞄,心中顿感不妙,脑子里一番思索之后,他当机立断,走到正准备去跟宣旨使亲近亲近的张大人身边,低声道:“张大人,我看这案子也不用判了,小王我认罚,就麻烦张大人你去跟那户人家说说,看看赔多少钱能够把此事给了结了?” 其实朱徵焲原本不用如此小心,毕竟在这件事情上,他也没有太大的错处,岷王府的家丁虽说嚣张了一些,却也没有真正对哪个人动手,所以张大人的面子处理起此事来倒也是好用,刘婆子也放了,苦主也散了,等到潘厚仁跟那宣旨使闲聊完毕,转过头来的时候,张大人正好宣布退堂了! “咦?张大人啊,我可是讼师啊,刘婆子,刘婆子你等等,你要告那岷王府小王爷诬蔑么?厚仁我免费给你当讼师啊!”潘厚仁拦住低头往外疾走的刘婆子,连声道。 第46章 世子,改日吧 “不了不了,厚仁公子啊,老婆子这次可会死被你害惨了,害惨了!”刚刚过堂,虽说刑具并没有真正落到她身上,可也是将她吓的不轻,这会儿潘厚仁让她再反诉朱徵焲,打死刘婆子,她也没那个胆! “唉,张公公您瞧,我还说让你看一出好戏的,现在天下这藩王啊,不削真是不行,鱼肉乡里、祸害百姓,连先王‘不与民争利’的祖训,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潘厚仁说这话的时候,那朱徵焲正走过来打算跟张公公亲近亲近,听到潘厚仁的话,朱徵焲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然而人已经在路上,若此时转身调头,更是显得自己心虚,故而他只得紧绷着脸皮,走过来对那张公公“和颜悦色”的拉近乎,同时邀请张公公去秀女坊做客。 “别啊!” 潘厚仁此时的存在压根就是为了恶心朱徵焲似的,那朱徵焲刚刚才开口邀请,潘厚仁就急急忙忙地开口道:“不成不成的,张公公,你难道喜欢呆在猪圈边上?啧啧,也不知道小王爷是怎么想的,竟然将勾栏开在猪圈旁边,他这是要绝了大家的心思,逼着大家当圣人不成?” 话被潘厚仁调过来说,听上去还真是朱徵焲犯傻,然而张公公脸上的神情,却是让朱徵焲不好开口为自己辩解,只能艰难一笑,道:“张公公,我父王对张公公很是仰慕啊,还请张公公赏脸,让小王好好的招待招待。” “这个嘛,改日,改日!”张公公脸上的神情分明有些尴尬,眼前的情形已经很明显的表现出潘厚仁与那朱徵焲之间的不和,作为依靠黄俨而存在的张公公,自然是要贴近潘厚仁一些,毕竟将来还得在黄俨的眼皮子下求一口饭吃。 被张公公拒绝,朱徵焲的脸色可谓是难看至极,而张大人见朱徵焲这个堂堂的郡王都吃上了闭门羹,就更不敢造次上前邀请自己这个“家门”乐呵乐呵,只能是眼巴巴的看着张公公跟在潘厚仁之后,大摇大摆的走出府衙大门。 照理说,张公公这种行为与礼制不合,毕竟他所代表的仍旧是体制之内,应该跟张大人亲近才是,可谁让他离开京师的时候,黄俨特别叮嘱过,让他别欺潘厚仁年纪小,那可是皇上都看重的人才,决计怠慢不得! 况且如今满朝堂的文武大臣都知道,太子身体一直不怎么好,皇上那是真真将皇太孙当成国家继承人来培养的,不出什么特别意外的话,将来皇太孙是一定会当皇帝的。而潘厚仁乃是皇太孙亲兵的“名誉总教习”,将来皇太孙登基,那潘厚仁会高升到什么程度,只要是有脑子的人,怕都是能够想到的。 张公公虽然年纪不大,但脑子却精明的很,知道谁才是自己应该看重的,一个藩王的儿子,一个地方小官,虽说品级比他高无数,但还真不在他的眼中。 “张公公一路辛苦,住驿馆可不行,怎么地都要让厚仁代表潘府,好好的招待招待才是!”潘厚仁强忍恶心,亲自拉着张公公的手,在昆明大街上招摇过市。还别说,这效果却是异常的好,这么一出之后,潘厚仁在昆明城的名声,反而鹊起,不再是赫赫有名的净街虎了——能被皇上看重的,会是坏人么? 老百姓的理念是很朴素的,不管朱棣屁股下的皇位是怎么来的,只要他不给老百姓制造麻烦,老百姓就会认为他是个好皇帝。而朱棣,恰恰是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影帝”级人物,他用各种方式小心翼翼的将自己野兽的一面隐藏起来,成了有口皆碑的“明君”,他的时代,也被后人称为“永乐盛世”。 作为一个后世的穿越者,又正好是对历史有着研究、有着自己独立见解的潘厚仁,自然不会被朱棣的表象所迷惑,只不过他也同样需要借用朱棣这种“演绎”出来的明君,来对付自己的敌人。 故而,潘厚仁对张公公那是相当的尊重,不仅仅连续三天大摆筵席宴请张公公,张公公临行前,潘厚仁更是准备了数份礼物,除了给张公公一个沉甸甸的袋子之外,还有专门为黄俨、严宽准备的礼物,以及一本小册子! 让张公公惊讶的是,这本貌似不起眼的小册子,却是潘厚仁送出来的最重要的礼物,因为这本小册子是送给皇太孙的。 “承蒙皇恩,厚仁添为总教习,理应为亲兵献策献力,此小册子乃是先父一生练兵的精意,还请张公公转呈皇上,以表厚仁心意。” “教习大人真是。”张公公感慨万千,他是知道内情的大人,也知道潘厚仁这个“名誉总教习”的官衔,乃是皇上表彰他提出此建议来的,纯粹就是个荣誉,然而潘厚仁却为此殚精竭虑,甚至将家中不传之秘都贡献出来,岂非正好说明潘厚仁的“忠君爱国”? “请教习大人放心,咱家一定将教习大人的心意带到,定不辱命,定不辱命!”张公公感觉心中沉甸甸的,怕不是有上百两黄金? 张公公走了,潘厚仁的名声在整个昆明城里也响了,就连平西侯沐晟,都两次将潘厚仁叫到侯府里,交谈甚久。 沐晟倒不是希望利用潘厚仁达成什么目的,严格说起来,沐晟就是潘厚仁的长辈,长辈有个很奇怪的毛病:当晚辈如同扶不上墙的烂泥时,长辈们往往会放任不管,可是当晚辈稍微表现出潜力时,长辈们就会奉上最严厉的要求。 虽说沐晟对潘厚仁谈不上严厉的要求,但在两次见面中,还是谈论了很多事情,其中也包括了潘厚仁对未来道路的想法——从前的潘厚仁乃是一介白身,不需要也不会有任何政治抱负,如今皇上亲自任命,等于是给了潘厚仁一个台阶,将来潘厚仁完全可以利用这个台阶,一步步走入大明政治中心,至少沐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认为有必要跟潘厚仁好好谈论一番 然而潘厚仁给沐晟的结论却让人失望。潘厚仁对于政治上的进步完全没有半点欲望,他甚至直言不讳的告诉沐晟,通过发展娱乐事业赚钱,才是他最感兴趣的事情。 对于潘厚仁此种论调,但凡有理想有抱负的大明人都不会认同,也幸亏沐晟仅仅“算是”潘厚仁的长辈,否则他肯定会用老粗的棍子将潘厚仁打得皮开肉绽。苦口婆心的劝住无效之后,沐晟也只得放弃,转而跟潘厚仁商量起岷王府的事情来。 要说这段时间,岷王府的面子被潘厚仁打击的可谓是“体无完肤”,甚至就连沐晟都很是为朱徵焲感到悲哀——堂堂一个郡王,被潘厚仁这样一个市井白身给弄的灰头土脸,也不知道是哪一路的香火拜错了菩萨。 同情归同情,沐晟绝对不是胳膊肘往外拐的那种人,他反复提醒潘厚仁,一定不能因为眼前的胜利就对朱徵焲掉以轻心,上次的刺杀事件,到现在都还没有个说法。 关于刺杀事件,其实潘厚仁已经不需要说法了,在封建王朝能跟皇族“说法”,开什么玩笑,就连过去在后世,潘厚仁都没有指望过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他是个成年人,不是刚刚踏入社会、对未来充满瞳景的小年轻。 而最近喜欢教育潘厚仁的还不仅仅是沐晟一个,更让潘厚仁头疼的,自然是距离他更近,随时可以将他抓过去训诫一顿的潘德明。 潘德明跟沐晟不同,他对做官这档子事没啥兴趣,就更不会逼潘厚仁走官场这条不归路。潘德明看重的是潘厚仁的商业头脑,春兰阁用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了这点,而泱泱欲催的秀女坊,更是证明了潘厚仁的不择手段。 对于潘厚仁的这些表现,潘德明在欣喜的同时,也会向潘厚仁讲述一些生意上必须要注意的道理,将他,以及潘家几十年经商所总结出来的血的教训,一股脑儿的灌输给潘厚仁。 这种填鸭式的教育是潘厚仁最为苦恼的事情,但在潘德明面前,他还不得不表现出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甚至于一连几天都没有出门。当然,在听课之余,潘厚仁总会找来潘恒几个谈得来的家丁,玩上几把扑克牌,放松放松。 老实说,现在潘恒几个已经不太敢跟潘厚仁一起玩“斗地主”了,因为潘厚仁心情不好的时候,好像手气就特别好,他们一个月的例银,好像已经有很多落到潘厚仁的手里,再也要不回来了。 因为潘恒等人高挂免战牌,潘厚仁百无聊奈之际,干脆让潘恒提着钱袋,去找做纸张的作坊,按照后世扑克牌的要求,精制了好些扑克牌出来。 “少爷,您做这么多扑克牌,那是要准备玩多少年啊?”用马车将一箱箱扑克牌弄回来,然后又在潘厚仁的指点下将扑克牌装进小纸盒里,用白纸封起来,再盖上潘厚仁专门定制的印鉴,潘恒实在是搞不懂这样做的意义。 “谁说这是给我自己用的?”潘厚仁捋了捋眉头上的发丝,最近他对于一个男人留着长发已经很有些恼火,打算找个时间,给自己弄个平头。 “那少爷您这是打算干啥用的?” 第47章 全民推广 “卖啊!愚蠢!”潘厚仁恨铁不成钢地敲了敲潘恒的脑袋,道:“赶紧的,把这些弄完了,再去定制一批货去!” “不是吧,少爷,这些都已经花了上百两银子了,您打算卖多少钱一副扑克牌啊?”潘恒口中发出一声惨叫,他倒不是因为辛苦,而是感觉按照潘厚仁的标准做这些扑克牌,实在是太花钱了。 “你懂什么?这些新鲜玩意儿,卖的就是理念!嘿,理念你不懂,总之今后但凡有人向你购买扑克牌的时候,别客气,一两银子一副,不能讲价知道不?买一副两副的,你鼻孔还得冲天知道不?”潘厚仁一边笑,一边向潘恒交待。 就在这个时候,院子里进来了两个白子。 这两白子都是段正鑫留下来保护潘厚仁的,只不过前几天,潘厚仁将他们两个派出城外做件事情,这个时候回来向潘厚仁报告。 对于这俩白子来说,潘厚仁就是他们天龙寨的女婿。前面也说过,白族人完全不歧视倒插门,甚至在他们的传统当中,倒插门是一件双方都很光荣的事情,故而潘厚仁在天龙寨人民的心中,早就已经是上门女婿,将来说不定会成为寨主的人选。 对于准女婿加预备寨主,自然要恭敬一些。 两个白子用对待上宾的礼节敬礼之后,才开口向潘厚仁汇报。 感情这俩人是在城外收拾那些被沐晟抓捕的白子。 自打黄俨两人上次在昆明城里一闹,沐晟下令将全城白子都搜捕之后,这些白子并没有全部被砍脑袋,而是经过一番挑拣之后,送去了昆明城外潘府的一处农庄里,幸亏那农庄够大,能够容纳数百名白子。 经过牢狱之灾后的白子一个个倒是老实不少,加上大理天龙寨的赫赫威名,逐渐的,这些白子也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在潘家的农庄里安顿了下来。 然而潘厚仁是不可能白养着这些人的,他留下这些白子来,当然是有自己的用处。在潘厚仁的计划当中,这些白子将会是他以后在云南方面最大的助力,别人都是靠不住的,一切还得依靠自己。 “你们来的正好,潘恒,去把那扑克牌给他们搬一箱出来。”潘厚仁招呼着两个白子坐下,又给潘恒安排了工作。他既然打算将斗地主发扬光大,就不能放过任何机会。 两个白子还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有潘恒这个极好的老师,在输了不少通宝之后,两人很成功的被教唆成了赌棍,以至于潘厚仁不得不反复提醒两人,不能沉迷在斗地主当中,反而把正事儿给忘了。 对于那几百号人,潘厚仁是有自己打算的。不管将来他是否能够顺利的拿下潘家部分或者是全部产业,他都必须要给自己打基础,除开已经在着手准备的娱乐行业之外,潘厚仁打算成立一个物流公司。 当然,“物流”这样的名词在大明朝暂时还不能用,幸好潘厚仁也没打算仓促间就将物流公司拿出来,该准备的事情还得先准备好,基础不打牢,将来公司容易出问题。 将两个满脑子还是“jqk”的白子打发出门,潘厚仁也没闲着,转身就上街,去看君再来的装修情况。 君再来已经全封闭装修大半个月了,这种神秘的装修方式让昆明城里很多人对君再来很是好奇,时常有人想进去看看,都被潘福的家丁给拦在外面,虽说也有人因此而不满,但越是这样,就越引起人们的好奇心。 不要小看大明时期中国工匠们的艺术修养,应该说,云南这个地方从来不缺乏艺术家,不管他的本职工作是石匠还是木匠,其骨子里其实都是个艺术家,这一点,即便是在后世的大理,仍然保持的很好。 所以潘厚仁并不需要具体去做什么事,他当初只是将自己的意图跟工匠们说了,之后不到两天功夫,心灵手巧的木匠就已经做出模型交给潘厚仁。让他很惊讶的是,那模型明显比他所想象的更加精致和漂亮,所以他当即就敲定按照模型开工。 这装修也进行了差不多半个月,效率固然可以,更让潘厚仁满意的是工匠们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这是后世很难找到的一种精神,然而在此时此地,潘厚仁却深刻的感受到了。 每一面墙壁、每一扇门窗、每一张座椅,所有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精致,甚至雕刻的纹路,每一根都像是用直尺比划出来的一般,毫无挑剔之处。 所有的一切让潘厚仁感觉到很满意,他向负责总体工作的工匠一次性支付了所有的工钱,在他看来原本是应该做的事情,然而却让那些工匠们感激不尽、鞠躬尽瘁。大明对工匠的待遇并不好,匠户匠户,所谓匠户,那就是一代传一代的身份和手艺,除了依靠手艺吃饭之外,这些匠户再也找不到别的经济来源,大多数家庭生活都是窘迫的。 故而潘厚仁提前支付工钱的举动,才会让匠户们如此的感激,然而他们的感激却让潘厚仁心中很不是滋味:很多时候,我们中国人不是没有智慧,而是统治阶级,在磨灭民间的智慧! “如果我有机会的话,一定要改变这种现状,让这些匠户的生活好起来,他们都是人才,宝贵的人才啊!” 潘厚仁心中在发着宏愿,而将他视为生死仇人的朱徵焲,却是已经快要到京师了。 在公堂上跟潘厚仁交锋,眼瞅着胜利在望,那潘厚仁却摇身一变成为皇太孙亲军名誉总教习,顿时将朱徵焲最后的信心打击的粉身碎骨! 云南这个地方本身就让朱徵焲很紧张,这段时间跟潘厚仁之间的交锋更是沉重的打击了他从小树立起来的信心。正常情况下,小孩子在外面受了委屈就只会回家找大人,朱徵焲在这点上表现的方式跟小孩子也没有区别,那天从公堂里出来之后,他连秀女坊都没有回去,直接出门,就奔赴京师而去。 他老子朱楩这些天还在京师,找他“四哥”磨牙,希望能够跟他这一系多弄些好处。 朱棣当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再加上他对朱楩这个小兄弟的印象一直都不算太好,所以朱楩想通过死缠烂打这种方式让朱棣松口,从目前看来是不可能的。 事实上朱楩也很了解坐在皇位宝座上的兄长不那么好说话,故而在前几天,朱楩也找过太子。 从血缘上来说,太子是朱楩的大侄子,然而这个大侄子从小受到儒家教化比较深沉,甚至就连朱棣都有些后悔从前对太子的那种教导,就跟当初太祖朱元璋类似,很多时候,朱棣反而更喜欢另外一个儿子,汉王朱高煦。 在朱高煦身上,朱棣找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然而,“长子为嫡”的古训,哪怕是朱棣这个篡位而上的帝王,心中仍旧坚持着正统,只是无奈自己儿子的政见实在是偏差很大,尤其是在“迁都”这个问题上,太子更是坚持祖训,时常在各种个场合表达出他对迁都一事的反对,这一点是最让朱棣头疼的。 朱楩过往的历史自然不讨古板的太子欢心,厚着脸皮凭借“叔叔”的身份在东宫碰了两次灰后,朱楩不得不放弃太子路线,而他跟太子之间的不对付,却是落在了另外一个皇子眼中——汉王朱高煦。 就连朱棣私下都承认,汉王朱高煦跟他最像,对于那些“善于”揣摩圣意的文武大臣们来说,就不得不心中多存个想法,在尽可能不得罪太子的情况,跟汉王走的更近一些,谁能保证将来的事情呢?就连朱棣都能“靖难”登基,况且现在太子的身体状况也是差的不行。 朝堂内外的那种氛围,自然也会影响到朱高煦对自我的一种判断,就像是一个人从小被人称为“帅哥”,等他长大之后,他也就坚信自己一定是个帅哥一样,围绕在朱高煦身边的人总是明里暗里的提醒着他,将来应该是当皇帝的命,久而久之,朱高煦自己也都这样认为了。 他的兄长因为出世的早些当上的太子,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原本朱高煦也没啥好挣扎的,可坏就坏在,太子爷的身体不好,而皇太孙的年纪,好像又太小了一些,青黄不接之际,就等于是给了朱高煦一个希望。 朱高煦关注自己的叔叔朱楩,也正是因为他心中有那种想法,才会千方百计的为自己争取助力,朱楩作为亲王之一,完全有资格被朱高煦争取。 “这个沐晟,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回头我得好好的说说他!” 在汉王府里,听了朱楩的“哭诉”之后,朱高煦恰到好处的表达出他对叔叔的“同情”,同时也保证,会向皇上进言,怎么也不能让堂堂一个皇亲国戚,在地方被一群小人欺负。 朱楩也不是天真的孩童,当然不会轻易的就相信朱高煦的话,只不过相比起来,他还是觉得汉王朱高煦比太子更有人情味,那个太子,被所谓的“大儒”教养的像是一根木头,朱楩甚至于腹诽,若是太子当皇上,指不定本朝又会再来一次“靖难”呢。 第48章 名誉总教习那也是总教习 当然,这种念头朱楩只能死死的放在心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得,不能说。当朱徵焲从昆明回到京师,进入岷王府向朱楩一番哭诉之后,朱楩的心,也就更加贴近朱高煦了。 别的不说,光是因为潘厚仁那个“皇太孙亲军名誉总教习”的身份,就让朱楩由衷的讨厌,同样,朱楩也认为,汉王殿下应该对这个“皇太子亲军”很反感吧?若是有汉王朱高煦撑腰,那一个小小的“名誉总教习”再加上一个“平西侯”,应该还不是对手。 思来想去,朱楩还是觉得自己这方胜算颇大,于是乎招呼着儿子朱徵焲,又从京师出发了。岷王府要发展,发展就离不开财力,大明一朝在朱元璋小农思想的灌输下,虽说不会少了朱家子弟的供养,但是对于一个落地的藩王来说,朱棣开出来的价格又实在是没法满足朱楩的胃口,故而朱楩是决计不会轻易放弃好不容易找到的营生,云南的生意,他是断然不会放手的,哪怕为此站在朱高煦的一边,他也在所不惜。 所以,朱楩带着人马离开了京师,临行之前,他还专门给朱高煦去了一封信,虽说信里面没有什么实质化的东西,但给朱高煦写信这件事本身就表明了岷王的态度:“汉王你瞧好了,我可是只给你写了信,连太子那边我都没甩,你应该很明白我这个当叔叔的心思了?万一叔叔有啥事儿需要你帮忙的话,你也一定要尽力而为才是。” 而在岷王府活动的这段期间里,经过潘厚仁等牌友的不懈努力,“斗地主”这种简单易行,又异常刺激的“游戏”,已经在整个昆明城里流行起来,甚至于昆明城周边,都开始有人尝试这种全新的玩意儿,人们总是喜欢流行的东西,这是人类社会性本身所决定的。 而阿拉伯数字,也随着扑克牌的流行,而逐渐在社会当中流行起来,这种相对于中文简单的数字形式,因为那一张张纸片,逐渐深入民心。这也算是潘厚仁推行扑克牌的意外惊喜,若是正儿八经的推广阿拉伯数字,怕未必就能比通过扑克牌游戏这种春风化雨似的方式,更容易被人们,尤其是普通大众接受。 而斗地主流行起来之后,潘厚仁很合时宜的开设了一些低档的茶楼,主要就是为玩扑克牌的牌友们提供服务,也只有在潘家开设的这些茶楼里,才能玩上由扑克牌“发明者”潘厚仁亲自督造的扑克牌。 当初,潘厚仁让潘恒制作的扑克牌终于在这个时候发挥出巨大的经济效能。虽说随着斗地主的流行,各个印刷作坊纷纷赶印扑克牌,但不知为何,品质方面始终比不上潘厚仁定制的那么成功,只要是条件好一些的人,总是以能用上“潘”字红印的扑克牌为荣。 而潘家茶楼的开设,更是引入了大量后世舒适化的设计,比如相对更适合玩扑克牌的小圆桌,低矮的藤椅等器物,更是让广大牌友趋之若鹜,一时间,潘家茶楼几乎占据了整个昆明城的各个角落,其收益让人眼红不已。 为了这事儿,张大人还专门到潘府登门拜访,找潘德明说事儿。 张大人是个按照正常程序进入仕途的人,也就是说,他是个读书人。玩物丧志,这是读书人普遍的观念,如今在张大人治下的昆明城,出现的矛头让张大人很担心。 “云安啊。”作为潘德明的岳父,长辈,父母官,无论哪一种身份,张大人直呼潘德明的表字,那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岳父有事但说无妨。”潘德明脸上带着笑容,只是这种笑容并不能掩饰他跟张大人相仿的年纪,老夫少妻最大的尴尬就在于女婿能够跟岳父大人称兄道弟。 “也是,咱们之间也没啥遮遮掩掩的。”张大人品了一口上等的西湖龙井,这可是高级货,整个昆明城怕也就是三个地方能喝到:“如今昆明城中,一股不正之风正在蔓延,我是看得心惊胆颤,如此继续下去,圣人所谓的盛世即将不保,我头顶上的乌纱帽事小,败坏了整个昆明城的民风,被万世唾骂,那才是大事啊!” 潘德明听了这话,一双眉头顿时皱了起来。他知道张大人说的是什么,只是他不觉得有这么严重。不就是打打牌了,这又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赌博嘛,从古至今中国人都在赌,上至天之大臣,下至贩夫走卒,不赌钱的还算是男人么? 只是看自家岳父大人那种痛心疾首的模样,潘德明不好将心里话都说出来,只是点头道:“岳父大人所言极是,待下来我找厚仁那孩子好好说道说道,看看是不是把茶楼关停一些。” 提到最近潘厚仁用极低的本钱开设的那些茶楼,老实说,潘德明还真是挺佩服潘厚仁在这方面的能力,别小看那些街头巷尾小小的茶楼,每天赚钱的速度,竟然不输看上去异常火爆的春兰阁。 站在生意人的立场来说,潘德明不认为潘厚仁做错了什么,商人的本性就是追逐利润嘛。可是岳父的话他又不能不听,所以只有在口头上应答着。希望岳父也就是说说而已,来潘府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 然而潘德明今天还真是料错了,张大人亲自登门,还真就是说打牌的事情,而且对潘德明的这种应答并不满意。 “潘厚仁,潘厚仁?潘家的家主究竟是云安你,还是那个青勾子小屁孩?依老夫看,昆明城里的茶楼,那就是不能开,一间都不能留!还有扑克牌,这种来自蛮夷的玩意儿,奇技淫巧,该禁,该禁!”张大人脸色发黑,活像是包黑子再世,连带着潘德明也紧张起来。 倒不是说潘德明畏惧一个张大人,真正的生意人心中自有天地,任何一个行当做纯粹了,那都近乎于道。作为沈万三的直系后裔,秉承那种生意人的精神,潘德明眼中连皇帝都没有,遑论是一个张大人?让潘德明紧张的是岳父的这种态度,如今茶楼这门生意眼看着成为在潘府里利润贡献最大的一个行当,若是惹毛了眼前这个老岳父,真给禁了,那该找谁哭去? “不行,决计不行!”潘德明拧了拧眉头,当即就道:“岳父大人,厚仁小,不懂事,茶馆今后我会指点他管理的,你也知道,他现在是总教习,各方面的事情也挺多的。” 潘德明提及潘厚仁的官职,那张大人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名誉总教习那也是总教习啊,况且还是御笔钦点,在皇上那里是挂了号的,将来说不定啥时候皇上想起来,直接安排进去京师公干了,到时候他张大人说不定还得看人家脸色呢。 一想到这茬,张大人也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些急躁了,端起茶杯喝上一口,镇定镇定情绪之后,才开口,又将刚刚的话风给带了回来,“云安啊,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厚仁不是那种胡作非为的人,就算他过去有点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当今皇上乃是自古以来最识人善用的明君啊,想来是不会看错人的。茶馆这事儿吧,我看可以循序渐进嘛,已经开设的就算了,作为特例。从今日起,潘家是不能再开茶馆了,自然,别人也是不能开的!” “小婿省得,唔,不如这样吧,我回头找三家茶馆,挂在馨儿名下,帐就不入我潘家了,岳父大人,麻烦您找三个管事,去接收吧!” 潘德明那是正儿八经的生意人,一听自家岳父的话,就知道从今天开始,玩扑克牌的茶馆那就是潘家的独家营生,虽说这时候还没有发明“垄断”这个代表着暴利的词汇,然而其精义,早已被生意人知晓,投桃报李,潘德明怎么也得向为自家生意“保驾护航”的岳父表示一点心意。 “啥?”潘厚仁听完潘德明的话,要说心中没有点肉疼的感觉那是骗人,好端端的就少了三家茶馆,而且按照潘德明的说法,还是生意好、中、赖各一家,他能不心疼?这段时间他忙死忙活,也就弄了九间茶馆,这可倒好,一转眼就让潘德明送出去三分之一。 “厚仁啊。” 潘德明也知道这事儿原本应该征求潘厚仁的意见,只是当时那种情况不容许,现在想起来还是挺对不起自己这个侄儿的,原本他还想开口抚慰一番,却不了潘厚仁眨巴眨巴眼睛,脸上就又恢复了笑容。 “二叔,你不用说了,我知道这是为了我们大家都好,三家就三家,二叔你看着办吧,不过剩下的茶馆。” “剩下的茶馆营收都是厚仁你的,不入我们潘家的户头!”潘德明连忙摆手道。 “不,不!”潘厚仁也在摇头,“二叔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说,既然已经送了三家,不如再送三家给你,你看是不是给大婶娘也弄三家过去,免得你后院的葡萄架,不稳当啊!”潘厚仁脸露笑容,好像是一点都没有将自己的心血放在心上一般。 其实刚刚潘德明还真是在考虑这个问题,只是他不好开口而已,现在潘厚仁主动提出来,潘德明沉吟片刻,又深深地瞅了几眼潘厚仁,长吐一口气,道:“好!我替你大神娘先谢了,不过这样一来你就亏损的大了一些,回头我跟老爷子说说,君再来和春兰阁,你选一个,将契约书先过给你吧!” 第49章 捡钱了捡钱了 “这。” 这倒真是个意外的惊喜!虽说潘诞已经将两个店子交给潘厚仁打理,但店子本身还是属于潘家的,而潘德明刚刚说的话就很明确了,要将两个店子当中的一家,送给潘厚仁,而且是任由潘厚仁选。 只能说,惊喜来的太突然,潘厚仁自己都还没有做好准备。然而潘德明接下来说的一句话,却又让潘厚仁一脑门的黑线。 “给我表字?他凭啥给我表字啊?”潘厚仁真有些火了,要去三家茶馆还不满意,那张大人还想在他身上刻下烙印,这事儿潘厚仁怎么都不会同意,在他看来,有资格给他表字的人,全天下也就只有那么几个了。 “厚仁啊,这个事情二叔也觉得不妥,只是因为没有听到你自己的意见,所以既没答应,也没完全拒绝,只是打算拖上一拖。”见潘厚仁的神情,潘德明也有些尴尬,“既然你不愿意,那二叔找个机会,回了他。” “回,必须回!哦,不仅仅是回,那得绝,回绝,彻底的绝了那老货。。老大人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潘厚仁重重点头,以示自己的决心。 送出去六家茶馆,却给潘厚仁换来了一个烦恼:君再来和春兰阁,究竟要哪一个? 思来想去潘厚仁也没有拿定主意,打心眼里说,他是两手都想抓,两手都不想放过,然而潘德明让他必须做出一个选择。 “秀娘,你觉得呢?”心中拿不定的主意的潘厚仁,不知不觉中走进了春兰阁,正好跟秀娘唠唠这事儿,看看秀娘有没有啥好建议。 可潘厚仁就没想到,秀娘可是春兰阁的妈妈桑啊,毫无疑问,她只会推荐潘厚仁选择春兰阁,其中固然是有私心,更重要的是,就目前来看,春兰阁的收益是远远超过君再来的。 听秀娘这么一说,潘厚仁心里也就有了决定,点头道:“行!那我从今后就当春兰阁的董事长,兼任君再来的总经理好了!” 对于潘厚仁偶尔冒一些奇奇怪怪的话语,安秀秀已经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笑道:“管你神马东西长,南北短的,反正你将春兰阁拿到手中不会亏就是了,最近春兰阁的生意,那真是。” “东西长?你怎么知道的。”潘厚仁不等安秀秀把话说完,就不咸不淡的开了有色玩笑,顿时引来安秀秀的“粉拳秀腿”,光是拳脚破空的声音,就知道普通男人怕是承受不起,也只有一个师傅交出来的两人,才能见招拆招。 “潘厚仁!你最近实在是越来越调皮了!我这是代师傅教训你!”安秀秀脸色发红,微显汗光,却是没法真正将皮猴一样的潘厚仁给制服,反倒是引来潘厚仁一阵取笑:“我爹可没有说过你是我师姐哦,他老人家只是说给我找了个童养媳呢!” 以龙镶天的为人,自然不会说这种无聊的话,潘厚仁纯属是胡乱编造,可是安秀秀一听这话,脸色却复杂起来,手脚自然也慢了。 她这一缓,潘厚仁跟着就没了动静,奇道:“秀娘,你这是怎么了?” 安秀秀抬手轻轻一撩有些凌乱的鬓发,柔声道:“是啊,厚仁你都十五岁了,秀娘是该给你找个媳妇儿管管了。” 在这个时代,男子十五岁娶老婆是极正常的事情,然而潘厚仁身体里的灵魂却是来自有《婚姻法》的后世,实在是不能接受十五岁当老公,十六岁当爹的事实,听安秀秀这么一说,他就急忙摇头:“莫开玩笑,莫开玩笑,我毛都还没长齐呢!”也就是在安秀秀面前,潘厚仁才如此放的开,却忘记了安秀秀始终是个女人,听到这话,脸蛋儿也没由来的一红,低啐了一口:“呸!小流氓!” “没有我这个小流氓,这春兰阁就该关门大吉了!”潘厚仁不服气的冲安秀秀嘀咕了一声,随后就岔开话题,道:“秀娘啊,既然二叔已经将春兰阁送给我们,那我回头就去找朱徵焲,看看能不能将秀女坊给盘下来,开分店!” “你找他,他会答应么?”安秀秀眼眉之间满是疑惑,两人之间可谓是仇深似海,安秀秀怎么看,也找不到朱徵焲会同意这个交易的理由。 “山人自有妙计啊!” 潘厚仁习惯性的卖个关子,也不继续在春兰阁逗留,返回潘家,去找潘德明办理“过户手续”。 潘厚仁想找朱徵焲商量转让秀女坊的事情,毕竟自打“潘家种猪养殖场”存在之后,秀女坊已经好些天没有开门做生意了,相信只要朱徵焲不是猪脑子,都应该会同意这样一笔交易。然而当潘厚仁找到秀女坊之后才知道,朱徵焲早就已经离开昆明城,应该是返回京师去了。 “这个败家子儿,当逃兵倒是蛮像啊!”潘厚仁口中埋怨朱徵焲,却不想想正是他把朱徵焲这个堂堂的郡王逼得无路可走,回家哭去的。 而就在潘厚仁感慨的当口,岷王朱楩正带着儿子朱徵焲,在前往昆明来的路上。前面也说过,朱棣这个人很不相信人,尤其是不相信自己的兄弟,其根子一个来源于他遗传他老子的性格,另外一个就是屁股下的宝座来源不是那么正统,所以他大肆削藩,岷王的护卫都被他削的干干净净。所以朱楩一路上都是由府兵护送,倒也是浩浩荡荡,就是气势弱了一些,看的朱楩不住的叹息,遥想当年。 朱楩两父子到昆明城还有几天时间,路上朱楩闲的蛋疼,根据儿子说的昆明城情况,干脆炮制出一篇平西侯勾结民家造反的奏折,交给师爷润色后,就打发向京师去。他却不知那沐晟早就接到他从京师出发来昆明的消息,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本着小心无大错的习惯,沐晟已把朱徵焲代表岷王府,在昆明城里的所作所为记录成奏折,直接送去了京师。虽说满篇都没有一句提及岷王勾结民家的事实,但高明之处也正是于此,想那朱棣就是个自负的人,像沐晟这样不明着说,却是让朱棣自己参悟,比起朱楩在折子里明说,更容易让朱棣相信。 朱楩是不知道沐晟早有安排,还以为自己这样会狠狠的落沐晟的面子。毕竟沐家在朱棣心中的地位很高,而且实际上已经算是分疆裂土,根本没有必要勾结谁,做那造反之事。 待到进入昆明城,朱楩没有隐藏行踪,他表面上打着就藩前的视察工作,作为本地官员之一,沐晟也必须要出城迎接,两人一见面,朱楩是心中暗乐,脸上却乌云盖顶,瞪着老朱家特有的屌丝眼,对无论五官长相气质都远胜于他的沐晟道:“侯爷,本王在来的路上,可是听到不少传闻,说侯爷在昆明,勾结民家,可有此事?” “王爷,谣言止于智者!”沐晟脸上神色如古井不波,只是淡淡回了一句话,随后就退开一步。他身后还有其他官员等着觐见王爷,沐晟这么做根本就不算是失节,然而在朱楩看来,却是沐晟对他的藐视,顿时发出一声冷哼,瞪着沐晟道:“怎么,你是觉得本王在搬弄是非?” 虽说朱楩是王爷,而沐晟仅仅是个侯爷,然而沐晟是个带兵的侯爷,节制一方,朱楩却只是个闲散的王爷,两人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即便是沐晟当众数落那朱楩几句,恐怕也没有会看好朱楩。然而沐晟此人性格稳重,也不愿意当众跟朱楩闹起来,徒然别人看笑话,故而淡淡一笑,遥遥冲着朱楩拱手,“王爷请便,某视察兵营去了!” “你!” 望着带亲兵打马而去的沐晟,朱楩胸中似有千斤重石,沉甸甸的却发作不出来,连带着对其他接待的官员也仇恨起来,总觉得整个昆明城好像都在跟他作对似的,倒是苦了主要负责的张大人,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在朱楩那里碰了不少鼻子灰。而有老子撑腰的朱徵焲,更是拿鼻孔跟张大人说话,到了晚上的时候,也将张大人这个昆明城的地头蛇给气的不肯伺候,撤退了。 朱楩的到来好像没几个人真心欢迎,反倒是听到消息的潘厚仁,乐呵呵的带着潘恒,直接去了驿站。 昆明城可没有给朱楩修建王府,按照朱棣的说法,这种开销现在政府是不支持了,各位兄弟你们自家想法子吧!若是个强势的王爷,不用说地方政府自然会处理的很好,偏偏昆明这地方情况特殊,有平西侯沐晟坐镇,那些大大小小官员压根就不希望再来一个不好管束的皇亲国戚,故而没人牵头修建岷王府。以前朱徵焲来在昆明大多数时候也就直接住在秀女坊,如今秀女坊那边是去不得了,两爷子就只能苦哈哈的窝在驿站里,谋划下一步的举动。 “潘府厚仁前来拜访小王爷!” 潘厚仁提着一个大大的竹篮,也不知道里面放的是啥,竟然还在冒着热气,而潘恒则是地道的小厮打扮,垂手跟在潘厚仁之后,口中嘟嘟囔囔的。 “潘厚仁!好你个贱藉,竟然敢送上门来!” 第50章 要想富,得管路 当然,饭要一口口吃,事情也只能是一件件的做。因为潘家种猪养殖场拆迁,空出来的地皮又会变成什么样的场所,引起了昆明城里不少人的猜测。在大多数昆明城老百姓的眼中,潘厚仁已经成了创造奇迹的代名词,很多人都希望潘厚仁能够再次给大家一个惊喜,当然,也有那么一些人期盼的是潘厚仁忘记了当初官府的禁令,顺其自然的将那院子跟秀女坊打通,就不知道那时候昆明府再出来干涉的时候,潘厚仁会怎么办? 身为一个穿越者,潘厚仁自然深知跟政府作为的危险性,当初在公堂上信誓旦旦的说不会修建勾栏院的话,潘厚仁自然不会忘记。关于这家院子究竟用来做何用处,事实上早在秀女坊到手之前,潘厚仁心中就已经有了规划,如今东南西北风俱全,剩下的,也就是最后的准备工作了。 说起来潘厚仁得感谢段正鑫送给他的八个保镖,这些日子来,这八个壮硕的民家汉子可没少帮潘厚仁做事,而管子这个曾经的地痞流氓,也被潘厚仁充分的利用起来,旬月前去了城外村庄,按照潘厚仁的要求,培训那些白子。 其实管子也没做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按照潘厚仁的教育,他只是将“终生效忠潘厚仁”这样一个理念,反复的灌输给那些白子,直到他们被洗脑了为止。这种洗脑的技术,还是潘厚仁手把手的教给管子的。 如今也算是条件成熟,潘氏运输快递公司成立在即。 也就是潘家有这样雄厚的本钱,潘厚仁才能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想想光是几百人每天的吃喝拉撒就是一大笔费用,虽说潘厚仁用的都是龙镶天留下来的老本,然而潘家已经有人开始因为此事而发牢骚,只是因为潘德明强压之下,暂时保持着平静状态而已。 然而就在潘厚仁准备正式组建公司的时候,潘德明却不得不离开了。这才刚刚五月,潘德明手中掌控的外贸生意一直要持续到10月左右才会空闲下来,也就是说,一年的时间,潘德明倒是有大半不在昆明。 临走之际,潘德明也多次在家中强调潘厚仁不是外人,而是可以在潘家当家做主的人,只是可惜除了潘老爷子和潘德明之外,大多数人都不是这样看潘厚仁的,纵然这些天潘厚仁已经表现的很出彩了,可很多人还是将他当成少年。 潘家的这种氛围让潘德明感到很头疼,然而出于各种原因,潘德明又不能直接宣布他不在的时候,潘厚仁可以成为代理家主决定潘家的大小事务。人都是有私心的,据说孔子的爹就是七十得子,潘德明心中未曾就没有期盼过这种奇迹。当然,在潘厚仁看来,如果关于孔子老爹的传说是真,那他只能替孔子的爹说一句:老虎不是我打死的。 “厚仁啊,我离开之后,整个潘家你就只需要顾及老爷子和徵徵,唉,说起来徵徵最近已经越来越沉默了,这次我走,她都没有多话跟我说,你有时间的话还是去陪陪她,别忘了,她跟你。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就不多说了,我这次就要去天龙寨,你有没有什么话需要我带给你未婚妻的?”潘德明也算是个极其开明的父亲,明明心中打定将自己女儿嫁给潘厚仁,竟然也不妨碍他为潘厚仁找小老婆,那段灵玉可就是他亲自为潘厚仁说的媒,而且还是不能拒绝的那种。 “二叔啊。。”潘厚仁还真有事情想找天龙寨的段当家,只不过因为潘德明一开始就提起段灵玉,弄得他有些不好意思,有种利用人的感觉。在被潘德明鼓励几句他才开口道:“小侄准备成立一个运输公司的事情,二叔您也知道,只不过下面的人都是白子,对于这些人,我管理起来不是很方面,如今只有一个管子能够帮上点忙,但他始终是个汉人,我想找几个信得过的民家。二叔你也知道,这些民家讲究个身份,想要这些白子服服帖帖的,我需要民家身份比较高的人,而且我信得过来替我管理。” “这个是小事儿!”潘德明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道:“小事儿,那段家在民家当中本就是最尊贵的,你以为二叔我找个合作者真是光看势力大小?让老段找几个人来替你管理那个啥公。司?” “潘氏运输公司。”潘厚仁替潘德明把话补上,说一个足够现代的词汇还真是有些为难潘德明。 “嗯,潘氏运输公司。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不就是个车马行嘛。问题不大,我去了就先办这个事!” 潘厚仁一听,乐了,心道这二叔倒是会翻译,只不过公司的组织形式比起车马行来,要严谨的多。潘德明愿意应承下来,当然比潘厚仁自己去找段正鑫来的好,只要解决了具体管理阶层的问题,潘厚仁把稳大方向,那么潘氏运输公司的前景就相当可观。 在潘厚仁的规划中,潘氏运输公司可不仅仅是个肩挑背抗的土特产公司。 潘德明走之后,潘厚仁紧锣密鼓的加快潘氏运输公司的组建工作,根本就没有心思去管潘家后院里那些狗屁倒灶的事情,然而有时候他这种无视,却给了某些人一种假象——他让步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因为潘诞整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留在自己院子里研究养生之道,最有话语权的潘德明出门远行,那窦夫人和张馨两个女人也不知啥时候勾结在一起,商议起针对潘厚仁的计策来。 严格说起来两个女人都不算太聪明,完全不能摆正自己在潘家的位置,总觉得好像是潘厚仁要抢属于她们的东西,所以发誓要将潘厚仁从潘府里赶走。窦夫人是潘德明的正妻,在后院里能够做的事情稍微比张馨要多一些,比如,她坚持不让潘徵徵跟潘厚仁见面,哪怕潘徵徵日益消瘦她也在所不惜。 当然,这跟潘徵徵是小妾的女儿也有着绝对的关系,若是她自己的女儿,怕想法就截然不同了。纵然潘徵徵在亲娘因病过世之后的确是有些抑郁,人很少出门,但消沉到如今这种状态,窦夫人的功劳可是不小,正是她彻底杜绝了潘徵徵跟潘厚仁见面的机会,以至于潘徵徵对生活都有些绝望了。 从名义上来说,潘徵徵才是潘家第三代唯一的血脉,所以无论是潘诞和潘德明,在没有其他子嗣的情况下,最满意的结局就是将潘徵徵嫁给潘厚仁,一举两得了。只不过两人始终是男人,当潘徵徵成长起来之后,很多事情就不好跟潘徵徵沟通了,充当中间人角色的窦夫人,抓住机会,扭曲潘徵徵的意志,她是铁了心不会让潘徵徵跟潘厚仁走在一道。 照理说潘厚仁应该能够感受到其中的变化,然而最近这半年来发生在潘厚仁身上的事情也不少,先是灵魂穿越,紧跟着又是龙镶天去世,等这些事情基本上厘清楚了,新生后的潘厚仁,对于潘徵徵自然就少了从前那种挂念,没人来找他,他也就难得糊涂了。 若不是因为潘德明临行前刻意叮嘱,潘厚仁怕是还想不起来去找潘徵徵,今日正好有空,他早起收拾好自己后,就负手向后院而去。 过去龙镶天在的时候,潘厚仁出入后院是没人限制的,一来那个时候他年纪小,二来龙镶天的威势在哪儿摆着,只要没有他下令,谁敢阻拦潘厚仁?故而当两个五大三粗的家丁将通向后院的大门堵住时,潘厚仁一时间愣了。 “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两个满脸横肉的青衣家丁,潘厚仁脑子里不由自主的反映出一个狗血的画面:硕大的牌匾,几个血红的大字——家丁与狗不得入内。 “我是家丁?”本能的,潘厚仁手指自己鼻头,一句话将两个肌肉都长进脑子的门卫问的目瞪口呆,直到潘厚仁自己醒悟过来,好像这里并没有挂牌子,不准自己进去,怕是另有隐情。 “只要胯下吊了那一坨,就不准进去!”左边那家丁总算是开口说话,粗鲁的连潘厚仁都为之绝倒,忍不住调戏道:“公羊也不行?” “不行!” 回答的非常绝对,绝对的没有余地。潘厚仁翻了翻脑子里的记忆,却感觉以前没有这般的规矩,正要再跟那两个满脑子肌肉的家丁交涉时,却听身后传来潘恒的喊声: “少爷,少爷,您别跟潘木一,木二说话,他俩是傻子勒!” “傻子?” 听到潘恒这话,潘厚仁再注意看两个壮丁的面部表情,果然跟正常人很有区别,吓的他连忙退后一步,嘟囔道:“幸好本少爷没动手,傻子打人,那是不犯法的呀!” “木一和木二是府里出了名的傻子,少爷您跟他们说啥啊?” 潘恒气喘吁吁的小跑着过来,脸上的伤口已经好的七七八八,唯独就是鼻梁处还有两道红色的伤疤,看来岷王府的家丁也不都是草包。 即便是被潘厚仁当做挡箭牌,潘恒也没有在心中怨恨过他的小少爷,除开“忠诚”这种虚无缥缈的情绪之外,更多的还是那一锭锭散发出金银光芒的东西在发挥着作用。自从跟着小少爷之后,潘恒的腰包是明显鼓了起来,就连他在城外农庄里住的老娘都鼓励他,说再赞点,就可以讨个媳妇儿了。 不用奇怪,人自然都是人他妈生的,潘恒也有老子有老娘,他们都是潘府的长佣,只是上了年纪之后,就不能再留在昆明城中的潘府里,而是被打发去城外的农庄居住,颐养天年时顺便打点打点农活。 “少爷,我看这其中有诈!”潘恒搓着他还有红疤的鼻梁,低声道。 第51章 上门去 尖利的声音从驿站围墙里响起,潘厚仁顿时乐了,扭头对潘恒道:“瞧,我说的没错吧,只要一报本少爷名字,那朱徵焲就会来开门的!” 潘厚仁话音未落,驿站大门“哗啦啦”一声被人扯开,随后就是吵吵嚷嚷的声音,两个驿站的小吏满脸的愁苦之色,像两尊门神似地矗在大门两旁,倒是一个身影直接从众多小厮当中挤跳出来,左手叉腰,右手一指,“就是这贱藉,给我打!” 不由分说,几个青皮家丁张牙舞爪的向着潘厚仁冲过来,而潘厚仁怪叫一声,活像是早就排演好的一般跳到潘恒的背影当中。拳头雨点般的砸向屹立不动的潘恒,而那潘恒竟然如泰山一般稳固,只是时不时踹出一脚,必定有个岷王府的家丁惨叫飞跌出围攻的圈子,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好厉害的家丁!我们王府怎么就没有一个!” 潘恒的表现让朱徵焲啧啧惊叹,可惜他没有注意到潘恒腿上功夫固然厉害,手上功夫却是稀松平常,头上、脸上接二连三的挨了好几拳,立刻浮肿青紫,眼睛都快要看不见了。 “一两银子,一两银子。又是一两银子。尼玛,这是多少两银子了啊!”潘恒双手护住头,口中不停的嘀咕着,这是他跟潘厚仁讲好的价钱,每踹飞一个家丁,潘恒就有一两银子的辛苦费,然而可怜的潘恒,数着数着却乱了套,怕是心中开始悔恨,为啥不学学算数呢。 不一会儿功夫,十多个岷王府的家丁就在驿站门口散落四方,挣扎呻吟,潘恒仍旧像是泰山般屹立不动,只是深深的低着头,不停的抽着凉气,还真有点深藏不漏、隐藏高手的风范。 潘厚仁笑嘻嘻的从潘恒身后钻出来,满脸诧异地扫视到底的家丁,随后拍拍潘恒的肩膀,“潘恒,干的不错,回家奖励你五两银子!” “少爷,怎么才五两啊,我都数到十了。”潘恒嘀咕了一句,被潘厚仁听到,这个无良主人立刻道:“好!那就十两好了,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 眼前的场景让那朱徵焲看的两眼发直,岷王府的家丁已经明显败下阵来,而驿站的官吏们已经用极其明显的举动表达出他们两不相帮的态度,难不成让他亲自上阵?还别说,换成朱棣这些皇二代来或许没有问题,朱徵焲这个皇三代,就没那种! “你。你要干啥,不准过来,不准过来!”朱徵焲看着步步逼近的潘恒,神情说不出的慌张,好像整个人都在颤抖,其实他却是没看清楚,那潘恒同样是浑身颤抖,那是疼的。没人被打的鼻青脸肿还不疼,之所以潘恒没有叫出声或者是躺下,完全是因为潘厚仁在后面说的话在支撑着他:“你要是将这个小王爷揍了,少爷我给你一百两银子,花差花差!放心,天大的事情还有少爷我顶着!” “真的?” 一想起银子的光芒,潘恒就像是嗅到屎味的狗,尾巴都竖了起来,整个人振奋精神,一摇一晃的向着朱徵焲而去。 如果不是朱楩及时赶到,恐怕老天爷都不知道潘家这两个无法无天的家伙,会不会真把堂堂的大明郡王,揍成一个猪头。 “无礼,退下!” 朱楩跟他儿子的气势完全不同,站出来双手负于腰后沉色一声怒吼,顿时将刚刚表情无比狰狞的潘恒吓得浑身一抖,差点没有跪下! 啥叫王八之气?不得不说,作为大明皇家子弟,这朱楩身体里,还是有这种气势的,而平民,尤其是像潘恒这种连平民都不够资格的家仆,根本顶不住朱楩散发出来的那种气势。 错非潘厚仁身体里的灵魂来自后世,同为家生子他也未必顶的住朱楩的气势。而此时潘厚仁表现出来的那种无所谓的态度,却是引发了朱楩的好奇心,来自重八家族遗传的屌丝眼眯起来,道:“你,就是潘厚仁?” “没错了,下官正是潘厚仁,王爷您好呀,下官今日前来,乃是想跟王爷谈笔生意,不知王爷意下如何啊?” 潘厚仁嬉皮笑脸,浑然没有将堂堂一个藩王放在眼底,这不得不让朱楩心中暗自叹息:果真是落地的藩王不如鸡啊! 叹息归叹息,人活就是一张皮,不管怎样,藩王应有的气质还是要拿够。只见朱楩一声闷哼,不悦道:“生意?本王跟你一个小小的教习,有何生意可谈?倒是你,纵容家丁打伤本王家丁,莫不是想要造反不成?” “造反!父王说的没错,这潘厚仁他就是想要造反!”朱徵焲总算是回过气来了,顺着朱楩的一句话,就要给潘厚仁戴高帽。可惜潘厚仁就不是省油的灯,脸上笑容不减,却是转身瞪着朱徵焲,光瞪不说话。 就这么瞪着瞪着,那朱徵焲没由来的畏惧起来,嘴皮子抖了抖,道:“你看着小王干啥?父王,父王,赶快下令,将这俩胆敢造反的人拿下,押送京师受审!”朱徵焲倒是没有昏头,知道在昆明就别想入潘厚仁的罪。 “小王爷难道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旬月之前,小王爷可是派人刺杀于下官,甚至于跟民家勾结造反,可谓是胆大包天呀,怎么,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小王爷,下令刺杀朝廷命官,又该当何罪呀?若是藩王要刺杀朝廷命官,岂非也是造反?你们岷王府造反在前,我一个小小的总教习奋起反抗,难道就错了不成?” 潘厚仁不慌不忙的一席话,却是说的朱楩父子脸色数变。虽说昆明的事情,朱楩是全权交给朱徵焲在负责,然而朱徵焲在昆明做的事情,朱楩却也不是件件都知道。此时听潘厚仁这么一说,岷王朱楩顿时感觉不妙,两眼落到自己儿子身上,沉声道:“此事当真?” “父王。”朱徵焲急了,开口欲辩,潘厚仁却在此时抢着开口,打断了朱徵焲的话头,“自然是真的,王爷要是不信,我可以将其中一名刺客带来,当然,还有他们画押的口供,王爷如果需要的话,下官也能如数奉上!” 话说到这里,朱楩自然也就知道潘厚仁不是说谎,自己那个宝贝儿子只怕又做了浑事,自己儿子的性格自己清楚,有些时候朱徵焲做事冲动,朱楩当然是知道的。 “不必说了!潘厚仁,你刚刚说你是来做生意的,说吧,你想跟我们岷王府做什么生意!” 朱楩倒是有壮士断腕的气势,无奈他宝贝儿子实在是差了些,竟然抢着道:“父王,怎么可以跟他妥协呢?不行,我们今日一定要将他拿下!” “拿你老母啊!”潘厚仁实在是被朱徵焲这个不知轻重缓急的小王爷给弄毛了,不顾人家老爹就在眼前,直接问候人家母亲,“你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进水了?难道你不知道,皇上正看你们家不顺眼么?” 潘厚仁也是气极了,这才顺口把话给爆出来,就连朱楩都微微失神,怕是在想:如此机密的事情,远在昆明的小小少年是如何知道的? “闭嘴!逆子,你给本王闭嘴!”朱楩冲着朱徵焲一声怒吼,就差直接请家法了,直到那朱徵焲鹌鹑样的退后几步,朱楩才回过头来,强压怒气对潘厚仁道:“不知总教习准备跟本王做什么生意呢?” “哦,我打算买下小王爷名下的秀女坊,价格嘛,一个通宝如何?”潘厚仁丝毫不在意朱徵焲刚刚的咆哮,边说边冲着朱楩竖起一根食指。 “什么?一个通宝?潘厚仁,你欺人太甚,你怎么不去抢啊!亏你也是生意人,一个通宝就想买秀女坊,这样的话你也说的出口?”朱徵焲再次咆哮起来,紧跟着就是朱楩怒吼着让其闭嘴,伸手虚引潘厚仁,道:“总教习来者是客,不如大家进去聊。” “进去就进去呗!”潘厚仁耸耸肩膀,神情镇定的很,然而朱楩在转身之后,潘厚仁立马压力声音,对潘恒道:“你就不用进去了,马上去侯爷家里,就说本少爷进了岷王的房间聊天,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嘿,侯爷知道怎么办!” 潘厚仁原本就是故作姿态的压低声音,所以朱楩父子其实都听得清清楚楚,这话让父子两人几乎同时嘴角一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驿站的官吏倒是没有轻慢堂堂的藩王,虽说没能将房间布置的美轮美奂,但至少是因有尽有,而且尽量精致。 以朱楩的身份,房间里自然也有侍女伺候,潘厚仁倒是自来熟,也不客气,使女端上来的茶叶,他接过来就品上,还摇头晃脑道:“唔,不错,不错。谁说岷王府穷了,我看这是谣言,光是这茶叶,嘿,俺就没喝过!” 朱徵焲被他老子晾在一边生闷气,正好侍女端上来一些点心,立马就大口大口的塞起来,咕咕唧唧的声音却也没有影响到潘厚仁跟朱楩两人的情绪,安安静静的品完一壶茶之后,潘厚仁才笑道:“王爷,刚刚下官的提议如何?” “也不是不可以,”朱楩沉吟道:“只不过刚刚总教习你提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画押的口供。” 第52章 强买强卖才是纨绔 “王爷,瞧您说的啥话啊。生意一成交,咱们就是朋友了。有些事情朋友之间还能不帮衬着点?下官可以保证,只要契约书一签,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就会统统消失的无影无踪,绝对不会再出现在人世间。” “那就好,那就好!”朱楩表面上像是笑的很开心,然而眼底的阴鹜,却没能逃过潘厚仁的观察,他心中暗想:“这个岷王也不是省油的灯啊,怕是已经在开始算计本少爷了,唉,前路漫漫,不晓得还有多少风刀羽箭,得罪王爷这条路,貌似不怎么好走啊!” 在潘厚仁看来,他并不畏惧像朱徵焲这样的纨绔,反倒是朱楩这种老狐狸一般的人物,才是让潘厚仁真正心中警惕,能够在朱棣这位号称“大帝”的人统治下活下去,没有智慧的头脑和忍气吞声的本事,怕是不成的。 一时间,潘厚仁甚至有些后悔,用一个通宝逼朱楩将秀女坊拱手相送,怕是有些过分了!要怪只能怪过去阅读的那些小说,总是将古人描写的一个个似傻缺一般,好像脑袋里都少根筋,好骗。如今后悔却是来不及了,潘厚仁估摸着用不了多少时间自己就会遭到来自岷王的报复。 “算了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少爷我也不是吃稀饭长大的,兵来将挡得了!” 交割秀女坊并不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而朱楩也没有在交易之后就非要潘厚仁将人给交出来,作为一个王爷,应该说朱楩此事做的风度极佳,超出了潘厚仁的预计。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朱楩并不是太在意潘厚仁对岷王府的威胁,毕竟藩王造反这种事情,从一个小小的总教习口中说出来总是没有多大的威胁力,朱楩之所以最终同意将秀女坊以一个通宝的价格卖给潘厚仁,纯属是做姿态而已。 不管怎么说,潘厚仁是将秀女坊弄到手中,自然而然的,那个“潘家种猪养殖场”也就停止了运转,再次进行改建。 这一次很多人估计潘厚仁要将养殖场跟秀女坊打通在一起,成为昆明城里最大的勾栏院,照理说这应该是最有经济效益的事情,然而潘厚仁真的会这样做么? 因为岷王府将秀女坊转让给潘厚仁,那秀女坊里面的姐儿们也都成了附属品,其中甚至包含了朱徵焲最喜欢的,秀女坊的妈妈桑雀娘。雀娘的年纪并不大,甚至跟安秀秀相差不远,两个妈妈桑唯一的区别在于雀娘是真正的过来人。 对于秀女坊换了东家,雀娘一点都不觉得心中难受,她的自我定位非常准确,只要潘厚仁不会拖欠她的工钱,她根本不介意自己换个老板。甚至打心眼里来说,雀娘还是非常敬佩潘厚仁在这个行当上的天赋,至少到目前为止,春兰阁推出的两次活动,影响仍旧深远。 为了将来良好的发展,潘厚仁把安秀秀和雀娘两人叫做一处,就在重新布置还没有正式开张的秀女坊里,两个曾经是仇敌一般存在的女人,见面了。 这个时候潘厚仁才发现,其实雀娘论五官长相一点都不输安秀秀,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唯一让潘厚仁略微诟病的就是雀娘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风尘味儿。并不是说没有风尘味的女人就一定高洁,也不是说有风尘味的女人就一定不好,只是潘厚仁他个人的看法而已。事实上在很多男人眼中,怕是雀娘更有吸引力,毕竟这种女人伺候起男人来,那各种手段才是真正的层出不穷,岂是一个处子能够比的了的? “今天叫你们来,主要是想谈谈两家院子将来发展方向的问题。”站在两个味道各不相同的美女面前侃侃而谈,潘厚仁浑然间内心里产生了一种优越感,好像这是一件很爽的事情,至少在看到两双眼神的时候,潘厚仁认定这种眼神只包含着一种意义:崇拜。 是的,自从秀女坊落到潘厚仁手中之后,雀娘就不止一次的在潘厚仁面前表达她的崇拜之情,甚至于明里暗里的给潘厚仁提示,提示他随时可以走进她的心灵和身体。要不是潘厚仁心中还有个执念,说不定就经受不起那种诱惑,钻雀娘的闺房去了。 “厚仁,我想,既然今后两家院子都在你的名下,不如就让雀娘一并管了吧!” 潘厚仁还没开始讲述他的雄心壮志,就被安秀秀一句话说的莫名其妙,道:“秀娘,你这是干啥?撂挑子?” 安秀秀自然不是撂挑子,事实上她早就不想待在这种地方,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而已,如今有了雀娘这个真正的行家里手,她自然就想趁机脱身。然而她选择开口的时机的确差了一些,不仅仅是潘厚仁感觉奇怪,就连那人精雀娘,心中都以为安秀秀这是在以退为进,表面上让位,事实上是在争夺“一姐”的宝座。 将心比心,雀娘自认各方面都不是安秀秀的对手,连忙满脸堆笑,道:“东家啊,奴家倒是认为秀娘技高一筹,从今往后啊,这两家院子还是得听秀娘的话才是,秀娘姐姐,奴家今天就说句心里话,以后您就是奴家的亲姐姐,您说的话,奴家决计不会阴奉阳违,还请东家和秀娘姐姐放心!” “唉,你们,你们这是。”秀娘焦急的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不住地摇头,道:“没这个意思,我真没这个意思,厚仁,你也知道,我负责管理春兰阁,那是。” 安秀秀后面的话被潘厚仁用眼神给堵了回去,必竟安秀秀和龙镶天之间的真正关系,知道的人并不多,虽说从现在开始雀娘就是真正的自己人,但谁能保证她就不会到处去乱说?潘厚仁可不希望应了“祸从口出”这句老话。 “秀娘啊,你若是不愿意统管两家院子,那就暂时让雀娘负责,不过雀娘,也不是少爷我信不过你,而是因为将来少爷我经营的院子会有很多商业机密,为了保证安全,我需要将你从院子里赎出来。” 雀娘虽然是秀女坊的妈妈桑,但她的身契却是挂在秀女坊,归结在教坊司名下,严格说起来就是个“公物”。而潘厚仁这样一说的意思,就是要将雀娘从“公物”变成“私产”,或许乍一听这样应该不错,但不是那个时代的人,也无法理解那个时代女人的思维方式,事实上很多教坊司的女人,并不愿意将自己的身契卖给某个男人,毕竟教坊司不吃人,而进了人家家门,那就必须要看大妇的脸色,若是遇上个善妒的,找个理由打死丢河里都是常见的事情。 若是平常时候有人找雀娘说赎身,早已历经风霜的雀娘是决计不会同意,然而此时潘厚仁提出来,却让雀娘不得不慎重考虑。潘厚仁若是再年长几岁,又没有娶妻的话,雀娘一定会非常高兴,问题就出在潘厚仁实在是太年轻了,足足比雀娘要小十岁,这就让雀娘很纠结了。 然而潘厚仁又已经将话说在明处:除非成为他的人,否则恐怕别说当两个院子的管事,还能不能继续留在两家院子都是个未知数。说起来,雀娘已经从教坊司出来太久了,因为跟着朱徵焲的缘故,每年该对教坊司的“上贡”也都断了,若是被退回教坊司,怕是将来就没好日子过了。 一咬牙,雀娘脸上挤出笑容,冲着潘厚仁道:“既然东家青睐,雀娘岂会不识抬举?只不过这两年雀娘有些恶了那教坊司,担心东家去赎身时,教坊司会为难东家。” 得到雀娘肯定的答复,潘厚仁就笑了。他倒是不担心教坊司的,黄俨的名字可不是摆设,哪怕到时候他这个“总教习”不好使,让严宽站出来,都能摆平小小的教坊司,更不用说,严宽身后还有个黄俨。 “极好,既然是这样的话,现在两家院子还是你们自家管理,秀女坊那边还要整修,姐儿们都先送到春兰阁吧,最近君再来的装修已经到了尾声,我估计会忙上一阵子,雀娘,你也到春兰阁帮忙,一切行动,听从秀娘的指挥!” 潘厚仁这是在下命令,就连安秀秀都不好拒绝,两个女人只能频频点头,表示了解。事情就这么敲定,倒也是了潘厚仁一桩心事,当初他可是说过要将秀女坊送给安秀秀,如今这个承诺算是实现了,只是背后担的风险大了一些。事实上潘厚仁最近要忙的事情不仅仅是马上就要结束装修的君再来,眼瞅着就是五月了,若是潘厚仁没有记错的话,到了五月朱棣就会宣布禁止陆运海运,到时候商品流通受阻,各地的物价都会发生变化。 前些日子潘厚仁已经在着手研究可能发生变化的商品,然而不管怎么研究,没有运输途径,想赚钱那就是白日做梦! 幸好的是,潘厚仁早有准备,当初从沐晟手中救下来的那几百个性格忠厚的白子,如今正在潘家城外的庄园里斗地主斗的起劲,也是让这些人活动活动的时候了。 第53章 打木头 “我当然知道有诈,唉,大家都是自己人,我还真是有点下不了手,要不潘恒,今天还是你来?”潘厚仁捏了捏拳头,十根手指啪啪作响。 站在旁边的潘恒连忙摆手,“别啊,少爷,家丁私斗,那是要受惩罚的,最严重的,要送官呢!” “厄,我只是开个玩笑,玩笑!”经潘恒这么一说,潘厚仁倒也是想起这条规矩来,讪笑道:“那我呢?若是我动手打了他们,官府会不会管?” 严格说起来,潘厚仁的身份颇有些诡异。潘府内外的人都认定,潘厚仁真实身份就是潘府的家生子,因为他老子龙镶天就是潘府的家丁,甚至有人说,龙镶天还是“买断”的家丁,否则潘厚仁岂会跟着姓潘? 事实究竟如何,恐怕知道的人还真是很少,就连潘德明都没有在老爷子手里看到过潘厚仁父子的契约书,而是遵照老爷子的要求,将潘厚仁当成自己儿子一般看待。当然,这其中还有龙镶天的赫赫威名,当初沐晟的兄长提兵一口气杀到安南的时候,龙镶天是真正的大将,没有军衔的大将,就连先帝都是亲自接见了龙镶天,赐名姓龙的。 若是认真说起来,或许是龙镶天眷念旧主,否则以当时那种情况,就算先帝不直接给他一个爵位,他也完全可以选择成为平西侯府的客座,身份就比在潘府当个大管家要高数百倍——士农工商,这样的排序在大明朝几百年时间里可从未曾改变过。 正是因为潘厚仁这种复杂的身份导致潘恒都不好回答这个问题了,只能含糊道:“少爷,不如我们先回去,好好问问这是怎么回事,过去可是没人敢。” “过去没人敢,现在就更不应该有人敢!” 不等那潘恒话说完,潘厚仁已经转过身,大步流星向着木一、木二走过去,如今的潘厚仁岂会让两个小小的家丁阻挡他前进道路,他想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一句话,闪开!” “不可能!” 木一回答之果断根本不像是个傻子,然而潘厚仁并没有根他多话,只是双拳一晃,紧跟着就是两声粗狂的惨叫,木一和木二的惨叫。 蜷缩在地上像是两只青色大虾米的木一木二口中发出的惨叫,很快就惊动了整个潘府,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自从上次锦衣卫抄家之后,就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了。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是官兵么,官兵又来了?” “天塌了,天塌了!” 。。宁静的潘府骚乱起来,不管是前院还是后院。肇事者潘厚仁毫无自觉,踢开木一木二企图阻拦而伸向他小腿的手,让潘恒自行离开,他却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后院。 后院的确是男人的禁地。潘厚仁两眼左右一扫,当真是清一色的“女儿国”,几乎个个都是惊容未定,神情紧张,眼神都跟看见大灰狼的小白兔一样。 “干啥干啥,又不是不认识本少爷!”潘厚仁心中还有些不爽,这才是大半年的时间没有来过后院,怎么一个两个的好像是看见鬼似的? 被他这么一呵斥,加上面孔上摆出的神情,倒真有几分从前的模样了,那些丫鬟女仆顿时继续惊呼着,作鸟兽散,偶尔有个胆大的,也是远远的窥视着潘厚仁这个潘府的混世魔王,今天到后院又要闹出什么事情来。 潘徵徵的闺楼就在后院那小湖旁边。潘府后院里真有个小湖,而且还是引的活水,常年水质清洌,养的好些锦鲤,最大的都两尺有余。而潘徵徵作为潘家三代唯一的掌上明珠,各方面的条件自然是最好的,潘德明为她建的闺楼就在小湖边上,推开二楼的窗户,就能看见满眼的波光粼粼。 “你,给我过来!” 潘厚仁此时心中火气降了不少,也知道若是莽然去叫个丫鬟说不定会引起更多的麻烦,故而他指着一个上了年纪的仆妇,道:“小姐今天有没有下楼游园?” 被潘厚仁点名的仆妇听到潘厚仁是问潘徵徵的事情,顿时脸色好看了些,连忙碎步走过来,先向潘厚仁敬礼,随后才低着头道:“小姐今日没有下楼,还在楼上呢。” “这么好的天气。” 潘厚仁皱起眉头,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是个不错的天气,昆明的夏天并没有想象中的早,况且整个大明朝的气候都偏冷,真真好跟春天一般,潘徵徵将自己锁在闺楼里,还真是可惜的紧。 “要不要去把她拖出来散散步呢?”捏着下巴,潘厚仁沉思起来。若是从前那个潘厚仁此时定然不会犹豫,潘徵徵的闺楼对于其他男性来说是禁地,可是对他来说却跟自己的房间没啥区别,出入自由。 然而此时潘厚仁不得不考虑自己毕竟已经是个成年的“男人”了,一个大男人,闯进一个十四岁女孩子的闺楼,还是在没有家长同意的情况,即便是在后世,怕也是有些不妥当的,后世很多女孩子的闺房,那都是轻易不让人进的。 就在潘厚仁犹豫间,一个高分贝的声音突然刺入他的耳膜,震的他两耳嗡嗡作响,甚是难受。 “潘厚仁,这里是后院,难道你就没半点家教么!” 不消回头,潘厚仁也知道声音主人的身份,在这个后院里,敢连名带姓直呼他的,也只有那么一两个人而已。 “二婶,好久不见啊!” 潘厚仁脸上挤出笑容,转身对上了窦夫人! 已经四十多快五十的窦夫人穿的很富态,长的也很富态,这种富态都长到了她脸上,富态得腮帮子都起了褶子,也只有这般富态的人,才有那么大的肺活量,吼出接近海豚音的声音来。 潘厚仁在笑,而窦夫人则是怒不可遏! 可不是么,前些日子,她让窦方传话,潘厚仁是理也不理,她让木一木二守门,潘厚仁竟然直接放倒了事,在潘厚仁眼中,到底还有没有她这个主母? 是的,窦夫人始终坚持潘厚仁的身份是潘家的小厮,而她就是潘厚仁的主母。 “谁是你二婶了?谁是你二婶了?” “咦?不是二婶,难道你还想当三婶不成?可是我也没有个三叔啊,二婶,您这是准备给让我二叔绿了?”潘厚仁满脸的诧异,像跟真的一般。 虽说此时的大明还没有进入封建礼学的极端时代,但古代人对于“贞洁”这个词汇的理解明显远远胜过后世人,潘厚仁这话还没落口,窦夫人一张老脸就真“绿了”,眼睛也“红”了,河东狮般怒吼:“来人啊,来人啊,给我打死这个没上没下的东西!” 若是在外面院子里,或许会有一两个胆子生毛的家丁会动手,然而这里可是后院啊,就目前来说,整个后院里唯一的男人就是潘厚仁,即便是后院门外有男家丁听得到窦夫人的话,他们也要掂量掂量:第一,潘府的家规,擅入后院者斩其第五肢,没有的当然就可以随意进出;第二,要面对潘厚仁这么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在有家规可以做借口的情况下,脑子正常的男家丁都选择了无视窦夫人的那一声怒吼。 窦夫人一声大吼之后,周围顿时寂静下来,那些女仆、丫鬟都怔怔地望着潘厚仁和窦夫人两人,一种诡异的气氛渐渐蔓延开来,直到潘厚仁轻松地耸耸肩膀,摇摇头,对窦夫人道:“二婶,最近嗓子发炎,还是。嘿,算了,我去找徵徵聊天。”说完,潘厚仁也不理睬原地发愣的窦夫人,径直朝着潘徵徵的闺楼而去。 “怕是都快要气炸胸了吧?啧啧,不过她的胸好像也没啥用了。”一边走,潘厚仁还在心中挪揄那窦夫人,不知道若是窦夫人知道了,会不会真的气炸了心肺? 虽说后院本来就不允许男人出入,但是在潘徵徵闺楼的入口处,仍旧站着一个身形不输男性的女汉子,这女汉子潘厚仁也熟悉,叫潘帛,潘家给潘徵徵安排的贴身保镖。 “小少爷,您终于来了!” 潘帛那张平板的面孔在潘厚仁出现后,浮现出一层激动,她既然被安排当潘徵徵的贴身保镖加丫鬟,自然就只对潘徵徵好,后院里的是是非非,潘帛从来不会涉足其中,她知道潘厚仁是潘家两代人为小姐定的夫婿,虽说对过去潘厚仁的品行多少有些不满,但心中终归还是倾向潘厚仁的。 “嗯,潘帛,最近辛苦你了!” 潘厚仁跟潘帛之间熟悉,并不仅仅因为潘徵徵,过去龙镶天在世的时候,也会时不时的将潘帛叫到他跟潘厚仁住的小院里,专门点拨点拨,一切都是为了保证潘徵徵的安全。 “不辛苦,不辛苦的,只要小少爷您愿意来看小姐,潘帛我心中就高兴啊!”潘帛一面向潘厚仁敬礼,一面将她宽泛的身躯挪动起来,将身后的半扇门通道留给潘厚仁。 潘徵徵的闺楼其实只能算是个阁楼,并不大,上下总共也只有两层而已。虽说阁楼本身设计精巧,所用的材料也是在云南能够买到的最好的木材,比如菠萝格之类的,但是限于材料本身的厚度,阁楼的隔音效果并不太理想,潘厚仁跟潘帛在阁楼下面说话,阁楼上的人完全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故而潘厚仁还没有走到那雕花的楼梯口,楼上就传来个像冰冻黄瓜一般清脆的嗓音,“哥,哥是你么?” “徵徵,是哥,来看看你,方便么?”潘厚仁一听是潘徵徵的声音,顿时笑了,虽说是青梅竹马,然而岁月渐长,男女之防也就渐渐地凸显出来。 “没事的,哥你快上来吧。” 不知为何,潘徵徵回答的干脆,潘厚仁却感觉听到一种淡淡的哀怨,而这种哀怨,后世十四岁的女孩子怕是不曾体会的,至少潘厚仁在后世从未曾从哪个十五岁以下的孩子身上感觉到这种幽怨。 潘徵徵是个美人儿,或者说,是个美人胚子。大明朝可没有晚婚晚育的说法,女孩子十五岁就可以嫁人生子,有些家庭因为生活条件各方面的原因,甚至是十四岁的女儿也会打发出去。 十四岁的女孩子,尤其是像潘徵徵这样出生在富贵家庭、掌上明珠,先天后天都不缺的女孩子,根本不需要任何的妆点,就能有足以让男人垂涎的面容身姿。事实上今天是“潘厚仁”第一次见潘徵徵本人,即便是脑海里有记忆,但那张面容带给他的震撼,仍旧是从眼珠子直到心窝子。 “这样漂亮的女孩竟然是我命中注定的老婆,这。这简直太划算了!” 第54章 这是本少的准老婆 将潘徵徵和安秀秀、段灵玉两个女人相比,谦虚一点可以说是“各有千秋”,但关键是潘徵徵现在才刚刚十四岁,脸盘子身段子才刚刚定型,风韵、气质这些大大加分的项目还在酝酿当中,故而可以想象,当潘徵徵成熟到安秀秀或者段灵玉那个年龄阶段的时候,将会是如何一个尤物? 一时间,潘厚仁呆住了。 他这一呆,原本还算正常的气氛顿时搞得有些尴尬,那潘徵徵粉面微微泛红,低声道:“哥哥你是不是都把我给忘了?” “忘?”潘厚仁心中暗暗跺脚,早知道潘徵徵如此漂亮,他怕是会早早就将其搬去自己的小院,即便每天只是看着,也能多吃几碗饭呢! 要论跟女孩子磨嘴皮,作为后世文青讲师,潘厚仁肚子里有的是货,只是三五句话的功夫,就将潘徵徵哄的喜笑颜开,乐得花枝招展,纤纤玉手颇为不雅的捧腹,低声浅笑个不停。 两人相处的时光不到一个时辰,潘厚仁正打算是不是讲点带色的笑话时,突然,一阵嘈杂的声音,从闺楼下传来。 潘厚仁侧耳一听,脸色顿时转暗,转头再看刚刚还笑颜如花的潘徵徵,此时已然簌簌如秋蝉。 “这窦婆娘,怕是已经给徵徵造成心理阴影了,不行,我得当着徵徵的面教训教训这丑婆娘才行。”潘厚仁这也是典型的男人心里,在没见潘徵徵本人之前,他可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替人家出头,如今见了真容,自然而然的就将潘徵徵当成了自己的私货,容不得任何人欺负。 “徵徵,不用怕,不就是个老娘们儿,看我去会会她!”潘厚仁随意地拍拍双手,尽量潇洒的在美女注视下起身,向楼下走去。 他也不去管潘徵徵有没有勇气跟着下楼,想要解决心结不是一次两次的问题,需要先让她看到希望才行。 不等潘厚仁下完楼梯,闺楼门口,窦夫人的大嗓门已经跟潘帛那沉闷的声音撞在一起,仿佛在空气中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给我让开!你这个臭丫头,还挡,信不信我马上将你打发给倒夜香的!”窦夫人明显在气势上胜过潘帛一头。在后院,窦夫人那就是天,就是女王! 潘厚仁瞅见高大壮硕的潘帛只是低着头,口中连吼不行,明明那窦夫人已经伸手去推了,潘帛仍旧是不敢还手,只是像顶牛那样,半躬着身子,不退让半步。 “好你个潘帛,要造反了不成?潘厚仁你放进去了,我给你下的命令呢?现在还敢挡着我?难不成楼上两个狗男正在做什么苟且之事?哼,若是的话,我就要抓他们去浸猪笼!” 窦夫人是越吼越来劲,听到最后一段话,正走向正门的潘厚仁也不由的皱起额上两道剑眉,心中暗道这窦夫人素质实在是太差,真心为潘德明叫屈,找个如此这样的老婆,难道想当哲学家? “我说,二婶啊,你把二叔弄绿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想把帽子扣在我这个十五岁的孩子头上?啧啧,做人可不带这样的,太损了吧?徵徵好歹名义上也是你的女儿吧?” 潘厚仁愣着眼睛走出来,将已经万分为难的潘帛打发下去,那五大三粗却心细如发的潘帛竭力睁开通红的双眼,似哭非哭地退开到一边,只是两眼死死地望着潘厚仁,像是在等潘厚仁为她和小姐出一口气。 “你这个小畜生!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你看看这是什么!”窦夫人一见潘厚仁,整个人像是八爪鱼似的张牙舞爪,她从身边的丫鬟手中接过一物,“呼”地一声横亘在身前,让潘厚仁定睛一瞧,却是潘家的“家法”。 所谓“家法”当然不是一本书,而是一根荆条。中国西南土话中有一句“黄荆条下出好人”,故而这边的大家族准备的家法,就是这种荆条。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太有钱的原因,潘厚仁总觉得眼前这个家法特别变态,竟然是天然拧成三股生长不知道多少年的黄荆条。虽说潘厚仁在后世并不是研究古董的,但像窦夫人手里捏的那根,若是能够传到后世,定然是可以拍卖出高价的货色。 “干啥?”潘厚仁身子一抖,像是畏惧那“家法”。 “干啥?当然是教训教训你这个不知道好歹的东西,窦方!” 潘厚仁畏惧的表现让窦夫人颇有些得意,身为大妇,她当然不会亲自动用这沉重的家法,而站在她身后窦方,就是最好的打手。 窦方伏低着头,双手捧接过窦夫人递来的家法,眼角的狞笑别人看不见,唯有对面的潘厚仁看得清清楚楚。那窦方的心思潘厚仁自然也猜的到,他随之摇摇头,发出一声针对窦方的叹息。 “跪下接受家法!” 随着一声大喝,窦方已经高高举起荆条,只待潘厚仁应声跪下之后,他就要劈头盖脸的过瘾了! 然而潘厚仁岂会让两人如愿,他眼神扫过包括窦夫人在内的所有人,非但没有跪下,反而退后一步,讶然道:“真是家法啊!” 众人一听潘厚仁的话,纷纷绝倒!都这个点上了,难道窦夫人还会弄一个假的家法出来骗人不成?所有人都用同情的眼神望着潘厚仁,虽说他身份跟普通家丁迥异,但龙镶天在世时,曾经无数次当众自承是潘福家丁,家丁接受家法,自然是没有错的。 “自然是真的!” 那黄荆条确实有些沉重,窦方又举得高,这会儿工夫,他脸色已经有些发红,具体是累的还是兴奋的不清楚,只知道他说这话时,唾沫星子都带出一片来,潘厚仁有些担心继续下去,这厮会不会不喷唾沫改成喷血? “哦~”抱着看窦方喷血的心思,潘厚仁闷闷地回了一声,随后双膝缓缓弯曲,眼瞅着就要跪下去。那窦方脸色激动起来,高举黄荆条的双手重重向下,心中暗暗发狠,第一下定要将潘厚仁那张讨厌的俊面打个稀烂! “且慢!” “啪!” 黄荆条重重的抽打在石板上,其自身的弹性虽然化解了不少力道,但无奈那窦方实在是太狠心了一些,以至于剩下的反震力道仍旧让他掌心隐隐发麻,继而疼痛起来。 “你躲啥,你怎么可以躲?这是在执行家法,家法!”手疼,心闷,丢脸,种种情绪的纠缠,让窦方跳起双脚,怒喝潘厚仁。 “啊~打!”在荆条临身前一刻闪避到旁边的潘厚仁,口中发出怪叫,双肩不同身体侧旋,一脚狠狠踹在上蹿下跳的窦方小腹,“砰”地一声闷响,那窦方像是破麻袋似的倒飞出去,甩落下来的荆条落地,弹跳两下之后寂然不动。 “小方!” 事出突然,窦夫人那边除了她本人回过神来,转头望向窦方落地处发出一声尖叫之外,其他人都呆立原地,明显还没有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啧啧,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家法这种神圣的东西,不是应该供奉在祖宗祠堂的供桌上?是谁进去拿出来的呢?啧啧,二婶,你不会不知道,祖宗祠堂是不准女人进去的吧?” 正打算过去查看自家侄儿伤势的窦夫人闻言,浑身抖动的像是一层水面,她扭过头来望着潘厚仁,眼中的恨意,已然可以点燃一垛湿柴火! 能点燃归能点燃,潘厚仁可是半点都没有放在心中,他睨视窦夫人,淡然道:“二婶,你是二叔最贤惠的妻子,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你不会做罢?那家法定然是窦方这个混球去祖宗祠堂里偷出来交给你的,啧啧,像窦方这种偷东西偷到祖宗祠堂的品行,我踹他一脚,难道错了不成?看在他是二婶你侄儿份上,就不打断她双腿了,直接轰出潘家去罢!” “你!” 窦夫人此时脸色精彩之极!那边窦方躺在地上,面无血色,动弹不得,眼里的痛苦满的快要溢出来,她却不能不成承认,潘厚仁刚刚说的话,实在是——太正确了! 黄荆条的确是窦方从祖宗祠堂里拿出来的,窦夫人不管怎么急怒攻心,也不敢擅自踏入祖宗祠堂,然而窦方不是潘家的嫡系子孙,留在潘家也是二管家身份,擅自进入祖宗祠堂,还真是要打断腿的。 谁也想不到潘厚仁能够在危及之时抓住这点破绽,众目睽睽之下,窦夫人总不能为了保住窦方,承认是自己进了祖宗祠堂吧? 潘厚仁仅仅是抓住一点突破,顿时让窦夫人陷入两难当中。 “快,把小方送去大夫那里。”窦夫人跟潘厚仁对视片刻之后,终于败下阵来,她知道这次又输给潘厚仁了,就眼下这种情况,别想再拧的过来,况且窦方的伤势好像也不轻,刚刚那一脚,潘厚仁还真是没有客气。 潘厚仁就冷冷地看着家丁将窦方抬走,等到场面稍微不那么混乱,窦夫人也打算撤退的时候,他才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二婶,您这就走了?这家法,该怎么处理呢?” “这家法。”窦夫人这才刚刚开口,突然一个声音传来,“这家法我来拿吧。” 包括潘厚仁和窦夫人在内纷纷循声望去,却是潘诞老爷子。老爷子身后跟着两个壮硕的家丁,他却愣是不要人搀扶,一个人走过来。 潘厚仁看老爷子的脸色有些阴沉,眼神只是罩着地面上的家法,就那么一步步的走过来。 “这荆条,乃是本家传下来,你们竟然让它落在地上,该打!” 潘诞话音刚落,潘厚仁一双瞳孔顿时收缩,因为他看到跟在老爷子身后左侧那家丁,竟然以常人难以企及的速度窜出,双脚不落地的一个侧翻将黄荆条从地上抄起,随后流畅的折返,又站到了潘诞的身后。 “次奥!老爷子身边还隐藏着这种高手!”潘厚仁心里发出惊呼。 不过想想也很正常,想那沈家当年在江浙一带富可敌国,收罗了不知多少江湖好汉。纵然受到开国皇帝的迫害以至于辗转流落到云南,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潘家的家底也差不到哪里去,只是为了创造一个“安定和谐”的大明朝,这些力量基本上都隐藏起来不为外人所知。对于潘府隐藏起来的力量,潘厚仁所知并不准确。当初沈家只是一个纯粹的商业家族,后来之所以开始越来越看重武力,那是在蓝玉案发之后。想那老祖万三,当初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民子弟,发迹之后遇上张三丰,到后来又得到了龙镶天的帮助,也就是在结识龙镶天之后,沈万三才感觉到武装力量的重要性,开始利用钱财收罗江湖人物。事实上不论古代还是后世,富人跟江湖总是脱离不了关系。富人需要江湖人给他们提供安全,而江湖人需要富人提供财产,可谓是相辅相成的。 潘厚仁心中正在揣测老爷子这一来会是个什么局面,就听得潘诞道:“乖儿,你过来!” 第55章 家法 潘诞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冲潘厚仁招手,潘厚仁连忙端正态度,一步步走到潘诞身边,“爷爷,今天这事儿。” “跟你没有关系,大山,把家法给厚仁。” 大山,就是刚刚窜出来捡家法的那老仆,说是老仆,其实年纪也就在四十岁出头,正是一个习武者战斗力最旺盛的时候。 看着脸色黝黑、五官分明的大山将黄荆条双手奉上,潘厚仁有些讶异,他不知道潘诞将家法给自己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要自己保管家法? 结果还真是给潘厚仁猜对了。在窦夫人嫉妒的眼神下,潘诞当场宣布从今天开始,除了他之外,就只有潘厚仁可以进入祖宗祠堂拿“家法”,并且可以全权行使家法的权利。 嫉妒的可不是只有窦夫人一个,后来闻讯赶来的张馨,此时就在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望着捧在潘厚仁双手里的黄荆条,心中同样是火热加嫉妒。 更让两个女人感到绝望的,是潘诞竟然将这件事情交给潘厚仁全权处理,老爷子在离去之时,竟然要潘厚仁“彻查此事”,驱除隐藏在潘府里的“害群之马”。不知为何,窦夫人和那张馨,不由自主的将自己跟“马”之间画上了等号,只不过她们口头上是断然不会承认的,她们只会说,潘府真正的害群之马,就是身份来历不明的潘厚仁。 一场闹剧暂告一个段落。这场闹剧因为潘诞的出场,而直接替潘厚仁作弊似的拿到了金腰带,从今天开始,潘厚仁在潘府真正是可以打横着走了,谁要胆敢挑衅小少爷的威风,那就要做好承受家法的准备! 潘厚仁相信无论是窦夫人还是张馨,都不想试试被黄荆条鞭打的滋味的。正所谓“内定则外安”,潘厚仁压根就不相信朱楩父子会这样简简单单的放过自己,想要应付皇亲国戚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光是心里上的压力,就足以将很多人压垮,幸而潘厚仁有着一条来自后世的灵魂,对于皇权天生就有种蔑视的态度,能够将朱楩父子当成普通人对待,才能制定正确的应对方针。 “也不知道二叔去找老段,到底能够给我弄几个高人来,那些个家伙,还是要从心理上完全压制他们才行!”从潘府出来,潘厚仁叫了马车,直接去城外的农庄转了一圈。 潘氏运输公司的架子,在他这段时间的忙碌当中已经搭起来了,只是空缺的职数很多。虽说潘厚仁来自后世,但在后世里他只是象牙塔里的教师,从未曾真正涉及过大型企业的建立和管理,也只是半懂不懂的搭建框架、设定职位。 总裁自然是他潘厚仁,也是企业全权所有人。但他指定是没有法子将全部精力都丢到公司里的,所以他还需要一个总经理,几个副总,一套完整的中层干部班子。真正底层的职员,目前看来就是那几百个民家白子,好吃好喝的养了这么久,也该他们贡献肉体了。 其实大明雇人的成本跟后世是没得比的,在这个几乎人人都有农田的时代,雇主不用去考虑“五险一金”,更不需要承担高额的“住房公积金”。雇佣普通工人的代价极为低下,能够让他吃饱喝足的工钱就能找到足够的人手,而像农庄里的这些白子,潘厚仁感觉自己需要支付的工资更是少之又少,当然,前提条件就是能够将这些白子震住! 时间就在潘厚仁忙碌当中过去。原本他以为自己聘用的“民家顾问”不会来的太快,然而潘德明才离开不到半个月,潘厚仁要求的顾问,就驱赶着一个庞大的马队,出现在农庄外面。因为来的人实在是太多,那农庄的人根本不敢开正门,管事的人从后门溜出来,找到了正指挥君再来最后装修工作的潘厚仁。 “啥?来了个一个马队?”满头尘土的潘厚仁听到家丁的汇报,也是被震惊了。他记得自己跟潘德明说的,仅仅是要几个能够镇场子的人而已,若是来的人太多,岂不是无形当中增加了公司的运营成本。 是的,成本。潘厚仁在听到“一个马队”之后,首先想到的就是成本问题。事实上,在后世很多现代化企业当中,日常运营的最大成本,就是来自于人力。潘厚仁摇了摇头,连忙丢下手里的工作,交待两声之后,乘上马车出了城。 倒不是说潘家就买不起好马,也不是潘厚仁不会骑马,事实上在龙镶天的要求下,潘厚仁十岁时候就已经能够熟练的驾驭战马了。只是大明朝很多规矩是比较奇怪的,比如说,普通家庭就是不准你养马。 潘家当然不是普通家庭,但该遵守的规矩,表面上还是的遵守以下。马车难道不是马?只不过拉马车的马肯定都不是真正好的战马,而是驽马、挽马,军队汰换下来的老马。 潘厚仁不骑马,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他懒,贪图享受。再好的战马也没有马车舒服啊,有钱怎么能够虐待自己的大腿和屁股呢?虽说潘厚仁没指望自己的大腿和屁股能够和小媳妇儿那样白花花的,但总不能全是老茧吧,那多难看啊! 等他出城赶到农庄门口时,才知道那传话的家丁没有说谎,农庄门口,还真是排起了长长马队,看那些人的装束,倒真都是民家不假。 “只不过,女人是不是太多了点。”潘厚仁撩开车厢窗帘瞄了几眼之后,心中狐疑的下了车,自顾自地走向那马队。 还没靠近马队十步,就听到有人高喊:“来者何人啊?” “何?何你妹,我是你们老板!”潘厚仁抬头看了看骑在大马上的那个民家白子,身材挺高大的,相貌也不错,就是那种盛气凌人的感觉让潘厚仁很不爽,“以后还要不要工钱了?老板站着,你骑马很有快感么,给本少爷滚下来!” “铿!” 潘厚仁原本也没有指望对方会那么听话,可是丫竟然直接拔刀了,还是那种民家管用的战刀,看的潘厚仁双眉一皱,提高声量道:“谁是管事的?没人告诉你来了这里,要听本少爷的话么?本少爷就是潘府厚仁,怎么滴,一个二个的没长耳朵不成?” 那高踞马背的白子不待潘厚仁话说话,张嘴正要聒噪,就听马队中央传来一个声音: “你们汉人好没道理,我们大老远从大理过来,却不让我们进门,这算是你们汉人的礼节么?” 一听这个声音,潘厚仁笑了,只不过苦笑:“哎哟我的妈呀,二叔你这是在搞啥啊!怎么给我把这姑奶奶给弄来了!” 现在潘厚仁终于知道为什么来的是一个马队,又为什么来了这许多的白尼,感情是天龙寨的“公主殿下”,段灵玉来了。刚刚说话的就是她,也只有她说话才这么冲。 “得了得了!”潘厚仁冲那还在气鼓鼓想要发言的白子道:“赶紧把刀子收起来,不要带坏我公司里的其他员工,段灵玉,你既来之则安之,别装公主病,本少爷不待见,老老实实给本少爷打工,自然有你的好日子过!” 潘厚仁还真是没将眼前这一票人看在眼里,即便不提双方身份上的差别,光是依靠着潘府的这个农庄,潘厚仁还真是没有怕的理由。 想想潘府的实力,再想想潘德明整日里做的“生意”,事实上在昆明城外的这个潘家农庄,与其说是个农庄,不若说是个堡垒。这农庄的外墙足足有差不多三丈高,围墙上宽的可以走马。 四面合围,周长超过五里的围墙里面,驻扎着好几千人,说的不好听一些,潘府这个农庄基本上可以算是个镇子了。不仅仅是住着潘府的一些老人,潘府暗中的一些武装力量,平常时候也都在是在这个农庄里面吃住、操演。就好比此时,围墙上就有不少人在观望。 当那白子拔刀的时候,潘厚仁就看见围墙上冒出箭镞来,弓箭手都准备好了,你还蹦跶个啥?弓箭啊,这可是历朝历代都视为禁忌的武器,农庄里都备着不少。 被潘厚仁一吼,那段灵玉还真是老老实实的从马队里走出来,只不过这次见面,段灵玉身边不再是一个个健壮的白子,而是前后左右四个长相青春靓丽、腰挎战刀,红妆加武装完美结合的四个女子。 “哟,还有女子保镖团啊!”潘厚仁撇撇嘴,也不去看其他人,只是盯着段灵玉,这个已经订给他的女子,“怎么,你也会管理公司?” “公司?”段灵玉皱了皱眉头,她的神情让潘厚仁不得不承认,是很好看,比他见过的很多女人都好看,那种特有的白皙细腻到蝉翼似地的肌肤尤其引人入胜。 只不过这女人的智商和情商,就让潘厚仁感觉有些捉急,好在他也没真正指望过什么,只需要一个足够让白子们镇服的身份就行,而段灵玉的身份,无疑是很有分量的。所以在潘厚仁眼中,这马队里最有用的人就是段灵玉,其他人么,只能让潘厚仁腹诽:“次奥,你们都是来混饭吃的吧?” 农庄像是城堡一样厚重的大门缓缓开启,潘厚仁带领着段灵玉等人进入,很快,走在潘厚仁身边的段灵玉,就被庄子里的陈设给震惊了,“潘世叔不是说这里是农庄么,怎么感觉比我们的主寨都还要。” 段灵玉说这话的时候,正好有一队护庄的“农民”排着行列跟潘厚仁擦肩而过,这些农民对潘厚仁致敬时,甲叶子哗啦啦作响。 “唉,年生不好,流贼四窜,我们潘府既然是昆明城的富户,就要承认起富户的责任来,这些都是为小毛贼准备的。” 潘厚仁一边说话,一面盯着刚才拔刀的那个高大英俊的白子。他听段灵玉说过了,那白子是她父亲安排的卫队长,据说武力值高的冒泡,不过潘厚仁却只感觉此人心高的冒泡,即便是庄子里阵仗连段灵玉都在惊讶,丫还假装满脸平静,唯有颤抖不定的缰绳出卖了他的内心。 这会儿工夫,那卫队长没有开口,都是段灵玉对潘厚仁连连发问,其实有些事情就连潘厚仁都回答不上来,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当初这庄子里的护院,都是他老子一手一脚训练出来的,因为这份关系,庄子里的护院对他都很尊敬,同时也很亲切。 “小少爷啊,你朋友还真多,还是都留在东部?” 庄子被分成了“东南西北”四个部分,前些日子送来的白子都被划归在东部,庄上管事的潘令见段灵玉这些人都是民家,与此也作同样安排,只不过他对段灵玉这样一票女人多少有些狐疑,加上潘厚仁在场,故而潘令才会开口问了问。 对于潘令的安排,潘厚仁等人都没意见。一开始潘厚仁还以为段灵玉还会矫情矫情,谁知道她一口就答应下来,说是只要有一栋单独的房子就行了。这样的要求实在是不高,若是这都满足不了的话,潘家这个庄子就实在是太差了。 第56章 段灵玉当老总 虽说段灵玉自认是个“公主”,可是从她来到潘家农庄门口到最后安顿下来,潘厚仁却感觉这丫头没有多大的“公主病”,其实是个挺实在的女孩子,对物质条件的要求实在是低到极限,倒是让他产生了不少好感,甚至扭转了上次见面造成的不良形象。 原本潘厚仁只是希望弄几个人来当潘氏运输公司的副总,而他一开始预定的总经理,不是管子就是潘恒,然而谁能想到潘德明去了天龙寨,竟然将段灵玉给弄来了,总不能让堂堂一个天龙寨的掌上明珠,白族段氏一族的宗主嫡系级人物当个普普通通的副总吧?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潘厚仁任命段灵玉担任了潘氏运输公司总经理一职。刚开始的时候,段灵玉对于“总经理”这个词汇很陌生,不知道究竟是干啥的,直到潘厚仁费尽口舌的一番解释之后,段灵玉才明白过来,晒道:“感情我大老远的过来,就是给你这个劳什子的车马行当个总管啊?” “厄~” 潘厚仁微微一愣,一时半会儿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这二叔,怎么老是喜欢意译而不是音译呢?非得告诉人家运输公司是车马行?还有这丫头,你翻译的倒是贴切啊,堂堂一个总经理的职务,到你嘴里一转,就成总管了,若是后世这样叫那些老总,岂不是凡是男的都得气死? “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只不过你若果第一年干的好,我会视情况给予你运输公司的股份,到最后,我们这个运输公司将会成为一个股份制集团公司,你,还有你父亲,都能够在其中占据一定的股份!” 别以为大明朝的少数民族就不懂什么是“股份”,实际上在元朝后期,中原大地上就已经出现了类似股份制结构的私人作坊,而作为中国历史上最早出现文字的少数民族之一的白族,对于汉族的了解也足够深入,故而段灵玉完全可以理解这种合作形式,只不过以她的身份,实在不是很看好这样一个小小的车马行,认为即便自己有股份,也不会带来多少收益。 段灵玉对物流行业的蔑视并不会让潘厚仁愤怒,相反,当他听出段灵玉的意思之后,反而很高兴,因为这样一来他就可以用利润来充当股份作为给段灵玉,或者说是天龙寨的酬劳,等到他们发现这其实是一块极大的蛋糕时,潘氏运输公司的规模已经不是他们可以撼动的了。 “一切就有劳灵玉了,我在昆明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运输公司的基本运转还请灵玉按章程办事,另外,公司里每个人都要遵守我制定的管理规章制度,这个制度能不能坚持执行,就要看灵玉你的执行力了!” “行了行了,潘厚仁,潘小少爷,本姑娘觉得你实在是罗嗦,比我娘都还要罗嗦,唉,真不知道我爹娘怎么就喜欢你这样的迂夫子呢!” 对于家庭安排的婚姻,段灵玉好像并没有反对的意思,白族的年轻人虽然奔放,但对于父母同样很尊重,况且段灵玉这个小妞的性格跟普通女孩子截然不同,对于自己的感情和婚姻问题,她浑然像是块没开窍的石头,这让潘厚仁很为她的那位英俊的卫队长伤心。 将潘氏运输公司正式交给段灵玉管理之后,潘厚仁就打算返回昆明城,潘恒已经传来消息,那君再来,马上就可以开张了,就等潘厚仁回去完成最后的准备工作。 虽说潘厚仁从潘德明手中要的是春兰阁,可他心中同样不愿意丢了君再来,毕竟君再来跟春兰阁相比是截然不同的一种消费场所,而“食色性也”这句老话,充分说明了,只要是健康的成年人,在“食”和“色”这两样事物上,是最舍得花钱的。 “我要回城去准备君再来的开业,你好好干,等公司上了轨道之后,你也不一定就非要待在城外,去潘府里住也成!” 潘厚仁临别农庄的时候这样安慰段灵玉,他以为段灵玉一定对昆明城里的生活充满了期待,却不料段灵玉只是撇撇嘴,道:“摆弄这么个小小的车马行有啥难度的?你们潘家跟我们天龙寨合作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也不瞒你,最多的时候,本姑娘曾经负责带过上千人的运输队,哼,你实在是太小看人了!” 被段灵玉一番话弄的有些小郁闷的潘厚仁张开嘴巴正打算反驳两句,那段灵玉一双嘴皮子却翻的更快,紧跟着又道:“再说了,住在昆明城里很稀罕么?我又不是没有进去住过,不就是个乱七八糟人多的地方么,还不如天龙寨里住着舒服呢!” 你这都是废话!你在天龙寨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有人都捧着你、让你着,你当然住的开心咯!潘厚仁腹诽段灵玉的态度,只可惜他嘴上却不能这般说,只能是赔笑道:“好吧,若是你没有兴趣就算了,我要走了,还有啥话要说的么?” “有!” 面对潘厚仁的客气,那段灵玉道:“从我到这里的第一天开始到现在,你还没有告诉我,我帮你干一年,能够拿到多少工钱,少了我可不要!” “提钱多伤感情啊。”潘厚仁的话才嘟囔了个开头,就被段灵玉的白眼跟瞪了回去,以至于他不得不认真地算了算,道:“第一年,我可以支付给你白银一万两!” 一两万白银! 即便那段灵玉是天龙寨寨主的掌上明珠,也被潘厚仁开出来的价钱给惊呆了,要知道,天龙寨每年给潘家运输各种物资,到头来能够拿到的报酬也不过就是数万两银子而已,而潘厚仁开出的一万两银子这个天价分明只是针对她而已,还没有说其他人员的开支和费用,所以段灵玉才会如此的惊讶。 “嫌多啊?嫌多那就少给你点好了,白花花的银子谁不喜欢啊。”潘厚仁像是自言自语的话,却立马让段灵玉紧张起来,慌忙摆手道:“不嫌多,不嫌多,说定了,到时候你可不能赖账哦!” 潘厚仁可能赖账么?他当然不会!虽说一年一万的酬劳看上去是多了点,而且潘厚仁几乎可以肯定第一年的运转下来,公司的利润必定没法达到这样高的程度,然而对于运输公司的将来,潘厚仁那是非常的看好,前期即便是有所亏欠,潘厚仁都认为是值得的。 从农庄离开,刚刚回到昆明城,潘厚仁就忙碌起来。首要的事情就是君再来的重新开业。 这次装修君再来,开销可是不小,除了对外在的装饰进行了彻头彻尾的改变,这次装修的重点就是内部。在君再来开业的那天,昆明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接到了潘厚仁以潘府的名义发出的请帖,在请帖当中,潘厚仁一再的客气,希望每个受到请帖的人,都能抽时间来参加君再来的开业。 “秀娘,都排练好了么?” 就在君再来开业大酬宾的那天,潘厚仁早早的就到了春兰阁,按照上次的约定,如今春兰阁和秀女坊总负责人就是安秀秀,只不过因为雀娘实实在在为安秀秀分担了不少工作,故而安秀秀这些日子反而轻松下来,不仅仅有时间完成潘厚仁交待的事情,甚至还能抽出时间去看看弱绿和莲巧的调教情况。 说起来,潘厚仁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买的那对双胞胎丫鬟了,最近这些天他几乎忙的没时间回潘府睡觉,即便是有丫鬟也没用,现在潘厚仁那个半独立的院子,就只有潘恒几个家丁看守着。 “都排练好了!”说这话的时候,安秀秀脸上满是崇拜! 是的,崇拜!当潘厚仁将春兰阁的乐师弄回家去聊了一个通宵回来之后,安秀秀就感觉被春兰阁雇佣的这个在昆明城里也算是大名鼎鼎的乐师,对潘厚仁这个少年就推崇的不得了,好像全天下再没有人比潘厚仁能干一般。当安秀秀问起两人究竟聊了些什么时,这个已经四十多岁,有儿有女的乐师竟然紧张起来,盯着安秀秀瞅了半晌,才开口道:“秀娘您听听倒是无所谓,不过厚仁少爷说了,我们需要六个伴舞的女孩子。” “什么叫我无所谓啊?”安秀秀当时就被那乐师的态度给弄火了,好歹她也是春兰阁的掌柜,就连这个叫风野子的乐师,工钱都还是她安秀秀给核算的,怎么才一个晚上的功夫,风野子的态度就像是弃暗投明了一般,坚决的不得了! “风野子,你家厚仁少爷可是答应今后工钱都由他支付?” 风野子微微一愣,摇头道:“没有,厚仁少爷没有提工钱这茬!” “可不是么,难道你想下个月开始就拿不到工钱?”安秀秀很自然地祭起了“薪水”大旗。原本她以为这样一来,风野子就能屈服,却不料平常有些书生气的风野子,竟然在节骨眼上梗起脖子,道:“秀妈妈啊,工钱只能养活我和家人,可是厚仁少爷教给我的这支曲子,却说不定能够让我名留青史!” “名留青史?风野子,你不是被厚仁灌了迷汤吧?别忘了,你始终是勾栏里的一个乐师,说难听的,你我一样都是贱藉,古往今来,有什么贱藉能够被留在青史当中?”安秀秀怒极反笑,她当然认为是潘厚仁在忽悠,却不料风野子态度异常的坚决,必须要见到伴舞的姑娘,他才会演奏那曲子,就算是安秀秀自己想听都不成。 别说安秀秀不相信凭潘厚仁一两首曲子就能让风野子这个低贱的勾栏乐师名留青史,就连风野子他自己都不怎么相信。实在是因为潘厚仁教给他的两首曲子压根就是他听所未听、闻所未闻的两支美妙曲子,当在潘厚仁的指点下熟练之后,风野子心中最大的怨念就是:为毛这样动听的旋律,就不是自己编造出来的呢? 音乐无国界,音乐更不会受到时间的改变。当人类语言不通的时候,唯有音乐可以代替一切语言,音乐就是全世界的巴别塔。 这些话都是潘厚仁告诉风野子的,仿佛是给风野子打开了一扇心里的窗户,让他可以看到更加宽广的世界。 “哪怕不能名留青史,只要大家知道这样两支曲子是我风野子第一个演奏出来的,那就足够了!”风野子此时的神情已经频临疯狂,虽说安秀秀很想早些知道,但就眼前的情形来看,只要伴舞的姑娘没到,那风野子还真是“杀了我也不说”了! 因为春兰阁跟秀女坊合并,而秀女坊那边到如今都没能正式开门,实在是因为潘氏种猪养殖场带来的负面效应太过于恶劣了,不仅仅是秀女坊,原本那个种猪养殖场如今已经完全封闭,却是半点动工的意思都没有,看来潘厚仁是打算让里面的臭气多散散,或者说等到大多数都快要忘记这里曾经是个养猪场的时候,才会将这里利用起来。 而秀女坊没有营业就意味着有大量的姐儿没得“上钟”的机会,正好风野子这里需要人,安秀秀一气之下,就让雀娘去安排,不到半天的功夫,安秀秀就带着六个身段脚手最好的姐儿,兴冲冲的来到风野子的“工作间”,安秀秀心中已经确定,若是风野子不能让她满意,她今年就要抽了他一半的工钱! 第57章 最新项目 最终,当安秀秀听了风野子演奏的音乐之后,不仅没有抽风野子一半的工钱,反而当场决定给风野子涨了一倍的工钱,当然,前提条件是风野子签订契约,无论如何都要留在春兰阁,或者说要牢牢的跟随潘厚仁少爷一百年不动摇! 不得不说,安秀秀跟着潘厚仁的时间长了之后,已经越来越懂得人才的重要性,更重要的是,封建社会,很容易做到人才的垄断,一纸薄薄的契约书,就可以拴住一个出色的人才。 看过几次排练之后,安秀秀不仅仅对君再来的二次开业充满信心,连带着,对于创作这两支曲子的潘厚仁,打内心的崇拜起来。 故而当潘厚仁回到城中,找到安秀秀这么一问,却是看到一双无比崇拜的眼眸,潘厚仁还是第一次在安秀秀脸上看到如此痴醉的神情,摸不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由得试探着问道:“秀娘,秀娘,你,这是咋了?” “咋.”安秀秀失望地翻了翻眼皮子,用不无哀怨的嗓音,如泣如诉般在潘厚仁耳边道:“厚仁,你隐藏的真是太深了,秀秀我完全没有想到,除了在武功上你天赋惊人之外,音乐之道你也有如此深厚的造诣,厚仁,你让风野子排练的那两首曲子,怎么不在我们春兰阁的两次活动中用上呢?” 难怪安秀秀的声音有些幽怨,感情原因在这里!潘厚仁明白过来,不由地摇头道:“秀娘啊,难道你不觉得,那两首曲子,实在是不适合春兰阁的。姐儿们么?”说这话的时候,潘厚仁脑海中幻想出一大帮子男人,围着一群女仆装或者是白衣护士装的姐儿们调笑,而一整支乐队,却是在旁边演奏《仙剑问情》或者是《珊瑚海》。一瞬间,潘厚仁就凌乱了,他感觉如果脑子里的场景真正发生的话,那春兰阁的生意也就不要做了。 “这个我不管,君再来还是潘家的产业,而春兰阁和秀女坊才是厚仁你名下的私产,没理由你关心君再来却不关心春兰阁,不行,你一定要弄几首曲子给我们秀女坊的姐儿们,我可告诉你呀,咱们春兰阁里玩乐器最厉害的,就是小瑶瑶了。”安秀秀今天的表现总的来说不怎么正常,潘厚仁估计都是被那两首歌给刺激的。 “小瑶瑶?她最精通的是啥乐器啊?”考虑到安秀秀说的话,潘厚仁决定还是了解了解,若是有可能的话,他不介意多“创作”几首乐曲出来。 “她呀,洞箫最擅长了!”安秀秀瞥了眼潘厚仁,开口说话的同时,眼神却是那样意味深长。 “没别的意思,她一定没有别的意思!”潘厚仁的一颗心再次凌乱,只能强制冷静,道:“嗯,有时间的话,我会给瑶瑶量身定制一首歌的,一定能够让她大红大紫,对了秀娘,昆明这边难道没有什么花魁大赛之类的活动么?” “花魁大赛?”安秀秀想想之后摇头,“昆明这个地方比较偏僻,一个春兰阁加上一个秀女坊就差不多占据了整个市场了,又不是秦淮河,哪里来的花魁大赛啊!你呀,脑子又转到啥地方去了?” “额,”一听安秀秀的话,潘厚仁也忍不住轻轻的拍脑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还是集中精神摆平今天的晚上的开业典礼好了! 当太阳开始偏西的时候,几辆全封闭的大型马车径直通过君再来仍旧没有完全开放的大门,进入到内部,潘厚仁和安秀秀就在其中一辆马车上,而风野子和六个伴舞的姐儿,以及其他乐师,也都是乘坐着马车而来。 下了马车之后,潘厚仁就直接将风野子等二十多个人径直带上了君再来的三楼! 实际上君再来此次装修,重点就在三楼上! 所有的隔断都被拆除了,整个三楼就是个巨大通透的大厅,而座椅和小桌都是沿着四面墙壁摆放,错落有致,却在中央位置留出个硕大的空地来。在那空地的上头,挂满了来自西域的琉璃油灯,所谓琉璃油灯,其实就是玻璃吊灯,只不过因为制造工艺的缘故,这个时代的玻璃都是有颜色的,而且价格不菲。 这种琉璃油灯实际上是潘家走私进来的,相比起外面市场来,价格仅仅是几十分之一,然而在不懂行情的人来看,这些满满当当的琉璃吊灯不仅仅可以将整个大厅照亮,更是表达出一种浓浓的贵气来,简直就是富贵逼人。 “这是。” 无论是安秀秀还是风野子,都是第一次真正进入重新装修过的君再来,眼前这种建筑风格和桌椅的摆放方式,给众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那里就是你们表演的地方,姐儿们,在你们周围都是一个个嗷嗷叫的禽兽,而你们就是兽群里的羔羊,啧啧,在璀璨的琉璃灯下,演唱、舞动,相信本少爷,你们很快就要火了!”潘厚仁半眯着眼睛,内心中却是对大明匠人们的水平表示惊叹!要知道君再来三楼原本全是隔断的包间,那些工匠们竟然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将这些隔断全部拆除却不伤到建筑本体,紧跟着表面的油漆装裱还能在旬月能完成,不得不让人惊叹。 而对于安秀秀和风野子来说,却是因为在中央表演而惊讶!直到现在风野子才明白,为什么潘厚仁一再强调,六个演唱伴舞的女孩子必须要保证方向各不相同,感情是为了配合这个场子的需要。 而以安秀秀的聪慧,自然是一下子就明白这种“圆场”的好处,每个方向的客人都能将表演看的清清楚楚。只可惜安秀秀还不知道,潘厚仁刻意将场子做成如此这般,还有一层更加深厚的用意。 “风野子你们排练,秀秀,你来调度,我该下去接客了。”潘厚仁耸耸肩膀,招呼着众人各忙各的,他自个儿蹬蹬蹬的下了楼。此刻在君再来的正门口,已经站着四个身穿旗袍的姐儿,笑容可掬的充当迎宾。 迎宾并不是潘厚仁的发明,实际上在春兰阁搞“梦幻女仆装之夜”的时候,潘厚仁就已经动用了大量的姐儿站在门口充当迎宾,真正让来参加开业典礼的宾客们眼前一亮的,反而是这四位身材火爆的美女身上穿着的,被潘厚仁命名为“旗袍”的长裙。 经过潘厚仁和张裁缝重新设计的旗袍,以江南最好的丝绸作为材料,张裁缝夫人精确的丈量和张裁缝过人的手艺,打造出这四条异常贴身的简约主义旗袍来,高高的开叉里面是修长笔直的美腿,按照潘厚仁要求的特别站姿更是凸显出这四位姐儿的傲人身材。别忘了,大明朝可还没有内衣这些东西,而潘厚仁在设计的时候,就没想过让姐儿们里面还能穿其他衣物,那柔滑的缎面只有紧贴着人体光滑的皮肤,才能体现出特别的美来,或者说,是潘厚仁认为的,特别的美来。 即便是春兰阁的姐儿,穿着这种旗袍,一张脸蛋儿也是烧的通红。虽说上好的绸缎明明就帖服的将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可是她们偏偏有种自己什么都没有穿的错觉,每每有客人的眼神扫过来,这些姐儿们有双股战战的,也有因为异样的兴奋而蓓蕾异常突出,将缎面顶出明显两点的。 不管怎么样,穿着旗袍的四个姐儿实在是为君再来赚足了眼球,而最后的结果就是这种旗袍再也没有人愿意穿,甚至是将来潘厚仁在大明新都北京成立了“时尚一族——潘氏成衣集团”之后,旗袍仍旧是大明女性坚决排斥的一种服装——至少在公众场合,就别想看到一个女性穿旗袍,哪怕是风气最开放的勾栏里也不可能,旗袍,因为潘厚仁变成了闺房之乐,或许也算是潘厚仁的一个功绩吧。 开业典礼并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事实上凡是来的客人都被潘厚仁径直带到了三楼上,品茶聊天,静待表演的开始。 开业典礼邀请的宾客主要是君再来的老客人,虽说未必个个都是贵客,但至少家庭财富都已经达到一定的标准,否则也不能经常来君再来消费。而今天晚上潘厚仁并没有准备正餐,穿着纯青色统一服装的小二们川流不息的送上三楼的,是一盘盘精美的烤肉和水果,还有来自西域的葡萄酒。 是的,今天晚上潘厚仁准备的是,自助式烧烤宴会,加入孜然,火候把握优秀的各色烧烤,将香味充斥了三楼大厅的每一处角落。烧烤,这种原本上不得台面的食用方式,第一次以别样的面貌呈现在世人面前。 而烧烤的食材,潘厚仁更是突破了常规,不仅仅有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更多的还是水里游的,石头上长的,种类繁多、琳琅缤纷,让人目不暇接。一开始很多宾客表示不能接受这种进餐方式,不过烤肉的香味却是很诱惑,香料的味道刺激着人的味觉,通过他们的胃,阻止着他们离开。 “各位,各位,请安静了!” 眼看时机成熟,潘厚仁走到大厅中央,也不去阻止客人取用自助餐,只要他们保持安静即可。 开始发表开业演讲,潘厚仁手里没有演讲稿,回溯往事,展望将来,重点是君再来的发展,离不开大家伙儿的捧场,重新装修的君再来,在一如既往的为大家提供美食的基础上,将会推出越来越多的特色服务。 同时,潘厚仁也趁此机会宣布,君再来将实行会员贵宾制度。而确定贵宾等级的唯一标准就是在君再来的消费额,只要有兴趣的客人都可以进行登记,登记之后每次消费都能获得积分,而积分到了一次标准,会员等级就会提高一层。 这种会员积分制度在后世简直就已经烂大街了,可是在大明朝,这可是蝎子粑粑独一份的事儿,顿时引起来宾们的关注,尤其是贵宾会员在君再来就餐时不仅仅能够获得不同程度的折扣,还有诸多体现身份的举措,比如小二唱名、预付费和后付费等等,潘厚仁刻意告诉大家,更多的会员功能,还需要大家自己去发掘。 “最后说一点,从今日开始,君再来的三楼大厅只为会员开放,而订餐的时按照会员积分排序,直到满座就不再接受预定,至于说三楼为何如此特殊,各位很快就会知道了!” 热烈的掌声当中,潘厚仁结束了演讲,而来宾们就餐已经差不多了,青衣小二们开始撤下餐盘,为大家送上新鲜时令瓜果,红酒并没有撤走,仍旧保持不限量的供应,大厅四面的灯光却逐渐昏暗下来,这种环境的变化无声的敦促着每个来宾回到自己的座位,安静的等待着。 一阵音乐声流淌出来,跟此时截然不同的旋律,猛然间就抓住了众人的心,而紧随其后响起的一个温婉女声,更是令人不知不觉当中陶醉其中。 第58章 金牌VIP “细雨飘,清风摇,任凭痴心般情长,皓雪落,黄河浊,任由他绝情心伤。” 当歌声响起的时候,潘厚仁就静悄悄的走出大厅,循着精雕细琢的楼梯往下走,《仙剑问情》这首歌,作为一名资深的仙剑迷,这首歌也是他记忆最为深刻的,深刻到每一个细节,所以不需要风野子再研究什么,就能将这首歌的意境彻底的展现出来,相信足以迷倒楼上那些土包子了。 是的,跟来自后世的灵魂相比,楼上的人又有哪一个不是土包子呢?就连安秀秀这样的女子,都被歌声迷惑的无法自拔,连潘厚仁独自下楼,她都没有反应。 可是当潘厚仁来到第二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好像选错了时机。 在君再来的二楼雅座和底楼散座之间聚集着大量的散客,这些人都是没有接到邀请进入三楼的客人,绝大多数人都是抱着好奇心而来,想看看潘厚仁究竟在君再来弄出什么样的玄虚。 就在刚刚,二楼还很喧哗,然而当三楼的音乐声响起之后,二楼就慢慢沉寂下来,所有人都翘首望着天花板,聆听着。 潘厚仁的脚步声打破了这种宁静,当有人无意识的喊出一声“厚仁少爷”时,顿时像在滚烫的油锅里滴进了一滴清水,“噼里啪啦”的炸了! “厚仁少爷,上面究竟是什么样的?” “厚仁少爷,那乐声,那乐声为何如此新颖又如此动听?” “厚仁少爷。” “厚仁少爷。” 七嘴八舌的声音直接将潘厚仁淹没了,无数的人声汇聚在一起,就成了一种让人难受不已的噪音,至少对于潘厚仁来说,这一刻是无比的难受。 吵吵嚷嚷当中,他依稀听出大多数的提问都是围绕着音乐而来的,这点倒是很好的。望着身边杂乱无章的人群,潘厚仁抬起双手压了压,示意众人听他说。 这个时候的潘厚仁还是很有服众能力的,加上他审时度势的站上一条凳子,比起众人高出很多之后,他的声音也因此能够传得更远。 “请大家听我说,君再来今日重新开业,招待不周,请各位抱歉!”潘厚仁双手抱拳团团作揖,引来围观客人当中一些人还礼,气氛又热闹了些,潘厚仁冲大伙儿笑笑,才接着道:“相信大家现在心中最想的就是听到三楼的歌声吧?不用着急,因为重新开张的缘故,明天,嗯,就是明天下午,我们会在君再来的门前重演一遍,到时候大家就都能听到了。” “好!” “真是太好了!” 待到大家激动劲过了之后,潘厚仁才又开口,一盆冷水扑了上去:“不过呢,这是重新开业的优待,只有这一次!过了这个村呢,就没这个店!想去三楼看表演,大家还是努力争取成为君再来的贵宾会员吧,喏,底楼柜台那里有说明传单,想要成为贵宾会员的朋友,可以去柜台领取。” 对于二楼大多数客人来说,君再来并不是可以经常来消费的地方,尤其是潘厚仁制定的那个积分制度,完全是仿造后世消费积分的方法,也就是说只有实实在在进入君再来库房的银子,才能变化成积分,所以偶尔来吃一两次的客人,怕是很难成为贵宾会员的。 同样的话,潘厚仁又在底楼说了一遍,只不过相对来说,底楼的客人对于成为君再来的贵宾会员基本都不抱有希望,所以潘厚仁说的更加简略,只是承诺君再来将会推出针对普通客人的活动,赢得了不少掌声。 “总算是搞定了。”回到家中,潘厚仁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躺在大床上,心中唯一的遗憾,就是少了两个伺候起居的俏丽丫鬟儿。也不知道弱绿和莲巧要啥时候才能结束调教,真正上岗呢? 潘厚仁原本以为君再来重新开业成功之后自己可以轻松一些日子,然而有时候太成功也是种沉重的负担。第二天天才刚刚放亮,潘恒就冲进来冲着潘厚仁大声道:“不好了,不好了!” “慌慌张张的,你以后可别说是跟我混的!”正慢慢品尝着新鲜豆浆就油条的潘厚仁抹了抹嘴,放下手里的毛巾,抬头瞄了眼潘恒,才道:“啥不好了?锦衣卫又杀进来了?” “不是,不是!”潘恒胡乱地摆动双手,道:“跟锦衣卫没有毛关系,是大门,大门都快被堵上了!” “除开锦衣卫,昆明城还有谁胆子长毛了,敢堵潘府的大门?”潘厚仁挑了挑眉头,暗道:潘恒这厮就是喜欢夸张,堵门?怎么可能! “真的,真的!”潘恒急得原地转圈,一转就是好几圈,最后才像是想起什么似地,伸手就要去拉潘厚仁:“少爷,您还是自己出去看看吧,都是姑娘!” 或许有人会说,追星族是后世的特产,其实不然,追星族的历史完全可以上溯到数千年之前,孔孟圣贤时期,追逐圣人脚步的,难道不是追星族? 只是潘厚仁没想到自己还有成为星星的一天,当他在好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护卫下,站到潘府大门口台阶上时,真正是被眼前涌动的人群给震撼了!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潘厚仁嘴皮子不动的嘀咕了一句,随即脸上堆起笑容来,朗声道:“各位,各位,暂且安静,安静!能不能容厚仁我问几个问题呢?”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潘厚仁总算是弄明白了,感情“包围”潘府的人群当中,大多数是听了昨夜君再来三楼上两首歌传唱的人,在这个娱乐极度稀缺的年代,来自后世的旋律造成的轰动性效应实在是超出了潘厚仁的预计,以至于这些企图听到“原版”的人自发的聚集起来,汇聚到潘府门口,希望能够“敦促”潘厚仁早点举行原本应该是旁晚才在君再来门口上演的节目。 这是好事啊,潘厚仁没有理由不答应,既然他决定了要走娱乐发展的路线,就不怕炒作,只有炒,狠狠的炒,他的娱乐事业才能直线上升,达到理想的高度。 所以潘厚仁这一次“从善如流”了,他派人去找昨夜的原班人马做准备,同时又安排现场的布置工作。 接到消息的昆明府,为了响应群众的需求,主动、免费的派出衙役前往君再来门口维持秩序。有官府的介入,等于是将君再来的这次表演活动再次推向风口浪尖,相信今天的表演一过,整个昆明城的居民都会知道君再来的大名! “厚仁啊,你可不能厚此薄彼啊!给君再来弄这么好的歌舞表扬,你让我们这些姐妹将来吃啥啊!” 潘厚仁在表演场上才刚刚开口讲完话,就被两个幽怨的女人给拖走了。 不用说,敢在那种场合生拉活拽潘厚仁的女人,目前整个大明也就只有安秀秀一个了。只不过最近雀娘跟安秀秀合作的很愉快,所以安秀秀出手的时候,对潘厚仁已经没有畏惧感的雀娘也是当仁不让的助上“一臂”之力,结果就是潘厚仁被两个女人“扭送”到春兰阁三楼,安秀秀的闺房里。 “秀娘说的是!厚仁少爷啊,君再来好歹是个吃饭的地方,弄那么多歌舞做啥呢?我们春兰阁,还有秀女坊,这才是你们男人消遣的地方,可不能坏了规矩啊!”雀娘在一旁帮腔,那安秀秀接着又道: “再说了,君再来是潘家的产业,春兰阁和秀女坊才是厚仁你自己的摇钱树,没理由放着自家的摇钱树不管,帮别人赚钱吧!”对于女人来说,公私永远都是那么分明的。就好像安秀秀一样,明明算起来她也是潘家的人,可在她心中,所谓潘家的利益在潘厚仁面前那是一点份量都没有。 对于两个女人的唠叨,潘厚仁却露出神秘一笑,道:“两位姐姐,难道你们还不相信我?既然君再来都有这般的歌舞助兴,难不成我会没给秀女坊考虑?” 听到这话,安秀秀和雀娘的眼睛几乎是同时亮了起来,经过这些日子的事情,她们对于潘厚仁的能力那是相当的有信心,“真的?那什么时候开始排练呢?” 对于安秀秀的这个问题,潘厚仁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一个人的时间毕竟是有限的,如何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让人民娱乐当中?对于潘厚仁来说,这是目前面临的一个最大的问题,也是暂时无法解决的一个问题。 “你们总要给我点时间吧?瞧瞧我这段时间,忙的脸都小了!”潘厚仁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双手攀上自己脸颊。诚然,他这段时间是瘦了一些,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显得他五官更为张扬,那种少年的稚嫩一点点的褪去,更显俊朗。 因为他的话引来两个女人关注的眼神,这个时候安秀秀和雀娘两个才想起刚才大庭广众之下的行为过于激烈了,尤其是安秀秀,脸颊竟然一红,啐道:“你还瘦?再不减肥就跟猪一样了!” “冤枉,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冤枉!”潘厚仁站起来叫屈,将房间里有些怪异的气氛冲淡不少,也就是这个时候,房间里响起敲门的声音。 “咦,是小瑶瑶呢!”潘厚仁奇道。 三个人当中唯有雀娘是个普通人,听不到更听不出敲门人的脚步声,顿时很好奇的去打开房门,定睛一瞧,果真是瑶瑶。 “咦,厚仁少爷也在啊?”瑶瑶一见潘厚仁,脸色顿时变得红晕起来,可见她对潘厚仁不是没有想法,谁说只能让男人好色来的?女人好起色来,那就根本不是人了! 关于潘厚仁的称呼,在两家勾栏院统一之后,大家也就约定都称“厚仁少爷”,毕竟从关系上来说,潘厚仁现在才是两家勾栏所有姐儿们的衣食父母,若是某个姐儿称呼的过于亲密,总会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唯一的例外就是安秀秀,她可以直呼“厚仁”,而不用考虑任何影响。 “瑶瑶,有急事?”安秀秀开口问道。 “嗯,是有点事,对厚仁少爷来说,那是好事。”瑶瑶望向潘厚仁的眼神多少有些幽怨,这让潘厚仁好奇,究竟是件啥事儿呢? 第59章 得偿所望鸟 “弱绿,莲巧?” 看着俏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已然跟当初从刘婆子那里买来时截然不同的两个小丫头,潘厚仁心中的惊讶简直就是难以名状! 当初安秀秀不知道出于何种心思,主动要求替潘厚仁调教两个丫鬟儿,如今时间过去了几个月,弱绿和莲巧这对双胞胎姐妹,总算是结束调教,可以交还给潘厚仁了。 因为是双胞胎姐妹,身形容貌难以分辨,就连同样女儿身的瑶瑶也时常犯浑,为了不至于搞混,瑶瑶让两女各自选了个喜欢的颜色,长期固定下来,以免自认错。故当弱绿和莲巧站在潘厚仁面前时,一个穿深绿色长裙,一个穿的是浅绿色长裙。 说起来也让瑶瑶感觉挺失败的,因为两个女孩都是喜欢绿色,所以只能在深浅上做文章,总的来说,姐姐弱绿喜欢的颜色较深,而妹妹莲巧喜欢浅一些的颜色。 知道这个分辨方式之后,潘厚仁连连点头,道:“那你们今后可要注意了,别把衣服换着穿,到时候我认错人了,你们可不能笑话。” 潘厚仁这话听上去有道理,其实对于他本人来说却是个玩笑,事实上作为一个练武之人,而且是小有成就的练武之人,根本就不需要通过眼睛来分辨人的身份,弱绿和莲巧的脚步声是截然不同的,这不仅仅跟体重有关,还跟每个人各自不同的走路风格有关,潘厚仁刚才就已经能够确定两姐妹各自不同的脚步声,现在说这话,根本就是开个玩笑。 “好了好了,丫鬟也交给你了!你赶紧回去,好好休息,我跟雀娘妹妹还等着排练节目呢!”安秀秀有些不耐烦的催促潘厚仁,与其说重点是让他回去休息,不如说是希望他早点把节目弄出来。 带着两个丫鬟招摇过市当然不方便,潘厚仁托雀娘联系马车,一路乘坐马车,带着弱绿跟莲巧回家了。 虽说姐妹两个差不多同时出生,又是双胞胎,然而姐妹两个的性格却是截然不同的,姐姐弱绿明显要安静的多,而且更容易害羞,就算是跟自己主人潘厚仁多说两句话,那吹弹得破的脸皮也会红上好一阵子。反观那莲巧,在春兰阁里还显得稍微拘谨一些,真正上了马车之后,马上就活泛起来,樱桃小嘴儿一张,就没个停歇的时候,让潘厚仁都是由衷的钦佩不已。 带回去两个年轻貌美的丫鬟儿,潘厚仁又让潘府里不少人心中不爽,不过自从掌管家法、顺利的将窦方这样一个有后台、有背景的二管家踢出潘府之后,潘厚仁在那些家丁仆佣的心中地位陡然拔高不少。正常情况下,有脑子的人都不想得罪潘厚仁这个年轻气盛、手握大权的小少爷,该怎么恭敬的伺候,就怎么恭敬的伺候,连带着潘恒等几个跟着潘厚仁的家丁,地位都有所上升。 要说潘恒这小子最近真是水涨船高,潘府的大管家潘安,昨日也告诉潘恒,涨了他的月例钱。 说起潘安,潘厚仁倒是一肚子的怨恨,他觉得“潘安”这名字落在大管家身上,真正是明珠暗投了,要是给他该多好啊!老管家潘安今年都快60岁了,跟潘诞老爷子是同年代的人,平常家里没事的时候,他就去陪老爷子下棋喝茶什么的,压根不管事,虽说着装还算整齐,但那张老脸和慵懒的形象,怎么也跟“潘安”这词带给大家的想象截然不同。 老管家最近对潘厚仁也颇有些怨念,那是因为二管家窦方被潘厚仁一脚踹飞,以至于很多事情又重新回到老管家手中,让他有些忙不过来了,至少在提拔出一个新的二管家之前,他这把老骨头还歇息不下来。 “少爷,您终于有伺候的人啦啊!” 潘恒看到两个丫鬟的表情很是精彩,而且很复杂。潘厚仁至少从其眼神当中分辨出好几种意图来,而其中至少有一种,跟“媳妇儿”有关。可不是说两个丫鬟会成为潘厚仁的媳妇,而是潘恒这厮根据传统,认为自己将来的媳妇有可能是两个丫鬟当中的某一个。 为啥说这是传统呢?因为潘恒的老娘,过去就是潘府的丫鬟,年纪大了之后,由潘府打发给了潘恒的爹。 “看啥呢?” 潘厚仁的语气当中带着淡淡的不爽,心道本少爷这是找丫鬟,可不是给你找媳妇来的! “没啥,我去帮两位姐姐打扫房间去!”潘恒这小子也算是醒目,感觉到自家少爷语气当中的不爽,连忙像狗似的掉头就跑,倒是引来莲巧的一阵娇笑。 “这院子里,你们只听我一个人的话,其他人的话,你们可以无视!”这是潘厚仁教给姐妹两个的第一个家规,其他的家规他没心思教,回头潘安自然会找个有资历的丫鬟来教导两姐妹,若是这种事情都要潘厚仁亲力亲为,那他还是少爷么? 有丫鬟伺候的日子果真是舒服了很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才是潘厚仁理想的大少爷日子。只可惜潘厚仁没法一直这么纨绔下去,不仅仅是安秀秀时不时的骚扰,更重要的是秀女坊的改建工作已经提到日程上来,需要的不仅仅是时间上的投入,还需要金钱的投入。 难为潘厚仁了,这些日子以来,大笔大笔的经济开支让他表面上看起来很光鲜,很成功,然而当初龙镶天给他留下的那些老底子已经消耗一空,箱子里再没有半锭银子可以作为他继续投入的资本,而君再来和春兰阁的收益,仅仅能够维持潘厚仁掌控下所有机构的开销——别忘了城外那潘氏运输公司,到目前为止,还是净亏损状态,虽说暂时不用支付段灵玉等人的工钱,可是吃喝拉撒睡的费用,总是要潘厚仁自己掏腰包承担的。 “钱啊,我该到哪里去找钱呢?” 这几日只要一核算最近的开销,就让潘厚仁头疼的想去撞墙,若是没有进一步的资金流入,那么接下来他手中的娱乐集团就要陷入相当长的一段瓶颈时期。 在后世,很多原本有着优良发展前途的企业,往往就是因为长时间的瓶颈,最终导致了失败。 虽说即便没有春兰阁、秀女坊或者是潘氏运输集团的存在,潘厚仁仍旧可以过上幸福的少爷生活,然而要潘厚仁眼睁睁看着自己事业失败,他又做不到。所谓自寻烦恼,正是他目前最好的写照。 “或许去找小侯爷商量商量,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潘厚仁口中的小侯爷,自然就是沐晟的儿子,沐斌。 说起来,沐斌是洪武三十年,也就是公元1397年出生的,比潘厚仁长五岁,照理说两人之间应该没啥交集。潘厚仁与沐斌之前的交情,还是因为他老子龙镶天而建立起来的。 龙镶天曾经是沐晟麾下带兵的将领,沐斌几乎是他眼瞅着长大,而沐晟自然也不会放弃一个这么好的武术兵法教师,一直让儿子沐斌称龙镶天为师傅,虽说龙镶天并不承认,但两人之间有师徒之实却不假。 沐晟还有个兄弟叫沐昂,长年待在皇上朱棣身边,三年前,为了锻炼已经十六岁多的沐斌,沐昂专程从京师来云南,带走了沐斌这个大侄子,让其随军打仗,建功立业。 当年沐斌离开的时候,潘厚仁才刚刚脱了童音,不过十二岁的年纪。在送别的时候,兄弟两人抱头痛哭,沐斌让潘厚仁等他回来,带他去京师享受荣华富贵。 如今的潘厚仁虽然与当年不尽相同,但关于沐斌的记忆他仍旧深刻,前两天收到平西侯府的通知,说沐斌即将返回云南省亲,听说刚刚陪他二叔打了一场胜仗,又升官又发财,算得上是衣锦还乡。 平西侯府的家丁之所以专程来通报给潘厚仁听,不仅仅是因为礼节,也是沐斌的要求。 潘厚仁算算时间,好像就这两天功夫该到了。 “师兄啊师兄,既然你升官发财了,可不能忘了我这个小师弟啊!”一想到从将来大名鼎鼎的平西王手中敲诈财物,潘厚仁心中就不由的暗暗得意,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情,他却给碰上了。 果然,就在潘厚仁下定决心要从沐斌身上熬出几两骨油的第二天,沐斌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照理说本来应该潘厚仁这个当师弟的去迎接沐斌大哥,无奈他实在是太忙,抽不出时间来。那沐斌头天回家拜见了自己父亲长辈,顾不上休息,第二天就来潘家拜访,当然,第一件事情还是去潘家的祖宗祠堂里上香,悼念师傅龙镶天。 “师兄?” 潘厚仁见到沐斌的时候,沐斌刚刚从潘家祖宗祠堂里出来。这个身高一米九的魁梧年轻人,浓眉大眼、下颌胡须竟然有若钢针一般。跟离去时相比,沐斌的脸上多出了几道伤痕,虽说破坏了原本英朗的面容,但伤痕的存在无疑让沐斌变得更加成熟和有男人味。 此时沐斌的两眼仍旧通红,跟潘厚仁一见面,就情不自禁的冲上来,跟自己师弟来了个熊抱! “哎哟,哎哟,轻点儿!”虽说潘厚仁的身量在他这个年纪已经算是了不得,但是在跟守山大熊体型相仿的沐斌面前,还是显得稍微瘦弱一些,加上沐斌即便回家也是一身戎装,更将潘厚仁衬的与文弱书生一般,以至于让紧随潘厚仁而来的莲巧,在后面发出“吃吃”的低笑声。 兄弟见面自然有说不完的话。沐斌的身份不同,他来潘府,就连潘老爷子都要出来寒暄一番,随后他才能跟着潘厚仁去了小院。 师傅曾经居留的小院,沐斌自然熟悉,一草一木都让他想起曾经的时光。练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没有绝大毅力者难以坚持下去。实际上潘厚仁很清楚,龙镶天教导沐斌的,并不是最高深的功夫,基本上涉及内家引导的东西,龙镶天都没有教,不是因为他刻意藏私,而是因为内气引导极易出偏差,其后果不堪设想,而沐斌,却是平西侯沐晟的独子,龙镶天不敢用沐斌的性命来开玩笑。 “时间过的真快啊,一晃就三年的功夫,师傅他老人家过世的时候我竟不能亲自送他一程,真是不孝啊!” 听沐斌如此感慨,潘厚仁心中不由地暗道:“师兄,现在就有你报恩的机会,师弟我缺钱啊,不如把你的私房钱都投资到师弟我这里来吧,保管你只赚不亏啊!”想归想,潘厚仁也清楚沐家的规矩很多,就不知道眼前这个挺古风的师兄,能熬出多少油来。 第60章 拖个侯爷当股东 潘厚仁其实有诸多创业成功者的潜质,比如说他喜欢直奔主题。 跟沐晟在小院里寒暄不到半个时辰,在潘厚仁有技巧的引导下,兄弟两人的话题开始围绕着潘厚仁的事业转圈圈。 “师兄啊,你也知道我爹那个人向来不积浮财,如今潘家虽然对小弟不错,然而终归是寄人篱下,若将来徵徵嫁给他人作妇。嘿,小弟怕是安身立命之所都没有。” “谁敢?”沐斌的两眼原本就堪比牯牛,此时一瞪,更是像一对灯笼似地,别以为沐斌家教好就没有脾性,越是这样的人,发起火来越是恐怖!在云南这一亩三分地上,他沐斌说的话,怕是很少有不管用的。 故而沐斌认定只要自己还在,就没人敢欺负小师弟潘厚仁。可潘厚仁却不能让沐斌有这种想法啊,他要的是钱,而不是沐斌的基情。 “师兄啊,远的不说了,前段时间那岷王朱楩和他儿子朱徵焲。唉,还是别说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师兄,老爹在世的时候曾经反复教导我们,说男子汉大丈夫,要依靠自己一拳一脚打出个天下来,你瞧,我若是一直仰仗潘府的鼻息而存在,岂不是有负老爹的教育?” 潘厚仁这话说的沐斌连连点头,道:“也是!师弟啊,你今年已过舞象,不若等我省亲返回,你就跟我走吧!好男儿志在四方,如今皇上英明,国威昂扬,帅旗所至,正是我辈建功立业的机会!师弟你一身功夫乃获师傅真传,胜过愚兄多诶,何不将一身武功报效皇上、报效国家社稷?” “且住,且住,师兄,你怎么忘了,朝廷还要丁忧呢,我爹才过世。”潘厚仁当然不愿意去当大头兵,在他看来真是愚不可及的一件事情,好端端的少爷不当去疆场厮杀,那岂是他潘厚仁的风格?只不过他有“守孝”这个堂而皇之的理由,一句话就堵的沐斌不住抹汗,连道自己莽撞。 沐斌回到昆明城不过两天的功夫,可是这段时间潘厚仁在昆明的所作所为他都已经知晓了一些,故而他道:“师弟经营两处勾栏不是小有成绩么?虽说是下作了点,可英雄不论出生,师弟。” “师兄,我最近就是为这事儿烦恼呢!”不等沐斌继续肉麻兮兮的往下说,潘厚仁抢着打断道:“师兄,我最近周转上有些不够灵光了,不瞒师兄说,我在城外还弄了个车马行,第一个长期客户就是潘家的生意,赚钱是肯定的,只不过前期的投入比较大。” 潘家做啥生意沐斌很清楚,而为了避免冗长的解释,潘厚仁只说是个车马行。听完潘厚仁的介绍,沐斌也相信这个车马行定然可以赚钱。而潘厚仁更是鼓动他三寸不烂之舌,什么侯爷家业没有余粮;什么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什么坐吃山空。这般那般的一说,最后沐斌竟然答应入股潘氏运输公司,用三万两银子,换取公司一成的股份。 当然,沐斌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依靠这个车马行为家里赚钱。平西侯府每年不仅仅可以领到中央拨付的公款,还有地方收益,虽说不多,但基本上够了,况且二叔沐昂和他都有自己的俸禄,只是因为潘厚仁开口,所以沐斌就毫不犹豫的同意下来。 然而多年之后,沐斌才知道此时他做的决定有多么的英明,正是因为他毫不犹豫的同意,才让潘厚仁在感动之余决定不在潘氏运输公司的账目上做手脚,也就是说,沐王府这一成的股份,在多年之后已经成为让诸多人羡慕的巨额财源。 这些都是后话,此时无论是潘厚仁还是沐斌都预料不到的,潘厚仁着急的是沐斌啥时候可以将银子到位,秀女坊那边的装修和城外的运输公司就像是两张无底洞,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潘厚仁口袋里的银子。 “师弟若是急着要的话,不如跟我回家去吧,父亲也说很久没见你了,想见见你!”不知为何,沐斌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一种淡淡的笑意,而潘厚仁瞧见这笑容,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侯爷要见我么?” 还是三万两银子的诱惑大,大到让潘厚仁豁出去的程度。以至于两人几乎没有耽搁就动身去平西侯府,在路上,沐斌也就干脆的邀请潘厚仁今夜在侯府里共进晚餐。 沐晟是个很忙碌的人。通俗点说,沐晟天份差了,用勤奋补足。纵观沐晟的一生,但凡需要勤劳自律可以成功的事情,他都成功了,但凡需要一些天赋和智慧才能成功的事情,他都没能成功。 潘厚仁跟着沐斌到了侯府,却发现沐晟不在府中,出去巡视军卫去了。大热的天,沐晟身为侯爷,却从不偷闲。若是去了当天不能返回昆明的卫所,沐晟就会跟卫所里的大头兵同吃同住,很是吃得苦,故而也很得军心。今日沐晟去的地方倒是不远,相信晚饭时分可以返回。 而直到吃晚饭的时候,潘厚仁才知道沐晟急着跟自己见面的原因。 其中一个是在餐桌上,沐晟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出来的。 “厚仁啊,你那个君再来的贵宾啥的,能不能给叔叔我弄一个?”虽说一上餐桌潘厚仁就感觉沐晟有话要说,但愣是等到快要下桌了,这个规矩了一辈子的平西王才颇有些讪讪的开口,好像这是件很丢脸的事情。 “对不起!” 一听沐晟提起君再来的贵宾身份,潘厚仁连忙站得笔直向沐晟道歉。他这一道歉,沐晟却有些不知所谓了,茫然道:“厚仁,你这是何意?” “额,侯爷,按照君再来的规矩,贵宾会员的身份必须要依靠消费积分来换取,这是规矩,侯爷向来简朴,很少去君再来铺张浪费,虽然当初给侯爷您建立了会员档案,可营业至今,侯爷名下的消费积分只能满足初级会员的标准。” “哦,是这样啊!”沐晟本就是个讲规矩的人,故而潘厚仁这么说,他能够理解,但多少脸上也表露出一些失望的神情来。久未回家的沐斌看到父亲这般神情,心中顿时不满潘厚仁这个师弟,连忙开口道:“师弟,难道还不能通融通融?” “这个嘛。” 其实潘厚仁压根就没有他刚刚说的那般铁面无私。人情这玩意儿若是送的太轻松,那就不值钱了!不过就是个贵宾会员身份么,对于潘厚仁这个君再来的管理者来说,还真是没啥难度,难不成堂堂平西侯成了君再来的贵宾会员,还有有人去质疑他的资格不成? “成!既然师兄你开口,怎么滴这个事情我都得给办了!回头我就给君再来那边送去五千两银子,算是替侯爷购买积分,争取一次将侯爷的积分提拔到第一名,成为首席贵宾会员!”潘厚仁说这话的时候还真是咬牙切齿,面相狰狞,看的沐晟颇有些不忍,道: “厚仁,若是太难就算了,其实,其实我本人倒是没啥兴趣,只不过现在昆明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成了君再来的贵宾会员,前几日我巡视到一处卫所,当地的土司宴请时,很是炫耀的说他具备了上君再来三楼的资格,是排行第十八的贵宾会员,当时他问本侯排名多少时,本侯实在是。” “实在是很难堪对不对?”潘厚仁听了沐晟的话,心中暗暗得意。攀比乃是人类的一种本性,而在富贵人物之间,攀比的东西早已经不是金银之类,他们需要一些新鲜的东西来刺激他们的感官,如今君再来不仅仅设立贵宾会员制度,更是会定期公布会员积分排行榜,每季前三甲将会受到君再来特别宴请,而每年的前三甲在公布之后,君再来更是会派出歌舞队,登门演出一次。这些待遇都是免费的,自然是让人趋之若鹜。 除开前三甲之外,各个积分档次也有诸多的奖励,优惠神马的,以至于最近不仅仅是昆明城,就连昆明周边的一些土司,也将加入君再来,成为君再来的贵宾会员当成是一种荣耀,在坊间流传:若是不能成为君再来的贵宾会员,那就不能证明你是个人物! 沐晟乃是堂堂大明的侯爷,却因为区区一家酒家的身份而差点被鄙视,这种事情说出去怕是都没人相信!回来之后,沐晟就让管家去君再来打听过,结果君再来管事的人那是半点都不讲情面,说是厚人少爷定的规矩,谁要是不满的可以去找少爷,管家无奈之下只能返回如实告诉了沐晟,这不,向来对内不以武力服人的沐晟,趁着儿子回来之际,正好邀请潘厚仁来吃晚饭,顺便就把这事情给说了。 然而沐晟怎么也没有想到,潘厚仁竟然要自己掏腰包,等于是替他买一个贵宾会员的名头,如此一来,岂不是欠的人情就忒大了? “厚仁,这五千两银子怎么能让你讨腰包呢,斌儿。”沐晟一挥手,就要让沐斌去准备银子,潘厚仁连忙站起来阻拦道:“侯爷稍等,我跟师兄还有事情跟您商量呢!” 毕竟要从人家家里掏出三万两银子来,虽说潘厚仁相信这三万两银子不会亏,但他同样知道,在沐晟看来,这三万两银子很有可能是肉包子打狗。 “父亲,我相信师弟的话,他说不会亏,就一定不会亏!”沐斌拍着胸膛给潘厚仁作保,让潘厚仁心中很是感动,他看了看沐斌,道:“侯爷,不如这样吧,这三万两银子算是我借的?” “不,你们兄弟俩误会了!” 沐晟笑着摇头,道:“我可没说不同意啊!这样吧,三万两银子我还拿得出来,不管是换股份也好,还是借也好,我决无半点意见,只不过。” 话说到一半就停下来,弄得潘厚仁有些奇怪,笑道:“侯爷您啥时候也学会卖关子了?” “不是卖关子。”沐晟道:“我只是想啊,将来若是厚仁你出人头地的时候,可不能忘记你这个不成器的师兄!” “爹,哪有您这样说自己儿子的!”沐斌虽说是在埋怨他爹,但三万两银子顺顺当当的搞定,他其实也挺高兴,回过头来重重地在潘厚仁肩膀上擂了两拳,“师弟,这三万两银子可是我家能够凑到的所有闲钱了,你可一定不能让我血本无归啊!” 第61章 做个棺材都要本少爷点头 “知道了知道了!”硬撑了沐斌两拳的潘厚仁也在笑,“师兄,你放心好了,你的老婆本,我会替你好好照顾的!是了,侯爷,啥时候也该给我找个嫂子,好好管管师兄了!” 潘厚仁说起讨老婆的事情,引得沐晟哈哈大笑,一个劲儿的说沐斌不争气,到现在还不能建功立业,弄的他都不好意思替他找老婆,结果这事儿又引来沐斌的一阵乱打,当然,挨打的只能是潘厚仁。 笑闹一阵之后,沐晟抬手让潘厚仁和沐斌都安静下来,“差不多了,斌儿你去准备银子,厚仁,你跟我进书房,我有正事给你聊聊。” 听到这话,潘厚仁一开始有些奇怪,是什么事情饭桌上不能说,非要去书房的?再说了,过去沐晟都是将自己当成爱捣蛋的小屁孩,侯爷的书房潘厚仁不是没有去过,只不过每次去必定都是弄的一团糟糕,连带着沐斌还挨了不少的骂! 很显然,今天沐晟不是让潘厚仁去书房捣蛋的,当他跟着沐晟进了书房之后,仆人送上刚刚沏好的普洱,关上书房门之后,沐晟就开了口。 “那岷王朱楩,果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你可知道,他在皇上面前是如何说本侯的?” “啊?”潘厚仁完全没有料到,沐晟竟然会跟自己谈论国家大事,虽说朱楩恨沐晟有极大的原因是在潘厚仁身上,可在潘厚仁看来,这好像是他们“大人”之间的事情,为何要说给他听呢? “侯爷请讲,厚仁愚钝,猜是猜不到的!” “你可不愚钝啊!”沐晟微笑着摇了摇头,对于朱楩在朱棣面前的胡言乱语,沐晟其实丝毫没有放在心上。要知道沐家跟朱家之间的关系,那是非同一般的。沐家先祖沐英乃是马皇后的养子,就凭这层关系,只要沐家不是脑子秀逗了玩造反,大明朱氏在一日,沐家的辉煌就会一日不减。 事实上沐家对朱氏一族的耿耿忠心可照日月,所以朱棣在听了朱楩的闲话之后,非但没有下诏或者口头上呵斥沐晟,反而当着文武百官,数落朱楩是在搬弄是非、离间明君贤臣,弄的朱楩下不了台! “皇上英明啊!” 听了沐晟的描述,潘厚仁不由得发出一声感慨,虽说他早就知道历史上会有这么一出,但站在旁观者立场和身在局中,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滋味,若是朱棣此刻出现在潘厚仁面前,指不定他都会由衷的大呼“万岁英明”。 然而沐晟并不是因为这点“小事”而将潘厚仁带进书房闲聊,他接着道:“如今朝中事情繁杂,皇上虽说是春秋鼎盛,无奈太子身体虚弱,汉王势强,据说岷王在朝堂上被皇上责骂,退朝之后就去了汉王府,本侯担心岷王会因此时忌恨皇上,反而跟汉王沆瀣一气。唔,宫闱的事情我们不涉及,单单是说那汉王,其心性能力绝非岷王可以比拟,厚仁你用手段从那岷王手中收购了秀女坊,又成了皇太孙亲军总教习,本侯担心。” “是名誉总教习。”潘厚仁此时也收敛起笑容,低声的纠正沐晟口误。 “此事已经闹得天下皆知!本侯担心这也是皇上的一种手段,听说那监臣黄俨曾经邀你出仕,当初你若是能够进入锦衣卫弄个百户千户的身份,倒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总教习,也算是有自保之力,如今怕是汉王已经视你如眼中钉了。”沐晟语气颇有些沉重,作为一个世袭的侯爷,朝堂之上的战争是如何残忍他是早有所闻,沐家之所以能够屹立不倒,只是因为他们地位超然,而非是因为政争手段高超,实际上沐王府一系,就从未曾出过政争方面的天才,祖祖辈辈都是用血汗在维护大明的皇权和江山。 或许这也是沐王府的一种智慧,从不涉及党争,故而也难以被人敌视。然而沐晟却知道,潘厚仁无法具备沐家这种强大的自我保护能力,一旦汉王对其动手,下场勘虑。 潘厚仁不是那种不知好歹的人,故而他起身对沐晟一拱手,道:“还请侯爷教我!” “本侯也没啥好教的,汉王这个人嘛,心高气傲,算不上心狠手辣。年纪轻轻而窃据高位,泰半都是好大喜功,故而本侯认为,厚仁你若是能够虚以逶迤。” 应该说沐晟已经将话说的很明白了,就是希望潘厚仁能够在汉王找来的时候低头服软,如此一来汉王也不会真的将潘厚仁怎样。可是对于汉王朱高煦,潘厚仁心中却有自己的见解。 只是当着沐晟的面,潘厚仁却不知道怎样来表达自己的想法,思索片刻之后他只能是点头,表示依从沐晟的建议。 从平西侯府里出来,潘厚仁一路上都在思考汉王朱高煦的问题。从内心出发,他是不愿意跟汉王妥协的,因为他知道汉王注定是个悲剧,历史已经证明像朱高煦这样的人是没有资格当皇帝的。 而潘厚仁更没有想过要将帮助朱高煦成为皇帝,概因为对于大明朝来说,朱瞻基更是个合格的皇帝,朱高煦的不幸就在于他有个过于优秀的大侄子,否则的话他还真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朱棣,重复他爹走过的老路。 “当墙头草的下场就算不悲剧,那也没啥好处,既然已经跟朱瞻基老兄扯上关系,咱还的立场坚定啊!”做在马车上的潘厚仁最终还是决定不依照沐晟的提议,毕竟沐家身份不同,只要不参与到皇位的争夺当中,朱家子孙不论是谁当上皇帝,都不会亏待了沐家,而他潘厚仁以及背后的潘家就不同了,换上个好大喜功的皇帝,指不定哪天就将潘家给连锅端了。 覆巢之下无完卵,到时候小小的潘厚仁,还不是被人家捏蚂蚁似的捏死?故而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说,潘厚仁都不希望朱高煦能够成功。 “看来还是得向京师里发展啊,侯爷今天的态度,将来若是汉王来了昆明,怕是就压不住堂子了,只有去京师,紧紧抱住皇太孙的大腿才是王道!”潘厚仁最终做出了决定,只不过无论是朱高煦来昆明找他的麻烦还是他去京师抱朱瞻基的大腿,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成的事情,眼前的事情还得继续下去。 应该说,今天潘厚仁最大的收获就是从沐晟父子手中拿到了三万两银子的流动资金,潘厚仁粗略的算了算,应该可以坚持到运输公司开始赚钱。 “明天开始抓紧秀女坊的装修工作,那养猪场的气味儿,应该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吧?” 。。 养猪场的气味的确早已经消散。这世上的事情差不多都是这样,只要舍得花钱,没有什么事是办不到的。自从潘厚仁花费大价钱将潘氏种猪养殖场里的生猪弄走,猪圈拆卸打扫,那些让人恶心的味道经历了两场大雨之后,就已经消散殆尽。只是留在人们心中的臭味不是那么容易消散,再加上潘厚仁手中缺钱,所以秀女坊停业之后,迟迟没有开始真正的装修。 现在时机成熟,又有了本钱,潘厚仁决定开始改造工作,不仅仅是秀女坊,而是要将秀女坊和原来买下的那个院子连在一起开发,他要完成在昆明的最后一个实体产业建设。 昆明城虽然是大明国整个西南片区最重要的中心城市,但无论是人口数量还是消费能力,其实都远远不如江南一带,毕竟江南那边才是自古以来的风花雪月圣地,尤其是苏杭一带,更是堪比天堂,潘厚仁想要大力发展娱乐业,最好的地方还是苏杭一带。 在经历了春兰阁和君再来之后,昆明城里的人已经习惯于观察潘厚仁的动静。当秀女坊和原来的猪圈被围栏给层层包裹起来之后,街头坊间就开始议论,不知道潘府的厚仁少爷这次又要弄出什么样的玄虚来。 表面上整个昆明城的视线都被秀女坊的重新装修吸引过去,只有极少数的行业,才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一个庞大的组织好像一条刚刚清醒过来的巨龙,正在悄悄的向昆明城探出他的利爪。 最先感受到的就是昆明城里的木材场。这些木材场的东家在得知厚仁少爷要装修秀女坊和养猪场时,纷纷弹冠相庆,以为赚一笔的机会马上就要到了,甚至于几个大型木材场的东家私下串联,商议定价——反正潘府有钱,而厚仁少爷又是出名的“不讲价”,赚厚仁少爷的钱,大家没有心理压力啊! 然而当一批又一批的工匠进入围栏,却始终没有潘家的人来谈生意,甚至于连平常时候的销量都还比不上的时候,这些木材场的东家,才突然紧张起来。一开始大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还以为是秀女坊的装修还用不上木料,直到蔓延看不到边的马队将一根根笔直干燥的木料沿着昆明南门进入,送到东街秀女坊时,这些东家才大惊失色,回过神来! “你们,你们这是哪家木材场的雇工,谁有这么大的实力,能够一次提供如此多的木料?”有性急的木材场东家带着工人跟运送木料的民家人打听,得到的消息却是惊人的一致:他们不是木材场的,仅仅是运输公司而已。只不过他们运输的木材,都是客人去跟周围那些土司谈好价格和数量,然后提供契约书让他们直接去土司家的木材仓库里搬运,送到昆明城指定的地点就成! 而那些负责运输木材的民家人更是告诉打听的人,这样采购的木材,比起在昆明城找木材场买,扣去支付给他们的运输费,成本都要低五成以上! 疯了,这个世界疯了! 得到消息的木材场东家们一个个欲哭无泪,每天源源不断送到秀女坊工地的木材就像是从他们的身体里面抽血一般,让他们绝望却找不到应对的法子! 终于有一个东家清醒过来,大声道:“各位,各位,这也不是没法解决啊!” “哦?怎么解决,说来听听?” “你有什么好法子啊,我看大家还是关门好了!” “不要卖关子了,都快要死了,快说吧!” 危机之下人人担忧,也不知道这个说有主意的人,是不是能够真的解决昆明城里木材场东家门面临的难题。 第62章 多边谈判 “找这个车马行的东家?” 围坐在君再来一楼的几个木材场东家们,在听完刚刚那位仁兄的主意的之后,皆是沉寂了下去,在大多数人听来,这个主意好像有些不靠谱。 “怎么?各位觉得不行么?既然秀女坊可以请这个车马行帮他从那些土司手中收购木材,我们同样可以找到车马行的东家,给银子,让这家车马行只替我们运输木材啊?你们大家也看见,这车马行的腿脚都是些白子,那东家也一定是某个民家人,这些民家人很容易说动的,几杯马尿灌下去,他们晕头晕脑的就什么都答应了!” 从出主意的这位仁兄说的话来判断,倒也是个聪明人,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潘厚仁就在不远处的桌边坐着。 而他要等的人,正是车马行真正的管理者,段灵玉。 今天是潘氏运输公司给秀女坊送第一批木料的最后一天,段灵玉也跟着运输队进了城,跟潘厚仁约定,来君再来碰头。 带着“风花雪月”帽子进来的段灵玉,一眼就瞅见了正在偷听那些木材场东家聊天的潘厚仁,而潘厚仁也几乎是同时,看见了站在大门口的段灵玉。 灵机一动,潘厚仁招过来一个伙计低声吩咐,随后那伙计就去了木材场东家们的那桌,简简单单的说了两句话,还顺便拿到了一块碎银子的打赏。 “这位姑娘请留步!” 段灵玉并不知道潘厚仁在搞什么幺蛾子,明明见到她了,却不坐下来等着,反而转身就上二楼去了,她正想追过去责问一番,却不料被几个人给拦住了。 “你们这是要作甚?”若不是看这几个男人有老有少,不像是街边的登徒子,段灵玉差点就要去召唤等在君再来外面的保镖了。 “姑娘切莫误会,鄙人乃是满福全木材的东家,鄙人姓龚,请问姑娘可是这两日闹的满城风雨的车马行的东家?” “木材场?这跟我有啥关系?” 拦住段灵玉说话的,正是刚才出主意的那个木材场的东家,姓龚,上明下军,做生意极有手段,在昆明城的木材行里算是有数的大店子,人送外号“龚十万”,倒不是说他家中有雪花银十万,而是说他家的木材源源不绝,十万都不少。 可惜段灵玉根本就不认识龚十万,她只知道眼前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挡住了她的道,两道英气逼人的秀美微微一蹙,“如果你说的是这两天送木材的马队,没错,我就是总经理!” 商人是最容易接受新鲜事物的一个群体,对于段灵玉自称“总经理”并没有让以龚十万为首的木材商人们难以理解,很快他们就将这三个字等同于“东家”,至于说段灵玉是不是太年轻太漂亮更是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毕竟人家是少数民族,有些风俗习惯,断然不能以汉人的眼光来看待。 段灵玉原本是不想跟这些人浪费时间,恰好此时有个君再来的活计给她送来一张纸条,段灵玉看了之后,重重地一跺脚,随后拉开条凳,大马金刀地坐在木材商人的桌边,也不招呼别人坐下,就道:“说吧,本。总经理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 要说这态度,若非段灵玉明摆着是个白尼,还真是让几个大老爷们不能接受,只是为了可爱的通宝,大家都忍住心中的怒火,等着龚十万去跟眼前这个傲气的总经理交涉。 “还未请教。” “本姑娘姓段,你们可以叫我段总!”龚十万一拱手,段灵玉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自顾自的报了家门,又不耐烦道:“就是你们汉人麻烦,有事情就直说,难道你们不知道本姑娘很忙么?” “是是是,段总自然是很忙的。”段灵玉越是表现的不耐,就越是让龚十万等人紧张,因为他们摸不着段灵玉的底,还以为是他们捆绑在一起所代表的财力都不能让段灵玉看重,殊不知却是因为段灵玉压根就不知道面前这几个商人,几乎就代表着整个昆明城八成以上的木材供销能力。 “段。总,其实我们就是想问问,贵车马行运输木材收费几何?是否可以合作呢?”龚十万说这话的时候可谓是小心翼翼,因为段灵玉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气场,实在是让他有些不敢过于张扬,尤其是当门口出现几个身材高大、腰挎战刀的白子之后,更是让龚十万暗中心惊这位眉毛白尼的身份。 “合作?” 听到这两个字,段灵玉皱起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她算是明白过来,感情这几个人是来送钱的。 是的,作为天龙寨的“公主”,驱使寨子里的人干活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在段灵玉看来,潘氏运输公司里那些所谓的“员工”,其实跟她在天龙寨时没啥区别,驱使他们做事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至于说发多少工钱,那就要看她这个总经理的心情了。 虽说潘厚仁制订了相关的制度,但段灵玉一直觉得不以为然,若不是因为有潘厚仁一直在盯着,说不定段灵玉早就停发工钱,只是吃饭管饱就足够了。 现在有人来谈合作,自然就是给她送钱来了,哪怕当初她没有答应潘厚仁“入股”,但她也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向潘厚仁证明她的能力。 “你们想怎么合作呢?我们车马行的费用,自然是比普通车马行要低一些,你们难道没看见这两天进城的木材?我知道了,是因为你们的木材都卖不出了吧?”段灵玉这话一出,以龚十万为首的众位东家顿时脸色异常难看,这也太不给人面子了,哪能当着聋子敲锣、喊瞎子看戏呢? “不瞒段总,我们这几位都是木材场的东家,倒是不介意少一笔生意,却不知道贵行今后能不能只为我们这几家木材行提供运输服务呢?” 在听段灵玉说收费比其他车马行低之后,那龚十万就强忍心中的不爽,继续谈下去。从这点来看,龚十万确实具备了一个商人的基本素质——不跟利润怄气。而他的态度也让在楼梯口观望的潘厚仁暗暗点头。 潘厚仁很清楚,若是让段灵玉继续谈下去,指不定就崩了,下面的事情,还是得他出面。 “这个。”段灵玉正不知道是否该一口应承下来时,潘厚仁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冲着龚十万等人拱手道:“各位东家,不如我们上二楼详谈!” “啊,是厚人少爷!” “这个,这是。” 几个木材场的东家都没有闹清楚这事儿跟潘厚仁有啥关系,还是那龚十万,他仔细的端详了段灵玉的眼神片刻之后,才苦笑长叹道:“罢了,没想到这样一个车马行,竟然也是厚人少爷的杰作!” 龚十万此言一出,还真是满座皆惊,就连那段灵玉都是怔怔地望着这其貌不扬的男人,暗道自己是不是真没有个总经理的样儿? “龚先生果然睿智,有请,有请!”潘厚仁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大家一起上楼,他走在最后,段灵玉趁机贴上来,低声道:“他怎么看出你才是东家的?” “我怎么知道呢,或许是因为你长的太漂亮了。”潘厚仁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快步追上龚十万等人,留下段灵玉呆立原地,却始终想不通,为何太漂亮就不能当总经理呢? “厚仁少爷果然是商界奇才啊!春兰阁、君再来引发的波澜还未平息,昆明全城又对秀女坊翘首以往,可谁曾想到,厚仁少爷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又弄出个如此庞大的车马行来!” 众人在二楼落座,那龚十万上来就是一通马屁,然而潘厚仁却没有因此而晕乎乎、臭烘烘,相反,眼神清明的紧,连称自己是侥幸,论资排辈他也该向在座的各位学习。 做生意就是相互捧场,花花轿子人人抬,等到寒暄之后,才切入正题。 “关于秀女坊装修用木料嘛,只是厚仁我为了节约才便宜行事,绝对没有染指昆明城木材市场的念头,还请诸位东家海涵啊!”潘厚仁一句话倒是将龚十万等人的敌意打消不少,随后大家就聊到木材的来源上。 其实龚十万刚刚之所以在段灵玉面前自降身段的理由不仅仅是因为车马行,更重要的是传闻这些木材都来自土司库房,这一点才是真正让龚十万等人心动。在昆明,汉人跟少数民族之间并不是那么和谐,像龚十万等人的木材,大多还是聘请汉人工匠去山上采伐,运输到自家的场地里晾晒、切割出售,如此一来成本自然比那些土司使唤山民采伐来的高,若是能够直接从土司那里接手货源,他们仅仅是承担中间商的功能,利润将会成倍的提高。 故而龚十万绕来绕去,其实不仅仅是想跟潘厚仁谈运输,更重要的是:货源。 当然,若是真正能够从土司那里采购木材,龚十万等人同样需要潘氏运输公司来帮忙运输,因为汉人车马行是很不愿意接受跟少数民族打交道的生意,而土司们,就更不愿意直接跟汉人做生意了。 潘厚仁口口声声的说他不会染指昆明城的木材生意,可他内心真是这样想的?若他真有这么善良的话,那才是有鬼了!虽说潘厚仁将自己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发展娱乐业上面,可若是有赚钱的生意,他同样不会放过。 这次从土司手中采购木料,并非是潘厚仁心血来潮的结果,事实上他已经筹划这件事情很久了,说来话长,要从君再来开张之后说起了。 自打君再来实行会员积分制之后,就如平西侯沐晟说的那样,但凡是昆明城周边有点来头的人,都以能够成为君再来贵宾会员为荣,好像在宴请重要宾客时不能上君再来三楼,那就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不仅仅汉人这样想,就连昆明城周边的土司们,同样有这样的想法。抱着早日成为君再来贵宾会员的想法,这些富有的土司们毫不在意的一掷千金,甚至于接连几天一日三餐都在君再来解决,以便**速提高积分。 从君再来目前公布的积分排名就可以看出这些土司有多富有了——积分排行前十的名字当中,有一半以上都是周边的土司,甚至于在潘厚仁替沐晟作弊之前,那积分排行榜第一名,就是一名土司,他的消费积分是4982分,也就是说,君再来重新开业的这个把月时间里,人家已经在君再来消费了快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了! 对于舍得花钱消费的客人,潘厚仁总是很尊重的。 第63章 君再来 潘厚仁对于来君再来消费的贵客,只要有机会总会沟通沟通,相互拉近感情。表面上看潘厚仁这是在尽一个总经理应该的责任,其实暗中他却是在下药——通过言语挑起这些有钱又爱面子的人的好胜心理,引的他们通过积分这种模式炫耀他们的富有。 事实上潘厚仁已经准备将积分模式推广到春兰阁和秀女坊,只不过目前秀女坊的改造还没有完成,时机不到而已。 潘厚仁跟那些土司的关系越来越好,就差称兄道弟,也就让潘厚仁知道了这些土司其实真正个个都是土老肥。虽说他们没啥文化知识,也不从事任何工业生产,但是祖祖辈辈积累下来的资源,实在是令人心动。 而这些资源当中,木材就是其中相当大的一项。事实上对于这些身处深山的土司来说,木材根本就算不上是什么好东西,靠山吃山,这个时代落后的科技和稀少的人口数量也不至于让青山变成秃头,倒是积年累月下来,很多土司家堆放的木料都快要腐烂了。 知道这个信息之后,潘厚仁立刻着手策划,在深入了解昆明木材市场的基础下,他制定出了一个庞大计划。 而大张旗鼓的用潘氏运输公司将粗大的木料运入昆明城,仅仅是计划当中的一小部分,自打第一批木料进城,原本待在农庄的管子就随之而来,召集曾经的旧部,将关于这些木材的来历和价格等等情况,充分的泄露出去,车马行里凡是能够说汉话的白子,也都被打过招呼,不用隐瞒,只管如实说。 果然,这才第一批木材送完,龚十万等木材场的东家就已经按奈不住自己找上门来,原本潘厚仁以为这些商人应该先观望一阵子才会采取对策,却不料因为龚十万这个脑子清醒的家伙,差点打乱了潘厚仁的计划。 对于双方该如何合作,别看潘厚仁在桌边上说的那么谦虚,其实他心中早就已经有了一个腹案,一个直接说出来足以让每个木材场东家拂袖而去的腹案!当然,或许有一个人会留下来,潘厚仁倒是很看好这个叫龚明军的中年商人,冷静、善于分析、不跟利润怄气,应该说,这些品质放在商人身上那是难能可贵的。 “如果你们图的是那些土司们手里的木材,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潘厚仁两眼迅速扫过几个木材场东家,最后定格在那龚十万的身上,“但是我的车马行不会保证你们运输货物的安全!”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那些东家们的纷纷议论。照理说既然车马行接了生意就要保证货物的安全,当然特别贵重的货物,也会有货主自己安排护卫的,可是木材这种东西只要是脑子正常的劫匪都不会打这个主意,除非只有一种可能。 “厚仁少爷,您的意思是不是。” 当其他木材场的东家还在为潘厚仁不保证运输安全而忿忿不平的时候,唯有龚十万听明白了潘厚仁的话外音,他皱着一双眉头,像是在思考一个极其艰难的问题。 “哦?还是龚东家有悟性啊!” 这句赞美的话从一个外形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来,其效果足以让在座的每个人都目瞪口呆,倒是潘厚仁自己恍然不知,挪了挪身子更靠近那龚十万,低声道:“龚老哥,厚仁我看你顺眼,你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算你一个!” 这话潘厚仁已经说的很明白了,若是其他东家还没人能够听懂,那就注定他们没资格成为潘厚仁的合伙人了。幸好这些东家也都不是傻子,纷纷插嘴,要求潘厚仁明说。 在那段灵玉目瞪口呆之下,潘厚仁仅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谈妥了一笔生意,一笔让段灵玉这种平常不经手金钱的人都能估计到有多么庞大的生意:昆明城里的所有木材场都可以在潘厚仁的潘氏运输公司以低廉的价格采购木材,但是这些木材必须用一个统一的价格销售,而潘氏运输公司则永远不会将木材卖给木材场东家以外的人。当然,潘氏运输公司的木材都是来源于那些土司仓库。 其实这就是后世的总代理和经销商模式,虽说潘厚仁并没未将这两个名词“发明”出来,但是以龚十万为首的木材场东家们却能很好的理解这种经营理念和模式。不得不说,元末明初是中国一个最重要的资本市场兴起的阶段,尤其是在距离国都越远的地方,资本市场的发展就越是长足,等到朱棣迁都到北京之后,江浙一带的资本市场更是发展到蔚为壮观的程度。 打铁需乘热,潘厚仁并没有给这些木材场东家更多思考的时间,就让人拿来文房四宝,写出契约来,供双方签字画押。 在契约当中,潘厚仁并没有阻止任何一家经销商有另外的供货渠道,这实际上是他对自己所提供的货物有着绝对的信心——低价高质才是击败其他竞争者最好的法宝。 第一个在契约上签字的人是龚十万。不得不说,这个龚十万有着最好的商人嗅觉和果断,当他认定跟潘厚仁合作可以使自己的木材场赚到更多的钱时,就毫不犹豫的点下了头。 当然,也不是每个东家都能够做到龚十万这样果断,甚至有人怀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是龚十万跟潘厚仁串通上演的一场好戏,故而拒绝签订契约。 “合作愉快!”潘厚仁收好已经晾干的契约书,而此时,不愿意签订契约的两个木材场东家已经走了,剩下的五个人当中,包括龚十万在内,有三家签订了契约,另外两家表示要回去跟家里人商量。 冲着五个东家拱手之后,潘厚仁道:“龚大哥如果有时间的话不如留下来,小弟我还有很多事情想跟龚大哥你商议!” 对于潘厚仁的邀请,龚十万表现得很是高兴,可同时他也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让人更加怀疑他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呢?看到龚十万的表情,潘厚仁顿时笑了,道:“龚大哥不用担心,依我看这昆明城里的木材场实在是太多了,年内若是能够减少到五家,才是最合适的数量啊。” 言语之间,一股浓浓的威胁味道油然而出,顿时,两个还没有签订契约的东家紧张起来,他们眼神不停的在潘厚仁与龚十万之间流转,像是想从两人脸上的神情当中判断出点什么来。 “厚仁少爷这是在开玩笑呢,大家不要当真!诺大一个昆明城,仅仅五家木材场怎么够用呢?好了好了,大家都先回去,已经签订契约的做准备工作,还没有签的抓紧时间商量,厚仁少爷在我们昆明城一向是信誉甚佳,既然答应给你们两位考虑的时间,就一定会做到的,厚仁少爷,我说的可对?” 潘厚仁笑着点点头,道:“没错,两位不用担心,三天之内,你们可以随时找我,唔,直接到这里来给掌柜的说一声也成!” 等到其他人都离开,雅间里只剩下潘厚仁、龚十万和段灵玉时,潘厚仁这才招呼着龚十万重新坐下。段灵玉显然对两人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好奇,也跟着要坐下,潘厚仁就奇道:“咦?灵玉你不是要看三楼的表演,怎么还留在这里?” “这。表演不是还没有开始么!哼,我进城来还没吃过东西,不是说君再来的饭菜是整个昆明城最好吃的么,你是这里的老板,怎么不请我吃呢?”段灵玉故意用气愤来掩盖她心中的尴尬,只可惜在座的两个男人都是老油条,岂会看不出来? 龚十万猜不透段灵玉这个漂亮的白尼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所以只是暗笑而不出声,潘厚仁则笑得很放肆,捂住肚子道:“哎哟,谁告诉你君再来的饭菜是最好吃的?整个昆明城最好的厨师在潘府的厨房里,这句话难道你就没听说过?你要真是个吃货,不如就去我家院子里,找弱绿给你安排安排!” “弱绿,弱绿是谁啊?”段灵玉眨巴眨巴眼睛,随口问了潘厚仁这句之后,紧跟着又摇头道:“去潘府?算了,太远,就在这里随便吃点好了!你们聊你们的,我又不会打扰到你们!” 不得不说,段灵玉这种少数民族特有的直爽让潘厚仁欣赏的同时也有些头疼,毕竟接下来他要跟龚十万说的事情已经涉及到一些商业机密,倒不是说他担心段灵玉学了去,就怕这个女人嘴巴不稳当啊。 “要不,厚仁少爷您就先陪这位。姑娘吃点东西,然后看表演吧,老实说,鄙人对君再来三楼的表演也很有兴趣,只是积分一直达不到标准啊。”龚十万见眼前这般情况,很是知趣的起身,“约个时间明日再商议如何?” “好吧,龚大哥你今后还是别叫我厚仁少爷,别扭,叫我一声。” “董事长,叫他董事长他最高兴了!” 段灵玉恰在此时又开口接上话,倒是弄得潘厚仁不好反驳她,只好苦笑道:“龚大哥若是不觉得别扭的话,这样称呼也行。” “董事长?这是厚仁少爷的表字么?” “呃~” “噗嗤~” 潘厚仁不知道该怎么给龚十万解释,而段灵玉直接忍不住笑出声来,见潘厚仁没有表示明确的反对,她仗着自己身份,再次替潘厚仁开口道:“没错了,当他是个商人的时候,表字就是董事长,这位龚东家,你今后可不要叫错咯!” “你呀你呀,存心捣乱来的是不是?” 当龚十万满头雾水的离开雅间下楼,潘厚仁再也忍不住,起身手指段灵玉,哭笑不得。 “这怎么是捣乱呢?难道你不是喜欢当董事长?这可是当初你自己说的啊,你说了,将来成立什么集团公司,而你就是集团公司董事长,我堂堂一个公主,却只能当个子公司的总经理,哼,难道你忘记了不成?” “嘘~” 君再来毕竟是公共场合,段灵玉自称公主,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做文章,那还真是件杀头的祸事。段灵玉因为大多数时间都留在天龙寨里,虽说段正鑫也请了专门的教席教导她汉人的一切,可毕竟不是那么注意。 “走吧,还傻站在这里干啥,你不是要看表演么,我带你上三楼去看!”潘厚仁没好气的转身,既然生意谈不成了,也就只有去看表演了,却不知道今天演得是啥。 第64章 红色年代 红色年代终于开张了,再次出乎大家的意料,这间曾经的勾栏院已经彻底的改头换面,跟从前的潘氏种猪养殖场连成了一片,大门门楣上高悬着牌匾,据说还是府尹大人亲笔题词呢。 连串的鞭炮声响过之后,大批宾客蜂拥入内,经历了君再来再次开业风潮的昆明人,一进去之后就找柜台,准备办理会员资格,以免今天的消费不能积分!不得不说,潘厚仁已经在大明时代开创了一个先河,积分会员制的先河,至少在昆明城里,已经有商号开始模仿潘厚仁的这种经营理念和方式。当然,积分制之所以可是顺利推行还得感谢斗地主的风靡,否则这个时代的大明人,有几个识得的阿拉伯数字的?全靠一副扑克牌,才给大家普及了这种常识,说是寓教于乐简直一点都不夸张。 潘厚仁并没有急着进去,虽说红色年代应该算是大明时代第一家有着后世酒吧风格的娱乐场所,但对于主人家潘厚仁来说,却是半点吸引力都没有——最近待在里面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一些,到最后已经是多看两眼就有要吐的冲动,没法,酒吧里应该有的很多设施这个时代都没有,只能用其他玩意儿替代,只不过效果嘛,那还真是见仁见智的。 “江龟手代?这是做什么的地方,怎么生意如此火爆?” 一个声音在附近响起,潘厚仁浑身一抖,脖子嘎吱嘎吱的拧过去,心中暗道:“我那个去的,神马江龟手代?文盲么!” 他这一回头,却更是惊讶,因为说这话的人,竟然是个道士! 一个年轻道士活生生的出现在潘厚仁面前,这让他很惊讶。昆明城周围不是没有道观,然而很少有道士出门行走,尤其是这这个时间段,正规的道士这会儿都应该在做功课。 况且潘厚仁看那年轻小道士身上的道袍,不只是破烂,简直可以说是肮脏,也不知道这样肮脏的道袍穿在身上,会不会引来无穷无尽的苍蝇?那小道士身上唯一清爽点的,怕就只有他腰间悬挂的一柄长剑了,然而当潘厚仁定睛一瞧那长剑,顿时两眼放出异彩,大步向那小道士走了过去。 “这位道兄。”礼多人不怪,潘厚仁要上去给人家套近乎,自然就要主动开口,只不过他才开口,那小道士就将脸转过来,两只清澈到有些古灵精怪的眼睛快速上下打量潘厚仁。 “为啥叫道兄,没看出贫道还是个小道士么?” 果然,那小道士说话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童音,稚嫩的很,然而他的身高,却已经不输潘厚仁,看来是发育比较早的那种。潘厚仁是从他腰间宝剑的样式和感觉上判断出对方的身份——那剑跟龙镶天留给他的几乎一模一样! “哈哈,不叫道兄,那就叫你一声老弟吧!”潘厚仁是从善如流,却不料那小道士又道:“还是错了,贫道看上去很老么?” “那我应该怎么称呼你呢?”潘厚仁禁不住微微一皱眉头,暗道这小道士真不是一般喜欢抬杠。 “贫道四疯,有礼了!施主可以称呼贫道一声道长。” 还别说,这四疯的年纪虽说小一些,但稽首打的很标准,一看就是训练有素,搞不好是从小练习的结果。潘厚仁心中越来越肯定,这个四疯跟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 “四疯道长,既来之则安之,本。鄙人就是这家店的东家,不若进去坐坐?” “不!”四疯猛摇头,道:“这店不好!” “哦,哪里不好了?”潘厚仁奇道。此时红色年代已经开始营业,丝竹之声隐隐约约传到两人耳中,却正是已经在昆明城中流行起来的《约定》,缠绵悱恻的旋律却是让四疯皱起眉头,抬手指着潘厚仁道:“你年纪轻轻就是东家?果真是妖孽!否则也不会取个如此妖孽的名字,江龟,江龟就是你的原形么?” “呃~”潘厚仁面对四疯的莫名指责,很是无语。他不得不语重心长地解释道:“道长,你怕是没看清楚,那上面写的不是江龟手代,而是红色年代,只是字迹稍微潦草了一些。” “哦?” 潘厚仁如此解释,那四疯居然还是不信,只见他又连问了两个上门的顾客,得到确认门匾上的四个字的确是“红色年代”之后,他才重新面对潘厚仁,只是脸上半点尴尬神情都欠奉,反而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对潘厚仁道:“施主你是找不到人写字了么?也难怪,这么个古古怪怪的地方,真正字写的好的人,谁乐意写给你呢?要不施主给我一百两银子,我重新帮施主你写吧,实在是太难看了!” 听了这话,潘厚仁感觉是又好气又好笑,错非因为两人之间应该是有关系,潘厚仁还真想转身走人,一辈子不再跟眼前这个小疯子说话,难怪取个道号叫四疯,人家三疯是假疯,他这个四疯,那就是真疯了。 “道长,这个。这个字就不用换了!看道长不像是咱们昆明人,来昆明可是寻亲访友的?” “咦?没想到施主你还有点道行,竟然能够看出贫道是来探亲访友来了,没错,贫道乃是应师傅的命令,来昆明城,寻找一个叫潘厚仁的人。”四疯点了点头,说话的同时也从破烂的道袍袖口里掏出一张叠好的纸来,随手抖开,里面却整整齐齐的写着三个字“潘厚仁”。 看着自己的名字,潘厚仁差点哭了! 虽说他是个穿越者,但好歹这辈子也要顶着这个名字过了,可是他从穿越至今,就没见过把自己名字写的如此“整齐”的:横竖都是笔直没错,可是也不至于每一笔的长短都那么整齐吧?为何看上去,就如此怪异呢! 一想到刚才这四疯还想让他花一百两银子题字,潘厚仁心中就不寒而栗。 “这位道友有礼了,鄙人就是潘厚仁。”潘厚仁再次拱手,他差点就不想承认自己的身份了,谁知道这小道士找自己是干啥的,万一是武当派派来清理门户的呢? “哦?你就是潘厚仁啊!” 听潘厚仁这么一说,那四疯整个人好像突然之间松垮下来,刚才身上的那些“高人”气质瞬间消失殆尽,懒洋洋地道:“潘厚仁是吧,还不快叫我一声师叔。” “师叔?” 潘厚仁彻底惊呆了!要知道,他的师傅就是他爹龙镶天,而龙镶天乃是张三丰的亲传弟子,这个四疯要他叫师叔,那岂不是说四疯跟龙镶天一辈儿?跟龙镶天一辈儿,那四疯的师傅岂不是就是张三丰?张三丰还活着,而且还给自己的徒弟取个道号叫四疯? 一想其中的关系,潘厚仁彻底的晕了!虽说在古籍记载当中,张三丰升天的年代有各种说法,可潘厚仁始终坚信一个人是不可能活过一百五十岁的,然而事实摆在眼前,刚刚四疯还说了,他是接师傅的命令,特意来昆明找自己的,岂不是说,张三丰还活着? “尊师是。” “我师傅就是你师祖呀,你怎么就这么笨呢?亏师傅还说你是可造之材,让我来指导你习武,唉,孺子不可教啊!”四疯不住的摇头,而潘厚仁则是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小。师叔,此地不是谈话之所,还请随我走吧。”眼瞅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实在是过于繁杂,潘厚仁遂邀请四疯跟他一起回潘家,那里说话至少不用担心被别人听了去。 四疯并不反对潘厚仁的提议,跟着潘厚仁就朝潘府走。两人走在路上,这时潘厚仁才注意到,那四疯走在身边,竟然是毫无声息。对于自己的耳力,潘厚仁是很自信的,在安静的时候就算院子里落下来一只麻雀,其跳跃之间的声音也逃不脱他的耳朵,然而此时此刻,若不是眼角的余光总能扫到不疾不徐行走的四疯,潘厚仁会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个——四疯行进间不仅仅没有声音,甚至好像连气息都没有,整一个空气! “师侄,你脚步浮动、轻重缓急不一,可是最近缺乏修炼?”不等潘厚仁开口,那四疯反倒首先提问了。而此时潘厚仁已经知道,别看四疯年纪轻轻,其功力怕是还在自己之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从娘胎里就开始修炼武术,否则怎会如此厉害? “是是是,怎么能跟师叔你比呢?你可是整日跟着师祖,耳提面命,武艺当然是一日千里,令人羡慕啊!” “也没啥好羡慕的,师傅他老人家都说了,我这人除了习武之外其他都不会,所以他才赐我道号四疯,我是武疯子,他老人家不是。”四疯的声音平平淡淡,好像不已“疯”为耻,只不过潘厚仁的理解却是不同的,至少他不认为师祖张三丰会如此肤浅。 两人进了潘厚仁的小院子,弱绿和莲巧两个丫鬟迎上来伺候着,潘厚仁已经习惯了,倒是四疯很不适应,连连阻止:“贫道乃是全真,不能进女色的,两位姐姐还是离我远点。” 弱绿和莲巧并不清楚四疯的身份,只是觉得四疯说话好笑,又是“贫道”又是“姐姐”,纷纷娇笑,到最后甚至故意去接近四疯,就是为了看他难过的神情,直到潘厚仁担心四疯发飙喝止,才算作罢。 看四疯刚才的举动,潘厚仁忍不住道:“师叔,这些年都是在武当山上过的?” “然,可是师兄告诉你的?”四疯脸上还有些发窘,刚刚两个丫鬟可是将他吓的不轻。潘厚仁猜四疯口中的“师兄”指的应该是自己老子龙镶天,心中不由得暗暗埋怨老爷子隐藏的深,明明跟世人口中的神仙中人张三丰有联系,却连自己亲儿子都不漏半点口风,难道潘厚仁是充电话费送的不成? 心中埋汰自己老爹,潘厚仁口中却道:“师叔此时下山,师祖是否专程交待过一句话?” “嗯?啥话?” 四疯摆弄着茶几上精致的茶杯,这可是真正地道的元青花,潘厚仁穿越之后第一眼看到就有挖个洞埋起来的冲动。 “他老人家有没有说,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呢?” 第65章 四疯,师叔 “哎哟,弱绿,你轻点儿。” 就在潘厚仁将四疯带回家中之后一个时辰不到,遍体青紫的潘厚仁就趴在长条凳上,赤溜溜着上半身,让弱绿和莲巧两个丫头帮着搽跌打药酒,而四疯则是好整以暇的坐在方桌另一边,喝茶。 看四疯的样子,半滴汗水没出,大气不喘,谁敢相信就在半柱香功夫之前,这个半大孩子的小道士,顶着“考校武艺”的名头,轻轻松松的将号称潘府武力值第一的厚仁少爷,练的死去活来! 是的,潘厚仁此时的感觉那就真是死去活来!趴在条凳上,潘厚仁心中不由的恶意怀想,那四疯绝对是娘胎里就开始练武,至少已经学会捉泥鳅了! “师侄功夫不到家啊!为了不辱师兄威名,我决定明天开始,加紧督促你练武!”四疯不愧是四疯,刚刚才把潘厚仁揍的半死不活没缓过劲来,紧跟就提出要潘厚仁加紧习武。听他的语气,潘厚仁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怕是今后的日子不好过了啊。 弱绿和莲巧两个丫鬟一边擦药酒,一边两眼滴泪。虽说跟着潘厚仁的时间不长,但女孩儿成熟懂事的早,她们也知道自己有幸跟了个好主人,比起在春兰阁听说的那些故事来,已经幸福百倍,心中自然爱惜。如今潘厚仁被那可恶的小道士伤成这样,非但没有半点道歉,竟然还意犹未尽,那胆子稍大的莲巧,已经在考虑若是四疯长期住在这里,要不要在四疯的饭碗里啐唾沫撒泥巴,在衣服床铺上塞跳蚤了。 四疯自然不知道自己的态度已经得罪了这个院子的真正话事人,将来他的日子怕是不会轻松。在他看来刚刚只是热身,他压根就没有对潘厚仁下重手,他只是爱武成痴而已。 因为四疯的出现,还有一点点意外,潘厚仁连着几天都没有出门,武艺有没有突飞猛进他不知道,反正都练不过四疯,但他至少知道自己抗打击能力增强了不少,就连四疯都对他的恢复能力感到惊讶,表示他比武当山上那些徒子徒孙们耐揍多了,这点让他很欣慰。 当然,这几天四疯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不是睡觉被跳蚤咬醒,就是吃饭吃出小石子来,幸亏四疯向来不换衣服,以至于莲巧在他衣服里塞跳蚤的计划始终未曾得逞。 虽说挨了不少打,但潘厚仁跟四疯之间的关系也可谓是突飞猛进,用潘厚仁人的话来说,他们俩现在差不多就是一对好基友了,一个是虐待狂,一个,是被虐待狂。因为四疯虐待的很爽,所以很多事情不用潘厚仁寻根问底,四疯自己也就交待了。 潘厚仁的师祖张三丰自然是健在的,听说前不久才去了一次京师,跟当今皇上朱棣见了面,四疯很遗憾的说师傅当时没有带他去,而潘厚仁则对此持保留态度——鬼知道他会不会发起疯来把人家皇城卫队统统练一遍? 潘厚仁算算时间,好像张三丰去京师的时候正好是黄俨和严宽返回京师不久,而张三丰也没在京师留几天,就离开京师,鸿飞渺渺。在寻常人看来张真人自然是去云游天下,而从四疯口中说出来,却是去了峨眉山掏猴儿酒,听说还跟峨嵋派的几个长老闹了个不愉快,倒是收获颇丰,回到武当很高兴的教了一套峨眉剑法给四疯,等四疯练习的差不多了,就打发四疯下山,来昆明找潘厚仁了。 “也就是说,师祖他老人家是承认我这个徒孙咯?”也就是直到今天,潘厚仁自觉跟四疯的好基友关系已经相当的牢固,才敢开口问这个横亘在他心中许久的问题。 “当然是承认啊!”四疯奇道:“师傅他要是不承认,我来昆明干啥?师傅他老人家说了,说你这一生怕是注定要在风口浪尖,需要有能人相助。他老人家看了我一眼,我当时就明白了,只有我才是那个能够助你的能人。” “所以你就来了?”潘厚仁心中暗道这四疯看来不仅仅疯,而且还是个地道的孔雀。却不料四疯猛摇头,“我当时又不认识你,干嘛要来帮你呢?” “噗~”刚刚喝下一口热茶的潘厚仁差点喷了,嘀咕道:“小屁孩的逻辑真是难以理解。” 也不知道四疯有没有听见潘厚仁的嘀咕,他翻了翻眼皮接着道:“后来还是师傅说的,他说我呢在武当山上已经找不到人练了,不如下山来找你,他说你今后一定可以给我创造很多练人的机会,还说世俗界里随便练人那是犯王法的,也只有跟着你,练人才不违法。。” “我的天啊。”潘厚仁轻轻一拍脑门,感慨道:“师祖他老人家这是有多了解我啊,我毕生的梦想就是带着一群恶奴,牵着一群恶狗,横行乡里,调戏萝莉御姐啊!”潘厚仁自觉是纨绔,若是自己动手那多没面子啊,如今师傅他老人家竟然送来一个练人成瘾的高手高手高高手,若是有机会,潘厚仁还真想抱着张三丰他老人家狠狠的啃上两口! 其实张三丰他老人家原本只是担心潘厚仁一个人势单力薄受了欺负,故而将自己的关门弟子送来当他的保镖,若是让他老人家知道潘厚仁的理解,怕是当场就要拍他个四肢不遂、五肢疲软。 四疯留在潘府的时间一长,知道的人也就越来越多。随着时间的推移,窦方这只被杀的“鸡”威慑力逐渐下降,又有人开始说闲话,说什么老爷子还没事,潘厚仁就引道士入府,这是咒老爷子早日归天啊! 更有甚者,说什么看见潘厚仁小院里半夜做法事、看见扎针的小人儿什么的,让潘厚仁听了哭笑不得,最终还是将四疯带去了潘诞老爷子的院子里一趟,出来之后,四疯的身份顿时发生了变化,成了潘府的小供奉,只听潘厚仁安排的小供奉! 对于成为供奉,四疯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要知道潘府再怎么有钱,也不能跟武当山漫山遍野的道观相比,而四疯在武当山上的辈分。当高人习惯了,也就不会将一个小小的“供奉”称号放在心中,只不过这样一来,潘厚仁在潘府的地位无形当中再次拔高,以至于原本想找他麻烦的张馨,也只能暂时偃旗息鼓,每次撞见潘厚仁,只能用眼神杀死他。 潘厚仁再次离开潘府出门,并不是因为他脸上的伤口都好了,而是因为安秀秀已经托人来送过几次信,潘厚仁估计自己再不出门,安秀秀恐怕就要暴走了。他也考虑过要不要带四疯去见另外一个师侄,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毕竟他老子从来不承认收过徒弟,不管是安秀秀还是沐斌,龙镶天从来都不承认。 才刚刚到春兰阁,潘厚仁就被闻讯而来的安秀秀和雀娘两女直接拖上了三楼,一开始两女还为潘厚仁脸上的瘀伤关怀了两句,当听说是练武所至之后,两个女人的话题就立刻跳跃到春兰阁的生意上。 因为红色年代这个类似于后世酒吧的新型娱乐场所开张,吸引了大量的客人前往驻足,加上原本就被君再来分走的客流量,以至于现在春兰阁的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最让两人闹心的是,潘厚仁仿佛将春兰阁忘却了一般,当初答应的事情一件都没办。 事实上潘厚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答应过啥,只不过既然两人提出来,潘厚仁也只好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同时也告诉两女,红色年代每天晚上进行的节目,其实是可以在春兰阁表演的,而且还能表演的更加彻底一些。 红色年代每天晚上究竟表演些什么节目呢?大家可以想想后世大型酒吧里晚上究竟表演些什么节目就能找到答案了,总的来说,除了没有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和声嘶力竭的喊麦声之外,都差不多。当然,为了避免引起道德上的指责,以及官府的查封,潘厚仁指点风野子,在红色年代表演的姐儿们,一律要穿衣服,不论多少,一定要穿点。 而在春兰阁表演的话,就没有这种顾虑了。 潘厚仁这么一说,安秀秀脸色有些泛红,雀娘却是兴高采烈,连连道:“奴家早就想到了,早就想到了,只是厚仁少爷您不开口,现在谁都叫不动风野子啊!” 风野子现在算是潘厚仁的御用乐师,一般人还真是叫不动他,跟张裁缝一样,风野子也有潘厚仁安排的几个白子贴身保护,日子过的忙碌又充实。 等到满心欢喜的雀娘走出去之后,安秀秀将房门关上,突然之间安静下来。 这种安静的气氛一时间让潘厚仁无法承受,讶然道:“秀娘,还有什么事么?” 安秀秀回头瞥了眼潘厚仁,那眼神让潘厚仁感觉有些复杂。两人就这样在房间里静坐了半天,安秀秀最后才开口道:“厚仁,既然秀女坊已经不开了,雀娘没有着落,我还是走吧!” “走?” 潘厚仁皱起眉头,低声道:“秀娘你怎么又来了,当初不是说好了么?哦,你是不想在留在春兰阁了,不如你去管理红色年代吧,这些日子都是管子那厮帮我照看着,但始终还是要找个自己人才行。” “你当我是自己人么?”安秀秀低声地问了这句话,随后就低下了头,这让潘厚仁心中更是感觉奇怪,道:“当然了,秀娘,你究竟是怎么了?” 潘厚仁其实并不知道,安秀秀虽说经历了家庭惨剧,又修炼了武功,但始终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待在春兰阁这样的地方时间长了总觉得心里不舒服。在安秀秀心中,潘厚仁就算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亲人了,好些天没有跟潘厚仁见面,她心中总觉得空荡荡的没个着落。其实安秀秀自己都没有弄明白这种感觉就是爱,只是这种爱因为各种原因,被她自己潜意识的给隐藏了起来,而隐藏的理由一个是年龄,她今年已经二十出头了,潘厚仁才刚刚十五;另外一个就是身份,一想到自己这几年藏身在春兰阁,安秀秀就感觉配不上潘厚仁,若是她对潘厚仁有什么想法,那就是对不起师傅龙镶天。 “我不想去当红色年代的掌柜,厚仁,我还是想去一趟京师。” “京师!不行!” 第66章 远方来敌 潘厚仁豁然站起来,两眼死死地盯着安秀秀,压低声音道:“秀秀你想做什么?去京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那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那人命不久诶,你何必要去冒险!” “啊!”安秀秀一开始是被潘厚仁的举动吓了一跳,随后也镇定下来,凝望着潘厚仁。其实此时安秀秀已经在怀疑,怀疑潘厚仁是不是知道了所有的一切,然而因为她对潘厚仁的感情以至于她如同鸵鸟一般,不愿意承认潘厚仁已经知道,君不说,我不认。 “厚仁,有些事情,我是一定要去做的!” “我不管!”潘厚仁脑子转的很快,他对安秀秀的性格还算了解,知道她比较犟,却是个比较记情的人。 此时的潘厚仁顶着一个少年人的身躯,却是成年人的灵魂。少年和成年人的审美观自然不同,其实在潘厚仁心中,安秀秀无疑是极有诱惑力的,只是因为两人之间的年龄差距很难获得世俗界的认可,所以潘厚仁才将心底的欲望深深的埋藏了起来。不过他可不是大方的人,既然已经认定安秀秀是自己的人,就不会给其他任何人机会。 别看潘厚仁将安秀秀丢在春兰阁里不管不问的,其实包括婵娟、瑶瑶和一些春兰阁的姐儿仆佣,潘厚仁都会经常打点,让他们帮忙盯着点,若是有哪个不开眼的胆敢打秀娘的主意,他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事实上春兰阁的姐儿们在跟客人的接触当中都会有意无意的透露一个信息——秀娘是厚人少爷的禁脔,没有金刚钻,就别去揽瓷器活儿。而昆明城里敢在潘厚仁面前自称金刚钻的人,还真是没几个。 张大人家里有两个不成器的狗崽子曾经有过一次折腾,叫上几个父母都是官员的纨绔跑到春兰阁撒野,还点名道姓的要秀娘亲自伺候,结果愣是被潘厚仁有一个算一个,给丢进了护城河。 这事儿还是潘厚仁穿越之前发生的,算是他们的运气,若是换做现在,潘厚仁铁定不会当场发作,糊弄过去之后,半夜里去切了这些纨绔的基基喂狗! “秀秀,如今正是我用人之际,你就舍得离我而去?”潘厚仁一双虎目当中闪动荧光,凝望安秀秀的眼神更是无比的深沉。这个时候他是完全忘记了自己的生理年龄,而被他凝望着的安秀秀,竟然也没有发现蹊跷,被这样一双眼神望的有些扭捏,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平常妩媚入骨的秀娘,竟然也会有小姑娘样的时候,一句话没说,两颊竟然飞起红霞来。 “真好看。” “啥?”刚刚才低头下去的安秀秀抬头问道。 “没啥,我就想说,你不准走!更不准背着我偷偷的走,否则就算是天涯海角,我都会把你追回来的!”潘厚仁知道现在正是紧要关头,可不敢让别的事情给打岔了,连忙沉声道。 “这。” 安秀秀此时心中的滋味是甜蜜的,女人天生爱听甜言蜜语,哪怕说话的对象比她小,她也会甘之如饴。当然,明朝的女人想要听到来自后世的甜言蜜语并不容易,那个时代的男人,喜欢说一些普通人根本听不懂的话。 “厚仁。我。” 潘厚仁能够看出安秀秀心中的矛盾,他微微地叹息一声,才用他刚刚变声完成,还不够浑厚的嗓音道:“秀秀,留下来吧,我需要你。相信我,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什么时候你可以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了,我不但会放你走,还会陪你一起去做!” “我。” 话说到这个份上,却是让安秀秀心中更加矛盾起来。她愿意将自己的心事全部告诉潘厚仁,可她却不愿意潘厚仁陪着她一起去做,毕竟这事情太过于凶险,几乎是无法完成的任务。 “秀秀,再等一段时间好不好?”潘厚仁默默的算了算,那个人走下坡的时间大概还需要大半年,如果自己尽力而为的话,说不定可以在这段时间内改变点什么,虽说那人是命中注定活不过明年端午了,可为了安秀秀,潘厚仁不介意稍微改变一下历史,让那人死在安秀秀的手中! “好,厚仁,我答应你!不过。”安秀秀一咬红唇,终于点下了头,看她欲言又止,潘厚仁笑道:“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去告诉雀娘,春兰阁今后都归她管了,秀秀,你去当红色年代掌柜的如何?” 安秀秀红着脸答应了,她却不知道自己为啥会脸红。 两人就这样相对无言,好一阵子之后,安秀秀才指着潘厚仁脸上的青淤,问要不要让她处理一下。 “算了,还是不要了,若是没有这些伤痕,明天那厮下手会更黑的!”潘厚仁倒是无心之语,却让听话的安秀秀陡然暴怒,“那厮是谁?竟然敢将你打成这样?不行,我现在就要去杀了他!” “诶,别,别!”潘厚仁一轱辘跳起来,将冲动起身就要去墙壁上拔剑的安秀秀拦住,摁住双肩让她坐下,“别啊,你先听我说完。” 刚刚是因为没有机会,现在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潘厚仁就把四疯的来历都给说了。在听完之后,安秀秀神情很是无奈,叹气道:“没想到人家比你还小一岁,功夫却如此厉害,我妄自比你大这么多,认真起来,恐怕连你都打不过。” “这有啥啊!我跟他交手的时候也没有尽全力啊,秀娘你是不知道,本少爷好多绝招,只是因为大家太熟,不好意思往他身上招呼。嘿,他十四岁武功高有啥用呢,整个一武痴,典型的打手,难怪祖师爷都不看好他,才送来给我当打手的。” 好嘛,堂堂张三丰的关门弟子竟然成了潘厚仁口中的职业打手,而且还是弱智的那种,不知道让四疯听了,会不会趁明天交手的机会,把潘厚仁打个一年四季生活不能自理? 倒是安秀秀听潘厚仁这么一说,心情稍微放松起来。一想起两人已经关着门待在一起很久了,安秀秀又紧张起来。原本关于两人的风言风语已经够多了,若是再被人抓到点什么,她就更说不清了。 “好了好了,我听你的,去找雀娘把事情处理一下,明天就去红色年代了。”安秀秀站起来,环顾了一下她的闺房。虽说她早就不想留在春兰阁了,可是真要离开,又觉得有些舍不得,此乃人之常情,潘厚仁经历的够多,倒是没说什么,点点头,临走之际突然搂住安秀秀的腰肢,在她耳际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香!” “好坏!” 安秀秀红着脸替潘厚仁开门,然后目送着他下楼离开。 …… 因为四疯的出现,潘厚仁这段时间没想过去找麻烦,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然而根据某某某定理,好像但凡是人不想给自己找麻烦的时候,麻烦就会自己找上门来。 几乎就在四疯跟潘厚仁认识的那天,一队人马从京师出发了。 这队人马鲜衣怒马,军容浩荡,一瞧就不是普通的军队,而他们拱卫其中的一辆大车,更是豪华到夸张。 大车里坐的是当今皇上最宠爱的一个儿子——汉王朱高煦,而朱高煦此去目的地,正是云南昆明。 按照中国历来的传承惯例,长子才有资格继承家族权势,汉王很不幸的晚出生了几年,故而从理论上来说,皇帝的宝座跟他是一个通宝的关系都没有,他只能老老实实的当个藩王,待到成年就去封地就藩。 最开始的时候汉王的封地并不是云南,只不过当时朱高煦年纪还轻,加上得朱棣喜爱又会撒娇讨巧,正所谓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朱棣就容他在京师多待了几年。如此一来,朝中就有不少大臣看不顺眼了,称这是朝纲败坏的一种表现,是祸乱天下的根子。 朱棣这人其实是不喜欢那种文官的,可因为他的皇位来的不正啊。 纵观中国封建帝王史,有个很奇怪的现象,所谓明君,除开开国皇帝之外,大多数都是皇位来的不正的那种。理论上来说,开国皇帝其实也是篡位,只不过篡的是前朝的皇位而已,故而开国皇帝也符合这个定律——别人的老婆就是好。 不管是阴谋还是阳谋,这些从别人手里抢来皇位的皇帝,怕是因为心中都有担心,或者说是一种自我鞭策——咱不能干差了,否则的话岂能说明自己是真命天子呢?于是乎这些皇帝都拼命的干活,起早贪黑的,不管如何,哪怕是吹,也要给自己吹一个盛世出来。 比如贞观之治、永乐盛世、雍正王朝。 或许这就是一种历史的嘲讽,辛辛苦苦的抢到了天下,然后又辛辛苦苦的劳碌一辈子,为了就是“身后薄幸名”。 朱棣也不能逃脱这种历史的规则,所以对于文官系统,他既恨,又不得不遵从那些文官们集体的意见。故而无论他有多么舍不得汉王这个最像他的儿子,也不得不在文官的鼓噪下,提醒朱高煦抓紧时间就藩。 原本朱高煦一直都不肯就藩的,只不过当朱楩返回京师,叔侄两个在汉王府里商议了几天功夫之后,汉王终于松口了。 大家以为这次天下太平了,汉王就藩,太子沉稳监国,皇太孙聪颖好学、文武双全,大明中兴有望,江山社稷万岁万岁万万岁。却不料在众人即将弹冠相庆之际,汉王又闹幺蛾子,说这次只是去封地看看。 看看。看看。 听到汉王这个说法,一些朝中的老臣撞柱子死的心都有了。当然,大家还不能阻止汉王这么做,否则他一气之下,连看都不去看可怎么是好?向来杀伐果断的朱棣在面对汉王时,慈祥软弱的像是个老太婆,不是没人文官死谏,可结果呢? 于是乎,在全城敲锣打鼓的欢送声里,汉王朱高煦带着他的天策军,离开京师,向着云南而去了。 天策军,只要稍微有点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天策”这个名词可不是随便来的,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就拥有这么一个名号的部署,最终在经历了某某门之变后,成功将原本属于兄长的皇位抢到了自己手中,随后成为了一代明君。 朱高煦给自己的亲军命名为天策军,实在有些内涵,只不过也内涵的有限,就中了那句老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然而只要朱棣不开口,谁也不好在这事上多说什么,难道藩王给自己的亲军起个名字也不行了么?若真是这样的话,谁敢保证朱棣不再来一次“瓜蔓抄”? 关于朱高煦此次前往云南,其理由很充足,就连留在京师的沐昂都没有想到个中的真正原因,故而没有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出去,等到他反应过来,让人快马加鞭送消息去给大哥沐晟的时候,朱高煦的兵马,距离昆明城已经不足一日的路程了,就算是骑天马,恐怕都追不上了。 而沐昂这个小小的失误,却是差点让潘厚仁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第67章 贪多嚼不烂 因为前几天时间潘厚仁一直留在家中跟四疯“切磋”武艺,而潘氏运输公司跟以龚十万为首的木材场签订的契约已经开始生效,大量的土司用库存无用的木材换取了大量的金钱,又用这些金钱在昆明城采购了大量汉人的物品,最终通过潘氏运输公司送到每位土司的手中。 表面上看,经济就是这样搞活的,只有物资和资金都高速运转起来之后,才能不断的制造出财富来。然而,因为越来越多的土司加入到这条交易链当中,以至于充当链条的潘氏运输公司感觉有些不堪重负了,简单的说,就是人手跟不上了。 这个事情段灵玉也曾专门请示过潘厚仁,然而当时潘厚仁正被四疯练的起劲,也没有多关心,就让段灵玉自己全权处理。事实上当时潘厚仁并非不关心,只是他觉得这种事情解决起来并不难啊,员工不够,招人呗!想想后世的某某康集团,动辄十万人规模的招聘会,多壮观啊! 段灵玉其实也是这样做的,只不过她比潘厚仁想象的稍微谨慎了一些,她命人去天龙寨,将自己的父亲,寨主段正鑫请来了。 段正鑫可不是段灵玉这样初出茅庐的菜鸟,一接触潘氏运输公司的账务,顿时就感觉眼前像是堆起了金山银山,心神激荡之下,他马上命令寨子里但凡没事做的男丁,全部加入到潘氏运输公司当中。 如此一来,在潘厚仁不知情的情况下,潘氏运输公司的员工数量迅速膨胀,从原来不到一千人,膨胀到了四千人! 这是一个庞大的员工数量,就算是在后世,有上千人的员工那就是个了不起的大公司,就会受到政府的重视。然而就这样一个庞大的公司,却因为潘厚仁工作的隐秘,或者说大明朝廷本身对商业的不重视,被政府给忽视了。 大明政府忽视这样一个公司,可民间财富不会忽视这样一个庞大的势力啊,别的不说,光是四千人的男丁,稍微武装一下就足以攻陷一个寨子,甚至是一座小镇。而公司运转产生的巨大利益更是让天龙寨一些阶层比较高的人眼红,随着老段大肆招用天龙寨的男丁,越来越多的“刺儿”,在这种无序的扩张当中,钻进了潘氏运输公司的身体里,像是一颗颗的定时炸弹,潜伏了起来。 无论是段正鑫还是潘厚仁都没有注意到这足以影响到潘氏运输公司生死的问题,以至于当最近滞留在天龙寨的潘德明托人带给昆明城的潘厚仁一封信,说是大理附近的民家领袖都希望潘厚仁能够前往大理一行时,潘厚仁为此还特别高兴,认为是自己当初设计这个潘氏运输公司的一种成功,促进了民族团结、和谐发展。 接到潘德明亲笔信之后,潘厚仁也有担心自己离开昆明后,春兰阁、君再来和红色年代的经营问题,万一山中没了老虎,跳出猴子来折腾怎么办?带着心底的担忧,潘厚仁找到潘诞老爷子,商议起来。 老爷子倒是很宽心,他对自己儿子挺看好的,认为潘德明叫潘厚仁去铁定是好事,不能错过。至于说昆明城里的这几处产业,潘老爷子倒是自信,昆明城里绝对没人敢对潘家的产业下手。 有了老爷子的保证,再加上潘厚仁自己也想去大理走走看看,看看这个时代的大理是不是像后世那样风光无限。在特意向安秀秀等几个人打过招呼之后,潘厚仁带着四疯就出门了。 倒不是说潘厚仁离不开四疯,一来这小道士武功高强,绝对是个强力保镖,二来也是因为他武力值太高了,潘厚仁担心将他留在昆明城里,惹出什么祸事来,还是带在身边,自己天天盯着来的稳当。 因为只有他们两人去,所以连出城都是静悄悄的,除开几个通知的人以外,几乎没人知道厚仁少爷已经不在昆明城里。 从昆明城到大理原本距离不算太远,只是路况相对比较恶劣,潘厚仁这次是想偷懒都不成,只能听四疯的——骑马出行。 云南不是没有马,滇马之名自古有之,而潘厚仁的特殊身份,自然也有资格配备一匹上好的滇马。至于四疯,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四条腿的畜生他都能骑。听了这话,潘厚仁差点给他寻来一只山龟,后来考虑到四疯这厮脑子不算正常,若是他真的骑山龟出发,最后苦逼的还是自己,潘厚仁这才作罢。 骑着马儿两人出关,四疯没有走过这条道,潘厚仁同样是两眼一抹黑,不得已之下,又去城外潘家那个已经快要变成潘氏运输公司总部的农庄,找到了段灵玉父子两个。 “二少爷托人给你来了信?这事情我咋就不知道呢?” 听潘厚仁这么一说,段正鑫反而有些奇怪。照理说若是天龙寨的人送信而来,没有理由送信的人会不见见他这个寨主啊?这点礼节难道都没有了?段正鑫想不明白,同时也感觉此事当中透着古怪。 相比之下段灵玉倒是没多大的感觉,毕竟她年纪轻,很多事情都没经历过。同样没有感觉的是四疯,所谓艺高人胆大,在他眼中一切都是无所谓,潘厚仁对四疯这种世界观简单的概括就是脑袋缺根筋,如果一定要问缺的是哪一根的话,潘厚仁会很认真的回答:哪根都缺。 “小少爷啊,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虽说大理不远,可是这路上也不算太平。”段正鑫这样说,潘厚仁实在是没有理由反对,至少有个向导。 只不过段正鑫乃是堂堂的寨主,所以等到潘厚仁再次出发的时候,原本两个人的驴友,直接变成了一个整编加强排,人多了不说,还有不少空闲的马儿用来负重和替换。 潘厚仁注意到这批跟着段正鑫走的白子们个个身材彪悍、面相狰狞,腰间挂的都是实实在在的战刀,一瞧就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精兵,而不是只会撸管的宅男,顿时弄的自己也有些紧张,驱驰马儿贴上老段,问道:“老段,你是不是有啥话没给我说?” 段正鑫转过头来看了潘厚仁一眼,脸色有些阴鹜,默不作声的又看了看天色,才对潘厚仁道:“小少爷,等到天黑休息的时候,我再慢慢给你说吧!” 被老段这么一卖关子,潘厚仁心中也开始悬吊吊的,正所谓宴无好宴,难道说二叔在天龙寨出了啥事儿了? “四疯,这事情你怎么看?”潘厚仁在段正鑫那里吃了个闷口葫芦,只好回来跟四疯说话,问了一句没动静,再仔细一瞧,才发现这厮竟然骑着马儿睡着了。 “四疯师叔!” 潘厚仁提高音量大吼一声,才将四疯从睡梦当中惊醒,这厮抹了抹嘴角的唾沫涎子,半睁着眼睛道:“天亮了?” “啥跟啥呀。”潘厚仁翻了翻白眼,心中还真是佩服这个小师叔,竟然在马背上也能睡着,虽说老马识途,而且又是在马队当中不虞走错道,可他难道就不担心自己从马背上摔下来? “师叔,我在跟你说事呢,我二叔那里,可能真是出了问题了!” “有我呢!”四疯两眼陡然睁大,还真有两道精芒在眼底闪过,只不过潘厚仁眼拙,没看的清楚究竟是啥,紧跟着就听到四疯哎哟一声,抬手捂住眼睛,“进沙了,进沙了,好师侄,快给我吹吹!” “吹你个死人头啊!” 潘厚仁一抖马缰,直接打马走人,跟这个神经不正常的师叔聊正事,活人都会被憋成太监,还是老老实实等日落,听听段正鑫这个祖传当领导的怎么说。 等到日薄西山的时候,段正鑫招呼着属下去整治宿营地,又分拨了一些人去找野味,他则是陪着潘厚仁和四疯。 当然,三人也不能闲着,出门在外就要齐心协力,在民家人的传统里,但凡是有双手就需要劳动。只不过三人的活计算是最轻松的,仅仅是升火而已。 过去的潘厚仁虽然是个地道的纨绔,可如今的潘厚仁却有一手不输段正鑫的野外升火本领——在后世他没少参加各种野外生存训练,都是学校里组织的,为了偷懒,他就点了“升火专精”技能,每次外出露营什么的,照顾火堆就是他的职业。 潘厚仁小露了一手,倒是让段正鑫颇有些惊讶,毕竟野外升火也是门技术活,没想到堂堂的厚仁少爷干的不赖,就是火折子用的不太熟练,废了两个才搞定。至于四疯,哦,那厮早已经在旁边开始练拳了,用他的说法,这叫做“一天不练手生”,只不过通常情况下,那个“练”字指的是练人,而不是练拳。 等到宿营地差不多搞定,哨卡也放出去之后,潘厚仁终于按奈不住,将段正鑫拖到一边,开口问道:“老段,别藏着掖着的,早点说出来,我也好有个准备!” 段正鑫开口就是一声长叹,顿时将潘厚仁情绪搞的低落下去,随后仰天道:“此事。” “怎么样?” 当说出这三个字时,潘厚仁忽然感觉自己像个捧哏,傻乎乎的做陪衬了。 “。说来话长。”段正鑫接下来说的话,让潘厚仁有将其一脚踹飞的冲动。强忍着这股冲动,潘厚仁咬牙切齿道:“那就长话短说!” 即便是潘厚仁强烈要求段正鑫长话短说,但正如段正鑫一开始说的那样,这事情要说起来,还真是挺复杂的。若是从头说起,就要从白族一族的源头开始说了。略去跟大理、天龙寨以及潘德明无关的内容,潘厚仁凭着记忆稍微整理了一些,感觉还是有些复杂化了。 “亏本少爷还一直以为少数民族就是耿直和性情中人的代名词,感情天下的乌鸦都一般黑,即便出了只白毛的,那也绝对是基因突变!尼玛啊,弄出这么大个坑,少爷我还要不要去大理啊!” 不知道啥时候练完拳回到潘厚仁身边的四疯正好撞上潘厚仁自言自语,顿时接上话头,道:“小师侄你在嘀咕啥,能不能说来我听听?” “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第68章 土人 白族人并不简单,在后世存在于中国的五十五个少数民族当中,最先出现姓名的三个种族就是白族、瑶族和俄罗斯族。 而白族人的姓氏最开始很少,集中在“杨、董、张、李、赵”等几个姓氏上,如今大理城里生活的民家,也就是白族人,也大多是这个姓氏。相对来说,“段”姓因为历史原因,反而是个比较小众的姓氏(本文既为小说,参考资料未必详实,若是有白族朋友见了,请勿对号入座,见谅,若确实错漏,请在书评区向卷风指出。) 而天龙寨本身就是依托过去的皇权形成的一个势力,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段正鑫身上还留着南诏王族的血,而段正鑫仅仅是他的汉名,若要说他的佛名,也就是冠姓三名,就应该是段易长鑫,易长观世音菩萨,即阿嵯(音cuo)耶观音。只不过段正鑫很少用这个名字,是因为在民家当中,只有南诏王族段姓才会用,实在是太过于醒目,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当时那段正鑫之所以要向潘厚仁解说这许多内容,仅仅是为了做个铺垫,其实背后的含义就是——大理和天龙寨并不是他段正鑫一个人说了就算的,明里暗里还有各种势力交错,只是因为当初潘家第一个找上的就是段家,之后建立起了长期双边合作之后,为了庞大的利益,各个势力暂时归从于段家调遣而已。 而老段更是分析道,很有可能潘德明那封信并不是他本人愿意写,而是受到了某种胁迫。当然,潘厚仁也知道老段说的有些不明不白的,所谓的胁迫说白了怕就是潘德明已经被人控制起来了。 “咦,小师侄,你不是说你家很有实力么?难不成你二叔跑那么远的地方做生意,身上带着那么多的钱财,会不带上一窝保镖?”四疯这会儿倒是听的认真,只不过不管是他说话的语气还是所用的量词,都让潘厚仁听着别扭。 “小师叔,你叫我的时候,可不可以别加那个小字?”潘厚仁皱着眉头说道。 “可是你叫我的时候,也加了一个小字啊!”四疯脸色如常,果真是道心稳固,不为潘厚仁的话所动。 “事实上我就比你大啊!” “武当山上那么多人都比我大,可就没一个敢叫我小师叔的!”四疯昂起脖子,拍了怕身上满是补丁的道袍——不是潘厚仁舍不得钱替他做一件,而是四疯不乐意,说这件道袍是师傅赐给他的,不穿到不合身,就不能换。 “那他们都叫你啥?”潘厚仁翻了翻白眼,跟四疯交流果真是一件无比痛苦的事情。 “他们都叫我小祖宗。” “算了,小师叔,咱们还是洗洗睡吧!”突然之间,潘厚仁感觉自己找四疯聊这些事情完全是在对牛弹琴,这厮除了武功之外,脑袋里怕是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了。 。。 事情还真不是那么简单。 当段正鑫带着潘厚仁等一路风尘仆仆的进入大理之后,气氛就让人感觉有些不对劲。潘厚仁是那种向来以最险恶心揣度事情的人,故而他看每个人的眼神,都像是蕴涵着浓浓的阴谋味道。 “的确不对劲,小少爷你看,那条就是通往天龙寨的路。”段正鑫并没有让大家在大理城里休息,甚至没有给潘厚仁游玩大理的时间,一路穿过大理城,潘厚仁对这个地方最大的印象就是花花绿绿的少数民族服装,以及一双双满是阴谋的眼神。 段正鑫所指的是一条马道,四马多宽,黄土道。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都没有下雨的原因,那黄土看上去非常的坚硬,布满了马蹄的印记。 “老段,堂堂一个天龙寨,你就不知道给自己修条石板路?”因为心中紧张,潘厚仁强打起精神,说了句玩笑话。 “小少爷,你么要开玩笑,石板路上怎么跑马?”段正鑫一本正经的回答,让潘厚仁顿时感觉脸烧的慌,暗道自己也真是糊涂了,竟然忘记人家山寨的交通工具都是四条腿的牲口,这些打了蹄铁的牲口在石板路上可是会打滑的。 “走,进寨子去!”段正鑫望着黄土路半晌,最后一咬牙,挥手就要出发。 “等一等!” 此前一直没有说话的四疯突然在这个时候开了口。让段正鑫暂缓下令出发之后,那四疯就在潘厚仁耳边道:“师傅说,这叫做自投罗网,若是山寨里都是敌人,我武功再高也没法保护你们每个人的安全啊。” “咦,师叔,你脑袋好像灵光了!”潘厚仁一听,顿时感觉四疯说的很有道理,完全不像是个疯子说的话。 “我脑袋一直都很灵光!”四疯一副没好气的神情瞪着潘厚仁,潘厚仁嘿嘿一笑,道:“恩恩,只要有人给你练的时候,你脑袋就会灵光了。是不是想你一个人先进去,找机会练人啊?” 对于潘厚仁的话,四疯完全不否认,他点点头,“师侄,我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着想,不如我先上去看看情况!” 潘厚仁跟四疯的对话,那段正鑫都听的清清楚楚,然而作为天龙寨的寨主,都走到寨子门口了却因为害怕而不敢进去,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他老段将来还怎么混呢?苦着脸,段正鑫不得不过来打断潘厚仁两人的对话,道:“小少爷,小道长,不管怎样,我都要第一个进寨子去!这天龙寨是我段家的天龙寨!” 此话一出,周围的白子们纷纷鼓噪起来,那意思自然是赞同段正鑫的话,民家人都是有骨气的,有家不敢回还算什么民家人? 看到这种场面,潘厚仁无奈地对四疯耸耸肩头,“师叔,我同意了你走第一个,但是他们不同意只有你一个。” 四疯倒是显得比较随和,反手拍了拍背后的宝剑,道:“随便了,只要可以练人都好说,师侄你的本领嘛,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在四疯眼中,潘厚仁的功夫仅仅是够自保?那四疯也太瞧的起普通人了,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这些年四疯几乎绝大多数时间都生活在武当山上,而这年头的武当山上可不会遍布卖纪念品的小贩和抬滑竿的挑夫,长住的都有几分功夫在身,以至于从小就给四疯竖起里很不好的世界观。 且不说四疯像是一条藏青色的猎犬般冲锋在前,就连段正鑫等人也都像是被刚才那一阵鼓噪激励起了性子,纷纷抽出腰间的战刀,口中喊着含混不清的白音(方言),紧随着四疯冲向那黄土道。 事情确实有些不对,即便潘厚仁从来没来过这天龙寨,可是一绕过山坡就能看见不远处的一片房子,应该就是天龙寨了,也就是说脚下这条黄土路实际上就是直接通往寨子里。既然是专用道路,按照潘厚仁的理解,就应该是有人把守才是。 “老段,这条路平常没人守?”潘厚仁开口问段正鑫,却引来段正鑫奇怪的眼神:“为啥要守?小少爷,别看大理各族人混杂,其实治安好的不得了,也就是只有你们汉人的军队驻扎进来,大理才会乱上一阵子。” 也不知道段正鑫说这话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是让潘厚仁脸上发烧,他是个研究历史的,也知道汉人军队在大多数时候,跟土匪差距不大。以至于民间将官方队伍称为“匪”的习惯延续到了后世。所以当老段说起这个的时候,潘厚仁身为一个汉人,的确听着很不是滋味,却又没法反驳。 “站住!” “哎呀!”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潘厚仁的思考,第一声“站住”传来的时候,他就已经抬头,却只是看见一个倒飞出去的白色身影。 “敢偷袭本道爷,不想活了?” 不用说,这个倒霉的白子一定是跳出来的位置不对,直接撞到四疯小道士的枪口上了! “住手,师叔住手!”潘厚仁连忙拍马上去,要是万一天龙寨好好的,四疯出手又不知轻重,那才真是要闹出大乱子来!他这一边阻止四疯,一边又在瞅段正鑫的脸色。 “去看看!”段正鑫的脸色有些发黑,虽说他那张老脸原本就跟“白”扯不上关系,可现在看上去却有总“青天”的感觉,很显然情况不妙。 段正鑫下了命令,当即有两个随从下马,将被四疯一掌击飞出去的人拖起来,一端详,即刻就冲着段正鑫摆了摆手。 “打的好,小道长,厉害!”段正鑫黑着脸冲四疯竖起大拇指,四疯的尾巴立马“哔”地翘到天上去了,两眼睨着潘厚仁,那意思很明显啊。只可惜潘厚仁现在已经没有心思跟四疯玩斗鸡眼游戏,他低声问段正鑫:“老段,情况不妙?” “嗯!”段正鑫此时显出一个寨主应有的沉着。虽说潘德明可能陷在寨子里,可别忘了这里是段正鑫的老窝,除开女儿段灵玉和他本人以外,所有的亲人都还在寨子里,若是真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恐怕最先遭殃的还是段正鑫的家人。 即便就眼前的情况来看,这种可能性已经很大了,段正鑫仍旧没有半点惊慌失措的样子,反而变得更加冷静,带着众人慢慢前进,也不掩藏自己等人的行踪,一切就暴露在阳光下。 “寨主,后面堵住了!” 眼瞅着还有几十步就到山寨大门,段正鑫的属下一句话,顿时让潘厚仁心中凉了半截! 第69章 被堵了 后路被堵了? 潘厚仁紧张地扭过头去一瞧——真的被堵了! 更让潘厚仁惊讶的是,从后路堵上来的那些分明不仅仅是民家白子,粗略一数就有七八个民族之多,从服饰上分辨竟然包括了彝族、瑶族、傣族等等民族。 “这是肿么了?”潘厚仁两眼发直,他不知道为何这些民族会统一起来,针对天龙寨,难道是老段这厮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是抢人家小媳妇儿了? 潘厚仁转头看段正鑫,老段此时也是一脸的茫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阿西朵花,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潘厚仁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段正鑫突然一拨马头,向着后面围上来的人大吼道。 “段易长鑫,难道你忘记了大家都是菩萨灯下喝过血酒的兄弟?” 人群当中一个彝族汉子打马走了出来,他身上的服饰让潘厚仁看的有些眼花。虽说在昆明城里他也看过不少彝族人,阿咪子也不少,可是跟这个叫阿西朵花的家伙一比,那些人穿的就跟乞丐似的,让潘厚仁禁不住腹诽:不愧是叫朵花,穿的真是跟一朵花似的。 很显然这个叫阿西朵花的彝人是头领级的人物,否则不可能一身衣服目测也在二十斤以上,而在围堵的这支“多民族部队”里面,这阿西朵花也是带头的。潘厚仁盘算出这点之后,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擒贼先擒王。可还没等他将心里这五个字说出来,就听身边传来干涩的金属摩擦声。 “你干啥?”潘厚仁转头,诧异不已地问四疯。四疯已经将后背上的长剑拔出了一半,此时正两眼直愣愣地罩定那阿西朵花,咬牙切齿道:“擒贼先擒王!” 一瞬间,潘厚仁感觉很悲催,一面阻止四疯,一面连声哀叹自己“智商下降的很厉害”。 “阿西朵花,我究竟啥地方对不起大家了?”段正鑫并没有注意到潘厚仁和四疯这边的插曲,他只是驱马上前,跟阿西朵花对话。 潘厚仁在成功阻拦了冲动的四疯之后,原本打算好好听听两人会说些啥,暂时不要介入少数民族之间的争端,然而正所谓人倒霉的时候那是躺着也会中枪,段正鑫跟朵花之间才开口说第一句话,就扯到了他的身上! 只见那阿西朵花右手一抬,戴着卵石大小银戒指的手,就指向了潘厚仁。 “他可是就是那个潘氏运输公司的。董。董。” “董事长!” 替阿西朵花接上这个词之后,潘厚仁突然感觉自己有些二,明明还没到自己出场,怎么就急不可耐了?难不成每个成功的男人上辈子都是哈士奇?他不想成为众目睽睽的焦点,然而此时,他已经变成了场上唯一吸引目光的灯塔。 “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潘氏运输公司的董事长,潘厚仁,各位,本人好像没有得罪过你们吧?”身为一个男人,总有属于自己的尊严,哪怕接下来可能是腥风血雨,但潘厚仁依旧一往无前——四疯还在呢,怕啥? “他就是董事长啊,好年轻哦!”说这话的是老人。 “他就是董事长啊,好有钱哦!”说这话的是商人。 “他就是董事长啊,好帅哦!”说这话的。不是女人,是基友!现场没有女人,战争,得让女人走开,可是不会排斥基友! “您就是潘董事长?”不知道是不是阿西朵花的习惯,他愣是将潘厚仁的名字变成了四个字,潘董事长,听上去好像蛮不错的。潘厚仁点点头,道:“如假包换。我这次来大理,是来找我二叔的,怎么,你们见过他?” 也不知为何,潘厚仁总觉得这些人在听了自己名字之后,并没有太大的恶意,跟刚才段正鑫站出来说话时那种浓浓的硝烟味道截然不同,甚至于潘厚仁还能感受到他们眼中有那么一点巴结的味道,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他自己的错觉。 “潘董事长,您说的二叔,可是潘德明?”人群当中有个白子站了出来,问道。 潘厚仁点点头,那白子立刻道:“我晓得,我晓得,他和他的人马,都被天龙寨给扣押起来了!” “这不可能!” 不等潘厚仁开口,段正鑫立即大吼否认,谁不知道潘德明是天龙寨的衣食父母,这么多年以来,天龙寨泰半的收入都是替潘德明打工换来的。如果说潘德明会成为天龙寨的敌人,打死段正鑫都不信! “段寨主你先不要生气,若是不信,你回头看看,天龙寨的人不是也出来了么?”那白子抬手指向潘厚仁等人身后,随着他的提醒,潘厚仁等人回头一看,果然,从天龙寨的寨门里,也有一群人,大概数量在两百个左右,正浩浩荡荡的排着杂乱队伍,向他们走来。 “寨主,是董观音瓶!” 段正鑫身边一个白子开口,那神情和语气顿时让潘厚仁心中有了明悟——怕是在天龙寨中跟段家有纠纷的大势力之一,至于说董观音瓶这样怪异的名字,潘厚仁自动过滤了,简称董平嘛,还算是可以听。 那董平的年纪也不小了,只是坐在马背上仍旧是腰身笔挺,在他身边拱卫着不少彪悍的白子,阵容彻底将段正鑫给压了过去。 如今在这个不算宽阔的地方竟然堵上了三拨人,潘厚仁感觉自己已经有些麻木了,他看了看阿西朵花,又瞅了瞅脸色铁青的段正鑫,最后将视线投在神情平静的董平身上。 “娘的,若是火并起来,本少爷逃出生天的几率好像比较低啊!”在粗略的统计过三方数量之后,潘厚仁心中就开始打退堂鼓。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云南人,他也知道若是真的发生火并,压根就不用指望这些穿着花花绿绿服装的人会手下留情,别说是这个冷兵器时代,就算是在后世,大家都属于五十六朵花的大家庭时,发生火并仍旧是死伤惨重! “等一等!大家,请等一等,听我说一句,听我说一句!” 也不知潘厚仁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在董平人马已经快要进入危险距离的时候,突然跳下马儿,冲到三方的中央位置,高举双手大声吼道。 “呀,师侄,你这是要去当箭靶子么?好,师叔陪你!” 随着潘厚仁的举动,一个略带童音的声音也传入众人耳中。那声音好听是好听,就是逻辑好像不怎么正常,不用说,在场能够这样的,也就只有四疯了!即便是他站到潘厚仁身边时,脸上仍旧看不到半点紧张、畏惧或者是跟壮烈有关的表情,唯一可以分辨出的神态,那就是——兴奋。 “师叔,求您老人家,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别动手呀!”潘厚仁苦笑着低声叮嘱了四疯,等到他肯定的回应之后,潘厚仁才清了清嗓子,道:“大家冷静,刚刚那位阿西朵花的头人都说了,大家都是在观音菩萨面前喝过血酒的兄弟,那大家就都是亲戚,一家人有事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用不着动刀动枪的伤和气!” “哈哈,我们是兄弟?好吧,就算我们大家是兄弟,亲戚,那潘懂事长,你跟我们好像没有喝过血酒,不算是亲戚吧?”那董平突前一步,壮硕的身躯缓缓府向潘厚仁方向,大声应和道。 “这。”潘厚仁一时间还真找不到反驳的说法,其实他刚刚这么说也就是没话找话,让大家冷静情绪而已,谁想过跟这群野蛮人当亲戚啊?至少他没想过! “他怎么不是亲戚了?他老婆就是我女儿!”不知道是段正鑫反应快,还是他早就等着说这句话了,总之那董平话音才落,周围的人刚刚张开嘴巴准备笑,结果就被段正鑫这颠三倒四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理论上,段正鑫好像半点都没说错! 只不过这样一来,却给了那董平以口实,潘厚仁见那董平只是微微一愣,随即转过头去,望着跟在他身后的天龙寨人大声道:“你们都听到了吧?我是不是没有说谎?潘家和段家早就是一体了,他们只顾着自己赚钱,啥时候考虑过大家的死活!” 听到这话,天龙寨的人个个脸色不忿,性子急的已经鼓噪起来。潘厚仁不得不狠狠地瞪了眼段正鑫,暗道:“就你老小子聪明是不是?我娶不娶你女儿还两说呢,你就不要脸的开始制造社会舆论了是不是?想让本少爷当陈世美了是不是?” “大家不要这样想!”眼瞅着天龙寨的人情绪越来越激动,潘厚仁不得不再次高举双手,大声吼道:“我跟段寨主之间是有婚约。呸呸,不是跟段寨主,是跟他女儿段灵玉之间是有婚约,但大家应该高兴啊,这是好事儿了,我家有钱,我也有钱,所以今后段家跟潘家成了一家人之后,段家就不再需要赚钱了,因为我可以养着他们呀,到时候,原本该段家赚的钱,今后不就轮到你们赚了?” 神逻辑! 只能说潘厚仁这长长的一段话压根就是个神逻辑,然而他说得又快又急,加上其中弯弯绕绕的不少,在场的又大多是汉话都不一定听的明白的少数民族,恐怕听的最清楚的一句话就是最后一句:“原本该段家赚的钱,今后不就轮到你们赚了?” 说完这话之后,潘厚仁注意观察董平跟阿西朵花的脸色,让他意外的是,董平脸色明显缓和,而那阿西朵花却是变得更加紧绷,这让潘厚仁有些不解,难道是阿西朵花汉语水平太高,听明白了? “此话当真?” 第70章 临场发挥 不管阿西朵花是因为什么原因不高兴,至少董平是挺高兴的!他不是没有听明白潘厚仁刚刚那句话,实在是因为他自以为太明白了,所以才这么高兴。 “当真,当真!”这种场合之下,潘厚仁自然要表现的诚恳一些。他也不管那段正鑫的脸色,一边说话一边就冲着董平走了两步,摊开双手道:“这位大叔,我二叔可是还在寨子里?你若是觉得我年纪小说话不管用,不如把我二叔请出来,大家四四六六讲个清楚?” “你是说潘德明?”董平的两眼微微一眯,面色变得有些阴险,嘴角虽然翘起,但笑的挺不是个味道,“他自然是在天龙寨做客!我们大家并没有为难他,只是觉得段正鑫这个寨主,当的不太地道!” “我哪里不地道了!”段正鑫忍不住插嘴,潘厚仁连忙转身打手势,让段正鑫稍安勿躁。 “哪里不地道了?哼,我们就知道,这位潘董事长招人,每个人一个月可以拿到三两银子的工钱,那是我们见过最大方的汉人雇主,你倒好,在寨子里招人的时候,尽挑你们段家,或者是依附你们的家族,就让我们去跟潘德明,干那一个月只有一两银子,还跋山涉水的苦力活?你说,你这是对的起我们么?” “这。”段正鑫一时间也语塞。 潘厚仁淡淡地看了眼段正鑫,心中却是暗暗判断:从过往跟段正鑫的接触来看,其人不应该是这种品行,其中必然另有原因。然而此时的情况不容细细分说,潘厚仁拍了拍巴掌,道:“董大叔,听您的意思,是想将你们董家的人,还有天龙寨的其他人,都送到我的公司里来工作咯?” “那是当然!钱多,轻松,谁不愿意啊!” “啊你的意思并不是想要推翻段寨主,自己当寨主了?” “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既然我董家主上就是段家的臣子,我们民家讲一个信字,这次之所以这样做,完全是因为段正鑫他处事不公!” “吁~” 听董平这么一说,潘厚仁刚刚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了地,只要不是造反就好,员工有要求加薪的权利,不要求加薪的员工那不是好员工!转头跟段正鑫对了个眼神,潘厚仁当即回应那董平道: “好!没问题,既然董大叔今天把话都挑明了,那我也就拍着胸口,答应了!从今后开始,凡是天龙寨的人都有自由选择权!” “小少爷,这是不是。”段正鑫见潘厚仁拍胸膛,顿时急了,开口要说话,却又被潘厚仁活生生的给瞪了回去。 谈到这里,董平那边好像都没啥意见了,纷纷放松了姿态,也有人过来向段正鑫这个寨主请安了,此种场景倒是让潘厚仁感慨,白族人果真是纯朴又诚信,汉人那是没得比。 原本潘厚仁以为事情就这样解决,却不料当双方人马就要喜笑颜开的融合时,原本堵住潘厚仁等人退路的,以阿西朵花为首的一群人,却不干了! “不能走,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人群当中有人鼓噪,以至于群情又开始激愤,潘厚仁转过头去,看着那面色阴暗的阿西朵花,皱眉道:“朵花头领,您这又是什么意思?” 阿西朵花一举手,他身边鼓噪的人顿时安静下来,可见他这个人在大理的少数民族当中颇有些威信,而已经基本上算是同归于好的段正鑫和董平一左一右的靠拢潘厚仁,将四疯挤到一边,那段正鑫低声提醒潘厚仁道:“小少爷,虽说我们白族人多,但没有彝族人。嗯,整个大理的彝族家族,几乎都听阿西朵花的!” “咦,感情他还是个土皇帝啊!”潘厚仁微微的缩了缩身子,倒不是他畏惧,而是有些意外,毕竟阿西朵花看上去没有半点“龙气”嘛,但人家在大理的实际地位,绝对在潘厚仁刚刚估计的泥鳅之上。 “潘董事长,他们天龙寨的人赚钱,难道就应该把我们这些兄弟都撇在一边么?段易长鑫,老实说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你们天龙寨跟潘家做生意,连带着我们这些没沾到油水的兄弟讨个婆娘都难了,虽说你们天龙寨是给大理带来了富裕,可是水涨船高这个道理难道你不懂?我们这些没有上船的人,难道就眼睁睁的等着水涨起来,把自己给淹死么?”阿西朵花说汉话的音调虽然有些古怪,但至少可以听懂,潘厚仁倒是蛮佩服这厮的汉语表达能力,不由的暗暗叹息:“搞了半天还是丈母娘经济,中国这传统啊,还真是源远流长啊!” 段正鑫这人虽然没啥坏心,但毕竟是曾经的王族,又当了多年的寨主。董平的事情已经让他感觉大失面子,如今再被阿西朵花当众这么一逼问,顿时觉得面上无光,下不了台来。 “阿西朵花,你这个好没道理!我天龙寨的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我天龙寨的人流着汗水肩挑背抗换回来的,难不成,还要分点给你不成了?阿西朵花,就算我答应,你也要问问我天龙寨的兄弟们答应不答应!” 段正鑫这一嗓子,倒真是吼出了“寨主”的味道来,也改变了他在潘厚仁心中“受气小媳妇”的形象,说通俗点,那就是吼的很有“匪气”。 “段正鑫!我的意思你不懂?好,那我今天就代表大理各族把话挑明了——”阿西朵花腰间有一把纯银刀鞘的弯刀,潘厚仁见他猛然将弯刀拔出来,还以为要开战,却不料那阿西花朵同时伸出自己的左边胳膊,然后就将锋利的弯刀压了上去。 没有半点声音,红鲜鲜的血就从刀锋过处汩汩而出,他身边的人开始发出整齐划一的声音,而随着这种乍听上毫无意义的吼声,潘厚仁感觉有种叫做“气势”的东西,正在阿西朵花阵营当中凝聚,升腾。 “段正鑫,我跟你曾经是喝血酒的兄弟,如今,我就把你的血给放出来了!”阿西朵花好像感觉不到手臂上的疼,但他说的话,却让段正鑫脸色一阵苍白。 潘厚仁一时间有些糊涂,董平见状就上来低声解释:“那阿西朵花是做出解除兄弟约定的姿态,若是寨主处理的不好,那我们天龙寨今后跟大理各族就是生死之敌了,那就。”这个时候董平好像已经彻底忘记了他刚刚才跟段正鑫发生过冲突,又自然而然的叫上寨主了。 “啥?” 潘厚仁一听董平的话,心都紧了!他是来求财,可不是来求气的,若是将整个大理各族都弄成了敌人,那跟天龙寨的合作还有啥意思? 眼瞅着阿西朵花的血还在顺着胳膊往下流,而段正鑫却仍旧呆滞的没半点反应,潘厚仁一咬牙,从董平身上抽出弯刀来,一边撩袖子,一边就冲了出去! “小少爷!” “董事长!” 惊呼声四起,却也只有四疯跟上了潘厚仁的脚步,不过他好像半点都不紧张,反而兴奋的紧随潘厚仁的步伐,好像是只等潘厚仁开砍,他就可以自由发挥了。 “噗嗤!” 潘厚仁跑到距离那阿西朵花不过五步之遥的地方,右手里的弯刀刀尖顺势扎进左手掌心,鲜血流出,潘厚仁随即丢开弯刀,平举血淋淋的左手走向那阿西朵花。 “阿西朵花首领,我现在代表潘家,代表天龙寨和段寨主向你,以及你所代表的大理各族表示诚挚的道歉,从今天起,我们将会成为真正血脉以共的兄弟,从今天起,大理各族人,都有机会进入潘氏运输公司,我们大家精诚合作,一起赚钱!” 当潘厚仁说到“钱”字时,他流血的左手,已经握住了阿西朵花的伤口。因为潘厚仁生理年龄本来就只有十五岁,长期不事田间劳作导致的白皙皮肤加上原本就略显精致的五官,跟眼前血淋淋的造型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在场不少人已经看不下去了,纷纷侧头过去,可见长成奶油小生也不是没有好处的。 阿西朵花同样动容,潘厚仁的举动的的确确的感动了他,至少他能够感觉到温暖——别人的血流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只要不是死人都会感觉温暖。而更让阿西朵花感动的,还是潘厚仁小小年纪,就做出如此决然的举动,这才是做大事人应有的行径啊! “好兄弟!当哥哥的不会让你吃亏的!今天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好!” 潘厚仁紧紧地握住了阿西朵花的胳膊,他此时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身影也是摇摇晃晃的,好像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体力透支,承受不起的模样。阿西朵花右手抱过来一把将其搂住,口中大吼道:“来人,快来人给我小兄弟裹伤,裹伤!” 谁也没想到这样一件事情最终会有如此的结果,差一点酝酿成为一场惨烈冲突的事情,最终竟然被潘厚仁这样一个小孩子解决了! “好,好,好!” 掌声从寨子那边传来,潘厚仁等人扭头一看,却是面带笑容走过来的潘德明,看他的模样,应该是没有受到任何虐待。 “二叔。”潘厚仁弱弱地喊了一声,而段正鑫等人则是纷纷向潘德明行礼,那董平的神情最是尴尬,连声向潘德明道歉。 “不妨事,不妨事,你又没有虐待我,如今不是皆大欢喜么!”潘德明表现的很是从容,他经过段正鑫和董平,径直走到了阿西朵花和潘厚仁身边。此时已经有人在给潘厚仁上药,而阿西朵花也有人在给他裹胳膊。 潘厚仁任由潘德明将他揽入怀中,他心意一动,干脆闭上双眼,做出一副弱不经风的模样,任凭二叔去发挥。潘德明果然也是个人精,先是跟那阿西朵花一阵寒暄,随口敲定了今后潘家、潘氏运输公司跟大理各族的合作关系,随后才邀请阿西朵花等人一同去天龙寨做客。 第71章 咱们要以钱服人 少数民族的人果然是比较一根筋,阿西朵花等几个首领,竟然立刻答应下来丝毫不虑其中有诈,这让潘厚仁心中暗暗惊讶。而当周围的人都离的比较远时,潘厚仁耳中就传来潘德明的低笑声:“好了好了,不用装了,你是不是觉得满手男人的血,实在是太恶心了!” “是有点!”潘厚仁果断地睁开眼睛,跟潘德明对视一眼,随后道:“天知道他有没有传染病,唉,我的可是处子之血啊!” “师侄你放心好了,师傅他老人家包治百病!”四疯凑上来说了这么一句,不知为何,却让潘厚仁想起后世电线杆上的牛皮广告来。当然,历史传说中的张三丰可不仅仅是包治百病这么简单。 最终事情解决的比较圆满,而少数民族的好客,潘厚仁和四疯两个也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那潘德明甚至打趣潘厚仁,说若不是因为他跟四疯一个是寨主的准女婿,一个是道士,今天晚上就会有大姑娘摸到他们房间里去。 对自己的二叔,潘厚仁从来也不会口下留情,当即反驳道:“难怪二叔你一年倒是有半年的功夫都在大理天龙寨,肯定是已经有相好的了,而且还不止一个!” 潘厚仁这话,顿时让潘德明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而潘厚仁一瞧他二叔神情,顿时笑道:“安了,二叔,我不会回去告发你的,好歹你也没有忘记我这个大侄子啊,还帮我把人家压寨公主都弄来了,放心,放心!” 那潘德明才刚刚缓了一口气,正要说话,潘厚仁却又开口道:“不过二叔呀,你真的没有在天龙寨弄出一两个混血儿来?” “滚!”潘德明终于忍不住了,发出一声低吼,却见潘厚仁抬手指了指大门的方向,示意这是他的房间,无奈之下,潘德明是又气又怒,最终自己“滚”出了房间,却是引来房间里潘厚仁和四疯的一阵捧腹大笑。 “四疯,大理这地方好玩不?” 潘厚仁笑够之后才开口问四疯。 “叫我师叔!唔,不好玩!”四疯皱起眉头,晃了晃脑袋,右手很自然地拍在解下来的长剑之上。 潘厚仁一下子就懂了,他一脸歉意地望着四疯,道:“师叔呀,你师侄我实在是不喜欢那种血腥的东西,要不,你一个人去西域吧!” “去西域干啥?”四疯偏了偏脑袋,很不理解。 “哪里有很多人,你可以练个够啊!” 因为事情最终算是皆大欢喜的解决了,所以天龙寨干脆召开了一场盛大的庆祝活动。事实上对于云南很多民族来说,庆祝活动真是不需要什么理由的,只要大家高兴了,就干脆点燃篝火、宰杀牛羊、抬上美酒来载歌载舞一番,这就是为什么后世大家都说云南大理是个世外桃源的原因,因为这里的人都生活在一种性情当中。 庆祝活动延续了两三天的功夫,潘厚仁啥事儿都没做成,尽躲酒去了!在少数民族的兄弟面前你可千万别说自己能喝酒,否则下场会异常的凄惨——这是潘厚仁在后世的经验,这一世他也牢牢的记住,原本还能顶的住,可是到第二天,就被无良的二叔彻底的出卖了。 于是乎,几乎每时每刻都有醉醺醺的异族同胞提着酒坛找潘厚仁,最终无奈的潘厚仁只能爬到了天龙寨平常时候最不会有男人接近的地方——段灵玉的小楼楼顶上,藏了起来。 这一躲,就躲了两天。 而让潘厚仁惊讶的是,四疯这个小师叔,非但不戒酒,而且酒量很好!要说四疯喝酒唯一的缺点,就是酒品不怎么好,报复心太强,谁要是主动向他敬酒,丫就一定会将人家喝倒为止,结果到庆祝活动结束的那天,只要是男人都躲着四疯走,只要是女人,看见四疯就两眼放光! 当然,只要是不喝酒的时候,四疯还是挺受寨子里人欢迎的,毕竟他长的也挺可爱,只比潘厚仁差了那么一点点。 。。 “厚仁啊,这几天我都在想一个事情,如今喝也喝过了,闹也闹过了,这个事情咱们也要好好的商量商量!”潘德明将刚刚返回自己房间的潘厚仁找到,说起正事儿来。 潘厚仁默默一盘算,心中大致也猜到潘德明要说什么事情,点头邀请潘德明坐下。 “四疯道长呢?”潘德明左右一看,不见四疯的人。 “出去算命摸骨去了!我呸,还说是有道全真,结果呢?男人老太婆恐龙他就闭着眼睛装瞎子算命,小姑娘美人儿他就睁着眼睛装瞎子摸骨!”潘厚仁颇有些忿忿不平,他羡慕四疯那张口就能说得老娘们小姑娘一愣一愣的本事,却苦于自己从小没接受过那方面的训练。 “厚仁啊,这个你也要理解,摸得着吃不下,岂不是比你更痛苦?”潘德明果然是过来人,一句话就让潘厚仁心绪平静下来,连连点头称是。戏虐了几句之后,叔侄两个才开始讨论正事。 潘德明这次来,主要的意思还是想问问,既然潘厚仁那个运输公司做的风声水起,而且无论是天龙寨还是大理城里的那些少数民族同胞们都或明或暗的表达了愿意跟着潘氏运输公司干的想法,潘家今后的货物运输工作,是不是也交给潘氏运输公司? 在商言商,虽说潘厚仁也是潘家人,但潘氏运输公司却不能算是单纯的潘家的产业,因为这个公司是潘厚仁自己一手倒腾起来的,还有平西侯府的份子钱在里面,潘德明虽然是个不拘小节的人,但生意上的帐,却要算个清楚明白。 “二叔,你这不是明摆着让我赚钱么?那些人之所以要求加入到运输公司里来,图的就提高工钱。这边工钱高了,我公司还要赚一笔,那你运输成本岂不是高了两三倍?” “有利有弊啊!”潘德明并没有回避潘厚仁的问题,淡淡一笑,这位已经在生意场上打滚二十年的男人以这种年纪男人特有的沉稳回答道:“我们潘家经过大理出去的商品,其具体的利润已经足以忽视运费的增加,况且,潘家既然将货物交给你们潘氏运输公司来运输,那么安全问题,也必须由你们公司来承担,潘家只需出必要的管理人员就可以了!” “啥?” 潘厚仁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没听清楚! “若是咱们潘家不负责安全问题,那二叔你岂不是不需要再养着卫队了?那你可真是替潘家节约了!” 潘德明又是一笑,道:“厚仁,潘家是不需要这些卫队了,可是,难不成你的潘氏运输公司就不需要了?” “嗯?”潘厚仁微微一愣,脑子里快速的盘算一番,顿时明白了潘德明这样做的用意。 潘家,因为锦衣卫和黄俨、严宽的原因,在潘诞和潘德明看来,怕是已经在朱棣那里挂上号了。正所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若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潘府还一直养着庞大的卫队,被锦衣卫或者是官府查出,以“豢养私兵”为由,栽赃潘府一个造反的罪名,到时候怕是神仙也搭救不了。 然而若是因为这种担忧将培养了几十年的卫队彻底甩开,潘家自然又舍不得!如今,潘厚仁横空出世,自己折腾了一个潘氏运输公司,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就弄的风声水起,潘诞和潘德明顿时感觉这是个机会,将卫队转到潘氏运输公司这个私人跟平西侯入股成立的车马行当中,岂不是两全其美? 对于潘府来说,增加的运费完全可以接受,而且去掉了管理庞大卫队的麻烦,何乐而不为呢?以潘厚仁跟潘家之间的关系,潘府也完全不同担心潘厚仁会对潘家不利,更不用说潘诞和潘德明原本的打算就是把潘家唯一的女儿嫁给潘厚仁,到时候两家又合成一家,转了一圈,是自己的终究还是自己的! 这生意人的算盘,自然是打的极为精妙,不怕潘厚仁是从那后世穿越过来,他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其中诸多的奥妙,只是感觉潘德明之所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一来是因为他潘厚仁那天当着大理各族的面放出豪言壮语,二来也是为了支持潘氏运输公司的业务开展——毕竟招收大量的员工之后,没有义务白养着,任何一个公司都承受不起这种开销。 “二叔,这事情老爷子知道不?”潘厚仁咽了口唾沫,问道。 “他当然知道了,我也不瞒你,其实当你成立那个车马行。” “是运输公司!” “好好好,运输公司,”潘德明倒是从善如流,改口道:“成立那个运输公司之后,老爷子就已经有这种打算了,当初我听老爷子的意思,就打算扶持你的公司,还是老爷子阻止了我,说是先看看你能做到哪一步,然后我们再做具体打算!” “哦?”潘厚仁原来还一直以为老爷子不关心他在外面胡搞,没想到却一直是在人家眼皮子底下偷腥,那滋味简直是糗毙了。 “那二叔你跟老爷子是啥时候决定的呢?” 潘德明听潘厚仁这么一说,顿时哈哈笑起来,“还不是你这小子不声不响的就统一了昆明城的木材场,老爷子来信说,若是不好好巴结你,怕是今后他下葬的棺材都买不到了!” “呃~”对于老人家的这个玩笑,潘厚仁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接下去,只能闷声发大财。 第72章 咱们赚钱有底线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当潘德明和潘厚仁两个找到段正鑫这么一说,段正鑫自然是没有意见,而天龙寨的人则是人人欢欣鼓舞。紧跟着阿西朵花等首领也加入到分蛋糕的队伍当中,表面上看,好像这次合作计划只有潘家的真实利益受到了影响,故而每个人对潘德明都显得非常尊敬。 然而事实只有潘厚仁跟潘德明心中最为清楚,经过这么产业分割之后,将来潘家的发展只会越来越好。 照理说,这次潘厚仁的大理之行应该是皆大欢喜,算是方方面面都已经照顾到了,然而就在潘厚仁跟四疯准备离开天龙寨的那天,突然有几个浑身血淋淋的潘府卫队打马冲进天龙寨,滚倒在天龙寨大殿的门口。 鲜血流了一地,当潘厚仁和四疯接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回来的五个武士就有两个已经断了气。 在大理这个地方并没有真正很好的汉人大夫,基本上各族都有自己处理伤病人的方式,白族人多为信奉白密,治疗伤病多以土法加上祈祷为主。这样的处理方式让潘厚仁很不满意,而幸亏这次他是带着四疯来的。 别忘了四疯的师傅就是大名鼎鼎的张真人,当四疯出手之后,终于将三个浑身是伤的武士从阎王爷手中抢了回来。 潘德明在查看了死去武士身上的伤口之后,面色变得相当阴沉,他一声不吭的冲着潘厚仁招招手,让潘厚仁跟着他出去走走。这个时候段正鑫想要跟过去,却被潘德明用眼神阻止了。 “二叔,怎么了,难道是。”潘厚仁的言下之意,是不是大理某个势力做下的祸事,潘德明没有回应,只是双手负在身后,仰天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财帛红人眼,厚仁啊,你对大理这边的情况还不熟悉,你可知道大理继续往南,是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潘厚仁还真是不好回答,从理论上来说,他当然知道大理以南是什么地方,可那是后世的知识,与其献丑,潘厚仁明智的选择了藏拙,摇头表示自己不知。 “那是一片山野荒地、穷山恶水、民智不开的地方,在那里,甚至于有些村落或者势力,还是母系氏族,他们生活在一种极其原始的状态,今天回来的这几个武士,原本是保护我们的一支马队,去跟这样的部落做生意的。” 听了潘德明的话,潘厚仁却有些糊涂,道:“二叔,既然你明知道这些氏族是落后又野蛮,那干嘛还要跟他们做生意?他们还有什么值得我们赚的呢?” 潘德明却是不置可否,只是苦笑道:“我都说了,财帛动人心啊!这些原始氏族虽说没有制造能力,可他们却能抓捕森林当中的猛兽、挖掘最宝贵的矿石,还有就是金银的开采,在穷山恶水当中,往往会有天然的金银矿,而我们跟他们换取这些东西的物品,却仅仅是粗盐、粗布和一些精致不费的生活用品,厚仁,一本万利的生意,你会拒绝么?” “这个。当然是不会的!”潘厚仁想了想,自觉若是知道这样的生意,他肯定同样不会拒绝,商人的本性就是追逐利益最大化,没有理由明知道有钱却不去赚。 “二叔,是那些氏族袭击了我们的马队?” “不!”潘德明摇了摇头,道:“你刚才没有注意到那武士身上的伤口?那是极锋利的钢刀才会造成的伤口,说实话,这种锻造水平,这种钢刀,那些部落是没有的!哼,别以为我们潘家做生意就没有底线,像钢刀、弩弓和盔甲这些东西,我们是不会卖给异族人的!”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道理,早已经深深的烙印在每个汉族人的灵魂当中,至少在明朝初期的时候,大多数明朝商人还能做到这点,等到后面礼乐崩坏,那些大明的商人甚至会毫无节操的跟日本倭寇混在一起,可以说从那个时候开始,大汉民族的精神才真正的死亡了,直到经历了异族统治之后的几百年时间,也一直未能恢复过来。 故而按照潘德明的判断,杀害这些武士,抢走潘家货物的人,肯定不是那些野蛮的氏族,一来这些氏族没有那样戏犀利的武器,二来这些氏族需要潘氏长期的合作,而不仅仅是一锤子的买卖。 那么究竟是谁杀人夺货呢? 潘德明一时之间也得不出个结论来,等到四疯将三个武士其中一个唤醒,从其口中得知他们是在交易完毕返回的途中遭黑衣蒙面的马队截杀之后,潘德明才肯定了当初他的猜测——不是野蛮氏族的人干的,一定是来自大明这种文明世界的敌人。 当听到潘德明这个结论之后,不仅仅是段正鑫感觉脸上发烧,就连阿西朵花等几个刚刚加入潘氏经济体系的部落首领也是个个脸色尴尬。毕竟就在几天前,以阿西朵花等人为首的大理异族,还团结起来威胁过潘家和天龙寨,这才几天功夫就出了这档子事情,要说潘家不会怀疑他们,他们自己都不相信。 “二少爷,这事情。”众人围坐在天龙寨的大厅之中,气氛颇有些尴尬,阿西朵花一咬牙站起来,像是要表达自己的清白,却不料潘德明一摆手,道:“朵花首领无需多言,我相信这件事情不是你们做的,也不是在坐的哪一个人做的,我相信大家!” “二少爷!” “二少爷!” 潘德明这种恳切的信任让这些异族统领们纷纷动容,更有首领当即表示,哪怕是倾全族之力,也要替潘家报此大仇,然而潘德明只是感谢大家的心意,却不愿意接受帮助。 他说道:“我跟厚仁,还有段寨主请大家来相聚,并非是为了找出这次杀人越货的凶手。事实上这已经不是第一起截杀,就在今年,我潘家的马队已经遇上了六七次之多,其中四次贼人被卫队击退,有两次贼人得手了一些货物,可是像这次。”不用潘德明继续说下去,在座的人都知道这次潘家损失惨重,仅仅是货物也就罢了,大量的马夫、马匹还有损失的卫队,才是真正的损失。 “所以我想提醒大家,将来潘氏运输公司就要接替天龙寨,完成这些运输任务,凡是参与运输货物的人,都有可能遭受伤亡,大家要有个心理准备。厚仁,接下来你说。”潘德明将发言权交给潘厚仁,而这个时候也没人会去考虑潘厚仁的实际年龄,安静的听他发言。 “我们潘氏运输公司有最完善的抚养和抚恤制度,凡是成为潘氏运输公司雇工的,不论他是什么族的人,我们都一视同仁。”潘厚仁先说了总纲,接下来他就谈及到具体的抚养和抚恤方式。 伤了的由公司负责治疗、疗养,期间工钱照常支付,若是失去劳动能力的,公司会一直供养其到死亡。若是死亡的,其家属则继续领取照例工钱,直到所有子女能够独立求生为止。 应该说,潘氏运输公司的这种待遇是举世罕见的,哪怕就是大明军队,也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水平。 听完潘厚仁的讲述,又听说每个人在加入潘氏运输公司时签订的契约上也会有这些说明时,在坐的各族首领都纷纷感慨,加入潘氏运输公司是他们最英明的决定,没有之一。 当然,潘厚仁也有个特别的要求。 因为在大明这个时期,包括彝族在内,很多少数民族还在实行奴隶制度,而潘厚仁的要求就是,奴隶不能成为独立的个体进入潘氏运输公司,如果奴隶主一定要让奴隶进入公司,那么可以由潘氏运输公司替奴隶支付一笔费用给奴隶主,一次性买断奴隶,然后从奴隶在运输公司工作的工钱当中逐月扣去。 对于潘厚仁的这个规定,有很多异族首领表示不可理解,然而这是潘厚仁的死规定,就连潘德明来说都没有用。 反正也仅仅是针对奴隶,见潘厚仁这个东家意见坚定,大家说说也就罢了,没有想过一定要争个输赢。 通过马队被劫的事情,潘氏运输公司跟大理各族之间的关系反而更加牢靠,这就是潘德明和潘厚仁的一种手段,然而潘家不能莫名其妙的吃这样一个大亏,况且潘德明当时也没有说假话,今年被劫的情况确实很严重,如今找出凶手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二叔,依你看应该是什么人干的?”潘厚仁跟潘德明私下相处的时候,又提到这个问题。 经过四疯的治疗,三个武士基本上已经没有生命危险,而且人也清醒过来。潘厚仁也去问过,只不过从三个武士口中得到的信息并不多。 “其实,都是一些白族人干的!”房间里只有潘德明和潘厚仁外加打坐的四疯,所以潘德明并没有迟疑,就将自己得出的结论说了出来。 “啥?” 潘厚仁这两天也在冥思苦想,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答案竟然是这样。“二叔,你的意思是说,天龙寨。” “天龙寨自然也脱不开干系。”潘德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而他的话却是将潘厚仁吓了一跳。天龙寨脱不开干系,岂不是说大家现在还继续留在天龙寨就会很危险?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谁知道每天吃的东西里,啥时候就被人下毒了呢? 第73章 谁动了老子的妞? “我不是说天龙寨的人干的!”潘德明看潘厚仁的表情,连忙摇了摇头,“厚仁啊,我早就给你说过,云南这边的各族虽然热情,可那是他们真性情的一种表现,爱的极端必然就恨的极端。段氏一族是南诏国的王族,而有王族,就必然有反王族,这些年天龙寨依靠我们潘氏提供的资金,已经数十倍的壮大了,段氏的壮大,自然就会有人看不下去了。” “二叔,那我们要不要找到那些人的老巢,然后来个犁庭扫穴?”潘厚仁单掌成刀,语气当中杀意凌然,就连原本在打坐的四疯都突然惊醒,讶然道:“师侄,你动杀心了!妙,实在是妙!” “妙你个头啊!”潘厚仁没好气地瞪了眼四疯,道:“你有本事,一个人去把那些人都杀了去!” 四疯不接这个话茬子,又把眼睛给闭上了。潘德明此时却轻松地拍拍双掌站起来,“厚仁暂且不要操心此事,我跟老爷子早有商议,既然是我们这些老人接下来的仇怨,就留给我们这些老人来解决,这条线路,潘氏运输公司暂且不用负责,等我将帐算清楚了之后,再交给你来管!” “二叔,你怎么能这样呢。”潘厚仁略显得不满,可惜潘德明根本不给他反驳的机会,两眼一瞪,佯怒道:“怎么,二叔的话你都不听了?哼,你还想不想今后改口不叫我二叔啊?” 改口不叫二叔,那自然就是要叫老丈人了。潘德明这话一说,潘厚仁还真是没有再可争论的,跟自家叔叔还能顽劣一番,有谁听过在老丈人面前撒娇扯皮的? 原定返回昆明城的日期一拖再拖,等到将所有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时,潘德明再次催促潘厚仁两人上路,只道昆明城事情也多,更需要潘厚仁会去处理,这里有他就够了。 临走之前潘厚仁仍旧有些担心他二叔在天龙寨的安全问题。而这一次阿西朵花终于找到表现自己的机会,他一番豪言壮语请潘厚仁放心,若是潘德明在大理出了什么问题,他阿西朵花的脑袋就用来赔给潘厚仁了。 有阿西朵花这种大首领级人物的保证,潘厚仁是不放心也得放心,收拾行装,第二天一早就从天龙寨出发了。这一次段正鑫没有陪着,因为他还要留下来处理一些寨子里的事情,但却另外派了一队人送潘厚仁跟四疯回去。 潘德明开始有些担心,后来考虑到从大理到昆明几乎都是官道,而如今是敏感时期,潘家的卫队的确不方便暴露在大明人的视线当中,就请阿西朵花首领安排了一支彝族武士,负责护送潘厚仁两人到昆明城。 “师侄啊,其实我觉得他们这是多此一举啊,有本道爷在,什么小毛贼能够伤的了我们?”上路之后的第二天早上,四疯就向潘厚仁表达他的不满,其实理由也很简单,因为这支彝人卫队的存在,将四疯可能的练人的机会都给剥夺了。 “行了行了,师叔你就省省吧,若是实在感觉不爽的话,要不你回大理去,帮我二叔找那些隐藏在丛林当中的敌人?”潘厚仁笑着数落四疯,他知道四疯是绝对不会离开他的,因为张真人给四疯的命令就是要保护他的安全,而不是别人。 四疯摇头,正要说话,却突然间浑身一震,道:“血腥味!” 四疯的话还没有落口,前面就传来嘹亮的鸟叫声。那是彝族战士传递信息的声音,潘厚仁管将之称为鸟叫。急促的鸟叫声之后,就是不熟练的汉语叫喊声,“来了个女人,来个了女人!” “一个女人有什么好紧张的?”四疯刚刚还因为兴奋而紧绷的身体猛然间松弛下来,既然来的是个女人,他一下子就没劲了,他自认好歹也是一代小宗师,大多数正常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对一个女人动手的。 “拦住她,拦住她!” 杂乱的彝语当中夹杂着半生不熟的汉话,队伍的混乱让潘厚仁心中略显不满,暗道一个女人就能把队伍弄成这样,那阿西朵花还说是他治下精锐的卫队,难怪云南的少数民族都被大明的军队打的抬不起头来,感情是战斗力实在太差了。 “厚仁。厚仁。是你么,厚仁。” 就在潘厚仁腹诽那些彝人战士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却从骚乱的远方传来,潘厚仁一听这声音,顿时两眼腾起火光,不顾自己还在马背之上,两脚使劲一蹬,整个人凌空而起,向着前方扑去——不是他不知道骑马,实在是他马术不精,而此时马儿前面又有几个彝人战士将路死死挡住,若是要骑马过去,必然更耽搁时间! 潘厚仁的身影如同一只大鸟般越过那些挡在前面的彝人,向着声音的来处飞速而去,同时他也张嘴大吼:“停手,停手,自己人!自己人!” 听到潘厚仁的吼声,那些彝族战士也就纷纷停止了行动,如此一来,那红色的身影就凸显出来,而且距离潘厚仁越来越近。 这样说或许不够准确,应该是形如鬼魅的潘厚仁距离那红色身影越来越近。而当潘厚仁靠的足够近时,终于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秀秀!” 凌空张开双臂,潘厚仁稳稳的将几乎快要跌倒的身影揽入怀中,几乎就在他接住安秀秀的同时,一股浓浓的血腥味也钻进他的鼻孔,充斥他的胸腔。 “次奥,这是怎么会事!” 潘厚仁低头看着浑身是血,披头散发、衣物污浊不堪的安秀秀,简直不敢相信她就是春兰阁上那个风韵动人的秀娘,是什么样的遭遇,才让她落到如此境地? 光凭目测就能感觉到安秀秀正处在一个糟糕的状态当中,她的脸色苍白,呼吸凌乱,红唇干裂,就连眼神都无比的晦涩。 “四疯,四疯,快给我过来!”潘厚仁急了,他大声叫喊,却没有注意到不知啥时候四疯已经满脸慎重的站在他的身边,正怔怔地望着安秀秀。 “四疯,快,快给她疗伤啊!”潘厚仁转头看见四疯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要让四疯出手治疗安秀秀,就在四疯准备动手的时候,安秀秀突然开口了,“厚仁,我身后还有追兵,追兵。” 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见到潘厚仁后精神上松懈,此时的安秀秀看上去比刚才还要糟糕,说完这样一句话,就直接晕了过去。 “师侄,她暂时不会有大碍,只是气血双虚。不过,她刚刚说有追兵。”四疯的动作很快,安秀秀还被潘厚仁横抱在怀中,四疯趁着说话的功夫,就已经替安秀秀把过脉,同时也并指点了几个穴位。 潘厚仁看四疯点穴的动作有些眼花,不过此时他也没有心思追问这是门啥功夫,既然安秀秀说还有追兵,那就必须要解决掉。 “贫道去吧!”四疯自告奋勇。 潘厚仁闻言抬头,他想让四疯先给安秀秀疗伤,此时的四疯好像脑袋瓜子特别灵光,一下子就明了了潘厚仁眼神当中的含义,连忙道:“不碍事,师叔我把伤药给你,她是女人,你要方便些,此药外敷内服,极有神效,乃是师傅亲手采药炼制。” 也不知四疯平时是将这药瓶藏在他那破烂道破的啥地方,总之给潘厚仁的感觉就像是变戏法似的就掏出个瓷瓶来,随着就塞在他手心里,然后那四疯也不说话,转身一个纵身,“哔”地在原地消失了! “你们还站在干啥,赶快扎营,升火,我需要干净的热水,赶快,赶快!” 潘厚仁身边的彝族战士刚刚看了潘厚仁的凌空虚渡,紧跟着又看了四疯道士的“旱地拔葱”,一个个脑子有些反应迟钝,感情他们一路保护的,竟然是两个武林高手? 幸好这些彝族战士的执行力还在,听了潘厚仁的话,立马行动起来,片刻功夫之后,潘厚仁就已经抱着血透衣衫的安秀秀坐进了干净的帐篷里,而临近帐篷的地方已经升腾起火焰,架上在火堆上的铁锅里正烧着水。 “秀秀,秀秀,我给你上药,你忍着点!” 刚刚潘厚仁已经检查过,安秀秀身上至少有四处刀伤,一处箭伤,刀伤都不算厉害,唯独那箭伤,正在左胸之下,半砬子的箭杆等于是告诉潘厚仁箭簇必然还在安秀秀的身体里,如此一来,四疯刚刚的话确实没有说错,要处理这个伤口,必须要将安秀秀的衣服给脱了。 若此时躺在潘厚仁面前的是段灵玉或者是潘徵徵,甚至是小婵娟或者瑶瑶,潘厚仁心中都不会有任何压力,直接剥光了事,唯独安秀秀,跟他的关系有些不明不白,一想到古代女子对贞洁的看法,潘厚仁就有些犹豫。 幸而安秀秀被喂服了一些伤药之后,恰巧清醒过来,看清楚身处帐篷,又只有潘厚仁一个人之后,她那眼眸动了动,稍有血色的双唇微微张开,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道:“没事,你来吧。” 第74章 被儿子打了,找老子去 “看到了!那个畜生,带着人直接住进了后面的阁楼,哼,他倒是会享受,一面说是有伤风化,一面却。”安秀秀怕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呼吸再次急促起来,以至于潘厚仁不得不阻止她继续说下去,而将她重新放平回去,安抚道:“秀娘不要焦急,只要你人还在,其他的都不重要。” “是么?” 听潘厚仁这么一说,安秀秀刚刚满是愤恨的双眼当中突然之间闪烁起泪光来,“厚仁,我。” “我倒是有些好奇。秀娘你杀了天策军的将官,他们岂会让你轻易的走脱呢?”潘厚仁心中微微一盘算,就知道秀娘应该没法孤身从天策军的重重包围当中杀出,还能逃到这里来。 “我还有些。家仆,是他们拼命护着我,我才能够夺门而出,杀出重围,朝着这个方向来找你,幸亏你已经从大理出发,否则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大理,或许会力竭被擒,厚仁,在来的路上我就已经想到了,若是无法逃脱,我定不会让自己落到那些畜生手中!” 安秀秀的话让潘厚仁一阵动容,不由得伸手在安秀秀那稍有红晕的面容上轻轻抚过,“秀秀,你辛苦了!” “厚仁,我。” 要说两人之间平常那种关系确实相对古怪了些,安秀秀想来认定这辈子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是潘厚仁,然而年龄的差距又让她不得不长期压制自己这种情绪。再说潘厚仁,以他成熟的灵魂来说,安秀秀这样的熟女更能挑动他的神经,然而仅仅十五岁的外表又让他不得不在很多时候伪装自己的心意,以免让安秀秀不安。 如今,在这特定的时间、特别的地点和如此特殊的事件背景之下,两人的心好像同时放了开来,安秀秀凝视着潘厚仁的眼神不再躲闪,一股旖旎的气氛逐渐占据了帐篷里狭小的空间,这种气氛甚至冲淡了房间里原本存在的浓浓血腥味,有若实质的荡漾在这对男女之间。 “秀秀,我。” “董事长,鱼汤好了!” 一个怪里怪气的汉话声,突如其来的打断了潘厚仁想要说的话,也瞬间将刚刚那种气氛破坏无疑,这个时候潘厚仁心中不知道多恨那彝人战士,然而安秀秀已经闭上了眼睛,也就意味着刚刚那种氛围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拿来,你这个没长眼睛的家伙!” 潘厚仁没好气的从那彝人手中接过鱼汤,弄的那彝人战士也有些委屈,辛辛苦苦给董事长熬好鱼汤,原本以为可以拍到马屁,谁知道像是拍过了,直接砸到蛋了,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被给小鞋穿。 回到房间里一口口喂鱼汤给安秀秀吃的潘厚仁,心中既有温馨,同时又有担心。 “四疯怎么去了这么久?秀秀,追踪你的敌人很多么?” 刚刚一直闭着双眼不看潘厚仁的安秀秀此时终于重新睁开双眼,莫名的紧张道:“是了,厚仁,四疯小师叔会不会出事?我记得追踪我的天策军数量可不少,还有弓箭手,小师叔他又不知道事情的真相,万一看见是明军装束,他不敢动手反而被擒,事情就糟糕了。” “以我对小师傅的了解来看,秀秀你说的这种可能性几乎不存在,别忘了,小师叔那是修道之人,凡尘俗子在他眼中都只有两种模子。” “哪两种模子?”安秀秀好奇问道。 “练的过是一种,练不过的,是另一种。”潘厚仁回答的一本正经,却是将安秀秀逗的强忍笑意,不住用唯一能动的右手轻轻捶打潘厚仁的大腿,意思是潘厚仁不应该这个当口逗她发笑。 而潘厚仁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就听帐篷外传来一声叹息,紧跟着四疯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师侄啊师侄,我原本以为你真的很了解我,现在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啊!” 随着话音,四疯掀开帘子走进帐篷,潘厚仁扭头一望,出去时是啥样子,现在眼前的四疯还是啥样子,就连神情好像都没有任何改变。 走进帐篷的四疯先是抓起安秀秀的手腕把脉,同时开口道:“我眼中的凡尘俗子的确只有两种模子,只不过一种是经的起我练的,另外一种是经不起我练的。” “师叔,自从你跟了我之后,好像变得越来越幽默了。”潘厚仁这话音当中带着浓浓的怨念,好像是被人无偿使用了专利之后的吐槽,可惜四疯压根就不理睬他,反而是对安秀秀道:“不错,稳定了,多休息!” 直到现在四疯也没有告诉潘厚仁和安秀秀,他出去之后究竟是啥状态,究竟有没有干掉追踪安秀秀而来的明军,他不说,潘厚仁跟安秀秀也就不问,一切心照不宣。 深夜,安秀秀休息了,潘厚仁却跟四疯坐在火堆旁边,没有合眼。 下午的时候安秀秀又说了很多她从昆明城里逃出来时得到的信息,这让潘厚仁对朱高煦目前的动静了解的更加深入,很明显,朱高煦这次来昆明城是受到那朱楩的怂恿,或者说压根就是帮朱楩报仇来的。 潘厚仁手中是有一点点朱楩的“罪证”不假,可是这个罪证潘厚仁却从来没想过要真正拿出来用。因为他很清楚在封建时代,他手中的证据根本就不能扳倒堂堂一个藩王。当然,律法不能发挥作用的时代不仅仅是封建社会,后世也有不少这种情况,只不过后世人更爱面子,更喜欢盖一块红布而已。 而要对付一个藩王,最好的法子不是由下至上,而是由上至下。 从这个角度来说,潘厚仁想要摆平朱楩,需要的不是证据,而是朱棣的一句话。 “师叔,这昆明城,我们还回不回去了?”坐在篝火旁边,潘厚仁抓着一根棍子,拨动着火塘,一朵朵火星跳跃起来,又随着热气直冲星空,如同大多数人的梦想一般,还没有冲上天际,就湮灭在黑暗当中。 “回,干嘛不回,区区一个汉王算甚呢?”四疯眯着两眼,他的脸被火光映照的红彤彤的,却是半点汗迹都没有,跟已经有些毛毛汗的潘厚仁截然不同。 “方外之人就是不同啊,师叔,你不在五行之中,跳出三界之外,想法自然跟我这种凡俗之人不同的,对了,你下山之前,师祖他老人家有没有说过什么?”潘厚仁有些受不了火堆散发出的热气,干脆一转身,躺在已经被炙烤的干燥草坪上,仰望着星空,初夏的星空是如此迷人,跟数百年后截然不同。 来到这个世界,潘厚仁不是第一次看星空,然而每一次,都会让他想起一部动画片——《狮子王》。 “关于这个问题,你还是等师傅他老人家来了之后,亲自问他的吧。”四疯好像感觉这个话题很无趣,动了动脖子,接着道:“不过他老人家倒是说,是男人,就要勇敢点。” “是么?” 潘厚仁耳中听着四疯的话,眼睛望着天空,此时虽然已经不是观察狮子座的最佳时机,但潘厚仁还是在夜空当中找到了比后世更加清晰的图案。 “i'monlybravewhenihavetobe。beingbravedoesn'tmeanyougolookingfortrouble。”无意识的,一串鸟语从潘厚仁的嘴里窜了出来,四疯没有听明白,却道:“师侄,你看你都说梦话了,还是去歇息吧!” 估计四疯是不会躺下睡觉的,按照潘厚仁的理解,四疯应该是打坐到天明,那是他的生活习惯。所以他干脆从善如流的起身,向安秀秀睡的帐篷而去。掀起帘子的时候,潘厚仁却突然停住脚步,扭头对四疯道:“师叔啊,你知道我刚刚说的是啥不?” “哦?我没学过解梦,不知道!”四疯回答的很干脆。 “嘿,那就好,那句话前面说的是我,后面说的你呢!”潘厚仁狡狯的一笑,钻进了帐篷,睡下了。 “师傅说的没错,这个师侄跟我们不同,不仅仅是处事方法不同,就连梦话说出来,我也听不懂!唉,师傅,你还是早点来吧,我感觉过不来了多久我就当不下这个师叔了!” 四疯望着北方,口中念念有词,若是听不清他嘟囔的内容,定会以为他真是个有道的全真,正在虔诚的坐着功课。 彝人战士们以潘厚仁所在的帐篷为圆心散落在草坪空地当中,或是裹着厚厚的毛毡睡觉,或是在放哨,一夜就那么过去。 第二天一早,潘厚仁是被身边的动静惊醒的。 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一双美眸的感觉很好,至少在不考虑这双美眸主人心情的前提下,是很好的。 “早安啊,秀秀!”潘厚仁动了动嘴皮子,结果那双眼眸立刻紧紧的闭起来,紧闭的程度可以用一个成语来表达:“掩耳盗铃”。 “别装了,哪有人睡觉眼睫毛抖个不停的,我先起了,你再休息休息,我去打点水,跟你洗漱下!” 潘厚仁在这个时候完全不懂古人的羞涩,硬是将一切都摆到台面上,以至于安秀秀半藏在枕头上的脸颊,从眉骨一直红到了下巴,连那修长如天鹅般的颈项,都红了一半。 潘厚仁还真是说到做到,甚至他要主动帮安秀秀擦脸神马的。在后世里男人给女人做这样的事情是表达爱意,可是在大明朝,潘厚仁如此举动,还真是让安秀秀吃不消,尤其是在两人还没有婚姻关系的情况,若不是因为身体不允许,说不定安秀秀早已经一脚将潘厚仁踹飞出帐篷去了。 当然,要说心情的话,安秀秀的感觉就一个字——甜。 女儿家总是这样的,受不得别人好,男人对她们好,她们的感觉始终都是一种,那就是甜;只不过甜得程度不同而已,喜欢的就是甜得透彻心扉,不喜欢的就是甜得腻味,相信大家都懂甜到腻味是啥感觉。 “师侄啊,今天我们是。”四疯口中塞着个大饼,看上去像是从那些彝人战士那里搞到的,反正潘厚仁从来没见过四疯自己带干粮。 “当然是回昆明城,怎么,师叔你害怕了不成?” 潘厚仁面带微笑,接过彝人战士递上来的大饼,其实他也是从来不带干粮的主。 “我听说那个汉王一向很嚣张啊。”四疯瞪大眼睛说道。 “那岂不是很好,这个世界上最嚣张的人难道不是师祖,师叔你作为师祖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岂不就应该是世界上。” “第二嚣张的人!师侄,你说的简直就是太正确了!”四疯哈哈大笑起来,顾不上嘴里的大饼,就要伸手去拍潘厚仁的肩膀。潘厚仁站在原地没动,很是配合的让四疯拍,同时也伸直右手食指和中指,大声道:“没错了,师叔你就是第二嚣张的人了!” 第75章 姐,暂且别过 “秀秀,我必须要去京师,可是你不能跟我一起去!” 潘厚仁望着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的安秀秀,异常坚定的说道。 “为什么?我的伤已经好了,无论你去京师做什么,我都可以帮你!” 安秀秀还在努力争取,只可惜潘厚仁根本就无视她的努力,他很清楚若是让安秀秀去了京师,在遇上那个人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所以他用眼神示意周围的那些彝人战士走到中间将安秀秀与他隔开: “秀秀,你听我说,你此去昆明城更是重要,肩头的担子也比我更重,若非你不适合去京师,我一定会跟你换换,记住我说的话,回到昆明城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侯爷,让侯爷想想法子,无论如何你都不能再跟朱高煦发生正面冲突,不管是什么理由!”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安秀秀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小女人,知道什么是轻重缓急,她默默地抹了一把眼泪,然后拨转马头,在十多个彝人战士的拱卫下,向着昆明城的方向而去。 “你就不怕她回去之后,被那个汉人给抓起来了?”四疯骑着黑马,跟潘厚仁并肩而立,淡淡地说道。 “不用担心,我写了一封信,让她带给侯爷,在昆明,或者说在云南这片地上,若是侯爷铁了心要护住一个人,就连当今皇上都没法!” 潘厚仁微微一笑,拉着缰绳让马头转向另一个方向,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这么早就离开昆明,更没有想过他会这么早就去大明的京师。 “那倒也是,平西侯这一系那是有传统的,想当初。” 虽说此地并无别人,但潘厚仁还是转过头来,瞪着四疯道:“师叔,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事儿,可知道不代表你可以随便说呀。” “怕啥,难道还有人能够逃过我的耳目?”四疯瞪起了眼睛,左右前后的扫视。 “抬头三尺有神灵啊!”潘厚仁笑了笑,放开缰绳,让马儿跑了起来。 要说这滇马确实有长劲,而且擅长负重。潘厚仁这个没有经验的家伙根本不知道,从昆明到京师想要快,若是普通的马匹就必须要备有替换的,而他跟四疯两人压根就没有准备,也幸亏滇马耐性好,才不至于走在半路上就口吐白沫倒在道上。 两人这一走就是好几天的功夫,在没有导航没有地图没有长途公共汽车的古代,潘厚仁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因为对路线不熟悉,潘厚仁跟四疯几乎每晚都会错过宿头,以至于睡在荒野当中。今日早上趁着睡觉野地旁边有一弘水洼,还算清澈,潘厚仁前去洗漱,这一洗,差点被水中的倒影给吓崩溃了——尼玛这还是玉树临风胜潘安的厚仁少爷?分明就是四疯小道士的翻版啊! 等到潘厚仁开玩笑似的将这事向四疯提起时,四疯小道士很明显的不以为意,道:“我看没啥,挺好得,就差一件合身的道袍了,要不师侄你先随师叔我去武当山,找师傅求一件去?” “师叔,我问你个问题,道士可以取妻么?”潘厚仁没有回答四疯的问题,反问道。 “当然不成,有妻子老婆的怎么修道?”四疯回答的很肯定。 “那打死我也不穿道袍!可是。”潘厚仁本是很干脆的回答,却又似乎转念想到了什么,“师叔啊,你不是有个师兄姓张,还娶了个姓殷的老婆,然后他俩的婚礼还是师祖他老人家同意的?” 四疯先是一愣,随后像是看怪物一般盯着潘厚仁,“师侄,我师傅曾经有个徒弟姓张,不过他一辈子都没有娶老婆。” “你怎么知道他一辈子都没娶老婆呢?” “因为我看过他的墓碑!” 四疯的回答让潘厚仁彻底没有语言了,看来人活的太久也是一种悲哀,设身处地的为张真人想想,潘厚仁就觉得师傅给徒弟立碑是一件多么蛋疼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这徒弟还是自然老死的,那活着的师傅算啥呢,老不死么? 这个话题继续讨论下去好像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了,正好此时道上经过一队赶路的人,潘厚仁上前一问,竟然正好是去京师的。 潘厚仁和四疯两人本就是少年,潘厚仁十五岁,那四疯比他还稍微小一点,虽说穿着破烂,但胜在一个相貌俊秀一个气质独特——穿济公活佛一样道袍的小道士难道还不算气质独特? 所以那队明显是商人的人马在听潘厚仁说也是要去京师,只是道路不熟时,就大方的带上了他们,终于免了潘厚仁寻路的苦楚。至于说为啥寻路都是潘厚仁的事,那是因为四疯根本就不着急,他出门就是云游天下,到哪里都一样。 跟着商队上路,潘厚仁原本就长着一张人见人爱、花见花败的面孔,再加上他学自后世的丰富经验,很快就跟那商队的人打成一片,言谈当中也是无声无息的就将人家老底给挖了出来。 原来这是一家做药材生意的大家族的私人商队,穷山恶水多灵药,他们此次是专程到广西贵州一带收购药草,如今满载而归,返回京师。此商号东家姓凌,京师人称“药王凌”,生意很大,而且信誉也很好。 在大明这个中国资本主义萌芽发展迅速的年代,不仅仅是在皇权以外的地方,就算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经商之风也是越刮越烈,大有席卷神州之趋势。事实上,大明朝历代皇帝若是能够采取正确规范来疏导商业,并且收取国税,说不定能够彻底改变整个世界的历史,也不会有奴儿窃据大好河山的悲哀了。 凌家的生意可不仅仅局限在京师,整个江浙一代,几乎凡是稍大一些的城市都有凌家药铺子的分号,算是一种连锁模式的雏形。从那些押送药材的凌家人口中获悉,为了支撑这样庞大的销售摊子,仅仅坐地收药是不成的,凌家每年都会花费大量的代价,派人去全国各地收购草药,才能保证凌家药铺有足够的货源出售。 在潘厚仁看来,这就是物流行业蓬勃发展的契机。 “幸亏那汉王朱高煦也就是个草包,只知道少爷我昆明城明处的产业,却不知道不管是潘家还是少爷我真正赚钱的生意是啥!” 而了解到凌家药铺子的这些情况之后,潘厚仁内心更加坚定了发展物流事业的决心。当然,物流行业是用来暗地里赚钱的,而娱乐事业的发展才是潘厚仁的最终目标,但正所谓两手抓,两手都要硬啊! 跟着熟悉道路的人走就是方便,没几日的功夫,一行人就到了京师城外。 眼看就要跟凌家药材队的人分开了,潘厚仁还很留恋的跟那个领队叫凌大叔的中年人交换了住址,只不过潘厚仁给的是昆明城里的,而人家凌大叔给的是实打实的凌家药铺子地址。 其实这几天的道路并不平静,越是靠近京师,路上府兵卫兵设的卡子就越多,凌家药材队自然是准备充分,也幸亏潘厚仁手里还有个官身——名誉总教习,而四疯呢,他一身破烂道袍和熟练的稽首就是最好的路引,两人才不至于被路上的府兵以叛贼奸细的名义拿下。 可如今站在京师门口,两人却有些傻眼了。 无他,概因过路费而已。入城要收费,除非是本地人。看着一个个老老实实丢出通宝的外地人,潘厚仁不由得暗暗感慨:地域歧视感情是自古有之啊! 四疯浑身上下唯一值钱的就是背上的宝剑,可惜四疯也是个实打实的剑客,剑在人在,剑失人亡。而潘厚仁,堂堂一个潘府的大少爷自然不会身无分文,只可惜他却从来不喜欢带着散钱。 “师叔,要不借你的宝剑一用?”在京师城门外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潘厚仁掂量着一锭婴儿拳头大小的黄金,愁眉苦脸的说道。 “不借!道爷的宝剑是用来斩妖除魔的,岂能用来给你切削这俗物?不借不借!”四疯的眼神很鄙视,鼻孔里都快要喷出青烟来了。 “师叔,要不你用手指给我抠指甲盖还小的一块下来?我想若是把这锭金子交给那士兵,他们肯定不会找我们一麻袋通宝的,师叔,你会不会一指禅?”潘厚仁捏了捏金元宝,黄金是质软没错,可还有个特点是延展性很好。 “本道爷不会那些邪门歪道!”四疯再次将鼻子歪倒一边,不管一指禅是不是邪门歪道,总之现在这个难题让潘厚仁跟四疯没法顺利的进城。正当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城门口却突然喧哗起来。 “亲卫军来了,闲杂人等散开,散开!” “亲卫军”三个字让潘厚仁瞬间站直了身子,“对啊,本少爷还是亲卫军的名誉总教习,大小也是个官儿啊,那些卫兵没理由找我要过路费啊!” “那我不能陪你了!难道你没看见刚才那个穷和尚被他们打成死狗一样拖走么?”四疯抖了抖自己的道袍,显然很多时候四疯并不真是个疯子,甚至于他比潘厚仁还要观察的仔细。 “走,我们问问去,看来的是不是皇太孙的亲卫军!”潘厚仁凝神片刻,一把抓起四疯的手腕,就冲那整队而来的队伍冲去。 第76章 京师,京师 第79章京师,京师 “三弟啊,你来京师怎么就不提前说一声呢,竟然被城门口几个小兵挡了道,这说去岂不是掉了大哥的颜面?且不说你报个大哥的名头,就算是亮出你的名号,难不成他们还真敢收你一个通宝?” 严宽的数落让潘厚仁很无语,他不能也没法反驳,事实上就是他那个时候脑袋里抽抽了,竟然忘记自己是货真价实的武将啊,还是个总教习,守门的几个小兵兵又算是什么呢? 要说潘厚仁这个总教习的官衔,正常情况下只能算个不入流的武将,没有真正带兵权的武官,受自己“教习”的那支军队士官尊重,却未必受到外人的看重,可是潘厚仁这个头衔不同,他是“皇太孙亲卫兵”的名誉总教习,这不管是啥官衔,只要跟皇族沾上味儿,就会发生质变。 昨日里不是因为严宽正好在进城的亲兵队当中,潘厚仁怕是会很麻烦,因为他仅仅是名誉总教习,却不能干涉行伍的行止,阻拦行军同样是触犯律法的,尤其他阻拦的还是皇太孙亲卫军这样一支带有招牌性质的队伍。 这就是乱来的结果,当时的场面现在说起来,潘厚仁仍旧有些心有余悸,若不是因为有四疯这个真正的高手在身边,让潘厚仁独自面对超过二十杆以上的长枪,说不定他当场就怂了,哪里还有后来亮明身份,引出严宽来的事儿。 当时严宽那尖利的嗓音一吼吼,潘厚仁就知道自己得救了,他阻止拉开架势准备练人的四疯,跟严宽搭上线,跟着亲卫队一起进了城。 这可是大明朝的京师啊,虽说大明朝立国时间还不算太长,但京师的发展已经让潘厚仁有些刮目相看的感觉。他在后世是教历史的没错,可当他亲眼目睹了京师里的一切之后,才知道后世的那些历史都是狗屎——京师的繁华,完全超出了后世人们所能够想象的极限! 严宽是宫里的太监,他的家就是大明皇帝的家,所以潘厚仁和四疯是不能去严宽家里住的。然而庆幸的是当初黄俨和严宽离开昆明的时候,潘厚仁和沐晟曾经联合许诺,或者说联合行贿了两人——各一套房子。 如今看来严宽并没有将沐晟和潘厚仁给的房款拿去包二奶,太监要二奶干啥,他是实实在在的买了一处房子,在京师也算是中等的院子。 因此,潘厚仁跟四疯才有了落脚的地方,而不用去住高价而且又容易暴露身份的“龙门客栈”——在大明朝,你是外地人住客栈也是要出示证明的,还得说清楚你是来京师里干啥的,否则万一京师出了个飞天大盗一不留神将皇帝老儿给绿了,找谁说理去? 严宽带着两人进京城,就避免了潘厚仁在城门卫兵那里做登记,留下行踪,这也算是无心当中帮了潘厚仁两次。严宽当然也问起两人来京城里究竟所谓何事,潘厚仁却有些犹豫,要不要将昆明发生的事情说出来? 照理说两人既然是结拜兄弟,正所谓“为兄弟两肋插刀”,然而潘厚仁接受的后世教育中却多是“为红颜插兄弟两刀”,况且他这次来京师,目的是为了扳倒汉王朱高煦,也就是严宽这个家仆的二少爷,这个时候兄弟情谊究竟还有没有用处,还是两说。 潘厚仁脑子转的极快,他眼珠子都不用动就回答道:“二哥,我这不是接到你和大哥给我送来的好事了么,嘿嘿,这个名誉总教习的差遣,可是让小弟心中不安的很!” “哦?不安的很你就来京师了,难道是来。”严宽这人的确没有多少城府,他听潘厚仁的话倒是想的很简单了,既然因为获得了好处而心中“惴惴不安”,岂非就是送钱了?想到这里,严宽看潘厚仁的眼神不由得又“温柔”了几分,连连道:“三弟客气,三弟客气。” 光是看那严宽两眼发光的德行,潘厚仁就已经知道这死太监心中的想法,不过他倒是半点都不生气,有啥好生气的呢,能够用钱解决的困难,那就不算是真正的困难,只不过潘厚仁他现在,没钱啊! 俗话说的好,“有钱要办,没钱打欠条那也要办!”潘厚仁现在身边是没啥钱,可他有嘴啊,两张嘴皮子上下一动,严宽就多了五千两银子的“好处费”,只不过这钱呢,暂时还拿不到,原因很简单,潘厚仁两个人加起来也不到三十岁,拖不动这么一笔“巨款”啊。 可严宽老高兴了,因为他又有“进账”了,没错,他进的只是“账”而已,他一太监,吃国家住国家用国家的,生理原因让他又不能包二奶找小三,贪的不就是个“数”? 故而潘厚仁这么一报“数”,严宽乐了,嘴巴缝子都豁到耳根子了,连忙着下人张罗着给潘厚仁两个接风。 接风宴上,潘厚仁七弯八拐的将话题扯到他自己的荣誉头衔上。喝了点小酒,脸红脖子粗,说话自然而然的就喘上。 “二哥啊,您说我挂着这么个空衔,受了皇上的隆恩,却不干点事儿,心中能安啊?” “不能,当然是不能的!”严宽瞪着烧红的眼睛,摇头。 “可不是么,所以小弟我就寻思着,总得给皇太孙亲军做点啥,你看我身边这位,这位,你知道是谁不?”潘厚仁侧转身,抬手指向正跟鸡腿较劲的四疯。 “不知道!”严宽打心眼里鄙视这个小道士,若非是跟潘厚仁一起,像四疯这样的小道士想进严宽的府邸,别说是窗户,狗洞都不成! “二哥你不知道他,可他师傅那可是鼎鼎大名啊,张三丰,张真人!” “咣当!” 严宽手里的银杯儿也撒了,屁股下的锦凳子也倒了,人也垮了,两眼发直,嘴唇哆嗦:“张。张神仙?” “可不是么!”潘厚仁心中好笑,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不过也不能将这严宽吓的太狠了,他也就是心头笑了那么瞬间,就赶紧上前将严宽给扶起来,道:“二哥啊,您看他的一身装扮,可跟张神仙一模一样?” “那是,那是。”严宽口鼻里只喘大气,一愣神又道:“我哪有那个福分见老神仙啊,不过这位。这位道长,还真是像,不一般的像!” 严宽这话倒是没有说错,他是没见过张三丰本人,倒是那些民间传言,张三丰就是四疯现在的德性。 “唔,这位公公,既然你是厚仁的二哥,回头我去找师傅,为你求个他老人亲手画的平安符来!” 事前已经跟潘厚仁商议过的四疯此时果然一幅毫无所谓的神态,油腻腻的巴掌一挥,好像张三丰跟龙虎山的张道陵一般,尽弄些符水就能降妖除魔、趋利避害似的。 张三丰自然不会这套,可世间凡夫俗子就喜欢这套,一听说能得到老神仙的灵符,严宽乐得嘴巴都歪了,连忙让人加菜,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什么好就上什么。 “二哥啊,我请四疯道长来可不光光是为了给你和大哥弄张平安符的,这皇太孙的亲军,平常时候都是谁在教啊?”潘厚仁趁着此时严宽的脑子里乱的跟浆糊似的,急忙把话拉到正题上。 有张三丰亲自画的护身符为前提,只要潘厚仁此时提出的要求不是造反,严宽就万万没有拒绝的道理。很快,潘厚仁就让严宽同意,让四疯跟潘厚仁暂时不公开身份,偷偷混进皇太孙亲卫队里“暗访”,看看如今的训练方式能否达到潘厚仁的标准,那些士兵将来能否成为国家的栋梁。 要说这严宽也真是脑子混乱才会答应潘厚仁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照理说既然潘厚仁有“名誉总教习”这个头衔,正大光明的进入亲卫队驻地也是名正言顺的呀。 等到第二天严宽清醒过来时,话都已经答应了,看在护身符的面子上,他还真是不好意思反悔,只好一溜烟进宫里去,找大哥黄俨商量。 那严宽一走,四疯就开始埋怨潘厚仁:“师侄啊,你这个馊主意吧,师叔就不说了,可是教那些小兵兵武功,那可是不行的!” 四疯边说边摇头,他是张三丰的关门弟子,功夫自然是有的,可也是死脑筋,没有经过师傅张三丰的同意,他就不能开宗立派,就不能传道授业。 “师叔你放心好了,没人让你教本门武功啊,随便弄点儿大枪招数给他们练练不就成了?”潘厚仁嘿嘿发笑,他这也是诳四疯这个老实人,否则的话为啥不挑别的,就挑大枪呢? 什么叫大枪?常山赵子龙用的不是大枪,是长矛,张翼德用的也不是大枪,是丈八蛇矛,还是矛。大枪,若是严格一点来说,是在唐朝之后才发展起来的一种兵器,精忠报国大元帅岳飞用的是长矛么?不,他老人家用的就是大枪! 大枪不好练,是咱们中国特有的一种兵器,跟剑一样。别看潘厚仁跟四疯随身带的是长剑,其实他们学武的时候,练的都是大枪,真正十年以上向阳坡种出来的,百里挑一的白蜡杆,一丈长那就已经了不起了,后世淘宝上卖的动辄一丈半长的,那不是大枪杆,那是晒衣杆。 真正习练内家功夫的人,学兵器的时候都是从大枪开始,因为所有的兵器里面,只有白蜡杆长枪才是符合“阴阳合一”的内家宗旨,练大枪,练的就是内劲。入门的程度就是持枪在手枪尾不露,侧身平举半个时辰脸不红气不喘。 潘厚仁小时候练大枪,枪头是空心的,里面塞着溜溜圆的铁珠子,龙镶天检查功夫只需要站在房门口闭上耳朵听,要铁珠子滚动的声音不疾不徐、连绵不绝那才算是过关,否则就是大耳巴子收拾。 等到大枪练好了,才有资格用剑。从这一点来看就可以判断出四疯和潘厚仁武艺的高低来:四疯背的长剑是师傅送的,也就是有携剑游江湖的资格了,而潘厚仁的剑,那是从龙镶天的房里偷的,也就是说直到龙镶天死的时候,潘厚仁都还没有达到“用剑”的资格。当然,这个时代师傅对徒弟的要求还是相当严格的,否则也不至于张三丰活了一百多岁,徒弟加起来还没有生肖多。 潘厚仁要四疯和他一起教亲卫队大枪,也是有私心的。概是因为潘厚仁知道朱瞻基一定会当上皇帝,可是这孩子当皇帝的路不顺啊,既然自己已经把朱瞻基内定成要抱的大腿之一,怎么的也要帮上一把。这普通士兵若是能够练大枪练出点道道来,再有点脑子的话,放出去就是一方猛将,“安得猛士兮守四方”,有这些猛将守着,潘厚仁的事业岂不是要顺畅很多? 第77章 潘府大祸临头 沐晟的态度让安秀秀有些不爽,可形势比人强,况且安秀秀还肩负着潘厚仁交给她的另外一个使命——尽量保护潘家人的安全。面对沐晟的冷淡,她也只能是咬牙硬撑了下来,在沐家下人的带领下去了客房。 虽说刚才沐晟看上去有些不爽,但还是很体贴的给安秀秀安排了两个丫鬟伺候,安秀秀本想拒绝,随后一想又同意了。 就这样,安秀秀白天几乎都待在房间里不出门,晚上也是半夜三更才偷偷溜出去看看,以她的身手自然是不用担心平西侯府里的那些护卫,事实上沐晟也特别打过招呼,所以即便是有护卫发现点啥,也不会去为难安秀秀。 通常安秀秀晚上出门都是去潘府周围转转,前面两天潘府都还算是正常,春兰阁和红色年代被封,随后落入汉王手中这样的事情,好像对潘府里的人并没有太大的影响,以窦夫人和张馨为首的派系早就巴不得看到潘厚仁倒霉,他们甚至希望潘厚仁因此而跟汉王结仇,最终被汉王挫骨扬灰,那才是真正的解气。 潘家里这两天陷入紧张的人或许除了潘恒几个担心潘厚仁的家丁之外,就剩下不显山不露水住在后院里的潘诞老爷子。这次汉王朱高煦突然来到昆明,老爷子可不相信仅仅是因为受到岷王朱楩的怂恿。 然而只要汉王朱高煦没有明目张胆的对潘家下手,那么潘家还真不能将事情往自己身上揽,老爷子也只能是暗暗提放,以静制动。 即便如此,汉王朱高煦跟潘家之间的平静,最终还是被打破了。而打破这份平静的,谁也没有料到竟然是张馨。 如夫人张馨在潘府的地位也算是比较高的,潘府说话管用的,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之外,就是她这个如夫人了。然而今天傍晚时分,几个来自张馨娘家的家丁,直接敲开潘府的大门,说是应了家里面老人的要求,接小姐回去省亲! 照理说无论如何都没有这个规矩,哪有娘家上门接人的?张家来的家丁虽说没有惊动大多人,可是如夫人张馨在看了娘家送来的书信之后,却没有马上收拾东西,而是转身就去找后院一把手,窦夫人去了。 那张馨进了窦夫人房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个女人就一前一后的出了门。家丁仆人们只见两位夫人都是面色凄苦,纷纷不敢开口,望着两位夫人去了老爷子静修的小院,又是一炷香功夫,如夫人张馨才哭哭啼啼的出来,直奔自己房间,收拾起东西,就跟着娘家来的家丁,上轿走了。 这个时候差不多都应该掌灯了,在往常的日子里早就应该是潘府上晚膳的时候,然而今天全然没有吃饭的气氛,整个潘府好像都笼罩在一种极其不安的情绪当中,老管家潘安不时的进出老爷子的院子,每次都是行色匆匆,而脸色灰暗。 在这种气氛影响下,哪怕是潘府里最迟钝的人,也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当天色越来越暗之后,潘府周围的军民也发现,往日里总是灯火通明的潘府,今日却低调了很多,仅仅是在大门前挂了两个写着“潘”字的灯笼,那光芒在夜风吹佛下,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好像随时都会熄灭一般。 半夜时分,夜风更大的,在空荡荡的街面上吹的呼呼直响,当安秀秀一身夜行装扮随风而至时,耳中却听到了马蹄声! “这是。”安秀秀当即寻了街边的一颗大树攀了上去,片刻之后,潘府周围一片喧嚣,火把灯笼逐渐将这片天空照亮。借着那些跳动的光源,安秀秀却是看清楚了包围潘府的根本不是昆明府的官兵,而是汉王的天策军! “这个朱高煦,当真是贼心不死!” 藏身于树杈之上的安秀秀原本想立刻进入潘府,寻找老爷子和潘徵徵,将两人带走,然而就在她准备行动的时候,却听到高亢的哨子声——“平西侯在此,是谁不顾宵禁,私自调动兵马!” “侯爷,他怎么也来了?” 听到平西侯来了,安秀秀即刻安静下来,然而从平西侯府方向而来的急促蹄声是那样的单调,等冲近了安秀秀才看清,来的只是几个军中将领,虽是擎着平西侯的旗帜,却不是平西侯本人。 很显然,那率领天策军的将领也发现沐晟不在,当即怒吼一声:“听汉王的,砸门!” “砰!” 天策军准备很充分,几十个人抬的撞木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潘府厚实的大门给撞开,原本潘府以外的人都以为此番里面定然是鸡飞狗跳,然出人意料的是,里面竟然是静悄悄的一片,甚至连往日潘府用来巡夜的几条大狗,此时都全然没了踪迹。 这种诡异的场景让安秀秀心中也狐疑起来,难不成潘府早早就知道了,所以趁着天黑,都躲起来了? 直到颤颤巍巍的老管家潘安出现时,颇有些郁闷的天策军才算是找到了情绪的发泄口。那领军的将领顿时上前冲潘安大吼道:“奉汉王令,在潘家搜捕谋害锦衣卫罗骞千户的嫌犯,任何人胆敢阻拦,视为通贩,抗令不遵者,格杀勿论!” “这位军爷,我们潘家可从来都是老老实实、遵纪守法的,军爷们要搜,那就搜吧!”潘安虽说老迈,但说这话的时候音平字正,全无半点紧张,倒像是背熟了一般,弄的那将领找不到借口,只能重重一哼,挥手让天策军进入潘府搜查! 看到这里,安秀秀心中更是肯定潘府有了准备,也就不慌着暴露身影,继续观察下去。 然而片刻之后,从后院里竟然发出几声尖利高亢的叫声,安秀秀浑身一抖,不由自主的低呼道:“糟了,是徵徵!” 潘府若是早有准备,怎么还留下了潘徵徵在家中呢? 不等安秀秀想清楚其中原因,就见有两个没穿铠甲的人走到她藏身的树下,她定睛一瞧,其中一人竟然就是朱徵焲。 “看来是抓到潘徵徵了,嘿,今天晚上王兄应该可以开开心心的玩了,明日怕是又不会起床咯!” 朱徵焲的话语里带着浓浓的戏虐味道,让安秀秀真恨不得跳下去一把拧断这厮的脖子,然而当知道今天晚上天策军的行动竟然是冲着潘徵徵来时,安秀秀也不得不强令自己冷静下来,再看看情况。 也就是这个时候,马蹄声又起,这一次却要密集的多,显然是来了大队人马! 安秀秀听的没错,这次来的才是平西侯的大队人马,安秀秀暗自揣测,沐晟一定也是随着大队人马而来,只要沐晟一来,潘家的危机应该立马可以解了。照理说朱徵焲和跟他在一起那人此时应该紧张才是,殊不料当他们也听到那密集的蹄声之后却是半点都不紧张,那朱徵焲反而笑道:“是沐晟来了,不妨事,他们既然已经得手,就应该带着人从后门走了,唉,我也该走了,免得看到沐晟晦气!” “得手,后门?”听到那朱徵焲的两句话,安秀秀心中顿时凉了半截,眼看朱徵焲两人已经转身要走,安秀秀也不敢耽搁,脚下暗暗用劲,从树杈当中轻飘飘的掠出,双脚落在潘府外墙的瓦檐上,却是半片瓦都没有弄响,仿佛是一只黑色的狸猫,悄无声息的向着潘府后门而去! 果不其然,当她沿着围墙到了后门处,就看见一辆巨大的马车,马车四面都是厚厚的黑色帘子,就连拉车的两匹马儿嘴上都套着嚼子,显然是不想发出声音让别人听见。 此时后门已经洞开,几个天策军的士兵正齐心合力的抬着根人形的布袋,布袋里明显是个体型消瘦的人,还在不停的挣扎,可惜周围都是五大三粗的军汉,又哪里挣扎的过,眼瞅着就要被塞进那四面黑布笼罩的马车当中。 “可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带走徵徵!” 看见下面那些天策军的举动,安秀秀此时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将潘徵徵抢回来! 安秀秀只是两眼一扫就确定了马车周围天策军的数量,不考虑马车里有人的情况,总共十三个。“还好,仅仅是十三个而已。”安秀秀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提气轻身,人像是一片枯叶飘到了距离马车极近的一处墙头上,而潘府这种“戴帽子”的围墙给了安秀秀很好的隐蔽空间,足够高的围墙又让墙根下马车周围的天策军士兵难以发现墙头的动静,故而当安秀秀从怀中掏出两柄短剑,雪亮的剑身映照出一片寒光时,下面的天策军士兵还沉浸在完成任务的兴高采烈情绪当中,由此也可知天策军士兵的素质也不咋滴。 像是一只在暗夜里捕食的夜枭,安秀秀张开的双臂就是夜枭的场翅,而她手中的短剑就是夜枭锋利的爪牙。 阴影快速掠过天策军士兵,接二连三响起的穿刺之声,如同夜枭的赞歌! “谁。” “杀。” “来人。” 没有一个声音能够完整的从主人喉咙里透出来,从颈脖间汩汩而出的鲜血将其阻断,淹没! “太好了,马车还是现成的!”安秀秀在确定马车周围没有一个活人之后,跃身上了车夫的位置,拉车的驽马并没有怀疑主人的鞭子,当鞭梢抽打在耳边发出爆鸣声时,它们习惯性的迈开了步伐,逃离这个血腥味浓到让它们不安的地方。 第78章 狸猫换了太子 “怎么会是你?” 安秀秀解开长长的包袱,然而出现在她眼前的女孩子,却不是潘徵徵! 若是潘府里别的女孩安秀秀未必认识,可偏偏这个她认识,因为她是——弱绿! “秀秀小姐。”弱绿两眼赤红,脸色苍白。刚刚的遭遇对于她来说不啻是天崩地裂一般,虽然她被装在麻布口袋里什么都看不见,然而兵刃入肉声、鲜血播洒声以及浓烈的血腥味却无视粗疏的麻布经纬,直接对她的五感造成了刺激。 “什么味儿。”安秀秀心中的疑惑还没有得到开解,一股怪怪的味道就让她不由自主的耸动鼻孔,然而她的言行却让弱绿刚刚还苍白的脸蛋儿猛然间烧的通红,低头细语道:“秀秀小姐,奴婢想要洗个澡。” 昨夜里的兵马调动声让昆明城里的平民惴惴不安,等到天亮之后,住在里弄巷附近的平民愕然发现——潘府被封了! 不是查封的封,而是被军汉彻底的封锁起来,换句话说,就是整个潘府都被软禁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多数平民都在窃窃私语,他们不敢去问那些全副武装的军汉,因为他们知道这些军汉不是昆明人,甚至不是云南人,而是那个叫汉王的人带来的恶兵,是一群比土匪还要土匪比地痞还要地痞的渣滓! 是汉王的天策军,这些天策军将整个潘府层层包围,架起了鹿柴拒马,愣是将一个商人的府邸当成了千万大军的营地般对待,甚至还布置了弓箭手!没有人知道为何汉王会对潘府如此紧张,不过若是他们知道昨天夜里天策军莫名其妙的折了十三个士兵,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话,恐怕也就能够理解汉王朱高煦此时的想法。 “搜!尸体一定还在潘府,挖地三尺也要将尸体给本王挖出来!有这些尸体为证,本王倒要看看那平西侯如何诡辩?”汉王朱高煦的情绪到现在都还没有冷静下来,此时已经是正午过后,到现在去抓潘徵徵的人马都还没有半点消息,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原本以为今天就可以跟昆明城最美小娇娘共效于飞的朱高煦,自然是怒不可遏!他怒不可遏的原因不是因为人死了,而是美娇娘没有到手,他堂堂汉王的面子该往哪里搁? 一想到面子,朱高煦心中不由得恨潘厚仁更深,远在京师的潘厚仁还不知道,他已经莫名其妙的又将汉王朱高煦给得罪深了! 这个时候潘厚仁也挺忙的,只因为通过严宽的活动,他跟四疯已经真正进入到皇太孙的亲卫队里,跟着三千多年轻的士兵一同训练。 这支亲卫队名义上是属于皇太孙的,其内部设置有府军前卫亲军指挥使司就有五个,指挥同知十个,指挥佥事十二个,卫镇抚十个,经历司经历五个,千户所正千户二十五个、副千户五十个,所镇抚五十个,百户二百五十个。 从编制上来看,这是一支极其庞大的军队,这点从基层组织架构上就能看出来,千户,理论上满编的情况下就是下属一千多个,二十五个千户那就是二万五千多的兵力,很显然,这是一支不满编的军队。 潘厚仁思虑,那朱棣应该是考虑到皇太孙目前的年龄,即便是出征的时候他会带上朱瞻基,那也只是让他看看而已,几乎不会让其真正率兵上阵的。 况且,直到潘厚仁跟四疯真正进入这支军队之后,才知道这压根就是一支童子军,普遍年龄不超过十八岁,虽说大明朝男子十五岁以上就可“舞象”,然而十六岁以上才能称为“丁”,而这样一支军队的年龄主要集中在十三岁到十五岁之间,说是童子军也不为过。 “还是三弟你的建议好啊!” 严宽那日将潘厚仁和四疯带进军营时,不住的感慨,说是因为潘厚仁给他们的建议,皇上才下决定拟发了这样一道特别圣旨,成立了这个府军前卫亲军,而且给的官职都很高,只不过其中一半的官职,却是分给了勋贵,这些勋贵平常时候是不用到军营里参加训练的。 如今军营里的三千士兵都是从各个卫所的余丁、次丁当中严格挑选出来的,不仅仅是身材壮硕、自幼习武,对朝廷更是忠心耿耿,也就是所谓的政治素质过硬的孔武少年。 俺潘厚仁对历史的了解,这个时期大明朝的军事力量还是相当强悍的,吃空饷、喝兵血的情况还不算严重,加上朱棣这个一心想要证明自己是真命天子的皇帝兢兢业业的操劳,眼前这三千少年就是最好的证据,一个个的确是身材高大、相貌端正、满面的正气。 “二哥你过奖了,四疯道长,你看这些少年,是否是可造之材呢?” “唔~”四疯摸了摸自己的下颌,可惜光滑溜溜的啥都没有,不过他还是装出老气横秋的模样,眼神扫过沙场上正在苦练的少年,“不错不错,有这些少年在,我大明如日之初生,中天有望!”因为潘厚仁跟四疯之间早早的约定,在有外人在时,潘厚仁不叫四疯师叔,而四疯也不会叫潘厚仁师侄,相互算是平等的关系。 “那个啥,都是用红缨枪的?”四疯“观赏”了一阵士兵的训练之后,问严宽道:“你们训练这些士兵,只学这个玩意儿?” 所谓红缨枪,其实就是步兵使用的长枪,一般是硬木杆子,长不到一丈,算是一种相当简单和古老的兵器,对于四疯这种等级的高手来说,自然是看不上眼的,甚至于有些鄙视。 若不是因为四疯头顶着“张真人弟子”五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刚刚来到严宽身边请安的那个教习肯定会当场翻脸,因为他手中就拿着一杆长枪,虽说比军士们用的红缨枪看上去要精致那么一点点,可还是硬杆子枪,可以简称长枪。 “这位道长是。” 那教习看上去五十岁左右,脸上有数道伤疤,身形魁梧,盔甲铮亮。他这一开口说话,倒也算是中气十足,只不过四疯和潘厚仁两人皆是恍若未闻,倒是那严宽,脸色有些讪讪,道:“宁教习,这位是潘总教****,四疯道长!”因为四疯给严宽打过招呼,不准暴露他是张三丰的弟子,所以严宽不敢对那宁教习说出四疯的来历,只能是打马虎眼。 “潘总教习?”那宁教习眼神中多疑虑,显然是潘厚仁年纪跟“总教习”完全不相称,甚至于他也不知道有个总教习姓潘。 看那宁教习迷糊的样子,潘厚仁连忙道:“小弟我是名誉,名誉的。”可惜,潘厚仁本意是想谦虚一点,却不知他不这样说或许好些,一说是“名誉总教习”,那宁教头脸上顿时变了颜色,让潘厚仁感觉如同是要择人而噬一般,生生打了个寒颤,“次奥,你这是要咬我呀?” “你就是那个名誉总教习?哼,既然是总教习,那就露两手给我们看看?”宁教习此时两眼死死盯着潘厚仁,狮子鼻两孔进出的气息竟然隐隐带出呼啸之声,场面让潘厚仁感觉十分的尴尬。 其实他已经看出来这个宁教习修炼的仅仅是外门功夫,可若是出手相斗,他也没有把握在不伤到宁教习的情况下让其认输——内家功夫打人,才是真正讲究一击必杀,当演电影,内劲不要钱啊? “停!” 或许是因为潘厚仁这边一直没有反应,那宁教习干脆冲上点将台,一声大吼让下面的军士停止训练,随后大声道:“你们今天有福了!传闻中的潘总教习来了,接下来就要跟老子过过招,让你们这些卵子们好好看看,啥叫做杀阵上的功夫!” “真是个粗人啊!” 此时潘厚仁和四疯,还有严宽也都站到了点将台边上,看那宁教习说话,潘厚仁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他望着台下那些半大不小的少年,感觉宁教习这是在“误人子弟”。 “二哥,他若是一定要逼我动手,出现了伤亡怎么办?”看那宁教习还在台上吼吼,分明是要用现场气氛逼他出手,潘厚仁也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这出手比武,有个死伤是常有的事情,他这也算是未雨绸缪。 “最好不要。”严宽脑门上的汗珠子一下子明显起来,只见他从怀中掏出白稠帕攒了攒额头,一脸细皮嫩肉绷的老紧。 “这殿下又不在,若是伤了个教习,别说是二哥我不好交代,就连你大哥也会头疼的很。” 严宽的话还没说,四疯鼻孔里发出轻蔑至极的一哼,道:“不晓得你们在说啥,就他的水平在武当山上煮饭都不够资格!” “那是,烧火和扫地的往往才是真正的高手!”潘厚仁很是赞成四疯的话,可惜四疯和严宽都猜不透潘厚仁赞成的理由。听四疯的口吻,严宽道:“四疯道长,要不您跟宁教习切磋切磋?” “我跟他不叫切磋,那是他的福分!”四疯这厮果然是个疯子。其实想想,既然宁教习有资格成为枪术教习,必然有其过人的本领,故而潘厚仁都不敢造次,只可惜在四疯眼里,这宁教习仍旧是土鸡瓦狗一般。 “那不知四疯道长惯用什么兵刃,我这就去准备!”在张真人亲传弟子面前,严宽可是半点架子都没有,比对待潘厚仁的态度还要好,弄的潘厚仁心中都颇不是滋味,干脆道:“二哥你不如去问那个宁教习,他用啥,四疯就用啥!是不,四疯道长?” “那是当然,不用兵刃也成!”四疯就是个人来疯,人家越是捧他,他就越疯! 第79章 校场争霸 “杀!” 脱了铠甲的宁教习却是显得更加壮硕,甚至给潘厚仁一种后世荧幕硬汉的感觉,他一双胳膊的粗细差不多有常人大腿粗细,点将台上端枪起势,还真有种虎背熊腰的感觉。 “这是守山大熊啊!”潘厚仁用肩膀轻轻地碰了碰站在身边的严宽,低声道:“二哥,这么多人来看,怎么就没人组织个局,我一定买四疯胜!” 潘厚仁的话让严宽脸上不住的苦笑,低声道:“三弟不要多言,你看,佥事来了五个,同知都来了两个,军中禁赌,慎言啊!” “那倒是可惜了。”潘厚仁耸耸肩膀,终于将两眼转向,望去那点将台上。 台上,宁教习两眼精光灼灼,罩定混若闲庭信步般的四疯,大声道:“既然已经签下生死契约,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奇了怪了!”四疯手里也拿着一根红缨枪,刚刚上台之前从兵器架上摘的,还是严宽再三要求,四疯才应景似的抽了一根,其举动浑然没有将宁教习放在眼中,拖着长枪上台,站在那里也是毫无架势可言,此时宁教习开口说狠话,四疯只是抬了抬眼皮,淡淡道:“既然是切磋,那肯定是功夫高的手下留情,你就放马过来吧!” 四疯此话一出,那宁教习再好的涵养也守不住了,脸色一变张嘴大吼,双手端起的长枪顿时变成一串影子,刺向四疯! “开始了,没劲!” 潘厚仁一看那宁教习出招的举动,就知道此人的确有些本事,但绝对没他强,就更不用说跟四疯比了,摇摇头,潘厚仁索性也不看去看点将台,反而观察起那一票官员来。 教习这个职务是技术性岗位,不能带兵,所以相对来说反而更容易获得级别上的提升,就好比说佥事照理说是四品官,若是放在京师以外,那也是很高级的官员了,可宁教习这个枪术专业教习的级别就是四品,很高了吧? 而潘厚仁这个总教习就更高了,竟然是正三品,相当于指挥使的级别了。 所以从级别上来说,潘厚仁是可以不怵此时到场的任何一个人的。他将注意力集中在佥事以上级别的将官身上,却发现这些将官年纪明显都不大,而且眼中多是精光内蕴,显得修为有成。 此时那些将官也都聚在一处,对台上两人指指点点,潘厚仁甚至可以听到有大嗓门的再吼吼:“哪里来的野道士,好犀利的拳脚功夫!” 拳脚功夫?不是比枪法么? 听到这话潘厚仁心中一动,不由得扭头向台上望去,霍然看见四疯不知何时已经夺了那宁教习的长枪,正一拳又一拳打的宁教习还不了手。 “次奥,四疯这是要发疯啊!”潘厚仁轻轻一拍脑门,随后向严宽露出个苦笑,“闹剧,真是个闹剧!小弟这就去制止这场闹剧去!” 潘厚仁这会儿是真觉得四疯有些过份了,此处毕竟还是正经的军营,周围还有那么多的高级将领,你四疯赢了也就是了,至于要打人家一个老头子的屁股?跟严宽交待了一声,潘厚仁纵身窜上点将台,身影一闪就出现在两人身边,正好将四疯刚刚伸出的巴掌给架住,“行了,四疯道长,说好了比枪法,不是比拳脚的!” “哦?”四疯两眼一瞪,收手退后一步,道:“他这烧火棍也好意思叫枪?我真想替他师傅教训他!” 对于四疯潘厚仁是没辙的,他只能将摇摇欲坠的宁教习单手架住,低声道:“宁教习,没事吧?” 其实四疯出手还是很有分寸的,并没有给宁教习造成任何严重的伤害,只是三下五除二就被一个弱冠年纪的小道士缴了枪,那宁教习面子上拧不过,刚刚心中还堵着一口气,现在潘厚仁上台来正好给了宁教习一个台阶,只见他“嗝儿”一声翻起白眼,随后身子一软——晕过去了! “来人啊,来人啊,找个太医来,宁教习晕了!”潘厚仁右手拿着宁教习的脉门,自然知道这厮在装,本着不要欺人太甚的原则,潘厚仁连声招呼叫太医,他倒是好意,却让周围那些将官们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其中一个等太医上台把宁教习弄走之后,却不让潘厚仁下台了。 “原来阁下就是传闻中的总教习,失敬失敬!” 上台的是个指挥使同知,算品级也就是个从三品,比潘厚仁要低那么一点点,可人家是领导岗位实职,在这点上又比潘厚仁高那么一点点,所以不用上下级之礼,拱拱手也算是全了礼数。 “阁下是?” “此乃张同知。”潘厚仁的问话才出口,严宽动作也不慢,竟然赶在这个当口上了点将台,及时将话头接过去,眯着小眼睛笑道:“张同知父亲乃是朝廷军中大将,虎父无犬子,若是咱家没有记错的话,张同知今年刚好进而立之年?” “严公公好记性!” 严宽如此形同拍马屁般的说话,弄的张同知不得不转身冲着严宽拱手,脸上陪着笑,道:“什么虎父无犬子,末将实在是汗颜的很,总教习大人的年纪再小一些,说是我儿子也有人信啊!” 显然,这个张同知就是那种“冲货”,行伍出生,说话没有半点高矮轻重,像这样将潘厚仁比作自己儿子,岂不是很得罪人?当然,张同知或许是仗着他在军中的资历,也或许是从未曾听说过潘厚仁的来历,故而有些出言不逊! 可不管是那种情况,潘厚仁都觉得自己无法忍受,冷冷一哼,他转身对四疯道:“四疯道长,大枪!” 点将台下面的沙场两边是有兵器架子的,作为一支亲军,那兵器架上的十八般兵刃绝对不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破烂货。四疯一听潘厚仁的话,口中发出一声怪叫,整个人竟然从一丈多高的点将台上飞掠而下,破烂的道袍鼓风而行,状似大鸟般划过五丈之远,两脚还未落地,他右手就捏住一杆大枪。就在众人以为他要将大枪拔出之际,四疯却是嘿嘿一笑,单脚踩在兵器架横杆之上,同时指尖搓动,那白蜡杆所制的大枪随之高速旋转,紧跟着似蛟龙升天般的窜起,随后带着龙吟直飞潘厚仁面门。 “来得好!” 潘厚仁这会儿脑子中只有两个字“显摆”,眼看头晃尾甩的大枪破空而至,他竟然不闪不避,左手伸出,刚刚跟枪头接触,就顺势引导,让枪头“钻”进了自己身体! “啊!” 台下看不甚清楚的将官士兵纷纷惊呼,在他们看来,那大枪好似直接穿透了潘厚仁的身体,然而事实上,只是从潘厚仁腋下穿过而已,刚好到枪尾还剩一臂长度时,潘厚仁微微一笑,将长枪稳稳夹住,同时右手抓住大枪颤巍巍的尾部,五指合拢愣是看不见半点枪尾。 “大枪!” 那张同知一双剑眉团做一处,同样是转身大喝!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名誉总教习虽然年纪不大,可本事不小,能耍大枪的,那都不是普通人!此时张同知实际上已经收起了对潘厚仁的轻视之心,他年岁比潘厚仁大一倍,刚刚又说出那样的话来,这个时候可不能输阵,既然潘厚仁选的是大枪,他想自己怕也是只有用大枪来应对! 其实张同知心中还是有些庆幸,虽说潘厚仁右手握枪的姿势一看就是内行,但毕竟他只是舞象的年纪,就算打娘胎里就开始练武又能高明到哪里去?而他张同知苦练大枪也有十来年的功夫,算起来就等于是潘厚仁刚刚学会走路就开始练大枪。 “我们。” 张同知接过同僚扔上台的大枪,转身正要给潘厚仁说话,却不料潘厚仁根本没有看他,而是盯着点将台左边放着的一面大军鼓! 此军鼓有孩童澡盆大小,乃是上好的牛皮蒙成,敲打起来声若闷雷,隆隆作响。 “该死的蚊蝇,我等在此演武,你这小小若虫竟然也敢出声?”潘厚仁右手握住大枪,那丈许长短的大枪竟然在潘厚仁手中如旗杆般笔直竖起。那张同知刚刚开口说话,潘厚仁就张口骂苍蝇鸣叫不知好歹,其言下之意,顿时让张同知脸色变得难看无比,偏生潘厚仁中气十足,嗓音洪亮,愣是让大半个校场的人都听见了。 “总教习大人,请让我等开开眼界!” 张同知不好发作,一个平常跟他关系的同知跟着跃上点将台,帮自己同僚说话。他这一开口却是没让潘厚仁转过头来,又开口道:“好啊,一只不够,你们还组队来了,看枪!” 白蜡杆制成的枪声陡然间发出的嗡嗡声隐隐约约,然而又清清楚楚的被点将台周围的每个人都听到,这声音好像不仅仅是因为空气的震动,更是因为大枪那枪杆周围的光晕——那因为高速震颤而在人眼当中留下的残影! 大枪,好像动了,又好像没动!至少在距离点将台稍远一些的将士看来,潘厚仁手里的大枪好像只是被他突然之间放平了,右手仍旧捏着枪尾,整杆大枪却如同是海天相接出的水平线似的,毫无一丝弯曲。 枪尖就停在距离鼓面不足一指之处,原本凡铁打造的枪尖,此刻却在阳光下闪耀出一团团的光晕,无论他们如何揉眼睛,也看不清楚枪尖的轮廓! 要说最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人,除开潘厚仁和四疯,就只有距离最近的张同知、严宽,以及另外一个刚刚上点将台来帮腔的同知。 “苍蝇。苍蝇。”严宽毕竟只是个太监,他既不是纵横沙场的老将,也不是行走江湖的侠客,他只是个深居皇宫的太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太监!他只是睁大着一双还没有昏花的老眼,死死的瞪着那大鼓皮面。 至于说张同知和他那个同僚,此时也是两眼不敢眨,额头上黄豆大小的汗珠滚滚而下。 “差,实在是太差了!” 四疯的声音幽幽而起,他只是瞥了眼大鼓的鼓面,就摇头道:“厚仁啊,这大枪听劲的功夫,还不到家啊。” 第80章 神乎其技 “神乎其技,神乎其技!” 严宽终于回过神来,带头鼓掌,随之而起的掌声则是发自点将台周边的亲卫军将士,虽说未必个个人都能看清楚大鼓被永远固定下来的两个苍蝇阴影,但刚刚一波低沉的语音,已经在短短几个呼吸时间里,将这一事迹传遍了整个军营——总教习一枪定双蝇,鼓不破不响! “总教习一枪定双蝇,鼓不破不响!” “总教习一枪定双蝇,鼓不破不响!” 对于普通将士来说,潘厚仁所表现出来的无疑是神乎其技,是传说中的东西。 “雕虫小技,雕虫小技耳。”台上,潘厚仁还在谦虚,严宽却是马屁一个接一个的奉上,弄的傻站在台上的张同知两人非常尴尬,此时两个佥事上来跟潘厚仁寒暄,也是打破同僚的这种尴尬,正当严宽要向潘厚仁介绍两位佥事身份时,四疯突然冒出话头来: “厚仁啊,我看你这一枪功夫还是不到家啊。” “啥?” 正在热闹的众人纷纷闭口,转头望向闲散人般站在一旁的四疯。可惜四疯对于汇聚在自己身上的无数双眼神熟视无睹,只是懒洋洋的抬着眼皮,道:“功夫到家,能听蚊蝇振翅之劲,劲起而翅落,不伤其身!” “不可能!” “做不到!” “天方夜谭!” 这个时候,具备了亲卫军总教习身份的潘厚仁,无形当中已经会成府军前卫亲军的荣耀,那些将士,包括刚刚还跟潘厚仁不对付的张同知等人,都异口同声的讨伐起四疯来,觉得用大枪枪尖去削蚊蝇的翅膀,不仅仅是在吹牛,简直就是牛皮吹到天上去了。 “大家稍安勿躁,此乃本教习挚友,四疯道长,武功修为深不可测,其所学武艺乃至。咳咳,大家意会即可!”潘厚仁面对四疯上前一步,随后一百八十度转身面对众人平举双臂,像是将四疯隔绝在众人的视线之外,才开口说出一番话来。 其实光是“四疯”这个道号就已经让众人浮想联翩,加上潘厚仁此时欲言又止的暗示,只要是对武林、江湖有所了解的将士,又岂会不联想到那位老神仙身上? 潘厚仁两眼缓缓扫过众人面目,细辩神情变化,估摸着时机合适时,又道:“四疯道兄为人向来低调,就算大家猜到了他的师承,还请一定保密,否则就是逼道兄离我等而去。。” “断然不会,断然不会啊!” 众人脸上表情此时又变,显然“老神仙”这三个字在当朝那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只要还是个人,就无法抵御这个招牌的光芒,顺带着,老神仙的弟子自然也就应当是个“半仙”,其任何举止纵然与礼法不合,那也是可以接受的。 别看潘厚仁表面上像是将四疯抬的极高,实际上如此一来也是举升他自己的身份,毕竟不是谁都能跟老神仙的亲传弟子成为好朋友的,况且还能随时得到指点,对于习武者来说,这不啻是千古修来的仙缘。 更重要的是像同知、佥事这样级别的将领,更是知道当今皇上对老神仙的敬重,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老神仙他点头,当个国师那是绰绰有余,即便是老神仙不愿意当。想到这里,除开潘厚仁和严宽之后,几乎所有高级将领望向四疯的眼神又变得炙热起来,是啊,如果老神仙开口说:我乃闲云野鹤,不恋栈世俗身份,不过我这个弟子嘛。那国师的头衔,会不会落在这个比师傅还要多“一疯”的年轻道人头上? 很有可能! 可能性极大! 再想深一些,如今皇上春秋已高,太子身子虚弱,唯有皇太孙聪颖好学、文武皆备,而年纪跟潘厚仁、四疯相仿,按古人的说话,这就是“相得益彰”的君臣之道,到时候。 短短一眨眼的功夫,那些佥事、同知们脑子里转动的念头极其繁杂,正所谓一念灭而万念生,哪怕就是潘厚仁来自后世,一时之间想到的东西又哪里能够跟这些朝廷里浸淫了大半辈子甚至是几代人的家伙相比呢?他只是留意到张同知身边的那位同知,还有一个佥事,脸上的神情好像跟其他人截然不同。 “难不成说。”心中闪过一道念头,潘厚仁歪头靠近严宽,压低声音道:“二哥,张同知身边这位是。” “蒲同知,字生云。”严宽眼面子极熟,以极快的速度回应潘厚仁,同时干脆趁着此时大家都围在四疯身边的机会,将剩下的五个佥事一一说给潘厚仁听了,只是过于快,潘厚仁也没能全都记下,只是记住了他感觉表情有些异常的两个佥事:赵佥事,字岸棱;高佥事,字金石。 原本严宽认为比较困难的一件事,就在潘厚仁巧手安排之下给完成了,不仅仅成功的打入了府军前卫亲军的队伍当中,甚至就连四疯的身份,也用这种“秘而不宣”的方式介绍给了高级将领,让四疯得到了应该的尊重。 只不过在没有皇命的情况,潘厚仁跟四疯还是不能夜宿兵营的,严宽陪着两人告别府军前卫亲军将士,返回严宽的家中,让潘厚仁意外的是,黄俨竟然在等着他们了。 “听说三弟今天在军营很出风头啊。”跟三个月之前相比,如今的黄俨养气功夫好像又上了一层楼,或许是因为在昆明的经历,也有可能是最近又升官了。 “大哥,小弟想死你了!”潘厚仁激动的脚下一趔趄,差点没有和身扑进黄俨那香喷喷的怀中,就演技而言,应该已经达到奥斯卡影帝要求,几可乱真。 等黄俨伸出两臂将潘厚仁扶住,兄弟二人眼眶之中皆是热泪盈眶之时,四疯突然道:“肚子好厄,严公公你家了就没有米饭么?” 煞风景,实在是大煞风景! 潘厚仁颇有些不甘心的扭头,狠狠地瞪了眼四疯,但那四疯只是揉肚子,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这位小道长,想必就是老神仙的亲传弟子吧!”等潘厚仁再回过头去时,黄俨眼中的泪光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满脸堆满堪称“慈祥”的笑容,据说这种笑容最容易受到小孩子的钟情。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不能。”四疯一本正经的给黄俨一个否定加否定其实等于肯定的回答,让黄俨笑的更加灿烂,对严宽道:“二弟啊,大家都辛苦了,准备晚膳吧!” 饭桌上,严宽有些好奇,问黄俨道:“大哥,今天您怎么就能出宫了?皇上哪里。” 黄俨瞥了眼潘厚仁,道:“皇上什么都知道了,既然四疯道长希望低调一些,又有三弟在,就干脆派咱家出宫,跟大伙儿聚一聚,顺便也有个不算口谕的口谕。”当说到“不算口谕的口谕”这几个字时,黄俨脸上得意的神情那是盖都盖不住,就恨不得直接在脸上刻四个大字“咱很受宠”。 “口谕?大哥,还是你行啊!”潘厚仁冲着黄俨竖起大拇指,狠狠的拍了马屁后,才有问道:“啥口谕,需要我跟四疯跪下来接旨不?” “不跪!”四疯嘴巴里一杯女儿红还没咽下去,听到潘厚仁的话连忙摇头,“除了师傅,道爷我谁也不会跪!” “喝多了!四疯,你真是喝多了!”潘厚仁瞪起双眼,大声呵斥四疯,却不料那黄俨两眼眯眯,笑着摆手道:“不用跪,不用跪,这不算是圣旨,都不用跪。皇上只是让咱家传个话,就说厚仁你,还有四疯道长,在京师有啥需要的,直说,咱家就给办了。” “大哥,这话,是对着四疯说的吧?”潘厚仁一听就明白过来。照理说他不过就是亲卫军的总教习,还是名誉的,哪能有这么大的面子,别看黄俨顶天了算是个四品官,可谁能比他距离皇帝更近?就算是朝廷上的一品大员,还有那些个超品的爵爷,哪个对黄俨不是客客气气的? 有啥要求都让黄俨去办,这可是亲王级的待遇了,很明显,他潘厚仁还不够资格。既然潘厚仁不够资格,那就只有四疯了。想想朱棣对张三丰的态度,潘厚仁也就不觉得奇怪,谁不知道老人家疼最老幺了,四疯是张三丰的关门弟子,这伺候的舒服了不一定有好处,可要是得罪了,嘿,谁敢承担这样的后果呢? “三弟也不要妄自菲薄啊,其实皇上也很看重你,别的不说,老子英雄儿好汉,直到如今,皇上仍旧对三弟的父亲念念不忘,说当年没有给你父亲一个爵位实在是遗憾啊!” “皇上他现在要弥补我也不反对!”潘厚仁耸耸肩膀,虽说对于当官他有很大的抵触,可是当个只拿钱不干活,还有身份的勋贵,那他就是半点意见都没有。只可惜他这个梦想暂时没法实现,因为如今的朱棣可不是当初的燕王了,他要当个好皇帝,一个明君! 一明君岂可因为一己之私念而国器公用,平白无故的给潘厚仁一个爵位?只不过黄俨话里话外的意思,倒是说朱棣有这个心思,潘厚仁要做的,只是给皇上一个理由。 “可是,昆明的事儿,皇上都知道么?”潘厚仁先是一乐,随后也就冷静下来,被领导关注,那是好事,可也有可能是坏事。他这么一问,黄俨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两眼一翻,却是闪烁起寒光来:“锦衣卫缇骑遍布天下,皇上想知道哪里的事,可能不知道么?” “那。”潘厚仁面子绷紧,压低声音道:“昆明现在的情况,皇上也知道了?” “那就要看是什么事了,毕竟昆明距离京师也有那么远,况且锦衣卫收集到的情报,还要通过纪大人。” 第81章 臭名远扬 说起纪纲,在当今朝廷内外,那名声可谓是臭不可闻。即便是朱棣的几个儿子里,也没有哪个愿意跟纪纲走近,就拿此时在云南昆明的朱高煦来说吧,这个天生反骨、狂妄自大的汉王,在树立了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之后,都是不愿意走近纪纲的,用汉王自己的话来说,就是“这厮跟狗一般的讨厌!”。 要说纪纲这个人不忠心那是假的,只不过纪纲忠心的对象仅限于朱棣一个人,也就是说,凡是能够让朱棣高兴的事儿,纪纲都是不遗余力的去做,不择手段去做!当年朱棣刚刚入住京师,朝廷里明着效忠建文帝的臣子虽说没有,可暗地里不少朝臣还打着“驱邪扶正”的心思,尤其是在建文帝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的情况下,真是让朱棣坐立不安。 然而他又必须要维持自己一代明君的形象,总不能一拍桌子就把那些大臣们拖出午门给斩了吧?这个时候,纪纲就很上心的开始为朱棣办事,短短几年的功夫,就让纪纲杀出来一个载歌载舞的清平盛世来了。 纪纲此人不是没有读过书,在牵马堵燕王车队自荐之前,他纪纲也算是个读书人,心中怕是还有一片文艺青年的神圣区域不容侵犯,简单的说就是只有书生意气却缺乏民间智慧。 这老鼠都抓光了,猫还有啥用啊?当初充当朱棣屠戮旧臣的尖刀时,纪纲就没有想着要给自己留一些退路,雷霆雨露皆知恩泽,他却是没有把握住其中的精髓,虽说这两天地位是越来越高,他自己也是越来越张狂,却没有注意到朱棣看他的眼神,已经越来越冷淡。 苍蝇要打,老虎更要打!事实上朱棣内心当中怕是早早就已经安排好了要打纪纲这只老虎,只是目前还不是时机而已。 这一点,远在昆明的汉王实在是最清楚不过,故而他始终保持着跟纪纲之间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如何保持人与人之间的安全距离,这是一种能力,朱高煦这种能力从历史记载来看还是不错的,只不过这种能力对于解决他目前在昆明遇上的难题没啥用场! 十三个天策军里的好人,在那夜偷偷潜入潘府“偷”大小姐潘徵徵,最终却是落下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不得不说,朱高煦那真是惊呆了,尤其是将整个潘府以及周边都翻了个底朝天,仍旧没有半点线索,在天策军里造成的影响那是相当的糟糕,连带着朱徵焲也被朱高煦给恨上了。 “王兄,您听我说,那潘府肯定是早早就将人给藏起来,不如我们一不做,二不休,正大光明的杀上门去。” “蠢货!”朱高煦狠狠地瞪了眼自己这个没脑子的堂弟,大喝道。要是能够正大光明的杀进潘府,他岂不是早就已经这样干了?他是谁啊,大明朝堂堂的汉王,堪比唐朝建国时的李世民,要雄心有雄心,要魄力有魄力,区区一个潘家。区区一个潘家,若不是因为有平西侯的人马驻扎在潘家大院里,还不是由得他搓扁又揉圆了? “你以为那平西侯三个字是假的不成?你可知道他。”朱高煦说到这里,却是不住的摇头,他是实在不想再跟朱徵焲说了,平西侯这一脉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可不比他汉王差,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况且他抢占潘厚仁春兰阁和红色年代的理由,蒙蒙平头老百姓还行,若潘厚仁或者平西侯将官司打到紫禁城去,他还能胜了不成? 在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要想扳倒有平西侯府撑腰的潘府,难,简直就是不要太难了! 要搜,人家正大光明的给你搜,所有房间,小院,一个不落的给你搜,结果呢,一根毛都没有找到,白白的落了不是,如今还有啥借口再去找潘家的麻烦?就连一开始封禁潘府,不让潘家人出入的理由,如今都快要站不住脚跟了。老实说,汉王此时心中也是矛盾的很,今日平西侯又来消息,说汉王殿下若是还没有潘府参与谋杀锦衣卫千户罗骞一案的证据,就必须要解除对潘府的封禁。 “走,去找昆明府尹去,本王就不相信他一个坐地官,诺大的事情会一点风声都没有,若是不能给本王说个道道来,本王就要参他一个办事不力!”思来想去,朱高煦还是打算从府尹张大人入手。 因为朱徵焲曾经更府尹打过交道,朱高煦也就同意带着他一起出门,天策军准备妥当之后,汉王殿下是大摇大摆的走出房间,坐进车辇当中,而朱徵焲可就没有这个资格了,除非是朱高煦邀请他,否则他就只能骑马,若他想乘轿子也行,只不过那样一来怕是就跟不上汉王的速度了。 从汉王在昆明城落脚的府邸出发,到昆明府衙只有三条街的距离,不算长,而昆明城自打平西侯驻扎进来之后,除开前两年闹腾过一阵子,也被沐晟杀的清净了,故而负责保护汉王的天策军将士并没有提起足够的警惕之心。 原本以为只是一场最轻松不过的护卫行动,殊不料当距离昆明府衙还有一条街的时候,异变陡升! 街边行走往返的小商贩一个个突然撕去伪装,雪亮的钢刀、锋锐的长矛像是接到无声的命令,一个劲儿朝那些天策军身上招呼,杀的天策军将士措手不及,纷纷中招到底,刹那间大街就被鲜血染红! “杀汉王,杀汉王!” 天策军的包围圈子被凶悍的刺客撕开一条口子,“杀汉王”的口号声顿时从刺客口中爆发而出,十多个杀入大车周围的刺客,顿时将兵刃朝向车辇,下一刻就要同心协力破车杀人! “大胆!” 随着一声怒吼,精致的车辇车厢四壁突然翻倒,暴露出密密麻麻的上弦弓弩,不等那些靠近车厢的刺客回过神来,就听的弓弦响动声接连不断,随之而起的就是中箭刺客的惨叫! 谁也没有想到汉王的车辇竟然还隐藏着这般的险恶机关,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包围车辇的那些刺客个个中箭,更让人不寒而栗的是,这些刺客无论身体何处中箭,皆是惨呼三声之后,面色发黑的死去。 “有毒,弩箭有毒!” 一个伪装成菜贩的刺客见次情景,口中发出惊呼,顿时让周边的刺客脸上也都变了颜色! “不怕,那些机关只能发射一次,大家伙儿杀!”大街另外一头发出个声音来,一语道出这种狠毒机关的弱点——只有一发之力! “是了,趁他病,要他命,杀!” 刺客在两个鼓舞的吼声当中再次挥舞兵刃,跟残存的天策军杀作一团,更有不少刺客鼓起胆子,向车辇靠过去。 “不知死活的东西!” 随着一声响动,车辇箱门大开,汉王朱高煦手持一双铜锤,怒目而出! 是的,别忘了,朱高煦本人就是一员武将,而且还是猛将!在朱棣靖难之战当中,朱高煦可是不止一次在朱棣危难之际,亲自领军杀入重围救人的。看此时手握双锤的朱高煦,虽不着盔甲却似金刚,两眼无声却不怒自威,在周围士兵眼中,真正有若战神一般,那种驰骋沙场老将才有的血腥杀气瞬间席卷整条大街! “汉王威武,汉王威武!” 原本已经被刺客杀溃的天策军士兵再度振奋起来,一边口中大呼,一边愣是将面前的刺客又杀了回去。一个距离汉王较近的刺客见汉王一亮相,竟然有颠倒双方士气的趋势,连忙将手中短矛抖直,虎吼一声就向汉王投去! “找死!” 翻身站在车辇顶棚上的汉王单眉微微挑起,右手金光锤“嗡”地震颤,斜斜一摆,却正好挡在飞来的短矛头上,“铿!”金铁声起,那短矛竟然瞬间掉头,去势比来势更急,“噗嗤”一声夺入那杀手胸膛! “咯咯。咯咯。” 那杀手双手抱住透胸而过的短矛,两眼当中满是不信神色。 “刺杀本王?也不好好打听打听,本王就那么好杀么?”朱高煦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情,正要再开口说什么,突然感觉心中凛然,甚至来不及摆动金光锤格挡,连忙侧身弯腿,然而已晚,后背右肩处一麻,整条右臂顿时失去了力气,再也拿不住二十五斤重的金光锤,当啷落地。 “殿下中箭了,殿下中箭了!” 白羽颤抖,金锤坠地,朱高煦被不知何处而来的羽箭偷袭受伤,照理说是刺客们天大的机会。 然而毕竟是时间拖的太长了,这里距离府衙的距离又近,接到消息的衙役们已经状若疯狂的提着兵刃朝此处冲来,若是让这些战斗力不高,但胜在数量众多的府衙将整条街道团团堵住,别说逃跑,就算想跟汉王同归于尽都难! 这批刺客为首的一人耳中听到衙役已经出动的消息,不由丧气的直跺脚,大好的机会,却因为忽略了汉王那车辇以至于失败,如今事不可为,只能是提前结束战斗,撤走方为上策。 依照早早约定的暗号,刺客们开始撤退,已经遭受了沉重损失的天策军却是不敢追索刺客,反而赶紧缩小包围圈,将受伤的朱高煦团团拱卫其中。 那刺客头目站在房顶上,望着密密层层的天策军处,不由地暗道:“这羽箭,究竟是从何而来?又出自何人之手?” 第82章 再救一次 “这个汉王,狗屎运也真是太好了!” 平西侯府里,安秀秀仍旧在忿忿不平,极有把握的一箭,竟然让朱高煦给躲过去了! 感情今日在大街上最后射出一箭的人竟然安秀秀!虽然她成功的射中了汉王朱高煦,然而此刻她心中并不舒坦,只因那些刺客并不是她找来的,她曾经的班底已经在上一次被天策军追杀的过程当中,消耗掉了。 正是因为有太多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兄弟死在天策军手中,安秀秀从弱绿那里弄明白潘府已经有所准备之后,她才带着弓箭去汉王临时府邸,企图刺杀汉王!在汉王临时府邸听到朱高煦要出门,安秀秀原本打算趁其骑马时射杀,殊不料朱高迅竟然乘车,完全没有给安秀秀半点机会,她远远的吊着朱高煦马车,也就是尽尽人事,实在事不可为,她心中早就打算放弃。然而谁料半路上竟然杀出个程咬金来,群起而攻之的刺客让天策军吃了大亏,这才让给了安秀秀开弓射箭的机会! “秀秀小姐,侯爷有请!” 安秀秀还沉浸在刺杀失败的懊悔当中,连平西侯府上的下人脚步声她都没有听见,直到人家敲门开口,她才回过神来。 “秀娘,今日有歹徒在大街上公然行刺汉王!”沐晟的脸色很难看,他瞪着安秀秀,却好像已经认定安秀秀参与此事一般。若是按照安秀秀过往的脾性,此刻多半是破口大骂汉王,连带着承认是自己干的,可经过潘厚仁叮嘱之后,安秀秀如今的性格也冷静了不少,至少她很清楚沐晟的不同,若是真承认了此事,说不定马上就会被沐晟关起来,即便不会把她交给汉王,关到天荒地老也是有可能的。 故而安秀秀茫然地摇头,道:“侯爷,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岂会做出那等大逆不道的事情来?想必是汉王平常为恶太多,恶贯满盈了罢?怎地,可被刺死了?” “苍天有眼,汉王只是轻伤,性命无虞!”沐晟脸上的神色不动,但眼神逐渐挪动,不再死死的盯着安秀秀。 “这叫苍天有眼?是老天爷瞎了眼罢?姓朱的就没几个好东西!”安秀秀压低嗓子嘀咕了几声,正想跟沐晟告辞,那沐晟又开口了,道:“秀娘,你可知道,就在刚才,潘家所有人都已经被打入府衙大牢了,只因汉王和岷王府世子一致指认,潘府就是指示刺客行凶之人!” “啥?” 安秀秀只觉得两眼一黑,浑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空了一般,整个人再也站不稳,摇摇晃晃的趔趄两步,扶住了墙壁才没有倒下,“这怎么可能,他,他没有证据呀!” “证据?”沐晟冷冷一笑,突然站起来,走动到窗户边上,背对安秀秀,既像是在跟安秀秀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本侯听说,那岷王府世子知道潘家在城外还有一个农庄,本侯已经通知潘氏运输公司的人,让他们加速转移,只不过天策军的人马随后就要出城,不知道那个农庄里,还有没有潘家的人。” “啊!徵徵!”安秀秀浑身一个激灵,双腿猛然又有了力气一般,“侯爷,你。” “秀娘,我毕竟还是朝廷的侯爷,拿着朝廷的俸禄,此次行动乃是昆明府衙正常执行任务。”沐晟这话已经说的很明了,如今眼前的局面是潘府上下成了嫌疑犯,昆明官府依法而动,即便沐晟是平西侯,也没有理由去阻拦人家执法啊! “我现在就出城!” 安秀秀当机立断,咬牙转身,却听沐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秀秀姑娘,一切就拜托了!” 沐晟是在拜托什么?显然,沐晟跟安秀秀一样,知道潘家早已经将潘徵徵转移到了城外的农庄当中,若是让朱高煦的天策军封锁了城外的农庄,最后谁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潘徵徵呢?这么一个娇小的姑娘若是被天策军暗中带走,那结局。 恐怕沐晟正是考虑到这个问题,才故意来通知安秀秀,希望安秀秀能够抓紧时间,去农庄将潘徵徵带走。 时间就是生命! 庭院里备着两匹上好的战马,没有任何标记,更有各种武器和备好的食物,安秀秀刚刚从沐晟书房里出来,下人就默默的将马缰交入她的手中,什么也没说,鞠躬之后转身低头离开。 平西侯府的侧门不知何时已经敞开,安秀秀薄纱掩面,打马而出! 另一方面,沐晟也没有闲着,关于汉王在昆明城里的所作所为,已经第一时间被沐晟送去了京师,相信很快就会有折子下来,而潘家能不能渡过眼前的难关,就要看命了。 安秀秀并不知道沐晟做的其他事情,此时她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将潘徵徵从农庄里面接走,只因为朱高煦的心思,怕是除了她之外,再没有人知道了!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徵徵落入那禽兽的手中,厚仁交给我的任务,就是要保护好徵徵。”安秀秀脑海中回想起跟潘厚仁分别前,潘厚仁交待她的画面,不断收紧的情绪让她不得不反复深呼吸来稳定心跳。 “糟了!” 一队又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出现在安秀秀的前方,以至于她不得不勒住战马,“是昆明府的衙役,还有天策军,他们果然来了!”安秀秀稍稍分辨前方军士的身份后,知道自己已经无法赶在这些军士之前冲进农庄,唯今之计,只有去农庄的后门碰碰运气! 潘家这个农庄的规模很大,而不清楚底细的衙役和天策军未必就能第一时间找到后门! 果然,当安秀秀汗流浃背的打马会出现在农庄后门时,正好碰见一队人马,当中护着一辆大车。 “我是秀娘,车里可是徵徵?” “秀娘,我是弱绿,小姐在这里,在这里呀!” 不等大车周围的潘府家丁回应,弱绿的声音已经透过大车车厢传入安秀秀的耳朵里,紧跟着安秀秀就看到车厢侧面的帘子掀起,弱绿一张苍白的面孔露了出来,一面冲着安秀秀点头,一面大声道:“小姐有令,既然秀秀姑娘来了,大家就听秀秀姑娘的命令!” 有了弱绿这句话之后,安秀秀顺利的接管了三十多人的家丁队伍,她没有心思去布置什么计划,只能是拨转马头,大声道:“走,没时间了,朱高煦的狗腿子已经到前门了!” 在安秀秀带领下,拱卫着潘徵徵的家丁护院队伍动作起来,大车嘎吱嘎吱的转动,从农庄的后门驶出,循着安秀秀的方向,转向南方。 “秀秀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安秀秀放慢马速,跟马车走了个齐头并进,弱绿这丫头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安秀秀可是弱绿最熟悉的人之一,所以弱绿也就没有平常见外人的羞怯。 “我们,去大理!”安秀秀脸色怅然,就在刚才,她转回头去,豁然看见农庄的方向,已经腾起了浓浓的黑烟。 “大理?”弱绿眨了眨眼睛,道:“秀秀小姐,大理是不是很远啊?我们走这么远,我妹妹莲巧,她能找到我们么?” “什么?” 听到弱绿的话,安秀秀原本还算挺直的娇躯禁不住在马背上一晃,大声道:“莲巧,她没有在马车上么?” 莲巧没有在潘徵徵的马车上,她甚至没有在潘家农庄里。她一直留在昆明城的潘府当中,照顾着潘厚仁的院子。 “也就是说。”安秀秀想起了临走时沐晟说的话——整个潘府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无一遗漏,全被投入了昆明府衙的大牢当中,等候审判! 男人经历牢狱之灾,在安秀秀看来没啥大问题,只要人活着,不缺胳膊少腿出来又是一条好汉,毕竟这个年代还没有发明肥皂,即便有也不会有人舍得丢在地上让别人去捡,可若是女儿家,尤其年轻貌美的女儿家,牢狱完全可以跟地狱划上等号! 一瞬间,安秀秀又拨转马头重新杀回昆明城的冲动,然而当她看着弱绿通红的双眼时,又不得不打消了脑海里的这个念头。第一时间,她找到一个看上去有几分聪明的护院,让他马上返回昆明城,直接去找平西侯,希望平西侯能够出面,保证潘府那些女眷的平安和清白! 看着领了任务的护院打马折返,安秀秀也只能在心中祈祷,她甚至不敢再靠近马车,她担心弱绿会问她,会追问她。 然而事实上弱绿真的会问她么?不,此刻马车里,弱绿已经拭去了眼角的泪水,保持着沉默。 “弱绿,你真不担心莲巧么?”一直没有说话的潘徵徵像是有些承受不住这种气氛,开了口。若是朱高煦此时听到潘徵徵的声音,肯定会将朱徵焲狠狠的锤一顿,只因为朱徵焲告诉他潘徵徵还是昆明城里最漂亮的女人,却没有告诉他,潘徵徵的嗓音更容易让男人沉迷! “小姐,奴婢跟莲巧从小命苦,直到遇上少爷之后奴婢才知道什么是人的生活!”弱绿平常时候虽然话不多,但此时说话却很顺畅,也很平缓,有种超越常人的冷静,“即便是奴婢,又或是莲巧此刻为少爷死了,那也没什么,也是值得的!” “真是这样么,弱绿,刚刚我看秀娘的脸色很差,说不定莲巧,她真的会死啊。” 第83章 说走就走的旅行 安秀秀顺利的带着潘徵徵和弱绿向着大理而去,在那里不仅仅有潘氏运输公司众多的合作者,还有一个威势一天超过一天的天龙寨,想来汉王的手是不可能伸到那里去,可是昆明城里的潘府,却瞬间崩塌。 几乎每个昆明人都不敢相信,潘府竟然就这样被官兵给抄了! 各种传闻尘嚣之上,有人说潘府是反贼,也有人说潘府走私私盐,更有人说潘府里面的人都是妖怪,这是官府在除妖!当然,除开这些莫名其妙的猜测之外,还是有无比接近真相的传闻——潘府得罪了汉王朱高煦,如今可是朱家的天下,得罪了汉王朱高煦,你还指望有什么好结果呢? 关于潘府是因为得罪了朱高煦,所以才被“莫须有”的罪名被抄家的说法,很快在昆明城中蔓延开来,明眼人完全可以看出,必然是有人在从中操控,才会让这个无比贴近事实的留言在短短的一两天功夫里弄到人尽皆知! 这其中是谁在操纵?不管是官府,还是汉王朱高煦都想将操纵言论的人给抓起来五花大绑,理由很简单,这种传闻让朱高煦不能第一时间将潘家的人治罪! 而此时,远在京师的潘厚仁也接到了潘府的家丁和平西侯的斥候快马分别送来的书信,信中的内容很雷同,都是说汉王朱高煦在昆明大兴牢狱,只不过沐晟是让潘厚仁不要过于紧张,他的奏折在潘厚仁看到信的时候想必已经摆在皇上的御书房里了,所以潘厚仁只需要在京师静等消息即可。 而潘府的信却是老爷子潘诞亲笔写就,其中提到潘徵徵已经安排到最安全的地方,只是潘厚仁在昆明城里的两处产业就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拿回来了,让潘厚仁想法子,先找到潘徵徵,保证其安全再图谋其他。当然,潘老爷子是什么人物,自然不会也不可能提及两个小小的丫鬟。 然而潘厚仁毕竟是个现代人,在他心中即便有上下级关系,也不会有谁的性命更宝贵,谁的性命不值钱这样的想法,所以他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院子里的两个小丫头,覆巢之下无完卵,若是悲惨的命运降临在两个小丫头身上又该如何? 焦急不安的情绪自从看到书信之后,就笼罩了潘厚仁,他根本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是在严宽府邸的院子里来回的踱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师侄啊,你不是已经让那个没卵子的进宫去打听消息去了么,你怎么还这么紧张呢?”坐在屋檐下用草梗拨弄蚂蚁的四疯实在是看不下去,遂开口问道。 “师叔啊,你是不懂,朱高煦这个人原本就不是个东西,再加上朱徵焲这种头顶流脓脚底生疮的家伙,勾结在一起那就是狼狈为奸,不只是狼狈为奸,根本就是。算了算了,跟你个出家人说这些干啥。”潘厚仁摆摆手,颇有些不耐烦地道:“不行,师叔,我还是想回昆明!只有亲眼看到大家都安全了,我才放心!” “那你这不是白跑了么?”四疯小道士不谈武功的时候还是蛮正常的,只可惜他还是不能理解潘厚仁的用意。 “没错,我这次来京师,原本是想找皇上或者是太子,至不济也要找皇太孙为我撑腰,摆平那个该死的朱高煦!” “是该死!”四疯接上潘厚仁的话头说道。 “听重点!”潘厚仁略显不爽地瞪了眼四疯,“重点不是朱高煦该死,而是我们应该用什么样的手段来摆平他,其实,朱高煦这个人将来会是个祸害!” “将来?师侄,难道你的道行已经修炼的这么高了?”四疯惊诧莫名地望着潘厚仁,眼神当中略带羡慕。在这点上,潘厚仁却是毫不谦虚,也浑然忘记了自己面对的乃是张三丰的关门弟子,满足道:“那是当然,在这个世界上,我说谁是好人,他就肯定是好人,说谁是坏人,那他肯定是坏人!” “师侄,那你说,我是好人还是坏人?”四疯满脸都是希冀的神情,然而潘厚仁却总觉得这个问题听上去很二,自己还能不知道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那还是正常人嘛? 摸了摸鼻子,搓搓手指间的汗渍,潘厚仁肯定道:“师叔,你既不是好人,也不是坏人!” “啊,那我还是人不?”四疯惊了,人也不蹲了,跳起来一抖,站个笔直。 “你现在还是个人,但将来肯定不是人!”潘厚仁再次点头,语气也狠狠的加重,充分表达他内心对这句话的肯定。 “师侄,你是说我能够。” “以武证道,羽化成仙!”这句话前面四个字潘厚仁说的很大声,而后面四个字,他就说的很小声了。果不其然,四疯只是注意到“以武证道”这四个字,小身板一震,竟然当真有股看不见的气势激扬而出,浑身衣袂飘飘,浑然是个有道之人的模子。 “中啊,师侄,难怪师傅他老人家除了武功啥都不教我,说我这辈子就靠武功,原来他老人家早就看出来,我能够以武证道啊!以武证道,好!以武证道,妙!以武证道,以武证道。” “师叔,师叔,那我们还走吗?” 见四疯口中念念有词的在院子里转起圈来,潘厚仁不得不跟上其步伐,追问道。 “以武证道。师侄你说去哪里,咱们就去哪里!你说干啥,咱们就干啥!” “行!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回昆明,杀了朱高煦,以免他将来祸害更多的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杀了朱高煦,那得挣多少功德啊!”潘厚仁也像是突然想明白过来似的,既然张三丰给他送来了四疯这么一个傻乎乎的高手,怎么也要试试,看看能不能为民除害! 别看黄俨和严宽在宫外都有自己的院子,可他俩毕竟还是宫中行走的太监,是皇帝的家仆,哪有家仆没事儿都回自己家住的道理?严宽相对要轻松一些,是因为朱棣让他负责协助亲卫军的后勤管理工作,至于说黄俨,如今正是朱棣身边的红人,一般情况下,即便是朱棣不在京师,他也要陪在负责监国的太子殿下朱高枳身边,所以不可能经常出宫,就更不可能长时间留在严宽的家中。 此时严宽和黄俨两人都不在,四疯沉浸在“以武证道”的邪念当中,潘厚仁做的决定当然是没人反对。他找严宽家的下人给自己弄了笔墨来,铺开宣纸就给两位兄长写了一封信,随后带着四疯就打严宽家出走,准备折返昆明,为民除害! 说起来潘厚仁这也是一时冲动,路上他却还在洋洋得意的向四疯解释,说这就是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是人生当中必做的一件事情! 然而在四疯看来,所谓“说走就走”这样的事情,对于张三丰这些修道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他对此是呲之以鼻。 “说走就走了?你出门之后吃啥,喝啥,用啥,晚上睡哪儿?这些都不考虑了?说走就走那不是普通人过的日子,就算是有钱人,你让他走就走,走去大沙漠,那也只能成人干!”四疯眨巴眨巴眼睛,狠狠地驳斥潘厚仁的话。 “咦,师叔,你刚刚不是一直在念叨以武证道么?怎么现在又不念叨了?”作为一个后世人,而且还是堂堂的大学教师,在辩论上输给了一个疯子,潘厚仁觉得心中实在是过不去那坎,不得不转移话题,以掩饰自己的无奈。 听到他的话,四疯却是瞪起眼睛,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以武证道这四个字,比说走就走高深太多了,我打算如果想不通的话,就回武当山,找师傅好好的问问!” “不是吧?” 潘厚仁两眼一直,口中发出声凄凉的惨叫来:“师叔,你可不要玩我啊,这不,这不是说好了一起去为民除害的么,你怎么突然又说起要回武当山了呢?以武证道,这四个字,就真有那么高深?”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句话的含义,潘厚仁如今可是真正理解了。自打从京师大门出来,除开关于“说走就走”的讨论之外,四疯整日里几乎都是保持着两眼发直、口中念念有词的灵魂出窍状态,眼看着距离四疯说的分界点越来越近,潘厚仁心中也是越来越慌张。 ‘这四疯可不能走,他可是本少爷最大的王牌啊!不仅仅能打,而且身份够高,碰上惹不起的人,还能将张三丰这三个字扯起来用用,对方至少也得给点面子,不行,怎么也要把四疯留下来!’ 这两天时间里,潘厚仁各种法子都用尽了,可惜进入状态的四疯就像是还没成熟的四季豆,那还是绝对的油盐不进,潘厚仁嗓子眼都说哑了,也不见四疯有任何的改变。 “就到这里吧,师侄,从这里开始你往南,回昆明,我呢,就往北,回武当山!” 这不过四五天的功夫,四疯好像比潘厚仁初见他时显得更加邋遢和不修边幅,头发都绑的散散乱乱,活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 “师叔,你,你不能走啊!”潘厚仁嘴角都撩起了水泡,全是内火给急的,可惜还是没用,四疯摇了摇头,道:“不行,我想不通,必须回山,请教师傅去!放心,我的好师侄,等我一想明白了,就马上来找你!等着我哦!” 果然,道人们就喜欢说走就走。潘厚仁还没回过神来,四疯打着马,已经跑远了,“哦~”字的回音还在潘厚仁耳朵里萦绕,四疯的背影就已经快要消失在潘厚仁的视线当中。 “有没有搞错啊!”潘厚仁丧气的拍了拍脑门,他不知道自己还要不要继续执行当初的计划——诛杀朱高煦。 “现在不是我要不要继续的问题,而是能不能成功的问题了!”在一个小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来,潘厚仁望着跳动的灯火,脑子却像是勾了芡,完全搅和不动。他相信以朱高煦的为人处世,想要取其性命的人必定很多,然而至今人家仍旧是活的好端端的。岂不是说明,刺杀朱高煦根本就是一个无法完成的高难度任务? 第84章 十万雪花银 潘厚仁在客栈里滞留了整整一天的时间,不是他走不动路了,而是因为在他始终找不到一个完美的计划,在失去了四疯之后,潘厚仁根本想不出能够刺杀朱高煦,而且还要全身而退的方法。 “天策军三千人,这个数量,当真是个临界值!” 在潘厚仁看来,三千个士兵作为汉王朱高煦的亲卫队,数量将将好。人若是少了,在城外遇上大股乱军就很难顶住,而人数多了,就会因为庞大而行动不便,更重要是将士之间相互熟悉的程度会成几何速度下降,反而不利于保卫工作的开展——混进个人来都不容易,生面孔的一下子就被揪出来了。 正当潘厚仁找不到下一步的方向时,却在客栈里碰上的来自潘府传讯的人,是个潘府的家丁。 不要觉得奇怪,在古时候,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的道路实在是没有太多选择,往往来的时候走这条路,回去的时候还是同样的道路,所以潘厚仁在客栈里碰上潘府的家丁,一点都不奇怪。 那家丁正是潘诞老爷子派出来寻潘厚仁的,当初潘厚仁跟四疯一起离开昆明,事先也是跟老爷子有过商量,若非潘厚仁头上还有个名誉总教习的头衔,老爷子当初是不会放任他离开昆明前往京师,毕竟潘家上下对于皇家都没啥好印象,深以为“伴君如伴虎”。 从家丁口中得知汉王朱高煦竟然已经将潘府上下统统投入大牢,只等昆明府尹判罚,就连诺大个潘家院子现在都已经被官府查封,君再来也落入朱高煦手里后,潘厚仁彻底暴走了! “我去年买了个表的,朱高煦,你可不要惹恼小爷了,否则本少爷就指定要跟你拼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见过没有?白刀子进绿刀子出你信不信,扎破你丫的苦胆让你知道什么是苦从中来!” 潘厚仁神神叨叨的举动让呆立在旁的家丁脸色变得有些紧张,好不容易等到潘厚仁稍微冷静了,那家丁连忙从身上掏出一叠银票来,捧给潘厚仁,“少爷,这是蜀昌号的银票,老爷担心你在外面办事手头不方便,让我给你带来了!” 说起来潘厚仁穿越到大明这大半年功夫,银票还真是第一次看见。诸君别以为大明时期银票是常见的玩意儿,那是后世影视作品的一种误导。实际到大明开国年间,银票并不受政府的保护,说白了就是不合法的,而政府合法的钞票是桑皮纸的宝钞,贬值那是相当的厉害。 而银票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宋朝,可第一家票号,正是这个蜀昌(的确是发源自巴蜀,蜀昌只是卷风起的名),当宋朝政府最终规定了十六家票号之后,这十六家票号实际上就成了中国古代的官方银行,主要从事汇兑业务,提取手续费,大概是百分之三的样子。 “蜀昌号的银票?”潘厚仁接过银票,刚一打开就被第一张上的“一万两”给震住了,随着他翻看,才发现这些银票竟然每张都是一万两,总计十张! 震惊不是因为金额。潘厚仁抬起头来望着那家丁,沉声道:“潘丁,你知不知道这里一共有多少钱?” 潘丁也是潘府里的老仆人了,今年四十岁的潘丁,十五岁开始就在潘府劳作,如今已经整整25年的光阴。潘厚仁的话他岂会听不懂,脸上露出个老实的笑容,潘丁道:“少爷,走的时候老爷都说了,十万两的银票,就是咱们潘家救命的钱!” 听到这话,潘厚仁的眼角不禁有些发涩:这就是传统的中国式的平民,他们纯朴而实在,十万两的不记名银票,对于常人来说是个多大的诱惑?按照这个时代的物价水平来说,十万两的白银若是用来购买食物,相当于后世的。一亿人民币,试问在后世,有多少人能够拒绝这样一笔天文数字的诱惑? 然而潘厚仁眼前的潘丁是那样的淡然,他看上去沧桑而老迈,脱下潘府家丁的“制服”,穿上农家的装扮之后,怕是没人会相信他身上有这样一笔巨款——因为一个农家辛苦一年的劳作,也不过就是几两银子的收入而已,还得上税。 “潘丁叔啊,东西我已经收到了,你除了潘府之外,可还有别的地方可去?”潘厚仁从身上拿出了几十两散碎银子,他不知道潘家将来会如何,可是对于潘丁,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奖励,或者说是一种肯定。 最好的方式莫过于物资奖励,在不动用这些银票的前提下,几十两也是潘厚仁能够掏出来的最大数目。 “少爷,你怎么能赶老奴走呢?府中正是用人之际,老奴我虽然没什么本事,可是跑个腿,捎个信总是能办到的!”潘丁显得有些忿忿,他是不愿意离开潘家的,打死都不愿意!不仅仅因为他的卖身契还在潘家,更重要的是他已经习惯了在潘府的生活,这个没有太多主人的大宅院子,与其说是潘家人住,不如说是这些家丁仆人们在享受。 在后世的时候,潘厚仁曾经听过一个笑话,说是在风光明媚的澳洲,有一栋频临大海的豪华别墅,设计大气,建筑精美,在别墅后院的长廊上摆上一把躺椅,就可以看到远处海面上的日落,每天,都会有个女人,抱着一只懒洋洋的白猫,坐在躺椅上看艳丽的日落。可那女人并不是这栋房子的主人,她仅仅是这栋房主请的保姆而已。而这栋房子的主人两口子,却很少来这里居住,因为他们整天都忙碌着赚钱,赚更多的钱。 或许这个比喻不怎么恰当,但至少可以说,同样精华美丽的潘家大院里,属于主人的就那么几个,更多的还是像潘恒、潘丁这样的仆人和家丁,虽然他们没有“主人”这样的名头,然而享受的生活却是他们离开潘府之后再也无法接触的。 潘丁不愿意就此离开潘府,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对了,潘丁你说徵徵早已经被老爷送去了城外的农庄。那么弱绿和莲巧呢?她们在哪里?还有,君再来都被查封了,那我的潘氏运输公司又怎样了?是了,灵玉小姐有没有被朱高煦的人抓住?” 潘厚仁现在脑子里很乱,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在这个时代,还有这么多人值得他去牵挂。弱绿和莲巧不消说,就连段灵玉这个火爆脾气的丫头,竟然也在他心中有了一席之地。 “少爷,弱绿跟着小姐去了城外的农庄,莲巧。她应该是被抓了,老奴离开潘府的时候,她还在打扫少爷的院子。” “老爷子糊涂啊!”潘厚仁听到莲巧被抓,心中顿时一阵紧缩,不由的埋怨起潘诞来,既然让弱绿跟着潘徵徵走了,为何还要留下一个莲巧呢?“不!我不能再等下去了,潘丁你直接去大理,找二叔去,我,回昆明,找朱高煦!” “少爷,使不得啊,那朱高煦如今已经跟张府尹狼狈为奸,除了平西侯,整个昆明城再也找不到可以跟他们抗衡的人了,少爷,您还是去京师吧,看看能不能把这十万两银子送给皇上。让他老人家放过我们潘家!”潘丁的世界观仍旧是朴素的,他仍旧认为只要有钱就可以买来平安,既然欺负上门的是个皇子,那就直接去收买能够控制皇子的皇帝,事情不就坚决了? 真是朴素的价值观啊! 潘厚仁无言以对,只能是苦笑。为了不让潘丁有太多的想法和担忧,潘厚仁不得不装作同意了潘丁的意见,随后在第二天打发潘丁出发,前往大理。在此时的潘厚仁想来,大理应该是极安全的,不仅仅是因为潘氏运输公司与大理方方面面的势力都打点的很好,更重要的是,二叔潘德明还在大理,有他在主持大局,潘厚仁相信大理一定是个极安全的地方! 然而有时候事情的变化真是跟人所期望的截然相反,大理非但不是安定的世外桃源,相反,却成了此次事件的漩涡核心。就在潘德明知道朱高煦将潘府给抄了之后,他情绪的变化,直接导致了大理的变天! 大理,这个在大明开国时期已经算是国境极其边陲的地方,原本就充斥着“不服王化”的传统习惯,至今虽然在武力上臣服于大明中央王朝,但稍微有些风吹草动的,这些地方势力就会揭竿而起,造反是常事。 这种造反的习惯不仅仅大明朝朝堂上的皇帝大臣们知道,潘德明也知道。 所以当他听到朱高煦撕破脸皮将潘家抄了,所有人都丢进大牢等候审判之时,潘德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聚众,闹事! 潘明德自然是知道自己不可能跟此时武装力量强横的大明真正的抗衡,他也没有推翻朱家的统治当皇帝的欲望,老实说潘德明这个人对做皇帝没有多大的想法,毕竟自古以来皇帝就是个苦差事,至少潘德明认为是一件极苦的差事,所以他仅仅是想闹事,而不是想造反! 他聚众闹事也是针对大明朝对官员的一种惯例——谁引起民变了,那就是谁的责任,谁就要被朝廷推出来,以平民怨。这一点倒是跟潘厚仁生活的后世颇有些相近:谁被网络推到风口浪尖上了,那么谁就要以“死”谢天下,不管整个体系是健康还是糜烂,总之一句话——处理被大家看见的,隐藏大家没看见的。 故而潘德明的目的也很简单,通过“把事情闹大”从而解决此事,将潘府解放出来。 以潘德明在大理的人脉关系,加上他手中掌握的财富,仅仅两天的功夫,大理,就“反了!” 第85章 大理乱 大理是归昆明府管的,所以当大理的明朝官员屁滚尿流的出现在昆明城府衙当中,跪在张大人面前哭诉时,张大人彻底傻眼了! 在这一瞬间,高踞府案之后的张大人想起了昨天夜里自家婆娘在枕头边上说的话:你帮着汉王整潘家,你可想过潘家在云南这边的势力,他们跟平西侯府的关系你有没有想过呢?潘家,那是昆明的一头老虎,可你这个死老头子,被汉王灌了几碗谜汤,就以为自己是武松了? 作为昆明府的行政总长官,在任期内竟然让大理闹了起来,且不管这种闹腾最终是发展成民变还是仅仅是闹腾,只要让消息传到了京师,传进了皇上的耳朵里,那就必定没有他张大人的好果子吃! “快,通知下去,马上封锁大理通向京师的所有道路,所有道路!”张大人有些慌了,他口中不停的发布着命令,随着一口又一个的口令传下去,整个昆明府衙也像是突然之间沸腾了! 应该说张大人的“危机处理”业务已经熟练到极限,他甚至在发布完命令之后就直接乘着轿子去了汉王的临时府邸寻求对策,然而时间不等人,既然大理城的官员能够跑到昆明,这么长的时间,暴乱的队伍也早已经不知道走出大理几多远的距离,更不用说因为暴乱而早早离开大理甚至是离开云南的人,通过这些有若惊弓之鸟的旅人,关于大理爆发民变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京师,传到皇帝陛下的耳朵当中。 “怎么会这样,这个潘家,真是该死!”乍一听到消息,汉王也是极其震怒!要说这几日,将潘家所有人丢进大牢,抄家查封之后,汉王朱高煦心中挺乐得,春兰阁、红色年代和君再来已经在朱徵焲的主持下重新开张,虽说东家被丢入大牢生死不知,但是对于这三家店里的“员工”来说,求生才是第一位的,几乎没人会因为潘家这个曾经的老板,而去跟朱徵焲作对。 “汉王殿下,火烧眉毛了啊,殿下您还是要早早做决定,要不,微臣陪殿下一起去找那平西侯,让他发兵镇压?”虽说朱高煦很是客气的着人给张大人上了好茶,可这时候张大人哪有心思喝茶呢,他双手不停的抖着,屁股都沾不到凳子上,腿肚子都在抽筋! “找沐晟?哼!”朱高煦狠狠地一甩袖子,两眼里透出怒火,“找他有什么用?张大人,你是不是急糊涂了?没有父皇的圣旨,他能调动兵马?况且小王跟他之间多。你也不是不知道,小王让他出兵,让他笑话倒是小事,若是让他抓住把柄去父皇哪里参小王一本,岂不是麻烦?” “这。臣惶恐啊!还是殿下考虑的周全,那眼下。”经过朱高煦这么一说,那张大人也回过神来,平西侯手下的军队跟昆明府衙里的衙役不同,他张大人可以随意使唤衙役,这是他的权利,可是平西侯却不能随意调动军队,那是造反! “不就是一些泥腿子蛮夷么?小王手中还有三千之数的天策军,就不信这些泥腿子能翻了天去!”朱高煦一咬牙,竟然准备用自己的亲卫军去镇压大理的暴动。 照理说,三千全副武装,又经历过真正战阵的天策军,镇压几千人的暴民是没有问题的,可就在汉王朱高煦准备这样做的时候,张大人派出去搞封锁的衙役,却差不多都哭喊着逃回来了。 “大人,官道上都是那些蛮夷,我们,我们根本封锁不住啊!” “大人,那些蛮夷骑着快马,翻山越岭的,根本就不走官道啊!” “大人,消息都传出去了,如今巴蜀那边的旅人都回去了,如今怕是天下皆知了啊,大人!” 坏消息!坏消息!还是坏消息!总的来说,这两天时间里,张大人四处听到的,都是坏消息。从目前汇总起来的信息看,大理闹出民变的事情已经不是他一个昆明府尹可以掩盖的住了,恐怕最快的消息已经接近京师,就要传进皇上的耳朵里了! 惊慌失措的张大人在自己师爷提醒下,屁股尿流的去校场找到了汉王朱朱高煦,而当朱高煦听说暴民的消息已经出了云南时,怒不可遏的汉王殿下,就着手里的马鞭,狠狠的抽打在了张大人的身上:“废物!蠢货!这么一点小事都办不好!” 汉的一鞭子下去,张大人脸上就出现了一道血淋淋的痕迹,张大人年岁也不小了,竟被汉王这一鞭子给抽的晕了过去。幸亏校场里本就有医生,加上张大人只是急怒攻心晕倒,并非是伤得太重,故而很快就被救醒,当他睁开眼睛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让朱高煦发兵! “发兵?现在还发个屁啊!”朱高煦狠狠地磨着槽牙,咯吱咯吱的一阵子之后,才开口道:“消息都已经到京师了,本王还能发兵,这不是给大哥把柄么?天策军是亲卫军,不是府兵卫兵!来人啊,送张大人离开校场,其他人随小王我继续整饬军伍,争取早日出发!” “殿下,您不是说不能发兵么?”朱高煦身边一员武将皱眉问道。 “本王说了整饬之后发兵?本王说的是出发,出发!在父皇圣旨到达云南之前,本王必须要离开昆明,离开云南!如此一来,此事就跟本王无关了,到时候那些蛮夷要闹,就随的他们闹,闹的越大越好,闹到最后无法收拾时,本王再向父皇请缨,用他们的人头,换本王的功绩!” 朱高煦原本还愤怒的面孔逐渐变得狰狞起来,这些蛮夷在朱高煦心中压根就不是人,用蛮夷的脑袋为自己争取政治资本,朱高煦在这一刻是那样的崇拜自己! “原来如此,殿下真是高明,高明啊!” 拍马屁的人哪里都不缺,物以类聚,朱高煦身边这种也不少。 朱高煦当然是不愿意卷入叛乱的泥潭当中,最好的结果就是朱棣将怒火发泄在张大人和平西侯身上,而最终平乱的果子还是他朱高煦来摘,就实在是完美不过了。但即便要离开昆明城,那朱高煦心中也有个执念还没有解决——潘家! 既然来昆明,其目的就是为了干掉潘家,为岷王一系赚钱打好基础,依得朱高煦性子,就该将潘家满门抄斩,如此一来,潘家庞大的基业自然就落到岷王手中,不管是岷王自己用,还很大头奉送给他朱高煦,至少双方之间的关系将会因此而牢不可破! 故而朱高煦命人整饬兵马的同时,就亲自带人去了昆明府尹的大牢,准备杀人! 可是当朱高煦带着人马刚刚走到大牢所在的街口,却看见已经有一队队的军士在巡逻,严阵以待! “是沐晟的兵马,他竟然敢私自调动兵马?”朱高煦一眼就认出那些军士的归属,然而他却没有想到沐晟调动兵马的理由。 “去,打听打听!”即便是以汉王的自负,在真正面对沐晟的时候,他也不得不谨慎一些,因为他很清楚沐晟这个人在大明朝堂上的份量。可以说,如果他跟沐晟之间发生了什么冲突,哪怕就是他的父亲朱棣,也只会相信沐晟,而不会相信他! 去打探消息的士兵很快就返来,也将打探的消息带回来了。封锁大牢的兵马的确是沐晟的人,而他们的理由更简单——听说大理有暴民,为防止有人劫狱,特奉平西侯之令,前来封锁大牢! “劫狱?暴民没事冲进昆明城,就为了劫狱?”这个理由的搞笑程度在朱高煦看来完全超越了当初建文帝削藩的理由,然而世事就是如此,平西侯找到了一个正确的理由调动兵马,而且还让他堂堂一个汉王没有理由撤销平西侯的命令,谁让他从京师出发的时候不承认是正式就藩云南的,如果是的话,那也就没平西侯啥事儿了。 看着顶着汉王和天策军双重压力的那些军士,朱高煦忍不住咬牙道:“给本王。。” “殿下,三思啊,三思!” 眼瞅着朱高煦就要依着性子下令强攻,他身边几个天策军的将领慌忙开口阻止,脸色惶惶。只因他们心中清楚,在没有正当理由下,作为亲卫军主动向友军发动进攻,事后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若是双方冲突造成严重的伤亡,那么他们这些当将军掉脑袋都是最轻的。 故而他们死命劝住朱高煦,正是因为朱高煦的身份,出了事情皇上不可能把自己儿子怎么样,可是作为朱高煦身边的近臣,没有起到劝阻的作用,恐怕就要承受皇上全部的怒火,抄家灭族那都是可能的! “你们。。”朱高煦的命令下到一半就被阻断,心中也是窝火。然一鼓作气再而衰,回过神来的朱高煦也稍微冷静下来,只不过心中还满是不甘,道:“难道就这样放过那些潘家的人?” “殿下,就算您不为我们这些属下的身家性命考虑,也要考虑考虑您自己啊!若是您一意孤行,虽说是快意了,但消息传到朝堂之上,那些大人们心中会怎样想?平西侯这个人,就算没法收买,那也尽量不要得罪,否则,于殿下大事不利啊!” 一个花白胡须的武将倒是有些见地,将眼前这事的后果直接拔高到影响朱高煦“将来”的高度,一下子就让朱高煦冷静了下来。 深深吸了一口气,朱高煦又看了看那严阵以待的沐家军,猛然一甩马鞭,大声道:“走,跟我去,烧了那春兰阁!” 当朱高煦在大牢门口吃了沐晟的亏,转头要将怒火发泄到春兰阁上时,正在红色年代忙碌着的朱徵焲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但他听到春兰阁起火,而汉王竟然还让人堵着大门不让里面的姐儿出来时,整个人都傻了。 第86章 世子很无奈 “疯。疯了吧。”朱徵焲这个人虽然毛病不少,但至少还没有到朱高煦这种心情不爽就用人命来找乐子的程度。一想到春兰阁被点燃,熊熊火光当中,无数姐儿欲逃无门,活生生的被烧死在屋子里,朱徵焲浑身就禁不住的颤抖。 “世子,我家殿下马上就要离开昆明城了,让小的来问问世子,您是走呢,还是留下来?” 冲进红色年代的天策军让朱徵焲吓了一大跳,他以为朱高煦烧了春兰阁还不过瘾,还要来烧红色年代!当听说只是来问他走不走时,朱徵焲犹豫起来。 走吧,好不容易到手的红色年代又得放弃了,毕竟契约书还没有到手,没有汉王撑腰,只要潘厚仁回来,朱徵焲可没有勇气跟依靠着平西侯的潘厚仁斗! 不走吧,结果好像也都差不多,况且朱高煦还烧了春兰阁,里面不知道会有多少冤魂,若是自己留下来,到时候这笔账肯定要算到自己头上!一想到这种可能,那朱徵焲就没再犹豫,连忙道:“走,走,走,现在就走!”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幸福来得快,也去的快! 骑着马儿经过还在熊熊燃烧,却已经散了架的春兰阁时,朱徵焲自己都说不清楚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儿,鼻孔里嗅到那焦糊的味道,其中隐隐约约好像也有种烤肉的香味。当然,这仅仅是朱徵焲自己的感觉而已。 “这个朱高煦,怎么如此狠心,雀娘,我的雀娘啊!” 看着快烧成一堆木炭的春兰阁,朱徵焲心中却是无端端凄凉起来。一日夫妻百日恩,当初雀娘在秀女坊的时候,两人之间也曾经如胶似漆过,虽说婊子无情,可朱徵焲一想到风情万种雀娘就此变成一具焦尸,就感觉背心里凉飕飕的,心中也就埋怨起朱高煦来。甚至于因为朱高煦下令烧春兰阁的举动,让朱徵焲开始怀疑朱高煦这样的人是否适合自己和父亲朱楩去追随?朱徵焲就是在这个时候心中种下了一根刺,以至于在将来跟朱高煦之间发生了严重的冲突,甚至于投向了潘厚仁的一方。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说还为时过早。其实在历史上的朱高煦就是这样一个人,他莽撞而自恋,直到最后造反失败也不会找自身的问题所在,而最终落得个不得善终。 有个问题朱高煦始终没有弄明白:为何沐晟的兵马会及时的赶到大牢,将大牢里的潘家人保护起来呢?这其中究竟有什么蹊跷?又是谁去通风报的信?朱高煦想破了脑袋也万万没有想到,有时候通风报信的人就是自己的身边人! 当然,这并不是说汉王朱高煦身边有沐晟的奸细,问题是出在张大人的身上。在汉王朱高煦针对潘家出手时,张大人自然也是获得了利益的,所以他义无反顾的去帮助汉王对付潘家,然而别忘了,张大人的女儿张馨,却始终还是潘家的媳妇儿! 这是个“女生外向”的时代,是个“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扑出去的水的年代”,不论是官家小姐还是穷家姑娘,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实际上对夫家的归属感更强于自己的娘家,张馨也不例外! 她深知若是潘家就此倒下,那么她就真正成了无本之木、无源之水,即便是父母亲不嫌弃她,她仍旧无法抬头挺胸的活着,别说是在昆明活着,就算是在张家里,她也会受到下人家仆的白眼,这种世俗的谴责,张馨自问是承受不起的! 所以当张大人接到消息大理民变时,当张大人去找朱高煦商议对策时,张馨毫不犹豫的乘坐着轿子,去了平西侯府,因为她知道,若是想要风风光光的回到潘家,而且这辈子继续风光下去,这,就是她唯一的机会! 张馨不是个瓜婆娘,相反,她比窦夫人更加精明,在节骨眼上,她做出了一个最英明的决定! 从张馨口中得到消息的沐晟也没有犹豫,他第一时间派出兵马抢占了大牢,以保证潘诞等人的性命安全,同时他也做好了应付朱高煦可能的冲击的准备!然而让沐晟意外的是,朱高煦竟然走了! 这一点让沐晟很疑惑,毕竟他对朱高煦的性格还是有所了解的,若是换成潘厚仁,定会说一句:这不科学! 沐晟还不知道“科学”这个词汇,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既然朱高煦都不敢在昆明多做停留,那必然就是——大理的民变不可小觑!民变,在大明朝至高无上的皇帝陛下眼中,那是执政者不可饶恕的错误。可以说,中国有史以来的朝代当中,只有大明一朝,会因为民变而直接处理地方官员,而且是不问缘由的重处!这种律法习惯的原因,怕是因为朱重八本身就是个穷的不能再穷的“小民”,正是因为执政对民变的不重视,最终才让朱重八“问鼎中原”,当上了皇帝。 所以重八老兄对于下层的民变,那是看的异常重,重到篡位的朱棣,都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也就是朱高煦在听到大理民变之后,不得不抓紧时间离开的原因。 只因朱高煦内心当中很清楚,即便大理的民变跟他没有啥关系,可是事情一旦闹到朝堂之上,这件事情就会变成别人手中的利剑和长矛,让他难以抵挡。他必须要置身事外,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可是朱高煦能够置身事外,沐晟却不成,他是平西侯,平定西南,就是他的职责。 “来人啊。”沐晟打算既然朱高煦已经走了,大牢也还在他的掌握之中,这昆明城里也算是安定了,他应该做的事情,就是去阻止这场民变继续扩大,最好能够尽快处理下去,让暴动的民众返回原处,让一切重新回到往日的轨迹上。 可就在他准备下达命令时,又有家丁来报,说是有人持潘德明的拜帖,在厅堂里候着呢。 “德明?”沐晟刚刚还紧皱的眉头忽而松开,刚刚还绷紧的面颊也有了一丝松弛,好像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下来,而这种轻松的情绪在他看到那人送来的书信之后,彻底的表露无遗。 要说潘德明派来的这人,也实在是太慢了一些,以至于堂堂一个平西侯,竟然需要从张馨这样的妇人家口中才知道大理发生了民变,甚至差点就要召集兵马去平乱了! “你马上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说狗已经撵走了,家宅平安,他那边也就不要再敲锣打鼓了!” 摆摆手,沐晟也没有想过要那人休息,时间不等人,若是闹的太厉害,让朝廷知道了,也是一件麻烦事。朱棣的性子沐晟也清楚,只要圣旨一出,少不得为了这事情要弄些人头去充数。 既然不用再去操心叛乱的事情,沐晟就干脆点上家将,去大牢里救人。殊不料他骑着战马经过昆明府衙,却被焦头烂额的张大人给挡了下来。 “侯爷,侯爷,此番你定要搭救下官,搭救下官啊!” 张大人一开口就痛哭流涕,胡子都花白的一个人了,竟然还跟孩子似的用袖子擦眼泪鼻涕,这让沐晟不由得皱起眉头,翻身下马,道:“张大人,这是何意?” “侯爷,请进来说话!”张大人见沐晟下马,顿时收起眼泪,上前虚邀沐晟,进衙门里说话。 且不提张大人在平西侯面前痛哭流涕,以至于让沐晟没能第一时间前往大牢里救人,再说那出城之后一路向京师而去的朱高煦心中却是不爽利的紧,只因为现在想起他此番到昆明一趟,好像除了烧掉一家勾栏,就再没有建树了! “殿下,您找我?” 朱徵焲骑着马儿,小心的带着缰绳,紧绷着身体坠后半个马身,向朱高煦请安。 “是啦,本王听说自打昆明城出来之后世子一直是闷闷不乐,可是因为丢了几家店铺?”朱高煦偏头睨视着朱徵焲,眼神中却有种说不出的鄙视,好像在说朱徵焲是鼠目寸光之辈。 要说朱徵焲此时的心情还真是复杂。他好歹也是个世子,昆明城里的几家店铺到不至于让他过于看重,就算是雀娘,那不过就是生命之中的一个女人而已,同样算不得什么,然而让朱徵焲真正感到压抑的,是朱高煦在最后时分表现出来的这种壮士断腕和狂躁的态度。身为一个皇亲国戚,朱徵焲虽然从未妄想过皇帝的宝座,却也希望能够投注到下一位帝王的身上。 很显然,朱楩因为种种原因已经将重注押了朱高煦,朱徵焲原本并不反对,可是现在,朱徵焲的信心却开始有了动摇。 “殿下,微臣并不是因为店铺的事情担心,虽说微臣家中不算富裕,但有朝廷的俸禄,即便是每日游手好闲,也决计不会饿死。微臣心中担忧的乃是大理的那些暴民,若真是潘厚仁怂恿,那这个人未必也太可怕了,勾结异族,其心可诛!”不管朱徵焲是否看重朱高煦这支潜力股,都无法改变他对潘厚仁发自内心的恨意。 “是呀,勾结异族,其心可诛!” 朱高煦回过头去,望向前路,却不再看朱徵焲,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问题。事实上朱高煦至今仍未曾见过潘厚仁,更不知道这样一个对手的长相,他对潘厚仁的了解,仅止于别人口中的传言。 然而就在朱高煦脑子里寻思潘厚仁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时,却有天策军卫士急报,说他们围住了一个人! 第87章 撞枪口上了 潘厚仁感觉自己很倒霉! 他只不过是出来找个地方把十万两银票藏好,然后再做打算,可谁知道竟然会被天策军给围上了。 别问他怎么知道是天策军的,那一杆杆的大旗上不是写着大字么?唯一让他感觉庆幸的就是他被堵住的地方不是他藏银票的地方。而他唯一想不通的就是,为啥那些天策军就注意到他这个在路边的普通行人呢? 说来也是潘厚仁自己运气不好,只因为朱高煦在昆明城遇上行刺,天策军折损了不少人,故而这次离开昆明城返回京师,天策军变得异常小心翼翼,不仅仅是侦骑放的远,而且数量也增加了。 潘厚仁他孤身一人行走在荒郊野外,偏偏身上还干净整洁,既不像农夫,又不像猎人,岂会不让那些侦骑起疑心?天策军中有能人,朱高煦这支卫队那是真正上过战场杀过敌人的老队伍,可不是仪仗队,而侦骑本身就是天策军当中的精锐,各方面的能力更是高人一筹。 当被十几个天策军侦骑包围的时候,潘厚仁还想着是不是拼一把,唯一让他感到麻烦的就是此处的地形实在是平坦,而对方这么多骑兵,即便是杀了一部分,也未必能够逃脱战马的追索——他骑的只是潘府里面常备的滇马,而天策军骑的却是真正的大宛良驹,在启动速度和冲刺速度上,滇马都很吃亏! “各位军爷,你们把俺围住,是何用心啊?小的可是良民,良民啊!”潘厚仁装腔作势,然而他对于一支冷兵器军队,尤其是上过战阵的军队了解实在是不够充分——真正从血肉战场上经过的军队,他们都会异常的小心,任何时候对任何人,他们都会保持足够的警惕。 “拿出路引来!” 领头的百夫长并没有跟潘厚仁多话,是不是好人看路引就知道,哪来的那么废话!殊不知此百夫长一句话正好打在潘厚仁的腰间——他怀中当然是有路引,可是这个路引,他怎么敢拿出来? 虽说潘厚仁感觉自己现在还不是个名人,在这个没有影像资料的时代,那些天策军的士兵不可能依靠长相来获知他的身份,可是路引一拿出来,恐怕就真相大白了!别把古人想的那么蠢,在封建时代,路引可是真正的一大发明,没有路引的话,你就等着被黑吧。 但如果不提供路引的话,那么别说是天策军,哪怕就是城门口的卫兵,也有充分的理由将你抓起来,丢进大牢里去!当然,普通城门口的卫兵在正常情况下往往也不会说非要看路引,正所谓“想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即便是几个铜板,也能让那些苦哈哈的卫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惜的是,这种金钱开道的方式在天策军面前行不通。潘厚仁估摸着自己只要一掏钱,那些天策军就会更怀疑自己的身份——不是细作你掏钱干啥啊? 反复一合计,潘厚仁去突然发现,要么自己拔剑杀出重围,要么自己交出路引,然后再拔剑杀出重围,好像并没有第三条路可以走。然而他这一阵子的犹豫,已经让天策军的百夫长高度怀疑其身份,一声大吼,两个天策军骑士随之翻身下马,“咣啷”一声拔出战刀,就向潘厚仁走过来。 “不准乱动,交路引!” 应该说即便是朱高煦的亲卫队,此时表现出来的素质还是挺不错的,并没有因为潘厚仁的可疑行径,就直接采取暴力的行动,用国际上惯用的语言来说,就叫做:表现的很克制。 “别动!” 潘厚仁的右手才向着剑柄的方向挪动了一寸不到的距离,靠过来的一个天策军士兵就大吼出声,同时手中的钢刀也扬了起来,毕竟是经历过生死厮杀的老兵,此举竟然也让潘厚仁感到有浓浓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让他猛然间有些胆儿颤——虽说他武艺高强,可是跟真正的军队放对,他心虚啊! “大胆!”心念电转之间,潘厚仁突然也就想通了,这天下还是姓朱的,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还是不要自持武力,跟“猪”一般见识。他口中大喝,随后就摆开架势,大声道:“本官乃是府军前卫亲军总教习,潘厚仁,你们算什么东西,竟敢在本官面前亮兵刃,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前卫亲军,那不就是。” “总教习,潘厚仁。” 几个天策军的小头目们面面相觑,他们怎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路上碰见汉王陛下欲求不得之人,这不就是天上掉馅饼么? 要说按照大明律例,以下犯上确实是重罪,可是对于天策军来说,他们的主子就是整个大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汉王,再加上自家主子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更是不用担心招惹了潘厚仁。 “得来全不费工夫。”那百夫长在惊讶之后,欣喜之余甚至还拽文,随后一摆手,就让几个如狼似虎的军士上前,卸了潘厚仁的兵刃。或许是因为潘厚仁始终表现的很配合,考虑到人家毕竟还有从三品的行政级别,就没让五花大绑,只是扭送着,朝汉王朱高煦的本阵而去。 “哟哟哟,这不是堂堂的潘家小少爷么,怎么如此狼狈,哎哟,我真是好惋惜好惋惜啊!”朱徵焲的身影出现在潘厚仁的视线当中,正好挡住他打量朱高煦的视线。 “起开!你这个台湾来的娘炮!信不信我找十个八个蒙古大汗让你菊花春光灿烂!”一看见朱徵焲潘厚仁就觉得心中烦躁,主要还是因为其长相实在是猥琐,无比的猥琐! 相比起来,刚刚才看了两眼的朱高煦,倒是让潘厚仁感觉更舒服些。这个已经快要三十岁的男人不仅仅相貌堂堂,浑身上下更散发出一种强烈的自信。当然,褒义的话就是自信,贬义那就是自恋或者是自大。但不管怎么说,朱高煦人家好歹是有点男人味儿,不像朱徵焲,潘厚仁总觉得其可以跟“猥琐的娘炮”划上等号。 “你就是潘厚仁?”一身铠甲的朱高煦脸色红润,声音也显得很浑厚,更让潘厚仁心中惊讶的是,直到现在朱高煦好像也没有动武的打算,“难道他并不恨老子?” 朱高煦当然是恨潘厚仁的,可是刚刚抓潘厚仁来的那个百夫长已经汇报了一切,朱高煦虽然是个王爷,但也不能无视潘厚仁头上那顶从三品的官帽子。 “微臣正是。”虽说潘厚仁心有不甘,可只要他还想在大明混下去,这会儿就必须要对朱高煦低头,毕竟人家还是汉王嘛,面子总是要给的,该低头的就低头,扭扭捏捏的反而落了下乘。 “本王问你,那昆明城里的勾栏,可是你的产业?” 当着朱徵焲,朱高煦这话可就问的有些水平了。潘厚仁抬起头来,眼神瞟过那眯瞪小眼睛的朱徵焲,微微一笑道:“回汉王,微臣是有家勾栏,不过那是从岷王世子处收购的。” “你。你那是威胁!”果然,朱徵焲一听潘厚仁的话就不淡定了,抬手指向潘厚仁,就差直接戳潘厚仁脸上了。 “威胁?敢问世子,我威胁你啥了?你是堂堂一个超品的世子,而我只是个小小的从三品武将,我有什么能够威胁到您的呢?”对于朱徵焲的指责,潘厚仁不慌不忙的反驳,他甚至可以面带微笑,面带那种让朱徵焲恨的牙痒痒的微笑。 “好了,好了!” 那朱高煦这个时候突然站出来打圆场,他脸上带出来的微笑让潘厚仁感觉像是自己照镜子,真假。 “世子你就少说两句嘛,不管怎么说,潘爱卿承认他在昆明城里的确是有那么一两家勾栏的。” “是是是,汉王殿下说的有理!”朱徵焲连声附和,两眼中的恨意却仍旧是收不住的投向潘厚仁。 “潘厚仁!” 不等潘厚仁对这话有所反应,那朱高煦脸上已经变了颜色,道:“根据大民律例,文武百官皆不得经商,你可知罪?” “臣。。惶恐。”潘厚仁拱手向朱高煦鞠躬,起来后道:“可是,臣这个从三品的官不是实职,只是个荣誉,也不能经商么?” “不管是不是实职,勾栏院本就是有伤风化的地方,潘厚仁你作为堂堂府军前卫亲军总教习,带头经营勾栏,就是视大明律例于无物,来人啊,给我拿下!” 朱高煦两眼一瞪,随后挥手,早已经等待多时天策军力士即刻拥了上来,拿住潘厚仁双臂,使其动弹不得! “轻点,轻点。”潘厚仁佯装自己顶不住的神情,却也是不挣扎,只是愁苦着脸,望着那面无表情的朱高煦道:“殿下,就算微臣有罪,也不该殿下的天策军抓捕吧?好歹微臣也是享受从三品待遇的。” “潘厚仁,你这是找死么?”朱徵焲见潘厚仁被拿下,脸上的得色是盖也盖不住,一手叉腰,耀武扬威的大吼起来。 “世子啊世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天真?你看看,你看看汉王殿下就比你沉稳多了,说律法大家就好好谈律法,不要胡乱耍流氓,ok?”虽说控制住潘厚仁双臂的四个天策军力士已经很用劲了,可潘厚仁仍旧像是毫无感觉一般,昂首挺胸,说话也是中气十足。 第88章 舌战两头猪 “潘厚仁,你以为本王拿你没法?这荒郊野外的。”朱高煦板着个脸,挺直腰身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潘厚仁,言语间浓浓的威胁味儿让人不用鼻子都能闻的到。 “汉王啊,你就别吓我了!这里三千多张嘴巴,你觉得就一定能够瞒的住?是,我潘厚仁只是个小小的从三品的教习而已,在你眼中或许不如一只蚂蚁,不过。”潘厚仁话说到这里,转过头去望向那提着“真武剑”的天策军力士,“殿下,你看,我有一把很好的宝剑哦!” “很好的宝剑?” 果不其然,那朱高煦被潘厚仁的话头“勾引”,眼神落到那宝剑之上,“好剑!”朱高煦毕竟也是个武将,对于兵器的爱好让他一眼就看出真武剑的不凡来,“给我看看!” “铿!” 长剑出鞘,气势如霜!朱高煦微微一怔,收剑入鞘,道:“怎么,潘厚仁你是打算用这样一把宝剑来换你自己的性命不成?” “哼,一把破剑能管银子几何?”朱徵焲很是不屑的说道。 “汉王殿下,还请仔细看。”潘厚仁颇有些无奈,他想耸耸肩膀,又怕把背后两个压着肩胛骨的天策军给“抖”飞了。 “真武。真武。这是。”朱高煦果然还是有几分见识,凝视剑柄片刻之后,脸上的神色就转了又转,“潘厚仁,你跟那武当山,是什么关系?” “也没啥关系,只不过武当山上的那些道士,绝大多数见到微臣,都要叫一声师叔,甚至是师祖。”潘厚仁脸上颇有些显得得意,要说以前吧,他是不敢公开自己是武当山传人的身份,可自从四疯依张三丰的命令到他身边之后,潘厚仁心中的担忧也就没了。 “什么?” 朱高煦眉头紧锁,两眼不住地打量着潘厚仁,半晌之后才摆手道:“原来龙镶天竟然是老神仙的弟子,不过潘厚仁,你应该跟老神仙没啥关系才是。” 不得不说,朱高煦这个判断那是相当的准确,潘厚仁活了十五年,还真是从来没见过张三丰。 “只不过你有老神仙赐的宝剑,也算是他的门人,本王看在老神仙的面子上,总是该放你一马的,况且你乃是朝廷官员,于法,本王也不能私自处理你。” “汉王殿下,你还是真实实诚啊,怎么,知道微臣的师承,态度就变了?” 因为朱高煦刚刚说完话之后就摆了摆手,控制着潘厚仁的几个天策军已撤了下去,潘厚仁抖了抖衣袖,望着朱高煦的神色不屑起来。然而除了朱徵焲忿忿不平之外,那朱高煦并不生气,却是笑道:“是呀,潘厚仁你既然有武当山的关系,那就。” “放了他?殿下,不行,不行啊。”朱徵焲满脸焦急的开口嚷嚷,一个劲儿的反对着,他这种反应让潘厚仁不得不开口,“朱徵焲,你给我闭嘴!汉王殿下的意志,是你可以干扰的么?越权,你知道啥叫越权不?你是不是想回头我参你一本啊!” “你。你。”朱徵焲手指潘厚仁,气得浑身发抖却说不出话来,整个人好像都要憋死过去。 “好了好了,世子你不要生气,本王没说过要放他走啊?本王只是说不能私下处理而已!潘厚仁!” 见朱高煦口风好像又变,两眼向自己望过来,潘厚仁顿感不妙,这个朱高煦,面对面才知道也不是省油的灯!潘厚仁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更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泄气来,否则就弱了气势了。 “潘厚仁,本王现在认为你身为大明官员,擅自经商,与民争利,特带你返回京师可有违背大明律例?若是你不尊本王号令半路逃走,那本王认定你是畏罪潜逃,下令颁布通缉令又是否违背大明律例?” 我就知道啊,你这个畜生!潘厚仁两眼瞬也不瞬地望定朱高煦,心中却已经将这厮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然而他口中却不得不道:“微臣自然是紧随王爷一道,前往京师,一洗清白!” “唔,你明白就好!我朝,可是有连座之律法的。”朱高煦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转而望向朱徵焲,又道:“世子,你说本王如此处置是否公允?” “公允,王兄这般处置,实在是公允的很啊!”朱徵焲笑得一个春光灿烂,望向潘厚仁的眼神当中充满了戏谑,“潘小子啊潘小子,我看你这只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跶几时?” “汉王殿下,微臣要求将朱徵焲抓起来!”潘厚仁眼珠微微一转,就举手大声道。 “为何啊?” “他造谣!人身攻击!他说微臣是秋后的蚂蚱,照我朝律例,就要抓起来,刑拘!”潘厚仁理直气壮的说道。 很显然,无论是朱高煦还是朱徵焲都没把潘厚仁的话放在心上,那朱高煦只是摆摆手,就有两个天策军很“客气”邀请潘厚仁到队伍后面,还说很快会给潘厚仁准备一辆专车。 潘厚仁没指望朱高煦会将真武剑还给自己,他坐在马背上,望着身边一圈虎视眈眈的天策军禁不住地暗暗叹息,想要杀出去,怕是千难万难,眼瞅着就要进入一个小镇,潘厚仁担心的是,朱高煦这厮就竟能不能做到说话算话呢? 等进了镇子,潘厚仁很快就被“请”进了天策军给他准备的“专车”当中,隔着比大腿还粗的圆木栏杆,潘厚仁看见了朱徵焲得意的笑容。对此,潘厚仁也没啥好埋怨的,谁让自己运气不好呢,天塌下来也得当被子盖,既然已经落到如此田地,他倒也是想的开,伸手在怀中一摸,就冲朱徵焲招手,等人骑着马过来后,潘厚仁大声道:“世子,上次花一两银子买了你的秀女坊,气不过吧?” 这真正是在伤口上撒盐,朱徵焲那脸色都快要青了,潘厚仁又笑道:“来来来,别说我不给世子你机会,路上也无聊,不如我们来玩几把,就把那秀女坊的地契作三千两银子,不过斗地主的话,好像还差一个人呢?” 老实说以朱徵焲的家世肯定不会缺三千两银子,关键是钱好说,气难消,见潘厚仁身陷囹圄仍旧怡然自得的模样,那朱徵焲心中就是气不打一处来,竟然答应了潘厚仁这极其荒唐的要求。 再找个人来打牌并不难,天策军的将领里好赌的也不少。然而朱徵焲和那天策军将领玩斗地主又岂是潘厚仁的对手,等到天黑扎营的时候,朱徵焲臭着一张脸从囚车里出来,低着头默不吭声,潘厚仁却是在囚车里放声歌唱,身边满是大锭小锭的元宝。 “世子,听说你下午跟那潘厚仁玩斗地主?” 要说斗地主这个游戏在云南的风行程度确实可观,就连没在昆明待多长时间的朱高煦也爱上了这个游戏,时不时也会找自己手下的人来玩个半天,当他知道朱徵焲竟然钻进囚车跟潘厚仁打了一下午的牌,也禁不住好奇,想问问战果。 “臣弟无能!”朱徵焲无奈地冲着朱高煦拱手,其他的话也就不用说了。 朱高煦倒是有些惊讶潘厚仁玩牌的本事,忍不住要去见识见识。 坐在囚车里百无聊赖的潘厚仁打老远看见一片火把向自己涌来,就知道多半是朱高煦来了,随即站起来大吼道:“喂,没牌品的世子,你不是说没钱了用酒菜来抵么,好酒好菜给下官送上来罢!” “聒噪!” 朱高煦的身影在火把光芒下出现,他一甩衣袖,望着潘厚仁道:“听说你斗地主很厉害?” “启禀汉王殿下,不是很厉害。” “哦?”听潘厚仁这样回到,那朱高煦笑了,道:“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嘛!” “是相当的厉害,殿下若是不信的话,就请进来,微臣陪你玩几把!”等朱高煦笑着说完话,潘厚仁才不慌不忙的接上,顿时将朱高煦噎的差点没回过气来,“胡闹,胡闹,本王岂可钻囚车,跟你赌钱?” 潘厚仁耸耸肩膀,“殿下,微臣现在可是代罪之身,不能离开这囚车呢。” 堂堂王爷自然是不能钻囚车的,最终的结果,却是潘厚仁、朱高煦外加输红了眼的朱徵焲在汉王的大车里玩了个通宵,半夜里,在周围负责警戒的天策军时常会听见凄凉的惨叫! 当天亮的时候,满脸得意的潘厚仁被几个天策军押解回囚车,临走之际,潘厚仁还不忘大声嚷嚷:“殿下,殿下,好酒好菜,好酒好菜,还有京师的一个院子,一个大院子啊!” “你们说,这个潘厚仁究竟赢了汉王殿下多少银子?京师里的大院子,那得要多少钱啊?” “可不是么,我听说那潘厚仁乃是赌神下界,斗地主可厉害了,嗨,别说汉王殿下,听说那个世子,差点把自己都输给潘厚仁了,啧啧,实在是太厉害了!” “那今天到底要不要好酒好菜的招呼着,汉王殿下的赌品实在是。” 潘厚仁被押解回自己囚车路上,听着周围的天策军士兵言论,一开始他倒是挺得意的,可听到后面,他就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当他再次环顾周围天策军的眼神时,那种明显怜悯的眼神让他更是心虚,忍不住开口问道:“哥,小弟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嗯,不要猜了,很快你就会知道你做错了什么了。”被潘厚仁问到的那天策军满脸心有余悸的神情,淡淡的回了他这么一句,却让潘厚仁的一颗心如坠冰窖。 第89章 师祖驾临 “殿下,殿下,我错了,不给饭吃,给口水喝吧。” 烈日下,潘厚仁被晒得皮开肉绽! 这是他大胜朱高煦的第二天,从昨天早上到现在,他已经整整两天没有吃到一点东西,喝到一口水了,囚车里满是银子,伸手在垫囚车的枯草里一抓,那是满手的通宝,朱高煦愣是一个子都没欠潘厚仁,就连答应潘厚仁的好酒好菜,都给折算成银子了,而且绝对是不打折扣、童叟无欺! 可是,这些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啊!垫着睡觉还嫌硌人。潘厚仁现在终于明白那些天策军为何会用那种眼神,会那样回答自己,感情那朱高煦压根就是个输不起的人,赌品是再是太差了! “我艹,朱高煦,这笔帐小爷我记下来,总有天回报给你!”光是肚皮饿也就罢了,万恶的是朱高煦竟然连水都不给潘厚仁喝,传话来说要是潘厚仁顶不住了,负责押解他的士兵倒是可以“放水”给他洗个澡。 洗个澡。 听到那些天策军的话,潘厚仁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此时只是有气无力的躺在银子通宝上喘气。白花花的太阳晒在那些元宝之上,折射出来的光芒,即便是他闭上眼睛也感觉刺眼。 “再不喝水的话,老子会死的。”潘厚仁感觉自己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再继续下去说不定真会投降,让那些天策军。一想到这里,他自己都忍不住恶心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太阳下山,气温转凉之后潘厚仁才重新睁开眼睛,从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清醒过来,还没来得及说啥,就听见朱高煦的声音传来:“怎么样,总教习大人,要不要来玩几把?” “玩你的‘几把’!”潘厚仁一翻身坐起来,裂着的双唇一说话就会崩出血来,而这带着浓浓铁锈味的鲜血他竟然是一舔再舔,生怕是浪费了一点点水份。 “嘴硬!我看你嘴硬几天!”朱高煦很是生气,看的出他是在竭力不控制自己的情绪,反正此去京师还有几天的路程,一路上不给潘厚仁吃喝,等到了京师,除非是不需要吃喝的神仙,铁打的人都给废了! 等朱高煦气匆匆的离开之后,潘厚仁重新躺回枯草之上,心中却是埋怨起自己的脾性来,“这读书人的性格,要改啊!让他赢两把有啥关系呢,反正他都是注定要死的人,唉,得改,得改啊!” 想归这样想,可是第二天早上朱高煦再次出现的时候,潘厚仁那张利嘴仍旧是不饶人,几句话又把朱高煦给气走,看着刚刚升起来的太阳,潘厚仁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个大嘴巴! 他知道朱高煦的愿望就是要他服软,让他在牌桌子上输钱,可潘厚仁就做不到,“老子要是在牌桌子上会打假牌,会混了十年还是个破讲师?去你娘的朱高煦,等着,只要小爷我不死,总有一天会让你好看!” 是人都会在低谷时给自己幻想报复的一天,潘厚仁也不例外。然而就潘厚仁目前的情况来说,除非是有神仙搭救,否则真是很难活到京师了。 “本王牌品可是很好的,一个通宝都没有欠他,只不过他拿着钱买不到东西填肚子,那就跟本王没有关系了,世子,你说呢?” 朱高煦一边说话一边哈哈大笑,那朱徵焲自然也是在旁赔笑,心中却是暗暗提醒自己,以后若是朱高煦约打牌自己可一定要小心,莫要在牌桌子上得罪了人,事后像潘厚仁这般被折磨。 “哈,我倒要看看这个潘厚仁是不是有神仙般的本事,能够撑到京师里去!”朱高煦满满的饮了一杯冰镇酸梅汤,感受着冰渣子在口腔里融化带来的清爽,真是心理和生理都满意极了。 那朱徵焲在旁边有幸也被汉王赐了一碗酸梅汤。要说这种待遇他在岷王府里也能有,只不过汉王赐的,好像特别的酸啊,他眼睛眉毛都皱一团了,口中还得连连附和朱高煦的话,认为潘厚仁不被渴死也会被活活的饿死! 就在这堂兄弟两个幻想着潘厚仁像狗一般的匍匐在他们脚下时,看守潘厚仁的那些天策军,却正在嗖嗖嗖的冒冷汗。 他们冒冷汗的原因,是因为潘厚仁正在喝着酸梅汤,吃烤鸡。 “慢点吃,慢点喝,虽说烤鸡里面填了药,但毕竟你已经饿两三天了,不用急,厨房还有,不够的话我再去给你拿啊!” 话音当中带着浓浓的辽东味儿,一身道袍虽然干净,但给人的感觉已经是历经风霜,雪白的长须在风中飘扬飞舞,却偏偏有一张婴儿般红润的面庞。这些标志性的特征已经足够说明来人的身份,可就在刚才,还是有几个不信邪的天策军挥舞起手中的刀枪,企图阻拦,其结果嘛,可想而知。 “呜呜。呜呜呜呜呜。”潘厚仁嘴里塞满了经过张三丰特别加料的烤鸡,话音自然是不清不楚,可是张三丰却是听得连连点头,那张红润的脸上露出笑容,道:“我在山上这么掐指一算,知道你这一关有点不容易过去,就来了。” 潘厚仁瞪着一双眼睛,心中却是极为震惊。他震惊倒不是因为老道士说他在山上掐指一算,而是自己刚刚说的话好像自己都听不懂,老道士怎么就能听懂了? “难道是蒙的?听说和尚道士最擅长蒙人了!”潘厚仁心中闪过一道念头,随口又“呜呜”起来。 “哦,四疯啊,老道我在路上碰见了,他脑子不好使,不过你跟他说的四个字,倒也是他这辈子唯一的出路,是我让他回山的,不过你不用担心,他很快就会下山来了。”张三丰脸上微笑不减,甚至还端起酒壶喝了一口。没错,他在帮潘厚仁偷鸡和酸梅汤的时候,也顺便给自己弄了一壶好酒,汉王殿下的特供酒,那都是没有包装,白皮儿的,能不是好酒嘛? “呜呜呜呜呜。”潘厚仁呜呜的更快更急,张三丰喝酒的速度却是越来越慢,“为什么?你想啊,就他那个脑子,能记住啥啊?等到他回山上找几个人练练之后,保准啥事儿都忘得干干净净,然后再一想我给他安排的事,指定就下山来找你!至于能不能找着你。唔,这个问题不大,他有嘴巴,可以问啊,像厚仁你这样的人,终有一天会天下闻名的,还能找不着你?” 听着张三丰说话,潘厚仁不由得翻了翻白眼,歇菜了! 嘴巴里的鸡肉咽下去了,酸梅汤也喝光了,潘厚仁躺在囚车里喘着粗气,心中却是暗暗佩服,“师祖呀,你实在是太厉害了,我都说成那样了,您还能听个明白,了不起啊了不起,您这耳朵比狗还灵呢!” “啪!” 也不见张三丰手上有啥动作,躺在囚车里的潘厚仁却像是受惊的猫似的,炸了毛弹起来:“哎哟,哎哟,师祖,好疼,好疼!” “知道疼那就死不了!”张三丰一转身,在囚车辕上坐下来,背对着潘厚仁,眼中却好像压根没有看到周围那些天策军,开口道:“我说,你这是准备进京师呢,还是跟我老人家回武当山啊?” “回武当山,干啥啊,师祖?”潘厚仁一听,顿时紧张起来。 “干啥?”张三丰一甩头,白发那个飘啊,跟银狐尾巴似的,“当然是让这红尘少无量劫啊,放你在山下红尘当中,不知道多少人会死于非命!” “师祖,不是这样吧?就算这红尘里没我,那些人还是得死啊,人都说:死,有重于泰山,亦有轻于鸿毛也。”放下揉屁股的手,潘厚仁摆出一副文艺青年问月的造型,差点就念成“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了。 “嗯,你这话也有点道理,这红尘啊。。红啊.不都是血给染的么,想老道我年轻的时候,不也是以惩恶扬善为人生目标的嘛,也好,你若是现在不想上武当山,过几年也行。” 张三丰点点头,好像真是被潘厚仁的歪理给说动了似地,其实潘厚仁自己都不相信自己刚刚说的那话,他有些愣,随后又打了个激灵,道: “不成啊,师祖,过几年我还没娶媳妇儿呢,还要生几个儿子,再替儿子娶几个老婆,再生孙子。诶,诶,孙子来了,孙子来了!”潘厚仁正在囚车里满嘴巴跑火车,突然看见天策军队列分开,满脸震惊的朱高煦,带着讶异透顶的朱徵焲,出现在潘厚仁的视线范围内。 “你孙子还是我孙子啊?” 张三丰的角度虽然看不见朱高煦来的方向,可潘厚仁相信这老道一定是装的,他能听不见?道观井里头一条鱼吐个水泡老头都能判断出这鱼有没有呛水,朱高煦等人过来这么大动静,没理由听不到! “谁摊上这样的孙子谁都倒霉!师祖您多深道行会不把他爹擦抹布上?当然是重八他孙子咯!”潘厚仁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他也想大声点说解气!可张三丰的性格他还没有摸透,谁敢保证他不会回头为了将潘厚仁逼上山,指证潘厚仁想做当今皇上的爹,也就是太上皇,以朱棣的性格不怕潘家杀个血流成河那才出妖怪了。 所以潘厚仁还不得不压低声音,同时说得又快又急。 “喂,孙子,你来了?” 幸而,张三丰并没接潘厚仁的话茬,他转而对着朱高煦大声一呼,甚至连潘厚仁说的话声音都给完全压了下去,潘厚仁这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不知老神仙驾到,有失远迎,还请老神仙海涵!” 第90章 汉王不过如此 朱高煦还算是个有见识的人,在一般情况下也能知道取舍,更懂得轻重。 就好比刚才,当有士兵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告诉他有人不仅仅违令靠近了潘厚仁的囚车,还给潘厚仁送烤鸡和酸梅汤时,朱高煦并没有发狂,他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是哪个疯子? 然后报信的士兵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很精彩,或许这士兵很想告诉朱高煦,还真是个不一般的疯子,然而最终他还是忍住了,强咽下一口唾沫,只说极有可能是传说中的老神仙——张三丰。 “咣当!”朱徵焲手里盛酸梅汤的碗当场就砸了,小脸瞬间变得惨白,跟朱高煦比起来,这家伙简直就是逊毙了,至少朱高煦还能稳重的放下汤碗,重重的喘息两口之后,决定过去拜见老神仙。 一开始朱徵焲是不想跟着来的,可是朱高煦没给他反对的机会:要死也得拖个垫背的,拖张三丰那是没指望,朱高煦没道理不拖上自己这个堂弟过来。 于是乎,潘厚仁就见到了神情极度不相似的两个贵族。 “咦?厚仁,你说的是这两个小子?” 张三丰可没有半点客气,管他是王子还是世子,他老人家凭的都是心情,如今看到自家徒孙跟一条狗似的被关在笼子里,还是连骨头都没有一块的那种,他没有当场发飙杀人,那就是老道最大的忍耐了。 “老神仙,瞧您说的,小王也不知道潘厚仁跟您的关系,来人呀,快把潘厚仁小兄弟给我放出来!”朱高煦脸上的神情有些讪讪的,在潘厚仁看来很糗,不过他现在反而不急着出去了,干脆的在囚车里一躺,对张三丰道: “师祖啊,我忽然又不想出去了,感觉这里面躺着挺好的,连马都不用骑,一路躺着就到京师了,舒服啊!” “哦?”张三丰是何等人物啊,一听潘厚仁的话顿时就明白了,笑道:“乖徒孙,你要是不愿意出来,那就不出来呗,谁把你弄进去的,等到了京师里,总要有个说法的!” “老神仙,误会,这是个误会啊!” 汉王的脸皮子绷的老紧,嘴皮子也在哆嗦,潘厚仁甚至感觉这孙子的腿都在抖个不停,心中好笑之余,也挺同情这个时代,好歹也是个王爷了,看见个宗教领袖就吓的屁滚尿流,这要放在后世那就是闹笑话,啥宗教领袖大的过统治者呢,实在不行就送你丫流亡去! “世子你说说,是不是误会,快说!” 朱高煦见张三丰和潘厚仁都没有反应,尤其是张三丰没反应时,这让他心中忐忑的不是个事儿,一看身边还有个朱徵焲,他也没客气,脚一歪就踢在朱徵焲的小腿上,“快说!” “那个。潘厚仁,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在这种情况下,朱徵焲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低声下气的开口:“还请你大人有大量。” “诶,诶,诶,慢点,慢点,您是世子,我是个从三品的小官,当不起大人的称呼,还请世子你不要再说了,反正这囚车,我是坐定了,殿下,世子,请回,下官这里不方便留客!”潘厚仁口中说着不方便留客,可张三丰就在车辕把子上坐着,身体竟然还在微微的起伏,如此送客,真是让朱高煦弄了个脸红筋涨,最终一咬牙,冲着张三丰拱手,道: “老神仙,小王就先行一步!虽说老神仙您是潘厚仁的师祖,然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潘厚仁有涉律例的事情,小王还是要将他送去京师,交给吏部处理!” 这朱高煦也是逼上梁山了,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他总不能在继续软弱下去,当场把潘厚仁给放了吧?况且看潘厚仁此时的模样,好像还真是没打算离开,就算朱高煦说放人,到时候潘厚仁继续赖在囚车里,他堂堂汉王的脸面该往哪里搁? 朱高煦要走,那朱徵焲就更不敢一个人留下来,冲着张三丰鞠躬之后,跟在朱高煦身后屁颠屁颠的走了。 等到两位大人物凄惶的离开,周围的那些个小冰冰就更是不敢说话了,纷纷跟囚车保持距离。开什么玩笑,王爷世子都在那老神仙面前不敢造次,他们算什么,渣渣么? “厚仁啊,你这是真不打算出来了?” 张三丰转过头去,低声问潘厚仁。他以为刚才潘厚仁说的都是气话呢。 “可不是么,师祖啊,那朱高煦的人品贱格,不是个东西,我要是就这么撤了,那前几天吃的苦头岂不是白费了?怎么说我也要把这事情弄到朝廷上去,现在有师祖您给我撑腰,他朱高煦难道还敢偷偷的杀了我不成?” 听潘厚仁说得有理,张三丰点头道:“是不能就这么算了,哦,是了,我这里有本拳经,你拿去看看,背熟了之后就一把火给烧了罢!”说着话,张三丰就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来,通过手掌宽的木栅栏缝子塞给潘厚仁。 潘厚仁强忍着心情的激动,接过来一瞧,“太极拳经”! “好东西啊!”潘厚仁一瞧名字心中就激动的不行,终于能够见识原版的太极拳是个啥样儿了! “师祖,这个。” “没事,最近闲着,观山川大地看飞禽走兽,就想出这套拳法来,还没来得及教给其他人。当年你爹在老道我们下学艺的时候。。”也不知张三丰这是回忆起了什么,突然之间变得有些感慨。只不过这种情绪在张三丰脸上也只是一闪而过,随后他又放声大笑起来: “你这个人啊,注定是在红尘中打滚的命,我也就不多给你设定条条框框了,只不过我所传武学不得用来为非作歹,否则定要追回不饶!” “那是,那是!”潘厚仁一面回答,一面心中打着算盘,他脑子也算是反应极快,转眼工夫就道:“师祖啊,我这人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您看还是早点让四疯师叔来监督我,直到确定我能够做到为止,如何?” 要说潘厚仁这种小心思能够骗过张三丰那显然可不能,只不过老人家好像都吃这一套,乐呵道:“你这小滑头,老道压箱底的武功都交给你了,还想要个免费的保镖?” 潘厚仁嘿嘿一笑,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行!没问题,不过你倒是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师祖您说,上刀山下火海,厚仁绝不会皱一下眉头!”潘厚仁想昂首挺胸装的慷慨一些,却无奈这囚车实在是矮了点,若是想腿站直,就必须得缩着脖子。他那畏缩的模样又引的张三丰一阵大笑,道:“明年五月,我武当山金殿落成,到时候你须的提前赶来参加落成大典,也好跟师兄弟们认识认识!” “武当金殿?”潘厚仁心中默默一算,历史上的武当金殿还真是明年中落成的,既然自己撞上了,那是肯定要去的。 “请师祖放心,就算没腿了,厚仁爬也要爬上去!” 潘厚仁这话说的夸张了一些,引的张三丰一瞪眼,大声道:“谁敢不给老道一个面子?哼,老道就拆了他家的祖宗祠堂!” “谁说老头不护犊子来的?我看老头倒是护的很啊!咦,不对,不能叫护犊子。” 张三丰倒也是没有急着离开,他让潘厚仁先看拳经,哪里不明白的地方都提出来,他一一解释,直到潘厚仁差不多全弄明白了之后,已经是第二天早上,张三丰磕了磕自己的后腰,道:“老了老了,才一个通宵都打不住,老道也该走了!” “啊?” 听张三丰说要走,潘厚仁顿时惊起,将拳经一收,连忙道:“师祖,您老人家要走啊?” “不成怎么地?你这囚车站都站不直,难不成还要老道我陪你整天蹲里面?”要说张三丰虽然一百多岁了,但身材却极其高大,半点没有那种人一老就萎缩的模样,身高完全不输潘厚仁,目测在一米八以上。 老道要走,潘厚仁也知道自己留不住,只能是“欢送”之。他估摸着前脚老道走了,那朱高煦后脚就会来,果不其然,一炷香功夫不到,朱高煦又带着朱徵焲出现在潘厚仁的视线当中。 对于这两只“猪”,潘厚仁实在是没话说了,抬头瞥了一眼,又继续低头,冥想《拳经》里的招法。后世潘厚仁也曾经跟着公园里的老爷子老太太学过一段时间的太极拳,虽然他到最后都没有弄明白自己玩的是哪一家的拳法,完全是跟着瞎打一通。至于说过去潘厚仁从龙镶天那里学的一些拳法,原本潘厚仁以为那就是太极拳了,现在跟《拳经》里的拳谱一对照,才知道差距有些远,再加上张三丰亲自解说,这本《拳经》,潘厚仁至少算是生搬硬套的给记了下来,张三丰一走,他就点燃火折子给烧了,以免出现意外。 “潘厚仁,老神仙真的走了?”朱高煦还有不敢相信,开口说话时仍旧显得小心翼翼的。 “你过来让我抽两耳光,我就告诉你!” 第91章 重新站起来的潘府 朱高煦当然不会傻乎乎的上去让潘厚仁抽两耳光,转了两圈问了问周围的天策军,确定张三丰应该是走了之后,他就不理睬潘厚仁了,只是跟负责看守潘厚仁的将士交待,饭菜不要少了他的,其他的一律不用管。 听到朱高煦下的指令,潘厚仁倒也乐得轻松,正好一路躺在囚车里,慢慢参悟《拳经》里的东西。反正此去京师还有几天的功夫,潘厚仁心中估摸着等到了京师,他也就参悟的差不多了。 另外一头,朱徵焲对于潘厚仁又能吃饭了心中多少有些不爽,当他跟朱高煦说起此事时,朱高煦却显得异常无奈: “臣弟啊,你也看到了,那张三丰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本王若是继续为难潘厚仁,就算那老道士不出手对付我,跑去京师里跟父皇这么一说,到最后倒霉的人还不是本王?你可知道,父皇为修武当山上的金殿,请了多少能工巧匠,耗费了多少银两么?” “这个。”朱徵焲虽然是个世子,可朝堂上的事情,哪怕他知道也得装作不知道,这才是藩王的生存之道,甚至于有些藩王会故意自污,以让当权者安心。故而朱徵焲虽说听过金殿的事情,此时也只能是满脸的迷糊。 “算了,咱们不说这个。本王打算一到京城,就将潘厚仁丢给锦衣卫,纪纲!” “啊?”朱徵焲又是一声低呼,随后明白过来,点头道:“王兄此计甚妙,甚妙!想那纪纲生性嚣张,就算知道潘厚仁跟张三丰之间的关系,怕也是不会顾忌,他锦衣卫当中不是高手如云么,就让那纪纲去跟老道士火拼好了!” “呸!高手如云!骗鬼还差不多!臣弟可知灯山大火死的那个同知马旺身边多少亲卫?最后还不是让人摘了脑袋去祭祀。本王有线报,几可断定出手的就是解缙的女儿,啧啧,也不知道解缙这老头哪里来的好福分,家中竟然出了这么一个厉害的人物,听说到现在纪纲凑不够三百人都不敢出门来的。” “哦,那岂不是憋死他了!”朱徵焲看出朱高煦对于纪纲此人并无好感,也就跟着讥讽起来。 那朱高煦果然笑道:“臣弟说的太好了,憋死那狗日的,哼,别以为本王不知道,纪纲他就是父皇身边的一条疯狗,他曾经当着朝廷里不少官员的面说过,就算是本王得罪了他,他也能在本王身上咬几块肉下来!” “嘶。王兄,这样的疯狗,那是留不得呀!” “那是自然!”朱高煦得意的点点头,道:“所以我才打算将潘厚仁丢进锦衣卫大牢里,只告诉纪纲潘厚仁是个从三品的教习,就算那潘厚仁在大牢对纪纲的兔崽子吼破喉咙,那些兔崽子也不会轻松了他,锦衣卫的酷刑,走上一遍没有不死的。” “可是。”朱徵焲乍一听倒是乐了,可随后又皱眉道:“王兄,那老道士可是知道人是咱们抓的,若是潘厚仁死在了诏狱里。。” “怕什么!是纪纲弄死的,跟咱们有啥关系!”朱高煦绷着个脸,倒是引的朱徵焲心中暗暗埋怨道:你是汉王,事后张三丰要杀你也得掂量掂量,可老子就是个世子,人家真要杀起来,还不是像捏撕一只蚂蚁似的轻松? 事实上朱高煦心中还真不是一般的为难。他当然愿意让潘厚仁死了去,可正如朱徵焲刚刚所说,人是他朱高煦给抓的,若是到京师里最后死在锦衣卫大牢,难不成张三丰就不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即便是看在自己身份上不喊打喊杀,可难免不会影响到父皇的判断。 “看那老道的样子好像也没把我这个汉王放在心上!”朱高煦心中是越想越虚,只不过当着朱徵焲的面,朱高煦实在是不好改口,只能硬着头皮安慰朱徵焲道:“放心,天大的事情还有小王顶着呢,就这么着吧,等到了京师,小王就亲自去找那纪纲说说。” 昆明城里。 因为大理的动乱在潘德明一句话之后平息,昆明城里的局势也以最快的速度缓和下来,而府尹张大人为了保住自己身家性命以及头顶上的乌沙,在平西侯沐晟的指点下,干脆抹开面皮子亲自下大牢,将潘老爷子等人请了出来,又恭恭敬敬的给送回潘府。 潘府大门上贴的封条早已经清理的干干净净,从张大人轿子里走出来的潘诞,看着大门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摇摇头对陪在一边的张大人道:“有劳大人送老朽回家,既然是潘家的媳妇儿,那就回来了!” “诶,听您老的,没错!” 要说年纪,张大人比潘诞小不了太多,可现在他是完全扮够了晚辈的份,当听到老爷子说让张馨重新回到潘家之后,张大人总算是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连声应和着。 看着张大人离开的背影,潘诞微微一笑,刚刚迈步就有个机灵的丫鬟上前将其扶住,“老爷子小心。” “哦?小姑娘不错啊,你是哪一房的啊,往日里没见过呢!”潘诞转头一瞄,感觉这丫鬟长相挺不错,身上的活泼劲儿最吸引老人。 “奴婢叫莲巧,是伺候厚仁少爷的,可是。可是。” 感情是跟姐姐分别的莲巧,她这些天功夫里也吃了不少苦头,也幸亏潘府往日的威名,才让她在牢里没有遭到惨无人道的待遇,只不过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自家姐姐和潘厚仁,哪怕现在就搀着老爷子,丫头的心中还是没底,被潘诞一问,眼泪花就流了出来。 “别哭,别哭。莲巧是吧,老爷我听说过。你那亲姐姐现在就跟着小姐的是吧?刚才侯爷说了,她们都平安的去了大理,估计这会儿正赶回来,用不了多久就能见面了!至于说厚仁。。唉,我们现在是谁都没有他的消息啊!” 说起潘厚仁的去向,哪怕就是老爷子心中也隐隐有些担忧。虽说沐晟已经告诉他潘厚仁去了京师,然而对于京师那种龙潭虎穴一般的地方,潘诞心中依旧是担忧的紧,不管潘厚仁有天大的本事,在老爷子心中,他仍旧是个刚满十五岁的孩子啊。 然而看到两眼通红的莲巧,老爷子只能勉强笑道:“厚仁福大命大,身边也有足够的钱财防身,不会出事,不会出事的,先回家,回家!” 诺大一个潘府才倒下没两天的功夫,又轰轰烈烈的站起来了,这段时间的变化,在昆明城里的平民看来,还真是非常震撼,锦衣卫来了,没有把潘府打垮;堂堂一个汉王来了,好像最终也就是烧了潘府的一家勾栏。 只是潘府以外的人都不知道,被烧掉的春兰阁实际上已经不算是潘府的财产了,契约书都已经过户到了潘厚仁的名下,如今一片残垣断壁的春兰阁,谁也没有心思去照顾。唯一值得大家欣喜的,就是春兰阁里的姑娘竟然没有什么伤亡! 这个结果很有说服力,只因为站出来说话的竟然是春兰阁的负责人——雀娘。 当日大家是眼睁睁看着天策军封锁道路不让人去救火,甚至于不让春兰阁里面的人出来,路人皆为那些姐儿们可惜,殊不知春兰阁里面竟然还有一条地道,通向一处隐蔽的地下室,雀娘是不知道,可是瑶瑶却很清楚。危急关头,瑶瑶挺身而出,直接找到雀娘,随后带领众姐妹一起进了地道。 可是因为不知道外界的情况,姐妹们都不敢跑出地下室,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躲了好些个日子,最后还是得到潘府被释放的消息,雀娘才大着胆子走出来,世人方知原来如此。 然而人没事,不代表着说春兰阁就没有损失。 从地下室里出来的姐儿们还没喘息两口新鲜空气,就纷纷哭喊起来,只因当时事发突然,谁也没有顾上自家的小金库,如今时过境迁,保住命了才纷纷想起辛苦这些年攒下来的卖身钱,就毁于一场大火当中,当场气晕的都有好几个。 幸而雀娘还有几分能力,勉勉强强把事情控制了下来,然而这么多的姐儿们该如何安置,还是个大问题。 就在雀娘为此事烦忧时,张馨突然出现了。 张馨可不是空着手来的,还带来了她父亲张大人的意思,说既然春兰阁跟红色年代都是潘厚仁的产业,昆明府衙倒是支持雀娘将红色年代从朱徵焲留下来的那些狗腿子们手中抢过来,至少从律法上来说,昆明地方官府是支持的! 对于张馨的说法,雀娘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道理上这样说是没错了,可是实际行动呢,难道说让一群娘儿们提着笤帚杀上门去?张馨传的这话,充其量就是那张大人表明一个态度而已,真正操作起来,难度还是很高的。 幸亏雀娘这女人不仅长的漂亮,胸大脑子也不小,她干脆找到潘府,面见老爷子,求了一笔钱,先将姐儿们安顿下来,说一切等东家回来再做安排! 可这一等就是好几天的功夫,就连安秀秀都从大理回来了,潘厚仁的消息却是一点都没有。 第92章 南镇抚司 安秀秀是听说朱高煦等人已经离开昆明,同时昆明府也撤销了对潘府的指控后,立马就从大理快马加鞭赶回来的,当然,她没让潘徵徵跟着自己一起走,毕竟在大理天龙寨里,潘徵徵的安全可以得到最好的保证。 原本当安秀秀从潘老爷子口中得知没有潘厚仁的消息,正打算赶去京师了解情况,却被雀娘找到,要安秀秀拿个主意,毕竟春兰阁里里外外的人都知道,在很多事情上,潘厚仁还得听安秀秀的,虽然她们未必知道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可大家还是相信,只要是安秀秀拿的主意,事后潘厚仁绝计是不会说什么的。 当然,在安秀秀内心里,潘厚仁的安危比啥都重要,可是看着一双双期盼的眼神,安秀秀也狠不下心来,只能先将对潘厚仁的担忧放到一边,思索起该如何处理眼前这个烂摊子。 “姐妹们不要着急,等秀娘我去找段总!” 不知从啥时候开始,安秀秀对段灵玉的称呼已经改成了“段总”,或许是因为从她内心出发,对段灵玉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怨念,安秀秀自己也弄不清楚这种情绪究竟是什么,总之不是她对段灵玉并不是那么喜闻乐见。 朱高煦滞留昆明期间,对于潘氏运输公司是完全没有涉及,一来知道这个公司的人并不多,二来嘛,就算朱高煦知道这样一个车马行是潘厚仁的,他也不会轻易的下手:全是民家白子,那不是找麻烦,纯属是捅马蜂窝呢! 正是因为潘氏运输公司的运转没有受到任何干扰,安秀秀才会在这个几乎算是束手无策的时候,决定去找段灵玉帮忙。她的想法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先将雀娘等人安顿下来,另外,若是能够将红色年代收回来,就最好不过了。 找段灵玉并不难,而段灵玉对于暂时接受春兰阁的姐儿们一事,虽然口头上答应下来,脸色却也不怎么好看,尤其是当她看见瑶瑶的时候,一张俏脸就火辣辣的,她可没有忘记当初在春兰阁里,是谁扇了她两耳巴子。 “段总,现在大家都是为厚仁而努力,不管过去有什么恩恩怨怨的,都暂且放下吧,你若是还有什么不满的,可以冲我来!” 安秀秀一眼就看出段灵玉的情绪来,她干脆将话挑明了,却是让段灵玉难以发作。 “秀娘。。既然你都说这是非常时期,我段灵玉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说到这里,她还是忍不住瞪了眼小瑶瑶,“本姑娘不是那种没有容人之量的人,你我之间的帐,咱们以后再算。” 小瑶瑶也是很不服气的瞪了回去,只不过有安秀秀在旁,况且也不能跟段灵玉闹的太僵,毕竟姐妹们还要安生呢,她也就只有厥撅嘴,忍了下来。 “秀娘,厚仁他。” 段灵玉也是极为沉得住气,一直等到安秀秀差不多将事情都安排好了,她才开口询问潘厚仁的情况。对于段灵玉的疑问,安秀秀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简单的回道:“他去京师了,听老爷子说他应该正在返回昆明的路上,具体情况如何,我还不是很清楚,怎么,你担心他了?” “本姑娘才不担心他!只不过这潘氏运输公司如今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纠葛实在是太大了,秀娘,你可知道如今潘氏运输公司承担着云南这边几十个土司的利益,这些土司每个月从运输公司获得的收益,有些甚至超过了他们过去一年的收益。”不得不说段家还是有点皇家血脉传统和教育的,段灵玉在正常情况下说出话来,就连安秀秀都不得不认可。 “这不是还有你么?”安秀秀皱了皱眉头,段灵玉如此有见地是超出她的估计的,她既为此而高兴,内心里还是隐隐约约有些担忧,要是将来潘厚仁控制不住段灵玉怎么办? 心中有此想法的安秀秀不由得再瞥了眼段灵玉,心中暗暗下决定:既然他们两家都已经有了婚约,最好的法子,还是让潘厚仁早早将段灵玉娶过门。 且不说安秀秀在昆明算计着早日给潘厚仁完婚,远在京师大门口,躺在囚车里的潘厚仁活像是后世的国宝熊猫,在京师百姓们好奇眼神的笼罩下,被直接送去了锦衣卫大牢! “喂,你们这是啥意思,送我来锦衣卫?” 当看清楚大门上“南镇抚司”几个大字时,潘厚仁心中顿时凉了一半——这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咦,潘厚仁,怕了啊?我还以为你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头青,没想到,你也知道这衙门的可怕?” 朱高煦没有来,倒是让朱徵焲亲自押解潘厚仁来锦衣卫,务必要眼瞅着将潘厚仁丢进去,才算是罢休。一开始朱徵焲不乐意接受这差使,当然,汉王的命令他又不敢不执行,正闷着呢,现在潘厚仁一阵惊呼,却让朱徵焲心情畅快起来,或许这就叫做“将自己的痛快建立在别人的不痛快之上”。 听朱徵焲这么一说,潘厚仁顿时又不叫了,只是冷冷地看着朱徵焲,半晌才道:“朱徵焲,等我出来,要名正言顺的打烂你的屁股!” “做梦!” 当着那些天策军,还有刚刚围过来的锦衣卫,朱徵焲感觉自己面子挂不住了,若不是畏惧潘厚仁的拳头,他说不定已经冲近囚车,拿水火棍狠狠的捅一番。“胆大包天,胆大包天!等你进去了,有你好果子吃的!” 眼瞅着锦衣卫已经在跟天策军办理交接手续,那朱徵焲也就冷静下来,口中念念有词,不外乎都是期盼潘厚仁在里面吃尽苦头的。 对于朱徵焲这样的人,潘厚仁也没有兴趣理睬他了,倒是靠近囚车的几个锦衣卫,脸上阴阳怪气的神情,让潘厚仁心中颇有些发毛,暗暗担心自己这一关不好过! “你们走吧,回去告诉汉王殿下,就说他嘱咐的事儿,我们知晓了,定然不会差!” 一个百户打扮的锦衣卫掂量着沉沉的锦袋,跟拱手告别的天策军小校说完之后,一扭头,脸色就变得阴冷起来,望着潘厚仁道:“听说你还是从三品?” 潘厚仁知道,锦衣卫经过朱棣重起之后,在纪纲的统帅下已经没有了畏惧之心,别说他这种从三品的武将,就算是当朝一品大员,落到他们手中那都是没有好果子吃。 “这位百户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潘厚仁心中明白,对千户以下级别的锦衣卫来说,没有啥比银子更有效的,当然,锦衣卫也是出了名的“拿钱不办事”,完了还没地方说理。 只不过若是犯人愿意“配合”的贡献一些金钱出来,锦衣卫上上下下也不会反对,谁会跟钱过不去呢?故而当潘厚仁这么一说,那百户脸色顿时好看起来,将钱袋子系腰带上,走近囚车,道:“小伙子,有啥事情就快说,趁着没进去,多看看天,回头想要再看,那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我去年买了个表的!你这猪头,有机会本少爷一定要让你现原形!”潘厚仁脸上带着笑望着那胖墩墩的锦衣卫百户,从脚步声到外貌各方面,潘厚仁都知道这个百户顶天了算是会几招的普通人,真要收拾他,找个月黑风高的晚上,一根麻袋外加一根棒子,就能打到他妈妈都不认识! “还没请教百户大人尊姓大名呢。” “哦?就这个?”那百户虽说有些不满,但考虑到潘厚仁的下文,还是强忍着不耐,道:“本官姓张,兄弟们给面子,都喊我一声张大哥!” “哦,张大哥,您看上去还真是亲切,对了,刚刚汉王殿下有没有特意嘱咐张大哥什么事情呢?”潘厚仁不慌不忙地问道。 “这跟你有啥关系?”那张百户见潘厚仁转来转去始终不提银子的事情,心中有些不耐了,瞪起一双白多黑少的眼睛,杂乱的胡须也因为他嘴皮子翻的太快太激烈而竖了起来。 “算了,告诉你也无妨,汉王殿下说了,只要不把你弄死了就没事,其实我也有些好奇,这送进来的人吧,向来是没人关心生死的。还有,你这么个小小的年纪,是怎么混到从三品的位置上的?我朝可没有姓潘的侯爷!”不知不觉中,张百户对潘厚仁也有了好奇之心,他一面指挥其他校尉将囚车推进去,一面走在囚车边上,跟潘厚仁说话。 “不知张大哥有没有听说过府军前卫亲军?”潘厚仁并不在意囚车已经进入森然的镇抚司内部,正在一路向着暗不见日的大牢而去,他此时脸上甚至还绽放出笑容来,只因当他说出“府军前卫亲军”这几个字之后,那张百户脸色明显发生了变化。 要说锦衣卫在这个时期也确实不是只干一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以朱棣这个人的性格,但凡是没用过的人或者是机构,都会被他裁掉,而锦衣卫作为朱棣的耳目,有些消息,怕是比外面那些大臣都还要灵通那么一些。 一开始张百户并没有将“潘厚仁”这个名字往府军前卫亲军上靠,可是当他听潘厚仁亲口说出这个词后,顿时暗地里浑身一抖,瞅向潘厚仁的眼神里都充满了诧异:“难不成,你就是那个名誉总教习?我的天,这怎么可能!” 第93章 入狱 张百户虽然已经知道潘厚仁就是府军前卫亲军的总教习,然而跟汉王相比,一个总教习,而且是名誉的,好像就不是那么重要了。杀威棒什么的总要走一趟,幸好这厮也没有全疯,提点着手下的校尉,在潘厚仁身上还得留下些底线,所以当沉重的手铐脚镣给潘厚仁“穿”上时,潘厚仁还能走路,还能笑。 “张百户,谢谢咯!” 潘厚仁倒是很有礼貌,当然也是因为在经历了“入门”考验之后,潘厚仁感受到了张百户对他的那种“用心良苦”。 只不过众目睽睽之下,张百户却只能板着脸,不给潘厚仁好脸色看,“废话什么,给老子进去!” 潮湿、狭小、低矮的囚室,潘厚仁找不到电视电影上那种只可以将脑袋钻出去的高高窗户,三面敦实石壁和一面铁栅栏,加上已经生长出青苔的屋顶,就是他视界里的全部。隔着栅栏可以看到一条容四人并肩通过的走道,走道的对面就是另外一间囚室,那囚室是空着的。 “大哥,问一声,我对面那间怎么没人住?”潘厚仁忍着屁股上的疼痛,问道。 张百户已经走了,此刻留在走道上的校尉正在锁门,听潘厚仁的话,他抬头冷冷一笑,“你以为我们南镇抚司的饭菜多了不成?查清楚了自然就杀了,留着又不会下仔!” 杀了,杀了。 听到这话,潘厚仁瞬间沉默下去,这一刻,他才深深感受到一种悲哀,吸了吸鼻子,潘厚仁又道:“大哥,我囚车谷草下面有很多银两,您看,是不是能帮我收拾一下?” 潘厚仁这话一说,原本板着脸的校尉面色立马就变了,只见他两眼眯起来,点头道:“好好,放心,在你死之前想吃啥喝啥的,尽管开口,少不了你的!”说完,就急匆匆的走掉,显然是已经等不及了。 等那校尉走了之后,潘厚仁才苦笑着在湿糟糟的草席上,自言自语道:“娘的,辛辛苦苦从朱高煦手里赢过来的钱财,最终竟然便宜这些牢头了!” 在囚车上的时候,潘厚仁闲着无事也清点过那些银子,总计大概有两千三百四十五两,以他的为人怎么可能将这些银子都便宜那牢头,总有一天,他是要讨回来的。 手铐脚镣几十斤的份量潘厚仁并不在意,唯一让他觉得麻烦的,就是限制了他手脚的活动范围,这不废话么,人家又不是图重,图的就是让人不能乱动。因为这种限制,潘厚仁原本想在牢房里好好练习练习太极拳的计划不得不落空了,只能坐在那里冥想。 就在潘厚仁冥想的这个时候,纪纲也迎来了一位重要的客人——汉王朱高煦。 纪纲这个人体型上最大的特点就是瘦,精瘦精瘦,若是用后世官员的判断方法来看,丫应该是个清官,大大的清官!事实上纪纲这个人也不算贪官,因为他确实不怎么贪财,他贪的是一种快感,一种将人命玩弄在股掌上的快感! “汉王殿下亲自上门,微臣未能远迎,失礼,失礼啊!”穿戴整齐的纪纲口中说着“失礼”,身形却没有半点要行大礼的意思,甚至于有些傲然,在大步迈进过来的朱高煦面前,纪纲有种难以名状的傲然。 “纪大人免礼,免礼!” 朱高煦说“免礼”的时候,自己心中都有些尴尬,因为纪纲压根就没有“礼”,反倒是他堂堂一个汉王,今日却是来送礼的。 “今日,本王送了个人进南镇抚司,还希望纪大人能够好好的照顾照顾,可千万别弄死了!” 两人分宾主坐下,在校尉端上茶水之后,朱高煦请纪纲屏退左右,就直奔主题,即便他是个藩王,可这里的气场同样让他感觉阴森森的很不舒服。 听朱高煦的话,那纪纲两条细缝眼睛微微一眯,开阖间竟然有灼灼光芒闪烁,可见其精明。 “下官有些不明了,人,是汉王殿下您送进来的,却又要下官照顾?下官受皇命所托,一切自当秉公执法,还请殿下明示,此人究竟是谁,所犯何事?” “理应如此,理应如此!”朱高煦从袖子里抽出一卷宣纸来递给纪纲,“其所犯罪行,本王已经详细记录,纪大人请过目!” 纪纲一展开宣纸,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一张房契,他刻板的脸上随之一笑,接着翻,又是两张银票,金额巨大。 “好大的本钱!” 原本纪纲并不是很上心这个事情,他以为只是汉王的一个仇敌,汉王弄进来无外乎就是想让其多吃一些苦头,生不如死。然而现在看到汉王送的“心意”之后,纪纲却是狐疑起来。 纪纲此人天性就多疑,在位极人臣之后这个性格变得更是突出。或许朱高煦只让人带句话,效果反而会好些,如今他这般慎重,倒是让纪纲对潘厚仁产生了兴趣。 送走汉王之后,纪纲第一件事并不是去大牢里看潘厚仁,而是让身边的校尉去召集千户、缇骑,无论如何要弄明白这个小小的从三品官员是什么背景,竟然会让堂堂一个汉王如此重视。 此时的锦衣卫还是有些效率的,不出一顿饭的功夫,纪纲手中就几乎拿到了潘厚仁所有的相关资料。 “有趣,有趣,竟然是太子殿下的人。” 从潘厚仁的官方资料分析,纪纲得出这样一个结论那是很正常的,“此人如今关押在何处?” “禀大人,在南镇抚司大牢里。”一个千户上前回到。 “哦?那就让他先呆着,来人啊,把风声给本官放出去,一定要放到东宫去!”纪纲眼珠子一转,就生出个主意来。 “大人,那潘厚仁跟宫里的黄公公是结拜兄弟。那后面的手段还要不要继续。”一个同知突然插嘴,既是请示也是提醒。 “本官知道,不是已经说了么,让他先在里面呆着,呆着!你们没听明白?” “得令!” 纪纲脾性不好,下面的人很多时候轻易都不敢开口说话,哪怕是像刚刚说话的同知,虽说官衔上只差了一级,可纪纲呵斥起来仍旧是半点颜面都不会给,飞扬跋扈到了极点。 潘厚仁并不知道,自己阴差阳错之下,竟然成为了纪纲手中的一块试金石,而当他被关押在锦衣卫南镇抚司大牢的消息传出之后,在太子一系的人马当中,的的确确造成了极大的影响。 首先紧张起来的就是黄俨和严宽两个跟潘厚仁有直接关系的人。 严格说起来,黄俨并不算太子一系的,他只是对朱棣效忠,是朱棣的人,朱棣喜欢谁,他就喜欢谁,可是潘厚仁竟然是被汉王送进锦衣卫,罪名是“经商”、“有伤风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样的罪名可以说是无伤大雅,然而若是上级有心整你的时候,也确实是个罪名。 如此一来黄俨就担心汉王此举是在针对他,连忙将严宽招来一阵密议,随后他就毫不犹豫的去找朱棣,汇报自己的“思想”。 此时的朱棣虽说年纪不大,但多年的戎马生涯已经让他显得颇为苍老,刚刚才御驾亲征蒙古回来,一身的风沙好像仍在,就连开口说话,嗓音都有种塞外的苍茫。 “黄俨啊黄俨,你专门来找朕,就是说这么个事儿?” 听黄俨佝偻着腰杆在旁边将潘厚仁的事情从头说到尾,眉头已经有些花白的朱棣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道:“这个潘厚仁,朕又不是不知道,哼,高煦这孩子最近做事是有些过了,平西侯送来的奏折,黄俨你可看过?” “老奴岂敢私自看奏折。” “无妨,无妨,你先拿去看看,然后跟我说说,该如何处置。”朱棣笑着将一本奏折丢在御案上,黄俨连忙躬身双手拾起来,快速地翻看着。 奏折是平西侯沐晟亲笔所写,然后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师,随后就到了朱棣的案头上,因为平西侯的身份,谁也不敢私自拆他的折子,就这么直接到了朱棣的手中。 在奏折里,平西侯很是详细的将汉王朱高煦的恶迹一一记述,以他跟朱家之间的关系,在记录这些事情的时候甚至不需要任何的修饰,尤其是在记录因为朱高煦的行径,引起了大理的小规模民变,虽然最后平息了下去,但在边疆少数民族当中造成了恶劣的影响,甚至会影响到大明王朝的统治。 “这。这。” 黄俨虽然是宫中的大太监,可是对于云南这些地方的情况,他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获知,所以看到实情之后,异常之惊讶,错非是平西侯,换成别人也不敢在奏折里如此抨击汉王朱高煦。 “对了,潘家答应的。” “启禀皇上,潘家答应的第一笔供奉,应该是在今年9月押送到京师,可汉王在云南这么一闹腾,甚至还烧了人家的铺子。”黄俨抖了抖眉毛,也不知道后面的话该不该接着说下去了。 “不妨事,不妨事,朕想那潘家也不是没有长识之人,自然知道何为轻,何为重。”朱棣捋须轻叹,“倒是这个潘厚仁,如今关押在镇抚司当中,可是要受不少苦头了。” 第94章 还有一个掌卫使 “皇上,汉王私自将朝廷官员丢进镇抚司,是否有违国家律法?”黄俨摇了摇头,问道。他这话问的颇有些危险,毕竟说的是汉王,是朱棣的儿子,纵然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说法,然而站在国家统治巅峰的人都知道,这仅仅就是个说法而已。 “嗯,汉王此举欠妥,朕是该训诫一番,这样罢,着几位爱卿进宫,就此事好好商议一番。不过在此之前,黄俨你先去镇抚司告诉那纪纲,就说朕的意思嘛,汉王的颜面要顾,然潘厚仁这个人才也不可委屈,好生的看护着,出了问题,朕唯他是问!” “是,老奴这就去办!” 其实黄俨来找朱棣,最想听的就是这句话了。 自打在昆明跟潘厚仁结拜之后,黄俨认为潘厚仁对纪纲这个人的分析合情合理,故而回到京师之后,他也就开始逐步远离纪纲,甚至刻意在朱棣面前表达出他跟纪纲之间的泾渭分明来,如此一来他对锦衣卫的影响也就越来越小。 当然,此时的锦衣卫也并非是纪纲的一言堂,还有个在历史上极为不出名的人,跟纪纲同时掌控着锦衣卫,此人姓张,双名晓谶(chen)。 张晓谶是在永乐五年登上锦衣卫指挥使一职,从职务上来说,他应该比纪纲还要高一级,因为他的官名当中有“掌”字,即“掌锦衣卫指挥使”,简称“掌卫指挥使”,从二品的官衔。只是此人向来低调,就连办公,都不在锦衣卫指挥使衙门,而是留在北镇抚司给自己设了个小小的办公室,甚少对纪纲的所作所为表示什么,以至于纪纲都会忘记了还有这样一个上司的存在,就更不用说外人了。 然而张晓谶跟宫里的公公们关系却是极好的,包括黄俨在内。因为其职务的原因,张晓谶在宫内和宫外,都有极多关系,人缘很好。从御书房出来之后,黄俨并没有直接去指挥使衙门,而是绕道先去了北镇抚司,找张晓谶。 张晓谶在北镇抚司角落的“办公室”压根不能跟纪纲的相比,说直白点人家纪纲的办公室那是“高端大气上档次”,而张晓谶的么,用两个字就可以形容——“寒酸”,跟他本人的长相倒是挺搭的。 “掌卫使,不请自来,实在是有一事相询啊。” 黄俨跟那张晓谶拱手为礼,两人之间显得非常随意,这也是感情到位的一种表现,而张晓谶亲自给黄俨泡茶,也表现出双方之间的关系是多么亲密。 “老黄你有啥事情就直说,这么客气干啥?” “昨天,南镇抚司里送进去一个人,你可知道?”黄俨老实不客气,坐下端起茶杯就问道。 “每天送进锦衣卫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我哪儿知道那么多,老黄你就不要兜圈子了,直接说。”张晓谶笑了笑,他的官职是“掌卫”,照理说锦衣卫里发生的大凡小事,他都应该很清楚才是。 事实上张晓谶一看见黄俨登门,心中就差不多已经猜到是啥事情了,只是常伴君王的人,首先要做到的事情就是“慎言”,尤其是不能随便说出自己口中的猜测来,否则什么时候得罪了人都还不知道。 张晓谶的这种心思,黄俨岂会不懂,他磕巴磕巴茶杯盖子,叮当两声,笑道:“老张你莫要矫情,我的心思你会不懂?不为难你,不为难你,我这是传皇上的口谕,要锦衣卫好好招呼那潘厚仁,不要让他吃了口头去,皇上,这也是在考验他啊!” 最后这句话,是黄俨自己加上去的。别看只是短短的几个字,其用意则是完全发生了变化。这也是为啥能够传皇上口谕的人必须是最得信任的几个人,一两个字,就能让皇上的意思发生明显的改变。 “考验”的意思是不是就有个后缀,叫“重用”?毕竟潘厚仁在进入锦衣卫大牢的时候,也是做了“笔录”的,才十五岁的孩子,若是进了锦衣卫大牢“经历”一番,将来自然就会更沉稳,更堪大用了。 等到黄俨“口谕”一番之后,张晓谶也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朝着皇宫方向拱手:“皇恩浩荡,微臣接旨了。” “怎么样,老张你说?” “嘿,既然有老黄你这句话,来人啊!”张晓谶话音刚落,马上就有个校尉敲门进来,拱手为礼。 “去指挥使纪纲那边知会一声,就说南镇抚司大牢里的潘厚仁,是本掌卫使的关系,好生照看着,误了事儿小心你们的脑袋!” 跟下属说话的时候,张晓谶身上的那种气势才张扬出来,看的黄俨在旁连连点头,等那校尉走了之后,他才开口道:“老张,那纪纲要是不遵。人可是汉王送进去的啊。” “反了他了?锦衣卫上上下下的银钱出入都在我这里过,几千号每个月吃的喝的用的都要我这里点头,他纪纲可以在外面呼风唤雨,到这里来还得老老实实的站着!”张晓谶轻轻一拍桌子,倒不是说他没力气,只是办公桌太旧,拍重了怕是会散架。 “既然如此,那我可否去看看那个不争气的义弟?”黄俨站起来打算要走,刚开口说话却被张晓谶一把给拉得重新坐下,“你慌个啥?大牢那地方少去,晦气!我都不去,我帮你找个人,通知严宽去不就结了?你啊,难得出宫来一次,咱们好好聊聊。” 张晓谶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黄俨想走也不成了,只能找了个校尉给严宽带话,顺便张晓谶也让那校尉就带严宽进大牢。办好这事张晓谶才道:“老黄啊,我听说,平西侯来了折子。” “嗯,关于汉王的,老张你想干啥,可不要去趟这浑水啊,那平西侯跟咱们不同,不同啊!” “我知道,我知道。” 张晓谶口中说“知道”,然而接下来两人谈的话,可真是有些内涵深刻,不足外人道诶。 再说那严宽,被传话的校尉将信将疑的带进南镇抚司大牢,就看见了正在做俯卧撑的潘厚仁——昨天夜里,得了好处的那个校尉牢头就偷偷的将潘厚仁的手铐脚镣给下了。 “三弟,真的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地方?” 看清楚潘厚仁,严宽真是有些讶异的合不拢嘴,他当然知道锦衣卫大牢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可是看潘厚仁,好像还活的挺滋润,尤其是带路进来的牢头校尉,好像对潘厚仁也挺客气,两人竟然还点头招呼,友爱的不行。 “这里挺好啊,二哥,你怎么来了?嘿,照说你的级别,可不够进来看我!”潘厚仁起来拍拍双手上的灰尘,转身着笑对严宽道。 “都在里面了,还这么嘴贫啊!”严宽被潘厚仁弄的有些尴尬,幸亏两个校尉懂事,转过脸去全装没看到。 “皇上有命,让你在这里住几天,好好的思考思考,嗯,这是皇上的口谕,你们都清楚了?”严宽最后一句话是对刚刚赶来的张百户说的。 要说张百户也是倒霉,昨天就知道潘厚仁必然不是个消停的主,可谁知道今天事情就闹到皇上那里,还从宫里出来个公公传口谕,以张百户的级别,哪怕是严宽哼个鼻音,都能吓得他感冒了。 “下官晓得了,晓得了!” “晓得就好,三弟啊,甭客气,既然是皇上让你在这住几天,你该干啥干啥,想吃啥就开口,房间里住闷了,就出去转转,散散步.”严宽那是越说越兴奋,潘厚仁心中暗道:“得,出去散步,这还是坐牢么?” 或许真是因为大牢里的气场让人不舒服,严宽也没待多长时间,看着张百户给潘厚仁张罗了一间干净透气的牢房之后,就走了。 而严宽前脚刚走,那张百户就诞着脸来跟潘厚仁说话。 “总教习大人,您看,这样住着还舒服吧?” “嘶,我就奇怪了,张百户啊,你就不担心汉王那边为难你?”潘厚仁屁股下是舒适的椅子,翘着二郎腿,光是看两人的神态举动,好像那张百户才是犯人似的,完全颠倒了。 “担心,下官怎么会不担心呢?只不过啊,统领下官的林千户,干爹就在黄公公的门下,黄公公交待下来的事情,下官怎么也要替他老人家办好了吧?” 张百户是一语道破天机,潘厚仁这才明白过来,这锦衣卫、宦官之间的关系还真是复杂,想想都让人头疼。他本来还想问问,大哥黄俨在锦衣卫里有没有收几个千户当干儿子、干孙子,后又想这样问岂不是显得跟黄俨之间生疏了?索性就让张百户去给自己弄些酒菜来。 张百户应声而去,潘厚仁以为自己可以轻松了,却不料还没闭上眼睛,负责管理他的那个校尉牢头火急火燎地冲进来,紧跟着“噗通”一声,跪在了潘厚仁面前。 “哇,我的妈呀,校尉大哥,你这是干啥啊?”潘厚仁还真是被这厮的举动吓了一跳。他话才刚落口,那校尉就把手伸进怀中,吓得潘厚仁怪叫:“好好说话,不要掏枪!” 第95章 首会枭臣 枪,那校尉自然是没有的。 潘厚仁看着手中的一叠银票,数了数,总计两千四百两,好像还多了那么一点。他疑惑地望着那校尉,而那校尉只是嘿嘿一笑,“大人,标下给你凑整了。” “难怪世人皆喜欢权利啊,感情有了权利,零存整取还有人帮着凑整呢!” 感慨之后,潘厚仁挥挥手,表示他不会计较这个事儿,当那校尉感恩戴德的准备离开时,潘厚仁又将他叫住,抽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这个拿去,好吃的好喝的多招呼,结余的算是赏你的小费!”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那校尉兴高采烈地接过了银票,乐呵呵地转身走了。看着那厮的背影,潘厚仁禁不住微微摇头,自言自语道:“感情中国人为钱为权服务的恶习,早已经深入骨髓了。” 从此刻开始,潘厚仁倒是不用担心自己在这里会受到什么虐待,只是在外面的交锋还没有停歇下来之前,怕是不能正大光明的离开这个地方,抱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潘厚仁舒舒服服的过了一下午。 等他刚吃过晚饭,正准备调息打坐的时候,却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一睁眼,他就看见了一个锦袍华衣、长相干瘦的人向自己走来,身后带着一大帮子穿飞鱼服、手撑绣春刀,气势汹汹的锦衣卫。 “这厮怕就是纪纲了!” 潘厚仁心中先给自己打了个底,随后翻身坐到椅子上去。 “你,就是潘厚仁了?” “咦,你,是谁啊?” “大胆!” 跟在纪纲身后的锦衣卫纷纷出声大喝,震得大牢这个密闭的空间嗡嗡作响,普通人怕是会被震的耳膜生疼。 “小小年纪,胆倒是挺肥,怎么,我家孩儿们的手段,你还没有吃够?” 潘厚仁一听这话就确定来人是纪纲无疑,只不过看来纪纲并不知道他还没吃啥苦头。看样子这个指挥使也不是事事躬亲,大多数时候也还是指手画脚的多,下面的人也总会弄点阴奉阳违的事情。 “厄,吃到吃够了,就是酒水差了点!” 潘厚仁对纪纲可没啥好态度,就算不说此人在历史上的风评,光是想想秀娘一家的遭遇,潘厚仁的态度就好不起来。虽说明知道激怒纪纲可能给自己带来大麻烦,甚至是隐患,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看到纪纲那腊肉似的模样,他就浑身不爽利。 “利嘴!别以为宫中有人为你奔走,你就一定能够安然无恙的从这里出去,这里是本官的地盘,只要一句话,就能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纪纲细缝长眼里寒光闪烁,在大牢里油灯那黄色光芒映照下,让人看着心中发冷。 “听说,你是得罪了汉王,啧啧,小小年纪怎么不学好呢,汉王殿下是你可以挑衅的?” 但不知为何,纪纲好像始终只是嘴上恐吓潘厚仁,却始终没有下令真正的收拾,或许也是顾忌到从张晓谶那里传来的朱棣口谕吧!相通了其中的关节,潘厚仁原本是打算继续跟纪纲硬顶到底,然而纪纲在言辞当中提到朱高煦,却让潘厚仁改变了想法。 他看了看纪纲身边密密麻麻的番子,低声道:“纪大人,我知道是你,你难道就不想听听,汉王殿下将我关进来,图的是个啥?” “图啥?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孩子,他能图你啥呢?” 其实这个问题也是纪纲一直在苦苦追问的事情,虽说他手中掌握的资料不少,然而却还是没有想到,朱高煦之所以如此做,纯属是为了泄愤,实在是纪纲他把朱高煦想的太不单纯了,事实上朱高煦这孩子,思想还真是挺单纯的,看他一辈子做的傻事就能明白。 “图我啥?嘿嘿,纪大人,有些事情我倒是可以说给你听听,只不过。”潘厚仁两眼扫过跟在纪纲身边的那些锦衣卫,脸上的神情十分明显。 纪纲正要开口屏退,潘厚仁却抢先道:“还不退下!” “嗯?” 几个锦衣卫瞪眼,纪纲脸罩寒霜,最终还是没有发作,使眼神让番子们后退,他却是向着栏杆走了一步,“没人了,说吧!” “其实,我要是说汉王看上的是潘家的钱财,你信不信?”潘厚仁压低嗓音,缓缓说道。 “殿下看上你家钱财了?开玩笑吧,你潘家难不成富可敌国,难不成能够跟沈万三。”纪纲一开始是满口的不屑,可当他说到“沈万三”这三个字时,脸上挪揄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睛也难得一次瞪的老大,差不多有潘厚仁尾指那么宽:“你们是那个潘家?” “哪个啊,纪大人,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潘厚仁不住地摇头,好像他真不知道纪纲在说什么一样,可他越是如此表现,那纪纲心中就越是笃定!由此可见锦衣卫也并不都是万能的,错非是潘厚仁在言语当中稍稍引导了一下纪纲,那纪纲也不会将云南潘家跟太祖开国时期的江南沈家联系在一起,倒不是说他不知道沈万三的事情,只是其中绕的路有些远而已。 而纪纲本身也是个聪明人,当他想明白潘厚仁的身份,再联想到汉王特意上门要求无论如何留下潘厚仁性命时,一个庞大到让纪纲脸上都兴奋变色的阴谋好像一瞬间就被纪纲自己脑补完毕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两边都要找你,原来是这样!”一边说话,纪纲两眼也在不停的上下打量潘厚仁,好像想要重新认识他似地,那逼人的眼神愣是让潘厚仁心中忐忑起来:这厮该不会是个兔儿爷吧? “潘厚仁啊潘厚仁,没想到你竟然会牵扯到这种事情当中,哈哈,我算是明白了,明白了!很好,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锦衣卫的贵宾了,除了不能离开这个大牢之外,你的任何要求,本官都可以满足你,如何?” “任何要求?”潘厚仁也不知道纪纲这是发了什么疯,他试探着开口问道。 “没错,任何要求,只要你提出来,我都能够答应!” “那纪大人,听说你家养的几个小妾姿色不错,又会讨好男人,能不能送来让下官我品鉴,品鉴?”潘厚仁将身子往后一仰,故意满脸垂涎的表情说道。 “好!若是你喜欢,送给你又如何,我这就回去安排!” 潘厚仁原本以为纪纲会暴怒,却不了那厮在深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竟然一口气答应下来! “贱人!难怪人家都说你丫是永乐年最贱的贱人!连自己的小妾都可以送到大牢里,还有啥事是你做不出来的!”此时,潘厚仁还真想指着纪纲的鼻子大骂贱人,然而好歹人家才刚刚答应了这么一大难题,潘厚仁感觉自己若真是这么做了,岂不是有些忘恩负义了?当然,这也是潘厚仁秉性当中还带着后世男人的观念,其实在大明朝,或者说在中国封建史上,小妾是没有任何地位可言的,别说纪纲这样的奸臣,就连那些名留青史的大诗人,作家,文学家们,不也是经常互换小妾,或者是让小妾陪客的么,正常,实在是太正常了! “等等,诶,纪大人,你实在是太耿直了!不过刚刚那个要求是玩笑,玩笑而已!你瞧我,胡子都还没长出来,要你家小妾干啥啊,咱们不如来点实际的行不?” “实际点的,你想要什么?”纪纲果然不愧是贱人,直到现在脸上也没有变色,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发生半点变化,好像刚才潘厚仁提的要求不是玩他的小妾而是让他打个酱油似的。 “把汉王朱高煦弄来跟我一块儿下棋,你看行不?” 潘厚仁翻着眼皮子想了半天,最终说出了他思考良久的要求。 。。 “炸弹!” “哎呀,教习大人,您玩斗地主是不是太厉害了,下官这个月的例钱,这才一个时辰,都到您荷包里去了!” “胡说八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有荷包的?大老爷们,用啥荷包啊!来来来,该你切牌了,我们再玩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前,纪纲是怒气冲冲走的,当潘厚仁要求朱高煦进牢里陪他下棋之后,纪纲就走了,临走之际,纪纲咬牙切齿地对潘厚仁道:“外面的人都以为本官是条疯狗,没想到你比本官还要疯!” “纪大人说的对了,我是比你还疯,所以我是个疯人啊!” 潘厚仁此话一出,纪纲再也撑不下去了,狠狠地一跺脚,转身带着人走了。虽说他被潘厚仁气得不轻,可他仍旧没忘刚才经过他自己脑补之后得出的结论,跟严宽一样,他也要求张百户要好好的照顾潘厚仁,除了离开大牢之外,满足所有要求。 纪纲这个命令的结果,就是眼前这幅德行! 大牢的铁门敞开着,方桌边上,潘厚仁、张百户和那个收了潘厚仁好处的校尉围坐着,斗地主。 扑克牌是潘厚仁点名买的,没想到京师里竟然还真是能够买到“潘记”扑克,正宗行货,童叟无欺,这让潘厚仁心中既高兴,又悲哀! 高兴是因为京师能够买到潘记的扑克牌,而他悲哀的是,当初印的扑克牌是不是真的太贵了,竟然卖到今天,市面上都还能买到货。其实潘厚仁又哪里能够想到,因为卖“潘记”扑克牌很赚钱,所以哪怕是他不在昆明的时候,潘恒仍旧没有忘记这个生意,继续让人生产“潘记”扑克牌,竟然还有点供不应求的趋势。 第96章 墙倒众人推 就在潘厚仁蹲大牢里玩扑克牌的功夫,朝堂之中却是闹的快要翻了天! 也不知朱棣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竟然将平西侯的奏折在早朝的时候直接丢给大家传阅,就连太子朱高炽也拿到手里看了一看。 如今才三十七岁,照理正该是年富力强阶段的朱高炽,看上去却有些未老先衰的感觉,他的身体几乎比朝堂上所有人都要胖,而他的脸色也是一种不正常的惨白。因为腿疾的原因,朱高炽在朝堂上有个座位,就在朱棣龙椅的下首位置。 “诸位爱卿有啥想法,都说说。”朱棣等大家传阅了差不多有大半个时辰,奏折已经走了一个圈儿从新回到太监手中,这才开口问话。所谓想法,不外就是对朱高煦的处理,照说今天这种场面朱高煦也应该到场,然而这厮竟然带着队伍打猎去了,听说还走的比较远,想通知都通知不到。 也活该朱高煦倒霉,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不在,原本一些想帮他说话的大臣,这个时候只好闷声发大财了,也不能怪人家啊,主人不在,拍谁的马屁呢?再说了,没瞅见皇上在龙椅上笑么,还笑的那么。阴森森的。大家都是朝堂上混的老人了,朱棣只要露出这样的笑容,保准没好事。 看眼下的局势,倒霉的人是谁大家心中已经确定了,冷场片刻之后就有大臣提议,像朱高煦这样的人,不若直接废为庶人,以谢天下。 “不可,此事万万不可!父皇,请三思,三思啊!”朱高炽不等朱棣表态,就一瘸一拐的起身,火急火燎的朝着朱高炽拜下来,等他抬头起来环顾四周时,前面的大臣看到太子殿下的两眼都已经红了。 “高炽你给我起来!” 朱棣脸色有些不悦,道:“这些年来,你已经为他求了多少次情了!这个不争气的家伙,真是气死朕了!”朱棣摆手让身边太监将朱高炽搀扶起来,等朱高炽回到座位之后,朱棣才站起身来,道:“退朝,关于如何处置汉王一事,明日再议!” 早朝就在这种气氛当中不尴不尬的结束了,然而,朱棣退朝时说的最后一句话,却几乎已经是给汉王的事情定性了——处理。唯一的区别就只剩下轻,或者重了。 “大家随我一起去求父皇,不要责罚臣弟,可好?”趁着诸位大臣还没有散朝之际,朱高炽苦苦哀求着。 要说平常时候朱高炽的人缘也挺好,可眼下谁还敢答应他,去触朱棣的霉头呢?故而大家只是嗯嗯呀呀的找借口离开,要么就是反过来劝太子,不要去管这件事情了。 朱高炽还不死心,找大臣不行,他又去找皇帝身边的几个大太监,可惜作为朱棣的身边人,哪会不清楚朱棣的真正心思呢?到最后,整个大殿里竟然只剩下一个两眼通红,神情无依的朱高炽。 就在当日下午,黄俨抽了个空,找到张晓谶,一起到大牢里看望潘厚仁。 他们到时,潘厚仁正跟张百户和那姓姜的校尉玩的开心,只不过三人没有赌钱,倒是赌起白条来。 白条可不是欠条,而是输家在脸上贴白条,可怜两个五大三粗的锦衣卫番子,此时脸上贴得五官都已经看不见了,还得陪着笑,强装乐呵的继续玩。 “厚仁啊,你倒是挺开心的,来,我给你介绍介绍。”黄俨开口说话之际,张百户和那姜校尉转头看人,却是吓得连忙一把扯下脸上的白条,站起来大吼:“属下见过大人!” “哼!免礼吧!没用的东西!”张晓谶瞥了眼两个番子,不知道二人刚刚是不是撕扯的太用力,贴过白条的地方脸皮都红了,像是少了一层皮似地。倒是潘厚仁,明知来的一定是个高官,却不慌不忙地站起来,先用清水将脸上的白条润湿了,才一张张的揭下来。 “大哥,这位大人,请进来坐。” 揭下白条后,潘厚仁又不慌不忙地打开铁栏杆门,邀请黄俨和张晓谶进入牢房,那神情,好像是在家中待客一般,倒是将黄俨弄得哭笑不得,道:“三弟啊,你这坐牢好像是坐出滋味来了,要不要回头哥哥再给你弄点好茶来,你在这里品茗、观风花雪月啊?” “依我看这是厚仁心胸宽广,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啊。”张晓谶笑了笑,转头对张百户道:“没听见黄公公的话?茶叶太差了,快去弄点好茶来!” “得令,属下这就去弄!”张百户被张晓谶呵斥,却表现的很开心,带着那个姜校尉,“嘚嘚嘚”小跑着出去了。 “这位大人是。”潘厚仁其实已经暗暗观察张晓谶半天了,看张晓谶的装扮,应该是锦衣卫当中有数的高官,而且不低于纪纲,然而在潘厚仁记忆当中,却是没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此乃掌锦衣卫指挥使,张晓谶,张大人。”黄俨开口这么一说,倒是让潘厚仁吓了一跳! “掌锦衣卫指挥使”这个头衔,潘厚仁在后世并不是没有听说过,严格说起来在正史里面并没有承认过在锦衣卫当中存在这样一个职位,可是研究野史就会知道,实际上在大明一朝里,这个职务是经常出现的。 如今看来,这个张晓谶在朝中,或者说在皇帝朱棣的心中,地位怕是要比纪纲高那么一些呢。 “犯官见过张大人,刚才真是失礼,失礼了。”潘厚仁一拱手,道。 “罢了罢了,你有啥好失礼的,说不定你刚才心中还在骂老夫呢,没关系,我不介意。”张晓谶脸上带着笑容,右手不轻不重地拍在大腿上,“啪啪”作响。 看张晓谶这个态度,潘厚仁心中顿时明白,此人定是个平易近人的家伙,难怪才五十岁就能混到这么高个位置,比指挥使还要高一点,那岂不就是从二品了? “张大人真是好气量,不过犯官真是没有在心中骂你呢,你看我这个小孩子也没啥心机。”潘厚仁笑道。 “没心机?老黄啊老黄,你看看这个小兄弟,还真是,跟你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张晓谶跟大家开玩笑,黄俨却也没当成一会事,对着潘厚仁道:“行了行了,大家都是自己人,坐下来,好好说话。” “好的,大哥说的是,张大人说的也没错,小弟我洗耳恭听了!” 既然黄俨都这样说了,潘厚仁也不客气,跟两人一起围在方桌边上坐了下来,给两位斟茶。 “今日早朝,皇上很生气啊,唉,也不知道皇上的决定如何,老黄啊,你跟皇上这么近,倒是说说,到底怎么个打算?” 张晓谶果然是没有将潘厚仁当成外人,要说揣摩圣意大家都会,可是要当着面说出来,就有些蔑视皇权的味道,必要的时候,也是可以上纲上线的。 “皇上的心意,我哪里揣测的到呢!厚仁啊,你天资聪颖,不如也帮我们两个老东西分析分析?” 黄俨微微一笑,将话题丢给潘厚仁,同时还给潘厚仁丢来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看到黄俨的眼神,潘厚仁心中顿时明白,是要他在张晓谶的面前表现表现,指不定是有自己的好处。 “这个嘛。” 既然明白了黄俨的心意,潘厚仁清了清嗓子,就准备开始他的长篇大论了。 要说朱棣的心意,潘厚仁未必就敢说自己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历史上朱高煦的结局,他倒是记得清清楚楚。照理说,这次朱高煦被朱棣责罚,本来应该被废为庶人,可是因为朱高炽的求情,最终朱棣还是留了几分情面,只是将朱高煦的封地改成了更加狭小,更加贫瘠,更加没有前途的“乐安州”。 而乐安州这个地名,在靖难之前其实是没有的,是朱棣登上皇位之后,为了避嫌,才改名叫乐安州的。这个地方,在秦朝以来一直叫“厌次县”,直到当朝洪武元年,朝廷才将这个“厌次县”并入“棣州”。等到朱棣靖难登基,为避朱棣之名讳,朝廷在永乐元年就将“棣州”改称为“乐安州”。 “厌次”这个名字,却是有些来头的。在朱高煦就藩此地前1600多年的大秦朝时期,秦始皇之所以在这里设置“厌次县”,据说是因当年发现这一带有天子气,所以东巡驻扎以压之。这个“厌”同“压”字,“次”为驻扎之意。而这个县在历史上长期隶属于棣州,明初又直接为棣州治所,“棣”字恰恰与永乐皇帝朱棣重名。尽管当朝因避朱棣的名讳而改名乐安,这个名字也恰好可以加一层原本有父亲影子的寓意。朱棣把心有不甘的汉王朱高煦徙封于此,是寓有综合谶纬用意的:一是这里的“天子气”已经被消耗,以潜含的风水压住他,二是以潜含的父亲名讳镇住他,三是提醒其恪守本分,“乐安”于此。更重要的是第四,朱棣既然已经决计迁都北京,乐安距北京比较近,且地处平原,无险可依,容易控制,朱高煦一旦不轨,朝廷可迅速派兵到这里进行镇压。 可潘厚仁想明白过来,却又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把话说得这般明白了。 第97章 见识出众 “这事情。” 潘厚仁沉吟了一炷香的功夫,黄俨和张晓谶都是老持成重的人,也默默的拼着茶,没有催促,也不知来的路上黄俨究竟跟张晓谶说了些什么,以至于潘厚仁此刻感觉自己像是被两支老狐狸盯上的鸡。 “我感觉皇上一定会逼不得已将汉王给废了吧!” 说完这话,潘厚仁重重地吐出一口气,随后端起桌面上的茶碗,一口闷到茶叶满嘴,才停下来,颇有些忐忑的左看看、右看看。 “我就知道。。” 看到两个老货震惊的面容,潘厚仁心中默默安慰自己:“他们都是无知之辈,无知之辈,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啊。” “废?敢问小兄弟,你说的废,究竟是什么意思?”也幸亏张晓谶在锦衣卫中威信不弱,此刻三人谈话竟然没有番子敢靠近三十米以内,故而不虞谈话内容被人偷听了去。 “张大人,这可是你问我的,老实说,在锦衣卫牢房里说王子的坏话,我还真有些怕。”潘厚仁此时的谨慎倒不是他刻意装出来的,毕竟他不了解张晓谶,今天才第一次见面,鬼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什么心性。照理说以张晓谶的职位和级别,在历史上不应该默默无闻才是,然而事实就是——他一点都不出名。 按照潘厚仁对这种人的理解,真正改变历史走向的大人物,往往永远都在幕后,故而不是大奸之人,那就是聪明绝顶之流。 “哈,这个时候担心起来了?我可是听说纪纲来探望你的时候,你连纪大人家中的小妾都差点用来暖床了,嘶,我倒是奇怪了,你是从哪里听说,那纪大人刚刚才纳了个小,还是个眉毛尼姑?”张晓谶这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题,却是让潘厚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哪儿知道纪纲才纳了个妾。 “巧合,我说是巧合,张大人你信么?”潘厚仁苦瓜着一个脸,不时的去看黄俨,想从自己这个便宜兄长那里得到点有用的信息,可惜此时黄俨那张老脸倒是很配合——笑的很配合。 “那就别废话,说说,你是怎么判断,皇上一定会废了汉王的?”张晓谶见潘厚仁一直在瞅黄俨,顿时伸出脚去踢黄俨,“你能不能不在旁边递眼色,让人家好好说话!” “我没有啊!”黄俨很是委屈的摊开双手,表示自己的无辜。潘厚仁感觉两个老家伙像是在唱双簧,却又不好意思笑,只是使劲的憋着,憋着憋着他再也忍不住,从屁股里出来了。 “这小家伙,该打!” “是该打!” 潘厚仁嘿嘿一笑,道:“两位老哥哥见谅,咱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总不能把好好的一个屁,给掰零碎了吧。” 听潘厚仁这话,黄俨跟张晓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囚室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没那么凝重,潘厚仁心情也稍微松弛了一些,遂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道:“两位哥哥,依我看呢,皇上虽然有废了汉王的心,但肯定不能成功,别忘了,咱们还有个宅心仁厚的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 说到这个话题,两个老家伙顿时不笑了,脸色转的肃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阴沉。潘厚仁不知道两人为何会是这样一副像是死了亲爹一般的表情,然而他也不好开口问啊,就只能等着两人恢复正常。 “老黄,你家小兄弟的看法,你觉得如何?”张晓谶首先打破沉默,问道。 黄俨先是摇头,后又点头,弄的潘厚仁心中有些发虚,毕竟他刚刚说的话,那都是历史记载,而有时候,历史这玩意儿偏偏又是最靠不住的。 “厚仁,你刚刚说的话,在最后结果出来之前,对谁都不能说!”没有回答张晓谶的问题,黄俨却是一本正经的警告潘厚仁,其实他的这种态度本身就已经是个回答了。张晓谶摇头,潘厚仁却是在点头,“大哥放心,就算是三哥问,我也不会说!” “他要是敢开口问你这些事情,我打断他的腿!”黄俨眉梢一挑,身为内府大太监的气势瞬间提了起来,幸亏旁边一个是潘厚仁,一个是张晓谶,都不吃这套,若是换成宫里的一个小太监宫女的什么的,怕等不到黄俨开口,抖眉毛的时候,就已经吓的跪下求饶了。 “老黄啊老黄,你怎么就还没退火呢?一把年纪了,能不能学学我?”张晓谶说话的时候潘厚仁才注意到此人脸上有个特点,那就是眉毛尤其的弯,特别是在笑的时候,就如两弯月亮倒扣在眼皮子上面似地,一般来说,有这种眉毛的人总会给人一种特善良的错觉,在后世,潘厚仁记得也有个大领导,就生就了这样一双眉毛。 黄俨显然没有将张晓谶说的话放在心上,他磕巴磕巴自己的腰杆站起来,道:“我要走了,这段时间特殊,宫里不能没有人,老张,我这个小兄弟就拜托给你了!” “放心吧,死不了,你看他现在的样子,比我们两个老东西快活多了,说起来,这个月卫所的账目又是一团糟糕,你看我的眼睛,都给油灯熏坏了!” 还别说,那张晓谶的眼睛确实有些不对劲,一开始潘厚仁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以为是天生的,现在才知道,感情是熬夜给熬坏了的。也不知道潘厚仁哪里来的心思,突然开口道:“张大人,难道你没有用数字来记账么?” “数字?”张晓谶微微一愣,“我都是用的数字啊!”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壹贰叁肆伍。”潘厚仁一边说,一边干脆蹲下去,用一快石子儿地上划拉,将阿拉伯数字给写了出来,“喏,如果你用这种方式来记账的话,不仅仅简单明了,而且还节约账本呢!” “这是什么鬼画符啊!”以张晓谶这个年龄,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阿拉伯数字,倒是黄俨见识过潘厚仁发明的扑克牌,顺手将桌面上收拾好的扑克牌抓起来,一张张的摊开,对潘厚仁道:“三弟,你说这些就是数字?” “大哥真是聪明,没错了,这些符号就是西方人用的数字,你们看,是不是比我们写的数字更方便快捷呢?而且还有一整套的运算方式,用来记账的话很难出错的!我来给你们说,这个符号就是1,也就是我们用的‘壹’。” 用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潘厚仁就教会了两个老人家阿拉伯数字的使用方式,要说黄俨和张晓谶的领悟能力确实不弱,尤其是张晓谶,几乎在学习完之后,就立马赞扬潘厚仁的这种提议:“没错,如果全用这种数字来记账的话,不管是记录还是核查,都简单的多,像小兄弟说的那样,还很节约纸,不过。” “张大人,不过什么?”潘厚仁看那张晓谶一双弯月眉又皱起来,不由得开口问道。 “不过这种方式有个极大的弊病。”张晓谶手指着桌面上的扑克牌,看着黄俨道:“老黄啊老黄,你看出来没有?” 黄俨端详了一阵之后,也点头,道:“是有个极大的弊病。” “太容易修改了?”潘厚仁的脑子转的也不慢,顿时想到两个老家伙考虑的问题。 “孺子可教诶!虽说容易更改,但若是作为第二套账目自己保管,倒也是极好用的,唔,老黄,推广这个可是个天大的功劳啊,怎么样,这个功劳咱俩一人一半?” 张晓谶笑着对黄俨说话,却是引来黄俨的“怒瞪”,“你这个老不要脸的,明明是我小弟从西洋蛮子那里辛辛苦苦学来的,怎么功劳你要占一半去?你又没儿没女的,要这么多功劳还想当国公不成?” 也就是黄俨这种太监才敢明目张胆的指责人家没儿没女,那张晓谶也反唇相讥道:“怎么,难不成你就有儿有女了?” “哼,我虽然没有,不过将来三弟有了儿子,过继一个给我不行啊?” “这。”潘厚仁刚想说话,那张晓谶就抢着道:“有啥了不起的,有啥了不起的,不就是让你这老货抢了先么?厚仁啊,小兄弟,要不咱俩商量商量,等你有了第二个儿子的时候,过继给我如何?这样一来,我分点功劳,也是给你儿子先拿着,等到我死了之后,都归你儿子了,如何啊?” “这。” 看看黄俨,又看看张晓谶,潘厚仁感觉两人都不像是在说笑,连忙道:“小子何德何能。” “诶,不要说这些谦虚的话,厚仁啊,你当我这个大哥不知道,你从昆明回来的路上,可是遇上老神仙了?” 那黄俨也真是沉得住气,直到现在才提到张三丰,而张晓谶望向潘厚仁的两眼当中更是充斥着一种奇特的光芒。 “是,在回京师的路上,汉王不给我吃喝,饿了两三天了,幸亏师祖他老人家及时出现,我才活着到了京师。”这个时候潘厚仁也回过味儿来了,今天这两个老货之所以来找自己闲聊,一开始的原因,怕是冲着张三丰这个“老神仙”来的,至于说什么汉王的下场、什么记账的法子,那都是顺带的。 “两位老哥哥,我儿子,你们还要不?” 第98章 账本先生 最终潘厚仁的两个儿子还是预订了,黄俨跟张晓谶两个也不挑,说好了,不管是正妻还是小妾生的儿子,他们都不介意,甚至于也同意不抢潘厚仁第一个和第二个儿子,因为潘厚仁说了,他第一个儿子自然是继承他的姓氏,第二个儿子,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要继承潘德明的姓氏,可说起来,不都是姓潘么? 说到后面,张晓谶倒是对那个使用阿拉伯数字记账的能力有很大的兴趣,黄俨也差不多,只因两人都有着类似总管的职责,账本是他们经常要关注,同时又让他们头疼不已的东西。 原本黄俨都是打算要走了,可张晓谶不走,要学潘厚仁无意中说漏嘴的记账方式,黄俨为防止“张老货”吃独食,也就硬着头皮留下来,两个老头成了潘厚仁这个少年人的好好学生,其认真谦虚的劲头让潘厚仁汗颜。 “妙,此法极妙!” 一个时辰之后,潘厚仁感觉自己饥肠辘辘,口干舌燥,而两个老学生却是学得眉飞色舞,兴致盎然。张晓谶击掌称妙,黄俨则口口声声“皇恩浩荡”,潘厚仁实在是搞不懂,他从后世剽窃的最简单的记账方式,怎么就跟朱棣这个皇帝扯上关系了? “厚仁啊,看来你的官职可以往上挪一挪了,张老货,你不会真要跟我三弟抢这份功劳吧?”黄俨轻轻拍着潘厚仁肩膀,开口道。 “瞧瞧,瞧瞧,你就这么不信任我?我是那种人么?我只是想啊,这份功劳,怕是只能秘而不发了!”张晓谶前半截话让黄俨点头,后半截话让黄俨嗔目:“张老货,你什么意思?” “你看啊,这么好的记账方式,暂时不能公布于天下!” “为何?”潘厚仁跟黄俨同时开口问道。 “如今朝廷拮据,皇上分派钦差去各地查访,为的就是查账,然而并非人人都有厚仁这种见识能力,依老夫想,老黄啊,我们是不是应该提醒皇上,先秘密培养一批这样的年轻人,让他们随同官员赶赴四方,认真查账,最后秘密回来汇报,你们看,这样是不是更好一些?” 关于张晓谶的提议,潘厚仁可不好意思表达出任何意思意见来,毕竟这个问题已经上升到国计民生的程度。黄俨思索片刻之后倒是对张晓谶提议鼓掌叫好,迫不及待的要拉张晓谶进宫去见皇上。 临走之时,黄俨问潘厚仁要不要一起进宫,可把张晓谶吓了一跳,虽说黄俨有这个能力,可毕竟潘厚仁现在还是他锦衣卫的犯人,岂能进宫面圣? 当然,潘厚仁自己也还没有做好见朱棣的准备,别看他是个后世人,一切好像都能无所谓,其实想想也就明白,只要不是个疯子,在见天下第一人的时候,总会产生一种莫名的压力,而这种压力,精神稍微脆弱的人恐怕都无法承受。 且不说那张百户和姜校尉在黄俨两人离开之后,兴冲冲的进来给潘厚仁敬礼,三个人又开始玩扑克牌,就说黄俨和张晓谶两个,匆匆忙忙进了宫,一问皇帝陛下正在御花园里跟皇太孙一起闲聊,两人就连忙赶了过去。 此时已经快到晚膳时分,头发早已经花白的朱棣穿着一身便装,带着正值青春少年的朱瞻基,正坐在御花园里,听鸟语闻花香。 听闻身边太监通传,说黄俨和张晓谶求见,正不知说什么事情说在兴头上的朱棣莞尔一笑,问朱瞻基道:“瞻基,你说这两人不好好吃饭,这个时候来见朕,所谓何事?” 朱瞻基起身回道:“皇爷爷,孙儿在想,会不会跟二伯有关呢?” “哦?”朱棣微微一怔,随后放声大笑,道:“瞻基啊,虽说你已经思考的很充分了,然而你对人性的了解还不够啊,黄俨跟张晓谶这两个人呀,都是风里雨里走过来的,谨慎的很啊,朕敢保证,只要朕不开口提你二伯的事情,打死他们都不会主动提起来,就好像是压根没有这会事一般。” “皇爷爷,这是真的么?” 朱瞻基那双眉毛很浓,皱起来之后像是在白净的脸上用浓墨扫了两笔般,显得很是突出。 “不信就宣他们进来试试,去,叫他们过来!”朱棣一招手,让人去把黄俨和张晓谶两人叫过来见驾。 见驾的那套手续就不赘叙了,今日朱棣的心情好像不错,竟然给两人赐座,只不过两人都是小方凳,而且还只能放半边屁股上去。 “你们两个,所谓何事啊?” “臣等刚刚学到了一种全新的记账方式,可以大幅度提高记账难度,同时也便于核查,臣等认为有利于朝廷,就来请皇上裁夺。”从行政级别上来说,张晓谶可是比黄俨高多了,所以正式场合,也只有张晓谶说话,没黄俨的份,他只能低头听着。 朱棣这个人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也挺强,再加上黄张两人都是他的“爱卿”,当下就着人准备文房四宝,让张晓谶和黄俨演示了一番。 “确实不错,这个法子,是谁人想出来的啊,朕要赏他,重赏!” 当黄张两人用了差不多半个时辰演示完毕之后,朱棣龙颜大悦,张口就要赏赐发明这套记账方式的人,听到这话,黄俨的老脸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连忙站起来上前躬身对朱棣道:“皇上,此人说出来怕是有些不妥啊。” “妥,怎么不妥,有功就该行赏,怎么,怕朕赏不起?”朱棣跟黄俨之间说话,就等于家主跟家仆说话,反而比他跟张晓谶之间要亲密的多。 “只是。只是因为,此人正在张大人的大牢里,又是老奴的三弟。”黄俨小心翼翼的把话说出来,顿时引的朱棣和朱瞻基对视一眼,那朱瞻基得到了朱棣的默许,开口道:“黄公公,你说的,可就是本宫的那个名誉教习,潘厚仁?” “殿下真是好记性,正是此人!”黄俨连忙转向朱瞻基行礼,同时心中也暗暗替潘厚仁高兴,毕竟这天下能够让朱瞻基记住名字的人可是不多的,若是潘厚仁这个名字能够一直留在皇太孙心中,等到将来有一日。那可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哦,此人确实有才。前番黄公公你替他送来的练兵之法,本宫着人在亲卫军中施行,颇有成效,本宫还听说,此人跟老神仙颇有些关系,他又是为何进了张大人你的大牢里呢?皇爷爷,是你下令的么?” 朱瞻基转问朱棣,可见他对当朝的律例已经有相当深刻的了解,故而知道锦衣卫大牢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有资格进去的,必须是皇上“关心”的人,才有这个“幸运”。 “并非是朕,而是你。咳咳,瞻基啊,你还记得刚才朕跟你说的那话,你瞧,此二人明着不提,却是转弯抹角的要把话题牵扯上,当真是狡诈啊!”朱棣一句话,顿时引的朱瞻基脸上也露出笑容来,连连点头称是。 朱棣爷孙俩个的话弄的黄俨有些茫然,倒是那张晓谶默默的一想,多少猜到了一些,摇头道:“皇上圣明啊,臣等也确实跟潘厚仁聊了聊,毕竟他也算是吃了个亏啊!” “吃亏?他哪里吃亏了!我朝律例不是名言,朝廷官员一律不得经商么?”朱棣两眼一瞪,顿时让张晓谶低下头去,不敢直视。而黄俨还是一头雾水,感觉朱棣跟张晓谶之间像是在打哑谜,更不用说对此事缺乏了解的朱瞻基了。 “罢了,既然是这样的话,大家就坐下来聊聊吧。”朱棣招招手,远处的传膳的太监都已经转悠好几圈了,朱棣知道那是催促他吃饭的,只不过现在他正在兴头上,干脆让传膳的太监过来,留张晓谶一起吃饭,至于说黄俨,那是家仆,岂能一起吃饭,反而只有在旁边看着了。 “原来是这样啊,皇爷爷,儿臣倒是有些想去见见这个潘厚仁,黄公公说他年纪比儿臣还小,怎地如此文武双全呢?难道真是老神仙教导有方,唉,若是能够让老神仙来教导儿臣,那儿臣就不会像现在这般,时常让皇爷爷你失望了!” “不失望,不失望,瞻基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很好了!”朱棣笑着摇摇头,伸手去朱瞻基头上摸了摸,慈祥之意油然而生。 此时黄俨不敢插嘴说话,只能用眼神去暗示张晓谶,示意他趁着朱棣心情好的时候,替潘厚仁求些实实在在的好处。 然而不等张晓谶开口,朱棣就道:“这个潘厚仁啊,虽说是个人才,但为免年纪太小了一些,收在朕的手下听用,有些浪费了。黄俨啊,朕上次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让他多磨练磨练,可不要辜负了阵一番心意!” “是,老奴谨记。”黄俨垂首回答,而朱棣也不停下,继续对朱瞻基道:“像这种人才,正是需要好好的打磨打磨,等其心性合适之时,正好是瞻基你大展拳脚之际,嗯,也罢,既然他献上的记账之法你二人都觉得可行,黄俨你就替朕草拟旨意一份,现在宫内推行以观后效,至于说潘厚仁。瞻基,你看看该如何赏赐呢?” 刚刚才说需要“压制”、“磨练”,转头又问朱瞻基,很明显,朱棣这是才考验自己的继承人了。 第99章 汉王为人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朱棣在自己的三个儿子当中,最喜欢的人是朱高煦,这一点不容怀疑,就连朱棣自己,都曾经多次在非正式场合,承认这点。 潘厚仁在后世本身就是研究历史的人,对于朱高炽、朱高煦这两兄弟的分析,他认为朱高炽更擅长的是内政,而朱高煦则是一员真正的武将,而且是有勇有谋的那种。然而,出生的顺序,以及朱棣登上皇位的方式,注定了朱高煦只能是个悲剧。在文官治天下的时代,朱高煦若是没有非分之想也就罢了,可他偏偏不甘于命运,故而他就只有被黑的命,而且被黑的厉害。 其实朱高煦这个人一开始并非是如此飞扬跋扈、暴躁激烈的。自打建文帝开始“削藩”,朱高煦的表现就是可圈可点,甚至于堪比历史上一些赫赫有名的名将,朱棣或许,可能在私底下也对朱高煦有所承诺,毕竟当朱高煦陪着朱棣南征北战,可是有几次救朱棣于危难当中,甚至于有一次所有人都打算放弃朱棣的时候,只有朱高煦一意孤行,最终还让他成功了,错非是朱高煦,只怕中国的历史就要改写了。 然而不管潘厚仁如何同情朱高煦,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他跟朱高煦是不可能走到一条线上,甚至于能不能共存都还两说,而潘厚仁更没有去改变历史的打算,因为历史已经证明了,朱瞻基是个不错的皇帝,若是朱高煦当了皇帝,朱瞻基估计是性命难保的。 “朱高煦啊朱高煦,要怪就怪你老子自己屁股不正,就得假正经,而你又没有生一个出色的儿子,唉,今天怎么老是纠缠儿子啊,不明不白就送了两儿子出去了,看来以后要好好努力才是啊!” 躺在床上,整个大牢也就只有潘厚仁住的这间有这么一张床。月光从墙壁顶上的小窗口里投射进来,正好落在床边,错非现在已经是大明,潘厚仁此时还真想高声吟唱一首《静夜思》,以展示一番自己的文采。 他并不知道,今夜无眠的人可不只是他一个,就说那纪纲吧,他跟潘厚仁的第一次见面并不愉快,然而既然是严宽带来的皇上口谕,在加上张晓谶制肘,纪纲再怎么张扬,也不得不小心谨慎。 “本官不能折磨你,自然有人能够收拾你!”吃过晚膳之后,纪纲就在书房里琢磨怎样处理潘厚仁这个事情,思来想去,他终于想到了个法子——既然人是汉王送来的,不如就交给汉王去处理! 计定之后,纪纲立马提笔将事情的经过简略的写下,然后火漆封口,着人速速送去汉王府。 说来也巧,那带着纪纲书信的校尉刚到汉王府,正好撞上游猎返回的汉王朱高煦一行,原本还兴高采烈、意犹未尽的朱高煦撕开纪纲的亲笔信一看,顿时怒吼一声,家也不回了,立马摆道去锦衣卫南镇抚司。 “咣当!” 大牢通道铁门被撞开的声音,在这静夜里如同山响,正在床上盘膝打坐的潘厚仁被惊的身躯一抖,睁开眼睛来,“好多人!” 还没等他去猜测来的究竟是什么人,耳中就听到锐利的破空之声,他本能的向侧面翻身,躲开来袭的不明袭击,随之耳中就响起清脆的抽击声,床上的棉絮四散开来,丝丝的棉丝像是寒冬的雪片。 “汉王?” 大牢里猛然间亮堂起来,铁栏杆之外可不是常见的布袍锦衣卫,而是一排全甲全盔的将士,那装扮潘厚仁也熟悉的很,正是天策军。 汉王站的最靠近铁栏栅,手中还有一根长长的马鞭,刚刚偷袭潘厚仁不成,将棉絮抽的四散飞扬的,就是这货。 “潘厚仁,你倒是住得舒坦!” 那朱高煦本就是含恨而来,一见潘厚仁住在锦衣卫大牢竟然如同是在住旅店,心中火气就不打一处来,刚刚那一鞭便是含恨而发,力道强悍,若非潘厚仁躲的及时,怕是已经伤了。 “哦,真是汉王殿下啊,怎样,要不要进来坐?” 看清楚是朱高煦之后,潘厚仁心中反而没有刚才那样紧张了,毕竟这里是锦衣卫大牢,想来那朱高煦也不敢太乱来,实在不行,他也不会束手就缚! “殿下,殿下,皇上有口谕,不可。不可。” 就在潘厚仁说话的当口,天策军已经像拖死狗般拖过来一人,衣裳不整、披头散发,听声音,却正是负责这个大牢的张百户。 “管你去死!马上给本王开门,开门!” 张百户负责掌管这大牢,潘厚仁这间房的钥匙肯定是在其手中,照理说朱高煦要找钥匙并非一定要将张百户拖来,然而他心中不满这个处处照顾潘厚仁的百户,自然也要拖过来,必要的时候还能杀鸡给猴看,至于谁是鸡,谁是猴,朱高煦怕是还没有决定好! “殿下,不可。啊!” 那张百户还要反对,朱高煦可没有耐心,抬起右脚狠狠一踹,当即将张百户踹翻在地,两旁的天策军立马又上去将其按住,不让其挣扎,“不给钥匙,就给本王活活打死!” 朱高煦下命令,潘厚仁一瞅眼前这个阵仗,虽说张百户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但潘厚仁却不愿意因为自己而害了他,一振“虎躯”,大吼道:“张百户,把钥匙给他!” “这。” 张百户犹豫片刻,毕竟还是自己小命要紧,当真就把钥匙给了一个天策军,不消汉王分说,上前就给潘厚仁开门。 “且慢!” 就在汉王朱高煦拉开铁门冲动的要进去收拾潘厚仁之际,潘厚仁冲朱高煦竖起单掌,大声道:“汉王稍等,且听我说!” “说啥?” 朱高煦此时已经钻过了铁栏杆,手里还捏着那特制的马鞭。 “我是想说。”潘厚仁刚刚吐出这几个字,身影闪动,趁着大家凝神听他说话的当口,已然绕过堵住铁门的朱高煦,伸手去将大门锁上! “啪嗒!” 落锁的声音是如此清脆,潘厚仁拎着钥匙,笑眯眯地站在一旁,所有人,包括汉王朱高煦在内,都被潘厚仁搞的这一手给惊呆了。 “是不是震惊的下巴都要掉了呢?殿下,难道你忘记我的师祖,可是张三丰啊!” 长长的铁质钥匙被潘厚仁拎着一荡一荡,发出清脆的声音,朱高煦脸色终于发生了变化,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潘厚仁,原本你罪不至死,可你若是敢动我一下,那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放屁!” 潘厚仁扭了扭脖子,“我一个孤家寡人,诛九族有啥关系,难道你不知道尼玛我是个孤儿?没爹没娘的孤儿!再说了,我没说过要动你,大家坐下来,我动你干嘛,你很漂亮么?你,别动哦,小心我的穿云掌、二踢脚!” 这最后一句话是对一个天策军说的,这家伙躲在其他天策军身后,正在偷偷的抽刀。虽然潘厚仁不知道锦衣卫大牢的锁头质量如何,但他也没有打算让人尝试尝试,正好想跟朱高煦说说话,这家伙自动送上门来了。 “让这些保镖都下去吧,汉王殿下,我相信这点勇气你应该是有的!”潘厚仁冲着方桌虚邀,示意汉王朱高煦坐下。 “你们且退下去,还有这个百户,给本王封了他的嘴巴丢到一边去!” 朱高煦两眼直视潘厚仁,片刻之后才开口下了命令。牢笼之外的天策军不敢不从,虽然有些担心,然而现在的情形,谁也不敢去赌潘厚仁的胆子有多大。 “这才对嘛!” 看着天策军纷纷沿走道退下,潘厚仁微微一笑,跟朱高煦坐了个面对面,钥匙他也丢在方桌上,好像是一点都不担心朱高煦去抢钥匙。 “汉王殿下你是个聪明人,咱们之间呢,也没有什么生死之仇,不外乎就是岷王家狗屁倒灶的事情,我说殿下,你若是有啥想法,岷王真的能够帮你么?”潘厚仁这话已经说的相当直白,甚至可以说是露骨了。 那朱高煦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本王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趁早让本王出去,还可以既往不咎。” “你就歇歇吧,歇歇哈!”潘厚仁不等朱高煦把话说完,就干脆的打断,压低声音道:“这里又没有外人,我跟你说话没人作证,说啥都可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老实说,我很同情你,你相不相信?” “你,想当皇帝!” 潘厚仁自以为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殊不料那朱高煦此时反而很淡然地瞄过来,道:“就这个?” “还不够?”这番就轮到潘厚仁吃惊了,他没想到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那朱高煦会如此冷静,这是何道理? “差不多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你要拿出来跟本王讨论不成?”朱高煦笑了,笑的让潘厚仁感觉自己被鄙视了,被朱高煦这厮鄙视了。 “全天下都知道了?那为何。真是了不起,既然全天下都知道了,为何你还敢如此嚣张呢?” 不知道是不是潘厚仁的话勾起了朱高煦的话头,也不知道是不是朱高煦最近也是憋的够呛,别看他是个藩王,像现在只有两个人面对面说话的机会还真是不多,故而他一张口就道: “潘厚仁,你若是想听其中的缘由,本王也不妨说给你听听,可是你听了之后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本王就不保证了。” “我不怕麻烦的,不如好好聊聊。”潘厚仁微微一愣,随后就开了口。 第100章 秀女探禁宫 “当今太子殿下。你可清楚?” 朱高煦沉吟半天,才开口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潘厚仁想了想,随即摇了摇头,“不太了解,只是听闻,太子秉性敦厚。” 潘厚仁话还没说完,就被朱高煦一声冷哼打断,“敦厚?那些传话的人,他们真的见过太子?见过我大哥?” 不知道是不是朱高煦情绪激动起来,竟然连惯常的自称都给忘了,直接就是“我”来了。 “汉王殿下,你这话的意思,是外界传闻有失偏颇咯?”老实说,作为一个研究历史成惯性的人,潘厚仁对于这种皇家秘闻,倒是非常的感兴趣,就差拿出录音笔,催促朱高煦继续说了。然而让他感觉可惜的是,朱高煦的情绪波动也就是那么一瞬间,很快人就冷静下来,瞥了潘厚仁一眼,“本王跟你说这些干啥,反正世人只会相信别人让他们听到的,看到的,潘厚仁,你若是不信可以去本王三卫去问一问,了解了解本王究竟是个什么人?说起来,本王倒是挺看好你的,竟然跟老神仙有关系,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着本王?” 没想到这个时候,朱高煦竟然还有兴趣来说服自己,潘厚仁微微一沉吟,就立刻摇起头来,“我没有兴趣,殿下,说句难听的话,这场战斗,你注定是要失败的!” “你也这样说?” 朱高煦的眉梢一抖,神情有些湛然,“你也觉得本王是一定会失败的么?” “唔,我同情殿下你,然而你要面对的敌人实在是太强大了!说句不好听的话吧,我人就在这里,你敢把我怎么样呢?若是你不知道我师傅是张三丰,或许你会觉得杀我很容易,然而现在呢?你跟我师祖见过面了,你现在还敢杀我么?”潘厚仁这话有若是在剥朱高煦内心的伤口一般,丝毫没有留半点情面,说的堂堂汉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禁不住咬牙道: “潘厚仁,你不要逼本王豁出去了!” “你敢么?” 潘厚仁好不退避的冷眼逼视回去。 “或许我不敢杀你,可是潘家的人,难不成我就杀不得了?别以为就你知道的多,本王也知道的不少,我还知道你家跟大理天龙寨的关系不错,若你逼人太甚,本王这就去面见父皇,同意去云南就藩,到时候本王亲率兵马,将大理天龙寨屠一个鸡犬不留!”朱高煦嘴里挤出一串带着浓浓血腥味的话来。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潘厚仁,根本不会被他这些话吓到,反而是淡淡一笑,道: “殿下啊殿下,你觉得昆明府你还回得去么?我看很有难度啊,其实你也不要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不如快去打听打听,皇上说不定已经想好该把你送到哪里去了,哦,顺便说一声,你的三卫人马,估计也保不住了。” “你!” 朱高煦再也坐不住了,猛然站起身来,指着潘厚仁就要发作,潘厚仁好不惊讶,抬手指指桌面上的钥匙,“我要是你的话,就赶快回去,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机!” 事到如今,朱高煦也的确是没有心思管潘厚仁了,抓起钥匙就开门出去。他临走之际潘厚仁也没站起来,只是冲着朱高煦的背影挥挥手:“快去快回啊,欢迎常来坐坐!” 潘厚仁像是坐牢坐出瘾头来,却不知道因为他的“失踪”,闹出一件祸事来了。 出事的不是别人,而是安秀秀! 自打安秀秀回到昆明,听说潘厚仁去了京师然后就没了消息之后,一连三日都无法安然入眠,最终她决定,去京师找人! 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对于安秀秀来说是非常艰难的,因为一旦到了京师,安秀秀就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的住自己的情绪,要去找那个家伙报仇! 然而最终还是内心对潘厚仁的担忧占据了上风,跟谁都没有打招呼,就单身只影的出了昆明城,一路向着京师而去,边走边打听潘厚仁的消息。 说是幸运,也可以说是不幸,安秀秀刚刚进了京师,就听到潘厚仁被丢进锦衣卫大牢的消息! 对于锦衣卫,安秀秀有着梦魇一般的恐惧,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断了劫牢的想法,在一家小客栈用半路上偷来的路引住了一天,也就冥思苦想了一天,最终她能够想到的法子,就是去找潘厚仁的义兄,黄俨! 然而黄俨是那么好找的人么?若是在六年前,安秀秀或者只需要找人带个话,就可以将黄俨从宫中请出来,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别说是直接给黄俨递片子,安秀秀甚至连在京师里露面都必须得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发现了她的真实身份! “不管了,皇宫我也还算熟悉,今天晚上就进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黄俨,问问厚仁的情况!” 安秀秀也是迫于无奈才出此下策,她当然知道擅闯禁宫若是被抓住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然而为了潘厚仁,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在她心中锦衣卫的大牢那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哪怕多待一刻钟,死亡的可能性都会成百倍的增加! 定计之后,安秀秀当夜三更,换上夜行衣就开始行动。依着她脑子里的印象,进入皇宫的时候倒是没有半点难度,可当她在明哨暗桩和巡逻兵之间躲闪一阵之后,却愕然发现——迷路了! “怎么会这样?这才几年功夫,朱棣果然是个昏君啊,一面说着要迁都,一面又在这里大兴土木!”安秀秀一边找路一边暗骂,刚刚躲过一队巡逻的士兵,一闪身穿过一扇拱门,却愣住了。 “你。” 安秀秀眼前出现了一个身穿明黄色长袍的中年男人,三绺胡须花白,两眼当中却是精光灼灼! 禁宫里敢穿明黄色长袍的中年男人,除了朱棣还能有谁? 恰好这个时候,安秀秀为了便于呼吸,也没有将面罩拉上,被朱棣身边太监灯笼一晃,真容顿时暴露在朱棣的眼神之下。 “你不是。。”朱棣的眼神一动,面容有些变化,而安秀秀赶忙将面纱拉上,却已经迟了,“不是,我不是!” 也不知道安秀秀此时心中是怎样想的,竟然转身就要走,可朱棣岂会让她走脱,一挥手,身边大大小小十几个太监一拥而上,将安秀秀围住,不等安秀秀拔剑,又有一群全副武装的带刀侍卫赶来,虽说动静不大,但这些训练有素的侍卫却是将安秀秀所有退路统统封死,安秀秀左右前后一瞧,心中没由来的升起一股绝望的情绪来,右手一动,背上长剑“咣啷”出鞘半截。 “你若动手就死定了!” 在侍卫拱卫之下的朱棣,却突然在此刻冲着安秀秀大喝:“放下兵刃,跟朕走!” “我不。” 安秀秀性格本来有些倔,刚刚一开口,突然从人群当中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大胆!不遵皇命,是要杀头的!” 这声音让安秀秀拔剑的动作停滞下来,只因为她很熟悉,分明就是她苦苦寻找而不得的黄俨!而黄俨这个时候突然开口,分明是在暗示她暂且不要慌张,也就是说。安秀秀也不知道为啥这个时候脑子反而好像特别清明,黄俨仅仅是开口说了一句话,她就能从中分析出这么多东西来。 也就在安秀秀发愣的同时,朱棣也转过头去,表情有些古怪地瞄了黄俨一眼,就这一眼,却是让黄俨额头上冷汗蹭蹭蹭的往外冒。 “放下吧,朕有话跟你说!”朱棣看了那黄俨一眼之后,又转过来,两眼望着安秀秀,眼神很是复杂。 “罢了。”安秀秀一声长叹,右手一送让长剑归鞘,随后解下来丢在地面,“此剑陪我日久,请好生待之。” “走吧!” 朱棣脸上的神情此刻竟然有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落寞,在几个带刀侍卫押解下,安秀秀跟着朱棣的步履前行。 不远处的黄俨脚下一动,正准备跟上,就听朱棣头也不回地开口道:“黄俨,去御书房给朕跪着!” “是。” 黄俨身子一抖,腰身即刻佝偻下来,瞬间像是苍老了十岁。等他再抬起头来,已然看不到朱棣一行人的踪影,别说他没胆子,就算有这样的胆子,怕是也无法在这迷宫一般的禁宫里找到朱棣等人的去向。 “秀娘怎么会出现禁宫当中?她能够进来却不惊动外面的侍卫,功夫不低啊?难不成,她是来找三弟的?可是皇上刚才的表情。怪事,真真是怪事,好像皇上认识她一般,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黄俨拖着脚步向御书房而去,他脑子里此时混乱的很,理不清楚其中的关系,更要命的是,都这么晚了,朱棣怎么可能再来御书房呢?那岂不是说他这一跪,就要跪倒明天早上去了? 这个时间可不短了,然而皇命如山,黄俨一脸悲催的向着御书房而去,却忘记考虑,平常时候,朱棣会让人去御书房跪着等么?若不是有必要,别说是去御书房跪,就连进去都不可能呢! 皇宫里发生的事情潘厚仁自然是毫不知情,更让潘厚仁感觉郁闷的是,早上还没有睡醒,纪纲这厮就跑来了。 第101章 口唬枭臣 “本官很想知道,你究竟跟汉王殿下说了些什么?” 纪纲一开口就直奔主题,潘厚仁顿时明白,这厮一定是已经知道大牢里发生的事情,否则怎么会这么火急火燎的跑来?再看纪纲的模样,潘厚仁忽然感谢有些好笑,道:“纪大人,你昨夜又宠幸了几个小妾啊,瞧你眼圈黑的,要不要我介绍几个比较好的化妆师给你呀。” “闭嘴!你难道不知道昨天晚上禁宫里出了刺客,你当本官是什么人?”很明显,纪纲此时的心情铁定不是很好。潘厚仁原本很想说‘咱就没把你当人’,然而禁宫当中竟然出了刺客,潘厚仁对此事的好奇心顿时超过了讥讽纪纲,开口问道: “刺客?可有人受伤了?” “本官为何要告诉你?你还没有回答本官呢!” “想听啊?”潘厚仁见纪纲不愿意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干脆在方桌上一坐,翘起二郎腿来,“纪大人诶,你若是想听,就先给我说说,刺客是怎么回事?” 纪纲显然被潘厚仁这种无赖般的举动弄的有些不知所措,翻了翻眼皮,压低声音道:“是出了刺客,消息是禁宫里的侍卫传出来的,奇怪,皇上居然下了禁口令。” “哇,下了禁口令你居然也知道了,还敢说给我听?”潘厚仁从桌面上一跃而起,惊讶道。 “这有啥!”纪纲脸色变得颇有些得意起来,“本官想知道的事情自然会知道,至于你,哼,你要是敢说,掉脑袋的人可是你,跟本官一点关系都没有!” 听到这里,潘厚仁不得不冲纪纲竖起大拇指,“厉害!纪大人果真是够阴险!” “这样说本官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纪纲不以为然道:“别啰嗦,快给本官说,你到底跟汉王殿下说了些什么,他竟然今天一大早就派人来,让本官把你放了,本官这里是茶坊客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么?” “呃,好吧,纪大人,你赢了,在告诉你我跟汉王聊了什么之前,我要先说一句话!” “说!”纪纲已经很是不耐烦了,要不是他心中疑惑太多,说不定已经呵斥起来。 “我,潘厚仁,一定会成为最后一个说你阴险的人,不信咱们走着瞧!” 也不知道是纪纲现在过于焦虑还是因为潘厚仁这句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纪纲一时半会儿竟然没有回过神来,反而催促道:“说完了?说完了就快说,你究竟跟汉王说了些什么,本官很忙的,还要进宫去面圣,听说,你的靠山大哥,怕是出了点小小的问题!” “我大哥?”潘厚仁心中一动,本能的就将“刺客”和黄俨联系在一起,然而就算潘厚仁的脑子比“银河十号”还高速,也不可能猜到昨夜皇宫里的刺客会是安秀秀。 “我只是跟汉王殿下说,他现在自身难保,再跟我作对一点意义都没有,若是惹毛了我师祖,到时候他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潘厚仁心知那纪纲不会顺顺畅畅的将黄俨的事情告之他,干脆先回答了他的问题,再看看能不能从这个老狐狸口中套出点话来。 “就这些?” “就这些啊,怎么,纪大人难道看不出来,我说的都是实话啊,汉王殿下嘛,现在朝堂内外的形势对他是很不利,怎么,纪大人难道还有兴趣跟汉王殿下同乘一条船?” 潘厚仁继续奚落纪纲,然而正如他威胁汉王朱高煦一样,哪怕纪纲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就连张三丰都未必在纪纲这种人心中有份量,可偏偏朱棣有口谕,不可为难潘厚仁,而朱棣,以及张晓谶,却是纪纲最畏惧的两个人。 “潘厚仁,你好自为之!”殊不料纪纲这人确实拿得起放得下,知道暂且对潘厚仁无计可施,在得到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之后,竟然转身就走了,倒是让潘厚仁憋了一肚子的话,不知道该找谁说去。 皇宫里出了刺客,黄俨那里好像也出了点问题,一时间潘厚仁也变得紧张起来,毕竟他现在的依仗除了“云深不知处”的师祖张三丰之外,好像就只有黄俨这个“义兄”了。若是黄俨出了什么意外,潘厚仁觉得自己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张三丰来救自己了。 黄俨真是要完蛋了么? 纪纲虽然是个消息灵通的人士,但毕竟还是受到这个时代落后通讯方式的限制,他所能了解的消息,都已经过时了! 宫里人听到朱棣让黄俨去御书房跪侯不假,可是很多人都不知道,黄俨在御书房里跪了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朱棣就来了。 而朱棣是孤身一人进入御书房的,外面的小太监们倒是听到里面有过几声朱棣的咆哮,可就在这些小太监猜测黄公公要倒霉的时候,黄俨却是陪着面带微笑的朱棣,打开御书房的门,出来了! “黄俨,朕说的话,你可都记住了?” “老奴记住了,定然不会忘记的!”黄俨躬身应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跪的太久,行动还有些颤颤巍巍的,或许也可能是因为惊吓过度吧。然而朱棣脸上是带着微笑的, “如今也算是错有错着,活该潘厚仁这小子凭空捡便宜啊,黄俨,这件事暂且不能透露给任何人知道,还有你们,一个二个的嘴巴给朕牢实点,否则的话,哼!”朱棣一声冷哼,愣是让周围跪着的那些小太监一个个脊背发冷,半点不敢抬头。 事实上纪纲所知道的都是朱棣到御书房之前的事情,等到朱棣跟黄俨出来,向身边小太监下封口令的时候,距离天亮已经没多少时间了,前面的消息已经送到了纪纲那里,后面的消息,知道的人本来就少,想要送出去更是不可能,所以纪纲得到的消息,仍旧是黄俨要倒霉了! 老实说,黄俨倒霉,纪纲很高兴!不仅仅是因为潘厚仁的原因,事实上,最近几个月纪纲就发现黄俨对他的态度是越来越恶劣,甚至有种不共戴天的味道,错非是黄俨乃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又是内臣,加上跟张晓谶兄弟相称,纪纲还很是很想找黄俨的麻烦。 而等到潘厚仁进大牢之后,纪纲总算是摸到点眉头了,那黄俨对他态度的转变,怕是跟潘厚仁这个半大孩子有着极大的干系。对于潘厚仁,纪纲是越研究越觉得诡异,这孩子究竟是打那儿冒出来的,身上的关系,复杂的连纪纲都头疼! 如果光是黄俨的“义弟”,纪纲那是根本不在乎,然而他又是府军前卫亲军的名誉总教习,就跟太子和皇太孙扯上关系了,紧跟着又有消息他竟然是张三丰的徒孙,这又是个大麻烦了! 像纪纲这种人,其实才是个地地道道的无神论者,别看纪纲现在手掌锦衣卫,他可是地地道道的儒家子弟,正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民间奉称张三丰为老神仙,纪纲对此是呲之以鼻的,唯独让他头疼的,就是朱棣对于张三丰已经笃信到一种痴迷的状态,不仅仅多次派人去寻访张三丰,甚至还因为派遣的人完成不了任务,而重重责罚。 就这样还不够,潘厚仁还有个老子龙镶天。纪纲原本没有想过去追查这方面的事情,然而当他了解之后,又是一阵胸闷——那龙镶天,当年在平定安南时,可是立了大功的,说难听点,按照当时龙镶天立下的功劳足够封个爵位了,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以至于最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几乎没有提到这个事情,只是朱棣给龙镶天赐了个姓,然后龙镶天竟然直接就离开了军队。 当年的这些事情实在是疑点太多,就连纪纲都没有完全弄清楚,这也导致他对潘厚仁一再的忍让,不得罪不清楚底细的人,是纪纲一贯的处事原则。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纪纲已经有些晕头转向了,甚至忘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事情——今日朝会,皇上要大家就如何处理汉王,拿出个意见来。这种层次的意见,他纪纲是没有资格参加讨论的,然而作为锦衣卫都指挥使,他必须要列席。 事实上,纪纲有很强烈发言的欲望,他甚至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可谁知道昨夜里皇宫里竟然出了刺客,以至于今天的早朝就取消了。这让纪纲有了点时间,他从大牢里出来之后,就径直去了北镇抚司,不是去视察工作,而是去找他的半个上司,张晓谶。 “张大人,昨夜里皇城里有些不清静啊。”一踏进张晓谶的“办公室”,纪纲随手敬礼之后,就阴阳怪气的坐下来,说道。 “哦,纪大人看来知道的很多啊,倒是老夫我,半点消息都未曾得闻,要不,老夫现在就进宫去,当面问问圣上。”张晓谶说话一向不温不火,甚至还带着点微笑,却是憋的那纪纲喉咙里浓痰涌动,不上不下! “哼!”纪纲一摔袖子,随后又道:“张大人不用去问,下官也是道听途说而已,倒是黄公公,好像受到皇上责难了,不知这会儿结果如何了?” “咦,纪大人,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好像不同于往日呢?”张晓谶并没有正面回答纪纲,而是奇锋突起。纪纲微微一怔,好像也是感觉到了点什么。 第102章 动静 “张大人,你就真不担心?” 纪纲虽然刚刚被张晓谶那一句话呛的差点肺疼,然而他本性就是个好面子的人,纵然是被人说中,也不会承认,反而会一条道走到黑。然而他这次开口,张晓谶却是没有再理睬他,反而是低下头,研究起桌面上的账本来。 此时张晓谶面前摆的新账本,正是使用潘厚仁提供的那种记账方式,已经用了两天了,这老家伙觉得用起来很舒心。然而他不理睬那纪纲,却是让纪纲感觉自己很没有面子,站起来企图瞄一眼老货究竟在做啥,张晓谶的动作也是快,连忙一把将账本捂住,道:“纪大人,这是皇上再三嘱咐,不能随意示人的东西,还望纪大人自重!” 纪纲脸色一变,干咳两声之后,自觉无趣,准备告辞,张晓谶也没留他的意思,出于礼貌还是起身相送,纪纲拱手转身,刚刚走到门口,一抬头就两眼发直。 只因门口来了一个人,一个刚刚才被纪纲挂在嘴边的人。 “你。” 黄俨脸上原本是有微笑的,可是一看清楚站在张晓谶“办公室”门口的人竟然是纪纲,老脸顿时耷拉下来,眼神里也闪现出厌恶的光芒,“哟,原来是纪大人,劳烦纪大人让让,咱家要进去跟张大人见个面,替皇上捎个口信!” “替皇上捎个口信”,这“口信”的对象呢,是张晓谶张大人,黄俨这一番不温不火的话,却是将纪纲呛的差点流下眼泪来:瞧瞧,瞧瞧啊,大家都是皇上的臣子,这亲疏远近未免也太明显了?他纪纲在锦衣卫辛辛苦苦打拼、出生入死,转着圈的得罪人图个什么?不就是图皇上的信任亲近么?他是人,不是疯狗,若不是为了皇上,他何至于见人就咬啊? 纪纲想不通,可是黄俨说这话本就没指望让他想通,想不通最好,一头撞墙上头破血流外带嗝屁那才是皆大欢喜。 擦过纪纲的肩膀,黄俨眼神跳过纪纲,直接落到听到动静出迎的张晓谶身上,“哟,张大人,你怎么出来了?” “我担心你老眼昏花,看不见我这门槛呢!” “门槛我看得见,不关事,就是有些人呀,咱家看着心烦呢!”黄俨边说话边伸手跟张晓谶搭上,两人一唱一和进了屋,却是把纪纲晾在外面,压根就没甩。 “两个老东西,可不要落到老子手中,否则定要你们死的很难堪!”纪纲知道此处非自己可留之地,暗暗咬牙、默默诅咒,却也是走的灰灰溜溜。也幸亏他走的及时,否则他要是继续留下来,说不定听了黄俨跟张晓谶说的话,会一口浓痰,把自己活活给憋死了! 那黄俨给张晓谶捎来的口信,就是让锦衣卫放人了! “放了那小子?嘿!这小子倒真是好运气啊,进南镇抚司就屁股上挨了一顿板子,说出去就够他炫耀的!老黄啊,虽说他是你小兄弟,可我这镇抚司也不是白吃白住的,总该给点。” “老张,你就省省吧,啊,省省。”黄俨摆摆手,脸上难以抑制的笑容,让张晓谶颇有些奇怪,道:“干啥我要省省?我让他出钱,不就是给朝廷省省?” “是啊,你倒是给朝廷省了!你说,你孤家寡人一个,等我三弟生了儿子过继给你了,到时候他想起这个茬来,一两银子不给你儿子,全到你家去倒米缸,你不是多的都得拿出来?我看啊,不如你我一起去,接他出来,找个地方好好的替他接风,吃上一顿,让他记得咱们的好,争取早日讨老婆、多讨老婆,早日生孩子,多生儿子,岂不是更好?” 黄俨一边说,一边扳手指替张晓谶算账,结果还真将张晓谶给说服了,同意一起去接潘厚仁“出狱”。 因为两人年纪都不小了,走路过去怕累着,就由张晓谶安排了两顶轿子,直奔南镇抚司,而这个时候,潘厚仁正由张百户陪着,吃菜喝酒吹牛,好不逍遥。 “张大哥,那纪大人说,昨天晚上宫里出了刺客,此事你可曾听闻?” 八卦之心人人有之,潘厚仁又不是神仙,自然好奇,再说了,能够夜闯禁宫的,在潘厚仁的理解当中,那都是顶呱呱的大侠,高手,江湖豪客之流,这种人,本来就容易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 “倒是听说了点。” 那张百户一张脸红的像是番茄,显然没少喝。潘厚仁那张精致的娃娃脸看上去就不是喝酒的料,虽说他真能喝,但张百户也不好意思灌一个半大孩子喝酒吧? “是听说了点。”果然,张百户一开口,舌头大的都没法在嘴巴里伸直,隔着三堵墙都能听出这是个醉鬼在说话,“不过呀,宫里面下了禁口令,所以咱俩也就是说说,小哥儿你听就是了,别往外人耳朵里说。” “你看我这个样子,说给谁听啊?”潘厚仁苦笑,自己这还是在大牢里呢,张百户不会以为两人是在酒馆里拼酒吧? “我听说啊,昨夜里那个刺客,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个美女。结果。” 潘厚仁心中没由来的一紧,道:“结果咋了?” “结果,我就不知道了!” 刚刚还神神秘秘的张百户,说道这最后一句时,自己都丧气了,不等潘厚仁开口,他狠狠一拍自个儿大腿,果真是酒精麻醉不晓得疼,那声音比打板子时响亮清脆的多,“不瞒小哥儿,老子守这破牢守了七年了,早他么的腻歪了,没法啊,家里穷,拿不出足够的银子打点,讨个媳妇儿,也是破落户家的闺女,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出去威风威风。” 那张百户只顾着发牢骚,却没有注意到潘厚仁脸上神情的变幻,甚至于潘厚仁眼神不再落在他身上,而是望向牢房之外,他都没有注意到。 “你想出去威风威风啊,跟我说啊,你不说,本官怎么知道呢?” “哇,师傅,你老人家终于来了!”潘厚仁心中闪过一段再熟悉不过的台词,差点就扑过去抱住张晓谶的大腿大吼一声:“您老人也是穿越的吧?” 然而,张晓谶那跟台词完全不符合的表情,阻止了潘厚仁发傻。 “张。张大人,卑职。啊,黄公公,卑职。”张百户闻声扭头,顿时吓得一屁股墩到地上,手忙脚乱的一阵子,也不知道是该跪着呢,还是该起来,最后干脆就那么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任命了。 “值岗时间醉酒,跟犯人私通,背后议论上司,企图对上司行贿。张百里啊张百里,你说,该砍你多少次脑袋?”张晓谶一条一条的数算罪状,每说一条,那张百户的脸色就青上一分,到说到砍脑袋时,张百户一张脸青得像是一条苦瓜,也不知是什么意志在支撑着他,竟然没有痛哭流涕的抱着张晓谶的小腿哀求饶命。 “好了好了,老张你就不要吓唬人了,张百户啊,你起来吧,看你做的还不错,回头咱家跟你家张大人说说,外放吧!” 黄俨历来喜欢做好人,和颜悦色的这么一说,顿时让张百户噌地翻身起来,那手脚麻利的,好像刚刚打了兴奋剂似地:“多谢黄公公,多谢黄公公再生之恩!” “诶诶诶,张哥,你瞧,怎么只谢我大哥呢,那张大人那儿,你不也得谢上一谢?”潘厚仁心中暗暗为这个张百户的智商着急,或者说是情商,不管什么商,总之是分数困难户啊。 “滚吧,看到你就心烦,明天到我府衙来,领个千户的缺。”张晓谶阻止要向他叩拜的张百户,不耐烦地道:“记得把你厚仁小哥儿的记录全部烧了,只字片语不得留下,若是做不好,你就去当个坐堂的番子!” “得令!” 张百户一抖精神,屁颠颠的出去了。此时黄俨才拍着张晓谶的肩膀道:“你呀你呀,就是对自家亲戚太苛刻了,怎么说这孩子也是你的侄儿,这几年守这个大牢,也算是磨砺够了!” “啊?原来这个张百户还是张大人的亲戚!” 潘厚仁一怔,有些不解地望着张晓谶,若不是黄俨说破,打死潘厚仁也不会猜到,一个堂堂掌卫使的侄儿,尽然当了整整七年的百户,娶的是破落户的闺女,守的是最没有油水的南镇抚司大牢。 “你们懂什么?锦衣卫锦衣卫,这名字听上去好听,真要是走在外面,哪里不是被人戳背脊骨的?百里这孩子虽然是子承父业,可是呀,他爹的本事他是一分没有学到,武功没学到也就算了,连为人处事的能力都差得要命,唉,不是我不愿意把他放出去,锦衣卫捞点算啥呢?我是担心啊,有人看我不顺眼,又整不到我,就把气撒在他的身上,倒时候我大哥这点骨血,就白瞎了啊!” 张晓谶一边摇头一边说,潘厚仁这才明白其中的苦心。他转念一想,那张百里自始至终都没有提过自己叔叔就是张晓谶这样的大人物,恐怕也是张晓谶反复要求的结果。 “是了,两位兄长此次前来,不会又是找我聊天的吧?先说好,若是再要我提供什么技术,小弟我可是要收专利费的。”潘厚仁看了看黄俨,又看了看张晓谶,他总觉得,这次两人联袂而来,怕是有什么阴谋。 第103章 刑满释放 很显然,潘厚仁的直觉总是比较准的,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黄俨跟张晓谶两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在这种阴森封闭的大牢空间里,两人的这种笑声,还真是给潘厚仁一种鬼哭狼嚎的感觉,不得已之下,潘厚仁只能提高音量:“我说,能不能不嚎了?” 这也是跟黄俨和张晓谶熟悉了,知道这两人的性格,潘厚仁才会如此说话。别看在潘厚仁面前两个老家伙好像慈眉善目的模样,其实从根本上来说,都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 “瞧,小兄弟不高兴了,咳咳,张大人,你是不是该宣布一下了?”黄俨忍住笑,提醒张晓谶。 “好!潘厚仁,经过我们调查。”张晓谶将脸上笑容一收,开口就是一连串官场话,潘厚仁等到他说完了,大概总结起来的意思,就等同于:无罪释放。 “这么说,我已经可以走咯?” “那是当然,不过。”黄俨眯了眯眼睛,话说一半停了,顿时让潘厚仁的心吊了起来,“大哥,你倒是说啊。” “不过,我想应该让老张请我们去吃一顿!”黄俨故意停顿这一个呼吸的功夫,其实就是想看看潘厚仁紧张的模样,因为在黄俨的记忆里,好像还真没看过潘厚仁紧张的。 “为啥是我?”张晓谶满脸的诧异,他记得刚刚出门的时候,好像商量的不是这样啊。 “你侄儿马上就要提升为千户了,难道不该庆祝庆祝?” 黄俨找的这个理由,还真是让张晓谶苦笑不已,他想否认都没辙,只能摇头道:“好好好,遇上你们两兄弟,老夫我还能说啥呢,认栽,认栽了!” 既然是张晓谶亲自来释放潘厚仁,南镇抚司这边的手续可以说是简单到不能再简单。潘厚仁临走之时看到那张百里还在忙碌,心中一动,将怀中放的银票掏出来,对张百里道:“张百户啊,这张银票呢你先收下,这些天麻烦你和姜校尉了,你们自己拿去处理吧,大家认识一场,小兄弟我别的没有,银子还是不缺的!” “使不得,使不得!”那张百里连连推托,直到黄俨不耐烦的咳嗽,张晓谶才瞪着眼睛对张百里道:“罗嗦!让你收你就收了!本官做主,你跟那个姓姜的校尉分了罢!” “是!” 张晓谶一开口,张百户也不推了,默默地将银票收了起来。 等到黄俨三人走出南镇抚司,张晓谶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停下脚步问潘厚仁道:“对了,刚刚那叠银票,有几百两?” “几百两?”潘厚仁微微一愣,一时半会儿没明白张晓谶问这话的意思,摇头道:“不是几百两,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好像是两千多两吧!” “两千。”张晓谶脚下一停,猛然转身就要往南镇抚司里走,幸亏黄俨眼明手快一把将其拉住,“老张,冷静,冷静,厚仁家不缺钱,不缺钱。” “你当我是心疼拿钱多了么,我张晓谶是那种人么?” “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行了吧,咱们还是吃饭去,轿子也别坐了,走走,走走!”黄俨一面说话,一面推着张晓谶往外走,没错,他真是推着张晓谶走的,在潘厚仁看来,张晓谶整个人的身子都略微有些倾斜,而且脑袋还扭向镇抚司里面呢。 “大哥,张大人这是。” 走出老远一截路了,等张晓谶稍微恢复正常之后,潘厚仁才敢开口,小声的问黄俨,到底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黄俨见张晓谶这会儿正看别处,没注意到这边,连忙低声道:“他是心疼钱呢,他这个人啊,清廉了一辈子。” “胡说八道!我是担心我那侄儿经受不起这种考验,所以我准备牺牲自己,保全他!”张晓谶突然插话进来,将潘厚仁给吓了一跳! 只不过听了张晓谶这话,潘厚仁也就回过神来了,感情是嫌自己给钱给多了,或者说,是觉得这钱应该揣他口袋里才是。不过刚刚黄俨说张晓谶这个人清廉来的。潘厚仁再转念一想,黄俨说的清廉,参照物用的怕是他自己吧。 以张晓谶这个人的性格,还有他刚刚的表现,潘厚仁对接下来在哪里吃饭已经没有多大的期待了。永乐年间的京师虽说没有后世的帝都繁华,可是高消费的地方也绝对不会少,然而到最后,张晓谶果不出潘厚仁所料,带二人到的地方,仅仅只能算是一个中档场所。 只不过老话说的好,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这趟京师之旅虽说受了点惊吓,但是结识了张晓谶这个妙人,潘厚仁也就觉得不枉费吃了这些苦头,眼前的馆子差点就差点吧,等回头,把君再来的分店开到京师里来,岂不正好占领市场? 刚刚才从锦衣卫大牢里出来,潘厚仁就又开始规划自己的娱乐帝国,在他的心中始终有个信念——只有第三产业发达的国家,才是一个真正富裕的国家。 而就在这个时候,皇宫里,朱棣也正在跟人喝酒,聊天,只不过他面对的,不是太监也不是宫女嫔妃,而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安秀秀。 “朕还记得前些年到你家的时候,你还拔过朕的胡子,怎么,现在看到朕,连叫一声都不肯?还要提着长剑,来取朕的性命?” 诺大的房间里并没有外人,只有朱棣,还有坐在七尺开外,同样面前摆着酒菜,却是丝毫不动的安秀秀。 “皇上,民女已经说过了,夜闯禁宫,并非是为皇上而来,只是为了找那狗贼!”安秀秀脸上的神情很冷淡,只有刚才朱棣提到“拔胡须”的时候,才微微有一丝波动。 “你父亲的事情,朕很难过。但是你父亲不得不死,这一点,想必你应该明白?”朱棣自斟自饮,一边喝,一边缓缓的说话,同时两眼也没有离开过安秀秀须臾。 “你是皇上,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些道理,民女懂!然而民女所不能接受的,是父亲在诏狱里受到的那些凌辱!”安秀秀的眼睛红了,望向朱棣的眼神当中,也迸发出一丝怒火来。 不等叹息的朱棣开口,安秀秀又道:“皇上,你不觉得现在我们共处一室,对你来说很危险么?若是民女动手,没有人可以保护你的性命!” “你是不会动手的!朕早就在怀疑,灯山大火的事情,后来,罗骞死在昆明城外,更是让朕疑窦丛生,只是朕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是你在操控,当年那个顽皮的小丫头,竟然会有如斯手段,解秀娘啊解秀娘,你真是让朕吃惊啊!” 解秀娘! 安秀秀的真名原来是解秀娘,也就是说,安秀秀就是五年前解缙被铺时,失踪的最小那个女儿!若是此时有人听到朱棣跟解秀娘之间的谈话,怕是眼珠子都要瞪出眼眶去!谁能够想到,朱棣最恨解缙,却能够对解缙的小女儿和颜悦色? 这其中并非涉及到男女之情。解秀娘或许是继承了解缙的惊人天赋,从小就表现的机敏聪慧,不仅深受解缙喜欢,朱棣见过两次之后,也是欢喜的很,最开始,朱棣甚至打算让解缙同意,将解秀娘订为朱瞻基的皇后! 是的,解秀娘最开始是朱棣给自己最喜爱的孙子内定的老婆!难怪朱棣即便是在这种时候仍旧对安秀秀百般包容。 关于跟朱瞻基之间的婚事,安秀秀其实是知道的。当初解缙就曾经跟她说过,但是因为解缙对朱高炽这个太子不满,反而认定朱高煦才是合适的皇位接班人,由此也就导致跟朱棣之间的政见分歧越来越多,最终让自己走上了绝路。 故而在这件事情上,在经过五年的思考之后,安秀秀并不太狠朱棣,她内心当中真正恨的人,是纪纲!是对解缙百般羞辱,最后还让解缙有个如此难堪死法的纪纲! “皇上,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民女知道擅闯禁宫就是死罪,皇上究竟决定如何处置民女?” 安秀秀平视着朱棣,脸色默然,眼神当中也是无悲无喜,好像触犯了死罪的,是另外一个人,跟她半点关系都没有一样。 然而朱棣并没有回答安秀秀的这个问题,反而说道:“秀娘啊,关于你跟皇太孙之间的婚约,怕是不能履行了,这一点,是朕亏欠了你的!” 皇太孙既然是朱棣作为下下一代国家接班人来培养,自然不可能娶一个来历不明的老婆,或者说,是犯官的女儿,而朱棣之所以说亏欠了安秀秀,完全是因为当初这个婚约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大丈夫言而有信,若是换成普通人家,既然有了婚约,只要人在就应当要履行,朱棣时常以“仁义道德”来严格要求自己,然而在这件事情上,他却不得不作为一个社会道德的破坏者,故而他心中的确是有愧疚的! “皇上不必如此,这都是民女的命不好!” 安秀秀仍旧不为所动,只是冷冷地望着朱棣。 “不!秀娘,朕自己犯了错误,就应该要尽力去弥补,欠你一个夫君,朕就必须要还你一个夫君,而且是一个,好夫君!” 第104章 面圣 “皇上要见我?” 潘厚仁瞪着双眼,仍旧不敢相信刚刚张晓谶说的话。 “难道我会骗你不成?”张晓谶眯着眼睛,老脸被酒精烧得通红,跟黄俨比起来,张晓谶要显得人性化许多,尤其是在喝了酒之后。 “明日早朝之后,皇上会在御书房见你,到时候我会提前带你进去候着,厚仁啊,在外面你随意一些没关系,可是见了皇上。” “我知道我知道。”不等黄俨说完,潘厚仁就连连点头,“大哥,小弟我知道,能面见圣上,那可不是百世修来的福分。” “老黄,你瞧瞧,你瞧瞧你这个小兄弟,说起话来那真是。没边了!”张晓谶明显还没有喝醉,清醒的很呢,一下子就听出潘厚仁言语当中那股浓浓的酸味儿。弄的黄俨在一旁摇头苦笑,道:“厚仁啊,玩世不恭固然是一种姿态,然而要想展现这种姿态,也要分时间场合啊!” 三人正聊得起劲,严宽就来了。 既然潘厚仁已经出狱,晚上总不能又摸回南镇抚司去睡大觉,最好的地方还是严宽在京师里的宅子。而潘厚仁在跟这严宽一道回家时,却突然问起,为何严宽买了房子,黄俨却没有买房子呢? 严宽说出来的答案,却是让潘厚仁很惊讶,黄俨不买房子的理由,竟然是朱棣不同意。 一个太监买不买房子,竟然是由皇帝亲自决定!而从这件事上,潘厚仁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迁都绝对是朱棣自己真心实意的表现,其中没有半点水分。 回到严宽家中,潘厚仁早早就歇息下了。最近这几天虽说没有吃什么苦,但精神上的压力还是挺大的,而明天一早就要跟朱棣见面了,潘厚仁也觉得自己需要充分的休息,可是等他躺到床上之后,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睡不着。 睡不着怎么办?翻身起来打坐,调息冥想。 然而等他调息冥想的时候,才终于明白,原来朱棣对自己确实是有很大的压力的,而自己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无畏。 朱棣会对自己做什么?说什么?自己又该对朱棣说什么,该怎样去回答朱棣的每个问题,该怎样去应付朱棣对自己的要求?这一切对于潘厚仁来说,都是让他无法安然入眠的诱因,甚至于打坐调息都不能让他思绪稳定,用个专业点的术语来说,那就是:道心不稳。 最终自己是何时睡过去的,潘厚仁也不记得了,当严宽敲门将他惊醒的时候,外面天光还没有放亮。 实际上在中国古代当皇帝身边的官员还是挺苦的,所谓起的比鸡还早就是说这些人,别人还搂着老婆小妾呼呼大睡的时候,这些官员就不得不起床,梳妆打扮自己,用冷水洗把脸,对着镜子拍拍松弛的面部肌肤,呲牙咧嘴调整状态,临出门上轿之前,还得捏起拳头做励志状,告诉自己:“上吧,你行的!” 这就是大多数普通京官的生存方式,然而从古自今,中国人乐此不疲。 潘厚仁是头一次经受这种苦恼,幸运的是他不用去赶早朝的时间,所以有足够的功夫在严宽的要求下把自己收拾妥当了,换上严宽早早为他准备的武生服,然后跟着严宽向禁宫而去。 出示相关手续之后,经过层层盘查,潘厚仁终于在严宽的带领下,走进了此时中国最为神秘,也是防卫最森严的一个地方。 “咱们就在御书房门口候着吧!” 严宽对于禁宫里的环境是很熟悉的,毕竟御书房所在的位置跟每天晚上朱棣睡觉的房间相比,实在是太容易找到了。两人在御书房门外,那还真就是只能候着,这里可没有凳子给潘厚仁坐,更别想有人给你泡杯上好的西湖龙井来。 无聊当中,潘厚仁倒是有闲情去观察那些侍卫。他发现大明一朝还真是个讲究的时代,但凡能够被挑选进入禁宫充当带刀侍卫的,都是五官长相整齐、膀大腰圆的家伙,而且一个个眼睛里神光内蕴,用潘厚仁专业的判断来说,至少不是夜夜笙歌、空耗生命的那种人,这种人底子好、保养的好,再加上有一个好师傅的话,应该说,战斗力不容小觑。 看到这些侍卫,潘厚仁不由地想起后世曾经见过的大清国的那些侍卫的照片,相比之下,判若云泥。潘厚仁就搞不懂了,你说吧,一个如此强大的国家,竟然被一群放马的奴隶给坏了,这事儿怎么想也想不通。 因为周围都是侍卫,所以潘厚仁也不好表现出不耐烦来,然而这个等待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从天色未放光,一直到潘厚仁感觉自己肠胃里“叽咕叽咕”响。估摸着至少有两个时辰,潘厚仁才听到远远的喊话的声音,应该是朱棣下朝,过来了。 当明黄色龙袍出现在潘厚仁视线中时,严宽就伸手将潘厚仁推倒,估计是他嫌潘厚仁反应实在是太慢了,竟然看见皇帝还不跪拜。 “平身吧!” 朱棣并没有为难潘厚仁,等小太监推开书房大门之后,朱棣率先进去,严宽这是才低声催促潘厚仁进去。 “你就是潘厚仁吧,不错,很有你父亲当年的那股子英气!”朱棣往椅子上一座,也不说要不要给潘厚仁赐座,倒是让潘厚仁心中郁闷的紧,都站一上午了,要不是马步站得习惯,这会儿脚都该颤抖了。 “谢皇上夸奖!”潘厚仁没有经验,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该说点啥,就只能参照后世见过的一些场景来应付着,只不过他这种应付显得很勉强。朱棣是什么人物啊,一下子就看出潘厚仁是个初哥,不过他也没着声,只是等着太监们忙完,才让“闲杂人等”将书房门给关上。 “砰!” 大门关闭的声音振得潘厚仁身子一抖,精神更加紧张了。 “不妨事,你自己找个地方坐吧。”在没有人的情况下,朱棣的神情缓和了很多,潘厚仁抬起头来看到朱棣都已经换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坐下,也就没有客气,随意说了句“谢主隆恩”还真就找了把椅子,实实在在地一屁股坐上去,紧跟着还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什么感觉?” “舒服。啊,皇上,我。微臣不是这个意思啊。”潘厚仁随口一答,才反应过来自己这种回答可不是一个下臣应该有的态度。他紧张地开口解释,却不料朱棣笑着道:“随意点,现在这房间里,就没有皇上和大臣了,咱们随便聊聊!” “随便聊聊?”潘厚仁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暗道:“你是皇帝,怎么聊都没事,我就是个小指甲大的人物,说错了话,那可是要被你丫砍头的,光砍我的还不够,还要砍我亲戚的,我朋友的,我街坊的,尼玛啊,你一生气,那就血流成河了。”不知为何,潘厚仁此刻脑子的联想能力好像特别强,人家朱棣只是说了一句话,就能让他联想到“血流成河”上面去。 “你父亲,是怎么去的?” 沉默片刻之后,朱棣才又开口问道。 “启禀皇上,生病,旧伤,没法医治,就这样去了。”说起龙镶天,潘厚仁心中的情绪也是挺复杂的,毕竟是这个身体的父亲,有些感情是没法抹杀的。 “唉,可惜了,你父亲他也是一代人杰,竟然是因为病患而辞世。他当年要是听朕的,留在京师,相信以太医的水平,应该可以好好的调养过来,云南那个地方,实在是过于穷山恶水了一些。” 看朱棣的神情,像是在缅怀旧事,潘厚仁倒也是理解,毕竟人老了嘛,就喜欢回忆一些过去的事情,就让老人家先回忆回忆,他也正好整理整理自己的心情。 “对了,你父亲去世之前,有没有给你说门亲事呢?” 朱棣话锋一转,说的话却让潘厚仁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怎么突然提到亲事上面去了,这个皇上,今天难不成打算嫁个公主给我?可是潘厚仁怎么想,也觉得木有这种可能性呀。 “启禀皇上,蒙潘家家主赏识,先父曾经替微臣定下一门亲事,对象就是潘家小姐潘徵徵。”经过一阵思索后,潘厚仁觉得还是先说自己有老婆的好,免得当个上门驸马,听说能不能圆房,还要看个宫女的心情,这种傻缺的事情,潘厚仁真心觉得自己不能做。 “哦?”朱棣的眉头一动,脸上的表情潘厚仁也说不出是失望还是高兴。 “潘徵徵?此女如何?” “厄,皇上,她今年才十四岁不足。”潘厚仁此时感觉额头上见汗,跟皇上单独相处,还真是一件压力极大的事情,如果有选择的话,潘厚仁倒是宁愿待在锦衣卫的大牢里了。 “那就是说,你们还没有成亲?” “是的!”潘厚仁硬着头皮回答道。 “若是如此就好办了!”朱棣一笑,抬手捋须。 潘厚仁不知道朱棣这样说是何用意,然而他等了半天,却是没有等到后话,等他抬头再看朱棣的时候,朱棣已经说到另外一件事情上去了。 第105章 吊胃口 “关于府军前卫亲军的操练,朕听说你曾经带了个道人,是老神仙的亲传弟子?” “回皇上,此人正是微臣小师叔,如今已回山修炼去了,在来京师的路上,微臣曾经问过师祖,他老人家说小师叔心性未定,还不是在红尘中行走的时候,怕一不小心就触犯了我朝律法。”在朱棣的气场压迫下时间长了,潘厚仁总算是有了点适应能力,说话遛起来不说,也能够说谎了。 “这个不妨事啊,朕可以给他一个特别的权利嘛,只要他愿意出山,朕甚至可以直接封个太子太傅,一切便宜行事。” “这个微臣就不敢保证了,因为微臣还从未跟小师叔提过此类事情。”潘厚仁确实没有问过四疯,可是潘厚仁也知道,对于四疯这样的人来说,当个官什么的是毫无吸引力的,追求武学上的至境,怕才是四疯的梦想。 当然,若是一口否决的话,潘厚仁担心朱棣这个皇帝面子过不去,故而只能左右开拓,不把话给说死了。 “那下次有机会,你可要给朕引见这位四疯道长啊!”朱棣仍有些不甘心,在他看来,要笼络张三丰是不现实的,若是可以笼络几个张三丰的徒子徒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之所以一直对潘厚仁和颜悦色,哪怕是所谓看在龙镶天的面子上,说穿了,还是因为在龙镶天和潘厚仁背后,有着张三丰这样一尊大神。 “朕有心为厚仁你说们亲事。” 御书房里又是一阵沉默之后,朱棣突然开口说出来的话,却愣是将潘厚仁吓得差点没跳起来:老子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定亲了?就算你是皇帝,总不能将女儿硬塞给老子吧?不成不成,这事儿不能答应,不能答应! 脑子里想着坚决拒绝,可是话到潘厚仁嘴边,出来就变了味儿,“请陛下明示。” “不急,不急。此女嘛,各方面条件暂时都比厚仁你优秀,故而这门婚事嘛,暂且说在这里搁着,你还要多多努力呀!” 朱棣这话是越说越玄乎了。老实说,若是从身份各方面来说,潘厚仁觉得好像除了公主之外,应该没有多少女子能够比的上了,再说了,他今年才十五岁啊,就已经是个从三品,虽说是个虚衔,但虚衔也是衔啊。 再看朱棣的意思,若对方是个公主,好像没有必要这么遮遮掩掩的吧?莫名之间,潘厚仁直觉,朱棣一定是在玩什么阴谋,而且是个很大的阴谋:“果真皇帝这活不是普通人能干的了的,比女人还猜不透啊!” “厚仁啊,朕听黄俨和晓谶说,你发明的那个记账的法子很不错,好使,你说,这个大功,朕该赏赐你点什么啊?”果然,朱棣就是个喜欢说话说一半的主,或者说,当个明君,一定说话只能说半句。前一刻钟还在跟潘厚仁讨论女人,下一刻钟就变成研究经济了,潘厚仁还真是有些“吼”不住。 “这个。为大明皇上服务!” 潘厚仁憋了片刻,终于憋出这样一句让朱棣都惊讶的话来! “厚仁,你这个。这个。唉,你这孩子。”正所谓是马屁人人爱吃,遑论是潘厚仁这样一个小清新花样少男的马屁,更是让朱棣吃得津津有味啊,咀嚼了半天,才哈哈一笑,道:“朕本意嘛,是让你将功补过,现在看来,于公于私,还是得赏你点什么才行啊!” “将功补过?”潘厚仁微微一怔,小声道:“皇上,补什么过啊?” 在潘厚仁看来,他可是被冤枉的丢进了锦衣卫大牢,遭受了一路的委屈,若不是张三丰半路“显灵”,说不定他现在就已经废了,这还有过了? “怎么没过了?”朱棣两眼微微一睁,整个人瞬间变得严厉起来,“你以为朕不知道?身为朝廷命官,竟然私下开设勾栏等场所经商,还拉拢朝廷大员合伙,你那个车马行,不就是让平西侯入份子了么?你说,这难道不是过?” “这。” 对于朱棣的这个“指控”,潘厚仁实在是哭笑不得:怎么这父子两个都是一个德性啊,非要拿这个惯例的事情来说事儿吗? 其实潘厚仁没有理解,这本身就是统治者的一个惯例,若是下属完美,没有半点可以拿捏的地方,比统治者还要圣人了,那统治者如何保障自己的地位呢?在这种封建帝王权术思想的作用下,中国念了五千年“上梁不正下梁歪”的经,即便是到后世,其本质仍旧没有半点改变。 下属的缺点既是平常时候可以拿出来敲打的,也是关键时刻可以拿出来牺牲当自己替罪羊的,故而,上级不会喜欢完美的下属,这是官场的惯例。 “是,臣确实有罪!” 跟皇帝掰腕子,斗嘴皮子那是自己找刺激,潘厚仁自觉还不是个疯子,于是顺着话头干脆站了起来,拱手低头做认罪状。 “罢了,你先坐下吧!” 朱棣摆摆手,一副明君姿态,演技绝对是实力派的:“你打小生活在潘府那种环境当中,贪财一些无可厚非,况且你使用的手段也不算过分,汉王如此对你,是否感到有所委屈呢?” 这个问题倒真是把潘厚仁难住了,他缓缓回到座位坐下,低头良久才道:“汉王如此,臣不委屈。” “哦,为何呢?” “只因他是汉王,臣只是个从三品的教习,若地位调转过来,臣定会。” “定会怎样?”朱棣对潘厚仁接下来要说的话好像很感兴趣,甚至连上身微微前俯都没有自觉。 “会将他打成一个猪头!” 一咬牙,潘厚仁就后面半截话给说了出来。 “大胆!潘厚仁你敢以下犯上?”朱棣一拍椅子扶手,大声吼道。 “皇上,臣说了,是将我跟汉王之间的地位调换一下。皇上你不是说过,不可因言获罪么?”潘厚仁脖子一梗,知道谈话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了,在这个时候,他必须要表现出自己站队的坚定性,才能让朱棣对自己真正的放心! 故而他不顾朱棣已经有暴走的倾向,大声道:“臣知陛下心中喜爱汉王,然陛下是否有想过,持宠而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陛下已经决意要做一代明君,开创万代之盛世,就当意志坚定!须知常人之家法是家法,皇家的家法,那就是国法,一点都不能行差踏错呀!” 潘厚仁此时已经是豁出去了,他赌的就是朱棣心中对朱高煦其实有犹豫的,既想处理朱高煦,又过不了自己身为父亲的那道坎,而朝堂上也分成了三派,一派支持太子朱高炽,一派支持朱高煦,剩下的就是骑墙派,也就是不发表意见的。 其实就在刚才的早朝上,朱高煦也出现了,而围绕着朱高煦的事情,朝堂上还发生了一场争论,最后就连朱棣都无法立刻做出决定,不得不再次宣布处理搁置,等他想清楚了再作定论。 支持朱高炽的官员,当然是想利用朱高煦这次引发大理民乱为由头,罗织了诸多罪行,洋洋洒洒几十桩,其目的就是要朱棣将朱高煦贬为庶人,若是能够判罚,那就最好了,一劳永逸。 支持朱高煦的官员则是认定大理的民变与汉王无关,这一切都是栽赃嫁祸,都是太子的党羽为了保障太子之位而蓄意栽赃,故而汉王无罪,就不应该受到责罚! 而作为漩涡中心的两个人,太子朱高炽和汉王朱高煦在朝廷上的表现却是截然不同。朱高炽身为太子,虽然不是太受朱棣的器重,然而当朝臣们群起攻击朱高煦的时候,他竟然不顾行动不便,站起来替自己的兄弟说好话。 反观那朱高煦,立于群臣之前,慷慨激昂,侃侃而谈,纵横辟阖,让朱棣感觉他是将这朝堂当成了战场,而他就是领军的大将,提马厮杀! 老实说,朱棣对大儿子朱高炽的表现感到反感,由衷的反感! 皇位啊,谁不在意?就连朱棣他自己都不免觊觎这个宝座,最终发动了靖难之役,天幸成功了,他终于坐上了这个宝座,可是看看朱高炽的表现,朱棣那是的的确确觉得恶心,非常的恶心! 然而,朝臣对太子的表现很满意,因为完全符合传统的礼仪道德,一丝一毫的错误、失误都没有,这才是一个皇位继承者应该拥有的“素质!”随着朝争的延续,朱高煦一系虽然激情昂扬,却渐渐不敌、步步败退,眼瞅着汉王就要跌入深渊,输掉这场战争的时候,朱棣突然宣布结束今日的早朝,汉王暂且软禁于汉王府中,明日再议。 “潘厚仁,说说,朕该如何处置此事?” 朱棣在潘厚仁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之后,情绪反而冷静下来,大概的跟潘厚仁说了说朝堂上的事情,最后竟然让潘厚仁就此事表态,却是将潘厚仁吓的不轻,这个怎么说,实在是太考校他的功力了。 第106章 软禁京师 “臣以为,为了皇上的声誉,应该将汉王朱高煦贬为庶人!” 思虑片刻之后,潘厚仁说出了一个堪称简短、粗暴的结论!然而这短短的几个字,却是潘厚仁殚尽竭虑的结果。 “童言无忌,哈哈,童言无忌啊!” 朱棣听了潘厚仁这个回答,口中虽然是在打哈哈,脸上却是半点笑容都没有,让潘厚仁心底的紧张挥之不去,幸好最后朱棣没有说什么,只是挥手让潘厚仁先退下,同时也告诉潘厚仁,暂时不要离开京师,或许他还会找他说点什么。 “说好的奖赏呢?” 浑浑噩噩的从御书房里出来,一直到被严宽带出禁宫,潘厚仁才回过神来,好像刚刚朱棣有说给他奖赏的,怎么说着说着,就黄了? 当然,他也不会傻到转身回去找朱棣讨要奖赏,真要那样就不是发疯,而是傻了! “二哥,刚刚皇上说要给我安排一门婚事,怎么皇上还有这个爱好?”当严宽顺口问起潘厚仁跟朱棣在御书房里究竟聊了些什么,竟然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时,潘厚仁也就提到这个事情上来,然而若他问的是黄俨,或许还能有点眉目,严宽在这个事情上,那是半点都不清楚状况。 只见严宽皱了皱眉头,道:“皇上给你安排一门婚事?不对啊,没听说哪位公主最近要出阁啊?唉,可能也就是皇上顺口一说而已,厚仁啊,你可千万不要当真,也不可大意,若是下次皇上再召见你的时候,可要小心应对啊!” 看严宽的样子,潘厚仁也明白过来,自己这是问错人了。可是眼前还有一个问题比较麻烦,那就是不能离开京师。 不能离开京师,也就意味着潘厚仁暂时不能返回昆明了,也不能继续发展他的第三产业计划。而更让潘厚仁担心的是,远离昆明,就等于远离了聚宝盆的消息,在他看来,如今世上可能还知道聚宝盆准确下落的人,除开潘诞之外,实在是不多了。 “这可如何是好呢?二哥,皇上要我暂且留在京师,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回到家中之后,潘厚仁仍旧是被这个问题困扰,可惜这个问题严宽也无法回答,在问清楚潘厚仁担忧的问题之后,严宽道:“不如这样吧,在昆明发展也是发展,在京师里发展也是发展,别看三弟你最近才去锦衣卫里转了一圈,这是个污点,可也是个资本啊!” 严宽这话倒是提醒了潘厚仁,到哪里都是发展,为何不来京师呢?经过这场牢狱之灾后,相信“潘厚仁”这三个字就已经钻进了不少人的耳朵里,寻常的官员,对他还真是要高山仰止才行。 “二哥说的有理,我先跟家里面联系联系!” 接下来的几天功夫里,潘厚仁一面跟昆明联系,一面开始在京师物色合适的产业作为投资的项目,从他内心出发,还是愿意从勾栏开始,可是这阵子的京师可不能跟后世相比,至少在勾栏院这个方面,约束的还是比较严格的,朝廷严禁官员留宿勾栏,这可是写在城墙上的规定。 事实上,男人怎么可能离的开酒色财气这四样?不准去勾栏,可是没说不能将姐儿们请回家中啊?经过几天功夫的了解,潘厚仁算是知道了,现在京师的高官显赫们,总是乐于在家中举行各种派对,不堪入目之处,更胜于在院子里的勾当。 “这也是一条路子啊,按照后世的命名方式,我可以做‘私房菜’嘛,而且还不用上税!” 京师里的实际情况触动了潘厚仁的灵感,他一面给自己张罗人手,一面就开始联系商家,准备开始下一步的行动。 就在潘厚仁一心奔赴“钱程”的这几天功夫里,朝廷上对于朱高煦的处理也总算是拿出了意见。跟历史上差不多,最开始朱棣是铁了心要将朱高煦废为庶人,然而得到消息的朱高煦直奔后宫,去找自己娘亲哭诉,最终朱棣还是又放了自己儿子一马,直接将其封地改为“乐安州”而且是即刻赶赴,不得延迟! 听到这个消息,潘厚仁心中多少有些不安,因为虽说历史上的朱高煦最终被封的地方就是乐安州,然而在此之前,还有个被封青州的过度。潘厚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历史发生了改变。 然而不管怎么说,汉王朱高煦离开京师,就等于是潘厚仁可以少担一份心,像朱高煦这种人,还真不知道啥时候就会跳出来咬你一口,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朱高煦离开京师的那天,严宽的家中,却是来了一个特殊的客人。 这天早上,潘厚仁才刚刚起床,就得到严宽的通知,让他不要离开家中,上午可能会有贵客来访。潘厚仁等到快午时时,突然听到院门外零碎急促的脚步声,紧跟着就是严宽说话的声音。 “来了!” 坐在里屋的潘厚仁连忙起身出迎,一开始他还以为是朱棣要来,然而走进院子抬头一看,众人拱卫当中的,却是五官端正、皮肤稍黑的一年轻人。 观此年轻人相貌堂堂、进退有度,而五官跟朱棣有三分想象,虽说穿着便装,然而气度斐然,潘厚仁心中一动,就拜倒下去,低头道:“微臣,见过皇太孙殿下!” “免礼,免礼,总教习快快请起!” 这是潘厚仁第一次跟朱瞻基见面,可是没有穿越小说里那种狗血的什么假装不认识之类的场景。人家朱瞻基作为堂堂大明帝国下下任后备皇帝,岂会随意将自己陷身危境之中,哪怕他要发疯,朱棣留在他身边的侍卫也不会同意,就像此次朱瞻基来严宽家中跟潘厚仁见面,虽说是便装,但前前后后的侍卫可是不少,甚至在朱瞻基来之前,严宽家门外的那条巷子,就已经被封锁了,生怕出了一点纰漏。 “殿下请上坐!” 在严宽的带领下,朱瞻基坐到正堂主位上,却是一力要求潘厚仁也跟着坐下来,百般谢恩之后,潘厚仁才老老实实的屁股挨上椅子,双手平放在大腿上,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这个时候的潘厚仁好像比跟朱棣见面还是要正经,倒不是说潘厚仁成熟了,而是因为潘厚仁觉得吧,若是得罪了朱棣,反正朱棣也活不了几年了,到时候新帝登基,还会大赦天下,他逃亡几年也就是了,可若是得罪了朱瞻基的话,恐怕他就只有逃到荒山野岭里去当一辈子野人,正所谓欺老不欺少,所以他在朱瞻基面前,表现的更加谨慎。 “本宫听说,总教习你在亲卫军当中曾经演示过一枪双蝇的绝技,真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啊!” “殿下过奖了,微臣的武艺,也就是过得去而已!” 听朱瞻基这么说,潘厚仁连忙自谦,然而朱瞻基却是笑着摆手,让潘厚仁不要过于掩饰自己的能力,说如今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若是潘厚仁愿意的话,他倒是可以向朱棣进言,将潘厚仁官衔上“名誉”两个字给摘了。 把“名誉”两个字摘了,就意味着潘厚仁正式入职朱瞻基的亲卫军,成了实打实的朝廷命官,虽说是武将,可是十五岁就能当上从三品的武将,这种不是依靠祖辈传承而到如此高位,也算是大明朝开国以来的第一人了。 而潘厚仁却是被吓得连连推卸,只因为他的心思可不在当官上,若是朱棣之后的两个皇帝,包括朱瞻基在内,都是昏君的话,潘厚仁或许不会反对,因为他相信自己可忽悠到昏君,成为一代权臣。然而抛开朱高炽不说,就说眼前这个还不到二十岁的朱瞻基,本人文武双全、足智多谋、意志坚定,身边还围绕着诸多一心为国的能臣贤臣,潘厚仁可没有想自己有那本事绕过“三杨”之类的大人物,去忽悠这个少年君主,即便是他知道眼前这个皇太孙一生当中最喜欢的娱乐就是“蟋蟀”,以至于在后世被人戏称为“蟋蟀”皇帝,甚至还专门为他编了个故事,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拿出这方面的本事,来忽悠这个皇帝,甚至连提一下他都不敢。 “启禀殿下,前些日子微臣蒙皇上召见,也曾说起此事。” “哦?皇爷爷也跟你说过么?那你快说说,你跟皇爷爷最后是怎么决定的呢?”显然,朱瞻基对自己的爷爷那是很崇拜的,就连言论当中谈到朱棣,都能够让朱瞻基的两眼放光。 “这个嘛。”潘厚仁略略沉吟,就道:“当时皇上也说起亲卫军的训练和执掌,微臣就向皇上推荐了微臣的小师叔,四疯道人,无论是功夫还是道学,此人远在微臣之上啊!” “四疯道长么?本宫倒是也听说了他在亲卫军里的事迹,可是他毕竟是个修道人家,厚仁啊,你觉得他有可能接受皇爷爷的封赏么?”朱瞻基眉头一动,脸上表情分明是不看好四疯,尤其是四疯的身份,在朱瞻基看来,既然是个世外高人,就不应该会轻易的答应入朝为官。 “这个嘛,其实也不妨事的,微臣一来有信心说服师叔,二来微臣实在是守孝期未满,照祖制,目前应该是在丁忧期;三就是即便到时候四疯师叔他自己不愿意为官,可是只要他点头,微臣心中也就踏实的多啊。” 说到自己的传承之后,哪怕朱瞻基贵为皇太孙,也就不好再继续逼迫下去。正好到用膳时间,严宽就让后厨准备开饭。 第107章 跟真正的纨绔闲聊 平常时候皇太孙自然是不能随意在外面吃饭的,不过一来此处是严宽的府邸,二来很明显这次出宫是早有准备,潘厚仁注意到所用的餐具都跟往日不同,心中确实有些埋怨严宽,怎么不昨天夜里就提前说一声,好让自己有个准备呢? 饭桌上朱瞻基倒是没怎么开口,显然还是受到了“食不言,寝不语”的教育,直到午膳用完,朱瞻基端着严宽送上来的茶碗,才又跟潘厚仁聊起来。 这一次两人讨论的就是关于练军和治国方面的问题了,或许是因为年龄的关系,潘厚仁在朱瞻基面前说的反而比在朱棣面前更多,甚至于一些后世所知道的东西,他都一一拿出来,摆在朱瞻基面前述说,愣是将大明朝未来的皇帝陛下忽悠得一愣一愣,到最后离开时差点没有直接拜伏在潘厚仁的门下! “三弟,愚兄有话,不知道当讲还是不当讲。” 原本严宽是要陪着朱瞻基回宫,然而在大门口却被朱瞻基给打发了回来,说是要他来服侍潘厚仁,如此一来到是让严宽再见潘厚仁时,态度变得相当的不正常了。 “二哥,你这是怎么了?”潘厚仁奇道。他并不知晓门外发生的事情,故而为严宽的态度奇怪,而严宽自己又不便名言,只好先东扯西拉一阵子,随后才道:“二哥只是觉得,刚才殿下希望你能成为正是总教习的时候,你应该答应下来。” 听到严宽说的话,潘厚仁心中不由得长叹:是啊,世人都觉得这是个极好的机会,可是谁能理解他呢?作为一个来自后世的人,在潘厚仁心中对于权利并没有过于炙热的追求之心,因为哪个朝代都是会发生更替的,而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还是资本才是最真实的存在,哪怕遇上朝代的更替又如何呢?真正的豪门大族永远都是躲藏在历史的幕布之后,不管幕布前的演员如何表演。 潘厚仁不会去做一个舞台上给众人观看的演员,他的目标,是坐在幕布的后面,讨论这场大戏又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收益。这才是世界的真正面目,舞台上表现出来的所有一切,其目的都是为了掏出观众们口袋里的钞票,或者说,剥削。不管这种剥削披上制度、体制或者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外套,其本质,永远都是那么赤裸的。 “二哥,你看,我这不是守孝期没过么?”潘厚仁最终还是给了严宽一个借口,然而严宽对这个借口并不满意,他差一点就跳起来道:“三弟,你可不要忘了,当初我们说过,要相互提携啊,这次可是大家的机会,大家的。” “二哥,你是不是太急躁了?” 作为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只有十五岁的少年,潘厚仁说这话的时候,其姿态感觉却只在教训严宽这个三十多岁的内宫太监,若是说出去,定然不会有人相信。然而就是潘厚仁着淡淡的一句话,却瞬间让严宽冷静了下来,默然道: “三弟说的对,我是急躁了点,挨,我,我这不是也是为了大家好么?” 经过这次谈话之后,严宽再也不会在潘厚仁面前提出什么,更不会干扰他所做的事,这让潘厚仁轻松了许多,至于说朱瞻基那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潘厚仁一次说得太多,故而这些天都忙着去消化内容去了。 经过前段时间的调查,潘厚仁终于出手,通过牙行给自己收购了一家比较大的勾栏,花费的银子,他干脆是从黄俨手中借来的。 这家勾栏原本的名字叫盛秋亭,潘厚仁接收之后,立马将其改名为春兰阁,经过最后的统计,院子里共计有老鸨两人,姐儿三十多个,大多是教坊司里弄出来的,素质还算可以,只不过在潘厚仁看来,还需要进过自己专门的培训才行。 这个时候吧,潘厚仁就想起昆明的张裁缝了,老实说要想在京师找个合适的裁缝,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在整顿京师“春兰阁”的空隙里,潘厚仁也开始推广他的“扑克牌”和斗地主大业,甚至连潘氏运输公司的招牌,也让潘厚仁张罗下差不多了。为了完成这些事情,潘厚仁甚至快马加鞭,去将自己藏起来的那十万两银票给起了出来,只是因为考虑到将来迁都的事情,故而潘厚仁一直没有购买住宅,也没有购买更多的产业。 房地产赚钱,那也得看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当然,不买并不是说潘厚仁就不涉足这个赚钱的行当,事实上他已经通过黄俨和张晓谶的关系,跟负责修建北京城的官员们有过一些接触,虽说他还没有明目张胆的向这些官员进行贿赂,可是走动往来之间送一些小礼物之类的,却属于正常的人情往来,那些官员们想拒绝都拒绝不了。 表面上看一切好像都很顺利,然而这种顺利却让潘厚仁忽视了来自暗中的威胁。 一日,潘厚仁正在封闭式装修的春兰阁里指挥工匠时,一群全副武装的锦衣卫,突然包围了春兰阁,要捉拿潘厚仁。 听到呼喝声潘厚仁走了出来,看见是锦衣卫,他感觉有些奇怪。领头的千户潘厚仁并不认识,他只得上前道:“这位千户大人请了,敢问何时要捉拿本官?” “你就是潘厚仁?” 那千户鼻孔朝天,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明明周围的番子已经抽刀拔枪,将潘厚仁团团围住,偏生这个千户还要拿腔做调,这让潘厚仁心中很是不解,心头气也上来了,冷哼道:“没错,本官就是府军前卫亲军名誉总教习,潘厚仁!” 将自己的官职名字从头说到尾,其实也是一种策略,如此一来,就表现出他潘厚仁的官衔是要高过眼前这个千户的,若是锦衣卫不能拿出捉拿他的依据,到时候潘厚仁就能反咬一口,说这千户是“以下犯上”。 然而不知这千户是得了什么人命令,竟然不理睬潘厚仁,一挥手就道:“锁了,送去大牢关起来!” “谁敢?” 大街上闹到这种程度,已经引来不少人围观。潘厚仁两眼一扫,心中顿时有数,他知道这定是纪纲那厮在搞鬼,若是让正装修的春兰阁门前被锦衣卫锁走,将来的生意怕是要受到影响,虽说潘厚仁不愿意仗势欺人,但在这种情况下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低声冲那千户道: “这位千户大人,你是刚刚从外地卫所抽调回京师的吧?” “咦?”那千户抬起绣春刀,刀柄轻轻一顶帽子,诧异道:“潘厚仁,你是如何知晓?本千户是否是刚刚回京师,又与你何干?” “哈,与我何干?你可知道,我跟你家掌卫张大人,可是称兄道弟?” 潘厚仁心中暗道纪纲果然是阴险,明知自己跟张晓谶关系好,锦衣卫里不少人都知道,就故意从外地卫所里调人,这是要跟自己死磕啊!可是潘厚仁却找不到自己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纪纲。还是解决眼前的事情要紧,既然那千户已经被自己刚刚那句话给镇住,潘厚仁连忙顺势道: “千户大人,你带的这些兄弟,怕不会都是从外地回来吧?他们当中可有人认识张百里,张百户,哦,他现在应该是个千户了!” 那千户脸上颜色微微一变,很是不自然,道:“张百里,张千户!” “怎么,千户大人你就认识不成?”潘厚仁觉得这千户脸色有些古怪,就开口问道。 “可不是认识,他就是去顶我的缺啊。潘总教习,你真是跟张大人。关系极好?”说话到这个份上,能够当上锦衣卫千户的人自然也不是傻子,随口就把刚刚的称呼给改了,周围的气氛也缓和了不少。 “还未请教千户大人贵姓啊?”潘厚仁脸上带着微笑,右手一动,从怀里抽出一张银票来,估摸着应该是百两左右,捏成一团就给那千户塞过去。 “本千。我姓刘,免贵,免贵,总教习客气了,你看,这指挥使大人下令,总教习还是随我走一趟吧?” 即使这个刘千户收了潘厚仁的银子,却仍旧是不忘自己的任务,只是态度已经发生了明显的转变,从抓捕,变成了请“走一趟”,如此一来,周围番子也把刀枪收起来,给人感觉,反而像是来保护潘厚仁一般了。 到这个程度,潘厚仁也感觉差不多了,他想这刘千户也没有胆子违背纪纲的命令,给再多银子他都不敢,得,还是去看看,纪纲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啥药。 一开始,潘厚仁还以为是要去南北镇抚司或者是指挥使衙门,可是走着走着,潘厚仁就感觉方向有些不对了,因为这路线,分明是要出城啊! 此时他再看那刘千户,脸上的神情也发生变化,甚至于行走呼吸之间,潘厚仁都能感受到其身上泄露出的一丝丝杀气来。 “刘千户,你究竟是要带本官去哪里?” 感觉出不对劲之后,趁着还有一条街才是城门,潘厚仁干脆的停下了脚步,冷声问道。 “去见指挥使大人啊!” 那刘千户确实不是个演技派,就算潘厚仁闭上眼睛,光是听声音,都能听出不对来。冷冷一笑,潘厚仁道:“怎么,指挥使大人还会在城外等本官不成?” 潘厚仁此言一出,就听到身边周遭皆是兵刃出鞘之声,那三十多个番子,同时亮兵刃了! 第108章 被挟持了 此地因为较偏,往来行人原本就少,加上锦衣卫的“赫赫威名”,更是行者避祸,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街道上就没人了。 “总教习大人,你现在是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得去!”刘千户的脸色愈发阴沉,而他的右手也将腰间的绣春刀拔了出来,从其拔刀时沉稳的手法来判断,潘厚仁感觉此人武功多半不弱,而且手上应该有不少人命。 “好吧,我们一起去看看!”潘厚仁微微一愣,就重新迈开脚步,倒不是因为刘千户的武力威胁,而是因为他实在是有些好奇,纪纲究竟要弄个什么玄虚出来? 看潘厚仁配合,刘千户才一声冷哼,将刀收了起来,一群番子裹夹着潘厚仁,走出了城门。 出城之后又是一截七弯八拐的道路,其周围的环境已经隐蔽到潘厚仁以为纪纲给这厮的任务是不是直接找个隐蔽的地方将其杀了之后就地掩埋。 然而就在他准备开口问那刘千户的时候,走在前面的刘千户突然停下脚步,道:“搜身,指挥使大人就在前面了!” “慢!” 潘厚仁两眼一扫周围的番子,打了个寒颤道:“我可不习惯男人在我身上摸来摸去的,你们可以拍打拍打,确认没有兵刃就行了吧?千万不要摸我,否则指不定我会做成什么事情来!” 听到潘厚仁这话,刘千户盯着潘厚仁看了半晌,才缓缓点头,算是同意了潘厚仁的要求。 等到跟着刘千户走进矗立在林间的一栋房子之后,潘厚仁才明白为何那刘千户刚刚会答应他的要求,概因这房间里竟然站满了穿飞鱼服的,最差都是个百户,而且从气势上来看,怕个个都是有过实战经验的高手,纪纲,这是把老底都带来了! “纪大人,你想见本官,递个片子不就是了,何必搞出这样大的阵仗来呢?”潘厚仁一抖双袖,还不慌不忙地对着纪纲拱了拱手,风度十足。 纪纲此人本就是精瘦精瘦的,此时在一群虎背熊腰的大汉拱卫之下,更是显得他形如一根黑竹竿。 嗯,就是黑竹竿,潘厚仁忽然之间感觉,用黑竹竿来形容纪纲很合适,你看他,头发黑,脸黑,眼睛黑、鼻孔黑、胡子也是黑的,再加上人这么瘦,不是黑竹竿是啥? “潘厚仁,你胆子倒是挺大啊!” 纪纲也开口了,而他这一开口,潘厚仁又在心里加上一句:果然,牙齿也那么黑!恐怕心,也是黑的吧! “纪大人,谈不上胆大,若此时坐在那个位置的不是你纪大人,而是皇上的话,我可能早就吓趴了。”潘厚仁不咸不淡的一句话,却是让纪纲的眼角跳个不停,他猜不透潘厚仁如此比喻究竟出自什么样的心思,反倒是不好回答了。 然而今天费劲心思将潘厚仁从城中引出来,可不是为了来跟潘厚仁闲聊的,这些日子潘厚仁忙着自己的娱乐大业发展,而纪纲也没有闲着,派出大量心腹手下对潘厚仁展开了更加全面的调查,同时,纪纲对于那天晚上宫中的刺客一事,也很感兴趣。 然而最终调查的结果,却是让纪纲十分的心惊,他甚至因此而感到了畏惧。 “潘厚仁,本官没有想到,你年纪虽小,却胆大包天,不但敢违法经商,从事勾栏这种下贱的勾当,还敢窝藏朝廷钦犯,像你这种人,早就该由我锦衣卫拿下正法,以儆效尤,潘厚仁,你可还有话说?” “不对啊?” 潘厚仁一弯腰,刚准备配合纪纲,大吼一声:“臣有罪”,可转念一想,他又奇道,“不对呀,纪纲,你说我经商,开勾栏,这些事情我都承认,可是你说我窝藏朝廷钦犯,这个我可不承认,你再这样说,下次我见到皇上的时候,可是要告你诽谤的哦!” “我诽谤?”纪纲冷冷一笑,道:“好,那我来问你,那死去的解缙小女儿解秀娘,跟你之间是什么关系?” “解缙。秀娘。” 潘厚仁没想到纪纲会突然提到解缙,秀娘,一时间,他也呆住了。倒不是因为秀娘的身份,实际上很久以前潘厚仁就已经猜到了安秀秀只是秀娘的假名,她应该是解缙的女儿,只是他当时还不知道秀娘的真名就叫解秀娘,难怪对于秀娘这个名字,安秀秀一直很喜欢,原来它就是真名。 真正让潘厚仁惊讶的是,为何纪纲会突然提到秀娘,照理说,远在昆明的秀娘不应该这么快就暴露才是啊? 这其中,必然有潘厚仁所不知道的事情。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潘厚仁摇了摇头,选择了否认。 “不明白?哼,那就让本官告诉你好了。前些日子,就在你即将出狱之前,可曾听闻有个刺客半夜入了禁宫,被侍卫当场拿下?而这个刺客,却是个女子。”纪纲面上满是狞笑,两眼却是死死地盯着潘厚仁,连潘厚仁一丝表情变化,他都不放过。 “什么?这跟我有什么关系?”纪纲越是盯的紧,潘厚仁却越是放松,甚至于他干脆抱起双手,睨视着纪纲。 “哦?本官听说那女子进宫,好像是为了找你的大哥黄俨,因此黄俨才被皇上责罚,在御书房里跪了一夜。我还听说。” 纪纲又是把话说到一半,好像显得高深莫测,然而这个时候,潘厚仁已经回过神来了。 “那女子肯定是秀娘,不会错!当时我被汉王抓住,消息传不出去,秀娘定是担心我的安危,一路赶来京师,却听说我陷在锦衣卫的大牢里,以她个人的实力不能搭救,于是就去找黄俨,而黄俨平常时候又在宫中。”几乎是一瞬间,潘厚仁脑子里就将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来,开动他强大的脑补能力,竟然将事情揣测了一个大概。 要说这会儿,潘厚仁倒是真有些担心了。他担心安秀秀,或者说是解秀娘的生死存亡! 照理说,深夜私闯禁宫,不,不管啥时候,私闯禁宫,那都是个死罪!这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天了,不管解秀娘的身份有没有暴露,怕是尸骨早寒,正常情况下,潘厚仁甚至应该担忧,像安秀秀这样一个漂亮的女子,在被处死之前有没有受到什么人格上的侮辱。 “大哥还因此而受到责罚。不对啊,好像就是秀娘进入皇宫的第二天,大哥和张大人就来放我出狱,再后来就去见了朱棣,当时朱棣好像也没说什么啊,大哥他应该是认的出秀娘的,他也没跟我提起啊,难道说是怕我伤心?不对,若真是的话,他的反应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电光火石之间,潘厚仁脑子里又闪过很多念头。只可惜纪纲不是潘厚仁肚子里的蛔虫,他只能按照他自己的思维方式去猜测潘厚仁的思路,于是乎,潘厚仁就听那纪纲笑道: “怎么,想清楚了,还不承认你窝藏朝廷钦犯?哼,不妨告诉你,那解秀娘都已经招了!说她当年就是跟你勾结在一起,才逃脱了朝廷的追索,并暗中组织,跟朝廷作对,于今年正月,在灯山杀死我锦衣卫同知马大人,其后又在昆明城外杀死千户罗骞等一行,潘厚仁,你可认罪?” “哦?秀娘她真是说解缙案发那年,就跟我勾结在一起了?可有笔录口供啊?” 听纪纲这样说,潘厚仁反而心中稍定,脸上也露出平静的微笑,直视那黑竹竿,问道。 “可不是么?不仅仅有笔录,还是陛下亲自审判,没有半点虚假!”那纪纲是越说越顺畅,甚至还顺带描述了几句审讯解秀娘的场景,简直就是活灵活现。 而此时的潘厚仁,则是越听脸上的笑意就越是浓厚,到最后,他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准笑!” 看见潘厚仁“笑场”,或许纪纲此时的感受就如同是讲了自认为最好笑的笑话,可是到最后满场的听众却没有一个人笑那样的尴尬,让他暴怒。 然而潘厚仁不得不笑啊,他甚至笑得有些直不起腰来,听到纪纲的怒吼,潘厚仁强忍着笑意,抬手指向纪纲,道:“纪大人啊纪大人,就算是说谎,能不能麻烦你靠谱一点?” “靠谱,什么是靠谱?你凭什么说我是说谎?”纪纲那张脸原本就很黑,这会儿潘厚仁看,却有种黑里透红的感觉,不知道是“羞涩”还是因为恼怒? 眼看着纪纲就要拼命似的,潘厚仁才努力的收起笑声,喘气道:“纪大人啊纪大人,我想问问,如果你是个一个正常人的话,会不会跟一个还用袖子擦鼻涕的孩童勾结?勾结,哇呀呀,纪大人这个词实在是让我肚子疼啊!” “你!” 纪纲这个时候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失误在啥地方了,很明显,因为潘厚仁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让人容易忽略他的实际年龄,至少他纪纲就是受到了这种影响,故而他说解秀娘五年之前就跟潘厚仁勾结时,潘厚仁就知道他是在说谎了,那个时候潘厚仁根本就还不知道秀娘这人的存在呢! 第109章 救星 “闲话少说,纪大人,你今天是铁了心的要收拾我咯?” 潘厚仁脸上的笑容一收,两眼含霜瞪着纪纲,他基本上已经没有心情跟纪纲再玩下去了。 而纪纲好像也失去了耐性,指着他身边的那些锦衣卫对着潘厚仁道:“这些人都是本官最信任的属下,没错,本官刚刚是说谎了,那又如何?今天之所以将你诳到这里来,就是要问你一样东西的下落!” 不知为何,当潘厚仁听到纪纲这话时,心中没由来的就想到了沈万三,还有那个失踪不见的聚宝盆,难道说,纪纲要问的是这个?可是为啥刚进锦衣卫大牢的时候,纪纲有那么多机会,却从来没有提起过? 其实潘厚仁并不知道,只因纪纲那个时候是实实在在的不知道,潘家背后还有个聚宝盆这么天大的秘密,但是通过这些天对潘厚仁背景的了解之后,纪纲终于知道,自己放跑了一条大鱼! 是的,虽说在锦衣卫里他纪纲还谈不上一手遮天,可是瞒着张晓谶做点事情还是没问题的,否则的话又何来权倾朝野的“纪大人”。一想到自己竟然傻乎乎极其配合的将潘厚仁放走,纪纲心中就是悔恨不迭,聚宝盆啊,天下至宝,若是能够将这宝贝收入囊中,他纪纲还畏惧谁来着? 哪怕他不曾想过要造反,可有富可敌国的财富,还有啥事儿不能行?其实就算不是纪纲,任何一个富于野心的人在想到聚宝盆的时候,脑子里都会如此幻想,然而他们总是选择性的忘记了,聚宝盆的上一任主人——沈万山又是如何身死家灭的?大明朝的开国皇帝难道就有聚宝盆了不成? 说一千道一万,侥幸心理是人类的通病,能够看破这一点的人,大多数都会生活得极幸福。 可惜纪纲不是,他看不透,所以他在得知潘厚仁可能知道聚宝盆下落的情报之后,就立刻组织人马,将潘厚仁秘密抓捕了!为了保证这次行动不受干扰,他甚至很配合的将张晓谶的那个侄儿调去京师以外一个肥实的卫所当千户,却将原本是自己心腹的刘千户给调回来充当前锋,又将绝对性效忠自己的这些锦衣卫集中起来,以防潘厚仁狗急跳墙——他可没有忘记潘厚仁是龙镶天儿子这个事实,在涉及自己性命安危的时候,纪纲还是挺小心的。 “潘厚仁啊潘厚仁,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了吧?老实告诉你,这个事情,也不是我自己的意思,而是。”纪纲竖起右手食指,向头顶的虚空戳了戳,那意思,就是告诉潘厚仁,他的背后,是当今皇上朱棣。 “纪大人,你不明说,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我这个人脑子反应慢,傻子说个谎都能骗到我,纪大人,你有什么话,不如直说吧!”潘厚仁冷冷一晒,回道。 “我是说聚宝盆!本官说的是聚宝盆!潘厚仁,你若是再装模作样的跟本官绕圈子,就休怪本官对你不客气了!”纪纲手舞足蹈,因为过于消瘦,给潘厚仁的感觉很滑稽,像是在看一只批上官袍的竹节虫在挣扎,又像是狂风之下的稻草人。 “我不知道,什么聚宝盆,可以吃么?” 潘厚仁笑过之后,仍旧矢口否认,而且神情之自然,发自本心。之所以演绎得如此精彩,只是因为他说的原本就是真话,真的不能再真了——他都在找寻聚宝盆的下落,若是知道了,或许他根本早就离开京师,去找聚宝盆了。 当然,此时就算知晓了聚宝盆的下落,潘厚仁也不会离开京师了。只因为他从纪纲嘴里还是得到了一个相当重要的信息——秀娘陷于宫中,而黄俨等应该是知情的人,竟然不告诉他,这一点,潘厚仁想不通。 “纪大人,你这借口实在是找的不好,我知道你为什么刁难我,就是因为我没有给你面子嘛,不过我是朝廷命官,跟宫中黄公公乃是结义兄弟,又是皇太孙亲卫军的总教习,难不成,你今天还真是打算在这里要了我的性命不成?” 潘厚仁的话,让纪纲左边眉梢像是抽疯似的上下窜动,只因为每一句话都说到了纪纲的软处上,他是很嚣张没错,朝廷里大大小小的官员也确实很畏惧他没错,然而这一切权力都是朱棣赋予他的,可是潘厚仁不仅仅有刚刚说的那些关系,更重要的是,纪纲他知道,朱棣曾经秘密召见了潘厚仁,这种不在他眼线内的召见,让纪纲很惶恐,因为他不知道在御书房里,朱棣究竟跟潘厚仁说了些什么! 纪纲知道,他所能够做的一切,都无法超过朱棣能够做到的。他能够恐吓潘厚仁的,朱棣可以比他强一百倍,他能够拿出来交换的,朱棣比他强一万倍,所以在纪纲的猜测当中,很有可能朱棣已经同潘厚仁达成了协议,关于聚宝盆的! “我是有这种想法,潘厚仁,本官劝你还是识趣些,不要逼大家鱼死网破!” 听到纪纲这话,潘厚仁心中一股优势敢油然而生:竟然能够逼到让纪纲说出‘鱼死网破’这样的话来,自己是不是也可以算个人物了?至少在目前大明的朝廷当中,有资格说这话的人还真是不多。 只不过潘厚仁现在的确不想将纪纲逼上绝路,虽说他现在就有把握,在这种环境下取纪纲的狗命,然而之后呢?之后将会是极大的麻烦,毕竟纪纲还是朝廷命官,还是朱棣眼中有用的鹰犬,打狗还要看主人,想吃狗肉最安全的法子还是让主人家觉得此狗该杀!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潘厚仁不得不稍微做出点让步来,道:“纪大人,我也不糊弄你,若是我能知道聚宝盆的下落,干嘛从锦衣卫大牢出来之后还留在京师不走?” “那是因为你跟解秀娘恋奸情热,你还在妄想要将那犯妇救出来!”纪纲继续咆哮道。 “纪大人,你好像忘记了,在你告诉我之前,我还不知道秀娘陷在宫中了,还得感谢你啊,这会儿我才真是头疼了,要去救秀娘,比我从这里离开,怕是要难上百倍呢!”潘厚仁皱了皱眉头,关于秀娘擅闯禁宫被捕,事情好像还真是有些复杂了,背后又不知牵扯到什么,就连黄俨都不敢开口。 “来呀,替本官将这个不识好歹的家伙拿下!” 纪纲一挥手,周围的番子们刀枪出鞘,也不见有人吆喝,无声无息当中就已经将潘厚仁包围起来,锋锐所向,愣是让潘厚仁感觉身边的气温降低了好几度似的,凉飕飕的。既然对方已经动手,潘厚仁也不得不谨慎起来,他不想再落到锦衣卫手中,只因为现在跟纪纲已经撕破了脸面,而这一次纪纲肯定不会再将他丢进南北镇抚司,鬼在知道会把他弄到哪个角落里去! “动手!” 纪纲眯眼大吼,整个气氛就差掷杯为号,番子们极有章法的对着潘厚仁发起进攻,而赤手空拳的潘厚仁不得不团缩身体,向一个方向撞去! 是的,这是他唯一逃出生天的途径!面对一群乌合之众和面对一群真正的行家里手,必须要采用截然不同的应对措施,潘厚仁相信纪纲带来的番子一定都是身经百战,至少从他们这种井然有序的进攻方式就能直观的感受到。 “嘭!” 潘厚仁一拳挤出,手臂在肉眼不可见的细微尺度上泛起水波纹样的震动,凝聚的力量愣是将中拳的那个番子径直冲了出去,去势未歇就已经口鼻喷血,惨叫出声! 虽有同伴被潘厚仁一拳重伤,但这些番子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反而加快速度攻击,潘厚仁眼明手快的闪过两片刀锋,却又感觉后背上钻来一根短矛,直冲着后背要穴而来。 “去!” 身体扭转,潘厚仁脚下不动,上身却像是面条一般拧了过来,正好闪过来势汹汹的矛头,左手垫在矛杆之下,右掌随之覆盖上去,双掌前后一搓,短矛顿时高速自转,其力道让那番子捉拿不住,脱手的稍晚就听的整条右臂骨骼一阵脆响,竟然全数折断了。 而潘厚仁夺过短毛之后,也不刻意去瞄,双手一送,高速旋转的短矛就如同一颗导弹,直冲纪纲的面门而去! 破空声尖利刺耳,在场的番子视线纷纷被那短矛所吸引! 要说去阻拦,怕是已经有些来不及了,毕竟事出突然,而且短矛趋势之快,恍若雷电。而因为纪纲本身就在战斗圈之外,要说本来纪纲应该是极安全的,然而谁能想到战斗之中赤手空拳的潘厚仁竟然如此纯熟的就空手夺白刃,而且还直接将弄到手的兵器直接丢出去,威胁到纪纲的性命! “大人小心!” “快救大人!” 番子们是纷纷大吼,然而纪纲虽说离的远了,短矛飞行需要一点时间,可他本质上还是一个文人,哪怕是眼睁睁看着短矛朝自己飞来,却是半分躲闪的意识都没有,或者说他脑子里有这种意图,身体却无法配合,跟不上节奏! 潘厚仁在短矛朝着纪纲脱手的那一瞬间,其实心中也后悔了,若是此刻纪纲死在短矛之下,那他又该何去何从? 第110章 哪个大人更大 “噹!” 一柄长枪突然出现在短矛的飞行轨迹上。带着红缨的枪头以肉眼难以觉察的频率震颤,那短矛虽然力沉速快,可是一经接触就被振飞了出去,矛头冲天,“笃”地一声,扎在横梁木中。 “统统住手!” 吼声从门口响起,而无论是潘厚仁,还是那些番子,都能听出声音的主人。 “张大人来了!” 潘厚仁趁着那些番子在张晓谶出声之际本能停手的机会,狠狠一脚踹飞一个番子,随后才闪身从包围圈中脱身,直接窜到张晓谶面前,双手一拱,道:“张大人,纪纲私捕朝廷命官,企图谋财害命,还请张大人做主啊!” 张晓谶微微翻了翻眼皮,看潘厚仁那眼神分明是在说:你丫就演吧,我看你不是活的好好的?差点死了的人是纪纲! “教习大人暂且退下,这里的事情由本官来处理!” 得到张晓谶这样一句话后,潘厚仁脚步一转去到张晓谶侧后,此时他才得空去瞅刚刚使枪的来人,一瞧却是个面相俊朗的年轻男子,看身上的穿戴打扮,应该是锦衣卫里的一个百户。 可一个百户就能有如此俊俏的一手大枪功夫?潘厚仁心中不由的有些狐疑,他再瞅瞅那百户,正好那百户也转头过来,两人视线碰住一处,潘厚仁扯开嘴角微微含笑点头,却不料,对方也是同样动作,嘴皮子还动了动,从口型变化判断,应该是“功夫不错”四个字。 潘厚仁心中暗道:锦衣卫当中果真是有高人啊,这小子年纪轻轻的,大枪却是耍得有板有眼,也不知道是哪位名家之后。 “纪大人,你这是在搞什么?公器私用?” 张晓谶对着脸黑色青的纪纲开口,其口吻让潘厚仁感觉很谋生,至少语气里包含的那种上级对下属的压迫力,是潘厚仁过去跟张晓谶接触时,从未曾感受过。他再看纪纲,分明内心之中很是不甘,可是迫于那张晓谶的压力,又不得不低头。 那纪纲的眼神扫过来,跟潘厚仁观察他的眼睛撞成一团,透过眼神,潘厚仁感觉纪纲像是在跟自己说:咱们走着瞧,我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既然张大人都来了,我还能说啥呢?走!”纪纲一挥手,那些番子档头们,竟然真的跟他走了,丝毫不顾张晓谶才是掌卫使这一事实。纪纲在锦衣卫当中,或者说他在朝廷里的飞扬跋扈可见一斑,甚至连他手下的人,都有种目空一切的嚣张。 “唉,让老弟见笑了,见笑了!” 当纪纲的人走出屋子之后,张晓谶整个人像是变脸一般,又恢复到潘厚仁熟悉的那副德行,他转身过来对着潘厚仁拱拱手,道:“今天还好我来得及时,小夏又在我身边,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啊!” “小夏?”潘厚仁顺势瞥了那年轻百户一眼,正好那百户也冲着潘厚仁点头,双手抱枪行礼,道:“锦衣卫百户夏布朝见过潘大人。” 夏布朝?干嘛不叫夏枯草呢?潘厚仁心中暗诽,但也是含笑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对于这个夏布朝,他多少有些好奇,然而张晓谶好像压根就没打算给他寒暄的时间,就在一旁吵嚷道: “哎呀哎呀,差点忘了,我可不是来救你的!” “那是!张大人你一出现,是救了那纪纲!”潘厚仁并不知道张晓谶刚刚那句话的意思,顺口接上一句,却是气得张晓谶直瞪眼: “你倒是有理了不成?纪纲他死不死跟我有啥关系?是皇上要召见你!” “皇上要召见我?”潘厚仁满脸的诧异,心中惊奇的同时,也有松口气的感觉,毕竟他已经不明不白的滞留京师这么多天,就想着求个说法呢。况且今天纪纲又说秀娘陷于宫中,虽说朱棣这个人在女色方面好像没有什么出格的记录,可是太子朱高炽,好像就有些靠不住了。 “那个死瘸子,就两条腿好使还不知道节约,难怪死的年轻!”一想到历史记载里朱高炽的种种,潘厚仁就没来由的心慌,他担心秀娘遭受到什么不测,这会儿也不跟张晓谶东闲聊,连忙一起返回城中,随后就直奔禁宫。 虽说名义上是朱棣要见潘厚仁,可是进了宫中,潘厚仁却被两个太监直接带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远看是个宫殿,走近一瞧,却是个丹房。 “禁宫里怎么也有丹房呢?”潘厚仁心中好奇,而带路的两个太监到了丹房门口就不再前行,只是恭敬地请潘厚仁自己敲门进去。 “是厚仁吧,快进来。” “师祖?” 潘厚仁还没来得及敲门,就被丹房里传出来的人声惊了一跳:怎么会是张三丰? “师祖,你也会炼丹?” 空旷的丹房里,最显眼的莫过于正中那口大鼎,也不知京师的能工巧匠们是怎么处理的,总之大鼎之下就是个炉子,炉口却是跟地面齐平,潘厚仁几乎看不见火焰,然而大鼎地下一圈猩红色的光芒,还有透射出来的热浪都在提醒潘厚仁——咱是有火的,高温。 一身整洁道袍的张三丰就在距离大鼎七步之外盘膝而坐,此时的他不仅仅身着整洁,就连头上的发髻都盘的一丝不苟,抱丹姿态的左臂还搭着一根黑白分明的佛尘,整个人仿若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 “虽说修的不是外丹之道,但既然皇上愿意为我武当修个金殿,我也不介意替他炼上几炉龙虎丹。” 张三丰面带微笑,两眼似睁未睁,甚至于潘厚仁可以清晰的看到,两人交谈之间,张真人的眼珠子都没有转动分毫,这养气的功夫实在是到家,至少比他潘厚仁高出无数倍去了。 “师祖啊,这个龙虎丹吃了有什么好处?”潘厚仁感觉到丹炉周围的热量,不敢走得太近,只能沿着九步的弧线,绕行到张真人身边。 “坐。” 潘厚仁盘膝跌坐在张真人身边的一块蒲团之上,在这个位置,却只能是看见张真人一个侧面,而且还是背部居多,而张真人的背影看上去就像是一只调息的玄武,恍若与天地融为一体。 “不求内而求外,本就是邪魔外道,即便一时半刻有所作用,但终归是歧途,你若是要吃,我也不会给你吃的。”张真人开口说话,声音却像是从房间的虚空之处传来,暗含玄机。 “既然如此…嘿,还是算了,皇上喜欢吃就让他吃呗,反正他有儿子有孙子,这朱家的天下嘛…”潘厚仁正挪揄着,却不料张真人竟然开口,道:“应是三百年而终…” “什么!” 张三丰像是随口一句话,却是让潘厚仁心中狂震,禁不住呐喊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他是怎么知道的?难道说他真是个神仙不成?那如果他真是神仙,我的来历…” “静心!你的心乱了,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那纪纲可是安然无恙?” “师祖,我…”原本潘厚仁还想否认自己的心没乱,可随后一想,定然是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让张三丰听见了,也就不敢提这茬,转而道:“师祖,纪纲他没死,您老人家怎么这样问?” 张真人却是不答潘厚仁这话茬,转而道:“我在这里替朱棣炼这龙虎丹,重是要耽搁几天功夫,就干脆让你也来,正好传授你一些本门的正宗心法,同时也看看你太极拳练得如何了,隔壁有个房间,你先去收拾一下,这几天,就住下吧!” 若是在昨天,潘厚仁听到张三丰这么说,那肯定是欣喜若狂,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下来,然而自从听到秀娘的危机之后,潘厚仁的心就淡定不下来了。 “师祖啊,我有个朋友,她现在恐怕就关押在禁宫之中某处,若是我不能将她救出来,徒孙我心中不安啊!” “不妨事,你说的我都知道,若是我说她很安全,不会有半点危险,你能否相信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张真人总算是没有再背对着潘厚仁,他的身形非常自然地转动了一个角度,眼睛睁开,眼神将潘厚仁整个人都笼罩住。 “这…既然是师祖你老人家说的话,我当然是要信的!”潘厚仁咬了咬牙,起身冲着张三丰拱手行礼,“既然是这样的话,厚仁先去隔壁收拾房间去了!” 因为张三丰的要求,潘厚仁也不得不放下心中的担忧,老老实实的去收拾房间,做好住几天的准备。 而张真人也没有说大话,他炼的龙虎丹要出炉还有五天时间,这五天里,除了教导《道德经》、《道藏》等道家基本经典之外,每天都会抽出大量的时间,考校潘厚仁的武艺。用张真人的话来说,就是修道之人最宝贵的财富就是这具肉身,而修道人练武,就是为了肉身不受到损害。 《太极拳》跟其他拳法最大的不同就是在于其注重身体的调养,通过不断的整理身体的经络、气息,滋养脏腑、骨骼,从而使身体一日比一日更加强壮,蕴含的力道也是一日胜过一日。 “故而练太极,欲速则不达、老而弥坚…抱守本源、虚怀若空…” 对于教导潘厚仁,张三丰可谓是不遗余力,而在其刻意的栽培中,潘厚仁在短短的五天不仅仅是学到了不少道家精意,更是彻彻底底的掌握了最初始的太极拳。 第111章 龙虎丹 “厚仁啊,今日龙虎丹成,我也要走了,这几天你的表现让我非常满意,希望太极拳这路拳法能够在你手中发扬光大!” 第六日,潘厚仁刚刚打完一趟拳,就被张三丰叫到丹房里说话。他也知道张三丰今日就要离开,说实话这五天相处下来,潘厚仁已经对自己这个祖师有了相当沉厚的感情,从一开始的崇拜,到如今的依恋。 是的,潘厚仁感觉用“依恋”这个词,比用“慕濡”更加准确,只有真正跟张三丰相处,才能感受到其伟大的人格魅力,跟外界传言的“张三疯”截然不同。事实上,能够被作为一个历史人物而载入史册,绝非是因为功夫高强就能做到的,更重要的是能不能发挥出一种引导者的作用,而张三丰能够创立武当派,传承千年威名不落,可见其绝非是依靠高强的武功而已。 “师祖,虽然这担子很重,但厚仁一定竭尽全力,不负所托!”潘厚仁双膝跪下,心悦诚服的三叩首,他熟悉历史,也能从张三丰的口吻当中听出一些端倪。 事实上没有人可以永生不死,人生的意义重在过程,而张三丰已经逐渐步入生命最后的时光,这一点,潘厚仁知道,张三丰自己怕是也很清楚。 “那就先走了,这就回武当山了,若是四疯那小子还在,我就拿棍子把他打下山来找你!”张三丰一声长啸,声若龙吟,震得房梁灰尘簌簌而落,丹房大门无风而启。潘厚仁只感觉眼前一花,眼前就没了张三丰的人影,他迅速转身,却只是个看见个伟岸的背影,负手而去,渐行渐远。 “丹成了,丹成了!” 几息功夫,潘厚仁就听到丹房外人声鼎沸。 同样换上道袍的潘厚仁按照张三丰早前交待,径直走出丹房,却看见一群太监,拱卫着朱棣,正急匆匆而来。 “臣,潘厚仁见过陛下!” 潘厚仁一抖流云水袖,跪下向朱棣敬礼,却被朱棣亲自上前扶起,神情激动道:“爱卿辛苦了,辛苦了,仙师说此丹非爱卿不可成,非爱卿不可成啊!刚刚丹成而龙吟虎啸之声响彻禁宫,当真是龙虎丹,当真是龙虎丹!” “龙吟虎啸?”潘厚仁心中微微一怔,随即明白过来,感情刚才师祖临走之时的那一声长啸不是扮酷,而是在打广告啊!在丹房里发出长啸,声音经过共鸣之后,远远听上去还是有些龙吟虎啸的感觉。 “是,成了,还请皇上随微臣进去开炉吧!” 其中的关窍潘厚仁自然不会说破,他又不是二百五,哪有厂家承认自己的是虚假广告的? 丹炉开,潘厚仁还是第一次看到所谓的“金丹”,其实就是一颗颗黑乎乎的玩意儿,只不过估计用了不少名贵的中药材,那药香倒是浓郁的很,很有诱惑力。 “好!大好!来人,用玉瓶给朕收起来,爱卿,随朕去御书房罢,朕要好好的赏赐你!”朱棣看到那些龙虎丹之后,龙颜大悦,就差直接去牵潘厚仁的手拉着他走了。 “朕自靖难而垂拱十数年,无一日懈怠,然身体是每况愈下,太医束手。听闻仙师有丹方,数求而不得啊!非是朕贪心春秋,实乃朝廷内忧外患严重,太子守成有余而进攻不足,瞻基又年轻,心性未稳,朕肩头这副重担,交不出去啊!” 在前往御书房的路上,朱棣像是因为得到仙丹的冲击,以至于他竟然跟潘厚仁说了一句掏心窝子的话。 “自古谁人无死?自先皇起兵,朕早就已经当自己是个死人了,然祖宗基业决计不能毁再朕手中,不求当尧舜禹汤,但朕也决不能当商纣夏桀,爱卿,你可明白?” “微臣…明白!” 听朱棣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潘厚仁心中也颇有感慨。抛开朱棣残忍好杀的一面来说,他的的确确也算是个勤奋努力的皇帝,至少在中国封建帝制的历史上,他可以算是个有为的皇帝,大明朝若是继续由建文帝朱允炆统治,未必就能比朱棣做的更好。 进了御书房后,朱棣又谈了一些关于张三丰的话之后,竟然转口问起治国之道来。 若非是刚刚听了一些朱棣的心里话,这会儿潘厚仁肯定什么都不会说,然而在得知这个老人是真心为了明朝的强大之后,潘厚仁也就提出了一些实实在在的看法。 “……武力的侵略最终只会引起强烈的反弹,我们汉人有着数千年的文化传承,这才是最强大的一种武器,武力只能消灭他们的肉体,而文化侵略,才能…” 潘厚仁的一席话,让朱棣陷入了深思之中,片刻之后,朱棣道:“厚仁啊,若是让那些异族掌握了我们的文化,岂不是跟我们一样聪明强大,到时候他们又该来侵略我们了啊!” “皇上,一开始的时候,我们当然不会给他们最好的文化,古人云:生于安乐,死于忧患…我们只给他们一些安逸享乐的文化,让他们的当权者逐渐喜欢这种腐化的生活方式,上尤其好,下必效焉,时间一长,他们想要摆脱都已经来不及了,只能成为我们汉人的依附,逐渐融入,其本源则永远消失在历史长河当中。即便将来他们当中有人醒悟的时候,却已经太晚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又岂能动摇我堂堂华夏?” “妙!爱卿之能,远胜首辅!唉,只可惜爱卿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一番长谈之后,朱棣既是激动,又是惋惜。 潘厚仁观其言行怕是想让他当个内阁成员什么的,长期留在身边,而这可不是潘厚仁的初衷,为了打消朱棣的这种想法,他连忙道: “皇上,要执行这样一个庞大的计划,并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而且还不能通过朝廷政令的方式来进行,否则的话,皇上啊,我们华夏就为成为人类公敌了,这些事情之能通过民间力量,悄悄的进行…” “人类公敌?什么意思?”朱棣眉头一皱,开口问道。 “这个人类公敌就是…皇上,郑和大人数次出使海外,想必皇上已经知道这个世界上可不仅仅是我大明这一块天地而已,诸多人种跟我们华夏生活在同一片天地当中,若是我们做的事情危及到他们所有人的时候,他们就会联合起来,视我们为敌,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 “朕不怕!他们来多少,朕就能灭杀他们多少!郑和每次出使回来都告诉朕,那些国家虽然人口众多,然贫穷落后,他们拿什么跟朕斗!”朱棣猛然一拍龙椅护手,睥睨天下的气势苍然而出! “皇上息怒啊!臣是说,我华夏儿郎的性命,岂是那些蛮夷之族可相提并论的?再说了,若是陷入敌对状态,我们又如何来悄悄的将那些‘好东西’送给他们呢?不,我们不要战争,要和平,要友好,要输出,要让他们离不开大明,只有这样,才能在得到我们目的的同时,还让他们对我大明,对吾皇感恩戴德!故而此事定不能朝廷出面,更不能由皇上你提出,毕竟这世上还是有能人志士,他们总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找到端倪,为了不让吾皇一族背上骂名,不让我大明朝廷成为众矢之的…” 潘厚仁说到此处就停了下来,抬头看朱棣,见朱棣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反而还在微微点头,以示鼓励,潘厚仁这才猛然开口道:“臣愿意充当吾皇之先锋,以此无锋之刀、无刺之矛,为吾皇,为大明,攻城略地!” 说完这话后,潘厚仁跪在地上,却是半晌没敢抬头看朱棣,而朱棣却一直没有开口,似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爱卿啊,朕听说你在昆明的生意好像做得风生水起啊,不仅仅一两银子买了岷王府的勾栏,还开设了一个红色年代,更跟民家白子弄了个车马行,生意兴隆,赚了不少银子吧?” “啊,皇上,臣…臣惶恐!” 朱棣的话,让潘厚仁一颗心猛然沉入谷底,后脊背上顿时沁出冷汗来,若非是他这几天一直接受张三丰的教导,心性沉稳了不少,怕是手脚都会颤抖起来。 “哼哼,朕倒是很奇怪,你小小年纪,究竟是从什么地方学来的本事?别跟朕说你爹教的,镶天是个什么人,朕清楚的很!也不可能是平西侯教你的,就沐晟那块木头,若是有你一半的本事,朕早就封他当国公了!” “皇上,微臣这点本事只是小道,小道而已。目前臣能够活动的范围仅限于昆明,故而只能在昆明城中实验,就目前来看,效果很不错,若是皇上需要的话…”潘厚仁磕磕巴巴的说着话,却是被朱棣打断,道:“你先起来吧,听朕说。” “是!” “你刚刚那个主意,朕想了想,确实很不错,也确实只有你,才能将其完善、执行下去!” 听到朱棣这话,潘厚仁顿时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事实证明,朱棣已经被他说动了,只是朱棣对于国家的掌控力和变化无常的喜怒,的确是将潘厚仁重重的吓了一跳,就连朱高煦都不知道的潘氏运输公司,听朱棣的口气,好像都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真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是这个老头子不知道的。 “潘厚仁!” 就在潘厚仁胡思乱想之际,朱棣提高音量的一声喊,顿时惊的潘厚仁垂首躬身,大声应道:“微臣在!” “听旨!” 第112章 密旨 从御书房里出来,潘厚仁整个人还有些浑浑噩噩的没有进入状态,直到他走出禁宫,整个人也都没有醒乎过来。刚刚在御书房里朱棣最后说的那一番话,或者说是给他的一个口头密旨,别说是潘厚仁在进入御书房之间没有想到,甚至于从他穿越到大明朝开始的那天起,就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老子尽然成为红顶商人了?我的天,那岂不是跟曹大家祖先差不多了?啧啧,红顶商人啊。” 坐在严宽的家中,潘厚仁面对闻讯而来的严宽,只是一个劲的傻笑,害的严宽差点跑去找大夫。 对于严宽的担忧,潘厚仁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随后他就告诉严宽,他必须立刻,马上离开京师,返回昆明。 “三弟啊,你就这么走了?” 听闻他要离开京师返回昆明,严宽没有太多的话说,只是觉得需要给大哥黄俨说一声,而黄俨来了之后,却是问了这么一句话。 “怎么,大哥还有什么事情要我做的么?”潘厚仁感觉黄俨好像是话里有话,连忙问道。 黄俨摇摇头,“倒不是我有什么事情要你做,而是。而是你在京师的事业不是才刚刚开了个头,你也投资了不少银子,难道全都不要了?” 当黄俨说这句话的时候,潘厚仁注意到这个老太监的眼神有些闪躲,从心理学来说,这是因为人对于谎言的潜意识的厌恶,也就是所,至少这句话并不是黄俨原本想说的那句。 判断出黄俨是在说谎,或者是找借口之后,潘厚仁顿时就猜到了黄俨心中想说的话,看来是朱棣没有跟黄俨沟通过关于自己的一些想法,也就导致了黄俨不知道潘厚仁要回去昆明的真正原因。 是的,这是潘厚仁跟朱棣之间的秘密,两个人的秘密,而作为代价,朱棣也向潘厚仁承诺了,从今天开始,明朝的任何一个暴力机关都不会干涉潘厚仁的行动,其中自然也包括了纪纲统领的锦衣卫。 实际上潘厚仁唯一担心的暴力机关也就是锦衣卫了,在昆明那个地方,难不成还有人会跟潘厚仁作对? “大哥,我明白了,我都明白,放心吧,该知道的我都已经知道了,而不该知道的事情,我也不会说出来。皇上他亲口跟我说,说我现在的实力还不够,等到我有那个实力的时候,他会亲自给赐婚。” 后面的话,已经不容潘厚仁再说了,因为黄俨用一种惊恐的眼神,阻止潘厚仁继续说下去,虽说房间里只有他们兄弟三个,然而现在严宽的涉密等级,好像已经远远的落后于黄俨和潘厚仁。幸亏严宽这个人太监久处宫中,很清楚什么是自己该问的,什么是自己不该问的,他甚至连一点恼怒的神情都没有,反而自言自语道:“大哥三弟你们行行好,能不能让我耳根清净一些?” 听到严宽的话,黄俨和潘厚仁都笑了,笑得很开心。 潘厚仁离开京师的时候,是黄俨、严宽和张晓谶送他走的,而黄俨还特意给了潘厚仁一个包裹,交给他的时候轻轻拍打几下,“若是遇上解决不了的问题,就翻翻包裹,里面的东西轻易不可示人!” “小弟知道了!” 潘厚仁从张晓谶手中接过他的真武剑,这剑,是张晓谶从纪纲那里找回来的,原来朱高煦离开京师的时候把这剑交给了纪纲。 摩挲着剑鞘,潘厚仁颇为感慨道:“多谢张大哥!若是下次碰见我师叔,让他知道我把剑给弄丢了,肯定会笑话死我了!” “老神仙亲赐的宝剑怎么会丢呢?天下宝物,有德者居之,厚仁啊,这把宝剑,谁也没法从你手中抢走,是你的,他就是你的!”张晓谶一笑,就是满脸的皱纹,“对了,小夏托我告诉你,希望今后有机会切磋切磋!” “机会肯定是有的,张大哥你要是给他外派到昆明公干,岂不是就能找我切磋了么?”潘厚仁爽朗一笑,将真武剑系在背上,随后登上了驿站的马车,“三位兄长,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待厚仁平安到达昆明之后,再向三位兄长遥拜,就此别过了!” 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潘厚仁自觉是个商人,可是在跟张晓谶等人分别之后,心中还是有股淡淡的忧伤,而当马车沿着大路转弯,身后三人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潘厚仁却是转过身来,望向禁宫的方向。 “秀娘啊秀娘,你就当成是休假了吧,等着,等我下次回来的时候,一定可以将你从里面接出来的!” 返回昆明的旅途很顺畅,当潘厚仁重新走进潘府大门的时候,已经接到消息的潘府里,但凡跟他有关系的人,都已经在等候着他了。 老爷子、二叔、徵徵、雀娘、段正鑫和段灵玉,弱绿和莲巧,甚至还有小瑶瑶。 而这些人当中第一个冲上来迎接潘厚仁的,却是瑶瑶! “东家,奴家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东家!” 瑶瑶哭的声音很大,很伤心,而潘厚仁却很尴尬,尤其是当着潘徵徵和段灵玉的面,他真是将瑶瑶塞进地缝的心都有了。高举着双手以示自己的清白,潘厚仁口中不住地安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快放开,这么多人啊!” 也不知道是瑶瑶的情绪发泄够了,还是因为潘厚仁的话起了作用,当他说完之后,瑶瑶还真是抹着眼泪闪到一边,随后上来的自然就是两个丫鬟,虽说眼圈都是红红的,可是她俩却没那么奔放,要上来跟潘厚仁拥抱,她们是来帮潘厚仁提行李的。 “这种事情你们别做,潘恒呢,让他带人来搬!”看着楚楚可怜的两个丫鬟,潘厚仁怎么忍心让其做这种粗活重活,潘府里能够使唤的人多着呢。 “爷爷,二叔,妹纸,我回来了!”也就是直到这个时候,潘厚仁才有机会向老爷子和潘德明请安,剩下的事情嘛,自然就是为潘厚仁接风洗尘了。 上桌子吃饭,可就没有那些女人的份了,哪怕潘府既不是官宦之家,也不是书香门第,可毕竟潘徵徵和段灵玉的身份有些不怎么合适,故而她俩和雀娘另外在小厅了摆了一桌,跟潘厚仁等人吃饭的大厅隔着一层帘子,看不清楚,却能听到大厅那桌上的每一句话。 而真正坐在一起吃饭的,就只有那几个男人了! 对于潘厚仁在京师的经历,潘诞只是随口问问,他年纪大了,也不能再像年轻人那般喝酒聊天,随便吃了些东西,就先去休息,剩下潘厚仁、潘德明和段正鑫三个人,却是聊的很起劲。 “厚仁啊,春兰阁被汉王一把火烧了,若不是瑶瑶她知道还有个地道可以藏身,她们怕是凶多吉少啊,这个事情,你回头可要好好的感谢人家瑶瑶姑娘,我看实在不行,你就替她赎身,买回家中伺候吧!” 这是潘德明的意思,很显然,对于瑶瑶的过去,潘德明丝毫没有介意的意思。事实也是如此,只要不是娶回来当正妻或者是平妻,古人对于风尘女子并没有什么歧视,相反,若是文人骚客跟名妓之间,反而会传出“红袖添香”这样的风雅之事出来,万古流芳。 可是对于潘厚仁来说,要接受瑶瑶的确需要一定的心里承受能力,对潘德明的话,他也只能是点头,道:“二叔说的有理,瑶瑶在这次事情当中做出了如此重大的功劳,赎身也是应该的,至于说她愿不愿意伺候我,这个。是不是应该问问她本人的意思?” 按照潘厚仁的想法,最好就是瑶瑶愿意求个自由之身,那样的结局倒是皆大欢喜。 “算了吧,我的好女婿啊,你就别装模作样了!刚刚那瑶瑶看见你时,都恨不得在你脸上狠狠的啃上几口,还求自由之身?我看啊,她就恨不得今天晚上替你暖床呢!”段正鑫的话虽然说的粗鲁一些,可让潘厚仁更想不通的是,二叔潘德明竟然还在一旁听得连连点头。 “我的老天啊,段正鑫你究竟是不是段灵玉的亲爹啊?竟然当着自己女儿的面,要自己女婿收个勾栏的姐儿入房?这是什么样宽宏大量的思维!少爷我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开放年代的人,思想都没你放得开啊!”潘厚仁惊诧地盯着段正鑫,在确定段正鑫不是开玩笑或者试探讽刺之后,他感觉自己是彻底被打败了! “灵玉,她可就在帘子后面啊。”为了提醒段正鑫不要太忘形,潘厚仁不得不抬手用筷子头点了点小厅的方向,殊不料段正鑫毫不在意地摆摆手,“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厚仁你的能耐,我老段,还有大理那些土司们,早就已经心悦诚服了,灵玉她能找到你这样的夫婿,那就是上辈子求来的,若是你收个小妾她都不满的话,那她这下半辈子还要不要过了?” 潘厚仁看着满不在乎的段正鑫,心中简直就是五味杂陈!想当初,段灵玉可是因为听说自己老爹进勾栏而带着人来砸场子啊!如今眼下,她老爹几乎是当着她的面,怂恿她的未婚夫纳妾,潘厚仁实在是很想知道,等会儿吃过饭之后,段正鑫会不会被段灵玉提着战刀追杀,一直到天亮? 第113章 诸位股东 春兰阁被焚烧,对于潘厚仁来说是一笔非常严重的损失,而春兰阁跟君再来之间本来就有回廊相连,这些日子虽说潘府的人已经进行过适当的维修,可烧断的回廊仍旧没有处理,想来是要等潘厚仁回来之后,自己亲自做出定断。 故而君再来的生意还是受到了很大程度的影响,谁乐意去闻着一鼻子的焦糊味儿听小曲?至少潘厚仁自己都不愿意。要说在朱高煦亲临昆明一阵乱拳之下还能保持正常运转的,就剩下了潘氏运输公司。 当然,潘氏运输公司能够维持正常运转,是段家父女辛勤管理的结果,而这一个月以来,潘氏运输公司创造的财富已经远远超过了受波及的君再来和红色年代。 “段叔,春兰阁必须要重建起来,规模倒是不用扩大了,但是建造一定要豪华!” 经过晚夜饭桌上潘德明的再三教训,潘厚仁已经不叫段正鑫“老段”,而是比较客气的称呼为“段叔”,而今天一听潘厚仁这般称呼,不仅仅是段正鑫高兴,就连跟着来的段灵玉脸上也频频露出笑容,倒真是个别有风味的异族少女。 “是是是,厚仁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对了,运输公司最近的账目都是灵玉在管,厚仁你啥时候抽个时间看看,看看!”老段一边跟手下重复潘厚仁的指令,一面不忘记夸奖自己的宝贝女儿,活像是个推销员! “哦,都是灵玉在做?”潘厚仁有些讶异地瞅了眼段灵玉,那丫头竟然破天荒的羞涩了一次低下头去,不知道是不愿意让潘厚仁看见呢,还是不乐意看潘厚仁。 “也行,我暂时就不看了,灵玉做账,我肯定是信得过的!” 潘厚仁这么一说吧,段正鑫就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竟然乐呵呵的合不拢嘴,直到潘厚仁“视察”完春兰阁残骸,做出指示之后,段正鑫的嘴巴都还没有合拢。 潘厚仁回到昆明接连一个礼拜都一直在忙,各种大小事务都他亲自处理,且不说累,更重要的是他几乎没有时间跟雀娘等人交流。事实上,他也知道包括瑶瑶等人在内都很关心秀娘的行踪,然而潘厚仁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跟雀娘她们说,总不能说秀娘是被皇上给扣下来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说的话,将来秀娘从皇宫里出来,可不怎么好面对曾经的姐妹们了。故而每当雀娘等人提到这个事情时,潘厚仁都只说是他将秀娘留在京师里打点业务,因为如今京师里也有了春兰阁的分号。事实上如今京师里的春兰阁分号仅仅是个空荡荡的建筑,潘厚仁临走的时候不仅仅将人全都打发了,甚至也托牙行将他购置的房产都卖掉,当然,是要以一个较高的价格才行。 说穿了,就是因为潘厚仁肯定朱棣是要迁都的,如今眼下京师的地价波动较大,有人来抢京师的房产,也有人觉得朱棣要迁都了,房价会下降,故而是在观望当中。政治风向永远是地产行业的风向标,即便是在后世,若是“迁都”这样的风声传出来,同样也是会造成巨大的房价波动,涨跌的幅度足以让人感到惊悚。 “厚仁啊,你今日找我啥事?” 一日大早,潘厚仁进了后院找到潘诞,刚刚起床晨练完毕的潘诞正准备吃早餐,看见潘厚仁到来,就赶忙让下人再准备些,叫潘厚仁一起吃。潘厚仁自然不会客气,坐下来一边吃一边聊。 最开始潘厚仁是说说那十万两银子的事情,潘安已经回来了,潘诞虽说从来没有问起过,好像十万两银子就跟常人眼中的一个通宝似的,可是潘厚仁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对潘诞有个交代。 “嗯,银子给你就是给你了,虽说也不算少,可是爷爷相信你不是个乱花钱的孩子,对吧?”潘诞对潘厚仁的这种感情是由衷的,这一点,从言语之间就能感受的到。 潘厚仁点点头,道:“爷爷你放心好了,我自然不会乱花钱的,是了,我这次回昆明,关于潘氏运输公司的份子问题,还要重新做个处理。” “哦?潘氏运输公司?份子怎么了?”在潘诞的印象当中,潘氏运输公司实际上就是潘厚仁和平西侯两人之间的合作,其实就是利用平西侯府的权势,来保证潘氏运输公司在整个西部的安全而已,说到底,平西侯那边就是分钱。 如今潘厚仁又重新提出这个公司的份子,就让潘诞感觉,是不是运输公司出了问题,又或者是,沐晟贪心了? “跟平西侯没有关系!”潘厚仁摆摆手,见左右无人,才压低声音道:“爷爷,我打算将潘氏运输公司的份子分成100份,其中大概只有30份可以归我,10份归平西侯,10份归潘家,10份归。。皇太孙。” “啥?皇太孙?” 就连潘诞这样稳重的老人,在听说潘氏运输公司竟然有皇太孙入股之后,也吓的掉了汤匙,而潘厚仁没有打算隐瞒什么,点点头继续道:“剩下的40份,归皇上。” 也幸亏前面有个皇太孙给潘诞打底子,再听到有个最大的大头是归朱棣之后,潘诞反而没有刚才那么震惊了,他的反应只是有些木然。这其中的道理潘诞也能想明白,平西侯跟皇太孙占的份额一样,那剩下的大头恐怕除了朱棣之外,潘厚仁怕是不会给任何人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这个份额,是他定下来的?”潘诞所谓的“他”,自然就是皇上朱棣了。 “嗯,不过我也跟皇上说好了,份子是份子,但是他们只有收益权,没有管理权,我只是保证纯利润的发放上按照份子来发放,可是在人员的招用、企业的管理方面,任何人都不能干涉我!”潘厚仁道。 “嗯,这个很有必要,可是既然有皇上入股,那你这个车马行的招牌,还能用潘氏运输公司?要不要将皇家的旗号打出来呢?”潘诞毕竟是个做生意的人,自然知道“招牌”对生意的重要性,若是潘厚仁这个车马行能够获得朱棣的同意,正大光明的打出皇家牌来,那在整个大明,怕是没有人敢为难。 “千万不要!” 潘厚仁连忙打消了潘诞这方面的想法,他冲着老爷子连连摆手,“不成,不成!现在我还没有说服他呢,他还是那种‘不与民争利’的死脑筋,唉,也不知道年轻的时候究竟是被他老子怎么折腾,以至于思想一直不能放开,既然是皇家,光是依靠朝廷拨付的那些税赋又如何能够致富呢?没有足够的财力,所谓的权势就如同是空中楼阁一般,经不起风吹雨打啊!” 潘厚仁这番话纯属是一时的感慨,却不料得到了潘诞的肯定,“是呀,身为皇上,财权怎么能够不牢牢的掌握在手中呢?乖孙啊,这大半年来你经历的也够多了,爷爷感觉你成长的很快,像我朝现在的那些个商人,真正能够看明白这点,实在是少之又少啊!” 实际上,在大明初期,不能够说中国就有了资本主义的萌芽,所谓的那些商人,真正有实力的大多还是官商,而这种官商受到自己背后高官的支持,行商欺行霸市不说,还抱着“官不与民争利”这样的言论,堂而皇之的不用交税神马的,以至于赚的盘满钵满,朝廷和民众却没有得到半点的好处。 潘厚仁是很看不惯这种社会形态,或者说体制的。在潘厚仁看来,明朝,尤其是在明朝的初期,朝廷对官员贪污腐败打击力度是相当强大的,而刑法之残酷,在后世看来几乎不可思议。然而潘厚仁并不觉得这种打击力度过大,即便是在后世,若是政府宣布执行明朝时期那种打击贪官污吏的手段,怕是老百姓们都会拍手称快! 治乱世用重典,潘厚仁在明朝生活的时间长了之后,就明白为何后世的中国为何各种犯罪滋生严重,有两个关键的原因:其一,不要说走向法制化,说难听点,是在背道而驰。没有法制化而谈‘治乱世用重典’那就是扯蛋,最终倒霉的只会是普通老百姓;其二就是关系网络罗织的过于严密,牵一发而动全身,真正倒霉的高官,往往只是利益争夺的失败者,这一点,以五年或者十年为一个轮回。 “爷爷,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公平的国家,一切都只是一种相对的状态,我想大明朝按照目前这种方式继续下去,并不能走的太远。” “乖孙!你怎么一下子关心起朝廷来,我们潘家可是没有这传统的!赚钱,好好的享受生活,才是我们潘家人的信念啊!”潘诞听潘厚仁梦呓一般的话,连忙开口打断。 潘厚仁笑了笑,表示接受潘诞的训诫,然而这只是表面的应承,经过这次京师之行,潘厚仁感觉自己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至少过去“独善其身”的坚定信念,正在慢慢的动摇。在御书房跟朱棣畅谈的时候,潘厚仁是的的确确被朱棣那种勤奋为国的精神所打动了,虽说他知道在朱棣眼中,所谓的国家,只不过是他姓朱的财产,然而即便是按照这种理论,他潘厚仁也就应该是这个大“朱”家族里的一个成员,也同样有义务为这个家庭的繁荣昌盛而贡献自己的微薄之力。 一只蝴蝶扇动翅膀都足以在另外一个地方引起风暴,对于今时的大明朝来说,潘厚仁可不是一只小小的蝴蝶,若是他真的愿意为大明朝贡献一切,那么引发的,将不仅仅是一场风暴那么简单! 第114章 纪大人不服 潘氏运输公司的股份改革在潘厚仁的操持下迅速深入进行。实际上不迅速也不可能,毕竟这事儿就是潘厚仁的一言堂,唯一让他感到难办的就是去跟沐晟解释。 幸而,沐晟这个人对皇家的忠诚是常人难以估计的。当潘厚仁提出潘氏运输公司的五成份子将成为皇上和皇太孙的囊中之物时,沐晟甚至当场提出他不需要份子,可以将属于平西侯府的份子分成两份,一份给皇上,一份给皇太孙殿下。 潘厚仁可谓是说干了口水,才让沐晟明白在潘氏运输公司里面占有股份的好处——什么叫铁?有着共同利益,那才叫铁!即便将来朝廷发生什么动荡,皇上只要想起跟平西侯是同一口锅里搅食,打板子的时候总要轻一点吧? 虽说最终沐晟是被潘厚仁说服了,然而在最后送潘厚仁出门时,沐晟仍旧有些惴惴不安,对潘厚仁道:“厚仁啊,要不你看我们平西侯府就保留个名义上的份子得了,你那个车马行每年分红的时候,还是按照我说的那个五五分成,算给皇上和皇太孙,行不?” “诶,我说侯爷啊,这个事儿你怎么想不通呢?就算是你要给皇上和皇太孙送钱,也不能采用这样的方式啊。侯爷,不是我说您呢,这种事情最好是你亲自去做,等到我们今年分红的时候,你若是实在不要,那就亲自去京师,跟陛下和殿下说去,这种出风头的事情,咱可不能越俎代庖啊!” “厚仁,你真是。行行行,这事儿我回头再问问沐昂他们,毕竟这是我们平西侯府的事情,就算要去京师,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用去了,让年轻人去!” 沐晟的神情颇有些无奈,只不过沐家内部这种团结友爱的氛围倒是让潘厚仁感觉很羡慕,不管什么时候,作为家主的沐晟都将家族的利益看的高于一切,或者这才是沐王府历经整个大明朝而不倒的真正原因。 说服了沐晟,潘氏运输公司的股份改革就再没有任何的阻碍。虽说潘厚仁没有告诉段正鑫父女改革股份的真正原因,甚至连一半份子的所有人都保密,但是段正鑫父女两个并没有说什么,或许在段正鑫看来,自家女儿进入潘府是迟早的事情,只要潘厚仁有钱,管那么多干啥呢? 春兰阁在重建,红色年代在潘厚仁的亲自掌控下,又开始恢复往日那种热闹的局面。潘厚仁又“创作”了几首新歌,交给风野子演绎之后在红色年代和君再来上演,重新在昆明城形成了一波波的热潮,不说昆明周边那些仰慕汉家文化的土司头人纷纷来昆明城赶时髦,潘厚仁甚至还听说这段时间有从成都过来的豪客,在君再来竞相争夺金牌贵宾的头衔,真正是一掷千金。 成都,自古以来就是中国西部一个重要的城市,说起来潘厚仁倒是想过去成都发展的,只是一想到大明后期四川的动荡,他心中就有些戚戚,当然他几乎是不可能活到动荡的那个年代,可有时候提前知道将来,的确是一种悲哀。 不管怎么说,这些来自昆明以外的,几乎都是豪客。事实上四川的经济发展水平是远超云南这边的,从票号的多少就能看出来,四川已经有三家通衙全国的票号了,而云南至今一家都没有,虽说潘家如今积攒的财富恐怕早已经超过普通的票号,即便是在全国范围内那都是能够排上号,可是奉行低调原则的潘家人,是绝对不会做票号这么张狂的事情,至少在最近不会这么做。 当然,生意一好,不管是君再来还是红色年代的伙计,大家都是痛并快乐着,只因为潘厚仁这个东家回来之后,从来不吝啬奖励大家,从逐渐丰盛的餐饭,到月底给大家的红利,借一句潘厚仁在“职工大会”上的发言——俺还是个小孩子,拿太多钱没用,多赚的,都发给大家了! 这句话可是比什么“企业文化”都来的有效,真正是让雇工们感受到企业发展带给自己的好处,自然而然的就能一心扑在自己的工作之上,由此带来的良好服务必然能够让绝大多数客人满意,进而营业额节节高升,月底红利又提升。企业发展进入到良性循环当中。 且不说潘厚仁在昆明重振旗鼓,再说说京师里头的事情。 纪纲这个人在跟着朱棣的早期,还算是个一心为皇帝陛下当差的能臣,可是随着手中的权利越来越大,他的心胸反而变得越来越窄,或者说是他的本性逐渐开始暴露出来。自打朱棣在京师登基,正式成为大明的统治者之后,为了巩固统治权,发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清洗,著名的“蓝玉”案,也就是发生在这段时期。 脏事,这是地地道道的脏事,脏到朱棣自己都不愿意接触,更不愿意提起的事情。可脏活累活总要有人去干啊,纪纲,这个在朱棣靖难之前就毛遂自荐的家伙,认定了“凡是皇上的命令都要执行”这样一条道,亲自操刀无数的冤假错案,在变身成为过街老鼠的同时,也得到了朱棣的赏识,一步步登上了大明最高权力的台阶,当然,纪纲的权力大多是见不得光的,是只能行走在阴暗当中的。 当纪纲掌握了这种权力之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欲望的爆发,戾气累计的结果就是他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甚至于在某种情况下,他就像是一条疯狗,只要咬上去,就死不松口! 自从那天被朱棣招进宫中诫勉之后,纪纲直到潘厚仁离开京师,都再没有表现出任何针对性的行动,他甚至瞒过了顶头上司张晓谶,实际上张晓谶就是朱棣用来牵制纪纲的,故而纪纲知道,只要能够瞒过张晓谶,那就必然可以瞒过朱棣。 纪纲是条疯狗,他既然已经咬了潘厚仁,就不会如此轻易的松口。 因为潘厚仁身后藏着聚宝盆的秘密,而聚宝盆这个宝物,在这个年代那绝对是家喻户晓的,是令人垂涎的!因为朱棣的诫勉,纪纲知道自己不能再明着对潘厚仁下手了,可是他不甘心啊,在回家想了几天之后,纪纲又重新出现在指挥使衙门里,将自己的心腹召集起来,向他们下达了针对潘厚仁的全新指令! 指令的内容很简单,对于一个疯狂的人来说,最彻底的表现就是: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纪纲不会让潘厚仁轻易的死去,他也知道以潘厚仁的背景,不会那么容易就死了,可是他要让潘厚仁烦,要让潘厚仁伤,要让潘厚仁生不如死!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武当山张真人固然是个金字招牌,可这世界上的能人异士难道就少了?又有多少人可以顶得住聚宝盆的诱惑呢?反正纪纲是不相信那些江湖异士们在知道聚宝盆的线索自后会忍的住,即便他们知道张真人的名字又如何了?那潘厚仁又不是张真人,难不成张三丰还能日日夜夜的保护潘厚仁,保护潘家不成? 况且,潘家跟武当山之间的联系又不是天下皆知的秘密,纪纲相信,在他那些手下们的传播之下,总有那么些人会了钱财铤而走险! 这就是纪纲的计划,而他要做的事情,就是通过锦衣卫那种深入天下四面八方的触觉,将潘家、沈万三、聚宝盆和潘厚仁之间的关系,似真还假的散播出去。 天底下流传的最快不是真理,而是流言! 当然,流言未必都是谣言,只是因为符合大众的口味,故而才会流传的很快。而大众的口味往往集中在金钱、女色和权利这三样上,而聚宝盆这种宝物,却是能够快速实现大众这三个方面的要求:有了聚宝盆就有了数之不尽的财富,有财富就有美色,就能换来权利,这种认知,自古依然。 纪纲的心腹们奔赴全国各地传播消息,留在京师里的纪大人却是为自己的“良策”而深感兴奋,以至于当他眺望西方,发出了“看你几日死”的感慨! 说起来也是昆明这个地方太过于偏僻,在潘厚仁即将要到达昆明时才开始执行的计划,竟然等到潘厚仁请来工匠,重建了春兰阁之后,都还没有能够看到效果。事实上几乎就在潘厚仁离开京师的同时,纪纲就已经安排了人手前往昆明,他一定要能够第一时间掌握到潘家的动态,说白了,就是他仍旧对聚宝盆不死心! 而从昆明返回京师的消息,却让纪纲逐渐高兴不起来了,甚至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没有算到? 落后的通讯手段也就导致了消息的传导,事实上就在纪纲接到昆明潘府平安无事的消息时,潘厚仁还真是出事了! 七月中,正是一年最炎热的时候,昆明城里的事情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无论是君再来还是春兰阁,都已经恢复正常运转,雀娘等人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而按照潘德明的要求,潘厚仁已经自己给了自己一笔银子——给瑶瑶赎身。 直到看见瑶瑶的卖身契时,潘厚仁才知道原来瑶瑶只是个艺名,小姑娘原名曾云水,原本是个官宦家的小姐,只是因为爷爷父亲都被扯进蓝玉案当中,受到牵连落入教坊司,而真实年龄也不过才十七岁而已。 第115章 瑶瑶赎身 难怪一开始潘厚仁就感觉瑶瑶身上有股普通姐儿不具备的气质,感情人家出自书香门第,打小就受到各种教育,自然不是平常人。 获得自由之身的曾云水却明确的表示她不愿意离开潘府,或者说是不愿意离开潘厚仁,即便是留在潘府当个丫鬟儿,她也是心甘情愿的。其实潘德明最初是要求潘厚仁将瑶瑶,也就是曾云水收入房中,一方面是为了体现对曾云水的在春兰阁大火时表现出色的奖励,另外一方面,怕是也有提前给潘厚仁做辅导的意思在内。然而潘厚仁体内运转的毕竟是那条来自后世的灵魂,让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就将一个红牌姐儿收入房中,他还真有些过不了心中那道坎。 “小爷我好不容易重新处一盘,总不能把封红包的机会送给曾云水这丫头,此事必须缓缓,缓缓!” 因为潘厚仁有这样的心思,也就导致最终曾云水只能暂时成为潘厚仁身边的丫鬟之一,幸而弱绿和莲巧都是曾云水一手调教出来的,三女之间的感情还算是可以接受,以曾云水的历练和处理人情世故的能力,反倒是能够帮潘厚仁解决不少实际的问题。如今秀娘又不在身边,潘厚仁还真是有些离不开曾云水,甚至此次前往大理,跟多方土司头人商议下一步的合作事宜,潘厚仁都将其带在身边。 只不过潘厚仁这家伙就是有个缺点,一旦叫顺口的名字,还很难改的掉!照理说,曾云水好不容易从教坊司里除名,脱离火海,就应该斩断过去的一切干系,清清白白的重新做人,可偏生潘厚仁就是忘不了曾云水的艺名,一直叫人家“瑶瑶”。 “瑶瑶,我交待你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吧?” 临出发时,潘厚仁问道。 瑶瑶点头,低声给潘厚仁肯定答复的同时,眼底却有一丝深深的怨怼,或许正是对潘厚仁口中称呼的不满。 “那就好,咱们上路吧!” 因为方方面面的原因,潘厚仁这次也没有打算让段正鑫父女跟着,事实上,在他心中还是有摆脱段正鑫制肘的想法,毕竟将来他要依托云南,将娱乐文化向大明以南方向的国家渗透,大理就是一个前哨战,潘厚仁不希望这里出现任何问题。 原本潘厚仁打算自己去,后来为了方便他又带上了瑶瑶,结果因为有了女人,不得不雇一辆大车,所以又多出来一个车夫,最终还得算上潘恒,和潘府里的另外一个家丁潘震,变成了五个人上路,队伍不仅仅比潘厚仁最初的安排更为庞大,同时行进的速度也就变得缓慢起来。 出发两天时间,都还没有走到一半,这让潘厚仁心中颇有些郁闷,幸亏云南这段时间日头不是太毒辣,顶着日头上路还在勉强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否则的话潘厚仁一定会后悔带上瑶瑶出门。 然而身边带着一个像瑶瑶这样知情识趣的俏丫头也是一种享受,尤其是当每次停下来歇息的时候,精通照顾男人的瑶瑶总会通过她的双手和小嘴儿让潘厚仁浑身疲累尽消——别误会了,只是唱唱曲儿,按摩推拿一番。 潘厚仁为了锻炼自己的骑术,所以一直都是骑马,一天下来当真是承受不起,经过瑶瑶那半专业的按摩推拿之后确实可以好很多。 此时又是正午时光,潘厚仁一行人正好走到一片密林旁,抬头看看天顶的太阳,潘厚仁抹了把汗水,道:“休息一会儿吧,溜溜马,咱们也吃点东西,喝水!” “少爷,这出门在外,规矩可不能坏了啊!” 一路上始终紧跟在潘厚仁身边的潘恒靠过来,对潘厚仁低声说道。 “规矩,什么规矩?”潘厚仁奇道。 “逢林莫入。”潘恒满脸神秘自得的表情,抬手指了指旁边的密林。 潘厚仁看这厮的模样,不由得笑道:“你丫肯定是看武侠小说看多了吧?我们这一行人又没有押镖,又不是拖家带口的,就算是附近有个山大王神马的,还能来找我们这样的人打劫不成?” 潘厚仁一边说着一边带着马缰,想让马儿靠近密林才下马。然而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使劲拉缰绳,他胯下那匹滇马竟然不听使唤,别过脑袋重重的喘气,就是不往密林的方向过去! “难道说。” 感觉到马儿的异常,潘厚仁本能的抬头看了眼潘恒,心中正想着:“我擦,不会是被这个乌鸦嘴给说中了吧。”脑子里的念头还没闪现的完成,一声利啸就从密林当中传来,随之而来的,竟然是几支呼啸的羽箭! “有没有搞错啊!” 潘厚仁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骂什么神佛,他只是本能的从马背上纵身而起,却忘记了真武剑还是捆在马背上——这也是少以经历此类突发事件的正常反应,若是个真正的军人或是行走江湖的侠客,此时最正确的反应,应该是镫里藏身的同时,不忘拔出武器在手! 受到惊吓的马儿开始乱起来,潘震原本是走在最前面的,其坐下的马儿受惊之后突然往前一纵,紧跟着就是潘厚仁的马儿,潘恒的反应稍好,双手拖住马缰倒是站得稳当,殊不知他这样不动反而成了人家的活靶子! 潘厚仁人在空中,见潘恒像是吓傻了一般矗在原地,正打算开口让他躲闪,突然,轰地一声巨响,伴随着冲天而起的尘埃,引的潘厚仁转头望去,却见刚刚还是好端端的官道中央,竟然多出一个黑黝黝的大洞来,那大洞开口之夸张,愣是活生生将潘震这个大活人连带着两匹马儿给吞了进去,只听的见马嘶人叫,却是一根毛都看不见! “这是有预谋的!”如果说仅仅是羽箭,潘厚仁还会以为自己遇上的是劫道毛贼,大不了就是上规模有档次,能够用羽箭而已,归根结底人家是求财不是求气。然而,当那个巨大的陷马坑出现时,潘厚仁就知道,这绝非是拦路劫道的毛贼所谓,劫道劫道,那就得有道才行,若凡是劫道的都在官道上挖坑埋人,那岂不是自己砸了自己的饭碗! “笃!” 虽说潘厚仁躲闪及时,闪过了三支向他而来的羽箭,可仍旧有一根羽箭直接扎上了马车,发出沉闷的声音! “啊!” 瑶瑶的尖叫声从马车当中传出,引的潘厚仁一阵皱眉。此时他才刚刚落地,顾不上去看潘震的情况,一个箭步就向着马车而去! “嗖!” “噗嗤!” 呼啸声从耳边擦过,潘厚仁眼睁睁看着一根羽箭斜斜钻入那车夫胸膛之中,还没有弄明白究竟发生啥事的车夫两眼一阵茫然,当鲜血从伤口里快速沁出时,那上了年纪的车夫还本能的低头,望向自己胸前受伤的地方。 “瑶瑶,趴下,不要出声!” 车夫中箭身受重伤,一瞬间潘厚仁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不是他害怕,而是人类遇上险情时的正常反应,激素的分泌不仅仅会让人心跳加快,更重要的是会让人出于一种极度兴奋的状态,甚至会因此而失去对肢体的控制力! 幸亏潘厚仁在这方面还算是训练有素,他快速深呼吸两口平定情绪,随后两眼一扫现场,判断出来袭敌人应该都集中在密林当中,也就是路的右侧,故而他脚尖狠狠一踩地面,整个人就绕过马车车辕,躲向马车的左侧,在这里,他至少不会受到羽箭的威胁! “潘恒,潘恒你小子快过来!” 确定没有羽箭可以伤害到自己之后,潘厚仁急忙对着还傻立马背上的潘恒大声怒吼。那小子也算是运气,竟然不躲不闪却没有中箭,听到潘厚仁的吼声,才麻利地翻身下马,佝偻着身躯,小步快跑来到潘厚仁身边。 “你小子,没看出来你挺淡定的嘛!”潘厚仁一把将其扯在自己身后,低声说道。 “哪有啊,少爷,小的是吓傻了!”潘恒倒是没有半点面子观念,直接就回答潘厚仁道。 “到底是哪里来的人?” 潘厚仁此时没心思跟潘恒唠嗑,他在车厢后露出半个头来,观察着密林那边的情况。潘震的情况现在暂时无法知道,而中箭的车夫此时歪倒在座位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空气中开始弥散浓浓的铁锈味儿,马车车窗帘子遮不住,紧靠在厢壁上的潘厚仁甚至可以听到车厢里传出了瑶瑶的压抑的抽泣声,明显是被吓的不轻。 “何方神圣,既然敢劫道,难道就没胆子出来承认么?” 潘厚仁深吸一口气,随之发出震天介的吼声,相信即便是远在百米之外都能听得清楚。吼了这么一嗓子之后,潘厚仁就看到密林里人影瞳瞳,几个呼吸的功夫,五个全身包裹在黑布当中的人影,站上了官道。 潘厚仁注意到这五人都是提的钢刀,却没有人身负弓箭,顿时心中一紧,眉头紧锁起来。 “潘厚仁,哥子们应该没有认错人,出来投降,否则的话,下一波就是火箭,烧了你们的马车!” 一个黑衣大汉开口说话,瓮声瓮气的,潘厚仁听口音,好像是巴蜀那边的。 “他们竟然知道我的身份,果然,不是寻常劫道的小马贼啊。”潘厚仁心中一声长叹,低头看了看空荡荡的双手,突然感觉,今天这事儿怕是有麻烦,有大麻烦啊! 第116章 劫道的 五个黑衣蒙面持刀大汉,还有隐藏在密林里的弓箭手,对于潘厚仁来说,这就是一场生死抉择! 他可以跑,他有这个信心,只要是他想跑!然而眼下的情形,潘厚仁却是不能跑的,潘恒在,瑶瑶在,尤其是瑶瑶,潘厚仁不知道若是自己逃走,眼前这些家伙会怎样对瑶瑶,会采用什么样惨烈的手段! 所以他不能跑,甚至不能再躲! 谁也不知道密林当中隐藏着多少个弓箭手,若真的一蓬火箭过来,恐怕瑶瑶就要香消玉殒了。 “慢来,慢来,我这就现身,现身~” 潘厚仁高举着双手,以示自己毫无反抗的想法,临出去之前,他用眼神示意潘恒,躲在车厢后面稍安勿躁! “你,就是潘厚仁?” 那五个黑衣蒙面大汉当中一个,凝视着潘厚仁开口问道。 “我。。当然不是!” “说谎!” 钢刀劈过虚空,带出锐利的风声,那大汉功力不弱,引的潘厚仁再次微微皱眉,心中犯难,实际上他知道撒谎不能解决问题,这批人既然会在半道上找到如此好的位置拦截自己,必然是有确切的消息,甚至潘厚仁现在已经开始怀疑,这批人是跟着自己从昆明出发的! “大意啊,大意了!没想到在昆明城里还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这次回去无论如何都要让侯爷把昆明城给我翻个底朝天,究竟是何方势力,在暗中打少爷我的主意!”潘厚仁心中还在想着离开这里之后的事情,不得不说,他的胆儿很肥。 “说实话,格老子,再不老老实实的,老子就要下令放箭了!”那大汉明显是被潘厚仁这种“敷衍”的态度所激怒了。 “别,别,别,我说,其实。我是潘厚仁,不过几位大侠,咱们能不能先说说,你们是属于何方势力的?”潘厚仁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两眼不时地瞄向密林那边,企图看出点端倪来,至少也要先弄清楚那里面究竟有多少个弓箭手。 照常理来推断,民间势力能够培养出来的合格弓箭手不应该很多,毕竟在一个中央集权的冷兵器时代,弓箭是一种杀伤力极其强大的远程武器,是历代朝廷都严厉控制的玩意儿,而训练出合格的弓箭手,又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在经年累月的训练当中,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被人举报,最终被官府查抄。 “你是潘厚仁,哈哈,大哥,听到没有,这厮就是我们要找的潘厚仁,太好了,等老子去把他捆起来再说!” 潘厚仁承认自己的身份,竟然令刚刚说话的大汉欣喜若狂,而他的话更是暴露出一个重要的信息:露面的五个人当中,竟然有他的老大。若是潘厚仁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左起第二个,身材在五人当中最矮小的,刚刚那开口说话的大汉眼神就是落在此人身上。 要说那黑衣大汉没心没肺的精神状态,就连潘厚仁都有些佩服,只见他在跟自家大哥说过话之后,竟然从后腰里摸出绳子就朝潘厚仁而来,潘厚仁不由得暗中苦笑:怎么本少爷看上去就是那么好收拾的人么? 或许潘厚仁的想法还真就是那个黑衣大汉的想法,毕竟潘厚仁现在还不到十六岁,加上他五官面相精致,显得更加稚嫩,若是不看他双眼里的神采,恐怕说他十五岁,还有人不相信呢! 这样一个半大的孩子能够有多大的杀伤力?在很多江湖人士看来,十五岁的孩子再怎么练武,那也就是银样镴枪头,算不得数的。 然而潘厚仁真是一个例外! “砰!” 当那黑衣大汉拎着绳子靠近潘厚仁,乐呵呵的要去捆他时,潘厚仁面上满是惊恐,双手却如闪电般的动了! 右手拨转,左手缠绕,最近天天练习的太极拳终于在这一刻发挥出太阳一般的光芒来!大家都知道,直视太阳是要发晕的,而对于站在潘厚仁对面的那四个黑衣人来说,眼前的一幕还真就是让他们发晕——原本去捆人的,怎么一眨眼功夫,就被捆了,而且还是被捆的像是一个粽子,从头到脚被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而潘厚仁最后右脚轻轻一勾,那粽子失去平衡,沉甸甸的摔倒在官道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哎呀,哎呀!” 潘厚仁脸上“大惊失色”,道:“我的天,这位大哥,你这是表现自缚术给我看的么,可是,少爷我身上向来不带散碎银子,喏,帮少爷我提钱包的家伙,还在前面坑里呢,那坑,是你们挖的?” “小娃儿,你是要找死!” 尖利又苍然的声音从那个身材稍微矮小口中窜出,他是四个蒙面人当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只见他右手钢刀举起,口中下令:“弓箭手。” “慢来,慢来!” 潘厚仁左脚立地,右脚尖插入那粽子的身下轻轻一挑,诺大一颗“粽子”竟然被他轻飘飘的挑到半腰高,与此同时潘厚仁右手下探,一把揪住几处麻绳,愣是生生将看样子差不多两百斤的粽子给拎得稳稳当当! 就这一手,顿时让那四个蒙面人不敢轻举妄动! “砰!” 倒霉的粽子啊,竟然又被潘厚仁直接扔到马车厢顶上,直到第二次重摔,被捆起来的家伙脑子才清醒过来,口中发出哇啦啦一声怪叫,接着却瞪起双眼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因为他是被潘厚仁打横着甩上马车,脑袋悬空耷拉下去,一瞪双眼,却正好看到潘恒的脸! “啊!” “啊!” 潘恒和那粽子同时发出惊呼,两人都被倒着的一张脸给吓了一跳。 且不提潘恒那小子在旁边大呼小叫的,再说那边的老大,已经举起来的钢刀不得不停滞在半空当中,毕竟弓箭手不是神箭手,而且刚刚威胁潘厚仁是用火箭,谁能保证车顶上的那个兄弟一定不会中箭,一定能够在大火把麻绳烧断之后安然无恙的脱身? 不能!没人可以保证这点,这个时代混黑道的人对于“义气”两个字还很看重,若是因为自己的命令直接导致兄弟丧身,恐怕回去之后这个他这个“老大”也很难在当的下去了。 “你想啷个?” 那苍然又尖利的声音重新响起。潘厚仁笑了,他从这厮的反应已经得出结论:车厢顶上的夯货,应该还是他们组织里的重要人物,他们投鼠忌器了! “我也不想怎样,我就想知道,你们半路上这么热情的迎接本少爷,究竟所为何事?” “当然是聚宝盆咯!” 这话不是那老大说的,却是车厢顶上那个夯货开口吼出来的。 “闭嘴!” 那老大明显火大了!原本好好生生的一个计划,眼瞅着距离成功就剩下最后一步,结果却是被这个莽撞的家伙彻底的毁了。潘厚仁能够理解那老大此时的心情,然而他却不想放弃车顶上那个脑子里明显缺根筋的家伙,这样的人才是最好的突破口! 然而,事情并不像潘厚仁想的那样简单。 目前的局势是双方表面上僵持,但实际上主动权还是在蒙面人的一方。所以当潘厚仁看见那个老大突然跟其身边三个人低声商量的时候,一颗心就逐渐冰冷起来。 “潘恒,保护好瑶瑶,接下来,可能要动手了!”虽然对方好像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商量出结果来,但潘厚仁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估计到最坏的结果,哪怕仅仅是一线的希望,他也要努力去争取! “我。”潘恒的回应显然缺乏自信,可是当潘厚仁回首望向他时,潘恒一咬牙关,“少爷!你放心,哪怕是我豁出去小命不要,也要保护瑶瑶姑娘的安全!” “就你这样球样的水平,还保护啥子哦!” 车厢顶上耷拉脑袋的家伙竟然还有心思接话,潘厚仁不得不承认,刚刚是自己误判了,这家伙脑子里应该缺不止一根筋! “砰!” 潘厚仁的动作很快,左手一动,那夯货的脑袋就跟车厢来了一次亲密的接触,两眼翻白,“嗝儿”一声晕了过去。 “动手!” 几乎就是在潘厚仁打晕夯货的同时,对方四个人齐齐亮出钢刀,人影窜动,分从左右两边向车厢包抄而来,很明显,他们是既想抓人,也想救人! “潘恒,小心!” 潘厚仁看见对方动手,哪里还敢迟疑,两脚微动,身形就像是大鸟一般滑出,迎击左侧两个黑衣人,双臂一抖,后发而先至,倒是将包括那“老大”在内的两个蒙面人给吓了一大跳! 别看这几个蒙面人来势汹汹,其实真正的武林高手并没有影视作品中那样多的夸张,武术哪有那么好练的,穷文富武,没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想学武,还真是只有去少林寺当个扫地僧去! 以潘厚仁的实力,跟两人对上毫不手软,双臂如穿花蝴蝶一般钻进两扇钢刀形成的银色帘幕之中,掌心轻易的贴上两人的胸膛,“滚!” 一声爆喝,同时击掌闷声而起,包括那老大的在内的两个家伙应声而退,踉跄数步之后,另外那黑衣人竟然倒地来了个漂漂亮亮的后滚翻,姿势要多标准有多标准。 然而在击退击伤这两人的同时,从潘厚仁右手边包抄过来的两个蒙面人,却已经攀上车顶,正要用钢刀去隔同伴身上的麻绳! “做梦!”潘厚仁一声大吼,身似灵猿,纵上车顶,趁着身形伏低之际,右脚横扫而出,贴着仰躺那夯货的身体,向两个蒙面人扫去! 第117章 大战 潘厚仁右脚快速扫过,时机抓的正好,那两个蒙面人岂会想到潘厚仁能够瞬间解决了自己的同伴和老大,而且还在这个节骨眼上翻身到了房顶上,以至于两人被逼无奈,只能纵身倒退下了马车。只因为潘厚仁的脚尖横扫的范围正是他们的脑袋,若是要强行解救同伴,就怕自己的脑袋要遭殃,况且那夯货已经被潘厚仁撞晕过去了,就算是割断了麻绳,也休想能够将其救走!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四个黑衣蒙面人就被潘厚仁击退,其中包含老大在内的两人受伤,潘厚仁的功夫,远远超出了他们的估计! 那老大此时在两个败退下来的手下拱卫下,捂着胸口重重喘息,看来刚刚他虽然抗过了潘厚仁的一掌,却还是受伤不轻,以至于呼吸都没法保持稳定。至于另外一个同样中招的家伙,此时还平躺在官道上调息呢! “格老子的,这娃儿当真是武当真传,八卦掌出神入化!” “不,不,我刚刚用的不是八卦掌,而是太极拳!” 潘厚仁半蹲在车厢顶上,手里还挥舞着一柄钢刀,是那夯货的钢刀,如今他也算是有了武器,不再是赤手空拳,至少说当再有箭矢飞来时,他可以抵挡一番,为自己,还有瑶瑶两人多争取一线生机! “老大,跟他废话啥子,让兄弟们射箭,射死龟儿子!” 地上躺着的黑衣人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一坐直身子,就扯起公鸭般的嗓子,大声说到! “就是,老大,我们是打不过他的,只有。”另外一个蒙面人也开口了,言下之意,不外乎就是大家拼个鱼死网破,再搭上一个自家兄弟的性命而已! 听这两人说话,潘厚仁心中也颇有些紧张,他将视线转向那位蒙面老大,希望这厮心中还能顾忌兄弟之情,当然,是跟车厢顶上这位的兄弟之情。 然而事实很明显,这位老大明显就是在等自己身边人提出这个建议,留着日后替他背“无情无义”这口沉重的黑锅。故而当两个手下提议不顾兄弟性命动手时,那老大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举起右手钢刀,大声道:“射箭,射箭,射死龟儿子!” “糟糕!” 潘厚仁听到此话,全身上下顿时紧绷,心中最后的几分镇定也因此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两眼反复来回扫荡密林方向,以期望能够第一时间发现火箭,并顺利的将其拦截! 别说潘厚仁,就连那五个蒙面人,此时也都齐刷刷地转头望向密林,从一开始的期待,到后来的奇怪:箭呢? 箭呢? 潘厚仁感觉自己的心像是弓弦一般紧绷,可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之后,他就感觉不对劲了,难不成瞄准车厢这么一个庞然大物,也需要瞄准如此长的时间?那还是弓箭手啊?当然,潘厚仁也不相信对方拦截自己会使用如此不靠谱的弓箭手,只能说明一种情况:出岔子了! 的确是出岔子了! 密林里的弓箭手是千呼万唤不出来,当潘厚仁都等得有些焦急时,终于,密林里有了动静,片刻之后,一个人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当中! 当这个人影逐渐从密林走向众人是,潘厚仁笑了,而那几个蒙面人,傻了! “终于搞定了,这几个王八蛋子实在是分得太开了,要不是一个个都穿着容易发现的黑色紧身衣,还真会把道爷我的眼睛给看花了去,我说师侄啊,这都是些啥人啊?” “师叔,我也不知道呢,要不,你老人家来问问?” 从密林当中走出来的,豁然是四疯道士,可他怎么会在密林当中呢,这一点潘厚仁暂时也弄不明白!不管怎么说,四疯的出现也就等于是宣告这些蒙面人的阴谋破产,而且他们现在想跑,怕是有些难了! 要说潘厚仁和四疯两个武功虽然高强,可行走江湖的经验却是还差了那么一点点,照理说现在时机正好,他们就应该先将五个蒙面人拿下,不要给对方思虑对策的机会,可惜他们没有,也就让两个蒙面人,以最快的速度,跳进了陷马坑当中! “哇!想不通啊!” 四疯的脑子也确实不好使,两个蒙面人突然跳坑,他还以为人家是去自杀,殊不料一眨眼的功夫,陷坑里就传出潘震的惨叫声,紧跟着,那蒙面老大一声冷哼,道:“潘厚仁,没想到你娃娃如此精明,出门带的保镖都是一明一暗,这盘老子们算是遭了,不过你小心点!兄弟伙,我们扯呼!” 那老大半点没有问潘厚仁和四疯是否同意,说完场面话就要走人。潘厚仁连忙从车厢顶上跳下来,“慢点,这位老大,你坑里还有俩人呢?” “他们等老子走了之后,自然会走,你在慌啥子?” 已经后退的蒙面老大数落潘厚仁像是数落一个傻子,弄得潘厚仁颇有些无奈,苦笑道:“这位大哥,你是不是让坑下面的人都先出来,万一我的人死了,我也要为他报仇啊!” “那你就赌一把三,兄弟们,扯呼扯呼!” 这一次那蒙面老大好像精明起来,不给潘厚仁半点时间,三个人分作三个方向抱头鼠窜,四疯连连望向潘厚仁,潘厚仁却始终沉吟不语。 “得,跑掉了!” 四疯虽然武功高强,可始终还是个人,只要距离达到一定的程度,要想追上那就是痴人说梦了! “师叔,没关系,我们手里不是还有个人么?” 潘厚仁微微侧头过去,瞥了眼仍旧耷拉着脑袋的夯货,招呼着四疯,两人带着马车缓缓接近大坑,却不料距离大坑还有几步路时,却见那两个蒙面人正提着潘震,从大坑的另外一头往上爬。 “两位兄弟,要搭把手不?”隔着大坑,潘厚仁蹲下问道。 “搭你个锤子!”一个黑衣人很是没好气的回答潘厚仁,恐怕这位仁兄心情不好的原因,跟他被指定殿后有关系,而且这坑本来就挖的挺仓促的,上上下下,两个蒙面人此时活像是两只泥猴子。 “受了点伤,不是很严重!”四疯侧过头,在潘厚仁耳边低声说道。刚才潘厚仁暗示他抓紧时间判断潘震的情况,若是已经死了或者是伤重难愈,说不定潘厚仁就会来个鱼死网破,跟四疯一起出手,绝对不让这两个家伙跑了! 然而现在四疯判断出潘震仅仅是受了轻伤,毫无性命之忧,那潘厚仁反而需要好好的慎重对待,绝对不能因为自己一时冲动而害了潘震的性命。 “我们要求。” “放下我的人,你们可以走了!”潘厚仁抢在两个蒙面人之前开口说话,这种类似人质谈判的场景,在后世潘厚仁见过多次,首先一点就是不能让挟持者占据主动地位,即便是言语上,也要让其不停的做出选择,引导其思维,如此一来事情才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果然,潘厚仁这一开口,两个蒙面人就沉默下来,他们想要说的话其实跟潘厚仁说的话内容相仿,然而潘厚仁抢先说出来,两人却有些无所适从了。 “你们快点决定,我不妨老实告诉你们,你们手里抓住的只是潘府的一个家丁,之所以愿意放你们走,只是因为我不想多造杀孽而已,不过你们也看见了,我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喜怒无常啊,说不定眨巴眨巴眼睛,我就改变主意了!” 两蒙面继续沉默,然而沉默也是一种心情的表达,进退维谷正是两人此时心情的写照。为了不让两人有思考的时间,潘厚仁嘿嘿一笑,对四疯道:“师叔,这个大坑,你能跳过去么?” “师侄呀,你是不是太瞧不起人了,就算是两个这样的坑,也难不住我呢!”四疯脸色颇有些得意,好像他压根就不知道潘厚仁仅仅是在吓唬吓唬两个蒙面人似的。其实四人对持中央的那个大坑,潘厚仁目测其宽度足足有五米,反正他自认不可能轻松跳过去,更不用说四疯口里冒出来的狂言。 然而两个蒙面人对于四疯却有种莫名的恐惧,故而当四疯做出尝试的模样时,两个蒙面人终于忍不住了,其中一个开口道:“等等!潘厚仁,你说话可算话?” “当然,你不信可以去昆明城里访访,本少爷一口唾沫一个眼!” “好,那你们退后十步,待我们走出十步之后,自然会放了他!”言毕,也不等潘厚仁答应,两个蒙面人就架着哀鸣不断的潘震向后退。 看到两人的举动,潘厚仁冲着四疯点点头,然后赶着马车倒退,差不多跟陷马坑有十来步距离的时候,潘厚仁才停下来。 “当真说话算话!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那两个蒙面人当真是将潘震丢在地上,转身就跑,就算现在四疯想要去抓,怕是也没有那个本事! “算了,师叔,快去看看,潘震的伤势如何了,反正咱们手里还有一个活口,总能问出点什么来的!” 第118章 蚂蚁和蜜糖 因为被拦截,潘厚仁等人肯定是不能往前走了。 车夫已经死了,而潘厚仁的马儿也完蛋了,至少他跟四疯加上潘恒,也别想将两匹马从陷坑里面拉出来,所以只能利用潘恒的那匹马儿,还有四疯骑出来的一头驴子。 说起这头驴子,好像跟四疯还蛮有感情,跟在四疯身边,走起道来竟然不比马儿和马车慢,而且背上还驮着车夫的尸体! 听闻潘厚仁在半道上被人拦截,造成一死一伤,还将瑶瑶吓的够呛,作为镇守一方的诸侯,沐晟怒了!他第一时间召集人马,在昆明城里大肆搜捕外地人,尤其是四川人,只因为经过潘厚仁的分析,对方在昆明城里一定有眼线,虽说手里已经有个活口,可是谁能保证这些家伙就没有备用的计划呢?若是不能第一时间将其抓获,万一下次他们攻击的方向发生转换,找到潘府其他人头上又怎么办? 。。 “二叔,他们是冲着聚宝盆来的!” 在潘府潘德明的书房里,潘厚仁跟潘德明正在就这次拦截事件而讨论。一开始潘厚仁并没有打算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后来一寻思之前在京城外与纪纲发生冲突的缘由也与这聚宝盆有关,加上自己也很想知道聚宝盆的下落,最后还是将这事说了出来。 “聚宝盆?” 听到这三个字,潘德明眉头皱了起来,像是很不愿意提及这个话题。 “我也不知道这些家伙是从啥地方知道的消息,其实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聚宝盆啊,我连聚宝盆是个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冤枉,实在是太冤枉了!”潘厚仁一边说,一边留意潘德明的神情变化。 而潘德明也在苦笑,“厚仁啊,别说你了,就连我都是没有见过真正的聚宝盆,同样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消息。二叔我倒是觉得,该去好好的审一审那家伙,看看消息最初的源头究竟是在哪里!” 潘厚仁听得有些失望,但对于谁会放出这样的消息找潘家的麻烦,他脑子里却一下子闪出个人影来,“二叔,我倒是有个猜想,是那个人的可能性很大!” “谁?”潘德明眼中闪过一道寒芒,问道。 “朱徵焲!”潘厚仁脑海里回忆起那死耗子猥琐的嘴脸。要说到大明朝之后他潘厚仁跟谁结下的仇怨最深,恐怕就数朱徵焲和其后台岷王府再加上一个汉王朱高煦。岷王那老货行事向来谨慎,而朱高煦最近是自顾不暇,故而潘厚仁思来想去,却觉得消息出自朱徵焲之口可能性最大了。 “如果真是朱徵焲的话,估计事情就不太好办了!”潘德明脸色有些难看,虽说潘府不缺钱,然而不管怎么说,人家朱徵焲都是皇亲国戚,只要不是谋反之类的罪行,平民岂能扳倒一个王爷呢? “还是去问问的好!” 虽说依得潘厚仁,是不会将一个过气王爷放在心中,然而他也知道,这种惊天动地的话是不能摆上台面的,否则潘德明恐怕会马上将潘厚仁拖去老爷子那里,让老爷子帮着好好教训教训。 这般那般的耽搁了不少时间,最终潘德明因为另外有事没有去平西侯府——那家伙被捆在马车顶上拖回昆明之后,为了不落人口实,潘厚仁就把人交给了沐晟,而因为事关重大,沐晟作为统管一方的诸侯,给昆明府衙打了个招呼之后,就把人留在府中大牢里。 “怎么样,问出来没有?” 潘厚仁虽然没有一直留在大牢里,可他却将潘恒留了下来。潘震受伤不轻,作为潘震的好兄弟,潘恒心中可是还憋着一口气呢。 “少爷,你来了!这家伙虽然糊涂,可是嘴巴硬,鞭子都抽烂了,还是没说个啥!”潘恒脸上还有汗水,最近几天本就挺热的,加上大牢里不通风,稍微活动几下,就会弄得满头大汗。 听到潘恒的话,潘厚仁转头瞅了眼被挂在墙上的家伙,黑衣已经剥了,头罩面罩也摘了,露出一颗光溜溜的脑门来,五官可以用一个粗狂来形容,赤裸的上半身鞭痕处处,看来是没少受折磨。 对于拷问,潘厚仁却是没有多少经验的,既然人都已经被打成这个样子了,还没有问出点有用的东西来,潘厚仁也想不出更毒辣的方式。他绞尽脑汁,终于眼前一亮,道:“去,给我弄点蜂蜜,再牵两头羊来!” 脚底板上搽蜂蜜,然后给羊舔。潘厚仁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地方看过这种不算是酷刑的酷刑,而最终结果证明,那光头虽说是笑得喘不过气来,却还是没开口。废了半天功夫,还被平西侯守大牢的那些军汉鄙视,潘厚仁自觉面子上很过不去,火气一上来,就大吼道:“潘恒,去给老子挖蚂蚁窝,今天不问个清楚明白,本少爷就把名字倒过来念!” 浅浅的伤口被倒上蜜糖,一只只黑色大蚂蚁循着蜜糖和血腥味儿在伤口进进出出,两个强壮有力的军汉掰着光头,让他无法闭上眼睛不看,结果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和一股子臭味,那光头,彻底崩溃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只要犯人的精神崩溃之后,一个简单的文书就能完成后面的工作,而在客厅里休息的潘厚仁,也就很快拿到了第一张笔录。 “巴蜀票号。这是什么单位?”潘厚仁拿着笔录,抖着薄薄的白纸,皱起眉头。 他原本以为路上的这些家伙应该是来自某个山头,甚至是某些军方系统,然而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是一个商人世家。巴蜀票号的名头,潘厚仁确实不是很了解,但是当他找来平西侯府上一个食客问过之后,才知道这个巴蜀票号,在川内那是鼎鼎有名! 说其有名,是因为这个票号的背后,隐藏着的是纵横成都等地的一个黑道巨擘,说穿了,巴蜀票号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放印子钱,开设赌坊、勾栏,根本就是后世黑社会的翻版,只不过这个时期的黑社会,组织比后世严密很多,而且有不欺压乡邻的“优良传统”。正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巴蜀票号是名声在外,成都府当地的老百姓对巴蜀票号的感觉却是很不错的。 “原来是这么个玩意儿,果然是鸟为食亡啊!”潘厚仁不住的摇头,他身边那个负责记录的侯府西席却是低声提醒道:“厚仁少爷啊,是人为财死。” “我知道!”潘厚仁白了眼这个老东拱,“巴蜀票号把注意打到本少爷头上,那还是人么?都是一窝鸟,一窝烂鸟!巴蜀票号,这笔账有的算了!” 弄清楚了对方的来历之后,潘厚仁并没有急着请平西侯动用官方的力量,因为既然对方是有备而来,想必早就算好失败之后抵赖的方法,光是一个认证是不够的,再说直白点,平西侯沐晟的影响力未必就能渗透到成都府去,要知道自古以来,因为蜀道难,而巴蜀塞,生活在四川盆地里的人,其实有着一种强大的自我个性,外来人若是安分倒也算了,若是想搞风搞雨,就会受到巴蜀民众的一致排斥,麻烦的紧! 听了潘厚仁的分析之后,沐晟也就只能暂时将那光头收押起来,至于说下一步该怎么处理,还得看潘厚仁的计划行事。 死掉的那个车夫,潘厚仁支付了很大的一笔抚恤金,在听说那车夫还有个刚刚十八岁的儿子之后,潘厚仁又让潘氏运输公司出面,将其招用为雇工,也算是安排工作,他的这种举动,在昆明城里造成了极大的反响。 原本随着这些日子业务的拓展,潘氏运输公司的福利就已经让昆明城中不少劳苦大众们向往,如今抚恤的结果一出来,倒是成了一种极有力的宣传手段,弄得人人想进运输公司当雇工,甚至于找张大人说情的都有。 最近这些日子张大人的精神都很紧张,他好歹也是一个地方长官,在京师里也有属于自己的眼线,关于潘厚仁在京师里发生的那些事情,他通过这些眼线都一一获知了。说句老实话,张大人现在很后悔,后悔当初干嘛傻乎乎的就成了朱高煦的刀子? 当潘厚仁刚刚返回昆明的时候,张大人还有些担心,担心潘厚仁会报复自己,别的不说,光是同意朱高煦查封潘家,默认红色年代和春兰阁易主,这些严重损害潘厚仁和潘府利益的事情,若是潘厚仁要报复,就足够他喝一壶的。 然而潘厚仁回来之后并没有找他的麻烦,实在是让他有些意外。作为一个宦海浮沉半辈子的老油条,当潘厚仁在去大理路上出事之后,张大人表现的那是相当配合,几乎动用了昆明府衙里所有的力量,配合沐晟,对昆明城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搜查,虽说最终没有啥结果,但至少姿态是拿够了的。 可就算是这样,张大人也自觉没有脸面去找潘厚仁说情,塞人进去,或许是因为不好拒绝,他找到了自家女儿,然后又托到了潘德明的身上。 在潘德明看来,塞几个人进入潘氏运输公司根本就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就好像潘府要多请几个下人,这有关系么? 可是当他顺路去潘氏运输公司总部,找到潘厚仁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侄儿正皱着眉头,好像因为什么事情而在犯难呢! 第119章 真正的武学 “二叔,潘氏运输公司,是一个划时代的产物,是经济合作的一种全新形式。作为一个多头股份制企业,我可以保证企业里每个人股东、雇工的利益,然而企业不是福利院,更不能凭关系往里面塞人!” 当听明白了潘德明的来意之后,潘厚仁显得既无奈又恼怒,关键是在中国,这种人情制度延续了几千年的时间,往往一个企业的倒毙,跟这种人情制度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厚仁啊,你看你说的,不就是几个人嘛?你现在这个车马行赚得盘满钵满的,难道还在乎多养几个闲人?那张大人怎么说也是我的泰山,又是咱们这个地方的父母官,养着就养着呗!”潘德明虽然具备了这个时代大多数人都不具备的生意头脑,可他始终还是不能摆脱时代本身的局限性,故而对于潘厚仁的激烈反对,他有些不以为然。 见自己无法说服潘德明,潘厚仁也在心中沉思起来。 的确,环境因素对于一个企业的生存有着巨大的影响。就好比眼前这种情况,若是潘厚仁坚持己见,不同意将那些关系户安插进运输公司,那么将来公司的业务就有可能受到各种阻碍,不仅仅来自官方,甚至还有民间其他组织的抵制,从企业发展来看,这是很不利的。 但是潘厚仁又不愿意让这些关系户进入运输公司,因为他坚信:一颗老鼠屎会坏了一锅汤。 “二叔,你看是不是这样。”也难怪人都说:办法都是逼出来的。前两天还在因此而一筹莫展的潘厚仁,因为潘德明的登门,突然之间脑子像是开了窍,竟然硬生生让他想出个主意来。 “啥?成立另外一个潘氏运输公司,让这些关系户都到里面去?” “没错!我宁愿花费一笔钱将这些人都养起来,也不能让他们进入我的公司里乱来!”潘厚仁极为肯定的回答,同时他还有下一步的计划,那就是通过观察,他也会将其中真正有能力、有用的人才调到真正的潘氏运输公司里去。 实际上,潘厚仁这是成立了一个影子公司,在后世,存在工商管理部门的情况下,潘厚仁这样做肯定很麻烦,可现在是大明朝啊,只要官方不来管,谁也拿潘厚仁没辙。 而成立这样一个影子公司的好处,还远远不止是收容关系户,就连潘厚仁此时都不知道,这个影子公司,将来会发挥巨大的作用。 只要潘厚仁愿意接受这些关系户,潘德明对于成立公司什么的是半点意见都没有,而新公司的东家,潘厚仁也决定暂时自己兼着,等到今后有合适的对象时,再交出去。 新的公司仍旧是叫潘氏运输公司,只不过这个公司根本没有真正的对外营业机构,凡是进入这个公司的人员,甚至不需要每天到岗上班,只需要每个月初五那天,到公司领取工钱就可以了。 当然,工钱也不会给的太高,每个人不会超过一两银子。跟正儿八经的潘氏运输公司相比,这个工钱基本上少了一半,而且还不能享受其他福利,但是几乎没有一个关系户对此有怨言——因为压根就不用上班啊! 关于新公司的事情又花掉了潘厚仁好几天的功夫,而此时时间已经跨入8月底,天气逐渐转凉了。 “师侄,师侄,赶快来练武吧!有两天功夫没跟你切磋过,手痒呢!” 四疯的大嗓门在院子里可劲儿的吼着,潘厚仁想赖床都不行,只能雾沙沙的爬起来,让弱绿和莲巧照顾着洗漱更衣,随后就到了庭院当中。 当他看见四疯的时候,这个武疯子其实已经自己练了怕有一个多时辰了,此时他正满面红光,额头上隐隐可见汗渍。 “看你松散的样子,难怪那天你打四五个人都那么费劲!师傅说了,让我好好督促你练功,尤其是太极拳,嘿嘿,师傅他老人家还没有教我呢,说是要我。”四疯说到这里,有些难以为继的感觉,毕竟让他这个师叔向潘厚仁这个师侄学习,这话有些说不出口,主要还是抹不开面子。 “谁说我费劲了!”潘厚仁翻了翻白眼,说起那天在半道上的事情,他其实心中还是挺遗憾的! 别看在后世影视作品上那些高手都能一招一个,其实穿越到潘厚仁身体里之后,他才知道事实并非如此。修炼中华传统武术有个境界,叫做“浑然天成”,而这个境界,就潘厚仁所知,应该只有张三丰到了。话说起来就长,很多人都知道,中国武术讲求的是一招制敌,也就是说,一巴掌就能将人的内脏拍个稀巴烂,让人嗝屁! 这个说法不假,但在实际操作当中,像潘厚仁如今这种境界吧,也能施展出一招致命的招式来,可是这种真正的大招,放了,就没有了!不仅仅是劲头没了,甚至整个人的体能各方面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就拿那天那种情况来说,潘厚仁的的确确是两掌拍倒了两个蒙面人,可凭借的还是太极拳的借力打力,而不是真正的大招!那天若是潘厚仁真放大招,估计可以将两个蒙面人打得肠穿肚烂,然而接下来,他就只能是任人鱼肉了! “集中全身气劲于一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此话不假,关键是谁也不会告诉你这样做的后果,就是任人鱼肉。 所以当时潘厚仁不敢。而武功修为的高低,从传统武侠小说里的“功力”一词,就能判断出来。就好比说潘厚仁可以释放出一次甚至两次,但却会给自己身体带来沉重的负担,若是三次、四次,那就是自杀,可是换成四疯这个武疯子,其“功力”就能释放出十次之多,甚至于更多,却不会影响到身体。 至于传说中的那种“浑然天成”,也就是后世小说中什么“打通任督二脉”、“三花聚顶、五气朝元”,其实说的就是修炼到某种境界之后,身体里的气息循环不休、无始无终,一举一动皆能以气伤人甚至不自知! 潘厚仁可以肯定张三丰就已经到了这个境界,所以他可以睥睨天下,而潘厚仁自己距离这个境界,还有十万八千里的路程,他也没指望自己这辈子能够有这般的修为。 能够“放大招”已经算是武林高手了,所谓先天高手和后天高手的区别也就在此,能够以气伤人的就是先天高手,而以力迎敌的就是后天高手。倒不是说后天高手就一定比先天高手弱,关键还是个境界的问题。 “师叔,今天开始练太极拳么?师祖也说了,你的心性还需要磨练,太极拳正好是解决你这个问题的良方,只不过他老人家没时间教你,就让我代劳了!”潘厚仁笑嘻嘻地走向四疯,四疯的脸色越臭,潘厚仁心中那是越高兴。 “师傅真是偏心啊!太极拳啊,武当山上那么多弟子,竟然没有一个学到的!”四疯脸色的确臭不可闻,虽说他对武当山上那些徒子徒孙们并没有建立什么深厚的感情,可眼前这个潘厚仁,连个道士都算不上,竟然会受到张三丰如此青睐,首传太极拳!也就是四疯这个武疯子的性格,心中啥话都藏不住,直接就说了,换个人来,指不定还要弄出多少幺蛾子来呢。 对于张三丰传授的太极拳,潘厚仁自己也不算是完全精通,只能说他是已经掌握了,能够练,也能够使,但却不能发挥其最大的威力。 “来吧,跟着师侄我走一趟!” 潘厚仁活动活动筋骨,走到那四疯前面,背对着四疯,亮开架势!两眼微微闭阖,潘厚仁甚至可以听到从四疯鼻孔里冲出来的气息,都带着浓浓的不甘味道。 不甘归不甘,潘厚仁知道只要自己开始演示太极拳,那四疯肯定会老老实实的跟着学,至于说等他学会之后,会不会打个翻天印,这一点潘厚仁确实无法保证。 两人一教一学,在纠正四疯错误的过程当中,潘厚仁自己对太极拳的理解程度也在逐渐加深,以至于两人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直到瑶瑶过来招呼,潘厚仁才发现此时已经到了吃午饭的点了。 “走了,师叔,劳逸结合,咱们也该休息了!” 满头大汗的四疯还有些不甘,但潘厚仁还是生拉活扯地拖着四疯去擦洗,然后吃午餐。 瑶瑶如今也正式在潘厚仁的小院子里住下来,就跟弱绿和莲巧姐妹同一间房,三人感情不错。上次跟着潘厚仁出门受到的惊吓,瑶瑶已经忘记了,这些天还算平和的日子,让瑶瑶整个人的气色良好,而且淡妆之下的瑶瑶,更比在春兰阁时的浓妆艳抹有味道。 有时候潘厚仁都会被瑶瑶散发出来的诱人气息所吸引,虽说他知道瑶瑶肯定不会拒绝,但是他仍旧没法过自己心头那道坎儿。 “瑶瑶啊,怎么没有看到弱绿和莲巧呢?”边吃饭,潘厚仁一边开口问道。 “她们去小姐那里了,少爷,说起来你也很久没有去看过小姐了,奴婢听说,小姐最近挺挂念你的呢!”瑶瑶微微偏着脑袋,一双黑白分明眼睛瞅着潘厚仁,却是让潘厚仁心虚了。 “是呀,我都好久没去看过徵徵了。 第120章 各有算计 潘厚仁在昆明享受着一段安逸平和生活的时候,远在乐安郡的朱高煦,可是没有半天痛快的日子! 纪纲那些忠心耿耿的属下们在全国各地散播谣言,也没有刻意避开某个地方,故而朱高煦身在乐安,也有所听闻。 “假的,这一定是假的!那个混球怎么可能知道聚宝盆的下落,谣言,这些绝对是谣言!”朱高煦的第一反应是不承认这点,只因为潘厚仁曾经就在他的手中,然而最后却失去了。 或许用一句后世星爷的台词来形容朱高煦此时的心情会很贴切,然而朱高煦没有这种文采,他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发泄! 砸东西发泄,惩罚身边的人发泄,杀人来发泄。然而不管朱高煦如何发泄,心头的那一股火气,却是始终没有能够畅通。其实这火气并不完全是针对潘厚仁而来的,在朱高煦心中还有两个极度憎恨的对象,一个是他的父亲朱棣,另外一个就是兄长朱高炽。 可朱高煦始终还是一个有理想、有伦理的王爷,对于朱棣,他心中还有足够的爱戴,所以他才不敢违背朱棣的意愿,最终灰溜溜的来到乐安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当个默默无闻的王爷。 聚宝盆对于朱高煦来说,其重要性不啻是半个皇位!只有要足够的财力,凭借他堂堂汉王的威风,还有朝堂内外的影响力,朱高煦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拉起一支强军,如同他父皇当年所做的事情那样,最终走上大明皇朝最高统治者的位置! 然而,他竟然错手失落了这样一个宝贵的信息,内心里,朱高煦是悔恨莫及的。 “不!现在还算迟!既然找到潘厚仁就能找到聚宝盆,我就更应该坚定信念,派人去将潘厚仁控制起来,不仅仅是潘厚仁,还有整个潘家,都必须要在本王牢牢的掌握当中!” 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沦之后,朱高煦总算是自我振奋起来,他开始找来自己的谋士军师,开始制定针对潘厚仁的计谋! 同样的,在京师的朱棣,以及朱高炽和朱瞻基三代人,也因为潘厚仁的信息,而展开一场争论。 “父皇,儿臣觉得,不管这个潘厚仁身上有没有聚宝盆的信息,我们都应该将其招至京师,就算不丢入天牢,也需要严密的保护起来,不能让他落了别人的手。”朱高炽坐在椅子上,他的身体过于肥胖和虚弱,情绪稍微激动地说上几句话,就喘息个不停。 朱棣对自己这个大儿子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好感,看他如此虚弱不堪的样子,心中更是不痛快,更不用说立刻采纳朱高炽的意见。他转头向坐在另一边的朱瞻基,开口道:“爷爷想听听你的看法,不用顾虑什么,只管说!” “好的!” 朱瞻基其实很聪明,加上从小接受的良好教育,以及被朱棣长期带在身边耳提面命,其见解早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同龄人的水平,甚至于有时候朱瞻基提出的方案,会比他父亲朱高炽提出的方案更让朱棣满意。 可是朱瞻基始终不能回避朱高炽是他父亲的这个事实,故而在他开口说出自己想法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看了朱高炽一眼。 “父皇让你说,你就尽管说!”朱高炽的脸色微微有些不悦,低声呵斥道。 “高炽,哪有这样跟自己儿子说话的,瞻基年纪尚轻,我们作为做长辈的应该多鼓励才是!” 朱高炽瞪朱瞻基,朱棣就瞪朱高炽,这父子三辈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颇为有趣。 “那儿臣就说了吧!” 朱瞻基也知道,自己若是继续保持沉默,指不定会让朱棣更加生气,清了清嗓子,他先站起来冲着朱棣和朱高炽行礼,随后才朗声道:“儿臣赞同对潘厚仁进行一定程度的保护,但是不赞同将其招到京师里来!” “为何?” “此话怎讲?” 朱棣跟朱高炽几乎是同时开口问道。 “请听儿臣细细说来!”话头既然已经打开,朱瞻基也不想在爷爷和父亲面前示弱,硬起头皮故作镇定的开始讲述他的理论。 他首先是从“聚宝盆”这个东西说起。在朱瞻基看来,朱家已经是富甲天下,一个聚宝盆并不能造成更大的影响,即便是让别人得到聚宝盆又何如呢?当年传说沈万三就是因为坐拥聚宝盆而发家致富,可最后的事实证明,沈家并没有因为聚宝盆而绵延万世,反而招来横祸! 所以,朱瞻基认为,大明朝的皇帝就不应该去打聚宝盆的主意,因为事实证明,聚宝盆这玩意儿并非是好东西,相反,更像是个祸害。此为其一。 随后,朱瞻基又提到了潘厚仁的身份。 在他看来,潘厚仁这个人是极有才的,不仅仅提供了建立皇太孙亲卫军这样超前的思路,随后更是提供了一些练兵的良方,再加上其本身超卓的武功,朱瞻基感觉潘厚仁应该是一员良将!对于从立国开始就征伐不断的大明朝来说,一员良将的作用,怕是比一个聚宝盆更重要! 最后,朱瞻基又提醒大家,不要忘记了潘厚仁的背后,可是有张三丰这样一尊大神在支持着。别的不提,就说朱棣在禁宫里的那个丹房,啥时候见过张三丰带其他人进去过?唯独就是潘厚仁,不仅仅进了丹房,而且一住就是好些天,要知道当初朱棣哀求张三丰良久,希望张三丰能够带带朱瞻基,最终都是以失败告终。由此可见,潘厚仁也是很讨张三丰喜欢的,甚至于朱瞻基有种猜测:张三丰毕竟不是神仙,年事已高的他,是将潘厚仁当成继承人那样在培养! 说到这里,朱瞻基心中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张三丰培养潘厚仁,就如同是朱棣培养他朱瞻基一般,都是因为看重了第三代的资质和潜力。能够被老神仙看入眼中的人,会差到哪里去呢? 其实以朱棣和朱高炽的领悟力来说,朱瞻基这句话说跟不说完全没有区别。朱高炽的脸色有些难看,可是朱棣却是满脸高兴,在朱瞻基分析解说的过程当中频频点头,表示认可自己这个孙儿的见解。 “好!有孙如此,夫复何求!” 朱棣的一句话,算是对朱瞻基口干舌燥的一种肯定,就连朱高炽此时也不得不轻轻拍掌,跟在朱棣之后,连连表扬自己的儿子。说起来无论是朱棣还是朱高炽其实都没有必要相处吃醋,毕竟朱瞻基是他们血脉的延续,有这样的后代,那是他们的骄傲。 “那依皇儿的意思,应该怎样来处理此事呢?” 朱棣开口,朱高炽点头,显然这个时候,父子两个已经达成共识,要看看朱瞻基这个未来皇位继承人在解决实际问题时的判断力和正确度。 “依儿臣看来。” 朱瞻基也知道这个问题不好回答。毕竟他还不是皇帝,很多事情他不能说得那么直接,尤其是涉及到皇权唯一性的时候,他需要给自己的爷爷和父亲留下足够的面子和余地,这也是生在禁宫当中的一种悲哀。 “对于潘厚仁,我们非但不能打压,反而要给予他足够的帮助,而这种帮助最好不要影响到他自己的谋划,皇爷爷,儿臣上次听您说过,好像那潘厚仁跟皇爷爷您之间,还有个什么约定?” 当朱瞻基说到这里的时候,朱高炽的脸色就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只因为他是太子,而刚刚从朱瞻基口中说出来的事情,他却是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由此可见,在朱棣的心中究竟是谁更重要。 朱棣干咳两声,瞥了一脸糗色的大儿子,道:“高炽啊,这个事情原本跟你没啥关系,我也就是那天心情好的时候跟瞻基随口说起!刚刚瞻基说的没错,潘厚仁这小子是个人才,只不过依朕看来,这小子的天赋并不是在军队,而是在。赚钱!” “赚钱?” “赚钱?” 无论是朱高炽还是朱瞻基,在听说潘厚仁的天赋技能竟然是赚钱的时候,都是惊讶得叫出声来。由此可见,其实朱家还是蛮贪婪的,说到钱,父子两个竟然走到一块儿了! 看到两人的反应,朱棣也是哈哈一笑,点头道:“没错了,赚钱!这小子,那天在御书房里跟朕聊了很多,其实他说的很多东西,朕都听得不是很明白,但其中有一点朕可以确定:只要按照这小子的方略去执行,就一定可以赚钱,赚大钱!” “哦,父皇,儿臣愿闻其详啊!” 朱高炽此时竟然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冲着朱棣拱手,神情竟然是比朱瞻基还要急切!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举动,其实很好理解:朱棣和朱瞻基严格说起来,都是花钱的主。朱棣好大喜功,总觉得大明朝的地盘不够,他要成为一位开疆拓土的勇武之君,故而征伐连连,而朱瞻基长随其左右,多少也沾染了朱棣的这种习惯,只有那朱高炽,每次朱棣出征的时候,都是他在后面眉毛胡子一把抓,经常为经费的事情而苦恼,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太子不是那么容易当的,尤其是有朱棣这么样一个父亲的情况下,朱高炽身体虚弱,除开自己性好渔色之外,跟他透支体能工作也是分不开的,别忘了,后世某些行业当中,过劳死频频初现,而过劳死的人,一般都是脑力劳动,而不是体力劳动者,像朱高炽这种先天不足的人,长期处于高负荷的运转状态,最终将身体彻底拖垮,那也是很正常的。 正是因为朱高炽才是大明财政的真正管家,所以他比朱棣和朱瞻基,更看重潘厚仁这个天赋的技能——赚钱! 然而朱棣这个时候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摆摆手却不愿意说他跟潘厚仁在御书房里具体谈的事情,只是笼统的肯定,说潘厚仁会赚钱,而目前正在跟朝廷进行一项绝密的计划。 听到这里,朱高炽心中颇有些悲哀。其实朱棣早就已经想好了该怎样对待潘厚仁,却不明摆着说出来,结果呢,倒是他一步踏错,又在父皇面前丢了面子。 “他这种赚钱的能力,我们一定要好好的利用!” 这是朱棣总结性的发言,而对于外面的那些流言,朱棣在跟儿子和孙子商量之后,立马召见了张晓谶。 “潘厚仁乃是朕钦点的朝廷命官,然最近坊间多有流传,其跟沈贼诸多干系,实乃是污蔑!朕很不满意,张晓谶,汝身为掌卫使,朕命你一定要查清楚这些流言的出处,对于始作俑者,朕绝不姑息!” 短短的一句话里,张晓谶却听出了朱棣的心声:老子晓得潘厚仁跟沈万三之间的关系,但是老子不在乎,是哪个把这个消息放出去的,给老子查明白了,然后弄死! 作为一个朝堂之上的老人,张晓谶领悟能力确是极强的,他连忙跪下,叩首道:“臣有失察之罪,请吾皇开恩,臣必定鞠躬尽瘁,戴罪立功,死而后已!” 第121章 送个保镖过去 潘厚仁还不知道自己的事情已经引起了方方面面的注意,不管是京师的朱棣、张晓谶和纪纲,还是乐安的朱高煦,甚至于岷王朱楩,最近也在关注时局的变化。 再说那张晓谶,从皇宫里出来之后,就急急忙忙的去了北镇抚司他的老巢,召集心腹手下来开会。他的心腹自然少不了耍大枪的夏布朝。 别看夏布朝的年纪轻,比起潘厚仁还是要大上那么几岁的。如今正好二十出头的夏布朝其实很有来历,只是因为他自己为人低调,以至于锦衣卫当中都没几个人清楚这员玉面郎君一般的长枪小将,究竟是何出身。大家只是敬重他那一杆好枪法,还有张晓谶对其的器重,故而虽说头衔只有百户,可张晓谶麾下的那些千户,甚至于佥事都不敢小觑这夏布朝。 “夏百户啊,你上次不是说想跟那潘教习切磋切磋?”张晓谶端着茶杯轻轻吹了两口,问道。 听闻张晓谶提及自己名字,夏布朝连忙起身走到大堂中央,拱手道:“末将是有此念,然工作为重,一切但凭掌卫使派遣!” 张晓谶点了点头,眼神环视自己的周围下属,慨然道:“不瞒诸位啊,今日皇上召我进宫,乃是为潘总教习一事。相信今日坊间的那些传闻,大家都听说了吧?” 锦衣卫的工作就是打探情报,谁要是这个时候敢说没听过关于潘厚仁的传闻,怕是直接就会被张晓谶一脚踹出北镇抚司。然而能够在锦衣卫混成个角色的人物,谁不是宦海里的老油子,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大方向时,就休想看到这些老油子们表态。 “你们呀。”张晓谶刚想说点什么,那夏布朝却再次抱拳,道:“末将听闻过,好像说那潘总教习跟当年的沈万三,还有聚宝盆有关系!” “哦,夏百户,你是怎么想的?”张晓谶脸上终于露出笑容,问道。 “末将在想,若那潘总教习真是沈万三的后代,又有聚宝盆的话,嘿,就算是末将,怕也不会再来当什么劳什子的总教习,找个不为人知的地方躲起来享受人生不是更好?” 夏布朝一边说,一边笑,表情颇有些夸张,张晓谶看在眼中,心里却是暗暗好笑:“夏布朝啊夏布朝,老夫都没有想到,你小子竟然会跳出来拍老夫的马屁!这可不是你小子的性格啊,难不成,你是已经猜到了点什么?唔,有可能,你有个猴精猴精的老子,皇上那边有什么风声,指不定你小子比老夫我还先知道呢!也罢,你既然如此上道,老夫也就成全你一把!” 张晓谶脑子里盘算着各种念头,同时眼神也扫过夏布朝以外的那些下属,然而直到他准备开口的时候,仍旧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说两句,整个大堂里气氛显得很是沉闷。 “好吧,既然你们大家都当成是一个苦差事,那本官就直接宣布了!夏布朝!” “末将在!” 夏布朝脸色一正,站得抬头挺胸,身躯笔直。 “现令你挑选精干随员二十名,前往昆明公干,任务就是保证潘总教习的性命安全!” “得令!” 夏布朝先是满心欢喜的接下了任务,随后才又奇道:“掌卫使,皇太孙亲卫军里不是传说总教习大人乃是武当山的真传弟子,他一身功夫,还需要我们贴身保卫么?” “蠢货啊!”张晓谶笑骂道:“他是武当山张真人的传人没错,可是你难道忘记了总教习大人的实际年纪?你想想看,你在他那个年纪的时候,功夫有现在高么?” “那自然是没有的!”夏布朝想了想之后,就摇头退下,表示他已经想通了这个问题。 安排了夏布朝的任务之后,张晓谶的脸色就冷淡下来,望着那些不敢随意开口的佥事、千户道:“哼!跟你们轻松的活你们不要!那好,皇上刚才冲本官发火了!说流言不断,是我锦衣卫之失职,让我等迅速查明流言的源头,并且消饵之,你等速速下去安排,取消所有人的休假,赶紧给本官弄明白,这些流言究竟是从何而起,目的何在!都给本官记清楚了,若是在十五天之内没有找到详细的证据,哼,本官到时候就把你们统统带到金銮殿上去,看看皇上会不会要了你们的脑袋!” 若是其他部门,自然是不可能进入金銮殿的。可是锦衣卫不同,他们本身就有拱卫禁宫的职责,而张晓谶这话其实也暗含着一种处罚:调去宫中轮值! 别以为能够慕天颜就是幸运,整天待在禁宫里,一个不留神恐怕就得罪了某个公公或者是皇上身边的重要人物,到时候皮肉之苦事小,掉了脑袋事大啊!所以但凡是已经离开禁宫轮值的锦衣卫,尤其是像已经外放当上千户、佥事之类的,最不愿意听到的处罚就是禁宫轮值,相比起来,直接打屁股或者是罚俸禄,他们都完全可以接受,反正当锦衣卫就没指望着俸禄,各有赚钱的门子。 再说那夏布朝,在离开北镇抚司之前,还专门去给张晓谶请安。他是想去昆明,可他同时也担心张晓谶身边缺了他,安全方面会不会受到影响,毕竟张晓谶这个位置也是很容易得罪人的,尤其是那些有实力的人。 对此张晓谶倒是很看的开,一句生死有命就把夏布朝给打发了,还让他回家代问他父亲好。如此看来,夏布朝的父亲在朝廷里的位置可是不低啊,要知道张晓谶可是正儿八经的从二品大员,而且他手中掌握的权利,别说同级官员,就算是一品大员见了他,都得低声下气的。 夏布朝回到家中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当家里人知道他要去昆明那么远的地方时,都显露出担心,只有晚膳时分回到家中的夏老爷子,对于夏布朝的任务表示很有兴趣。吃过晚饭之后,夏老爷子就将夏布朝带去了书房,好生讨论起来。 “布朝啊,你对潘厚仁这个人,有何看法呢?” “这个,父亲,我跟他接触的时间不是很长,了解也算不上深刻。但是此人给我的感觉,其心智跟实际年龄怕是很不相符啊,要不是外表看上的确是个半大孩子,我还以为他是隐瞒了生辰年月呢!” 夏布朝思索片刻之后,回老爷子道。 “这个人不简单啊!”夏老爷子既没有对儿子的言论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反对,反而像是喃喃自语,也不知道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夏布朝见父亲陷入深思,不敢打扰,只能安坐不语,调息养气,许久之后才听见父亲发出一声长叹,老眼望向他。 “父亲叹息所谓何事?”夏布朝问道。 “我儿跟着张大人,虽不至飞黄腾达,但将来衣食可保,只是为父一身清贫,你那妹妹如今已经二八年华,为父竟然不能替她拿出足够的嫁妆,实在是。羞愧啊!”夏老爷子不住地摇头,眼神当中似有不甘。 听父亲这么说,夏布朝赶紧跪下,道:“父亲,是孩儿不孝,这些年当差竟然积蓄无多。” “不干你事,是我这个当父亲的过于古板,然读圣贤书,行圣贤事,当初你不爱读书爱学武,我之所以同意,也是希望你别走上我这条老路。布朝你先起来说话,为父这两天在宫中,从皇上、太子和皇太孙口中都听了不少关于潘厚仁的话,倒是觉得此人绝非池中之物,而且不贪权势,很合吾意啊!” 夏布朝不愧是老爷子的儿子,亲儿子,一听这话,心中顿时明白过来:“是啊,那潘厚仁家境优渥,长相帅气,又有一身好武艺,师出武当张真人,当真是妹妹的佳婿,若是能够说动他上门提亲,聘礼更是不用担心,这样嫁妆也就有了着落,妹妹嫁个好人家,老父亲一直忧虑的事情也就迎刃而解,倒是一举多得啊!看来我此去昆明,倒是多了一样任务了!” 。。 几乎就在夏布朝父子书房里秘密商议的时候,潘厚仁也被潘德明叫到了书房。最近潘厚仁感觉二叔好像很喜欢将他叫去书房“聊天”,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是他在说,而潘德明在听。 也有好几次,潘德明都表现出对潘厚仁这些本事来历的好奇,也幸亏潘厚仁说谎的本事一流,竟然东拉西扯的掩盖过去。那潘德明在知道潘厚仁不愿意细说之后,也就不再勉强问这方面的事情,反而一心一意的跟潘厚仁商议生意经。 然而今天进了书房之后,潘德明却不像往日那样开口就是赚钱,反而提及龙镶天,随后又说起潘厚仁出生之前,就已经订下来的婚事。 “虽说徵徵年纪还小,可厚仁你眼瞅着过年之后就是十六岁了,二叔我想啊,是不是早点将你们的事情定下来!” “这个。” 娶潘徵徵这样一个无敌美萝莉过门,潘厚仁自然是千肯万肯的。什么没有“感情基础”这些理由纯属是扯淡,潘厚仁才不相信一个后世穿越者在看到个美女之后,还有心情却学什么柳下惠,柳下挥还差不多! 当然,他也不能将自己的心态表现得过于急切,好像个登徒子似的,既然是潘德明自己提起此事,那就是板上钉钉跑不掉了,着什么急啊! 第122章 初次定亲 “二叔,自从父亲过世之后,爷爷,您,还有徵徵,那就是厚仁我在这个世上最亲的亲人,您说这个事情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厚仁一切都听您的!”潘厚仁暗暗一运气,两眼顿时被他逼得通红,热泪盈盈好似一不留神就要夺眶而出,当真是感人的紧。 潘德明的神情也颇为感慨,道:“是啊,大哥竟然就这么走了,唉,人有旦夕祸福呀!老爷子说了,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等你十六岁那天,就跟你和徵徵把事儿给办了,反正都是自家人,我们也不要去弄那些繁文缛节,你看如何?” “好!我倒是巴不得越快越好呢!”潘厚仁心中大吼,脸上却仍旧是哀鸿遍野,缓缓点头,“一切但凭二叔和老爷子做主便是!” 听潘厚仁这么一说,潘德明的脸色顿时明快起来,右手一下一下地拍着大腿,好像是去了一块心病。而潘厚仁心中当然也畅快,他与潘徵徵原本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除此之外光是那活脱脱的一个美人坯子,若是送给别人潘厚仁才会气死,如今尘埃落定,只要没什么大的变动,过两年这娇娃就成了自己的私宠,实乃是上天的恩赐。 “二叔,没啥事的话我先走了,四疯一个人我实在是不放心呀!” 这些天潘厚仁忙,四疯也没有闲着,因为他手痒,总是喜欢找人练,潘厚仁干脆给他弄了一票人,美其名曰培养潘氏运输公司的保安队,其实就是一百多个身强力壮、孔武有力的大汉,基本上都是汉人,让潘恒带着,让四疯操练。 潘恒这小子上次经过巴蜀票号劫道的事情之后,也深深感受到没有武功真可怕,故而潘厚仁把自己的意思跟他一说,那厮当场就跪下来要向潘厚仁拜师,结果被旁边的四疯一脚丫子差点踹到门外面去,用四疯的话来说:一个没资格收,一个没资格拜,看着就心烦,若非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一脚丫子就能把潘恒踹成烂泥! 结果,潘厚仁弄的这样一支保安队伍,还真就成了四疯的玩具一般,凡是进入这支队伍的人,都签订了生死契约,各方面的福利自然是顶天了,但若是在训练过程当中有什么死伤,那么潘氏运输公司不会承担任何刑事责任,只会按照协议上的条款进行赔偿。 “刑事责任”这几个字当然不会出现在契约书上,但是也充分说明了参加这支保安队伍的危险性。 其实主要的危险还是集中在四疯身上。潘厚仁不否认四疯有极高的武学天份,可正因为他自己的天份高,所以就看不惯这方面的傻瓜。然而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武学天才呢,四疯的教育方式,在潘厚仁看来还是太粗暴了一些。 这不,他刚刚从潘德明的书房出来,径直出城去了城外的那个农庄。这里原本是潘氏运输公司的大本营,当潘厚仁回来之后就重新换了个地方,在昆明城的另外一个方向购买了足够的土地兴建了一个庞大的建筑,这种采用后世审美观念建造的新建筑,已经成为昆明城外的一个景点,其实说出来也很普通,不就是个“鸟窝”么? 为了便于潘厚仁的发展,潘德明也将原本农庄里的人调走了一部分,让四疯带着保安队入驻,而潘厚仁平常没事的时候,也会留在农庄,他甚至连瑶瑶和弱绿、莲巧两个丫头都带到农庄来,为的就是能够“监视”四疯这个家伙。 刚刚才到农庄门口,潘厚仁就看见一辆马车急匆匆的出去了,他扭头问那守卫农庄大门的家丁,道:“怎么,又有受伤的?” “废了!四疯道爷出手太重了,也是那小子活该,竟然敢跟四疯道爷顶嘴,不是找死么!”门边的潘府家丁一面向潘厚仁敬礼,一面说道。 这些日子以来,哪怕是农庄的农夫都有已经不再羡慕那些保安队的成员了,虽说他们一个月最高的可以领到十两银子的福利!十两银子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恐怕是金领都不止了,当然值得人羡慕。然而在目睹了那些受伤、痛苦和折磨之后,几乎没有人羡慕了,因为凡是羡慕的,差不多都尝试过,结果却是他们根本无法承受,最后退出了! “听好了,给本道爷好好的练,下个月初一的比武会第一名,道爷我奖励一百两银子,第二名五十两,第三名十两!” 潘厚仁刚刚踏进校场,就听到四疯扯起的嗓门,心中不由的肉疼起来。 是呀,比武大赛出色的当然要奖励,优秀的企业不能缺乏良好的激励机制和足够的上升空间,就这方面来说他是不应该责问四疯的。然而一场比武大赛下来,潘厚仁需要支付的可不仅仅是百十两奖金,还有高额的治疗费、误工费甚至于解除契约的营养费用乃至抚恤金,这些才是真正的大头,每当想到这笔费用,潘厚仁当真是头疼不已,最最最关键的就是四疯——丫浑身上下找不到一个通宝,但却想是只癞蛤蟆,口气大的很呢! “师叔,师叔,是不是休息一下?” 潘厚仁也不去理睬那些正在罚站的人员,招呼四疯。今日的四疯已然不同潘厚仁初遇那时,浑身上下打扮得很整洁,而且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据说是潘震的功劳。这小子被四疯从死亡线上救回来之后,就对四疯特别的忠心,潘厚仁就干脆打发他去跟着四疯,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道爷离开一会儿,你们都不能休息,给道爷我站桩!” 站桩是武学的基本功,每门每派都有这方面的训练,只是姿势略微的有些不同。潘厚仁观察过,四疯教的这种站桩,跟他从龙镶天那里学到的没有半点差别,算是武当派最为正宗的一种站桩方式。 潘厚仁其实每天也站桩,可他不会乱说。 “师侄,有事吗?”四疯脸上表情很明显就是有些烦,烦潘厚仁来打扰他的“事业”,他现在可是真正将训练这些人当成事业来做了。 事实上四疯跟潘厚仁一样,是没有资格收徒弟的,而潘厚仁想出的这种折冲的方法,既满足了四疯练人的目的,同时又没有违背张三丰的意志,一举两得,四疯自然是乐此不疲。 “当然是有事咯,来来来,师叔且听俺说一说。”跟四疯在一起算是潘厚仁最轻松的时光,只因为这个脑袋里缺根筋的师叔,从来不会奇怪潘厚仁嘴里冒出来的任何“胡言乱语”,而且接受能力超强,甚至很快就能模仿潘厚仁说话的味道。 可能不仅仅是因为四疯脑袋里缺根筋,更重要的是四疯的年纪本身就跟潘厚仁相仿,而武当山上的封闭生活也让四疯这个人骨子里比较单纯,更容易受到潘厚仁的影响,要说两人之间还存在辈分,怕是自欺欺人了,很多时候两人一起,完全就是一双兄弟。 “师叔啊,这些小子距离出师还需要多长时间?”将四疯拉到屋子里坐下,弱绿捧上热茶,潘厚仁开口问道。 “出师?我呸!没有个七八年,他们休想出师!” 四疯虽然穿着打扮随性,但是在武学方面的要求,却是比潘厚仁严格一百倍都不止,在其内心当中,这些保安怕是一辈子都不够出师的资格! 按照武当山的门规,或者说是按照张三丰的要求,门下弟子至少要能有一个保命的“大招”,才算能够勉强行走江湖。当然,武当山传承到今天,也分出了内门和外门的区别,内门才是张三丰的真传,外门嘛,那就马马虎虎,出去的弟子功夫也就是两字可以总结——稀松! “咳咳,师叔啊,咱们又不是在培养万人敌,这些人都是半路出家,依我看吧,练到可以对付十来个普通人也就差不多了,等将来有机会的时候,咱给你弄几百个五六岁的孤儿,到时候你从头培养,争取培养出一个新的体系来,到时候回武当山去打擂台,你说呢?” “跟武当山打擂台?本道爷培养的新的体系?”四疯的两眼猛然之间亮了起来,对于一个武痴来说,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有吸引力的呢? 潘厚仁看四疯手脚微微颤抖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刚刚这话是说到这家伙心底去了,也知道这家伙上钩了! 虽说潘厚仁对于争霸天下没多大的兴趣,然而认识四疯,见过张三丰之后,潘厚仁才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武功在真正的高手面前怕还不算个事,更不用说面对朝廷这样庞大的战争机器,想要好好的活下去,自保的能力就不能没有,拉拢四疯,让其为自己培养武装力量,是这段时间潘厚仁一直在思考的问题。 “好!师侄,你脑子好使,就按照你说的办,不过将来若是师傅问。” 潘厚仁将胸膛一拍,道:“问啥?若是师祖他老人家怪罪下来,兄弟我一力承担了!大不了废了我的武功,反正有四疯你在,我这点武功要不要都无所谓!” “好兄弟!” 四疯激动地一把抓住潘厚仁肩膀,两眼当中竟然有盈盈泪光闪动。而潘厚仁眼眶里也是滚滚泪水,好似马上就要夺眶而出。 “四疯!” “厚仁!” “师叔。” “师侄!” 四疯的情绪一直很激动,好像他等了一辈子,就在等今天似地。而潘厚仁脸上的表情,却不是激动,而是越来越——痛苦。他哆嗦着嘴皮子,颤抖着腮帮子,声音断断续续的从嗓子眼里冒出来:“四疯师叔,我的好兄弟,你能不能。先放开的我肩膀,好疼!” “啊?” 听潘厚仁这么一说,四疯才恍然发现,他在抓潘厚仁肩膀的时候,不自觉的用上了指劲,五根手指抓住的地方,此时都已经深深的凹陷下去了! “我擦!师侄,师叔我对不起你啊!”四疯连忙松手,潘厚仁浑身气劲一泄,左手捂住右肩发出了一声惊天的惨叫:“我去年买了个表的,四疯,我跟你不共戴天!” 第123章 夏布朝的背景 潘厚仁跟夏布朝见面的时候很有些尴尬,因为他右肩还缠着绷带,无法向夏布朝抱拳行礼。 张晓谶当初在安排保护潘厚仁这个任务的时候,镇抚司里大多数大人们都认为这是个苦差事,所以张晓谶名正言顺的给夏布朝提升到了副千户,从五品的官职。对于夏布朝来说,这也算是个奖励,毕竟到昆明这种由诸侯镇守的地方,既让锦衣卫喜欢,又让锦衣卫讨厌。作为皇帝的鹰犬,若是诸侯不够强势的,往往就会畏惧锦衣卫,让锦衣卫很容易拿捏,这种诸侯就讨锦衣卫喜欢,反之,像沐晟这种背靠大树的诸侯,却是锦衣卫最讨厌的。 所以张晓谶临时“提干”,整个镇抚司里竟然没有一个人反对,就连往日经常跟张晓谶对着干的纪纲,这次都是毫无条件的通过。当然,纪纲这个人可不是好糊弄的,他明知道张晓谶提拔夏布朝有向夏老爷子讨好卖乖的意思,然而他仍旧表示对张晓谶的支持,却完全是因为别的原因。 潘厚仁看到夏布朝,只能是苦笑着表示抱歉,身体有恙,无法全礼。那夏布朝本是带着任务而来,自然也不会介意潘厚仁这种无心失礼,况且从场面上来说,潘厚仁如今乃是从三品的官衔,高了不止一筹,照理说也可以不用向夏布朝行礼的。 “夏大哥此次来昆明,有何公干呢?” 等夏布朝将二十个跟来的锦衣卫安顿之后,潘厚仁才领着夏布朝径直去了君再来的二楼,安排了一个包间,两人坐下来细聊。 “潘大人既然叫下官一声大哥,那下官就不矫情,就称你一声厚仁兄弟了!” 夏布朝爽朗一笑,英伟的面容顿时引得包间里服务的小女生两眼放光——将店小二从男人换成年轻女性,也是潘厚仁的一项“伟大创新”,如今在昆明已经引得不少酒家效仿,只不过效果始终不如君再来这么好。 那小妹儿一笑,顿时让夏布朝脸色有些干干的,低声问潘厚仁:“咱兄弟两人说话,这小姑娘。” “小妹儿你先出去,在外面候着,不能让任何人接近大门或者是偷听哈!”潘厚仁笑着挥挥手,打发那脸红筋涨好似发春的小姑娘出去,同时心中也有些怨怼:难道少爷我就不帅了么?怎么往日里来没见你这样子呢,活该被撵出去啊! 等到小姑娘关上门之后,夏布朝才低声向潘厚仁道:“京师里出了点事,兄弟你可知道?” “京师里出了事?这个我倒是不知道!”潘厚仁缓缓摇头,道:“倒是前些日子,小弟原本打算去大理,结果半道上被人埋伏,有个车夫中箭身亡了!” “啥?” 夏布朝一听潘厚仁这话,本能的就将潘厚仁身上的伤势与他所说的伏击联系在一起,能够让潘厚仁受伤,那敌人绝非是泛泛之辈,夏布朝身为锦衣卫,对这种事情自然是敏感的紧。 “你这伤。对方是何来历知道不?为兄一定帮你报仇雪恨!”夏布朝拳头落在方桌上,嘭嘭作响,潘厚仁心疼自己的家什,连忙摆手,“这伤没关系,意外,是意外而已!” 等夏布朝的情绪稍微平复之后,潘厚仁才将发生的事情大概的说了说,他也没有告诉夏布朝已经查到对方就是巴蜀票号,虽说他相信张晓谶,可是在没有弄清楚夏布朝的来历之前,潘厚仁绝对不会轻易的信任他,所谓人心隔肚皮,再说过几年就涉及到皇位更替了,到时候夏布朝站在哪一边,现在还能难说呢。 “是这样啊,行!我回头就去给张大人写信,一定要将暗害兄弟你的人给揪出来!不瞒兄弟你说,为兄我此番受张大人之命,同时也是我心甘情愿调任昆明,所为的事情也跟兄弟你被袭击有关!”夏布朝凝了凝神,将京师里的事情一一说给潘厚仁听。 潘厚仁怎么也没有想到,潘家的老底竟然被人揭起来暴晒在太阳之下,如今更是弄得全国皆知,还有人愣是将聚宝盆的信息硬生生往自己身上套,这让潘厚仁好不郁闷:本少爷自己都还没有闻到腥味,可好了,竟然就已经一身骚,这日子,还真是没法过了!谁尼玛如此缺德啊,被少爷我抓住了,一定要揪断你的小基基才解恨! 当潘厚仁心中如是想时,脑海里自然而然就升起朱徵焲猥琐的五官来,然而理智告诉潘厚仁,以如今岷王府的地位和实力,决计是无法在短短的时间里做到这一切,毕竟现在不是后世那种网络时代,一个消息半天功夫就能全国皆知,就算是皇位更替这种事情,没有几天的功夫,也无法传播各地的。 必然是有一只巨大的黑手在背后推动着这一切的发展,然而是谁呢? “张大人认为,乐安州的那位可能性很大呀,家父也是如此认为的。”见潘厚仁沉思,夏布朝也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哦?还没请教伯父是。”潘厚仁给夏布朝倒上茶水,问道。 “家父元吉。” “元吉。夏元吉。”潘厚仁翻动脑子里的记忆,顿时,在大明朝永乐年间堪称重量级的一个人物涌了出来——夏元吉,五朝元老,如今的户部尚书! “啊,失敬,失敬!没想到哥哥竟然是尚书大人的公子,小弟我实在是惶恐啊!” 潘厚仁此时脸上的震惊之色却是没有半点的虚伪,他的确是震惊了!只因为夏元吉这个人算得上是中国历史上不出名的一个好官,跟诸多历史名臣相比,夏元吉可谓是声名不显,然而潘厚仁却知道,若是论为官的品性,什么纪晓岚、刘罗锅之类的,跟人家提鞋子都不配! “兄弟坐下,坐下!”夏布朝脸色有些尴尬,招呼潘厚仁坐下,同时道:“兄弟不要如此,只要不笑话哥哥,就好了!” “咦,我为何要笑话兄长呢?夏大人的所作所为,小弟向来钦佩,也只有夏大人这样的人品,才能培养出哥哥这般豁达的人才来!” 潘厚仁说的倒是实话。在大明朝,特别是等到靖难之后,武将在朝堂上是越来越受人轻视,可以说在整个明朝时期,“重文轻武”是贯穿始终的一种观念,这种观念直到明朝终结也没有动摇过。 照理说像夏元吉这样的重量级官员,其子嗣怎么也不会走武将的道路,至不济动用一点关系,就能外放去地方当个小官儿,然后做点政绩,也就一步步起来了。这就好比说在后世财政部或者是民政部部长的儿子,不是当个纨绔富二代,就是出国留学“身造”,啥时候见过去纪委纠风办当个科长的? 更不用说在大明朝,户部尚书就等于是集中了财政部、国税总局、民政部等大权于一身,至少可以算是副总理级别的人物,偏生人家的儿子,就进了国安局当个普通工作人员,辛勤工作几年之后,才得到一个外放去地方上当个公安局副局长的机会,这样的事情,在后世基本上是不会发生的。 “唉,大哥啊,你这条路,不好走啊!”潘厚仁想了想之后禁不住摇头。选择武将这条路,在目前看来,基本上一辈子在文官面前都是抬不起头来的,夏元吉能够同意儿子当武将,需要何等的心胸,尤其是由着儿子自己的喜好,能做到这份上的父母,在古代也算是少见的。 “好了,是好兄弟咱们就别再夸我家老爷子了,哥哥我自己都脸红,不就是一把穷骨头么!” 夏布朝口中说的“穷骨头”这三个字还真是可圈可点啊,夏元吉这个人一辈子真就是用这三个字来总结:“穷骨头”,穷,可是穷的有骨头啊! 感慨了一番之后,夏布朝终于将话题重新扯了回来。当潘厚仁听说皇上和太子以及皇太孙都很关系这事时,也免不了起身对着东方遥拜,以谢皇恩浩荡。 “所以皇上就指派大哥来探望小弟了?” “那倒不是!”夏布朝摇了摇头,道:“皇上的意识,是要锦衣卫彻查此事,务必将妖言惑众的人都给抓出来,惩戒以儆效尤。只是哥哥我跟张大人分析,此事怕是有些难啊!” 看夏布朝愁眉不展的模样,潘厚仁心中一动,将脑袋凑过去,压低声音道:“哥哥,此地没有外人,小弟大概的问问,哥哥你认为究竟难在何处呢?” “兄弟啊,你说说,我朝如此广袤,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在短短旬月的功夫里,就把事情传遍天下呢?” 夏布朝眼睛里闪过数道光芒,右手食指在茶碗里沾了点茶水,随后在桌面上画起来,片刻功夫,一个锦衣卫腰牌的形状就出现在潘厚仁眼底。 “哥哥的意思是。他?好呀,本少爷没有找他算账,他倒是处处算计本少爷,难道皇上的话,他都敢不听了么?” 潘厚仁眼底腾起一片怒火,他曾经也猜测过这种可能性,然而既然朱棣曾经说过要其收敛,潘厚仁总觉得他现在不会张狂到如此程度,然而今天,夏布朝带来的消息,却是让潘厚仁恍然大悟:狗改不了吃屎! 第124章 狡兔没了就得烹狗 “哥哥,这事儿我跟他没完!”潘厚仁一拍桌面,震得茶具“铛铛”作响。 夏布朝微微颔首,道:“兄弟你放心,朝中看他不顺眼的大有人在,我父亲也说了,此人怕是嚣张不了多久,正所谓:狡兔尽,走狗烹!” “对!走狗烹!” 潘厚仁咬牙点头,他感觉夏布朝这个人恐怕不仅仅是个武将,只因他刚刚那句话,用来形容纪纲,实在是太准确不过了! “那哥哥,我们该从何下手呢?” “这个。能不能先吃点东西,哥哥我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 既然知道这事跟纪纲脱不开干系,潘厚仁心中反而淡定下来,他跟纪纲之间已经不可能善了,他甚至等不得纪纲活到明年端午了。 如何才能赶在明年端午之间,将纪纲干掉?最好还是让秀娘亲手干掉,这是潘厚仁近期的一个梦想,这事儿动作慢了可不行,现在都已经是十月份了,如果不抓紧时间的话,怕是就轮不到他和秀娘下手了。 夏布朝的父亲竟然是夏元吉,这一点也是让潘厚仁很震惊,如此一来,潘厚仁就不能再用普通方式接待夏布朝了,至少应该表现出对人家父亲应有的尊重来。为此,潘厚仁专程带着夏布朝去了一次平西侯府,也算是让夏布朝拜见地头蛇,毕竟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夏布朝还要在人家平西侯沐晟的眼皮子底下活动。 至于说府尹张大人那里就不用多事了,说实话像一个府尹,还真是不能被夏布朝放在眼睛里,说抓就能抓了,丢进北镇抚司那决计是没有冤假错案的说法,死了也是白死。 另外一方面,潘厚仁由衷的感觉到了紧迫。 既然朱棣要张晓谶安排人手到潘厚仁身边,换个角度来说,也是对他潘厚仁工作的一种监视。 虽然朱棣对于聚宝盆没有太大的想法,可这不代表朱棣就会放任潘厚仁胡作非为,或许有一天,朱棣会找到潘厚仁,问,说好的分红呢?你小子不会独吞了吧? 这种事情即便潘厚仁知道自己没有胆子做,可世界上有这个胆子的从古自今就不少,至少潘厚仁就知道,番邦进贡的娇娘,人家纪纲大老爷就敢贪墨两个弄回家去自己享受,还是挑最漂亮的选。 四疯训练的那些保安暂时也派不上用场,潘老爷子在得知这些情况之后,第一时间就让潘德明将潘家备用的那些武师、护院统统召集回来,只要不是来自朝廷的力量,但凡靠近潘府大院,就会遭到这些武师护院的严密监视,稍有什么举动,这些武师护马上就会跳出来,将其制服。 为了保证潘府的这种自我保护不会出格,平西侯府甚至还专门安排了两个偏将在潘府常住,也就是说即便出现什么问题,也能够用军方的理由解释过去。 当然,夏布朝来了之后,潘厚仁最初的设想就是将这个很有背景的副千户大人弄进潘府里去常住。原本他以为以夏家的传统,一定会遭到夏布朝的拒绝,谁知他才刚刚提了个头,夏布朝竟然就同意了,弄的好像是一直在等待潘厚仁邀请似的。 如此一来,潘厚仁心中反而狐疑:“我地妈呀,咱不会是引狼入室吧?那这厮究竟是打我的主意,还是打徵徵的主意呢?” 潘徵徵的美貌在昆明城里是众所周知的,想当初朱徵焲不是没有怂恿过朱高煦,只是幸亏潘家人警惕,否则就算最后朱高煦倒霉了,难不成朱棣还会因为自己儿子搞了个商人的女儿就将儿子切了不成?大不了赐个婚,那还得看朱棣的心情。 “朝哥,你有没有听说过,昆明一枝花,就是咱们潘府的大小姐啊?” 进了家门之后,潘厚仁专门找了处距离后院最远的客房让夏布朝居停,闲谈间他又故意提到潘徵徵,用以观察夏布朝的反应。然而,他却没有看到夏布朝因此而兴奋,甚至于有些茫然,“潘家大小姐?是兄弟你的姐姐,还是妹妹啊?” “我。嘿嘿,是我妹纸,妹纸呢!”潘厚仁摸摸鼻子,心情并没有因为夏布朝对潘徵徵一无所知而轻松,只因他想到的是:难不成夏布朝的目标,是他潘厚仁? “大哥,春兰阁明天就要开张了,到时候大哥一起去剪个彩不?” “这个。”关于春兰阁的性质,夏布朝也了解的很清楚,他思索片刻之后摇头,道:“这个恐怕是不行的,我朝的律例有规定。” “明白!大哥不用再说了,小弟我都明白,这样罢,明天春兰阁开张,大哥你不用抛头露面,但是一定要去,小弟我给你安排个上等包间,定然要让大哥你乐不思蜀啊!”潘厚仁一边说,一边嘿嘿地笑了起来。 说实话,到昆明好几天了,夏布朝也听说过不少关于潘厚仁和春兰阁的传闻,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对于春兰阁,他心中还是很有想法的。在这个时代,不去勾栏院的男人不一定都是好人,但绝大多数都是穷人。夏元吉是个读书人,一辈子为官也清廉的很,可夏布朝跟他老子不同,身在锦衣卫当中,很多事情那也是生不由己,若是不能“同流合污”,怕是会被同僚们贴上“不合群”的标签,日子就不好过了。 所以别看夏布朝这个人年纪不大,而且又是个长随大人身边的武将,可是对于勾栏院这些地方,他还真是一点都不陌生。 “哦,既然兄弟相邀,那我这个当哥哥的也就不矫情了,嘿嘿,听说春兰阁里面的内容,那可是丰富的很啊!”夏布朝脸上露出理解的笑容,有时候男人之间的话题就是这般的隐晦,只需要一个眼神、一个笑声就能够相互理解。 。。 “雀娘啊,明天开张,所有的事情都准备妥当了吧?” 安顿好夏布朝,潘厚仁就火急火燎的赶去春兰阁。灾后重建的春兰阁比起以前来更加别致,由于设计时就考虑到每个房间的实际用途,故而临近大街一面,窗户都设计的偏高一些,也就说房间里面的人需要趴在窗棂上,才能露出一个脑袋往外面瞅,而外面的人除非是搭着梯子爬上去,才能看到房间里面的情况。 如此设计,自然也就能够让住在房间里的人更加放得开,加上房间与房间之间有足够好的隔音处理,潘厚仁相信新的春兰阁一定能够让客人们更加尽性,只是限于资金和工匠们的水平,潘厚仁心中还有诸多构思没能排上用场。 “东家啊,张裁缝那里扩大规模之后,最新的那套服装已经全部到位了,对了,东家,您发明的这个比鸡里,倒是很受姐儿们欢迎,她们说穿着这种衣服睡觉,很舒服呢~”雀娘又恢复了往日那种风情万种的模样,看得潘厚仁心神有些荡漾,不得不假咳几声,以掩饰冲动的内心, “那风野子排练的音乐剧,也没有问题了吧?” “当然咯!我们已经彩排了好几遍了,东家您放心好了!” 雀娘好像没有注意潘厚仁神情的不自在,一边说着话身子就一面贴向潘厚仁,她倒是很习惯这种男女之间突破心理界限的距离,但是对于潘厚仁来说,这不啻是一种最严重的挑逗,说到最后,潘厚仁甚至是看都不敢去看雀娘了,光是钻鼻子进来的那股香味儿,就让潘厚仁在心中念了无数句“阿弥陀佛”。 “行了行了,我就是过来看看,另外再给我安排一个包间给京师来的夏布朝夏大人,人家是锦衣卫的副千户,雀娘你看看安排谁来接待吧!” “呀,京师来的锦衣卫,那可是顶顶了不起的大人物了呀!”听到夏布朝的官职,雀娘的身子才稍微距离潘厚仁远了一些,只不过胸前高耸的玩意儿仍旧虚空压迫着潘厚仁,让他坐在椅子上不敢直起身子来。 “东家,要不给他安排您新设计的那个‘桶浴’房?这天气也转凉了,让姐儿伺候着泡个澡,很舒服的,呀,说起来东家,您都没有来享受过呢!”雀娘眨巴着长长的睫毛,一上一下像是两把小刷子,刷的人心痒痒。 “胡说八道,谁说本少爷没有尝试过,若是没有尝试,怎么知道其中的好处!”潘厚仁有个男人的通病,就是不愿意在女人面前承认自己的“无知”。 “本少爷在家里也有大桶,也是天天泡澡,还有两个丫鬟伺候着。” 潘厚仁这话却是引来雀娘的一声嗤笑,柔荑抖着绣帕儿,香粉味儿再次扑向潘厚仁,跟着那腻腻的声音一起,“东家啊,不是雀娘说你,你家的那两个雏儿虽说是瑶瑶一手调教出来的,不过雀娘我呀还是要说句老实话:她们讨好男人的招数,实在是稀松平常的紧呢,自打雀娘我过来之后,还真是费了很大的精神,才让原来春兰阁的姐儿们上了路,东家你若是不信,尽管试试,若是你不嫌弃雀娘的话,今夜就留在这里不走了。” 雀娘是越来越近,她的言行无一不在撩拨着潘厚仁那颗骚动的心。 第125章 二八佳人有利刃 也不知道是不是瑶瑶的理论很正确,总之第二天早上潘厚仁睁开眼睛之后,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晨练起来也异常的顺畅,就连带着那些保安队员站桩的四疯,在见了潘厚仁之后,都瞪大了眼睛,道: “厚仁师侄,怎么今天看你,有种容光焕发的感觉。” “是么?可能是因为昨儿晚上休息的好吧!”潘厚仁微微得意一笑,正想传授几句“养身之道”,却不料四疯已经转过头去,摇头道:“但仔细一看,好像又有点回光返照的样子,师侄啊,红粉骷髅,刮骨钢刀,二八佳人体自酥,胯下利刃斩愚夫。” “师叔,师叔你听我说呀,诶,别走啊。” 潘厚仁脸色一垮,想要解释点什么,却不料那四疯竟然转身,让保安们跟他一起小跑活动身体,走了! “我擦,这个师叔,还是不是男人了!” 心中颇有些郁闷的潘厚仁草草结束了晨练,回屋让弱绿和莲巧梳头更衣,他今天的事情可不少,光是一个春兰阁开门,就会忙得要了他的命! 雀娘是经营勾栏的一把好手没错,可也仅仅是限于日常经营而已,像潘厚仁做的那些创新,还有维持的那些关系,这些事情,雀娘可是没法代劳的。 为了保证穿戴不出问题,潘厚仁今天甚至没有骑马,而是乘着马车进城,直奔春兰阁。刚到里弄巷口子,首先映入潘厚仁眼帘的就是披红戴绿像是大姑娘出阁似的春兰阁,而同样刻意装点过的君再来,看上去就像是俏媚新娘身边的新郎官,花俏之中带着一股男人味儿。 “不错,真是不错!” 潘厚仁自恋地夸奖着春兰阁的外形,这些都是他设计的,说不错等于就是在自己夸奖自己。等到马车驶近停稳,潘厚仁就迫不及待的下了车。他没有踩在五尺宽的红布上——这个年代吧,还没有专门用来踩的地毯,潘厚仁只要让张裁缝准备了这种厚实的红布,算是替代了。虽说今天天公作美没有下雨,可是潘厚仁作为东家,总是不能自己将红布给踩花了,这是留给那些达官贵人的。 “东家,快请进,请进!” 此时距离正午还有一个时辰的光景,然而春兰阁大门左右两边已经站了两排身材高挑的姑娘。这些姑娘都是专门挑选过的,身材高低胖瘦几乎一样,她们身上穿的,可是划时代的红色小西装加白衬衫,外带黑色超短包裙,唯一让潘厚仁觉得遗憾的,就是没有黑丝。 “可惜了,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 在一边四个迎宾齐刷刷的眼神当中,潘厚仁禁不住地摇头,顿时让前来迎接的雀娘奇道:“东家,雀娘感觉她们已经很。很。” “很有气质!” 补上这句话的,是跟在雀娘身边的小婵娟,这个曾经跟瑶瑶形影不离的红牌,如今被雀娘提拔起来当自己的副手了。当初春兰阁整合了秀女坊的资源之后,姐儿的数量是直线上升,像小婵娟这样的老员工,也的确是该提拔个副主管这样的职务了。 “小婵娟有记性!”潘厚仁回头打了个响指,道:“是不错,不过就是少了黑丝,唉,算了,跟你们说黑丝也没用,回头我还得去笼络几个高级裁缝才是!”潘厚仁一边说,一边带着雀娘和小婵娟往里面走,也不顾两女脸上疑惑的神情。 跟外面一样,春兰阁大堂里也是张灯结彩,当初潘厚仁的要求就是:要让每个进来的贵宾,都有种当新郎官的感觉! 如今一看,不仅仅是环境装饰得红红火火,就连大堂两旁矗立的姐儿们,也明显是经过精心的修饰,几乎清一色的ol打扮,既诱惑,又有一种难以靠近的气质,最是吸引那种人到中年,有经历的男人。 “像我们春兰阁这样的高级会所,本身就不是为屌丝服务的,我们服务的对象,那就是有钱有势的中年男性,富二代我们可以接受,但是在昆明这个地方,我们重点服务对象绝对不是富二代!”这是当初潘厚仁对雀娘等人的训诫,确定客户群体并制定相应的营销和推广手段,才是一个企业真正的生存之道。 “不错!很好!姐儿们,如果笑,请微笑!” 潘厚仁站在大堂中央,环顾四周,轻轻拍着巴掌,用一种来自后世的方式鼓励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今天,我有一个梦想。我梦想有一天,世人们的眼光有所转变,尽管教坊司会依旧存在,但是每一个进入勾栏院的姐儿,都应该得到人们的尊重,她们的职业将会成为减少社会矛盾、降低社会犯罪率的神圣职业,人们为她们纵情歌唱!” “今天,我有一个梦想。我梦想有一天,勾栏不复存在,潘氏会所将姐儿们的曲折之路变成坦途,撒满照人间。” “这就是我的,我们的希望。我怀着这种信念建立春兰阁会所。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将能同心协力,变不可能为可能!有了这个信念,我们将能解救那些被欺压、被剥削、被奴役的千千万万个姐儿,让她们跟我们一起唱响洋溢友情的优美歌曲。” “为了这个信念,我们将一起工作,一起努力,一起奋斗,一起吃苦,一起维护自由;因为我们知道,终有一天,你们将是会自由的。虽然你们这种自由还不能被世人所认可,可是这有什么重要呢,只要你们的心是自由的,你们的人,也就是自由的!” “让我们为了这一天的早日到来,一起奋斗、努力吧!” “奋斗!努力!” “为了尊重和自由!” “为了东家。” “厄,刚刚最后一句话是谁喊的?” 潘厚仁从一阵欢呼声当中,听到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他放下高举的双手,环顾四周,当眼神扫到雀娘的时候,潘厚仁看到了一截吐出来的粉色丁香,不是雀娘的,而是小婵娟的! “为了什么?”两眼含笑地望着小婵娟,潘厚仁问道。 “为了。东家!” 也不知道是股什么样的力量在支撑着小婵娟,这姑娘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潘厚仁的眼神之下,吼出了心底的话! “为了东家!为了东家!” 这一开闸可就不得了了,周围的姐儿们纷纷跟着小婵娟喊起口号来,就连雀娘一开始还想阻止,到后来也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喊起了口号!说实话,这一刻潘厚仁心中很享受,一个接受员工拥戴和爱护的领导——肯定是善财童子! “好了好了,大家稍微安静下,我这个东家,其实也不是很称职,平时吧,对你们的关心也还不够。” “够了够了,自从跟了东家,我们每个月的胭脂水粉钱都翻几倍了,还有恩客们的。嗯嗯,姐妹们都是懂的吧?”一个身材高挑的姐儿开口大声说道,顿时引起不少姑娘们的附和。 不等潘厚仁开口谦虚,马上大堂另外一边又响起个清脆的声音来:“不够不够,东家对我们的关心确实不够啊!我们在春兰阁这么长时间了,东家还没有跟我们姐妹们亲热过呢,姐妹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完了! 一听这个声音,潘厚仁心中就暗道不妙,还没等他想好对策,整个大堂瞬间就爆发了,几乎所有的姐儿们都在附和,甚至有些热情点的,已经嘟着嘴冲过来,要跟潘厚仁亲个嘴儿! 现场的状况有些混乱,照理说这个时候雀娘应该出面保护潘厚仁的,然而当潘厚仁将求助的眼神投向雀娘时,却看见雀娘已经环抱着双手慢慢往后退,很明显,这女人是要眼睁睁看着潘厚仁出丑呢。 “不带这样的啊,你们肿么能强迫我呢!昨天晚上。” 也不知道小婵娟的耳朵有多灵光,竟然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也都听到了潘厚仁的喃喃自语,一声尖叫,“大家安静!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什么了?东家,你昨天晚上,失身了么?” “啊?”潘厚仁微微一愣,道:“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说!” 潘厚仁连忙纠正,也就趁着这个机会,潘厚仁一溜烟窜到大堂门口,冲那些姑娘们大声吼道:“欠着!亲嘴儿的事情咱们先欠着!等这次开张顺利,我陪大家喝酒,不醉不归呀!” “这可是东家自己说的哦,姐妹们,今天就拿出大家压箱底的本事来,务必要把开张庆典办得热热闹闹,改天就让东家陪大家一起喝酒,不醉不归!”雀娘一声娇呼,终于姑娘们的情绪给稳定了下来,调整情绪,寻找状态。 潘厚仁心中倒是暗暗为这些姑娘们的演技而惊叹,不愧是专业人士呀,难怪中国自古就是把戏子跟勾栏院里的姐儿划伤等号,其实从某种程度来说,两者还真是有很多共同之处。 经过这么一番嬉笑打闹之后,大堂里的气氛好像也轻松起来,这个时候潘厚仁才跟着雀娘走出大堂,准备开始迎接宾客。 “东家,你刚刚的表现可真是出色啊,我看姑娘们的状态好了不少,东家你是这个!”雀娘冲着潘厚仁竖起大拇指。 潘厚仁见了,只是笑笑,道:“看来我做的还不够好啊,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看出什么来了?东家,您跟雀娘之间在打什么哑谜啊?”跟着雀娘身后的小婵娟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旗袍,加上刻意修饰过的发髻,看上去当真是凹凸有致,格外的夺目。 第126章 嘉宾云集 今天第一个到场的嘉宾,却是段正鑫。他是代表潘氏运输公司来的,按照潘厚仁的吩咐,他着人送来了一个大大的花篮,挂着一截绸布,上面写着贺词,落款则是潘氏运输公司,一如后世那些公司开张时的商业行为。 潘厚仁和雀娘则是作为春兰阁一方的代表,热情的迎接了段正鑫,小婵娟则是忙着接收段正鑫送来的礼品,一番寒暄之后,潘厚仁将段正鑫领到大堂里,雀娘很快就领来一个姑娘招呼。 “老段啊,回去不会被灵玉骂吧?” 看到姑娘笑眯眯的过来,段正鑫的眼神也跟着人家动,潘厚仁忍不住在老段的耳边说道。 “我。那个。嗨,这个时候提这干啥啊!厚仁呀你赶紧忙去吧,别陪着我这个老头子了。” “老段啊老段,你哪里是想让我去忙啊,分明就是担心我打扰了你的好事,行,一会儿午时,君再来准时开宴,三楼,到时候姑娘会领你去的,先去房间里享受吧!” 潘厚仁哈哈一笑,也不给段正鑫解释的机会,招呼着雀娘掉头就走。正好此时外面迎宾也在报有客人到了,然而来的却是一位潘厚仁意想不到的宾客——府尹张大人! 听到外面唱诺,潘厚仁微微一怔,转向雀娘,脚下不停开口道:“张大人来了,这倒是个意外啊!” 雀娘脸上的神情就有些紧张了,“真的是府尹大人?哎呀我的天啊,他不会是来查封场子的吧?” 潘厚仁摇摇头,道:“侯爷说了,为了保住头上的官帽,那张大人可是在侯爷府上做了保证,在他任期之内,只要我不是干谋逆的事情,他坚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食言而肥的事情,我看那张大人不会,也没有那个胆子!” 要知道这次回到昆明,潘厚仁可是接受了朱棣的密旨,奉旨搞娱乐事业,官场上一般的人物,他还真是不怕,就算把官司打到京师里去,自然也会有人帮他撑腰! “哎呀呀,张大人光临,实乃是我们春兰阁的荣耀,来呀,奏乐,还不快快奏乐!” 一身便装的张大人摇着八字步,在潘厚仁的虚邀之下踩着红布,面带微笑,频频点头走进大堂,跨过门槛之后,他还不忘转身,对着大门周围围观的昆明城民众拱手为礼,“老夫虽添为本地父母官,但既然是父母官,就更应该与民同乐,今日春兰阁枯木又逢春,实在是我城大喜之事,也暗合今年丰收之态,老夫以平民身份道贺,还望各位父老乡亲,为老夫做个见证啊!” 一边夸奖春兰阁,一边还不忘撇清自己,张大人这个官,还真是做得很有水平! 潘厚仁心中暗赞,也不忘让雀娘招呼着,考虑到张大人本身的身份,潘厚仁就亲自领着张大人向后面的房间走去,没有直接找来姑娘迎接。 “张大人今日到来,蓬荜生辉啊!实在是让厚仁感激不尽呢!” 潘厚仁前头领路,仍旧不忘给大人敷面子,让紧随他身后的张大人心中喜悦。然而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张大人其实是应该叫潘厚仁一声“上官”,只不过他还没有来的及开口,潘厚仁就猜到了其想法,连忙阻止,说既然张大人是以一介平民身份来到春兰阁,那他潘厚仁今日也就仅仅是春兰阁的东家这样一个身份。 “厚仁啊,老夫倚老卖老,就叫你一声贤侄了。” 说起来潘厚仁跟这个张大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是有些复杂,只不过古人在算辈分的时候,是不会将平妻或者是如夫人的亲戚算进辈分里,况且潘厚仁的辈分本身就比较混乱,他并不是潘德明的亲侄子,而龙镶天在潘府的地位,甚至不在潘诞之下,故而张大人叫潘厚仁一声“贤侄”也说的过去,至少潘厚仁就觉得自己的确是挺“贤”的。 “张伯父但说无妨!” “贤侄你如今已有了官职,而且听闻在北京城里也进过禁宫,见过皇上,为何还要。还要。”张大人一面说,一面拿眼睛瞅着房间里的环境,那用意再明显不过了,意思就是潘厚仁实在是不该经商,当什么东家,完全是在自贱身份。 以两人之间的关系,潘厚仁当然不会告诉他:少爷我乃是奉旨经商,正儿八经的红顶商人,你丫管得着嘛! 微微一笑,潘厚仁也坐到方桌边上,道:“张大人有所不知啊,其实皇上也有心放开某些老旧的国策,只不过一切都还没有先例,若是贸然下令怕出了篓子将来不好收拾,小侄我正好有这个条件,皇上呢也不反对小侄做点尝试,只要不出格就行了!” 潘厚仁这番话说得相当模棱,个中的滋味都留给张大人去猜测。果然,听潘厚仁这么一说,张大人顿时沉思起来。潘厚仁也不想打断人家的思路,干脆轻声告辞,出门之后就让站在门外的姑娘进去,还特别嘱咐要好生照顾着,不可失了礼数,更不能将咱们的张大人给吓跑了。 等到潘厚仁走出大门,才知道紧跟着又来了几个客人,大多是春兰阁的老主顾,在昆明城也算是有钱有势的人物,有雀娘照顾,倒是不用潘厚仁操心。 过不了多久,潘德明也来了,因为春兰阁已经独立出潘府,算是潘厚仁自己的私产,所以潘德明道贺,那也是带着贺礼来的。潘厚仁向自家二叔行礼之后,收下了礼单,又亲自带二叔进去,路上就问道: “二叔啊,给你安排一个还是两个姑娘啊?” “去你的!”潘德明被问得啼笑皆非,一个还是两个,真当他潘德明是没见过女人的菜鸟了?要说女人,一年中大半年都在走南闯北的潘德明什么样的没见过?不过说心里话,潘厚仁在春兰阁整的这种调调儿,还真是让潘德明时刻保持着新鲜感,但凡他滞留昆明,隔山岔五的也会来转转。据潘厚仁观察,还有春兰阁里的姐妹们对潘厚仁的“密报”,潘德明跟雀娘的关系好像很是不错,已经被人逮住好几次晚上留宿在雀娘的房间里了。 “二叔,您是宝刀未老啊!雀娘,雀娘,咱二叔来了,还不好好招呼?”潘厚仁心中憋着笑,刻意大声喊雀娘,结果却是一个大堂的笑声,就连雀娘这般的老油子,脸上也瞬间像是多抹了一次腮红似的。 只不过雀娘毕竟还是风月场上的老手,即便脸红的像是苹果,仍旧大大方方的走上前来,一把拉住潘德明的手,念叨道:“德明啊,说过你多少次了,来就来嘛,还要送礼?” “诶,诶,诶,雀娘,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二叔今天来是庆贺我开张,又不是庆贺你开张,送礼神马的,难道不应该了?”一句玩笑话顿时让潘德明也不敢再继续停留在大堂里,雀娘也是急地跺足,狠狠地瞪了潘厚仁一眼,随后小跑着跟潘德明去了。 “快,快去给我把小婵娟叫来,这个雀娘,有了男人就忘了工作,真是的!” 潘厚仁望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哈哈大笑,顺口让小婵娟来顶上,他是估摸着雀娘一时半会儿不出来了,才故意大声的招呼着。 随着时间接近正午,越来越多的贵宾到场,其实大多数春兰阁的贵宾,同时也是君再来的贵宾,这也不奇怪,能够在君再来消费的男人,又有几个不喜欢春兰阁呢? 倒是夏布朝的到来,又让春兰阁的姑娘们尖叫了一番!今日的夏布朝当然不会穿上他的飞鱼袍,一身玉白色长稠书生袍穿在他身上,非但没有不协调,反而显得书卷味道极浓,活脱脱一个丰神如玉的俏郎君,就连潘厚仁看到之后都不由得有些嫉妒,毕竟人家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哪怕平时候血雨腥风,也丝毫无损此时完美的气质。 这一点,算是出身草莽的潘厚仁比不了,也没法比。 “哥哥你总算是来了,你瞧小弟我等的,可是满头大汗啊!”潘厚仁上去就拽夏布朝胳膊,结果力道没有把握的恰当,加上夏布朝正在摆姿势,愣是将其拽的一趔趄,弄的夏布朝转头瞪着潘厚仁,没好气道:“我说兄弟呀,你这是故意的吧?” “啥?” 潘厚仁装着没听明白,拉着夏布朝大步流星的走过大门,也不管长袍裹脚的夏布朝这般走路有多么破坏形象, “各位,各位,我身边的就是今日最帅的帅哥,夏哥哥,姑娘们谁愿意伺候他的,报名了,报名了哈!” 潘厚仁这么一吆喝,顿时将大堂里剩余姑娘们的热情点燃,一个个不顾仪态的举手,表示愿意伺候夏布朝,如此一来,反而弄的夏布朝很不好意思,感觉上他成了勾栏的姐儿,而围绕着他欢呼的姑娘,才是他的恩客。 “我说厚仁啊,咱们要不要这样啊?”夏布朝小心翼翼地闪躲着身边多出来的“咸猪手”,虽说他感觉春兰阁的姐儿们外形都挺不错的,可是这种热情,却是让夏布朝有些吃不消的感觉。 “怎么不能这样了?” 看到夏布朝受窘,潘厚仁心中大乐,算是他一种恶趣味得到了发泄似地。只不过玩笑不能开的太过,捉弄捉弄也就是了,若真是把夏布朝给吓跑了,就有违初衷。故而潘厚仁感觉火候差不多了,才招呼姑娘们放过了夏布朝,带去后面浴房里歇息去。 接下来还有三三两两的贵宾到,有些是潘厚仁亲自接待,忙不过来的时候就是小婵娟上,总之今日开幕式的接待工作,算是圆满完成。唯一要说是缺陷的,就是雀娘跟着潘德明进去之后,竟然等到正午时分,才姗姗而来。 第127章 救外人也是救内人 按照潘厚仁的计划,春兰阁今天的开张仪式,午餐就是在君再来的三楼进行,而风野子等人排演的节目就是专门来给大家助兴的。 潘厚仁相信这应该是一场极其完美的演绎,他对后世流行歌的杀伤力有着绝对信心。然而,他却暂时没有机会去看这场表演了,只因为沐晟来了。 堂堂平西侯可不是来给春兰阁开业助威的,即便沐晟平常时候也会很低调的在君再来或者是春兰阁宴请宾客,可风口浪尖的时候,沐晟必须要自重。他来找潘厚仁,纯粹是因为别的事情,很重要的事情。 “侯爷,我今天开张啊~”潘厚仁只听沐晟说了半拉子话,一张脸就愁苦下来,连话都说错了,连带着沐晟都露出一丝笑容,“开张,你要接客么?” “侯爷啊,不带这样玩的吧,你们要去安南,干嘛扯上我呢!”潘厚仁低头看着脚尖,在想是不是该去找张三丰给自己算算流年,这段时间也太不顺了,光是春兰阁,这都蹉跎几次了啊! 沐晟可没有跟潘厚仁磨嘴皮子的耐心,一瞪眼道:“此乃皇命圣旨,哪有你讨价还价的功夫?你还是不是我大明朝的。” “的什么?”潘厚仁抬头望向沐晟。 “。的子民啊!”沐晟一开始或许是想说“官员”,估摸着也是想到潘厚仁那种性格,直接话锋一转,说到“子民”,如此一来除非潘厚仁不承认自己是大明人,否则的话,沐晟的话就没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既然是圣旨,那潘厚仁就没有拒绝的权利! 沐晟此番来找潘厚仁,其实也跟他自己有关。因为他是平西侯,实际上掌控着安南方向。如今安南大规模的流行霍乱,已经开始向广西、云南方向扩展,沐晟担心自己麾下的军队受到影响,早就已经上书给朱棣,朱棣也因此而头疼不已,去太医院寻求帮助,有几个太医联名上书,认为必须对症下药,最好的法子,就是弄几个霍乱病人来研究。 从太医们的态度来看,中医并非是后世诋毁的唯心主义医学,相反,中医却是比西医更加讲究“临床诊断”的,至少在中医药学里面,是没有“万能药”这种概念,哪怕就是一场感冒,一个真正好的中医老师,对每个病人开出来的药方,恐怕都是不同的,跟西医那种丢一盒“速效感冒胶囊”,或者让你输点消炎挂瓶的粗暴处理方式,判若云泥。 可是将霍乱病人带去京师这个意见,却是受到太医院令刘纯的反对。作为太医院的领导,刘纯不仅仅要有学术精神,更需要通盘考虑。将病人弄来京师,万一没能控制的住,以致霍乱在京师流传开来,谁来承担这个责任? 朱棣原本是想坚持太医们的意见,可当刘纯诘问朱棣,出了问题,谁来负责的时候,别看朱棣是至高无上的统治者,他也不敢冒这种巨大的风险。经过双方协商之后,刘纯同意太医院的几个太医前往安南,实地考察霍乱流行的情况,将诊断结果带回京师做成模型之后,再对症下药,研究预防和治疗手段。 然而安南那个地方如今正是混乱不堪,虽说朝廷已经设置了交趾布政司,如今是吕俊在担任都指挥使,然而朱棣还是不放心这些太医的安全,就将责任丢给了沐晟,同时也在圣旨当中暗示,沐晟可以找潘厚仁帮忙。 “我还是个孩子呢。”一想到去越南那种地方,潘厚仁就浑身不自在,继续在沐晟面前扭捏作态,而沐晟呢,反而笑了,道:“厚仁啊厚仁,你的这种反应,早就在皇上的预料之中啊!吾皇当真是英明神武!” 没想到这种时候沐晟都还要拍朱棣的马屁,潘厚仁实在是恶寒,道:“侯爷,咱能不能不去?” “可以!” 沐晟的回答让潘厚仁顿时放心,只要不是必须去,他还真就不想去了,留在昆明舒舒服服的赚钱有什么不好,自己又不是医生,干嘛要去安南那种穷山恶水的地方吃苦受累,还要担心感染上霍乱! 其实霍乱这种病,在后世已经基本上杜绝了,说穿了就是一种经由水和食物传染的病菌性疾病,致死率高,致死原因是反复呕吐腹泻,身体大量缺水导致的各种后遗症,包括电解质失衡、内脏衰竭等原因。 就潘厚仁所知,治疗急性霍乱病最好的方式就是广谱抗菌药,然而目前看来,全世界都没有生产广谱抗菌药的能力,所以一旦感染这种病菌,就会很危险。出于对自身保护的本能,潘厚仁当然不愿意去霍乱病区。 “皇上是这样说的,若是你去了,而且能够成功的回来,那宫里的那位,就可以早日给你送回来,若是你不去,哼,你就慢慢的等吧!” 沐晟说话的方式跟平常时候他自己的习惯截然不同,明显应该是照着朱棣的原话而来,潘厚仁也不知道这段话究竟是写在圣旨当中的,还是由别人转述的,然而“宫中那位”这几个字,却是击中了潘厚仁的要害! 朱棣是个什么样的人,潘厚仁很清楚,秀娘若是一直留在宫中,难免会发生其他意外,尤其是朱高炽那厮还在东宫,万一。后果还真是潘厚仁不敢设想。 “皇上这是。。逼上梁山啊!侯爷,小侄的命,真是苦啊!”潘厚仁哭丧着脸,很显然,他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沐晟倒有些好奇,朱棣派人带来的这句口讯究竟有什么玄机?事实上截至目前,沐晟都不知道秀娘已经失陷在禁宫当中,如今成了朱棣控制潘厚仁的一个筹码!对于“宫中那位”的指向,沐晟自己也有诸多的猜测,然而无论他怎么猜,也没有猜到秀娘的身上。 凭着对皇家的忠诚,沐晟也不会追问潘厚仁真实情况,只是看潘厚仁如此痛苦,沐晟安慰道:“厚仁你不要这么紧张嘛,就是去交趾转一圈,我已经通知了吕指挥使,让他们先行准备几个病人,你们到了那里之后,将会住在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等太医们研究完了,得出结论了,你再护着他们回来,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可小侄我还是想不明白,为何皇上偏偏就要钦点我去呢,我还是个孩子呢!”就算已经认命,潘厚仁仍旧不忘提醒沐晟——自己还未成年。 沐晟摇了摇头,道:“厚仁啊厚仁,你怎么还不明白呢?皇上看重的不是你,而是你背后的。” “背后?”潘厚仁神经质一般的快速扭头望向身后,却是空空如也,“报告侯爷,我背后啥都没有!” 对于潘厚仁这种装疯卖傻的行为,沐晟一笑置之,干脆不提这茬,道:“走吧,太医们已经到了,这会儿就在我府上等着你呢,我看你是不是把四疯道长也叫上呢?” 虽说四疯这些日子操练保安队上了瘾头,可是当潘厚仁找到他,说这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时,四疯还是很痛快的答应了,只因为他四疯是张真人的传人,有这个义务为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再说了,四疯多多少少也是有些医术的。 事关重大,也没有太多时间留给潘厚仁准备,春兰阁的开张大事,潘厚仁也就只能暂时放一放,反正沐晟也保证了,昆明的事情统统交给他来处理,如果再出任何岔子,他以平西侯的名誉承担责任。 唯一不好解决的就是三个小丫头,这次潘厚仁离开,瑶瑶三个死活要跟着,不愿意再留在昆明担惊受怕了。可潘厚仁能够同意?这次可是要去交趾啊,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出刁民也就算了,关键是还有防不胜防的霍乱,就连四疯都说了,即便是师傅遇上霍乱病人,也没有治愈的把握,潘厚仁岂敢将三个娇滴滴的小丫头带在身边。 费尽口舌,甚至是将潘徵徵的安危抬出来,潘厚仁才将三个丫头安顿好,红着眼圈替潘厚仁整理好了行装,然后目送着潘厚仁跟四疯一起出门。 得到消息的夏布朝,竟然也从温柔乡里赶来了,倒是让潘厚仁内心很是激动。 “兄弟,交趾那种地方,哥哥陪你去!” 夏布朝拍着胸口,情意拳拳,潘厚仁却不敢让这个尚书的独子去冒险,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他可没法向尚书大人交待,人家夏尚书或许没法向朱棣和沐晟讨公道,要收拾他这个小小的三品官,可是轻而易举的。 “哥哥,这事儿乃是皇上的旨意,被点名的跑不了,没有名字的不能参加!说实话,兄弟我被点名虽然有些危机,但也是一种荣耀,哥哥你呢,榜上无名,为了哥哥你的将来,咱们还是听皇上的话哈,你呢,就留在昆明城,帮兄弟我看好家人,还有这些产业,四疯,四疯!” 随着关系的熟络,如今潘厚仁跟四疯之间的称呼已经越来越简洁,估摸着用不了多少时日,四疯怕是要叫潘厚仁一声“哥”了。 “干啥?” 重新换上破烂道袍的四疯,又有些当初那个疯子道长的神韵,听到潘厚仁召唤,四疯皱着他那双剑眉,快步走过来。 第128章 终于还是要走 “四疯,这是我大哥布朝,这次我们前往交趾,你那个保安队,就留给布朝大哥练吧!” “他,行么?”四疯明显有些不乐意,两眼上下打量夏布朝。他不知道夏布朝,夏布朝却是知道他的,张真人的传人,光是这个名头拿出来就能将天下练武之人震得七晕八素,夏布朝也不例外,拱手边拜,口中道:“末学夏布朝,见过四疯道长!” “免了吧,厚仁说了,出门靠朋友,你是他的哥哥,跟咱也就是朋友,来,过一招,行的话,保安队就交给你暂时练着!” 听说要跟四疯过招,夏布朝是既兴奋,又紧张,抖了抖身子骨,啪啦啦一串响,顿时让四疯眼神一亮,道:“不错,光凭这声音就有十年的火候,道爷我喜欢!” 一沾武学,四疯就有些得意忘形起来,看到两人准备开练,潘厚仁也懒得去管,转身进了院子,找潘徵徵去了。 前些日子都跟潘德明已经把事情定下来了,潘厚仁也不知道这个消息有没有传到潘徵徵的耳朵里,经过潘徵徵独门小院的时候,守门的四个健妇再不敢拿脸色给潘厚仁看,连忙躬身敬礼,很显然,在京师转了一圈回来之后,潘厚仁在潘府的威信是见涨啊。 这会儿日头还没有西沉,秋风习习送爽,正是赏园的好时光。虽说潘厚仁不觉得看了十几年的破院子还有啥好赏的,可儿女情怀总是春,潘徵徵现在就正由两个贴身丫鬟儿陪着,在院子里闲逛。 “徵徵!” 粉色的长裙在黄绿色的院子里尤其打眼,潘厚仁几乎没花啥功夫就找到了潘徵徵,他一声招呼,顿时引起潘徵徵和两个丫鬟的惊呼! “呀,是哥哥来了,哥哥,哥哥!” 潘德明不争气,以至于潘徵徵的同辈人就只有潘厚仁一个,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到了十来岁的年龄才隔院而居,对于潘厚仁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潘徵徵那是亲的很!这个时代的女子都比较简单,她们口中可是说不出那种“太熟了,只有亲情没有爱情”这般的话。加上从小灌输的思想观念,在潘徵徵这个小美人胚子的心中,早就已经将潘厚仁当成是这世上最亲的人了,只等年龄时机合适,就完成那最后一道手续。 只不过越是这种情况,潘徵徵就表现得越是守礼,碎步跑到潘厚仁面前,却又在距离三尺之外停下了脚步,只是让带起的香风扑进潘厚仁的鼻孔当中,羞涩道: “哥哥好些日子没有来看我了。” 能够说出这样一句话,已经是潘徵徵所能做到的极限,潘厚仁懂。他瞥了两眼紧随而来的丫鬟,突然上前一把拉住潘徵徵的柔荑,女孩在惊呼,但已经身不由己的被潘厚仁拉的跑动起来。 “小姐等等,小姐等等啊!” “不要管,跟我走!”潘厚仁力量大,虽然是单手,也足以带动女孩加速前进。潘府给唯一的千金修筑的庭院自然是峰回路转、曲径通幽,潘厚仁凭借速度和对地形的熟悉,很快就将两个丫鬟甩开,牵着娇喘吁吁的潘徵徵藏进假山的缝隙。 此处缝隙是他们小时候躲猫猫时常来的地方,也是两人一个共同的秘密。 “哥,怎么,怎么带人家来这里啊。”潘徵徵尽量调整气息,然而剧烈的呼吸仍旧让她已经初具规模的胸部起伏的很客观,潘厚仁的眼光不由自主地在上面停留片刻,才低声道:“我要出门一段时间,在走之前,我必须要告诉你。” “什么?哥哥你又要出远门了么?”潘徵徵的情绪惊讶当中带着失落,这才平稳多久啊,怎么潘厚仁又要出门了呢? “闭上眼睛,我告诉你~”潘厚仁此时的心中像是落入了一层魔障,当他决定要来给潘徵徵告别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决定要带走点什么,比如此时。 纯真的女孩并不知道闭上眼睛之后接下来会是什么过程,她只是顺从的接受了潘厚仁的命令,然而片刻之后,一股浓郁的气息冲击了她的鼻腔,而樱唇上沉重温热的压力,像是一柄长矛,直透她的心扉——“这,就是亲嘴儿么?” 潘厚仁的双唇厚实而有力,他的舌头又是如此的贪婪和孜孜不倦。对于仿佛灵魂都已经受到冲击的潘徵徵来说,是完全没有半点抵抗的能力,只能被动的接受,随着潘厚仁的攻城略地而一再败退! 女孩感觉心跳得好像是怀中揣了无数只兔子,胸口很压抑,压抑得喘不过起来,整个人像是马上就要死去,但又感觉是如此的幸福。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紧紧的依偎在一起。潘徵徵香喷喷软绵绵的身子搁在潘厚仁强而有力的臂弯之内,这一对少男少女此时都沉醉在无限柔情之中,忘却了身边一切的烦恼。 。。 潘厚仁忘不了女孩那红红的眼圈,也忘不了两个丫鬟怨怼的眼神,别以为两个丫头年纪小就不懂了,光是看自己小姐粉色的脸蛋和明显红得不正常的双唇,这两个丫头也都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然而她们能说什么呢?整个潘府还有几个人不知道,潘厚仁注定了就是大小姐的夫君,虽说没有举行仪式,然而去多嘴人家两人之间的事情,是不是有些讨嫌了? 潘府外面,马车正在恭候着潘厚仁,四疯坐着他的毛驴,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潘厚仁才刚刚走出来,四疯只是瞅了他一眼,就没好气地道:“我们在这里晒太阳,某人却是去偷嘴儿,刚刚吃了啥呀,一张嘴跟猴子屁股似的!” “四疯,怎么这么说话呢,我就是。就是去喝了口水而已!”潘厚仁也知道自己这个借口傻子都不会相信,难道平西侯府里没水喝?况且谁见过喝水喝小半个时辰的,是牛么? 最好的掩饰不是说谎,而是转换话题,潘厚仁自知理亏,也不多说,张罗着就出发,让车队去平西侯府,带上那几个麻烦的太医上路。时间也确实不能再耽搁了,否则的话,晚上可就找不到宿点,要睡荒郊野岭了。 在平西侯府门口,潘厚仁接到了四个太医,其中三个是老头子,一个年轻人。竟然会有年轻人,倒是让潘厚仁有些奇怪,一了解才知道,那年轻人叫刘高,是太医令刘纯的后人,也算是家学渊源,难怪小小年纪就成了太医院的太医。 潘厚仁看刘高是年轻人,而刘高看潘厚仁,却是半大个孩子。故而两人对了对眼神,都发现对方眼神里那种不对味的意思。只不过潘厚仁灵魂成熟,而刘高性格沉稳,只是见礼却没有将心底话都写在脸上。 一开始因为不熟悉,潘厚仁跟这些太医也没啥好说的,为了保证旅途的安全,沐晟派了一个千夫长,率领一支百人小队陪着上路。这些士兵都是沐晟麾下的精兵,尤其是那个千夫长,竟然也是姓沐。 潘厚仁无事找其闲聊,才知道这位姓沐名安的千夫长,祖上就是沐家的仆人,后来跟着老祖宗打仗,慢慢的也就脱离了家仆的行列,可是姓氏却这样保存了下来。事实上在中国古代,那些真正手掌军权的大将,都有属于自己的家将,严格说起来,沐安就是沐晟的家将,就是平西侯的家将! 而家将,往往无论忠臣度、还是战斗力,都是极为值得信赖的。 潘厚仁倒是没有想到沐晟会给自己派来家将,而且听沐安的口吻,那些士兵也是平西侯府里的亲兵,训练最充分、装备也是最好的。 如此一说,潘厚仁倒是充分感受到沐晟对这件事情的重视。事实上,无论是沐晟也好,潘厚仁也罢,都知道这些将士最大的作用就是保障四个太医的安全。从昆明到交州的距离可不近,按照潘厚仁的估计,至少要花费差不多大半个月的时日,这还是赶路的情况下,若是慢腾腾的走,还不知道走到何年何月去了。 正是因为考虑到此次出门时间会很长,潘厚仁才会在临别之时,夺走了潘徵徵的初吻。在潘厚仁看来,这人世间的事情很难说的明白,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潘厚仁可不想期间发生了变故最后留给自己的只有悔恨! “沐将军,天色已晚,不如我们早些选个地方,歇下吧!”潘厚仁看着日头快要西沉,若是不能趁着天光弄个营地,怕是今天晚上的日子会不好过。 照理说他们应该赶到下一个驿站,可是因为四个太医当中有一个竟然晕车了,行进速度是一降再降,才导致今天晚上必须露宿荒野。说起这个事儿潘厚仁就是一肚子的气,然而看到那老太医脸青眉黑的可怜模样,潘厚仁一番埋怨的话,又如何说的出口呢? 听说要宿营,太医们都很高兴。对于他们来说,长年累月的窝在京师太医馆里,生活着实很无趣,这一次前往交趾既是学术研究,又等于是一次公费旅游,何乐而不为呢?只要能够慢慢的走,一路观赏大自然的美妙风光,就什么都值回来了,故而,太医们是不慌的。 第129章 专业和非专业的区别 扎营的事情自然不用潘厚仁操心,当篝火升起来之后,入夜山林当中的寒气,就被驱散一空,围着火堆坐下来,暖洋洋的感觉让人很舒服。 潘厚仁原本是躺在火堆旁边的,而四个太医闲来无事,就拿霍乱来说话。 “霍乱者,吐泻较剧,气阴两伤,皮肤潮红,干瘪微汗,身热口渴,腿腹抽筋,腹胀尿闭,脉象细数,舌质淡红,苔黄或白且燥。此乃最为明显之表象,若是等到心阳衰竭时,其主证就是面色苍白,眼窝凹陷,声音嘶哑,形寒肢冷,冷汗淋漓,手足螺瘪,筋脉痉挛,脉象沉细,舌苔白腻。” 说话的太医乃是其中年纪最大的,头发胡须也最白的一位,潘厚仁斜着眼睛看老人家捋着胡须,摇头晃脑的念叨着,不由得心中略烦,他是听不懂这些东西的,只知道所谓霍乱简单的说就是不讲卫生造成的。 “宁太医说的是,那该如何治疗呢?” 刘高虽然是名门之后,其父亲又是堂堂的太医令,然而太医也是一种技术工种,都有技术人的通病——只讲技术,不讲权贵。刘高既然是一名太医,就得放低姿态,毕竟他受年龄的限制,若是不谦虚好学,很容易在圈子里被人扣上“年少轻狂”的帽子,甚至严重的还会认为刘高是“目无尊长”。 潘厚仁在后世就是象牙塔里的老师,环境跟太医院这种圈子很类似,一眼就能看出其中的猫腻来,很显然,刚刚说话的这位宁太医,应该是太医院里资格比较老,而且本事也还行的一个“权威”。倒不是说权威就一定不好,只不过有时候迷信权威,反而会压抑年轻人的创造性。 “依老夫多年的行医经验来看,气阴两虚证的治法,就应该是气阴双补、扶正驱邪。用生脉散加减。”那宁太医说了一长串药名,最后问道:“高太医,你看呢?” “宁太医果然是妙手回春,不过在下认为,生脉散固然有用,但若是简单处理,用急救回阳汤也不错!” 刘高这是顺杆子爬,先高度赞扬那宁太医,然后再说出自己的处理意见,即便是宁太医感觉有些不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拆刘高的台。 另外一个太医此时又问道:“那若是心阳衰竭证呢?” 所谓心阳衰竭,就是比较严重的情况了,限于对霍乱病人的治疗基数不够,不管是宁太医还是刘高,都不好意思随口而说,场面一下子陷入沉寂当中。 “这有何难,虽说本道爷没见过真正的霍乱病人,可是从你们刚刚描述的情形来看,本道爷认为,只需温运中阳,活血祛淤。方用《伤寒论》附子理中汤加减即可。” 原本寂静的场面突然被这一长串话打破,却是那不知何时溜达过来挨着潘厚仁躺下的四疯,此时突然插口。他这一插口将宁太医等人吓了一跳,就连潘厚仁,都没有觉察到四疯的行动,扭过头去惊恐地看着他:“我那个擦,你能不能别走路跟野猫似的,一点响动都没有!” “那是你功夫修为不到家!”四疯晒道,“你就算是埋在泥巴里,只要心跳没听,我都能够发现!” “那多无聊啊,蚂蚁打架你都不得不听,多烦!”潘厚仁对于四疯的这种显摆可是毫无兴趣,倒是四疯刚刚说的那个话让潘厚仁有些惊讶,道:“四疯啊四疯,你竟然还会治霍乱?” “多新鲜啊!”四疯耸耸肩膀,望向刘高等人,“练武者必学医,否则练出岔子了,受伤了,找谁去?你当我每天跟着师傅光是摆架子呢?医书都不知道翻烂多少本了,咱们这叫活学活用,不像有些人啊,学到老也没见他们出手救过几个人!” 四疯这话好像就若有所指,而四个太医当中除了年纪较轻的刘高之外,三个老人家的神情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其实四疯说的也没大错,大明朝这个太医院的制度本身就有问题,首先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太医院不对外。也就是说,除非是皇亲国戚或者是极高权势者,才能享受到这一特殊的待遇,君不见那电视电影上,皇上对谁好,或者是担心谁的身体了,就会说:“快请太医”,由此可见,这是一种皇上的恩赐,平常人是享受不到的。 然而能够享受这种待遇的人又能有多少呢?故而很多时候,太医其实都是闲着吃干饭的,四疯怕是对这点有些看不过去,故而才会出言讥讽。 潘厚仁万万没有想到四疯竟然还会嘲讽人,往常他要是看谁不顺眼的话,那都是用拳脚招呼的,估摸着也是因为这三个都是老头子了,万一伤筋动骨的会很麻烦。 气氛一下子就冷了场,别看太医都是技术工种,八卦之心也不会就此熄灭,关于四疯的来历,这几个太医可是都打听过,张真人的名头不管是在武术界还是医学界,那都是相当的好使啊,甚至于不管四疯说的正确与否,太医们都不敢发表意见了。 刘高此时干咳两声,开口打破沉闷的气氛,道:“四疯道长果然是高见,在下倒是想请教请教,如何治病于未然呢?” 治病于未然,其实就是后世的预防医学。古人在这方面有所长,也有所短,因为涉及专业知识,潘厚仁却不方便开口了,万一说错了岂不是很丢人。 然而刘高的问题,也让四疯哑了火。他是跟着张三丰学了不少,可是霍乱这种病症,可不是想碰上就能碰上的,换句话说,在不是必要的情况下,那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谁会想去沾这种浑水呢,犯不着啊! 这次跟着潘厚仁去交趾,四疯心中未尝就没有研究研究霍乱症的心思,只不过这种话他不方便摆出来说而已。 因为四疯哑火,太医们又重新活跃起来,热烈的讨论着,直到沐安等人将晚膳弄好,大家吃过饭之后,潘厚仁就早早的去马车上睡觉。明天还要早起,他可没有精神听那些医生磨牙,至于四疯还在跟刘高等人闲聊,潘厚仁也懒得去管了。 也不知道一个通宵四疯究竟跟太医们都研究了些什么,总之第二天早上潘厚仁起来之后,就发现四疯跟那刘高的关系好像很不错,他甚至肯出手帮晕车的那位太医用内气点穴调理,竟然还真是神奇的治好了其晕车的毛病,让队伍行进的速度恢复到预期。 这是件好事,潘厚仁对四疯这种大公无私的行为进行了高度的赞美,当四疯提出既然潘厚仁如此高尚,不如明天就由潘厚仁出手给那太医调理时,潘厚仁立马就退缩了,他以自己功夫不到家为由,推的那个干净利落啊,让四疯异常的鄙视。 一连几天功夫,行走在几乎没有人烟的官道上,潘厚仁感觉很是无聊,而四疯则是跟太医们打成了一片,五个人时常为预防霍乱而争吵到面红耳赤,更是让潘厚仁心烦。 这天几人又在热烈的讨论,潘厚仁实在是憋不住了,开口大声道:“这有啥难的,只要管理好饮水、食物和粪便,就可以很好的预防霍乱病,烦不烦啊你们,都争论几天了!” “啊?” 以四疯为首的几位“研究员”被潘厚仁一顿狂吼愣了神,半晌刘高才鼓掌道:“没想到潘大人才是隐藏不露的大家啊,看来我们大伙这几天的争论,实在是献丑,献丑了啊。” 刘高这话吧,表面上是各种谦虚,然而听在另外三个太医,包括四疯耳朵里,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不消说,就连四疯都没给潘厚仁好脸色看,因为别人不知道,他还不清楚么,他这个师侄别说是什么医术了,恐怕连人参和罗卜都分不清楚! “厚仁师侄,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不懂不要紧,做人最可怕的就是不懂装懂。”四疯清了清嗓子,语重心长地开始教育潘厚仁。 潘厚仁撇了撇嘴,他不想跟四疯争论,只好不开口,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好了。等到交州,八仙各显本事,谁的法子管用才是真理。 接下里的几天里,潘厚仁就感觉自己日子更难过了,他甚至想将几个太医交给沐安直接带去交州,他就在这里不走了。 事实上现在他们已经很靠近交趾了,在途经一些村庄时,潘厚仁注意到有普遍的出殡现象,完全超过了正常的那种,也就是说,他们已经开始进入霍乱的重灾区了。 对此,潘厚仁最大的感觉就是不应该继续走下去了,若是队伍当中一旦有人沾染上霍乱,恐怕就会影响到整支队伍,潘厚仁不想队伍里有任何人出事,只因为他比队伍里所有人都清楚霍乱这种病的猛烈性,可以说一旦重度感染,那真是没药医了,只有活活的等死。 “就到这里吧,沐安将军,找个有干净水源的地方,最好是我们自己找个地方挖一口井,绝对不能用村子里的水井,更不能用河水!”潘厚仁让队伍停止行进,同时给领队的沐安下令。 “怎么了,怎么突然又停下来了,是要我们去给村民们治病么?” 作为太医代表,年纪最大的宁太医突然开口问道。 第130章 一意孤行只为大家 “不走了不走了!无论如何都不能往前走了!” 当又一队出殡的队伍从潘厚仁眼前不远处经过之后,潘厚仁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不继续前进了。刚刚沐安也派人去打听过,此处归建平府管,距离交州府大约还有不到十天的路程。 既然已经进入建平府,照理说潘厚仁等人可以加紧几步走去驿站里面,太医们就是这个意思,甚至连沐安都觉得,既然有驿站,何必要在野外宿营呢? 可是潘厚仁却不是这样认为的,在他看来,既然连建平府偏远地方的疫情都已经如此严重,若是到了人口密集的地方,恐怕就更加不堪入目。由此可见,沐晟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一旦让这种霍乱病菌进入到两广,或者是军营当中,造成的危害将会是交趾的数十倍甚至更高,所以必须要尽快的控制下来。 “哪有这个道理!” 宁太医怒了,他是技术工种,原本就不属于潘厚仁统管,再加上潘厚仁年轻,半道上还“鄙视”过他们这群太医的医术,一有机会,宁太医岂会不报复报复。 “我说的就是道理!” 潘厚仁狠狠地瞪了眼老头子,他心中也是窝火,安南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有啥好的,要不是因为朱棣的那句话,打死他也不会来,就算是泰国也好啊,至少可以研究研究,能不能弄几个人妖回去发展演艺事业。 “潘大人,皇上乃是命令我们前往交州府,深入疫情最重的地方,了解病理成因,岂会因为疫情严重就怯步不前呢?沐将军,我们继续前进,今夜就在建平府驿站歇息!” 宁太医下车来,满脸的正气凌然,可惜他的话对沐安一点用处都没有,出门的时候沐晟可是专门交待了,一路上必须要听从潘厚仁的安排。 “沐将军,沐将军!” 宁太医说了一番话,结果却是半点用处都没有,在潘厚仁眼神示意下,沐安已经打发斥候散开,出去寻找干净的水源,而潘厚仁则是翻身下马,揉着屁股和胯部,走动着松骨。 “潘大人,你这是延误皇命!” 宁太医气得吹胡子,潘厚仁看他冲着自己大吼,这会儿却是不生气了,停下脚步抬手一指刚刚远去的出殡队伍,道:“各位可看见了那队人?” 众人不知道潘厚仁这样问的含义,只能点头表示已经看见。 “你们有没有注意,那队人数量极少,抬棺木的人当中竟然没有几个壮年?” 这个大家当然是没有注意,毕竟是出殡,一种触霉头的事情,若非是必要,谁乐意盯着一支送葬的队伍看呢?既然是自己大意,也就没人站出来反驳潘厚仁,只是四疯皱眉,开口问道:“那又如何?” 潘厚仁心中一声暗赞:“当真是个好捧哏啊!你丫不出来,后面的话老子就不好说了!” “咳咳,这说明什么?说明这个村子,甚至是这附近的村子,疫情已经波及到健康壮年了,由此可见疫情之严重,若是我们贸然闯进建平府,正是疫情最严重的地方,哼!死几个人本少爷不怕,可是诸位有没有想过,你们身上的任务是什么?是研究疫情,及早拿出方法来,以免我大明朝的子民受此灾难!” 这一番话,潘厚仁说得慷慨激昂,让以宁太医为首的几个人哑口无言。半晌,刘高才站出来冲潘厚仁拱手,道:“潘大人果真是考虑周全,是我等疏忽,还请潘大人见谅!” “嘿,我就说师侄你从来不做没好处的事情,难怪不愿意进城,感情是怕被感染了!”四疯在旁边开口,却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愣是将潘厚仁刚刚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光辉形象毁于一旦。 “四疯你给我闭嘴,你要是想进去试试,我也不反对,回头我给师祖说,你是为民请愿,再去面见圣上时,求他跟你这个英雄立块碑,上面就写:他是一代武学宗师,没有死在擂台下,却是倒在了病床之上!” “不,我不,我才不呢!”四疯连连摆手,转头就对刚刚还好的像穿连裆裤似的宁太医等人道:“师傅说了,要我听师侄的,我看那个什么府也别去了,师侄说在这里扎营,咱们就在这里扎营好了!” 就连唯一对潘厚仁还有点约束力的四疯都已经倒戈,三个老太医彻底没辙,他们齐齐望向刘高,或许是觉得这个当口还是刘高站出来说话比较有用。 “咱们,还是听潘大人的吧!” 刘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态度最终还是软了下来。 不一会儿放出去的斥候就回来了,找到三个符合潘厚仁条件的地方,沐安过来请示。潘厚仁不放心,决定挨个去看看,顺便也就把四疯和刘高给带上了。 “我此前说的话你们别不相信,霍乱这种病,之所以传染得快,主要还是因为其传播途径是普通人生活无法避免的,饮水,食物,这两样东西是人生存必不可少的,只要想活命,就离不开水和食物!” “那霍乱又是如何通过饮水和食物传染的呢?” 刘高毕竟是个搞专业的,提出来的问题也很专业。 潘厚仁皱了皱眉头,他感觉要解释起来很困难,难不成要他给刘高和四疯普及一下生物病理学?显然这是不可能的,潘厚仁自己都没有系统的学习过,就算说出来,两人也没法听明白。 理了理思路,潘厚仁道:“我们可以这样理解,霍乱是一种常人肉眼难以看见的微小生物进入人的身体而引发的疾病,而这种生物适宜在普通饮水当中存活,而患病的人排泄出来的污物里面同样有这种小生物,一旦有一点点污物进入了饮水当中,那么在很短的时间内,这个水源就会布满这种微小的生物,人们只要引用了这里面的生水,或者是用来清洗蔬菜水果,没有经过足够长的时间高温煮沸,就会生病。” 跟两个古人讲述传染病预防实在是一件很吃力的事情,潘厚仁一边看营地,一面说,三个点转下来,他已经说得口干舌燥,两眼发花,“就这个点吧,去通知沐将军,开始设营!” 此处正好靠近山脚,从山壁深处有一股清泉汩汩而出,周围渺无人烟,潘厚仁感觉这个水源应该不会被污染,就决定在此处扎营,下一步再做打算。 传话斥候离开了,潘厚仁三人则留在原地等候。四疯跟刘高两人没有发表意见,刚刚潘厚仁讲述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有些难以理解,现在还在旁边翻白眼,看样子一时半会儿不会明白过来。 当天夜里,队伍就依附在山崖边住下,而潘厚仁更是让沐安派遣士兵在居住地的下风下水口挖出了一个深深的茅坑,并且下了死命令,任何人不准在茅坑以外的地方如厕,如有发现军法从事。同时还规定,人吃马嚼的东西一律不得离开水源口,更不能靠近茅坑,去过茅坑的人必须在下游反复清洗双手和双脚。 这些都是潘厚仁的死命令,虽说沐安等人完全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可他们都是军人,只需要执行就好了! 。。 “我们要去村子里,了解那里的疫情,对患者进行面对面的诊断!”第二天一早,宁太医为首的四个太医就来找到潘厚仁,提出了他们的要求。 “我同意!” 本来这次的任务就是研究霍乱,制定预防和治疗的措施,既然已经到了地头,潘厚仁没有理由拒绝这些太医们的请求。实事求是的说,他还是挺佩服这些太医的,明知道一旦感染死亡的机率很高,可他们还是义无返顾,甚至连犹豫的念头都没有。 当然,愿意从京师大老远出来的太医,怕是早就已经把这些问题考虑得彻彻底底,否则也不会报名参加了。 “不过我有个要求!” 正当太医们准备出发的时候,潘厚仁却突然幽幽地开口,像是一盆冷水,从众太医的头顶扑下! “分而食之!”潘厚仁口中说出简单的四个字。在众人不解的眼神当中,潘厚仁又进行了一番解释,意思就是说,凡是深入疫情村庄的人,在回来之后一律不能再靠近水源,必须彻底在溪流当中清洗自己之后才能进食,衣服也必须要反复清洗之后,在火堆边上炙烤。 “这是为什么?潘大人,你自己怕死,不代表沐将军也怕死,不代表我大明的士兵们都怕死吧?” 宁太医耻笑潘厚仁,在他看来,这就是一种怕死的表现。对于宁太医的这种说法,潘厚仁甚至是懒得去解释,“你不用拿言辞来激我。我是个武将,对于我来说这就是一场战争,在敌我情况不分明的时候,我是绝对不会将所有的兵力都投进去,孤注一掷!” 潘厚仁话引来了沐安的掌声,他也是个领兵的将领,自然能够理解潘厚仁这种小心无大错的处世原则。 。。 “袖口,领口扎紧,带上面罩,不能吃任何东西,不能喝水,若是遇上苍蝇,尽量不让苍蝇在你们身上停留,尤其是面部等暴露在空气当中的身体肌肤,这是命令,每个人都必须要执行!” 潘厚仁全副武装,连面罩都已经戴上,下达出发前的最后一道指令。 第131章 舍己为人死的伟大 建平府的残像已经不足以用言辞来形容,头一天,潘厚仁率领的队伍并没有接近州府所在的地方,可光是眼前看到的景象,就让所有人头皮发麻。沿路两旁时常可以看到倒毙的平民,而一些村舍大门甚至就那样敞开着,里面死亡却没人收拾的尸体,早已经腐烂发臭,满是蚊蝇。 宁太医很生气,他觉得这种事情正是朝廷应该挺身而出的时候,可是为何看不到一点点朝廷的影子?建平府府衙里的大小官员衙役们,究竟在做什么? 在半道上,潘厚仁拦住一个老农询问,结果却让人大惊失色:原来当疫情发生,就连当地医馆的太医都染病身亡之后,那建平府府尹竟然携家眷跑了。 是的,跑了,既没有发动大家群策群力抵御恶疾,也没有向上级报告,而是携带家眷,就这么跑了! 潘厚仁等人实在是怒不可遏,再问,才知道自从府尹大人跑了之后,其他朝廷命官纷纷有样学样,能跑的,都跑了,不能跑的,回家陪着老婆孩子,整个建平州,根本就没人管了! “不可能!就算是府衙没有人,卫所里总还有人吧,千户所里还有长官吧?” 明朝时期军政分流,当民政官员跑了也就算了,若是卫所里的长官敢跑,那可是按照“通敌”或者是“临阵退缩”这样的罪名处理,严重时是可以抄家灭族的呀,所以刘高很是不解,隔着厚厚的面罩问道。 “卫所里的军爷们倒是没有跑,只不过,唉。各位是从哪里来啊?” 那老头子说到现在,才想起问一问潘厚仁等人的来历,大家也没有瞒他,当听说是当今皇上心怀安南,专程让太医院来安南寻找治病良策时,老头子眼圈也红了,向着东北方向跪下连连磕头,表示对皇恩浩荡而感激。 “各位大人来的实在是晚了些,建平府的疫情就是从卫所开始爆发的,大小军爷们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卫兵,要么回家,要么也跑了!” “完了!” 那宁太医脚步踉跄,窜了个趔趄!昨日他还在强行要求去驿站,现在看来,整个建平州都处在一种无政府状态,即便去了驿站又如何? 潘厚仁见事态不对,连忙对刘高使了个眼色,让他扶着宁太医,告别老人家,转身向回走。 “厚仁,怎么不继续看了?”四疯有些不解地问道。 “还看什么啊!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回去告诉沐安,让他找几个士兵,快马加鞭将这里的情况告诉平西侯,上报皇上,我现在有些担心交州府的情况了!这种病,想要完全治愈是不可能的,刘太医,刘太医!” 潘厚仁一声声召唤,那刘高将宁太医交给别人,小跑着过来了。 “潘大人有何指令?” “你们是不是想救人?”潘厚仁盯着刘高双眼问道。 “自然如此!” “那好!我准备让沐安派人去给侯爷送信,建平府已经完了,明天我会让一部分士兵进入州府,去寻找药店,你马上将治疗霍乱需要的药材全部写下来,到时候让士兵们进去搜索药材。另外,我还要告诉你们一个可以吊住霍乱病人性命的法子。” “哦,潘大人请讲!”经历过这几天之后,刘高对潘厚仁也信服起来,事实已经证明,潘厚仁不让大家继续前进是个相当英明的决策。 “我会让士兵们在寻找药材的同时,搜索盐和糖,这两种东西兑在烧开的清水当中,给患病的人适量服下,可以延长他们的生命,让你们有足够的时间治疗!” “吃糖开水?” 虽说医方里并没有相关的依据,而且为什么要将糖和盐混合在一起,但刘高还是点下了头,表示他们愿意接受潘厚仁的这个建议。 潘厚仁也不管刘高是真心诚意的接受还是只敷衍了事,说完之后他就挥手让刘高先去忙,他自己则是去找到沐安,把要求给沐安说了,问沐安能不能完成。 听到建平州的这个请款,沐安也很担心,然而更让沐安担心的是进城搜索的士兵,要知道在这种大乱之地,往往容易起盗贼。 “所以我才要你派士兵去,唔,我会亲自跟他们一起进城的!”这个时候,潘厚仁也只有将自己个人的安慰抛到一边。 “师侄啊,你的武功又不咋样,去了也帮不上忙,还是让贫道陪他们去吧!” 明知道进城之后会很危险,四疯却当仁不让的站了出来,这让潘厚仁心中很是感动,转身看着四疯,不知道该说啥。 。。 能准备的都准备了,第二天一早大家就分头行动,除了离开的人员之外,潘厚仁将剩下的士兵组织起来,开始扩大营地的规模。 “整个建州府已经废了,完全被疫情所瘫痪,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依托此处干净的水源,准备迎接大量的病患,大家都还记得我昨天的要求吧?” 士兵们纷纷回应,潘厚仁满意地点点头,挂起一幅草图。草图上面画的正是营地周围的环境,番厚仁已经提前在上面画好了范围,接下来经过解说之后,就让士兵们拿着工具,开始干活! 重症区、轻症区、治疗区、隔离区、生活区。至于水源附近,那是禁区,除开必要的人员之外,任何人不得靠近。按照潘厚仁的规划,整个营地已经成为初具规模的野战医院,而仅仅依靠潘厚仁带来的这些人手,压根就无法完成。 不过没关系,潘厚仁相信当那些太医们开始治疗病人的时候,就会有病人的亲朋好友来帮忙,到时候人手就会慢慢的充足起来。 另外潘厚仁又安排沐安顶替建平州卫所千户,前往卫所,将剩下还没有患病的士兵统统召集起来,一起来帮忙。 大概四天的功夫,本来小小的营地在潘厚仁的指挥下,规模至少已经扩大了十倍。宁太医为首的太医们带回来不少的病患,按照轻重区分安置,男女老少加起来竟然有上百人之多。 可是让人惊讶的是,营地已经有了如此多的病患,却没有增加哪怕一个病人,在潘厚仁的要求之下,从昆明来的一行人,也没有一个染上霍乱! “苍蝇必须要消灭干净”、“吃东西之前必须要用盐水洗手”、“凡是进口的东西必须要经过高温煮沸”、“排泄物一律统一挖坑深埋”。潘厚仁的这些命令被写成大字,张贴在整个营地的各个角落,任何人都必须要按照这些要求严格执行。事实证明,潘厚仁制定的规矩很有效,就连几个太医现在看潘厚仁的眼神,都已经是截然不同。 而更让太医们惊讶的是,潘厚仁发明的那种糖盐水,竟然真的可以缓解病情,给病人创造跟多的治疗时间,大大降低了病患的死亡率! “厚仁啊,没想到你还有这种本事,回头要是跟师傅一说,他老人家一定很高兴!” 四疯这些天也没有闲着,帮着大家治病救人,当他空闲下来的时候,就忍不住对潘厚仁感慨。 “这算是什么本事啊,只能预防,真正救人的,还是你们这些会医术的医生!” 潘厚仁耸耸肩膀,对四疯的赞美不以为意,事实上他的心情很沉重,因为即便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每天还是有患病的人挺不过去,成为一具具冰凉的尸体。 潘厚仁是眼睁睁看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挣扎着落气的,那种感觉,让他刻骨铭心!而这个时候,每时每刻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却让潘厚仁怀念起后世来,虽说后世距离天堂一般的国度还有很长的距离,然而至少不会发生眼前这般的大疫情。 “兴许是我走的地方还不够多吧,网络上不是也有极凄惨的事情么。”潘厚仁只能这样安慰着自己,除了一遍又一遍的督促大家执行那些禁令之外,潘厚仁觉得自己留在这里,能够做的事情并不多。 一眨眼功夫又过去了几天,这两天的天气若是放在平常年份那就是艳阳高照、秋高气爽,很适合寻亲访友、户外活动。然而,在建平州这个地方,潘厚仁却恨死了这种突然转高的气温,概因为气温升高,苍蝇的繁殖能力和活动能力就呈几何级速度上涨,对于防御疾病来说,难度也就是越来越大。 即便是潘厚仁时时刻刻都紧绷着脑子里的那根弦,然而不幸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帐篷里,住着一个来自京师的太医,今年五十四岁,也算是个高龄人员了。潘厚仁、沐安还有四疯等人就站在帐篷外面,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很悲切。 “前两天都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潘厚仁此时的心情真是沉痛异常,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这十来天的时间并肩战斗,当初那些小小的龃龉早就已经烟消雨散,剩下浓浓的战友之情。 不一会儿,四个太医当中医术最好的宁太医,还有刘高掀开帘子走了出来。潘厚仁一看两人沉重的脸色,一颗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他缓缓踏前两步,低声道:“宁太医,刘太医,曹太医他。” 第132章 有圣旨到 “潘大人,请你不要自责,你已经做得够好了!我们大家伙儿看在眼里,记在心底,此番疫情实在是超出我等的想象啊。” 谁也没有想到,潘大人竟然会因为曹太医患病而流下眼泪,更没有人会想到,第一个上前安慰潘厚仁的,尽然是一开始跟潘厚仁最不对付的宁太医。 事实上在来的四个太医当中,无论是年纪还是资历最老的,就是这个宁太医了。虽说宁太医的性格倔了一些,可他到底是个大夫,既然事实已经证明潘厚仁所做的决策都是正确的,都是有利于病人和治疗疫情的,宁太医自然而然的就接受了潘厚仁。 而今天看到潘厚仁为老曹的患病而真情流露,他又怎么不会为之感动。 “宁太医,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老曹他。”潘厚仁抹了一把泪,看着因为过度疲劳而明显消瘦的宁太医,还有刘高,不知为何,他突然之间想起了后世曾经发生在神州大地上的一次疫情,当时那些站到一线的医疗者,是不是就抱着宁太医他们这样的精神态度? 当他将心中的话说出来之后,宁太医仍旧坚持不愿意离开时,潘厚仁确信,这种源自于一名医生高尚情操的东西,是咱们国家自古有之的。 “各位,我敬佩你们的情操,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此多的患者,若是仅仅依靠你们三个人的力量,能够帮助多少人恢复健康呢?你们每个人都是朝廷的无价之宝啊。” “生命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公平的!” 宁太医打断了潘厚仁的话,他拧着已经花白的眉头,铮铮然而道:“四疯说的没错,过去,我们将光阴蹉跎在太医院里!自从到了这里,跟这些病患在一起的时候,我才感觉到我是一个真正的大夫,我家传的医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说实话,我现在反而不想回到太医院了。” “宁太医,你。” 宁太医的话让他身边的刘高大惊失色!此处可不是可以乱说话的地方,像刚刚宁太医所说的那种话,严格追究起来,那是要掉脑袋的。 “怎么,刘贤侄你是觉得老夫这话说过了不成?我们天天窝在太医院里面究竟做了什么?我们学医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不是救死扶伤么?难道不是治病救人么?可是在太医院,老夫又能做什么?” 宁太医一甩袖子,嚓嚓作响,倒不是因为力量大,只是因为天天洗,天天烤,布料已经明显变得僵硬了! “啪啪啪!” 掌声起来了,却是有些单调,因为只有潘厚仁和四疯在鼓掌! “潘大人!” 看见潘厚仁鼓掌,那宁太医竟然拱手向潘厚仁行了个大礼,“往日不对之处还请潘大人海涵,如今老夫才知道,潘大人方才是老夫的知己,他日若是有机会,一定要跟潘大人不醉不休!” “不醉不休自然是有机会的!”潘厚仁先是还了礼,随后眼神却落在刘高和另外一名太医的身上,“就不知道这两位是什么想法了!刚刚宁太医说的那番话,不才我很赞同,刘太医好像有别的意见?” 说到“意见”两个字时,潘厚仁眼底闪过一道寒光,仿佛是为了陪衬潘厚仁的气势,那四疯竟然也同时发出一声冷哼,倒是吓的刘高和那名太医浑身一哆嗦,道:“没有,下官们绝对没有意见!” “没有意见就好!既然皇上是派各位太医来此处解救民之倒悬,那就该向曹太医学习,向宁太医学习,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照理说,以潘厚仁此时不足十六岁的年龄说出这番话来,应该有些搞笑,然而在中国古代,却没有歧视少年的传统。自古英雄出少年,历史上年少而多才、武勇的例子是不胜枚举,故而此时没有一个人会因为潘厚仁的年龄而瞧不起他,相反,几乎每个人都受到潘厚仁这番话的鼓舞,尤其是宁太医,刚刚就已经言明心声,将潘厚仁因为知己。 “报,侯爷令到,侯爷令到!” 众人正说话间,外面突然传来传令兵的吼声,一听说是侯爷令,潘厚仁顿时摆摆手,让大家先各自忙去,他一个人去看看,侯爷究竟来了什么命令。 平西侯沐晟在接到潘厚仁送去的情况说明之后,非常担心。最近这些日子,潘厚仁几乎是每隔两天就要将建平州的情况汇总成书信,快马加鞭的送去昆明,今天收到的,也不是昆明来的第一封书信了。 前面几封书信因为情况不够明朗,故而沐晟只是让潘厚仁便宜行事,而今日到的书信当中,除了有对潘厚仁等前期所做工作的高度赞扬之外,沐晟还在信中提到,在昆明已经组织了一个庞大的医疗团队,而潘氏运输公司更是接下一个高额的运输任务,将大量潘厚仁信中提到的物资运送到建平州,甚至是准备将来继续输送到交州,以及整个交趾。 “好,太好了,有了足够的生石灰,我们就可以不断扩大隔离区的范围,趁着现在天气转凉,苍蝇逐渐绝迹的时机,一步步压缩污染区,最终达到彻底断根的目标!”看到沐晟来的书信,潘厚仁感觉自己阴霾的心情终于得以纾解。 沐晟还在信中说,正是因为潘厚仁建立的隔离区已经用事实证明有效,能够杜绝参与救治的人员被感染,他才能够说动昆明府里的那些大夫以及大夫的家人,抛开担忧赶赴交趾,这份大功,他已经替潘厚仁报告朝廷,相信等到疫情缓解之后,皇上一定会论功行赏,实践当初的承诺。 对于这点,潘厚仁反而有些担心,毕竟皇上当初也是口头上说说,天知地知,他潘厚仁和沐晟才知,即便是朱棣反悔了,难不成他还有能力去将其拉下马背海扁一顿?或许四疯可以这样干,可潘厚仁自觉没那个胆子。 “这事儿也就是走一步看一步,看在这些受灾的民众身上,阿门!” 收起信笺,潘厚仁走出帐篷,将信中的好消息传达给众人,虽然宁太医等人仍旧在病区穿梭忙碌,可是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每个人脸上都散发出由衷的笑容。 “生石灰、食盐、糖,以及足够的药材,我大明朝果然还是有为人民服务的官员啊!”事实上任何时代都有一心为人民服务的官员,只不过这种官员,总是属于稀缺物种。 然而并非一切都是好消息,三天之后,曹太医过世了。 能用的法子都用尽了,然而因为曹太医年纪本来就不小了,加上前些日子尽心尽力的为病患们服务熬更赶夜的,好好的身体彻底被拖垮了。按照后世的说法,就是免疫力极度下降,身体失去了自我抵抗和修复能力,用中医的说法,那就是伤了元气,所以无论怎么医治,最总还是没能渡过大劫。 潘厚仁等人悲痛了两天,然后又迎来了一个好消息。 京师那边已经知道发生在建平州这边的事情了,而皇上也亲自下令,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遏止疫情,拯救民众。为了达到这个目标,朱棣不仅仅又从太医院调拨了一批太医,而且同样组织了大量的物资,正从京师出发,估计第一批物资到达时间不会比传令兵晚几天功夫。 这是个好消息!事实上经过潘厚仁一众人这段时间的努力,建平州府附近的病人几乎都已经救治的差不多了,凡是能够动,或者是还有家人亲友帮忙的,在知道这里有个救治营地之后,都已经送来了,剩下不能动的,拖了这么多天,估计也都不行了。 朱棣的圣旨里还提到了朝廷派来的整肃建州府的军队,暂时由潘厚仁节制,而潘厚仁的官衔竟然从名誉总教习,变成一个临时的指挥使。这倒是让潘厚仁感觉有些意外,可以说有明一朝,还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让一个教习,直接节制一支军队,更重要的是,这支军队的名号,叫“府军前卫亲军”,也就是皇太孙的那支亲军! 老实说,听到这个圣旨,潘厚仁感觉自己头都大了!在别人看来这或许是一种提拔,可熟知历史的潘厚仁却知道,这根本就是在他身上贴标签!明明白白的贴上朱瞻基的标签! “不行,朱棣这厮总喜欢跟人挖坑,给别人挖也就算了,怎么还挖到本少爷面前来了,这是要断了本少爷的钱途啊,得想个法子,得想个法子逃过此劫才行!”潘厚仁脑子里不停的盘算,顺口就大声喊道:“四疯,四疯,你快来呀!本少爷要死了!” “啥?”四疯掀开帘子进来,神情有些慌张,“出什么事了?” 潘厚仁一捂脑袋,道:“皇上要给我升官,升官啊,你说怎么办?” “升官?”四疯有些茫然,看着潘厚仁:“升官不是好事么?权力大了,钱也多了,这些不是你们这些世俗之人最喜欢的东西么?” “嘿,我说四疯啊,啥时候我在你眼中就是个世俗的人了?你怎么看人的?”潘厚仁不干了,将手伸出去就要揪四疯的道袍。 四疯随手将其拍开,“我就这件道袍了!” “我给你买还不成么?让我撕撕,憋的慌!”潘厚仁大吼道。 “不成,这是师傅给我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损毁不得!” “我就要。咦,等等,你刚刚说啥来的?” “道袍是师傅给的。”四疯缓缓道。 “不是,是下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擦,有办法了!”潘厚仁原地一跃三尺高,经过四疯这么一闹,还真是提醒了他,办法,有了! 第133章 潘大人不治了 朱棣的圣旨才刚刚到不过三天的功夫,第一批的物资果然如期到达,这让潘厚仁等人大是欣慰,谁也没想到,朝廷直接拨付的物资,竟然会比昆明平西侯府拨付出来的物资更早到达建平州。 然而紧随着物资的到达,众人的欣喜还没有消失,一个不好的消息在建平州营地悄悄流传开来——代指挥使潘大人,怕是感染了霍乱了。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儿,谁不知道整个建平州基地都是潘大人亲自策划并建立起来的,正因为有潘大人英明正确的策划指导,整个建平州才会逐渐脱离疫情的折磨,如今大家都已经见到了希望所在,谁也没想到,潘厚仁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染了病。 无数人在祈祷,祈祷潘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希望老天开开眼,放过潘大人。 作为此处医术最高的宁太医,以及张三丰亲传弟子四疯道长一直坚守在潘大人的帐篷当中,整整一个通宵,里面灯火未灭,始终有人影晃动,甚至于可能是诊治的累了,半夜的时候里面还传出要吃东西的消息。 然而等到天色亮起,众目期盼之时,走出帐篷的还是只有宁太医和四疯道长两个,而且两人脸色发黑,神情木然。他们的这种表情,不啻是给了所有人沉重的打击,守备将领沐安壮起胆子上前一问,却是宁太医摇头,四疯道长瞠目。 “那。那我们这里怎么办?大人他,他可还是清醒的?”刘高走到宁太医身边,以他二人的关系,他相信宁太医一定会给他说实话。 “四疯道长说了,他准备带潘大人返回昆明,毕竟那里才是潘大人的家啊!”宁太医长吁短叹最后来了这么一句,不仅仅是刘高,任何听到这句话的人第一感觉就是:潘大人没治了。 虽然话没有从宁太医的口中说出来,然而每个人都认为自己这个理解不会有错,一定是太医和四疯道长都已经束手无策了,才希望能够送潘大人返回故里,即便是死在半路上,也要扶棺回家,落叶归根。 对于潘大人最后的要求,建平营地里的每个人都能够理解。很多暂时没有事情的人都围着潘厚仁的帐篷,安静的等待着。 紧跟着就是守备将领沐安进入帐篷,同时进去的还有宁太医等人,没多大一会儿功夫,众人又出来了。只见沐安大大地跨出一步,昂首挺胸,却是掩饰不住眼底的那种悲伤: “代指挥使潘大人令,因身体受恙,特将指挥权交付本人暂理,待朝廷另有安排为止!” 沐安这话的意思,就是说从现在开始,他这个千夫长就是建平营地的代理总指挥官了,说来好笑,潘厚仁本身就是个代理指挥使,现在又将工作交给了沐安,那沐安岂不是代代理指挥使了? 不过非常时期行非常之事,在这混乱的交趾,谁还有心思考虑这些鸡毛蒜皮的问题呢,现在大家关心的是潘大人的病情,以及潘大人他啥时候走。 是的,不管是返回昆明,还是。大家都很关心。 “明日一早潘大人就由四疯道长护卫着上路,大人说了,营地里本来就人手严重不足,故此这回他返回昆明,就不再派士兵护卫,就四疯道长陪同足矣,大人他。到这个时候都还在为交趾的百姓为考虑啊!” 沐安一番话说得他自己两眼通红,周围的老百姓们更是泣不成声,一时间,“潘大人万安”的呼声在营地此起彼伏,百姓更是久久不愿散去。 如此直到天亮,守了个通宵的百姓们,总算是看到潘大人被抬出帐篷,单薄的被褥露出灰白的脸色,只有大家早已经熟悉的那双眼睛依然明亮。 “大人的嘴唇动了,大人要说话,要说话!” 几个眼尖的百姓分明看见潘大人的嘴皮子在翕动,禁不住吵吵嚷嚷起来。四疯一听,连忙俯身下去,耳朵贴在潘厚仁唇边,片刻之后,四疯才直起身子,面对大家道:“大人刚刚在说,他不知道昨夜有如此多的人在帐篷之外守候,他希望昨天晚上没有睡觉的人今日都好好休息,以免身体抵抗疫病的能力下降,以至于像他那样感染上恶疾,沐大人。” “卑职在!” 沐安其实也基本上没有休息,守了个通宵。听四疯点到自己的名字,沐安当即抱拳上前,以示听令。 “潘大人说了,他就是因为抵抗能力下降故而才会感染恶疾,跟营地如今执行的管理制度没有任何关系,他希望在他走了之后,你能够延续目前的这种制度,并且将其推广开来,即便将来朝廷还派遣其他官员来此地处理疫病,也务必要遵循目前的制度,若是有人胆敢擅自更改,潘大人他。他说一切责任由他担当,哪怕他已不在人世,做鬼也不会放过那些人!” “潘大人啊,你不能走啊!” “潘大人,都是因为我们,你才会累到的啊。” 。。 听四疯这么一说,营地里那些百姓们顿时又乱成一片,各种呼号之声不绝于耳,就连士兵们也都纷纷高呼起来,像潘厚仁这样舍生为民的朝廷命官,他们还真是从未曾听闻过。 “罢了,贫道要带潘大人上路了,大家就此作别,希望来日潘大人还能跟大家欢聚一堂!”四疯摆摆手,一抖长袍坐上了马车的车夫位置,他那头毛驴就栓在马车的后面,看来即便是要当车夫,四疯也没有打算放弃他的小毛驴。 马车开始动了,人潮也跟着动,沉默的人群跟着马车走出营地,突然之间不知道是谁脱下鞋子,扔向马车前的道路,紧跟着,四疯就听见天空中响起一连串的破空声,如同万箭齐发一般,黑压压的鞋子纷纷越过车顶,落向前面道路! 虽说杂乱无章,可也是奇怪,竟然就没有哪怕一只鞋子落到马车之上! “潘大人一路好走,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建平州的万家生佛,长生牌位前,灯火永不断!”一位长者杵着拐杖巍巍而出,他引颈高歌,随后,建平州的百姓们纷纷跟着唱和: “潘大人一路好走,从今日起,你就是我建平州的万家生佛,长生牌位前,灯火永不断!” 。。 在场的那些士兵们两眼红了,将领们两眼红了,就连太医,还有刚刚从京师运输物资来的那些官员、挑夫们,也被眼前的场景所感动。 甚至有人眼尖,看到潘大人马车的车窗里,伸出一只手来,向着大家挥手,以示作别。 百姓们自发组织起来的送行队伍排成一条长龙,紧随在马车之后,送出一程又一城,直到马车渐渐加速,扬起灰尘,消失之后,大家才停步,然后散去。 如此千里送官的场景,对于今日在场的朝廷命官和军方将士来说,都是一堂具有现实意义的课,让他们深切的体会到,什么是民心所向。潘厚仁到了建平州之后,没有拿过建平州百姓的一个通宝、吃过建平州百姓的一口饭,却是将自己的性命都搭上了,这样的官员,怎么会不受百姓们的爱戴,怎么会不被百姓们拥护,甚至为其设立长生牌位。 事实上百姓们总是纯朴的,他们比大多数政府官员更能说到做到。今日承诺为潘厚仁设立长生牌位,他们就真的这样做了,即便是若干年之后潘厚仁重新来到建平州,受到的民间礼遇也远远超过当时的皇帝陛下,甚至还让同行的皇帝吃了点干醋。 当然,那个时候的潘厚仁已然不担心皇帝吃自己的醋了,他甚至可以借此向皇帝宣讲一些治理国家、管理民众的道理了。 。。 “你这样做有意义么?” 又是一次天黑,四疯驱驰的马车距离建平州已经有上百里之远,早已经不在交趾府的辖区之内。这使得两人扎营倒是方便了很多,升起篝火之后,四疯就掀开马车厢的帘子,潘厚仁仍旧躺在铺着褥子的车厢地板之上,双手枕在脑后,两眼望着车顶,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深邃的问题。 “意义?” 被四疯一问,潘厚仁眼珠子动了动,随后他坐了起来,双手抹了把脸,那些灰白的颜料应手而落,一张脸皮上大部分地方恢复了正常光彩。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意义,不过四疯啊,今天的事情,却是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 一边说着话,潘厚仁一边跳下马车,走到火堆之旁,入秋之后的山林野地夜里的湿气是很重的,即便潘厚仁对自己的身体有信心,他也不想将来得风湿病或者是关节炎。 四疯拿出点食物,跟着坐到火堆旁边,又道:“我只是觉得,你用这种方式欺骗皇上没问题,可是用来欺骗那些老百姓,就好像不怎么对了!” “哦?”潘厚仁转头望向四疯,端详一阵之后笑了,“四疯啊,我感觉你今天表演的很不错嘛,跟你往日完全不同!” “我又不是真的疯子!况且当时你在马车里,却没有看到外面的景象,任何人,在那样的场景里,都会被感动吧!”四疯像是很感慨,遂又问道:“说说,你明白了些啥?” 第134章 预感好像不妙 四疯要潘厚仁说说究竟明白了啥,其实潘厚仁啥也说不出来,因为这仅仅是一种感觉,或者说是一种心态上的变化。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潘厚仁觉得既然老天爷给了自己一次穿越重生的机会,那就不应该纯粹是享受奢靡的生活,或许他来到大明朝,就是为这个时代的华夏民族做点啥,让这个自明朝中期就开始衰落的古老民族,能够一改历史上的悲剧,继续强盛下去,不为别的,就是为了那些朴素的百姓,能够生活的更加幸福安康。 这是个庞大的梦想,庞大到说出来都会让人发笑的程度。潘厚仁不敢自己是否会被嘲笑,所以他选择了不说。 可是他不说,四疯就一直很鄙视他,利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来摆脱自己不利的局面也就罢了,四疯看不惯的是潘厚仁竟然引发了老百姓的集体悲哀,这种利用民心的方式,是非常卑鄙的! 潘厚仁自己也承认这点,可是他也能为自己开脱。 “这不是我的本意啊!”潘厚仁拍了拍双手,拿干粮过来边啃边说道:“这不是我的本意,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利用他们什么,意外,纯属是个意外!四疯,你能不能凡事往好的方面想呢?今天发生这样的事情,仅仅是对我前段时间工作的一种肯定,不管今天我是使用阴谋诡计离开的,还是正大光明离开的,那些老百姓们,他们都会用同样的方式来欢送我,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你别把我当傻子!”四疯摇头,道:“我不能否定你此前做出的决定都是正确的,可是若你没有假装自己快要死了,他们会有那么悲伤么?你这人说话就是强词夺理,算了算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我也不想跟你争辩,不过今后若我再发现你利用民心,定然。” “怎么,难道你还会拔剑砍了我不成呀?”潘厚仁被四疯念的也有些光火了,“都说了事情不是我预谋的,你还像个娘儿们似的罗嗦个不停,烦不烦啊!” “潘厚仁!” 四疯猛然站起身来,两眼喷火,胸膛起伏不定,看样子是极度愤怒了。 “得了,坐下~你就这点胸襟,哦,我说你两句你就生气了?行了行了,我保证,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ok?” “偶啥?” “偶里油!”潘厚仁瞥了眼四疯,没好气道,“我吃饱了,睡觉去,明天还是你赶车!” “为啥?”四疯微微一愣,问道。 “因为我受伤了!”潘厚仁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马车走去。 “没有啊,你哪里伤了?”四疯在后面追问道。 “被你气的内伤,可以了吧?”潘厚仁扶着车辕登车,回头丢给四疯这么一句话。 第二天早上,四疯虽然明知道潘厚仁没有受伤,还是老老实实的坐上车夫的位置,两人再次启程。要说潘厚仁跟四疯之间的感情还真是有点像两口子,或者说亲兄弟,太阳升起的时候昨天的分歧早已经烟消云散,两人之间像是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 “安南这地方还真是穷山恶水啊,实在不是生养的地方,当年师傅也曾经云游到此处,瘴气丛生,若不是师傅他功夫精深,怕是都会受到点影响啊!”经过一处山腰,四疯指着谷底的五彩样雾霾,对潘厚仁说道。 对于瘴气这种对潘厚仁来说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东西,今日还是真是首次得见,他也有些惊讶,道:“这就是瘴气啊,我还是头回见!” “当然咯,你是潘府的大少爷,打小就在昆明城里生活,又没有吃过苦,自然是不知道的,我跟着师傅走南闯北的,很早就见识过咯!”四疯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种浓浓的优越感,这让潘厚仁感觉很糊涂,“怎么吃苦也是值得炫耀的事情么?” 潘厚仁也不跟四疯计较这些事情,他只是认真的研究那飘荡在山谷里的瘴气,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在中国古代军事史上,还有利用瘴气消灭敌人、保护自己的例子,只不过潘厚仁的人生目标并不是当个将军,故此也就是脑子里转一圈,没有想太多。 “瘴气其实并不可怕,只要不进入其笼罩的范围就行了。”四疯看不到潘厚仁的表情,继续自说自话。 “废话!”潘厚仁低声回应了一句,却是被四疯那灵敏的耳朵给听了去,扭头过来道:“其实即便是进入瘴气笼罩的范围,只要不深入,也是有机会逃出来的,甚至于一些功夫精深的人,还能屏息躲藏在瘴气当中,利用瘴气作为一种埋伏的手段,袭击敌人!” “喂喂喂,四疯,师祖他是要培养你去当将军么?” “将军?这个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说的是一种江湖手段!” 两人说着话,沿着蜿蜒的山道,马车也在逐渐下降,接近那瘴气的笼罩范围。这个时候四疯不得不闭上嘴巴,同时提醒潘厚仁尽量缓慢呼吸、减少呼吸次数,虽说这丝丝缕缕的瘴气未必就会对潘厚仁造成多大的伤害,可是总归是有害的。 听了四疯的话,潘厚仁便闭嘴调息,同时还不忘观察那瘴气。在山道一个转弯的地方,眼看就要远离瘴气团时,潘厚仁突然发现,那原本浑然一片的瘴气当中,竟然有个明显的人形缝隙! “停车,四疯,有人进去了!” “啥?” 四疯提手勒住马缰,转头回来问道。 “嘘。”潘厚仁扯出一条毛巾掩住鼻口,灵猿般无声无息的溜下马车,同时抬手指向瘴气当中的缝隙,低声道:“你看,这痕迹像不像是有人钻进去了?” 也只有在这种山谷洼地无风之处,才会积累形成瘴气,而因为没有空气流动,瘴气会很浓密,一旦有活物从其中出入,就会留下明显扰乱之后的痕迹。潘厚仁虽然以前没有见过瘴气,可是这种痕迹还是很好判断的,估计四疯是因为专心的驱赶马车,所以才没有留意。 “真是的。” 四疯眼神瞥过那人形缝隙,随后就拖着潘厚仁后退,“不要靠得太近了,我身边可没有带上师傅的丹药,中了毒就麻烦了!” “可是,这么厉害的瘴气,怎么还有人往里面撞呢?”潘厚仁根据流体动力学可以肯定,是人钻进去了,而不是从里面钻出来。明知道瘴气有毒还往里面钻,这不是有病找死么?潘厚仁很是不解这个人的举动,此时四疯却拖着潘厚仁上车,其举动让潘厚仁很奇怪,这个可不是一个修道之人应该有的态度啊。 然而当潘厚仁问起来时,四疯却不回答,只是一个劲儿地撵着马儿走,直到走出很远了,四疯才道,“虽然你看见了缝隙,观察却是不够仔细,难道你没有看到地上的野草?” “野草?怎么了?”潘厚仁回忆了一下,自己的确是忽略了这个细节,还是江湖经验不够充足的缘故。四疯的话很明显是注意到了这点,可有什么让四疯这么紧张呢? “难道是草坪上没有痕迹?” 潘厚仁想想之后开口问道。 “没错!” 四疯的答案让潘厚仁浑身一抖,脑子里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一个白色长袍、披头散发的人影,浑身汗毛顿时竖起来,好像是被电了似的。 “厚仁,厚仁?” 潘厚仁突然安静下来,四疯等了片刻没有得到回应,顿时忍不住回头大喊。 “四疯,你可不要吓我,你究竟想说什么?” 在潘厚仁看来,四疯是个道士,指不定他真是见过那些“东西”,此时潘厚仁的心情还真是矛盾,又想听四疯继续说,可是又担心四疯说起那些“东西”,潘厚仁这个人打上辈子开始就怕这些不明不白的玩意儿,连看电影他都不会选择这种类型的。 “我怀疑。在那瘴气里面,隐藏着。” “哎哟我说四疯,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别喘大气行不?”潘厚仁不耐烦的说道。 “嗯?我有吗?道爷我不是那种人吧?”四疯侧过脸来,潘厚仁却感觉好像没有刚才那种紧张的神情了。 “我曾经听师傅说过,世界之大,能人异士无数。就说这南疆吧,虽然穷山恶水,但也是有各种奇人异术,他老人家就知道,这边隐藏着一个门派,此门中人不惧瘴气,擅长轻身功夫,施展起来真正是踏雪无痕呀。” 听四疯说是人,而不是他猜测的那些“东西”,潘厚仁心中的恐惧感顿时消失,心中只剩下对这个门派的好奇。潘厚仁倒是很想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门派,同时身为一个武者,虽说他也学过轻功提纵术,可是要做到传说中的踏雪无痕,他自觉还有相当大的距离,对于这种境界,潘厚仁也是一直心存怀疑。 “师叔你能不能做到踏雪无痕?” “我?嘿嘿,道爷我虽然不能踏雪无痕,但至少能够做到登萍渡水。” 登萍渡水这种境界其实已经类似于达摩祖师一苇渡江的境界了。潘厚仁相信四疯不会在自己面前说谎,故而他听到这话之后,那是相当的惊讶:“师叔,你太牛了!” 第135章 自己人的尸体 马车一直前行,走了三四天的功夫,潘厚仁脑海中始终对四疯说的那个“登萍渡水”耿耿于怀,他怂恿了好多次让四疯表演给他看看,可是四疯却始终不答应,找各种借口推脱,这让潘厚仁心中很是遗憾,不过他相信只要四疯一直留在身边,总有看到这一传说中绝技的时候。 虽说张三丰肯定也有这个功力,可是想想人家一把年纪了,潘厚仁总不好厚着脸皮让人家表演给自己看吧?再说了,他也没那个胆啊!所以事情还得着落在四疯的身上,反正这小子脑子缺根筋,忽悠起来难度不高。 “还有几天能到昆明啊,我屁股都要生茧了。”潘厚仁有些不耐烦,在车厢顶上磨蹭着屁股,引来四疯的鄙视,人家甚至连话都懒得说,赶车的没喊累,坐车的反而是累了。 “诶,四疯啊,你觉得安南这个地方有没有发展潜力呢?”实在是找不到话题,潘厚仁脑子一转,又钻进钱眼里去了。 “好像没有什么潜力吧。” “不对!你还好意思说自己的观察仔细,哼哼,你就没有发现,安南这边的人喜欢用竹子造房子,这可是给了我们汉人大大的机会啊!”潘厚仁说着说着就放声大笑起来,随后又道:“我决定了,回去之后就把潘氏运输公司的分公司开到交州去,唔,怎么没有遇上侯爷从昆明出发的车队呢?不是说运输物资还有那些大夫的车队已经上路了么?” “吁~” 潘厚仁这无心的一句话,顿时也让四疯拉住了马车,转头望向潘厚仁,面色惊讶,道:“没错啊!就这条道,还有一半就到昆明了,不可能这么慢啊!” 两人四目相投,顿时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难道说,是运输车队出事了? “不可能,不可能,侯爷说了,运输任务都是交给我们潘氏运输公司负责,我们跟这边的部落蛮夷都有商贸往来,不可能受到袭击,这不可能!”潘厚仁不停的开口安慰自己,虽说他此时几乎已经可以肯定,一定是出事了! “咱们还要往前走走不?”四疯在这方面的决断力的确不如潘厚仁,他此时面上的表情甚至是有些茫然。 潘厚仁摇了摇头,默默的在心中计算着日子,很显然,如果是正常行程的话,这个时候就算没有跟运输大队相遇,那至少也早就该碰上打前哨的斥候,如今一点痕迹没有,岂不令人生疑? “下车,你往前,我往后,咱们找找看!” “可是,马车。”四疯人随着潘厚仁的命令下来了,却又有些担心。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担心马车干啥,快点,我先走了!”潘厚仁将背上的真武剑扶了扶,试了试顺手不,捆紧系带,也不管四疯还在磨蹭些啥,转身就走。 在这年代的中国南疆,所谓官道其实路况也是极差的,基本上就是后世那种机耕道,甚至还不如,完全不能跟京师等大城市的道路相提并论。潘厚仁走得很仔细,不仅仅观察因为连续几日艳阳而硬化的地面,同时还观察道路两边的植物,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一路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当潘厚仁感觉已看得两眼发胀时,突然在路边的荆棘丛上,发现了一小块布条。 “这是。”潘厚仁一个箭步窜过去,将只有拇指指甲盖大小的布条摘下来,定睛一瞧,还很鲜亮,证明是最近几日才挂上去的,所以没有经历过雨水的侵袭,而布条的颜色,却是让潘厚仁心中发冷:藏青色,正是潘氏运输公司制服的颜色! “斥候,这个布条的主人应该是我公司里的斥候!”潘厚仁紧攥布条直起身来,喃喃自语到:“周围肯定还有痕迹,肯定还有!” 因为道路两旁的荆棘丛很大很多,潘厚仁很费了点功夫才走下官道,穿过道路两旁的植被之后,潘厚仁一转眼,就看到了他最不想看见的一幕——两个身穿潘氏运输公司制服的青壮民家白子,被草草掩埋,或者说,就是用几个大土坷垃压在身上而已! 强忍着心中的愤怒,潘厚仁走近尸体,细细辨别起来。 从尸体的颜色来看,死亡时间大概不会超过三日,否则像这两天的天气,怕是已经开始腐烂了,而尸体四肢末端有被撕咬过的痕迹,伤口已经发黑,证明最近两日并没有人在附近活动。 围着两具尸体走了一圈,潘厚仁没有找到两人随身的兵刃,甚至连发射信号的烟筒,都没有看到,也就是说这两个斥候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发出信号,就已经被人干掉了,很有可能是遭受到强而有力的伏击,才会导致眼下这种情况。 “这是谁干的!” 潘厚仁憋不住气发出一声怒吼,而当他蹲下去准备替两人阖上死不瞑目的双眼时,整个人却突然呆滞了: “怎么会是。” 这两个白子,潘厚仁认识! 作为潘氏运输公司的东家,潘厚仁认识自己的员工那是应该的事情,然而实际上因为大多数都是民家的白子,潘厚仁还真不是每个人都认识,更不用说叫出名字来。但是有些白子例外,只因为这些人是段灵玉的直属手下,或者说,他们本身就是段正鑫派来保护段灵玉的人,即便是在进入潘氏运输公司之后,这些人也只会跟着段灵玉行动。 “那岂不是说。” 潘厚仁只感觉胸腔里的一颗心骤然加速,其力道仿佛是要蹦跶出来一般!段灵玉,难道说这次从昆明运输物资,段灵玉竟然是亲自带队出来了?如果真是的段灵玉亲自带队的话,那这一次怕就不仅仅是物资和人员的损失了! “灵玉。” 对于段灵玉,潘厚仁现在还谈不上什么感情。可是既然双方家庭都已经认可,从名义上来说,段灵玉就已经是他潘厚仁的老婆之一。作为一个男人,潘厚仁不会拒绝送上门来的美女,而作为一个后世人,潘厚仁也不会将自己的女人当成货物一般的轻视,既然占了人家的名义,就要承担起对人家的责任! “不行,我要去找四疯!” 潘厚仁脑子刚刚清醒,一转身,就看见条黑影,从官道那边凌空向自己扑过来,他本能的反手拔剑,同时口中发出一声怒吼:“来得好!” “是我!” 因为阳光角度的原因,潘厚仁确实没有看清楚黑影的模样,甚至他已经拔剑准备杀人了才听到是四疯的声音。 “啪!”潘厚仁长剑归鞘,四疯也同时落地,脸色十分难看,而当四疯的眼神扫过潘厚仁脚边的两具尸体之后,脸色就变得更加难看了。 “四疯,怎么样?你不是去前面了么?” “厚仁,不妙啊!从我们停车的地方往前三里,我发现了大规模的打斗痕迹,随后就在官道旁边发现了尸体,跟。他们一样,只是草草掩埋,有挑夫,有公司的雇工,还有。。大夫。” “大夫?他们连大夫也杀?这是怎么回事?四疯,你有没有发现敌人的尸体?或者是遗落的东西?” 潘厚仁一抹额头上的大汗,不顾脚下的尸体散发出来的阵阵臭味,问道。 “有,厚仁你看这个。” 四疯对着潘厚仁伸出左手,他手心里摊放着半截弯刀,刀柄乃是象牙制成,精美异常,可是从弯刀断裂处来看,刀身的质量的确不咋样,很明显是钢铁工艺不过关的表现。 “这不是我们明朝的刀具,甚至不是云南少数民族惯用的东西。” 潘厚仁并非是否定云南少数民族不会制作如此精美的象牙刀柄,而是因为象牙在云南这边仍旧是相对珍贵的东西,若是要用其制作刀柄,必然是把宝刀,如果不是宝刀而是祖传下来的,那就不会用来实战,只会被土司头人放在自己家中供奉或者是收藏起来。 而四疯手中的半截弯刀不仅仅是刃部有豁口,而且上面还有血迹,证明这把刀曾经参加过惨烈的战斗,刀柄精致华贵在实战当中却是没有半点用处,最终还是被大明朝先进而精致的钢刀所破。 “厚仁,依你判断,这是什么人用的武器呢?” 四疯的问题让潘厚仁陷入沉思当中。若潘厚仁是个真正的大明人,是这个时代的人,恐怕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敌人的身份,然而幸亏他是个穿越者,也幸亏他在后世的职业就是个历史系讲师,深厚的学识让他很快就锁定了一个嫌疑犯。 将半截弯刀从四疯手中拿过去细细观察之后,潘厚仁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道:“四疯,灵玉这次怕是遇上大麻烦了!” “灵玉?” 四疯微微一怔,像是有些不敢相信,道:“她怎么会跟车队在一起?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难道你问他们了?” 地上的尸体早已经死透了,四疯看了一眼,也觉得自己这个假设明显是不成立的。他摇了摇头,却是不再深究这个问题,看着潘厚仁道:“厚仁,从前面打斗留下的痕迹来看,好像我们的人并没有被全部抓住,一部分还是跑掉了,而且是朝着昆明的方向。” “哎呀!” 潘厚仁将弯刀狠狠地往地下一砸,道:“四疯你怎么不早说!走,我们快马加鞭,追上去,说不定还能替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 第136章 终于找到了 潘厚仁和四疯两人当即上马,幸亏拉车的是双马,四疯这次连他的小毛驴都顾不上了,也是骑着马儿跟在潘厚仁身后,循着痕迹向昆明方向而去。 或许是上天眷顾,他们往前冲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在马儿快要顶不住的时候,四疯循着吹来的风,听到了打斗声! “马太慢,下马!” 半路上就已经冲在潘厚仁前面的四疯一声低喝,已然从马背上飘然而下,双脚落地之后整个人就向着前方狂奔,潘厚仁连回应一声的机会都没有,扬鞭打马,却正如四疯说的那样,四条腿的马儿速度竟然还跑不过两条腿的四疯。被逼无奈,潘厚仁也只得紧了紧身上的衣衫,落地跟着四疯的脚步狂奔起来。 其实潘厚仁是不愿意这样匆忙的杀过去,两眼一抹黑正好落进陷阱里怎么办?不过潘厚仁也相信敌人的实力不会太强,否则也不至于攻打到今天还没有将潘氏运输公司的车队拿下来。 “快,就在前面!” 四疯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远了,潘厚仁低着头,两眼望着脚下飞快掠过的地面,全靠耳朵辨识着四疯的方向,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跟四疯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至少在轻身提纵这方面,没得比,目测四疯至少比他快一倍有余。 “等。” 潘厚仁才一张嘴,就被灌了满嘴的风,剩下的话也就被堵进了喉咙里面,再也出不来了。 而这个时候他也不再需要四疯引导方向,虽说两人已经离开官道,可是打斗喝骂的声音,已然灌入潘厚仁的双耳,跟那些惨叫声一起,混着强烈的风声,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因为四疯已经冲进去了,潘厚仁自己也没的选择,他远远的就看见了穿着古里古怪武装的敌人,还有他们手中的弯刀。 “果然是他们,奇了怪了,不好好呆在自己国家里,来找刺激的么?”潘厚仁一瞧见那些人的打扮,就在心中验证了自己的猜想当真是没有错,袭击潘氏运输公司车队的,正是靠近云南的澜沧王国。 虽说潘厚仁心中有些疑惑,然而眼前分明是一群澜沧王国的人,在围攻依靠车阵抵抗的潘氏运输公司车队。让潘厚仁稍微心安的是,车队的旗帜还在中央飘扬,而无论是潘氏运输公司的那些白子,还是来进攻的澜沧王国这些人,压根都没有真正的组织,说白了就是两群乌合之众在相互乱砍乱杀,这种局面反而利于四疯和潘厚仁这样的“高手”。 场面过于混乱,潘厚仁已经找不到四疯的影子,他面前扑过来两个使弯刀的澜沧人,看他们手舞足蹈的模样就知道是凭力气吃饭,毫无功夫架势可言。潘厚仁反手抽出真武剑,手腕翻动,银亮的剑光在两个澜沧人颈间跳过,瞬时就爆出两朵艳丽的血花! 没有犹豫更没有同情,面对异族,潘厚仁心中从来没有所谓的仁慈。 虽说这不是潘厚仁第一次收割性命,但应该说此时他心中最没有压力,只因为他面对的敌人,是一群无论穿着还是语言,甚至于连他们脸上被纹身所扭曲的五官,都让潘厚仁完全没有杀人的感觉,好像一剑一个,宰杀的都是山林间的野兽,或者说是牲口! “段灵玉,在不在,回答我!” 潘厚仁杀的很快,他的剑法灵动而精巧,再加上飘忽不定的步伐,以至于他一路趟过来,就没有人能够阻止他的脚步。 而当他望向车阵最中间时,却发现四疯的速度比他更快,此时已经跳上车阵最外围的一圈,两眼不看脚下,四疯就能游走在高低不平的车辆之上,手中一柄跟潘厚仁同样式的长剑所过之处,敌人纷纷应声倒地,竟然没有一个能够再起来的! 潘厚仁和四疯的出现给了潘氏运输公司这些雇工们极大的信心,穿着统一制服的他们开始怒吼,开始反击那些澜沧人! 不到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刚刚还声势震天的澜沧人已经变得十分慌乱,而再几个呼吸之后,潘厚仁杀入重围,跟四疯汇合,两人极有默契的开始循着车队外围游走,就如一个转动的太极图,将一个又一个的澜沧人杀死! “厚仁,厚仁我在这里!” 终于,段灵玉的声音响了起来。 正在奋勇杀敌的潘厚仁心头一松,暗道上天庇佑,若是段灵玉死在路上,他还不知道该怎么向段正鑫交待。别看段正鑫在潘厚仁面前低调,那是因为两边已经有通婚之约,否刚的话,段正鑫这个人未必就好驾驭,而驾驭不好段正鑫,就失去了天龙寨,甚至更进一步,就有可能失去整个大理,潘厚仁的运输公司怕也就不要开了! 因为变故发生的异常突然,澜沧人在突然遭受巨大的损失之后,终于怪叫连连的退却了! “厚仁!” 穿着一身白衣的段灵玉,脸色苍白的可怕! 潘厚仁一开始以为这丫头是被吓着了,可是当段灵玉直接晕倒在他怀中时,潘厚仁才嗅到段灵玉身上浓浓的血腥味。 这种血腥味跟周围的那种味道是不同的,不仅仅是因为来自于段灵玉身上,更重要的其中包含着一股浓浓的女儿香。 “公主她,她昨天就受伤了!” 一个跟着段灵玉从天龙寨出来的白子,同样满身血污,踉跄着跪倒在潘厚仁面前,说道。 “啊,她受伤了,怎么不早说?伤在哪里?” 可是没有传说当中那些狗血的情节,段灵玉的手臂和后背上各中一刀,处理的比较简单,再加上接连两天时间都没有休息好,整个人实际上已经到了极限,等到潘厚仁和四疯出现,将敌人击退,段灵玉心中一松,直接就晕过去了。 四疯把了把脉,将他随身携带的伤药丢给潘厚仁,就忙着去给其他伤员治疗去了。 因为段灵玉等人的拼死抵抗,这趟运输的物资损失并不大,然而因为是场运动战,以至于大夫的伤亡率却是几乎百分之百,幸亏白子们大多还懂一些疗伤的土法,否则四疯估计要累到死去。 潘厚仁让人支撑起一个帐篷,又烧来干净的开水,重新替段灵玉裹伤,不知道是因为用了张三丰亲手炼制的伤药,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当潘厚仁处理的差不多时,段灵玉就睁开了眼睛。 “是澜沧国波轮王的手下,我认识他们当中的几个人!” 段灵玉睁开眼睛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潘厚仁心中诧异。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他们的人曾经到过大理,波轮王的野心很大,他们澜沧王国不敢打大明的主意,却是始终想占据安南!”段灵玉并没有像一般姑娘家那样娇滴滴的,反而显得很大气,寨主千金特有的那种气质,可是其他女人学都学不来的。 “哦?”潘厚仁挑了挑眉头,随后就道:“行了行了,这是我们男人的事情,你还是好好休息休息,四疯在外面给大家裹伤,一会儿看情况,实在不行我们就摸黑上路,还是先返回昆明,把这个事情给侯爷说说,怎么也要争取点国家赔偿啊!” “不行!” 潘厚仁完全没有想到,段灵玉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反对自己,“你说啥?” “我说,我们不能回去!”段灵玉正色道。 “为啥?你都伤成这样了!”潘厚仁心中不由的有些生气,这可都是为她了好,这女人怎么就这么倔呢?段灵玉一向给潘厚仁的印象就是很倔,倔的不像个女人,至少不像这个时代的女人。 “我们伤亡这么大,不就是为了将这些物质送到安南去么?若是现在退回昆明,岂不是半途而废了?那我们的牺牲怎么办?白白浪费了么?” 此时段灵玉的眼神是如此的坚定,让潘厚仁坚决的话再也说不出来,盯着那双清澈无尘的双眸,良久之后,潘厚仁发出一声长叹,“我去安排一下,找几个人骑快马去昆明,求援兵,不过接下来你必须要听我的,只要有一件事不听,我马上让所有人打道回府!” 听到潘厚仁这么说,段灵玉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的笑意,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东西,一定要尽快送过去,我听说,有个太医都死了。” “是的,以现在的医疗手段,霍乱这种恶疾,我也只能控制到这种程度,想要百分之百的不受感染,怕是要等几百年之后了。”说起这个事情,潘厚仁的心情变得很沉重。 躺在褥子上的段灵玉此时突然抬起手来,冰凉的小手触碰到潘厚仁的脸颊,这种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潘厚仁这个后世人都很有些不能淡定。 “我听说你为安南哪里的人做了很多事情,大家都很感激你啊!” 这些消息自然是传令兵传去昆明的,至于说段灵玉是如何知道,潘厚仁就弄不清楚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事情,这样说我有些汗颜啊!”感受着那绵软的触感,潘厚仁突然有种心安的情绪,在两人之间蔓延。 “你很好,潘厚仁,我承认,我是真的有些喜欢你了,至少这次你在安南的表现,让我动心了!” 不愧是个白族儿女,段灵玉的这种坦然,让潘厚仁都禁不住脸上一红,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第137章 段灵玉的坚持 潘氏运输公司这次的损失是相当沉重的,虽说货物基本上都还在,死的大夫不需要公司赔偿,可是那些死去的雇工,按照潘厚仁制定的公司福利,可是需要支付相当大一笔抚恤金。 而跟后续的治疗费用相比,这些抚恤金又算不上多少了,当潘厚仁粗略的估计了之后,心中也有些肉疼。 “该死的澜沧国,坑爹的波轮王,你丫的人不要钱,老子可是每个雇工都要赔钱的啊!弄这么个烂摊子给老子,存心想要老子今年赚不到钱么!”番厚仁在心中将沧澜王国和那个劳什子的波轮王亲切的“问候”了个遍,然而仍旧无法解决实际问题。 派去昆明的人天色未亮就已经出发了。段灵玉说当她发现有敌人跟踪的时候,也派出过人回昆明报警,然而一直没有回信,估计是被澜沧人截杀了,这让潘厚仁有些担心自己派出的斥候会不会遭受同样的命运。多亏有四疯,不顾身体的疲倦,愣是将那四个斥候送出十多二十里路,才又风尘扑扑的转回来,还没来得及休息,又带着人去找他们半路上丢下的马车,还有他的毛驴儿。 也不知为何,四疯跟那头毛驴的感情好像是好的不得了,这种情况下,他都没能将其忘掉。 潘厚仁既然是答应了段灵玉要留在原地坚守,就不得不做些必要的准备,比如外围的斥候,还有阵地的加固,以及派出人马跟踪退却的沧澜人。 到现在潘厚仁也基本弄明白了,沧澜人之所以选择进攻潘氏运输公司,其目的,怕是跟安南这段时间流行瘟疫脱不开。野心勃勃的沧澜人,怕是想等安南那边被瘟疫折腾的死去活来,本地人大量生病死去,而大明的政府官员和军队顶不住这种伤亡退却,到时候空虚的安南,岂不是就成了澜沧人的盘中餐?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潘厚仁将自己替换成澜沧人,估计也会如此考虑,只不过让潘厚仁奇怪的一点,就是澜沧人的消息究竟从何而来的?难不成他们在建平州还有眼线? 段灵玉却是不同意潘厚仁的说法,只因为安南那边的人跟沧澜人是格格不入的,再说了,谁敢保证在疫情凶猛的时候,能够找到可靠的细作留在建平或者是交州?怕是只有疯子才会接受这样的任务。 “如果不是澜沧人自己的眼线,那就是有人将安南的情况透露给了澜沧人,灵玉啊,你觉得呢?” “厚仁你说的这种可能性倒是最大的,我也觉得应该是有人透露了建平州的信息,而且这个人一定跟澜沧人早有勾结,否则以波轮王多疑狡诈的性格,再怎么也不会反应如此快的!”段灵玉很是赞同潘厚仁的这个观点。 可问题是谁在当中传递消息呢? 潘厚仁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到,而澜沧人撤退得极快,没有给潘厚仁抓活口的机会,况且潘厚仁也相信,那些真正在杀场上拼命的澜沧人怕是也不可能知道真正的底细,而知道消息来源的人,现在估计已经不在大明境内,总不能让四疯冲去澜沧国抓人吧? “灵玉,你的伤如何了?” “恢复的不错,只是。”说起自己的伤势,尤其是在潘厚仁面前,段灵玉总算是展现出她女孩儿的一面来,颇有些惋惜和羞涩。在潘厚仁再三追问下,她才道出有些担心,那些过长的伤痕,会在身体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如果你是个男人,我倒是很好安慰你,说那是什么勇士的勋章,可惜啊,你是个女儿家,还注定是我潘家的人。”潘厚仁其实很喜欢看段灵玉这种女孩子软弱的一面,说出话来也是故意在调其胃口。 “怎么了!我是潘家的人,又怎么了!”段灵玉果然不是林黛玉式女子,脸上的羞涩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就马上回复到平常时候那种豪爽。 “厄,我只是想说,其实我不介意你身上有伤痕,即便将来我看到,或者是我抚摸到,只会因此而为你,感到自豪!”一时间,潘厚仁也不敢将自己的玩笑继续开下去了,他只能快速将话一说,然后溜之大吉! 若刚才是解秀娘,怕他也不敢这样说了,肯定会安慰秀娘,来日去找师祖求一点灵丹妙药,区区伤痕又算得了神马呢? 当然,潘厚仁可不认为张三丰手中会有如此美容的良方,假如有的话,潘厚仁一定会不惜血本的将其“求”来,概因为他知道,这个世界上最安全稳妥赚钱的方式,就是从女人哪儿赚钱,美容玩意儿,可是从古至今,畅销不衰啊! “得,回头找四疯问问,就说是灵玉心存芥蒂,希望能够恢复如常,万一有呢?”心中存了这个想法,潘厚仁却是无良的利用了段灵玉,更可悲的是,段灵玉还完全被蒙在鼓里。 。。 昆明府那边的反应很强烈,第五天当太阳升起的时候,潘厚仁就接到快马传讯,说是平西侯的兵马晚上就到。 这个速度让潘厚仁异常惊讶,要知道就算是快马跑个来回,换马不歇人来回至少也要四天的功夫,那岂不是说平西侯甚至没有花费时间去整理军队? 其实这就是潘厚仁自己无知了,或者说他压根就没有好好的了解过沐晟治军的方式。自打沐晟的父亲开始,沐家在治军方面就一直坚持着长年战备的习惯,也就是说,沐家军是在任何时候都可以马上拖出来打仗的,搁在后世,那就是标准的快反部队。除开沐家人治军的传统之外,也跟如今镇守的地方有关,毕竟是大明朝的边疆,难不成敌人在入侵的时候,还会提前打招呼不成? 当然,即便是快反部队,以大明朝目前的国力,在朱棣动不动就往北面亲征的这个时代,还是无法保证沐家军都是骑兵,故而第一波兵马一千骑,已经是平西侯能够拿出来的全部了。 正如传令兵所说,第一波骑兵确实是在太阳下山的前一刻赶到了潘厚仁面前,虽说这些骑兵看上去都是人困马乏的模样,然而他们的到来还是让潘厚仁和段灵玉微微松了一口气,至少潘厚仁不用再靠着打趣段灵玉来放松两人的神经。 “明日中午,我们就出发,灵玉你这个样子,实在是不合适再继续前往建平那边了,虽说那边已经在实施隔离措施,可是难保。所以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物资,可以让军队护送着去,况且还有一直赈灾的队伍从京师出发,相信建平的日子是不会难过的!” 这一次潘厚仁的劝解总算是没有遭到段灵玉的反对,她顺从了潘厚仁的意思。等到第二天中午,平西侯后续的部队陆续到达之后,潘厚仁带着四疯和段灵玉,还有受伤的运输公司雇工,在三百骑兵的保卫下,缓缓向着昆明城的方向开拔了。 应该说,有这三百骑兵,潘厚仁对自己这批人的安全是放心的,然而这次潘氏运输公司的遭遇,更坚定了潘厚仁训练私兵的想法。天黑扎营之后,潘厚仁就找到四疯,聊了起来。 四疯在早在昆明已经训练过一段时间的保安队了,这批人都是百里挑一选出来,又经过四疯长时间折磨,应该说基础算是打牢了,唯一让潘厚仁不满的就是凝聚力不够,或者说是不能够像真正的军队那样作战,毕竟四疯只是个武当山的一个习武者,并不是个真正的将领。 然而潘厚仁他自己也只是个生意人,虽说龙镶天也给他灌输了不少行军布阵的方略,可惜的是龙镶天死得太早,若是再教导个三五年的功夫,或许潘厚仁会有信心自己带兵。 “四疯啊,光是能打不行,你想想看,错非这次堵截我们运输队的敌人同样是一群乌合之众,否则咱俩别说是救人,指不定自己都陷进去了!” 对于当时四疯在不了解敌人的情况下直接冲杀,潘厚仁至今还是有些怨念的,毕竟个人的战斗力再强也有限,若碰上的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别说是四疯,就算是张三丰陷进去了,那也只有力竭而亡的下场! “我知道,下次我会注意的!”四疯颇有些不耐烦,摆摆手对潘厚仁道:“贫道也就是练练他们身体,你若是想要训练那些保安战阵什么的,别找贫道,贫道可不懂!” 难得听到四疯如此谦虚,潘厚仁笑了,道:“怎么,还有师叔你不知道的事情?” “这不是废话么?不仅仅我有不知道的,师傅他老人家同样有!你若是不信的话,下次你碰见师傅,就问他会不会生孩子!” “我去!”潘厚仁笑着抬手,想去拍四疯的肩膀,然而四疯本能地一闪身子,顿时让潘厚仁拍了个空! “躲啥啊躲,怎么,有胆子坑我,就不能让我拍上一巴掌,你当我练过化骨绵掌啊?” “贫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四疯很是无辜地耸耸肩膀,他这个动作是跟着潘厚仁学来的,这个时候的大明人,可是不会这种潇洒装13的举动。 “那成吧,这事情你也指望不上,等到了昆明之后,你还是继续训练你的功夫,本少爷去找个苦力,来帮少爷我练练兵!” 也只有潘厚仁这种来自后世的人,才会有如此不切实际的想法,要知道,在皇权时代,若是没有经过皇帝陛下的特许,敢自己练兵,那就等同于造反,可不仅仅是掉脑袋,以朱棣的性格,真要追求起来,恐怕就连整个里弄巷的人都会跟着遭殃的! 第138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潘厚仁带着段灵玉回到昆明城时,才赫然发现昆明城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味,等他返回潘府,终于明白原来是因为运输队被澜沧人袭击的事件,以至于整个昆明城都处在一种戒备森严的状态。 所谓戒备森严并不是说一定就为了备战,只是因为事关邻国,沐晟在震惊的同时,也按照惯常的习惯,将整个昆明城都投入到一种准备状态,至于说准备什么,恐怕就要等从京师来的消息了。 早已经接到消息的段正鑫等人已早早等候在里仁巷路边,直到看见除了气色之外没啥问题的段灵玉,段正鑫才重重的喘出一口气,跟潘厚仁见礼。可怜天下父母心,潘厚仁能够感受到段正鑫的担心,而这次两人再见面,潘厚仁给段正鑫的感觉,好像变得更加亲密了。 人老成精的段正鑫又如何不能看出自己女儿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虽说还没有到捅破那层纸的程度,可至少已经是个极大的进步,因此,段正鑫表现得相当高兴,前段时间的一些愁虑也是一去不复返了。 关于这次的遇险,大部分情况已经传遍了整个昆明城,潘家自然也不例外。当潘厚仁等人一行出现在潘府门口时,就连平常时候不出院子门的老爷子,也都坐在大门口等着了。 “爷爷,您怎么也出来了?” 潘厚仁一看见潘诞,就连忙甩蹬下马,从他潇洒的姿势来看,这些日子的功夫倒是没有白费。这个时候段正鑫已经将段灵玉乘坐的马车带走了,毕竟还没有完成最后一道手续,即便是以白族人的豪爽,也不能主动将女儿往人家家里送啊。 “爷爷怎么就不能出来呢!”潘诞脸上带着微笑,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关心。 老实说,潘诞的这种爱护让潘厚仁实在是难以承受,只因为潘厚仁心中始终无法放下对聚宝盆的执念,而关于聚宝盆的消息,说不得就要在潘诞身上打主意。 “风大,爷爷我送你回去!” 潘厚仁将老爷子从椅子上搀扶起来,随后对跟在一步之外的四疯道:“四疯,跟我一起呗!” 四疯倒是完全没反对,他自身是个孤儿,对于家庭的观念是很单薄的,加上张三丰这些年的教导,更是让四疯对眼前的场景没有多大的感触,所以他能比潘厚仁观察到更多的东西。 凑巧的是潘德明这几日又不在昆明,又出门经商去了,像他这样的生活习惯,也难怪名义上的女儿就只有潘徵徵这么一个。其实窦夫人或者是张馨怕也都知道,自家老公肯定是养的有外室,只不过在这个时代,养外室对于有钱有势的人来说,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就连潘诞这个当爹的都不管,窦夫人和张馨就更不敢开口了,只要不带个女人或者是儿女什么的回来,大家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看见。 “怎么没有看见徵徵呢?” 送老爷子回院子的路上,潘厚仁左顾右盼,刚刚几乎见到全家人,却就是没有潘德明父女两个,眼瞅着就要走进老爷子的独院,潘厚仁忍不住问道。 “厚仁啊,徵徵听说你们在路上出了事,一着急,病倒了!”窦夫人今天倒是老老实实的跟了一路,没开口,直到这个时候才说话。 潘厚仁一听徵徵病了,顿时停下脚步,着急道:“那有没有请大夫来诊断?她身子骨弱,可不能出事了啊!” “当然有请了,只不过。”接话的还是窦夫人,却有些犹豫躲闪,潘厚仁注意到她老是拿眼睛去瞅那张馨,顿时让潘厚仁脸色一沉,道:“怎么回事?” “哎呀,姐姐你看你,话说半截,看把厚仁给急的!我来说,我来说!”张馨很是聪明,一见潘厚仁注意到自己,当下就站出来,道:“其实徵徵得的也不是什么大病,大夫说了,就是因为焦虑,加上受了点风寒,女孩子嘛身子骨弱,撑不住就躺下来,大夫临走之前开了不少药方,要我们照方抓药,吃上十天半个月的,人就好了!” “啥?” 听那张馨这么说,潘厚仁顿时愣了! 要知道中医跟西医之间有极大的不同,像真正老中医开方子,很少有一副药吃三天以上的,正常情况下,吃个两三天功夫就要重新诊断,根据病人的身体状况重新下药。然而从张馨口中听来的却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什么大夫如此敷衍?” 潘厚仁瞪着张馨,声量提高起来。 “我。我。。”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路上杀过人,而且还杀了不少的缘故,潘厚仁这么一瞪,竟然让贵为府尹千金的张馨慌乱起来,口中戚戚艾艾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在潘厚仁快要暴走的时候,老爷子突然清咳两声,道:“这个事情还是老头子我来说吧,厚仁啊,你也别怪张馨,主要是城里的大夫啊,在听说第一批赶往安南的大夫全数被人杀了之后,纷纷收拾细软,跑了!” “跑了?” 听到老爷子的话,潘厚仁简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了!这昆明城里的大夫,竟然因为这样一个事情,就连城里都不敢呆了。 这算是什么事? 潘厚仁听潘诞这么一说,当场目瞪口呆! “这些大夫还算是大夫么?”一直跟在潘厚仁身后的四疯突然站了出来,皱着眉头道:“厚仁,既然没有大夫,还是贫道去看看吧,这些人啊。” 潘厚仁难得看见四疯有如此感慨的时候,微微颌首,转身对潘诞道:“爷爷,那我就不陪您了。” “知道,知道,你跟四疯道长快去看看徵徵吧,爷爷我也担心小丫头的身子骨,怕是经不起这么折腾,唉,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潘厚仁当然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若仅仅是因为那些大夫自己要跑,张馨刚才何必表现成那样?可以说,这其中必然是有其他什么原因,只不过现在潘厚仁担心潘徵徵的身体,也没有时间去追问张馨。 其实潘徵徵的病还真就是个伤寒,加上忧思,内忧外患,人就倒了。当她看见潘厚仁,这身上的病起码就去了一半。而四疯诊断时,潘厚仁口不得闲的说些笑话什么的让潘徵徵心情愉快起来,到最后四疯都点头,说丫头的病其实没有大碍了,只不过那个大夫的药,那是肯定吃不得了。 “药不对症啊,厚仁,若不是咱们急赶慢赶的回来,徵徵继续吃那副方子抓的药,怕还真是要伤身体,这事情。” “这事情,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潘厚仁两眼中透出一道煞芒,起身望向窗外,冷冷而道。 。。 难道说昆明城里的大夫就真是那么没有医德了?且不说这还是崇尚古风的大明初期,即便是在潘厚仁熟知的道德沦丧的后世,只要身上还披着白大褂,至少有一大半医生还是能够把持住自己的责任,在需要他的专业知识时,绝对不会退缩。 潘厚仁不相信事情会这么简单。他和四疯从潘徵徵的房间里离开,四疯将药方交给下人去药方抓药熬药,嘱咐完了之后,两人就直奔城外的农庄,或者说是基地。 倒不是说潘厚仁现在不乐意住在潘府里,只是因为在城外农庄,不仅仅有受伤的段灵玉,还有弱绿和莲巧,以及瑶瑶,三个丫头到现在都还没见到潘厚仁的面,怕是心中要急死了。 “四疯,你怎么看这个事情?”路上,潘厚仁注意到,当真是沿街的医馆几乎都关门闭户,唯有药房还在正常营业,可是没有大夫开药,故而也几乎看不到上门抓药的人。 “贫道可不能随便说话,不过老话说的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大夫也要生存,也是要为钱财而努力呀!”四疯这话像是什么都没说,然而却是让潘厚仁眼睛亮堂起来,点头道:“我好像猜到一点了,走,咱们先回农庄去,回头再调查此事,哼,我倒是想看看,这世界上心最黑的人,究竟是大夫,还是政府官员!” 两人回到农庄,自然又是一番热闹。因为段正鑫等人早就回来了,所以潘厚仁的消息,瑶瑶等三个丫头也早已经心中有数,只是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弱绿和莲巧都已经不抱希望,只有瑶瑶还一个人坚守在农庄门口。 所谓有付出就有回报,瑶瑶的坚持换来了潘厚仁一个热烈的熊抱,挤在潘厚仁有力的臂弯当中,瑶瑶止不住的眼泪像是珍珠链子一般掉下来,“嗯嗯哦哦”的却是没有吐出一个完整的词来。 “好了好了,咱们进去吧,好歹男女有别呢!”直到四疯看不下去开口催促,瑶瑶才舍得放手,一抹眼睛,却是将好好的妆,都给花了。 “弱绿和莲巧还在里面等着少爷呢,快,我来帮你们拿东西,牵马!”红着两个眼圈,瑶瑶迫不及待的要帮潘厚仁和四疯,可两个大老爷们怎么能够让瑶瑶做这种事情,正争执时,潘厚仁突然听到一个爽朗的声音响起来: “哎哟我的厚仁老弟,你可是回来了!” 听声过去,潘厚仁两眼一瞅,哟,感情是夏布朝,这老熊不知为何,却是到农庄来找他来了。 第139章 终于还是回来了 夏布朝也是为潘厚仁感到担心,只不过他受潘厚仁的邀请帮着训练那些保安,当听说潘氏运输公司的车队在路上出了事情,而且段灵玉身受重伤的时候,这些有着强烈集体荣誉感的保安们,差点就要暴走了,幸亏这些日子以来夏布朝在他们当中还算逐渐建立起了威信,加上他朝廷命官的身份,才勉强压制住。 故而即便是当潘厚仁等人返回昆明,夏布朝也不敢稍离农庄片刻,怕多生事端,也就是等到潘厚仁到了农庄,他才能够出来跟潘厚仁见上一面。 “夏哥哥辛苦了!”潘厚仁很热情的走上前去,给了夏布朝一个拥抱。这种举动在后世是比较普通的,可夏布朝却明显有些吃不消,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看得四疯暗暗好笑,他是早已经习惯了。 “哥哥我有啥辛苦的,倒是厚仁兄弟,听说你这趟出去,杀了不少人啊!” 夏布朝始终还是个武将,不管是在锦衣卫当差还是目前充当一个教习,潘厚仁与四疯仅凭个人之力,将那些围攻潘氏运输队的敌人杀得落花流水,如此的桥段对夏布朝这种人是最有吸引力不过了。 “嗨,这种事情哥哥有啥好羡慕的,咱们皇上雄心勃勃吧,哥哥你还怕没有机会?”潘厚仁拍拍夏布朝的肩膀,放过了他。然而他的话却是没能起到安慰作用,等他注意到夏布朝脸上的苦笑时,夏布朝已经自己开口了,“兄弟你是有所不知啊,其实哥哥我有时也挺后悔进了锦衣卫,这上阵杀敌,怕是没有哥哥我什么事了!” “原来夏布朝的心思并不是当个彪炳一时的锦衣卫档头,唔,这个夏布朝各方面都还可以,跟少爷我也算是合得来,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替他活动活动,外放去当个把总什么的,实在不行,将来跟着郑和下西洋,也算是一种突破,放在锦衣卫这种纪委衙门里,的确是浪费了!”潘厚仁心中暗暗打着主意,嘴里却是不方便说出来,只能安慰了夏布朝两句,并邀请夏布朝回头一起喝酒,不醉不休! 这个时候确实不是两人最好联络感情的时间,毕竟潘厚仁他还有三个小姑娘加上一个千金大小姐等着呢。 告别了夏布朝,潘厚仁回到自己的院子,马上就被弱绿和莲巧两个丫头给围住了,虽说她们没有瑶瑶那种大胆,敢把自己塞进厚仁的少爷的怀中,可是左边一个牵衣角,右边一个拉袖子,又同时不知道是笑还是哭的气氛,弄的潘厚仁情绪也低落下来,连忙道:“好了好了,少爷我不是平安回来了?对了,灵玉小姐受了伤,现在是谁在照顾她呢?” “我们两个刚刚从灵玉小姐那里回来,她喝过药,已经睡下了!”莲巧的性格比起弱绿来要稍微坚强一些,这会儿已经不哭了,只是眼圈还有些红,倒是弱绿,拉着潘厚仁的衣角,还在抽泣着。 潘厚仁清楚弱绿的性格,知道这丫头人如其名,性子柔弱的要命,也不去说她,只是让莲巧去给自己准备点吃的,他这一开口,弱绿也突然间回过神来,怎么忘了自家少爷还饿着肚子呢。 可不是么,潘厚仁这一路回来,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等进了昆明城之后,大家关心的又是他们的身体,压根就没人想到潘厚仁吃饭没有。 “婢子这就去准备,少爷你先去屋里休息着!”弱绿一下子也不哭了,抹了抹鼻子,叫上莲巧就走,倒是让潘厚仁心中暗笑,自己当初买这对双胞胎还真是没错。 要说弱绿和莲巧两个吧,若是穿同样的衣服都站在那里不说话,能够分辨出来的人还真是不多,可是只要一有动作或者是开口说话,潘厚仁是一眼就能分辨出谁是弱绿,谁是莲巧来,同样是双胞胎,两姐妹的性格确实截然相反的,真是让人想不通啊。 四疯这个人没啥回避的观念,哪怕看到自打潘厚仁进屋坐下之后,瑶瑶的身影就没有离开过潘厚仁三尺远,他也好像视如无睹,只顾着喝茶等饭菜上来。潘厚仁注意到瑶瑶都已经狠狠地瞪了四疯好几眼了,心中不由的暗暗好笑,低声对瑶瑶道:“好了好了,我人都在这里了,难不成你还怕没机会跟我说话?” 瑶瑶毕竟是勾栏里出来的姐儿,最擅长的就是讨男人的欢喜。虽然潘厚仁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微笑,可言语间那一丝不满的味儿仍旧让瑶瑶给嗅出来,乖巧的一笑,连连低声道:“是婢子的不是,少爷你且坐好,让婢子给你捏捏肩膀,揉揉腰!” 这种享受潘厚仁可不会拒绝,虽说跟他的身子骨相比,瑶瑶手上的那点劲儿跟挠痒痒差不多,可是让年轻漂亮的姑娘按摩,谁有指望能够真正起到理疗的效果,男人嘛,要的就是那个调调。 “厚仁啊,你说,那些澜沧国的干下这种事情,就不怕我们朝廷发兵攻打?那澜沧国,难道很强?” “强?” 四疯的问题让潘厚仁差点把刚刚喝进口中的茶水原封不动的喷出来!沧澜国如果强的话,那整个亚洲还真是找不到弱国了,潘厚仁根据自己掌握的历史知识来判断,就目前在大明周边至少有十个国家或者势力的整体实力和军事实力,都远远超过了澜沧国,甚至可以说,在被大明朝攻打下来之前,那安南国的实力,都超过了澜沧国。 “师叔啊,我这么跟你说吧,咱们大明朝老百姓家里切菜的菜刀,都比澜沧国国王卫队手里的宝刀还要锋利,你说这样一个国家,能强?” “那他们不是疯了?刚刚贫道听说,平西侯已经将澜沧国的所作所为写在折子里,向京师送去了,等到皇上一声令下,澜沧国怕是就要遭殃了!唉,可怜那些百姓,却是无辜的!”四疯言语间颇有些感慨,弄的潘厚仁也只得用一句:“天下兴,百姓苦,亡,百姓苦。这老百姓啊,还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过。”潘厚仁说到这里话头一转,拉长的语调顿时将四疯的胃口给吊起来,忍不住催促道:“不过什么,你倒是说啊!” “嘿,瞧你都急成啥样了?”潘厚仁边笑边说,那四疯还要开口说话,潘厚仁却是抬手指向门外,“看,两丫头把饭菜都给送来了,师叔,要喝点么?” 两人也真是饿了,闻到饭菜的香味儿,四疯也不再多说什么,不等两丫头将饭菜完全摆放妥当,他就抓起筷子吃饭。潘厚仁跟四疯之间也没啥好客气的,两人围着桌子吃饭,瑶瑶则是将莲巧温好的酒斟上,送到两人身边,说起照顾男人吃饭喝酒,虽说弱绿和莲巧都经过基本的培训,可是跟瑶瑶相比,还真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酒足饭饱,潘厚仁打了个饱嗝,就对四疯说自己累了,想要歇着了。他这么说四疯也不好赖在这里不走,就算他想赖,估计瑶瑶三个丫头也不肯。四疯好歹也是个出家的道士,总不能跟三个小姑娘见教,故而一听潘厚仁开口送客,四疯倒是很知趣的走了,只是临走前他也没忘提醒潘厚仁,说什么“元阳未固”,切莫轻易尝试风月,否则很有可能导致武学修为不进反退,甚至还会伤及性命。 对于四疯的这种论调,弱绿和莲巧就全当没听见。瑶瑶却是在潘厚仁耳边低语道:“这个道士,懂啥啊?孤阴不生,孤阳不长,这世间万事万物,讲究的就是阴阳调和,少爷您说呢?” 看着瑶瑶那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潘厚仁实在是很想知道这丫头身体的另外一个地方,是不是也是水汪汪的。可是四疯的话言犹在耳,潘厚仁也知道自己在这方面的克制力很差,若是没有开头也就罢了,可是只要跟瑶瑶有了第一次,怕是就会忍不住第二次、第三次。且不说这样会不会影响武学修为,怕光是睡眠就无法保证。 “弱绿、莲巧去帮我放水,伺候少爷我洗澡,瑶瑶这丫头太诱惑人了!”潘厚仁站起来,伸手拧了拧瑶瑶那张吹弹得破的脸蛋,摇了摇头。 瑶瑶此时脸上的表情是既高兴又难过。潘厚仁说她有诱惑力让她高兴,可是为了克制那方面的想法,竟然连伺候洗澡的机会都不给她,又让她感觉很难过。 “你别想太多了,本少爷我实在是年纪太小了,某些部位。咳咳,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悉心栽培,若是用的早了,难免就会影响将来啊!本少爷我命犯红鸾星,这辈子注定身边美女如云,若是不能打好基础,将来怎么给你们性福,瑶瑶你说呢?” 潘厚仁把话说的如此明白,瑶瑶又是风月场所的过来人,岂会听不懂?两颊微微一红,低声道:“好呗,婢子就等着少爷你大功告成的那天!” 原本瑶瑶是顺着潘厚仁话说下来的,可她一想到少爷“那个东西”还要大功告成,自己就忍不住笑起来。 跟瑶瑶斗嘴,潘厚仁知道自己胜算很低,他也确实是很累,由着瑶瑶带他去浴池里,让两个丫头伺候着美美的泡了个澡,然后回到了房间。原本是想好好的睡个觉,却不料等他头贴着枕头,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第140章 两个女人等于多少只鸭子 这几天日日夜夜跟段灵玉待在一起,这个山寨公主已经用她自己的实际行为,彻底扭转了她过去在潘厚仁心中留下的不好印象。潘厚仁曾经以为段灵玉就是个名符其实的“山寨公主”,然而无论是她在战斗当中的指挥若定,还是带伤咬牙坚持战斗,又或是不顾反对一定要先保证将物资送去建平的行为,都让潘厚仁感觉到隐藏在外表之下的那颗心,那颗普通女性所不具备的心。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灵玉这丫头,还是有自己的闪光点的!”潘厚仁躺在床上,不由得微微叹息,说起来还是自己命好,像段灵玉这样的女孩子竟然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想不要都不成。 想了想段灵玉,潘厚仁的心思又过度到了解秀娘身上。 虽然在京师的时候,朱棣并没有明说,但是前前后后这么多事,倒是也让潘厚仁融会贯通起来。 那朱棣明知道解秀娘是解缙的女儿,而且还犯下了私闯禁宫如此大条的罪责,竟然没有任何责难,反而好好生生的养在禁宫当中,要说朱棣对解秀娘有什么想法,从历史上朱棣的为人来判断,潘厚仁觉得不可能,倒是要小心朱高炽那厮,四肢不全却生了好色多事的性子。 不过知子莫若父,朱棣既然打定主意要保住解秀娘,想来也不会给两人见面的机会。潘厚仁反倒好奇,朱棣究竟是出于什么动机让解秀娘活下来?要知道解秀娘一身功夫,跟朱棣目前手中的第一号走狗纪纲之间可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难道说,朱棣这是在给纪纲准备最后一手?实在是不能控制的时候,就将解秀娘放出去? 以朱棣的为人性格来说,潘厚仁倒是觉得此种可能性极大,毕竟朱棣也知道解秀娘一身武功来历不明,凭借潘厚仁跟解秀娘之间的关系,朱棣应该可以猜到几分,也就是说,解秀娘身后至少有他潘厚仁,而潘厚仁的后面又是张三丰。 这样一想,潘厚仁心中是越来越亮堂,看来朱棣的确是对自己头号走狗起了疑心,也或者可以说是朱棣如今不想再要这条走狗了,概因此狗实在是难以驯服,朱棣担心狗疯起来,咬了自家儿子,甚至是孙子。 “朱棣啊朱棣,你还真是机关算尽,也难怪你能当上大明朝的皇帝,唉,凡是能够依靠自己力量把皇位弄到手的人,那都不是好鸟啊!” 潘厚仁心中给朱棣做了个总结,然而才刚刚得出这样的结论,他的心又平静不下来了。 “朱棣的皇位是抢来的,然而历史上最像他的朱高煦却没有成功,难道是因为朱高炽比朱允炆厉害?不,这不可能,朱高炽这人也就是内政能力稍微强一些,好像都是靠着他儿子朱瞻基才站稳脚跟,可他死得也挺蹊跷,最终还是便宜了朱瞻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这样一个帝国的皇帝,呀,说起来这朱瞻基的皇位也是自己抢到手中的,难不成。” 对于朱瞻基这个皇帝,潘厚仁在后世多少也研究过。 曾经有人怀疑朱高炽的死,跟朱瞻基有着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直白点说,就是朱瞻基等不及了,所以干脆让人在朱高炽喝的药里面下毒,送自己老子归西之后,好给自己把龙椅让出来。 当然这种说法都只会记录在野史当中,然而野史也好,正史也罢,多少都带着书写者的主观愿望,潘厚仁在研究历史时的唯一信条就是:尽信书不如无书!也就说与其相信正史或者是野史,不如自己去找证据! 不管怎么说,这么一想,倒是提醒了潘厚仁,对朱瞻基这个人同样不能掉以轻心,这朱棣、朱高炽、朱高煦、朱瞻基三辈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跟这四个人比起来,朱元璋的其他儿孙还真是提鞋的不够资格呢。 胡思乱想的太多,以至于潘厚仁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幸亏最近已是深秋,天气凉爽,若还是炎夏,照潘厚仁这种情绪,此时怕已经浑身大汗,又要去洗个澡了。 不知道是不是夜深人静的缘故,潘厚仁躺在床上,隔着房门和窗户,却听到外面有人在说话。他翻身下床,走到窗户边上,就看见是莲巧和瑶瑶两个,坐在屋檐下正在聊天。 “这两个丫头,半夜三更的不睡觉,还在这里打屁聊天,不行,本少爷怎么也要好好教训一下她们,好让她们知道,女孩子半夜不睡觉,可是会招鬼的!”心中打着这主意,潘厚仁正准备有所行动,却突然听到莲巧的声音。 “哎呀,瑶瑶姐姐,你说要我大胆点,可是我一看见少爷,浑身上下就没有了力气,该怎么做啊?” 潘厚仁停下脚步,心中颇有些奇怪,“瑶瑶到底是让莲巧做什么,怎么会没了力气?”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哪怕说话的两个女孩子都是他潘厚仁的丫鬟,潘厚仁还是忍不住停下脚步,想听听两个丫头究竟在说什么。 “莲巧,不是我说你呀,前些日子我都白调教你了?这男人嘛,就像是猫儿,你见过不偷腥的猫?你喜欢少爷,就应该大胆的争取!” 这是瑶瑶的声音,听她话中意思,好像是在鼓励莲巧向潘厚仁表白,或者说难听点,就是让莲巧动用一切能够动用的手段,却勾引潘厚仁。然而潘厚仁不明白的是,瑶瑶为何要让莲巧来勾引他呢? “瑶瑶姐,我已经很努力了,可还是做不到啊!就说今天晚上把,伺候少爷沐浴,替少爷搓背的时候,我都看见了,好长一条,吓死我了!” 虽说看不到莲巧的正面,可光是听这语气,潘厚仁就能在脑海里幻化出那丫头的神情来,一定是一边拍着胸膛,一边喘着粗气。“好长一条?我那个去的,她啥时候看见的,今天少爷我洗澡的时候,好像反应不是很强烈嘛!” “你还是个雏,看到那个东西自然害怕咯!”瑶瑶的语气当中带着几分嘲弄,“若是你像我这般,嘿,就知道男人的好了!其实我早就想一口把少爷给吞了,不过我知道,少爷他还是个处啊!虽说男人的第一次不像咱们女人这般重要,可他是咱们少爷啊,我总不能自私的将少爷的第一次毁在我这不干净的身子上,莲巧啊,我看你们姐妹两个,也就只有你才有这种勇气了,少爷的第一次,我可是很不甘心才让给你的,你要是不抓紧,哪天我忍不住,指不定就对少爷来个霸王硬上弓,到时候你可不要哭鼻子啊!” “我擦!”听到瑶瑶的话,潘厚仁一口气差点被把肺给气炸了! “这都是啥事,啥事啊!两个丫头商量着要拿少爷的第一次,还要玩霸王硬上弓,是不是本少爷平常时候表现得过于和蔼可欺了点?好你个瑶瑶,感情是想用莲巧来给少爷我开印,然后你就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勾引本少爷了是不是?哼,等明儿不好好收拾收拾,本少爷的名字就倒过来念!” 潘厚仁心中在诅咒发誓,耳中却仍旧在认认真真听两个丫头下面的对话。 跟刚才那些具有爆炸性效果的对白相比,瑶瑶和莲巧后面的话对潘厚仁就谈不上震撼效果了,大多都是瑶瑶在传授一些勾引男人的技巧,甚至于说一些男女之间的暧昧行为,听到后面,潘厚仁都感觉自己身体好像有些反应,再看莲巧,单薄的背影分明是在微微的颤抖,潘厚仁相信绝对不会是因为冷的。 “咳咳!” 不能让瑶瑶将莲巧姐妹两个教坏了,潘厚仁考虑到自己若是此时出去会被识破偷听,干脆轻手轻脚回到床上,然后发出一阵咳嗽声。 随后,他侧耳细听,当真两个丫头紧张的脚步凌乱,很快就消失在隔壁的房间里。 “少爷我这算不算是棒打鸳鸯?嘿,就连本少爷都被说得浑身火热,像莲巧这样未尽人事的小丫头,还不被你瑶瑶说得。到时候指不定还会被弄到床上,两个丫头你来我往一番,啧啧,虽说本少爷也不反对,可是你们指定不会当着本少爷的面弄,那就休怪本少爷将挥舞大棒将你们打散了!” 胡思乱想当中,潘厚仁渐渐沉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潘厚仁起床之后,却是弱绿在伺候他洗漱。 “瑶瑶和莲巧呢,怎么让你一个人忙,太不像话了吧?”潘厚仁一看两丫头果真没来,顿时假装生气,开口问道。 弱绿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慌乱,她本来就不怎么敢正眼看潘厚仁,现在更是乱得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婢子。婢子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莲巧她没有回房来睡,是跟瑶瑶姐姐睡在一起的。” “哦?”潘厚仁眼珠微微一动,紧跟着又问道:“瑶瑶的房间里好像只有一张床吧?那岂不是她们两个睡在一张床上了?” 这个时候,弱绿反而抬起头来,诧异地望着潘厚仁,道:“少爷,婢子们的房间里都是只有一张床的啊,莲巧不是跟婢子一起睡,就只能跟瑶瑶姐一起睡,怎么,少爷你是想让莲巧来为少爷您暖床么?” 看着弱绿那一本正经的模样,潘厚仁心中禁不住狂吼:让她替本少爷暖床,那岂不是真正的引狼入室!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妹纸正在跟别人策划,对你家少爷霸王硬上弓啊? 第141章 找只鸡来杀杀 可怜两个丫头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已经暴露,那莲巧一起床就跟在潘厚仁屁股后面,不停的做这做那,而潘厚仁也注意到今天早上的莲巧分明是经过一番认真的修饰,无论是装扮还是穿着,都跟往日有些不同。 这一点,弱绿也发现了。 或许是因为当着潘厚仁的面不好开口,只是在做事的时候总忘不了拿眼神去瞅自己妹妹,潘厚仁是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虽说闺房生活有诸多乐趣,然而潘厚仁的事情还真是不少,远的不说,光是这次潘氏运输公司伤亡人员的抚恤安置就让他一起床之后伤透了脑筋。 这种事情无论是瑶瑶还是四疯都帮不上忙,最熟悉公司运转的两个人是段正鑫父女,而如今段灵玉还带着伤,潘厚仁又岂会忍心让她操劳,所以只有他和段正鑫两个,着手进行这个工作。 吩咐四疯去找夏布朝将那些保安接过来继续训练之后,潘厚仁就跟找上门来的段正鑫一起离开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潘厚仁都在忙着核算,甚至连午饭都没有时间吃。 到了月上柳梢头,潘厚仁才拖着疲态的身体返回家中,让三个丫头好一阵手忙脚乱。 “就等你了,开饭吧!”四疯早就回来了,只是因为瑶瑶三人坚持一定要等到潘厚仁回来才开饭,也幸好四疯他不是饿死鬼投胎,才坚持到现在。 潘厚仁也不罗嗦,坐下就招呼瑶瑶开饭。随着时间的推移,在潘厚仁家中,瑶瑶这个后来者反而有种大姐大的派头,弱绿和莲巧两个丫头都听她指挥,所以潘厚仁现在有事就直接给瑶瑶安排,而瑶瑶则是可以将事情很好的分派下去。 “今天感觉怎么样?跟夏布朝合作没有问题吧?” 夏布朝是堂堂的副千户,而且又是尚书家的公子,若是换个人来说,指不定还不敢在夏布朝面前放肆,唯有像四疯这样的人,心中没有权贵,根本就无视夏布朝的身份,不管是尚书儿子也好,副千户也罢,对于四疯来说这些都是浮云。 “那小子马上杀人的功夫不错,可是要说对练,嘿,贫道不用手也能搞定他!” “你要是能够手脚都不用,那才是高手!” 潘厚仁挪揄四疯,却不料四疯根本就听不懂潘厚仁这话,还一本正经地回答:“少林寺的那些和尚才会练铁头功,师傅说了,把脑袋里都练出肌肉来的人,不能悟道。” “噗嗤!” 潘厚仁一口汤喷了!他看着那四疯,实在是不知道该怎样来解说,自己刚刚只是开了个玩笑。 随后大家又说起公司这次的抚恤事情,按照潘厚仁的计算,大概需要支出上万两银子,对于刚刚才起步的潘氏运输公司来说,这是一笔巨大的开支,就连段正鑫这个土豪都认为,没有必要一次性支付所有的赔偿金,如此一来会影响公司的流动资金,潘氏运输公司是跟那些土司头人打交道的,这些人可是只喜欢白花花的银子,在明朝境内流通的银票,到了土司那里可是不好使的。 “老段说的也是个问题,我就在想,是不是该对那些土司下手了。” 潘厚仁此话一出,顿时引起屋子里人的一阵惊呼。生活在云南昆明,几乎没人不知道土司的可怕,就拿段正鑫来说吧,虽然名义上他仅仅是个天龙寨的寨主,可是他加上几个土司,实际上掌控的面积,怕是比昆明府府尹能够控制的区域都还要大,而且大的多,在段正鑫的麾下,至少有超过二万民家家庭,也就是说,他能够调动民家白子数量至少在两万人左右! 幸亏云南的地势限制,还有各种原因导致段正鑫无法将这些青壮按照军队的模式来进行整训,否则的话,怕是就连沐晟在云南说话都要多看看段正鑫的脸色了。 而在整个云南、广西等地方,像段正鑫这样的头人土司为数可不少,朝廷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这些人联合在一起。 别看瑶瑶等三个丫头身为女子,可她们同样知道这些事情,更清楚若是激怒了那些少数民族,后果会有多么严重。远的不说,在昆明城里,汉人往往还不敢怎么跟少数民族,包括白族人闹矛盾,只要官府这边不出面的话,其结果往往最后吃亏的人都是汉人,而且还会很悲催。 “少爷,你要拿土司开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瑶瑶很紧张,小脸儿都白了,不住地冲着潘厚仁摇手。 “瑶瑶小姐说的是!”弱绿一向性子弱,就算是这种事情,她也只敢附和瑶瑶的话,倒是莲巧,将嘴皮子微微一撅,道:“你们怎么这样呢?我就觉得少爷一定可以的,区区几个土司算什么啊,都是一群野蛮人,哪有少爷厉害!” “对对对,还是我的莲巧懂我,四疯,你怎么说?”潘厚仁听完莲巧的话,哈哈大笑起来,同时将眼神投向四疯,想听听四疯的看法。 然而当他注意到四疯此时的神态动作之后,才明白自己根本就是问道于盲——四疯正忙着吃了,听到潘厚仁叫他,抬起头,眼神很茫然。 “怎么,有事?” 潘厚仁摆摆手,感觉自己很愚蠢,而莲巧则是开口问道:“四疯道长哥哥,你说我们家少爷是不是最厉害的?” “他?” 嘴角还沾着白饭粒儿的四疯,听到莲巧的话,忍不住笑了,笑得很疯狂:“就他那样儿,还是最厉害的?以贫道看啊,真刀真枪的对阵,他说不定还打不过夏布朝呢!” “我去!” 对于四疯这样的贬低,尤其是当着自己女人的面,潘厚仁感觉很难接受,况且他不认为自己打不过夏布朝!当然,他如今可以确定的事情就是:房间里的四个人是指望不上了,等吃过饭之后,去找段正鑫谈谈。 段正鑫今天也是累的够呛,更重要的是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不见了,真是让段正鑫肉疼啊。别看他是个寨主,可是像天龙寨那样家大业大,人口众多的半封建半奴隶组织,一年到头能够攒下的银子,怕是还超不过这个数呢。 等到潘厚仁过来,第一件事情当然是去看段灵玉。张三丰的伤药当真是很好使的,至少段灵玉身上的伤口如今已经彻底结痂,潘厚仁用手摁了摁,没有感觉里面有化脓的迹象,而且段灵玉也没有半点体温上升,证明伤口没有发炎。 “我明天就可以出门了,是不是?”憋了几天,段灵玉整个人精神都有些萎靡,当潘厚仁说伤口里没啥问题的时候,段灵玉就显得很高兴。 “出门是可以,但是不能离开院子!”潘厚仁一句话,就将段灵玉刚刚升起的雀跃情绪瞬间打压了下去,“为啥?你不是说已经好了么,难道是你在骗我?” “怎么可能骗你呢!”潘厚仁微微一笑,道:“伤口虽然是已经结痂了,可现在正是治疗的关键时期,若是你不能好好保养,留下的疤痕就会很大,将来也不好处理,难道你愿意一辈子身上都带着这些伤疤?” 不得不说潘厚仁这是戳到了段灵玉的软肋上,让她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了,只是追问潘厚仁,那啥时候才能正常生活,更重要的是,如果一切听潘厚仁的,是不是就真的不会留下伤疤。 关于这个问题潘厚仁当然没法肯定的回答,他东拉西扯了几句之后,就出屋去找段正鑫了。 段正鑫房间里原本还有几个丫鬟儿在伺候,当潘厚仁进来之后,段正鑫也知道要说正事,就将丫鬟赶走,制造了一个还算保密的空间。而潘厚仁也没有绕圈子,开门见山,就说是要选几个土司势力,来下手了! “厚仁啊,你所谓的下手,不会是要动刀动枪吧?”段正鑫皱了皱眉头,这个事情下午两人就已经说过,当时因为急着做核算,也没有详谈,可是段正鑫却很明确的表示反对,不仅仅因为他自己就算是个头人,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潘氏运输公司也好,还是潘府也罢,好像现在都没有对那些土司下手的实力。 看段正鑫紧张的模样,潘厚仁脸上透出一丝微笑,压低声音道:“拿着刀枪从别人家里般东西,那叫做抢劫!” “是啊,我们可没有那种实力呀!”段正鑫点头称是。 “对,我们是没有这种实力!”潘厚仁点点头,算是承认段正鑫的话,可他紧跟着又道:“但是从别人的口袋里掏钱还有另外一种方式,而我将这种方法称为——投资!” “投资?”段正鑫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显然,他并不明白“投资”这个词汇的含义,只能恍恍惚惚有点感觉。 经过潘厚仁一番解释之后,段正鑫才明白过来,然而他又有了新的疑惑: “原来投资就是算份子或者是放印子钱,可是厚仁,若我们收印子钱,那利息可是相当高昂的啊!你有把握一定不会亏本?” “看来你还没有明白!”潘厚仁长叹一声,不由得在心中为段正鑫的纯朴而忧虑,像他这样纯朴的人,好像实在是不适合做生意啊,自己究竟要不要将他带上那条不归路呢? 第142章 庞大的抚恤费用 潘厚仁做出的决定是没有人可以阻止的,至少在目前,他身边没有人可以阻止他。找个土司头人开刀并不是潘厚仁一时兴起。从整个大明朝的历史来看,中央集权跟地方民族势力之间的斗争从未曾停息过,而潘厚仁觉得,通过经济方面的手段来控制,完全可以达到消洱战争的目的。 段正鑫弄不清楚什么是“投资”,潘厚仁也不想再次跟他解释,实际上汉语本身的含义那是相当的丰富,一个词语除开本身的词义之外,放在不同的语境,甚至是在不同的时代,赋予其意义都是不同的。 “老段啊,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我需要你找一个有代表性,而且我们一定可以说服他,让他投资我们的势力。你心中有没有合适的对象?” “这个…”段正鑫微微沉吟之后,道:“这个恐怕只有李家寨了!” “李家寨?哪个李家寨?” “昆明城外不过三十里,有个民家的镇子,镇子里面生活的民家都姓李,人数不少,也有钱!”段正鑫回答的很简洁,但也说明了大概的情况:人多,有钱! “好!那就从这个李家着手,咱们也玩玩远交近攻!” 潘厚仁制定的策略当然跟战争毫无关系,他没有发动战争的权利,同样也没有这种实力,他就是让段正鑫带着人先去李家寨,探探口风。 段正鑫去落实这个事情,潘厚仁自己则是去找沐晟,不是为了投资的事情,而是为了解决一个更要重的问题:澜沧国的人,为什么会拦截昆明城派出去的物资队伍。从某种意义来说,澜沧国的这种行为,也是对沐晟的一种伤害。 只因为沐晟是封疆大吏,权力大,责任大,而且刘高等人就是从昆明出发的,若是这些太医不能顺利的完成任务,不仅仅是交趾方面的人会苦不堪言,朱棣给刘纯下达的任务也无法完成,到时候这些责任,全都会被推到沐晟的头上,到那时不管沐晟在朱棣心中有多好的印象,也会逐渐被疏远,直到离开权力的核心位置。 没错,别看沐晟远在昆明,实际上有明一朝,那沐家就从未曾离开过大明朝的权利核心,依托广袤的西南边陲,沐王府实际上是朱家王朝的最后一道防线。 “查,必须一查到底!” 沐晟的态度很肯定。其实当他听到潘氏运输公司在半路上被攻击时,内心是相当震撼的,他是朝堂里打滚多年的老油条,自然知道这种事情发生之后,他自己会处在何种不利的位置。 而潘厚仁和四疯的出现,将敌人杀退,可以说,至少是挽救了沐晟的政治生命,这一点,潘厚仁清楚,沐晟也很清楚。 “侯爷啊,我们运输公司损失惨重啊!”潘厚仁一来就开始叫苦,不仅仅说话的内容苦,说话的声音苦,就连他的表情,都是那样苦不堪言。 “这话怎么说?你们押送的物资不是已经完整的送到建平州去了么?难不成我三千精兵还不能将这些物资送到么?”沐晟脸有愠色,反问潘厚仁。 “物资自然是没有损失,可是我们公司的抚恤制度……可是需要我支付相当大的一笔钱啊,侯爷,这笔钱可是我潘氏运输公司的纯利润啊。” “抚恤费用?”沐晟微微一愣,可能是在心中默默的核算了一下,讶异道:“按照目前雇工的价格,死一个人也不过是十五两银子,这次潘氏运输公司死亡的人数好像也不是那么多嘛!” “十五两?我的天啊,侯爷,十五两只够我支付给死掉那些雇工家庭一年的生活费,只要潘氏运输公司还在,或者说潘氏运输公司还是我潘厚仁的,那这笔钱就要一直支付到对方的儿子成年或者是女儿出嫁,侯爷,你有没有算过?还有那些受伤雇工的治疗费,他们的误工费、营养费等等等等…” “好了好了!”沐晟乃是堂堂一个侯爷,他哪里有心思去算这种花账,摆摆手道:“既然这次是因为朝廷的需要而导致你们运输公司伤亡不少,那就从军费当中赔偿好了,你说个数,大概多少钱,三千两?” “侯爷,三千两只够零头,我初步核算出来,大概是一万三千多两!” 潘厚仁说的还真是不算多,他跟段正鑫核算的数字大概是一万两,多出来的三千两,算是他和四疯出手救人的费用,既然朝廷愿意承担的话,潘厚仁觉得像四疯这样的高手,朝廷出三千两也未必能够请到,若是有谁不信的话,潘厚仁可以建议他拿钱去邀请张三丰试试,看看能不能用三万两银子,让张三丰给个面子。 “一…一万三千两?开什么玩笑!” 沐晟被潘厚仁口中报出来的数字惊呆了,一万三千两啊,那几乎已经是他大半年的经费了,别以为朝廷真那么有钱,要知道大明朝全盛时期一年的财政收入,也不过就几百万两而已,落到平西侯的手中,估计也就是几万两一年的经费而已。 “侯爷,你说咱们潘氏运输公司的雇工为啥都能为公司效死呢?为啥潘氏运输公司一招人,就全城空巷呢?他们图的就是我们这份福利,即便是为公司送命了,自己家人也不会因此而受穷,相反,公司会扶持他的家庭一辈子!” 潘厚仁的话让沐晟陷入沉思当中。实际上沐晟心中也认可潘厚仁的这种理论,高抚恤金和福利制度不仅仅可以用在民间,更应该用在军队当中,若是大明朝的军队能够执行潘氏运输公司的这种福利制度,那大明朝军队的战斗力一定可以翻着倍的往上涨! 然而,想要执行这种高福利制度,关键不是在朝廷是否愿意,而在于朝廷有没有这样的经济能力! 客观的说,大明朝不具备这种经济能力!朝廷用来供养公务员的费用并不高,可是用来供养皇亲国戚的费用,却是高的让人惊叹,加上每年的税赋无法足额收取,可以说每一年,朝廷几乎都处在入不敷出的境地。 “难,难,难啊!” 一连三个“难”字,沐晟的脸色也是三变,在潘厚仁看来,平西侯这三个“难”字代表的意义不同,第一个怕是说给一万三千两银子难,第二个是说大明军队采取这种福利制度难,第三个是说朝廷税赋收取难。 这三个难字,既是相互独立,又有联系,潘厚仁能够理解沐晟的想法,他也没有心情去替沐晟做任何解释,只是道:“侯爷,您的意思是说,这一万三千两,就要我们公司自己承担咯?” 沐晟是个实在人,若是他刚才没有开口的话,这会儿也好说,可刚刚一口应承,如今发现费用已经超过了自己的承受能力,故而很是尴尬。 “这个…我可能要向皇上递上去个奏折,看看能不能单独拨付一笔…” “不用了!”潘厚仁摆摆手道:“侯爷,这笔钱你暂时不用掏出来给我,不如这样罢,回头我要去找李家寨子的麻烦,到时候若是需要,还请侯爷配合配合,如何?” “仅仅是配合?不会做什么违背大明律例的事情?”沐晟明显有些不相信,那可不是一百三十两银子,而是一万三千两啊,以他了解的潘厚仁的性格,岂会如此轻易的就放弃了如此大的一笔金钱? 潘厚仁点点头,很是肯定地回答道:“仅仅是需要配合一下,侯爷,你不会连这点人情都不给吧?” 狐疑的端详了潘厚仁半晌,那沐晟才缓缓点头,道:“若是不违背我朝律例,又不违背道德斯文的情况下…” “不违背,不违背!”潘厚仁笑着摆手,“侯爷,这事儿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而且这个事情是否需要您出面还是两说呢,或者不需要您出面,老段就能搞定了!咱们还是谈谈那个澜沧国人的事情吧,我潘氏运输公司死伤这么大,损失如此惨重,没有理由不狠狠地报复一下吧?” “此事至关重要!”说到国家与国家之间的问题,沐晟整个人的神情顿时发生了变化,作为一个手掌军权的封疆大吏,在这方面沐晟是非常慎重,从不会轻易的做出判断和决定。 “厚仁,这种事情必须要上报朝廷,让皇上和内阁做出决定。” “是,厚仁我没说要侯爷你做出决定,我只是感觉皇上肯定不会就此忍气吞声,倒是内阁那边很难通过发动战争的条陈,侯爷,今年朝廷的岁入,您知道么?”关于向澜沧过动武,潘厚仁在心中仔细的盘算过!其实澜沧国和安南有着相同的自然环境,也就是说,安南有的资源,澜沧国也有。 做什么生意最划算?当然是跟着朝廷做生意才最划算! 历史上,大明朝廷在这个时期并没有对澜沧国发起过任何军事行动。潘厚仁无法确定历史上是否发生过澜沧国人抢劫大明赈济安南物资的事情,但是从朱棣的性格来判断,他是绝对不会吝啬借此跟澜沧国大打出手,之所以没有发生,问题很有可能出在内阁身上。 在分析了此时大明所处的情况之后,潘厚仁认为,出兵澜沧国,内阁反对的理由不外乎两个:一是朝廷没有这笔额外的经费,二就是怕引起西南边陲整个的不稳定,若是能够解决这两个问题,内阁肯定不会反对出兵澜沧! 潘厚仁是一定要让朝廷出兵澜沧的,不仅仅是为了替死去的大夫和运输公司雇工报仇,更重要的是,潘厚仁需要汲取澜沧国的资源,来壮大自己! 第143章 医馆里的无照大夫 说服沐晟向朱棣提议攻打澜沧国并不是潘厚仁今天来平西侯府的唯一目的,还有另外一个事情,潘厚仁并没有忘记,那就是——昆明城里的大夫们为啥都走了? 沐晟并不是不知道这个事情,他只是因为事务繁多,故而根本就没有去研究产生这个问题的根本原因,只是很粗暴的认为,是这些大夫怕死,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溜了。 “岂会如此简单呢,侯爷你想想看,一个大夫,他在学艺的过程当中,首重是什么,是医德!厚仁我不认为所有的大夫都缺乏医德,很有可能时别的原因,让这些大夫心存顾虑了!” “哦?厚仁你这样说,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你呀你呀,从来都是这样,明明心中有数,还要来考校我是不是?”沐晟半开玩笑说道。 “侯爷,厚仁我哪里是这样的人呢,其实这个事情跟我们刚刚说的那个事情有关呀,上一批离开昆明前往建平州的大夫,不是都被澜沧国人给谋害了么?” 听潘厚仁这么一说,沐晟脸上顿时变了颜色,点头道:“太可恨了!第一批出发的大夫,其中大多是我们昆明城里最有名气的大夫,大多数还带着他们的学徒,这倒好,愣是被人家一锅端了!” 说到这里,沐晟注意到潘厚仁的面色颇有些不以为然,顿时微微沉吟,就明白过来,“是了,厚仁你是要说关于这些大夫的抚恤问题么?” “没错了!我听说昆明府里是有这样一笔费用的吧?” “是!”沐晟点点头,道:“这是我跟张大人商议决定的,让昆明府支付给每个阵亡大夫三十两银子的抚恤金,难道说是因为大家对这个金额不满意么?厚仁啊厚仁,这可是你起得头啊,带动我们整个昆明的人命价格,是一步步的往上涨啊!” “是么?”潘厚仁冷冷一笑,道:“侯爷如果真是这样认为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出去走走,看看那些大夫家里,是不是个个都拿到了三十两银子的抚恤金!” “你的意思是…”沐晟总算是回过神来了,他双眉一抖,人就从椅子上坐起来,“走,我们出去看看!” 武人的性格总是干脆的,沐晟甚至没有做任何安排,而他也没有让潘厚仁带领自己专门去什么地方,而是从平西侯府出来,就去了昆明城名气最大的一个大夫家里。 到了大夫家门口,看到高高悬挂的白色灯笼,沐晟也禁不住摇头,转身对潘厚仁道:“你听说过没有,这家医馆的东家姓管,跟京师太医院令刘纯乃是同门师兄弟,可惜啊…” 看来刘纯的同门师兄弟也没能逃过澜沧人的毒手,潘厚仁惋惜着上前敲门。管大夫家的亲属们见是平西侯上门,自然是各种逢迎。沐晟只是保持肃穆的神情走进灵堂,恭敬上香之后,问那管大夫的未亡人,有没有收到昆明府支付的三十两抚恤金。 老妇人点头,说是收到了,谢谢朝廷的关怀,只不过潘厚仁看这管氏家里面的陈设,三十两银子怕是不会让他们看上眼,只不过是朝廷的一个心意而已。 从管氏医馆里出来,沐晟只是淡淡地看了潘厚仁一眼,潘厚仁迎着沐晟的眼神,微微一笑,也是什么都没有说。 “走,去下一家!” 沐晟挥挥手,他的卫队在前面开道,一路却是走到算是昆明城里平民集中的地方,同样是一家门楣上挂着灯笼的医馆,只不过无论是房子所处的位置还是进去之屋子里装修陈设给潘厚仁的感觉,很明显不如管氏医馆。 从这家医馆出来,沐晟的脸上已经变了颜色,可他还是没有说话,又带着潘厚仁去了另外一处。 这里已经靠近昆明城卫所所在,这里居住的可以说是整个昆明城最贫穷的人,故而在这片区域里的医馆,看上去就非常破旧,临街大门连个门楣也没有,更没有悬挂白色的灯笼,而且还在开门营业,一个中年妇女,正在问诊抓药。 沐晟跟潘厚仁就站在门外看着。很明显,那个妇人并不是真正的大夫,无论是诊脉还是观色,她的动作都很不熟练,甚至于在诊断的过程当中她还会时不时翻看一下手边一本破旧的医术。 “她这不是在谋财害命么?”看了片刻,沐晟就要上去阻止,站在他的立场上,所作所为不可厚非,然后潘厚仁却是伸手将沐晟一把拉住,“侯爷,请稍等,你看看那些病人!” “病人?” 因为刚刚沐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医馆和老妇人身上,却是没有注意到周围的病人,此时再看,沐晟却是眼角一抖,道:“这些人,这些人…” 很明显,来看病的人大多都是军户家人,虽说军户当中也有发了财的,可是大多数军户都过得很困顿,就连身上穿的衣服,也都让人惨不忍睹。沐晟注意到刚刚结束诊断的一个老军户,颤颤巍巍的从腰带里掏出两个通宝来,不由得低声惊叹,道:“两个通宝的诊费?” “侯爷你是觉得太贵了么?”潘厚仁问道。 “是太便宜了吧,两个通宝啊!”沐晟摇了摇头,感慨一句之后又道:“不过既然这个妇人不是真正的大夫,照理说一个通宝都不应该收吧?” 潘厚仁摇了摇头,“侯爷,你看,这些人明知道老妇人诊断还不熟练,可是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理所当然的模样,两个通宝,相信就是他们平常收的费用了,也只有两个通宝的诊费,才会有这样的医馆呀!侯爷,你要去问问么?” 这个时候沐晟却是犹豫起来。 “侯爷,你还是去问问吧!”潘厚仁不等沐晟做出决定,就自顾自的往前走,很快走进医馆里面,而他一身的穿着打扮,还有整个人的气质,顿时引起医馆里所有人的注意,顺着潘厚仁,大家又看到沐晟极其几个卫士。 “侯爷来了,侯爷来了!” 一下子,医馆里乱了起来,不少军户纷纷上前参拜沐晟,而不属于军户系统的病人,则是以平民的身份向沐晟敬礼。 “都起来吧,都起来吧!”沐晟还礼,请大家起来,不等他开口,就有病人道:“侯爷啊,我们都是没法才来请林大姐诊断的,没法啊,林大夫死在前往交趾的路上,我们这些人生病都没人管了,还请侯爷不要怪罪林大姐啊!” “没有,没有…”沐晟连忙否认,说他没有查处那个老妇人非法行医的意思。就在这个时候,那林大姐却是跪下来,道:“侯爷,求侯爷做主啊!” “你先起来说话,求本侯为何事做主?” 沐晟身边的几个卫士原本想让那些平民百姓离开,可好说歹说,那些病人愣是不走,直到沐晟开口阻止,整个医馆里才安静下来,那林妇人才继续开口。这一次可不是沐晟自己问的,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林大夫响应了平西侯和昆明府衙的“号召”,千里迢迢赶赴那交趾,谁料出师未捷身先死,成了明朝白求恩。 原本这林妇人也就认命了,谁让自己嫁了个大夫,治病救人是大夫的天职,也是他们的行为准则,耳濡目染之下,林妇人也能做到深明大义。可是后来有传闻,说是朝廷拨付每个大夫三十两银子的赔偿金,这个消息当时是让林妇人喜出望外,老实说林大夫家里实在是谈不上有积蓄,用来做医馆的房子是祖宅,一年到头为这些穷哈哈、苦哈哈们诊病治疗,收取的少许诊疗费仅够养家糊口。 若是有三十两银子的抚恤金,对于林妇人来说,也是一笔相当大的收益,若是能够好好利用,说不定能将林大夫唯一的儿子拉拔到大,节省点讨一房媳妇,也算是传了林家的香火。 然而左等钱不来,右等没钱来,几天之后,林妇人四处打听,才知道这笔朝廷拨付的卖命钱,竟然是被人给吞了!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沐晟怒了! 沐晟这个人向来是个稳健的人,就连他身边的卫士,都很少看到自家侯爷有发脾气的时候,更没有见过侯爷拍桌子,拍的还是医馆里唯一的一张用来诊断的桌子,更重要的是,侯爷显然是没有控制好力度,竟然将桌子给拍散了架! 稀里哗啦的掉落声将林妇人和周遭的民众吓得浑身颤抖,胆儿小的已经跪下连声告饶,潘厚仁连忙站出来,让大家起来说话,又亲自上前,将仍旧跪在地上,眼泪止不住长流的林妇人给搀扶了起来。 “这位大姐,既然是朝廷拨付的钱,那就是一个子儿都不会少的!” “厚仁,你…”沐晟听潘厚仁这样说话,还以为潘厚仁要自己掏腰包将这三十两银子给垫上。而他话才开口,就见潘厚仁从腰带里掏出一张银票来,最差也是上百两银子的面额,塞进了林妇人的手中,道:“这是我代表潘氏运输公司赞助你的,跟朝廷拨付的抚恤金没有半点关系,那三十两银子,你还是得着落在侯爷身上啊!” “这怎么好,这怎么好!” 林妇人一开始执意不收,后来在潘厚仁坚持以及周围那些病人的鼓励下,她才讪讪地将银票收起来,又让躲在后面的林大夫独子来给潘厚仁磕头。老实说潘厚仁很不习惯这种动不动就磕头的习俗,可是眼下这种场面,若是不让林家小儿磕头,怕是林妇人又不敢收钱了! 钱也收了,头也磕了,潘厚仁转头过去望着沐晟,道:“侯爷,剩下的可就是您的事情咯!” “本侯自然省得,来人呀!” 沐晟黑着脸,一声吆喝,顿时几个卫士齐齐上前应诺,就听沐晟下令,要求他们马上分派人手,弄清楚究竟在半路上牺牲的那些大夫,究竟有多少家属拿到了钱,又有多少家属还没有拿到钱,不管有没有拿到钱的,都要现场做出记录,同时让家属画押! 听沐晟如此安排,潘厚仁带头鼓掌,周围那些病人纷纷景从,倒是让沐晟脸色有些尴尬,道:“是本侯做得不够好啊!承蒙皇上恩典,将这一方山水交给本侯,然外有贼寇横行,内有贪官扰民,沐晟汗颜,回家定会向皇上自罪,还请诸位乡亲父老海涵!” 沐晟抱拳团团作揖,引来众病人的喝彩,唯有潘厚仁道:“侯爷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哦,外有贼寇横行,内有贪官扰民,这两件事情,你可不能不彻底解决啊!” 被潘厚仁如此将军,沐晟等于是被逼上梁山,苦笑承诺道:“黄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沐晟势必为云南人民除此二害,死而后已!” “好!” 医馆里再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潘厚仁感觉自己目的已经达到,就趁着大家情绪激动的当口,缓缓后退,隐藏在闻讯而来的百姓当中,正所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第144章 跟老爷子商量对策 关于大夫的抚恤金,潘厚仁心中多少已经猜到了些,跟张馨她老子脱不开干系。返回潘府之后,潘厚仁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老爷子说了说这件事,让他有个准备,万一要是那府尹找上门来求情,老爷子也知道该怎么应对。 当听潘厚仁讲述完其中的来龙去脉,又谈及潘氏运输公司高额的抚恤金时,潘诞颇有些为公司的运转而担心。然而潘厚仁却是反过来安慰老爷子,说在他看来,只有会花钱的人,才会想法子挣钱,公司也是这样,只有培养好了员工,公司的经营才能蒸蒸日上。 “那关于澜沧国,你是怎么考虑的?让沐晟出兵攻打澜沧国,有没有把握呢?” “如果按照目前的形势来看,指定是没有可能的!”潘厚仁虽然是在摇头,可是他眼底的笑意却让潘诞看出了点东西,指着他笑道:“你小子,就是一只小狐狸!快说说,你打算怎样让朝廷答应出兵?” “其实这个说穿了就不值钱,若是外人问我的话,我是一定不会说的!”潘厚仁笑道:“不过既然是爷爷你问起,我当然要说,因为这事情我还指望你帮忙呢!” “哦?还有我能够帮忙的地方?”潘诞的神情分明是在开玩笑,不过潘厚仁说要他帮忙,他倒是很开心的。 潘厚仁的计划其实很简单。战争,永远都是政治的延续,而政治的基础是什么呢?利益! 朱棣喜欢御驾亲征,打北方的国家,理由在哪里?朱棣是皇上,整个大明朝都是他的利益所在,为了给自己的后代留下一个千秋万代的盛世,朱棣不辞劳苦,感冒生命危险,这就是朱棣的利益! 那么同样,只要是让内阁那些老头子们知道打澜沧国会给大家带来无数的利益,那么即便是朱棣不想打,内阁也会怂恿朱棣,同意让沐晟出兵!当然,战争总是有成本的,而如果这个成本可以由别人来预付的话,那就更加完美了! 而潘厚仁的计划,就是要从这两个方面入手。 大概花费了一个多时辰,潘厚仁口干舌燥的将计划全盘说出来,就连潘诞这样阅历丰富的老人家,都被潘厚仁的宏伟蓝图给惊呆了! “喝口水吧!” 老爷子亲自给潘厚仁端茶,让潘厚仁受宠若惊,连忙将杯子接过来,颇有些忐忑地看着老爷子。 “这个事情,你是半路上想到的,还是回来之后找人谋划的?” 潘老爷子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虑,毕竟潘厚仁今年还不足十六岁,说真的,十五岁之前,潘诞就没有看出自家这个干孙子身上有任何闪光点,撑死了一个纨绔,怎么会突然之间变成一个甘罗?当然,甘罗拜相的时候仅仅只有十二岁,比潘厚仁还小了那么三岁。 可是潘老爷子不觉得潘厚仁比甘罗差,至少就刚才潘厚仁口中讲述的那个计划,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最终真正受益的人,还是潘厚仁,或者说还是潘家。想到这里,潘老爷子心中突然冒出个念头来:是不是该将潘家的基业,都交给潘厚仁了? 潘家,仅仅只是沈家的一个分支。当初沈家遭到开国皇帝朱元璋的沉重打击,诺大一个家族四分五裂,为了保住性命,甚至不惜改了姓,还受到张三丰的照拂,加上跟平西侯之间良好的关系,才算是在昆明落地生根。 然而也是潘诞父子不争气,竟然没法将血脉延续下去,在潘老爷子看来,这是他人生最失败的地方,因此他甚至对潘德明都没啥好脸色,唯一的希望,就是潘厚仁跟潘徵徵成亲之后,生下来的第一个儿子能够继承潘家的家业。 想到这里,潘诞反而不去讨论潘厚仁的计划了,他也没法去讨论,只因为潘厚仁的计划已经非常完美,所需要的就是执行,还有一点点运气。在潘老爷子看来,目前最紧要的事情有两件:第一,保证潘厚仁的安全。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潘厚仁的敌人不少,而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潘厚仁将来的成长不可限量,遇上的敌人和各种阻力同样是难以想象,如何保证潘厚仁能够一帆风顺的成长起来,成为老爷子最关注的问题。 而第二重要的事情,就是潘厚仁跟潘徵徵之间的联姻! 过去老爷子对此事还不是太热衷,只因为潘厚仁的表现让他失望,然而跟潘德明相仿,老爷子现在却是巴不得两人就成亲,然后潘徵徵能够为潘家生下一个大胖小子来! “厚仁啊,你二叔好像跟你提过,年后你跟徵徵的事情,就该定下来了,是不是?” 潘厚仁猜不到老爷子的内心活动,只能是点点头,“二叔是说过这事儿,我也很期待。” “那就好!”潘老爷子点点头。两人聊了这么长时间,以老人家的身体状况还是有些吃不消,他微微喘息两口,道:“你刚刚说的那个计划,可是谁也不能全盘托出了,否则就不灵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行了,就连你二叔,那都是不能说的!这个不争气的家伙!” 说起潘德明,潘诞的脸色就好不到哪里去,每年大半时间在外面,说是做生意,然知子莫若父,潘诞哪里会不知道自己儿子其实是在外面鬼混去了。男人哪有不鬼混的,若是能够鬼混个儿子回来,潘诞指不定还要好好的犒赏,可到现在为止,也没听说有个动静,潘诞能不生气么? “既然你也没有意见,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吧,等到过完春节,我亲自把关,你跟徵徵订婚,到徵徵十五岁生日一过,你们就择日成婚,如何?” 这个事情潘厚仁是半点问题都没有,当下没口子的答应了,两人都挺高兴。发现老爷子已经有些精力不济,潘厚仁就主动告退,临走之前潘诞主动表示,他会按照潘厚仁提出来的要求,给他的几个老友写信去。 走上层路线绝对是最快达到目的的一种方式,也是唯一的方式!潘厚仁需要的不是潘诞的钱财,而是潘诞的人脉,只因为要让远在京师的那些内阁老爷们同意,不走这条路是行不通的。 而说服潘诞老爷子加入到这个计划还远远不够,潘厚仁必须要动用自己手中所有的资源,才能达到目的。从潘府里出来,他趁着城门还未关出城返回农庄,跟瑶瑶招呼一声之后,就亲自去找夏布朝。 夏布朝这些天仍旧是在帮着操练保安队,因为上次押送物资出了大事件,目前潘氏运输公司的保安队数量已经暴增到三百人,这三百人可是没有什么民族区分,选拔的标准就是两个:忠诚、勇武。 “布朝老哥,兄弟来了!” 这个点上训练早已经完结,夏布朝回到自己的居所,刚刚准备吃饭——潘厚仁为了照顾好自己第一支武装力量,那是相当的慷慨,不仅仅提供舒适的住所,更是请了好几个大厨和老妈子,为这三百人组建了一个庞大的伙食团,夏布朝为了方便,大多数时候都在伙食团吃饭。 事实上夏布朝倒是不觉得在伙食团吃饭丢脸,相反,他觉得农庄里这个特殊的伙食团不仅仅味道好、份量足,更重要的是荤素搭配合理,而且干净卫生。 “咦?都这个时候了,兄弟你是打算来抢哥哥的饭菜么?”夏布朝一见潘厚仁,也挺高兴,开了个玩笑,就跟潘厚仁拥抱在一起。 “哪有,我是来请哥哥你吃饭去的!”两人分开,潘厚仁就笑着发出邀请,夏布朝当然也不会不给面子,拾掇拾掇就跟着潘厚仁走了。 在潘厚仁的小院子里摆开桌椅,三个男人围着方桌吃饭,四疯当然是一如既往的如饿死鬼投胎,潘厚仁小口小口地酌着陈年美酒,不时跟夏布朝碰个杯什么的,直到感觉夏布朝差不多够了,他才将话题引入正题。 “今日小弟跟平西侯谈及澜沧国的事情,哥哥你看,这澜沧国,我们是该打,还是不该打?” 对于夏布朝这种人,若是要想将自己的意见强加给他很困难,潘厚仁只能想法子尝试一下,能不能引导夏布朝的思想走向他需要的方向。 “若是为兄弟报仇,这个澜沧国,自然是该打!”夏布朝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潘厚仁有了不好的感觉,他也不吭声,等着夏布朝接下来的话。 “可是,澜沧国穷山恶水,即便是打下来,驻防也很困难,维持驻军也是一项长期高昂的开支,从这方面来说,打澜沧国,还真是没有攻打北方那些国家更有意义。兄弟,我只是就事论事,你可千万不要生气啊!”夏布朝说到一半,顾忌到潘厚仁的情绪,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没事,哥哥你接着说,小弟我先听听!” “嗯!”夏布朝点点头,又道:“其实哥哥我对于澜沧国的了解也不多,只是知道这个国家很穷,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都穷的要命。听说呀,他们的国王至今都还住在茅草棚子里,用竹片刮屁股,吃饭用的是石碗,喝酒用竹筒呢!” 夏布朝这话也不算是夸张,实际上在大明朝的时候,全世界落后到这种程度的区域,那还真是比比皆是,澜沧国虽然没有穷到如此地步,相去也不会甚远。 第145章 澜沧国不能不打 “哥哥你是继续说呢,还是先听小弟我说说?” 夏布朝是越说越开心,潘厚仁见状觉得继续下去实在是浪费时间,更重要的是他担心夏布朝说着说着会把他自己给“自我催眠”了。所谓自我催眠,其实就是不断的向自己灌输一种信念,其方式就是自说自话,到最后意志就会坚定到难以想象的程度,简称“像石头一样顽固”。 原本夏布朝并不是很关心澜沧国这个穷山恶水的地方,可让他继续给自己找理由,还真有可能造成相反的效果,故而潘厚仁打断了夏布朝的话,道:“哥哥还是听小弟我说吧,关于澜沧国,咱们大明朝是非打不可了!” 要说服夏布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夏布朝是个聪明人,而聪明人往往自我意识强烈,难以被人说服。 潘厚仁几乎是用了大半个晚上的时时来解说澜沧国和大明之间的关系,同时也在言语当中向夏布朝灌输关于澜沧国那些资源,对于大明朝发展的有利之处。即便是如此,夏布朝仍旧没有轻易的做出结论,以至于等潘厚仁说得口干舌燥之后,不得不以潘氏公司受到澜沧国的伤害,一定要报复,这才是他潘厚仁强烈要求进攻澜沧国的主要原因。 “可是这事情不是咱们哥俩说说就能定下来呀!” 说到潘氏公司的损失,还有段灵玉这个准弟媳妇儿因此受伤,夏布朝看待这次战争的立场也变得主观起来,然而当他想到执行这种计划可能会遭受到的阻力时,仍旧止不住皱起眉头。 “是,我们想进行一场战争,可是决定权不在我们手中。”潘厚仁点点头,道:“可是哥哥,我们虽然不能决定,可是我们可以争取……” “你的意思是……” 夏布朝微微一颌首,顿时就明白过来,潘厚仁今日叫自己来,怕不仅仅是听听他的想法,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他帮忙呢。 “这个事情我没法保证,只能尽量试试。再说了,老爷子他又不是内阁成员,他的想法,怕是很难影响到内阁的决定!” 冲着夏布朝竖起拇指,潘厚仁道:“哥哥当真是智力过人,小弟还没有说,哥哥就已经明白了。这件事情只要尚书大人帮个腔就是,若是要让尚书大人当先锋军,怕是他老人家也不会同意吧!” 潘厚仁这话说的倒是很贴夏布朝的心。身为儿子,夏布朝很清楚自家老爷子的性格,凡是对大明王朝有利的事情,他都不惜一切的去做,凡是对大明朝有害的事情,他都会不惜一切代价去阻止! 从表面上看,正如夏布朝自己刚刚分析的那样,进攻澜沧国,对大明朝好像是很不利的。而老尚书在这些方面的看法,可以说跟夏布朝是如出一辙,如果没有一个像潘厚仁这样的人在旁边说服,恐怕老爷子是不会同意进攻澜沧国的。 故而潘厚仁并没有完全指望老尚书,他只是想利用手中所有的资源而已,说服了夏布朝,然后再让夏布朝去说服老尚书,一切顺理成章,更让潘厚仁感觉多一分把握。 夏布朝父子只是潘厚仁整个计划当中比较边际的一环,有些事情他已经安排潘恒去做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送走夏布朝之后,潘厚仁却感觉自己身边可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少到他难以接受的程度。 “四疯,四疯啊,我现在需要人手,人手啊!” “这跟我有啥关系!”四疯翻了翻眼皮,继续在石墩子上打坐。 虽说天气已经转凉,可是四疯总喜欢在院子里打坐,一直到室外回霜的时候,他才会起身返回房间,睡上一会儿。据说张真人现在已经彻底不需要睡眠了,每天仅仅是打坐四个时辰,人就精神百倍,潘厚仁自问现在还远远达不到这种程度,就连四疯,每天也是需要一定时间的睡眠,才能保证充沛的精力。 “师叔啊,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现在忙得都快想将自己分成四份了,你看你,每天过得多么悠闲,真是让我羡慕啊!” 四疯撇撇嘴,道:“你的意思是啥?是想从武当山上调些人手来帮你么,没门!” 四疯一句话打消了潘厚仁的期望,他失望转身,正要准备回屋,却听四疯在身后道: “行了行了,昨天我接到师傅的书信,说是有一批武当山的外门弟子要来昆明找你,据说是因为钱的问题,好像他们需要一笔钱来开设道场,师傅他老人家就说了,最有钱的人就是你了!” 四疯的话让潘厚仁停下脚步,疑惑道:“武当外门弟子?开道场?” 这可是个重要的消息,让潘厚仁心中不满的是四疯这个家伙,若不是今天他开口问起,这家伙是不是压根就不会说出来。潘厚仁没有回头详细的去问四疯,他打开房门进屋,门扉转动的声音惊动了莲巧小丫头,一身洁白睡衣的小丫头像是一只小兔子般蹦蹦跳跳的过来,脆声道:“少爷,你要洗澡么?” “洗澡?” 如果说来的是弱绿或者是瑶瑶,潘厚仁一定不会阻止,可是看到莲巧那期盼的眼神,让潘厚仁想起那天晚上他偷听到的话。这人啊,心中所想往往会导致面色和眼神的变化,而异性眼神的变化更容易引发对方的感应。 潘厚仁这边脑子里才有了那么一丝邪念,站在他对面的莲巧丫头一张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好像是刷了一层粉,“少爷,你到底是洗还是不洗啊!” “有这样跟少爷说话的?” 从莲巧的反应,潘厚仁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连忙沉下脸色,道:“去,叫你姐姐来,你回去休息吧!” “少爷,你干嘛生我的气啊!”莲巧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双眼睛里有水雾升腾,只见她贝齿紧咬下唇,显然是在竭力控制情绪,不让自己软弱的一面表现出来。最后,她狠狠一跺脚道:“少爷你坏!叫姐姐就叫姐姐去!” 看着莲巧忿忿而去,潘厚仁心中也唯有苦笑,他不是存心想伤害小丫头,其实莲巧这样的小女孩很讨男人的喜欢,可正是因为潘厚仁喜欢莲巧这丫头,才必须要阻止她有更多的想法——她实在是太小了,还不能过早的涉入到男女之间的那种事情当中。 弱绿来的有些莫名其妙,妹妹是各种许诺才从自己这里拿到了伺候潘厚仁的机会,怎么没一会儿工夫,就红着眼睛回来了,还说什么少爷要自己伺候? 等到见到潘厚仁之后,弱绿又不敢将这事情说出来,只能默默地伺候着潘厚仁沐浴。要说弱绿伺候,跟潘厚仁的感觉却是没有瑶瑶那么随便,一些地方必须要注意,不能让小丫头感觉尴尬。 “少爷,莲巧她还小,不懂事,若是有些地方惹少爷生气了,还请少爷多多包涵啊!”弱绿低声说着话,若不是潘厚仁竭尽全力的去听,怕是都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惹我生气?没有啊!”潘厚仁知道若是自己将听到的那些话讲给弱绿听,估计这小姑娘又是整完睡不着觉了。虽说她是莲巧的姐姐,经常在潘厚仁面前说自己妹妹的好话,然而真要让她去跟莲巧说什么,她可是没有莲巧那么泼辣,只能是愁在心中,就跟那《红楼梦》里面的林黛玉似的。 或许是弱绿很相信潘厚仁,所以潘厚仁这么一说,她就不再开口了,安安静静的伺候潘厚仁睡下,小姑娘才吹了油灯,提着灯笼走出房间,小心的替潘厚仁关上房门。 这两个丫头让潘厚仁心中颇有感慨。很明显这两天是瑶瑶在给莲巧创造机会,然而已经知道前因后果的潘厚仁又岂会让莲巧的“阴谋”得逞呢?只不过潘厚仁也不知道时间长了自己能不能抵御住来自小萝莉的诱惑,而想要让丫鬟不诱惑主人,最好的法子,就是找个“女主人”。 照理说目前最适合的人应该是潘徵徵,然而潘诞和潘德明才刚刚确定了两人定亲的时间,这个时候潘厚仁很难找理由将潘徵徵接来农庄小住。 若是不能借用潘徵徵的“威名”,那么潘厚仁唯一能够选择的对象,就只剩下还在养伤的段灵玉了。 “可是我们不过就隔着一道围墙,这让我怎么跟老段开口呢?要是直接说想让灵玉来陪老子睡觉,不知道老段会不会直接揭竿子造反,或者是用战刀砍本少爷的脑袋?再说了,那灵玉丫头也未必轻易就会答应吧,即便她心中想,嘴上肯定也是要反对反对的。” 潘厚仁倒是不担心那段灵玉会反对,唯一勘虑的就是老段的想法,没有个说法就把人家宝贝女儿弄到一个院子里住下,潘厚仁感觉换成自己也不会同意的。 “明日再去问问,跟灵玉和老段商量商量,唔,就说便于治疗吧,反正现在也缺乏医生,四疯就是最好的医生了!” 感觉这个主意不错,潘厚仁觉得成功的可能性极大,顿时放下一件心事来,这才调息一会儿之后,闭上眼睛睡下了。 第146章 所谓土鸡瓦狗 李家寨子距离昆明城不远,不过几里路而已,镇子很明显是经过统一规划的,宜守宜家,最外围的一圈子房子外墙都是由厚实的大理石砌成,开出来的窗户也是小小的,即便是身材最苗条的成年女性也休想从这样一尺见方不到的小窗户里钻进去。 这些屋顶也不是寻常的木板或者是瓦片、茅草,同样是一片片的大理石,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却是密密实实的堆叠在一起,就算是有人想放火,这些石头墙壁和屋顶,也很难被点燃。 “老段,人家李家寨子看上去,可就比你的天龙寨要威武霸气的多呀!” 骑着马儿,身边陪着四疯,潘厚仁一大早就约上段正鑫,三个人一大早就绕过半个昆明城的城墙,来到李家寨子大门口。 昨天段正鑫就已经来李家寨子探访过。 作为紧靠昆明城的一个白族聚居点,李家寨子里生活的上万人,几乎都姓李,只有少数的女人不姓李,但也都是白族,这样一个民族极度单纯的镇子,不论是建筑还是整体风格,都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味道,给了潘厚仁极其新鲜的感受。 老实说,在被穿越之前,潘厚仁这个昆明城里的纨绔少年,几乎是不会离开昆明城中最繁华的那些地方,活了十几年,却是第一次来到李家寨这地方,以至于记忆当中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一样,不一样的!” 听潘厚仁的话,老段脸上也有些尴尬,从外观上来看,这个李家寨子的确比天龙寨更加威武,可段正鑫却很清楚,若是真正两个寨子交战,天龙寨根本就不需要出全力,就能将李家寨子拿下。为啥呢?正是因为李家寨子这种强烈自我保护意识,证明了其战斗力的低下。 像天龙寨就不用修建得如此森严壁垒,只因为天龙寨的人有信心,任何来犯的敌人天龙寨里的人都将其击败,压根不用在建筑上约束自己。 “李老头不是很好打交道啊,这厮属于典型的土肥圆,又是个铁公鸡!” 跟潘厚仁打交道多了,就连段正鑫这样的中年男人,也学会了不少后世的俏皮话,只不过经常用错了地方。 “我说呢!上次我们潘氏运输公司联络各地的土司头人,我就没听说过李家寨子,这个李老头就是这一族的头人吧,连白花花的银子他都不动心,当真谨慎的过分了!” 三人已经走到李家寨子大门口,只因为段正鑫穿着白族高端人士才能穿的衣服,再加上昨日他才来过,故而李家寨子大门口看门的几个白子才没有敲钟示警,只是冷冷地看着三人。 “昆明城末学后进潘厚仁,求见李老爷子!” 潘厚仁在大门口自觉下马,拱手鞠躬,同时扯开喉咙大喝。 一时间,镇子里隐隐约约的人声消失了,只有家禽的鸣叫,或者是间或一两声犬吠。 “潘厚仁?潘氏运输公司的那个潘厚仁么?”一个守门的白子将腰上的战刀一摆,上前一步,两眼打量着潘厚仁的同时开口问道。 潘厚仁很高兴对方这样说自己,而不是说:来着可是潘府的小少爷潘厚仁么?相比这种惯常的说法,潘厚仁感觉这白子说得更让他有成就感。他当即点头,道:“没错,在下就是潘氏运输公司的董事长潘厚仁,没想到小哥儿竟然知道在下的名头!” “我知道你个屁!” 那白子啐了一口唾沫,抬手指着潘厚仁侧后的段正鑫道:“我就认识他!他昨天是被老爷子赶出去的!明明是个民家,非要说代表什么运输公司而来的,连祖宗都忘了的人,还有啥资格进我们李家寨子?” 听那白子大吼,潘厚仁微微皱起眉头,侧过头去望向段正鑫,顿时看到一脸尴尬的老段,呐呐道:“丢人了,我给厚仁你丢人了,汗颜,汗颜啊!” “不,不是丢人的问题,我是想说,老段,好歹你也是天龙寨的寨主,而且你还姓段,怎么,你真是把祖宗都给忘了么?” 段正鑫的祖宗是谁?那是堂堂的南诏国国王,皇家血脉!不管段正鑫过去给潘厚仁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反正他姓段,而且天龙寺就在段正鑫掌控的天龙寨当中,这座曾经代表南诏国皇权的寺庙就足以证明段正鑫的身份。 经潘厚仁这么一说,段正鑫的脸色也黑了下来,当即上前一步,沉声道:“闪开,去把李老头给我叫出来!” “你算是…” 那白子还要回嘴,而经过潘厚仁提醒之后,段正鑫这次再没有客气,看那白子欲出言不逊,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就是一脚,砰地一声将其踹的倒飞出去,脊背撞在青石板铺的大路上,发出一声惨叫! “干什么,干什么!” 剩下的几个白子纷纷手掌战刀,半包围的走向段正鑫和潘厚仁三人,金属摩擦声中,几把战刀纷纷半出鞘,寒光四射当中,一股宁人窒息的战意油然而生。 因为这种响动,让镇子里面的白子们纷纷将注意力集中过来,透过大门潘厚仁眼神扫过笔直的街道,光是视线所及的地方,潘厚仁估计就有好几百人,貌似今天正好是一次赶集的日子。 若是惹发众怒,会不会难以收场?当段正鑫任由心中怒意发泄,将那白子踹飞出去之后,脑子里就有了这种担忧,即便是被几个白子拿着半出鞘的钢刀指着,段正鑫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四疯,你说,你要是被人拿刀围着,会怎么办呢?”潘厚仁对眼前一触即发的冲突好像视而不见,反而慢悠悠地问身边的四疯。 四疯脸上的神情同样是悠闲的紧,笑道:“那就要看了,若是真正的高手,我自然是第一时间拔剑,争取杀的一个是一个,这样生存下来的几率就会很高。” “那如果不是真正的高手,而是一群土鸡瓦狗呢?”潘厚仁嘴角含笑,心中暗道四疯真是个优秀的捧哏呀,完全得到了他的预期。 “如果是一群土鸡瓦狗…”四疯口中吐出“土鸡瓦狗”四个字时,眼神还刻意从段正鑫身边那四个白子身上扫过,微微停顿之后才道:“道爷我就会任其蹦跶,土鸡瓦狗难道还真能登天了不成?” 嚣张! 四疯这话说得实在是嚣张!他压根就不是指桑骂槐,而是实实在在的在骂人了!民家本性同样是火爆了,若不是因为潘厚仁和段正鑫的身份,怕是这几个白子早就已经动手了。如今一个年轻道士竟然也敢在李家寨子门口胡言乱语,当真是瞧不起人么? “砍了…” 一个白子开口,剩下三个白子立刻放弃包围段正鑫,嚓嚓声中战刀出鞘,向着稳坐毛驴上的四疯冲去! “哎呀,别误伤!”潘厚仁笑嘻嘻地提着马缰,让马儿跳到一旁,闪过这几个白子,向着段正鑫身边靠拢,还对着扭头过来的段正鑫微微一笑,问道:“老段,没事儿吧?” “那边…”段正鑫可没有心思回答潘厚仁的问题,他两眼没脱离过四疯的方向。然而发生的一切让他感到惊讶,四疯甚至连驴子都没有下,仅仅是用手里的马鞭东指西点,轻描淡写就把四个白子放倒,在地上挣扎却起不来! 不是四疯在白子们身上点了穴,而是每每当这些白子想要起来的时候,四疯手里的马鞭就会一动,击中其身体某个关窍,让他重新倒下去,如此几番之后,四个白子也聪明了,知道只要自己躺着就不会受苦,反正也起不来,就干脆躺在石板上,不动了。 “四疯道长的功夫当真是出神入化,老段我佩服啊!” 看到这里段正鑫才不得不心悦诚服地向四疯拱手,表示他内心的钦佩。 而这个时候,李家寨子里面已经混乱起来,鸡飞狗跳、人声鼎沸,时不时就有妇人尖叫声隔着大门传入潘厚仁的耳朵里,可见四疯对里面那些人的冲击。刚刚段正鑫击倒一个白子时,仅仅是让里面安静下来,而此刻,已经可以用“疯狂”来形容。 这一切只是因为四疯所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超过了里面那些民家人所能承受的极限,事有反常即为妖,在大家看来,四疯刚刚的表现,压根就是个妖怪啊!对于妖怪,平常老百姓心中总是有畏惧的,即便他们自身也有不俗的战斗力,也完全无法发挥分毫,除了逃跑,他们还是只有逃跑。 “四疯,干得不错!” 潘厚仁冲着四疯点点头,跟着翻身下马,负手向着李家寨子大门走去。这个时候再没有人敢上前阻拦潘厚仁和跟上潘厚仁脚步的段正鑫,而四疯扮相十足,甚至连毛驴都没有下,就任由那驴儿一步步的挪动着,周遭躺下的那四个白子,愣是半点动弹都不敢有,即便是四疯已经走得远了,他们仍旧老老实实的躺在石板之上,不敢稍动。 “李寨主,潘氏厚仁前来拜访,您老人家不能这样拒不见客啊!”在跨过门槛的那一刻,潘厚仁扯开喉咙,发出的声音震得整个李家寨子簌簌发抖! 第147章 第一次交锋 “贵客登门,不甚荣幸,如有不妥还望海涵!” 当潘厚仁跟段正鑫两个刚刚走进李家寨子大门时,一个苍老,可是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镇子里传了出来。 “四疯?” 潘厚仁两眼一扫前方,当真是只闻声音不见人,顿时急转过去,望向仍旧骑在毛驴上的四疯。 “好浑厚的丹田之气,没想到在这个小地方,还能碰见个高人啊!”四疯口中说的是高人,可是脸上却没有半点紧张的神色。 看到他这个样子,潘厚仁倒是暗暗放心,转回去昂然一笑:“既然寨主也是习武之人,那大家就不要客套了!还请现身一会!” 潘厚仁语音才歇,原本差不多空无一人的半条街道尽头,突然冒出一群穿着短卦黑裤的青壮,排成两列小跑着向三人而来。从排头几个青壮身上的精气神来判断,应该都是些长年习武的练家子,至少外门功夫肯定是有一定火候,不是街边卖艺的把式。 “这是来下马威来了!昨天就是这些家伙把我赶出去的!”段正鑫突然压低声音提醒着潘厚仁,顿时潘厚仁就明白过来——这些才是李家寨的真正本钱啊!与此同时,潘厚仁心中也有了个想法:这李家寨难道其实是个隐藏起来的武林门派?唔,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只有按照门派的管理方式,才能说明李家寨很多奇怪的地方,比如寨主不贪财、不愿意参加经济实体,也不会轻易扩张地盘,还能在动荡的年代生存下去。仅仅依靠家族裙带关系是不够的,只有师傅传承这样的精神,才能保证这种关系的稳定性… “贵客请随我们来吧!” 就在潘厚仁思索的当口,两列壮汉最前面的四个横跨而成排,齐齐冲着潘厚仁拱手为礼,随后开口说道。 “好!” 这个时候潘厚仁并不去计较是谁听谁的问题,刚刚人也打了,门也踹了,现在总该给人家一点面子,否则接下来的生意怎么谈下去? 潘厚仁心中可是认定今日就是来谈生意的,而不是做其他事情。 看着那些青壮转身,潘厚仁三人移步跟上,因为段正鑫昨日才来过,所以三个人当中他走前面,潘厚仁居中,最后是骑着毛驴的四疯。 看到四疯这个时候还骑在毛驴上,而且还是那种乡间常见的毛驴,几乎每个青壮的眼神当中都带着浓浓的愤怒。只不过四疯修心养性的功夫的确是达到了一定的高度,根本就无视这些眼神。 “到了,寨主就在里面,三位,请进吧!” 刚刚潘厚仁说脚下是半条街,这种说法此时显出其准确来——只因从李家寨子大门开始的这条道路压根就没有贯穿整个李家寨子,而是到潘厚仁眼前这个大院门口,就中断了。也就是说,这条路根本就是李家寨子连接李家大院的路,而不是贯穿整个李家寨子两端的道路! 李家寨子外面看不咋地,也就是威武一些,谈不上豪华或者是别的什么意境,可是站在这个大院之前,潘厚仁却感觉到一股浓浓的——奢侈的味道! 江南的庭院、京师的金砖、来自交趾的木料以及西洋的灯笼,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让潘厚仁感到一股浓浓的违和感,虽说都是好东西,可是放在一起,却是那样的格格不入,找不到丝毫水乳交融的感觉。 进入院子,穿过林荫间的一个大校场之后,潘厚仁终于见到了十几个中年白子簇拥下的一个白胡子老人。从他坐的位置、神态还有那种整体气势来判断,应该就是李寨主无疑了。 “末学后进潘厚仁,见过李寨主!”潘厚仁向来不缺礼数,只因为他从未曾将礼数放在心上,横行无忌的人肯定是有实力的人,潘厚仁现在没有实力,那就老老实实的敬礼吧! 那李寨主从头到脚都是极传统的民家打扮,倒是没有像这个李家大院的混搭风,否则他在潘厚仁心中的份量肯定会还会继续下降。 当潘厚仁敬礼之后,那李寨子微微颌首,眼神却是挪到了段正鑫身上,开了口: “潘府小少爷来拜访,老朽代表李家寨子上上下下五万人表示欢迎,只不过段寨主,你今天又来做啥?” “这老头子是不是太不通情理,太不给面子了?本少爷还在这里杵着着,看他样子就想要赶人了是不是?”潘厚仁心中略微有些不爽,当即道:“寨主老爷子,段大叔是陪在下来的,昨日他来贵寨拜访,也是按照在下的要求,若是有些不妥的地方,还请看在鄙人的面子上……” “你的面子?”那李寨子突然一下子笑了,他的笑声打断了潘厚仁的话头,同时也让潘厚仁皱起了眉头,只因为潘厚仁感觉很刺耳,很难听! “你一个不满十八的小孩子,能有多大的面子呢?”李寨主在笑,而且潘厚仁感觉他笑得很难看。真要论起面子来,潘厚仁感觉自己面子还很是蛮大的,至少他背后的势力,足以让任何人谨慎对待。很明显,这个李寨主并没有认真的调查过潘厚仁的身世背景,也没有去追问,凭段正鑫堂堂一个天龙寨的寨主,为啥要唯潘厚仁马首是瞻,这其中的道理何在? 老实说,遇上这种不学习不发问的人,潘厚仁感觉沟通起来非常困难。“因为无知,所以无畏。”潘厚仁只能用这样一句话,来总结眼前这个老头子。 “这是我的师叔,四疯道长!”为了打压李寨子这种气势,潘厚仁不由得将四疯连人带毛驴拖到自己面前,也不管四疯乐意不乐意,总之潘厚仁是准备用张三丰的名头来好好的吓吓这个糟老头。 “哼!” 四疯的出场仅仅换来李寨主的一声冷哼。很明显,人家不是看不起四疯,而是根本就看四疯骑着毛驴心中不爽,刚刚也不跟四疯说话。此时潘厚仁将四疯牵出来,不是正中那李寨主下怀么? “那里来的野道士装疯卖傻?潘小少爷,老朽是不是听错了,你说这个疯道士,竟然是你的师叔?” 李老爷子在言语间尽量贬低四疯,却不见四疯有任何的表示,直到李老爷子说四疯是个疯道士的时候,才听到一声高亢的龙吟,紧跟着四疯整个人拔地而起,双脚轻轻地点在毛驴背上,整个人却是纹丝不动。 “李寨主说的可是真不错啊!贫道就是个疯道士,不仅仅贫道是,贫道的师傅也被人说成是疯道士,而且比贫道有过之而无不及,贫道就喜欢当个疯道士,不如李寨主,你再喊几声疯道士给贫道听听?” 四疯平平淡淡的一说,那李寨子老脸却是微微有些变色,嗓音也抖了起来,“疯道士?敢问这位道长师承何处?” “贫道的师傅不提也罢。以寨主的态度,平道担心提了也只会给师傅他老人家丢脸。虽说平道比师傅他老人家多了一疯,可是我现在除了更疯之外,没有任何一样能够达到师傅的那种境界啊!”四疯不住地摇头,然而不论他做什么动作,身影都没有半点的晃动,仿佛是钉在毛驴背上的一般。 “多了一疯…多了一疯…” 听玩四疯的疯话,那李老头子却像是真疯了一般,反复的念叨了几句,骤然,脸上变色,不顾刚刚努力维持的仪态,猛然站起身来,抬手指着毛驴上的四疯,颤声道: “你…你的师傅,难道是…” 不等李老头子将话说出口,潘厚仁就接了过去,大声道:“没错了!李寨主你既然已经猜到,那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毕竟我师祖他老人家还是比较低调的,万一日后追究起来,说是我们这些当徒子徒孙的出来靠着他老人家的名头来压人,岂不是糟糕。罢了罢了,李寨主,我们大老远的来,你老人家不会就这样让我们站着吧?” “这个…” 张三丰的名头实在是太大了点,就连李寨主这样的乡野村夫也不敢小觑,在得知四疯竟然是传说中张真人的亲传弟子时,这李寨主心中的震惊那是可想而知。在昨天,段正鑫拜访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有想到对方的来头会有如此庞大,他对潘氏运输公司的了解,也就跟当初潘德明刚刚听说潘厚仁要成立运输公司一般,不过就是个车马行而已! 然而现在却是截然不同了,张三丰的金字招牌让李寨主有些不知所措! 没错,他有个寨子,还有众多的地方,就算是大明朝廷要动他,没有真凭实据的情况下,还得考虑多方面的原因,这也是为何到今天,在平西侯沐晟的眼皮子地下,他李家寨子仍旧过得非常滋润的原因。可是张三丰,或者说潘厚仁所代表的势力却是跟朝廷没有半个通宝的关系,若是硬顶下去,李寨主很难想象自己,或者说李家寨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第148章 共饮心怀鬼胎 “过去都是误会,误会啊,来,正鑫老弟,咱们满饮此杯,今后可是要多多走动才行!” 在李家大院最大最宽敞的大厅里,一场专门为潘厚仁三人举行的宴会正在步入高潮。当李寨子知道潘厚仁和四疯背后竟然还有张三丰这样一座大山之后,就彻底服软了,甚至还很光棍的向段正鑫道歉,让段正鑫面子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喝酒也愈发的豪爽。 四疯的辈分,放眼天下没几人敢在他面前拿乔,更不用李寨主,就连敬酒,都不敢过分,故而整张桌子上最轻松的人反而是四疯,想吃吃,想喝喝,因为他道士的身份,却是没有潘厚仁此时这种香艳的烦恼。 “厚仁少爷,来,奴家皮杯儿喂你一杯…” “厚仁少爷,吃块鹿肉,这可是上好的鹿肉,奴家给你沾过酱了,要不,奴家帮你嚼烂了再喂你?” 一左一右两个长相妖冶的白子女子陪着潘厚仁,两具温软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合在潘厚仁身上,弄的这辈子至今仍旧没有尝过女人甜头的潘厚仁,的的确确有些心猿意马的感觉,酒没喝下去多少,却是已经有醉醺醺的感觉。 “来啊来啊,厚仁少爷可是真正的海量,干杯,干杯!” 除了潘厚仁身边两个妖冶女子之外,段正鑫身边同样有两个白尼,其行状怕是比潘厚仁身边这两个更加放浪,半片身子的衣服都快要噌掉了,雪白雪白的身子不停的在四个男人眼前晃荡,她们却恍若无知,或者说是毫无羞愧的感觉。 而段正鑫的表现却比潘厚仁淡定多了,这一点潘厚仁自觉有些汗颜,心中暗暗决定,将来还是要多进行这方面的锻炼,实在不行,就去春兰阁,找雀娘安排,应该没有问题。 酒色之下,话题渐渐宽泛,潘厚仁趁机说出要让李家寨子加入到潘氏运输公司的经济体系当中来。 当着李寨主的面,潘厚仁板着手指计算,从前昆明城里有多少家木材商行,如今还剩下多少家?这其中倒闭的,可不是他潘厚仁直接或者间接使了手段,完全是因为他们的成本远远超出了跟潘氏运输公司联盟的那些木材场,也就意味着在零售价格上,这些木材场拼不过跟潘氏运输公司联盟的木材场,几个月的功夫就搞得凄凄凉凉,最终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破产倒闭改行;要么找到潘厚仁求情,重新加入潘氏运输公司的经济体系,只不过这个时候再加入,费用可就有天壤之别了! “我请你的时候,自然要给你优惠的条件,你求着我加入的时候,就必须支付让我感觉满意的代价,李寨主啊,你说是不是?”表面上醉眼惺忪,然而眼神却若是刀子一般锋利的潘厚仁开口问道。 “你们几个,先下去,段寨主要不要先去客房里休息休息?” 潘厚仁的话让李寨主脸上微微变色,让那几个妖冶女子先行离开。段正鑫当然不会离开,他并不是那种见不得女人的牲口,什么重要什么次要,他心中有数。 “好了好了,就我们五个人,李寨主不用担心,段寨主啊,他很快就是厚仁我的老丈人了,咱还有啥事情不能在他面前说呢?”潘厚仁大大咧咧的说着话,浑然没有见外的感觉,让段正鑫不住的点头。 而听到潘厚仁这番话的李寨主却是若有所思。因为他一直不开口,潘厚仁也不想让现场冷下来,就自顾自地说道:“今日厚仁贸然来找李寨主,就是给李寨主,或者说是给李家寨子送便宜来了,就不知道李寨主愿不愿意笑纳啊?” 若是没有潘厚仁刚刚说的那一番话,李寨主多半还有兴趣听听潘厚仁说的便宜是什么,然后再做判断,可是刚刚潘厚仁都说得很明白,所谓送便宜,其实就是要让对方纳入到潘氏的经济体系当中,失去自主权! 关于昆明城里的那些木材场,李寨主也听过一些风声,不到半年的时间,整个市场被完全的洗牌,在潘氏运输公司,或者说是潘厚仁的意志指向下运转——整个昆明城的木材市场几乎都已经统一了价格,同样的产品,在同样档次的木材场里,价格绝对不会有任何的区别,要说现在木材场之间依靠什么竞争?依靠的就是服务,对客户的服务! 其实在后世看来,这是一种良性发展的渠道,对于客户来说,光是优惠的价格还不够,还需要人性化的服务和售后维护。然而在资本主义萌芽都还算不上的这个时代,商人的地位虽然不高,可是心气却是极高的,他们恨不得每样商品都能卖出几倍几十倍的价格,却从来没有想过却培养市场和培养客户。 潘厚仁是在创新,然而在李寨主看来,潘厚仁这是在玩“统一”的游戏。 统一了昆明市的木材场,潘厚仁又开始打围绕着昆明城的这些少数民族村镇的主意,虽说李寨主怕是还不明白“市场”这个概念,可是他内心当中有种感觉,只要答应了潘厚仁,就等于是失去了自主的权利! 所以他不会答应,任凭那潘厚仁说的天花乱坠,李寨主始终是咬紧牙关不松口,坚决不答应。当然,他不会说的很坚决,而是非常的委婉表达自己的心意,绕来绕去半个时辰,潘厚仁终于有些不耐烦了,站起身来向着李寨主拱手,道:“既然李寨主对我潘氏公司有疑虑,不够信任,那今日暂且别过,咱们…” “厚仁少爷稍等,稍等啊,老朽这里还有点薄礼送上,还请厚仁少爷笑纳啊!” 见潘厚仁要走,李寨主并不挽留,可是他却让潘厚仁暂且留步,他还有礼物送给潘厚仁。 李寨主冲着外面大吼一声,顿时就有几个精壮的白子,端着锦缎箱子走进大厅,潘厚仁眼神掠过那些白子,数清楚正好是三份礼物,一人一份,当真是人人不落空啊。 “这是厚仁少爷的,还请少爷笑纳啊!”李寨主先将两个小匣子分别交给了段正鑫和四疯,最后这个最大的匣子,却是给了潘厚仁。 潘厚仁也没有推辞,双手接了过来,掂了掂份量,对李寨主拱手道:“寨主当真是热情,潘氏运输公司的办事地点,寨主知道吧?” “嗯?” 看见潘厚仁接下“薄礼”,李寨主老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来的及绽放,就被潘厚仁最后一句话给弄得糊涂起来,怎么,收了礼还不打算放过李家寨子么? 要说这个吧,潘厚仁的话听起来还真就是这个意思,李家寨子那就是杀给猴子们看的鸡,若是他潘厚仁连个小小的李家寨子都搞不定,还谈什么天下霸业?当然,潘厚仁的霸业并不是争霸中原,而是要按照他心中策划的那样,做出一番娱乐事业来,至少要达到垄断的地位。 “李寨主留步,留步啊!” 潘厚仁笑容可掬的牵马而行,四疯则是已经高踞在他那头小毛驴之上,至于说段正鑫,他好像喝的有些多了,耷拉着脑袋跨坐在马儿背上,一声不吭。 李老头也没想过真正要送君千里,只不过大家相互做个姿态,前脚潘厚仁三个才出门,后脚李家寨子的大门就给紧闭起来,从头到尾李老头子都没有关心过潘厚仁等人,这城门都关了,他们要怎么进城? 事实上三人本就不用进城,可是他们没提及过啊。由此可见,李老头纯属就是在打发瘟神,也不知道三个人当中,究竟谁是瘟神。 “那老头子很紧张啊!”走着走着,四疯随口就说了这么一句。人家老李送给他的匣子还负在肩膀上,可他就是这么不厚道,竟然开口就如此评价李老头子。 “师叔啊,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啥好习惯!”潘厚仁抬头看了看天色,幸亏今晚月亮不错,即便不点火把,也能基本看清楚道路,只是夜风有些凉,也不知道段正鑫顶不顶的住。老段今天晚上可是尽兴了,身边两个妖冶的女子,将他伺候的怕是有些乐不思蜀。 “我说人坏话了?” 很明显,四疯已经被潘厚仁给教坏了,竟然知道扣字眼了。他的话引来潘厚仁一笑,道:“也是,你没说人的坏话,你只是说了那老不死的家伙!嗯,师叔啊,有件事情我感觉很奇怪啊,那李家寨子平常时候都是依靠什么营生,为啥我感觉他们好像挺有钱的,不比我们潘府差吧?” “差是要差一点,他们这种富是流于表面,而潘府的富则是深蕴在内部,由内而外的的富。”不知道啥时候清醒过来的段正鑫接上了潘厚仁的话头,磕磕袢袢地说道,“不信的话我们可以打开匣子瞧瞧,我敢保证里面都是黄白之物。厚仁啊,想当初你二叔到我们天龙寨时,送上的礼物,那可是两卷唐寅的真迹!” “哈!难怪我爷爷说二叔这人吧,修为不到家!老段,我敢保证,若是当初他送你两万两白银,你会比收到两卷唐寅真迹高兴一百倍!” 潘厚仁此话一出,那段正鑫顿时嘿嘿笑起来,其意思不言而喻,倒是四疯冷哼一声,道了句“俗人”。 “我们本来就是俗人嘛,师叔你要鄙视的话尽管鄙视好了!对了,你肩膀上那些俗物不如都给我吧,免得也让你染上了俗气!”潘厚仁的话再次引得段正鑫哈哈大笑,言谈之间三人干脆停了下来,将李老头子送的匣子打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不出所料,四疯和段正鑫匣子的里都是黄金白银,摆放的很是好看,可是没有半点惊喜。然而当打开潘厚仁的匣子时,四疯只是微微一怔,道了句“好多银票”,然而潘厚仁和段正鑫这两个对银票有研究的人,却是看着银票,彻底的愣住了! 第149章 蛛丝马迹也可以分析 “巴蜀票号?” “巴蜀票号!” “啥,巴蜀票号?” 潘厚仁跟段正鑫面面相觑,而四疯则是满脸的茫然,他不知道两人为何会去研究银票究竟是哪个票号发出来的,这有关系么?不是都可以兑换银子的么? “四疯,你难道忘记了,是谁袭击了我们?”潘厚仁转过头来,对四疯说道:“昆明这边流行的银票绝大多数都是蜀昌票号发行的,概因蜀昌票号在咱们昆明市里就有分号,兑换很方便,就连咱们潘家用的银票,那都是蜀昌的。” “谁袭击了我们?” 很显然四疯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总会比常人慢那么一点点,或许他的神经反应都集中在身体上去了,所以才会有这种现象,当潘厚仁已经讨论到票号的时候,四疯还在回忆是谁袭击了潘氏运输公司。 “啊,好像就是巴蜀票号的人啊!” 四疯终于回忆起来,而此时潘厚仁跟段正鑫的脸色已经变得非常难看了。潘厚仁没有多说啥,直接带着四疯和段正鑫返回农庄,然后又着人将夏布朝请来,要商议此事。 整个云南这边最高级的军队统领绝对是平西侯沐晟,只不过现在沐晟很忙,光是交趾那边的事情就已经让沐晟脑袋发木,后来又让潘厚仁捅出个澜沧国来,若是再将巴蜀票号的事情算上,潘厚仁担心沐晟会真的变成木头。 幸亏身边还有个夏布朝,他本身是锦衣卫千户,有统带军队的权力不说,还有个户部尚书的老子,而且跟潘厚仁关系好的有些神奇,好的有些让潘厚仁都觉得古怪。 “厚仁兄弟急急忙忙将愚兄找来,所谓何事?”夏布朝全身带价、额头冒汗的出现在大堂当中,一看他的造型潘厚仁就知道,肯定是正在练兵呢!想到这里,潘厚仁心中就更奇怪了:大家关系好这个没说的,可夏布朝难道就没想过私人练兵是犯朝廷大忌的?虽说大明也不是没有镖局神马的,比如大名鼎鼎的龙门镖局,可是没见过哪家镖局一口气给自己训练数百个趟子手的吧?这个兄长,神经也未免太大条了一些。 疑虑归疑虑,潘厚仁也不会傻到直接把话说话来。请夏布朝坐下,又让瑶瑶给每人都沏上茶,他才开口,将今天前往李家寨子的前后经过细细述说。 跟当时潘厚仁和段正鑫反应相同,夏布朝在看到那一匣子印有“巴蜀票号”印鉴的簇新银票时,脸上也是变了颜色。跟潘厚仁和段正鑫相比,人家夏布朝明显就要专业的多,拈出一张千两银票细细一端详,他就看出些不一样的地方来了。 “虽说愚兄来昆明时间不长,但厚仁老弟招呼的热情,繁华的地方,愚兄还是都去转过了,城中好像并没有巴蜀票号的分号罢?蜀昌的愚兄倒是见过了,不知三位有没有见过巴蜀票号的分号?” “我可以确认。”潘厚仁点点头,道:“我在昆明城里生活了十几年,就没见过巴蜀票号的分号!” “那就是了!” 夏布朝一抖手中银票,因为他只是拈着银票的一个角,故而整张银票被他甩得哗啦哗啦作响,“以愚兄在锦衣卫里学习的本事来判断,这一匣子的银票,几乎张张都是直接从票号里拿出来,从未曾过手的新票子!” “新票子?” 潘厚仁听到夏布朝这样说,心中微微佩服,至少他跟段正鑫在看到这些银票的时候,压根就没有从这个角度考虑过,果然是术业有专攻,人家锦衣卫千户看问题的角度那就是跟普通人不一样啊! “新票子又如何?难不成新票子就能多换几两?还是能够换点成色好的银子?”四疯皱起眉头,眼睛盯着夏布朝拎起的银票,他是个化外之人,对这种事情心中就更是没谱了。 因为夏布朝清楚四疯的身份,所以他不敢跟四疯辩解,只好将眼神投向在场最能压制四疯的潘厚仁。潘厚仁清咳一声,对四疯道:“师叔,夏千户的意思就是说,这一匣子银票最大的可能,就是李家寨子直接从巴蜀票号手中领的银票,当然,也有可能是别人直接送来的,只不过从来没有被人拿出来交换过,换句话说,这些都还是原封货!” 潘厚仁这么说,四疯仍旧是皱着眉头,看来他是想不明白这个道理,原封货怎么了,不还是银票么? 这个时候段正鑫终于看不下去了,也不去管四疯会不会不高兴,对潘厚仁和夏布朝道:“巴蜀票号算是咱们的死敌,这个李家寨子竟然跟巴蜀票号有联系,厚仁,夏千户,要不要直接灭了他们?” “段正鑫你岂可如此武断?那李家寨子里可是有无数平民百姓,我们都看到了,而且都是你民家人,你就这么残忍,动不动就要灭人?”四疯始终接受道家的传统,对于段正鑫这种习惯于丛林法则的思想,还是很看不惯的。 眼看两人极有可能发生矛盾,潘厚仁连忙前倾身体,将两人的视线隔开,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师叔,老段,你们冷静点,先听我说!” “老段,你们民家普通人大多数时候是以什么为生呢?” 潘厚仁看似问了一个毫无关联的问题,可是随着老段的解答,李家寨子的不寻常之处却是一点点的展现出来。 首先,在昆明城周围可没有给李家寨子人狩猎和采药的大片森林,这是城市的通病,在一个城市周围,怎么可能有蓄养大型野兽的环境,更不用说人迹罕至可以采集到珍惜草药的地方。 而据了解,李家寨子除了他们那个小镇之外,也没有足够的田地供里面上万人口的耕种,开什么玩笑,若是按照这个时代土地能够养活人口的平均比例来计算,光是那李家寨子里面的人口数量,就足以让昆明城外一半的土地写上“李”字,若真是这样一个大地主,潘家岂会不知道? 当然,昆明城好歹还是由汉人主导的,若是让一个纯粹由民家组成的小镇占据了如此大片的土地,怕是沐晟也不会让其存在至今了,别说残忍,这就是事实。 “没有狩猎、采集,也没有耕种,更不可能放牧,没有挖矿、砍伐,我很奇怪,那李家寨子凭什么比我潘府看上去还要浮华呢?” 潘厚仁总结式的一句话,顿时让在座的人都陷入沉思当中。 是什么样的营生在支撑着一个诺大的李家寨子?潘厚仁心中其实已经隐隐有了答案,可他是这里四个人的主导者,所以他不能一早就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那样会导致其他人考虑的结果不再客观,会受到他的影响。 “他们难道不能像潘家一样,做生意?”这是四疯的答案。 “会不会他们在其他地方还有基业?远水来救近渴?”这是夏布朝的想法。 “我看,说不定他们跟我天龙寨差不多,哈哈!”老段拍着大腿放声而笑,他的想法最是简单,天龙寨在大理那么偏僻的地方都能混得风生水起,更不用说是昆明这个繁华数十倍地方了。 当听到老段这个说法的时候,潘厚仁也忍不住笑了笑,冲着段正鑫点头,“老段,我的想法倒是跟你很接近啊!” “那为啥我们的想法你不同意,给我个理由!”四疯不高兴了,嘟囔起腮帮子来。毕竟他还是个比潘厚仁小那么一点点的“孩子”。 “昆明只有一个生意巨擘,那就是我们潘家,一山岂能容二虎,若是在昆明城里还隐藏着一个赚钱能力跟潘家不相上下的厉害势力,师叔你觉得我家老爷子会不知道?就算他老人家不知道,我二叔会不知道?打老虎这种事情,不仅仅武松高兴,狐狸同样会高兴的,嘿嘿,抄家灭族的事情可是获利不少,况且抄的是一个民家寨子,我想平西侯是不会介意的!” “凭什么抄家灭族?” 四疯撇了撇嘴,作为一个武林人士,他习惯的是“锄强扶弱”这四个字。 “凭什么?”潘厚仁冷冷一笑,道:“难不成诺大个李家寨子里还找不出几把钢刀、几杆铁枪来?加上他们本身就是民家,有谋逆之心实在是稀松平常啊,就算没有,我二叔也能让他们变出几箱子的弩箭来,你信不信?” 潘厚仁这么说,坐在旁边的段正鑫脸色很难看,严格说起来,他麾下的天龙寨完全符合刚刚潘厚仁说的“谋逆”的条件,事实上,潘德明还真是送过弩箭给天龙寨,而且不止几箱。 潘厚仁注意到段正鑫脸色的变化,他低低叫了一声“岳丈”,顿时让段正鑫的神情稳定了下来。同时那一厢里,夏布朝却是面带微笑,显然他听到了潘厚仁叫段正鑫什么,只不过他为啥笑,潘厚仁却是有些好奇,难不成是夏布朝也干过“栽赃嫁祸”的事情? “四疯,老段,夏千户,我个人觉得吧,这个李家寨子,一定是个贼窝!” 到最后,潘厚仁终于还是说出了他自己的判断,而他的结论,却引得另外三人脸上露出截然不同的神情。 “厚仁老弟,此时不可妄加揣测,但若是你能拿出真凭实据,当哥哥的立马调兵,灭了他们!”夏布朝满脸虎气,身为尚书之子,又是锦衣卫掌卫使看重之人,加上如今副千户之职,此时的夏布朝,终于爆出出平常时候难得一见的戾气来。 第150章 朝廷出兵论 不提潘厚仁几个在农庄里商议要如何对付那李家寨子,如今京师也因为收到了沐晟的八百里加急,而混乱不堪。 澜沧国,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国竟然胆敢截杀大明朝赈济交趾的物资大夫队伍,且不说他们还残忍的将随行大夫屠戮一空,就说他们这种行为,已经让众多“爱明”人士忿忿不平! 谁也不知道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总之原本应该是一件秘密的事情,两三天的功夫就已经闹得满城风雨,就连那些内阁大臣们家中的仆佣无聊时都将这澜沧国挂在嘴边,而且毫无例外,都是希望朝廷能够出兵,平之,如此一来,倒是让某些有心消饵此事的人,不敢随意站出来表态了。 朱棣登基不过十多年的时间,正是文武鼎盛时期,况且还几次御驾亲征,若是被澜沧小国欺压上门都忍气吞声,怕是难平民心。就连朱棣此时心中都充满了愤慨。交趾的疫情虽说在潘厚仁制定的那套隔离治疗方法下被初步控制,但医治患病的人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更不用说恢复民生。 朝廷当中也有大臣提出不如放弃交趾这个没有多大用处的区域,撤回大明的子民,任由交趾原住民自生自灭,以免国库大笔的资金投入到这个无底洞当中——初步测算,若是要彻底解决交趾的霍乱疫情,花费的银子几乎等于朝廷半年的财政收入,这样巨大的消耗,让朱棣很是头疼。 但是朱棣的为人决定了他不可能轻易放弃偌大一片区域,因为这是他的政绩,是他文治武功的证明,是他英明神武的标志,交趾,一定要救! 少了昆明过去的大夫怎么办?太医院多的是,不自愿去的,就指派去,谁要是敢抗旨,难不成锦衣卫都是吃干饭的?纪纲这条狗还是有点用处的。 没有钱怎么办?按照朱棣的想法倒是很简单,摊派呗,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交趾是伟大明帝国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江浙一代富庶,那就大家都掏点银子出来,帮交趾一把!朱棣以为自己这个想法不错,可是当他在几个内阁大臣面前谈及此两点时,第一点完全没有问题,第二点却是遭到了强有力的反对。 最让朱棣想不明白的是,一向很支持他的杨荣,竟然也在第二点上提出了反对意见。内阁商议时,朱棣虽然心中不悦,但也没有做出任何表示,等到商议结束,他将杨荣留了下来。 “勉仁,朕以为你会支持朕,为何?” 进了御书房,朱棣表现出他随和的一面,让太监给杨荣赐座,又泡上香茶,看上去不像是君臣之间商议国事,倒如同是随便闲聊一般。 杨荣今年四十出头,正是身富力强之际,颌下的胡须也是根根笔挺如同钢针。别看杨荣好像是个文臣,其实在大明朝初期,所谓的文臣那都是骑得了战马,拉得开硬弓的。就这杨荣,两次随着朱棣御驾亲征蒙古,没有几分弓马本事,如何追随皇帝的脚步? “臣惶恐!” 被朱棣开门见山的逼问,那杨荣口称惶恐,脸上却无丝毫惊慌之色,就连端在手中的茶碗,褐色的液面是半丝波纹皆无。 “你呀你呀,少来这套,给朕说说,朕,错在哪里?” 所谓礼贤下士也不过就是朱棣这样子,能够问巩固之臣究竟错在何处,倒也算是明君的一种行为了。若杨荣是个铮臣,一定会起身开口先贤、闭口祖制,将朱棣批的一无是处,可惜杨荣并不是铮臣,他有他为人处世的圆滑之处,或者说,他有他的政治智慧。 “陛下,您提出来的两点,臣认为都没有错!非但没有错,在目前交趾这种情况之下,可谓是对症下药,正确的很!” “既然如此,爱卿你为何又与那光大一起反对朕?”朱棣脸色不动,杨荣的性格他清楚,知道这厮还有说法。 果然,杨荣微微一笑,开口就来一个“但是”,朱棣也笑了,抬手指指杨荣,表示他早有预料。君臣相得可见一斑。 “皇上你是明君,懂得收放之道,更有收放之力,然.请皇上恕罪,臣就直说了。” “但说不妨,但说不妨!” “然皇上之后,先太子,后太孙。臣观太孙殿下乃有陛下之神韵,来日定然也是个明君,可是太子殿下么.臣以为,擅自摊派之风不可起,若是遇上横征暴敛之君,陛下今日之举,就会成为我朝百姓他日之祸根。不管百、千年之后,百姓皆会骂陛下为‘始作俑者’啊!” 杨荣这话算是在指着朱棣的鼻子骂了,也幸亏他先是将朱棣的马屁拍得“嘭嘭”作响,随后又不动声色的将朱棣最喜欢的皇太孙捧了起来,故而这些话也都还在朱棣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只是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原来诸位爱卿都是记挂着朕的身后名啊,罢了,你等见识渊博,不同意就不同意罢!可是这银钱,究竟应该从何而出,勉仁你有没有个思路?”朱棣摆摆手,随侍身边的黄俨就上来,给两人掺茶水。 正好朱棣说到“银钱何出”的问题,黄俨不由自主的右手一抖,水壶里的水淋到了杨荣杯子外面,虽然只是一点点,可在皇帝面前,这可就是极其严重的失礼了。 换成是个小太监,就算不马上被拖下去打个半死,至少也要调到最苦最累的地方磨难几十年。凭黄俨的身份和跟朱棣之间的感情,再加上原本这就不是他的活儿,是朱棣为了保证谈话的内容不外泄,才将干活的小太监们打发走的,故而朱棣只是微微地瞥了黄俨一眼,并没有开口说话。 倒是杨荣,身子一抖,抬手指着黄俨:“哟,黄公公,你可是吓到我了!刚刚好不容易想到个解决的法子,被你给吓掉了,你赔我!” 这神似耍无赖的做法,恐怕也只有杨荣才敢当着朱棣的面施展,黄俨想退一步海阔天空,殊不料杨荣动作极快,一把就抓住了黄俨的左手袖口,“休想跑!皇上,依臣看,这银子的事情,还得着落在黄公公身上!” 眼前的场景让朱棣真正是苦笑不得,黄俨也好,杨荣也罢,那都是他的肱骨之臣,若是要朱棣此时站出来说谁对谁错,他还真是不好偏袒。 “放开放开,御书房内,勉仁你这成何体统!”朱棣倒是没有半点生气,他唯一担心的是黄俨被扯的恼羞成怒,将手里滚烫的开水给那杨荣劈头盖脸的浇下去,到时候岂不是成了大明朝的丑闻了? 黄俨当然是没有这个胆子的,就算不尊敬杨荣这个人,至少也要尊敬杨荣屁股下的椅子。所以他亦只能是苦笑道:“杨大人若是不满意,老奴这就用袖子替你把桌子擦干净罢!” “什么替我啊,这是御书房,都是皇上的,我又没让你擦桌子,我是要你赔我刚刚想到的那个解决的法子,你要是赔不出来呀,也好,那你就替皇上把这个难题解决了罢!”杨荣这无赖耍的,让朱棣和黄俨都没辙了。黄俨转头看朱棣,朱棣也只能对其求救的眼神熟视无睹,看杨荣这狗皮膏药的势头,今天若是黄俨不答应,就算是用开水浇下去,杨荣都是不会放手了。 “皇上,老奴.老奴愿意捐银子!” 被逼无奈,黄俨忍着心头疼,终于开口说他愿意捐银子。 “你捐银子?你能有多少银子可以捐啊?勉仁啊,你看你把他都逼的搬床底了,还是放了手罢!” 都说太监们喜欢把银子藏在床底下,所以朱棣说黄俨是在“搬床底”。皇上都这样说了,杨荣也不好继续抓着黄俨不放,遂松开了手来,但口中仍旧是不依不饶,“皇上呀,您可是不要小看黄公公,他虽然没钱,可是他那个义弟的家中,可是有钱的很啊!” 绕了大半个圈子,杨荣的真正目的终于暴露出来了。 提到黄俨的义弟,朝廷里稍微消息灵通点的都知道,那是昆明的土豪啊,听说光是家门口的一对汉白玉狮子,就值的起十万雪花银。 “皇上,老奴是老奴,老奴的义弟跟这事儿可没有关系啊!”黄俨不住地摆手,但并非是因为他心疼潘厚仁的银子,而是他担心万一皇上提出来的要求太苛刻,到时候岂不是自己要被夹在其中,两头难为?最好的法子就是打消朱棣的这种念头,要怪,就要怪这个杨荣,实在是太可恶了! 要不是因为杨荣深得皇上和皇太孙器重,而且又坚决支持迁都,跟黄俨完全是站在同一条阵线当中,黄俨说不定就会给这个总喜欢装疯卖傻的家伙上点眼药,让他知道点厉害。 虽说杨荣是在装疯卖傻,可是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已经成功的将朱棣的注意力,从向江浙一带摊派,转移到了云南潘府的身上。而杨荣之所以会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原因的。这原因并不杨荣眼红潘府的财产,实际上,就在昨天,杨荣府上曾经到访了一位客人,而这位客人的名字,叫夏元吉。 第151章 李观音山逝去的青春 最近这两天,李家寨子里里外外的人都接到了老爷子的命令:不到万不得已不准出镇子,更不准在镇子以外寻衅滋事。 至于为什么要发布这条命令,怕是除了李寨主和他的五个亲传弟子之外,再没有别人知道了。 正如潘厚仁预料的那样,这个李家寨子确实不简单。就拿李寨主来说,其人全名李观音山,年轻时候乃是道上响当当的一名飞贼,仗着一身不知从何学来的本事,在巴蜀一代走家串户,掠得了不少浮财。 作为一个白子,李观音山混迹在民家稀少的蜀地,其实还是很艰难的,至少他在人前不敢表现出半点民族特色来,否则就容易被人家记住,暴露行踪。大概就在李观音山三十岁的时候,终于在行窃一家富户时,被人家高薪聘请来的飞刀高手所伤,肩膀上中了一刀,也算是这李观音山本事了得,竟然能够带伤而遁,殊不料那富户求的就是杀掉李观音山,故而飞刀有剧毒,然而等到李观音山发现的时候,他毒性已经发作。 幸运的是,躺在荒野当中等死的李观音山,却在最后时刻为人所救,救他的人姓唐,名朝忠。 .. 从巴蜀返回昆明之后,李观音山带着大量的钱财,整饬出李家寨,结婚生子,开门受徒,只不过他娶老婆和收徒弟都只收民家,优先选择李姓,加上他打发人去那穷乡僻壤里将老家寨子的人统统搬来,用了三四十年的光景,终于有了今天李家寨子的风光。 只要李观音山还在世一天,李家寨子就不会对外族开放,单纯的民族性让李家寨子变得异常团结,上下有若铁板一块。如今李观音山儿孙满堂,亲传弟子更是有五十多人,虽说无一人有当年李观音山那种轻功境界,但放出去也算是一把好手,应该说,是有那么点跟军队对抗的本钱了。 而李家寨子的经济来源,更是完全依赖于李观音山这个寨主,故而李家寨子上上下下万多口人,无不是对李观音山崇拜到了极点。反倒是李观音山的两个儿子,在寨子里并无多大的威信,事事都要请示李观音山,拿着李观音山的印记才能顺利进行,从某个方面来说,李家寨子实际上就像是一个朝廷的缩影,而李观音山就是这个王朝的帝王。 帝王下令警戒,往昔一如平民村镇的李家寨子,几乎是一夜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座堡垒,浑身是刺。 .. 对于潘厚仁来说,他既然选定李家寨子作为一个突破口,就没有打算半途而废,甚至就在登门拜访李观音山之后,他就已经派人监视着李家寨子的动静,他不怕李家寨子反抗,怕就拍李观音山和他的嫡系们偷偷的跑了。 收拾一群老百姓那不是潘厚仁要做的事情,那是暴君的所为,至少潘厚仁不会选择去当一个暴君,他更喜欢“以德服人”。 李家寨子非同寻常的动静传入潘厚仁的耳朵里,顿时让他警觉起来,是什么原因让李观音山这只老狐狸做出防御姿态?难道说仅仅是因为一次拜访?问题肯定不是出在这里,那么问题又在哪里呢? 潘厚仁在心中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正打算去找个人商量商量,比如夏布朝或者是段正鑫,突然潘恒跑来,说是农庄外面有人找他。 “这个饭点上,谁来找我?”潘厚仁看看天色,差不多该是吃午饭的时候,难不成是来混饭吃的? 潘厚仁领着潘恒走出农庄一瞧,却是个青衣的小厮,面生的很。 “你是.” “请问阁下是潘大人吧?我家主人让我给你送封信来。”那青衣小厮礼节很到位,双手托着一封厚实的信笺,火漆封口。 潘厚仁接过来随口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潘大人见信便知,小的先行告退了!”那青衣小厮一躬身,走了。 潘厚仁有些莫名其妙,信封也没有撕,就赶着去吃饭。 在农庄里潘厚仁实行的是一种军事化管理,就连他本人有时候也会去食堂里吃饭,跟潘氏运输公司雇工,还有那些正在接受训练的保安们打成一片。如今大家伙儿倒是已经习惯经常看见东家,不会像刚开始那样不自在。当然碰上了行礼的人很多,潘厚仁一般情况下也就是颌首示意,并不会专门停下来还礼,否则他也别想吃饭了。 刚坐下,夏布朝就来了,脸上还是湿淋淋的,应该是刚刚才擦洗过,水没弄干。 “今天训练的情况如何?”潘厚仁抬头看了眼夏布朝,眼角余光又瞟见端着饭盆正向他走来的四疯。 “还行,厚仁你这第一批三百个保安眼瞅着就能出师了!” “屁!” 潘厚仁还没来得及开口,四疯就接上了夏布朝的话头:“出师?连个枪头都抖不直,还出师,出去被人切菜砍瓜么!” “四疯啊四疯!”潘厚仁笑着摇头道:“就你要求高!别忘了,这些人的对手可不是像你这样的绝顶高手啊,只要能够打的过普通习武之人,我看啊,就够了!” “不够!” 四疯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潘厚仁不得不解释道:“那四疯你说说,像我们上次在路上碰见的那些澜沧国人,咱们训练出来的保安一个能顶几个?” 这个问题一问,四疯倒是没话说了,就算他怎么瞧不起这些保安,但他也不得不承认,只要不是遇上什么特殊情况,三百个保安一起至少可以对付一千五百人,若是单对单的话,杀上十个也不是问题。 按照潘厚仁的这种理解方式,四疯也承认是可以出师了,毕竟潘氏运输公司的业务不能停滞,而为其提供武力保障已经是迫在眉睫,就算四疯不是世俗之人,可是他也很清楚上一次遭袭,潘厚仁为此掏出的银子,足以修建一栋武当大殿了。 “夏大哥,出师之前,咱们是不是也给他们安排一次毕业考试呢?”潘厚仁眼睛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个法子。 “毕业考试?”夏布朝和四疯两人都愣了,不明白潘厚仁的意思。 潘厚仁当然不会在食堂里向两人解释,吃过饭之后,就带着夏布朝和四疯回到自己院子里,将自己心中的计划讲了出来。 听完潘厚仁的计划,四疯是鼓掌叫好,夏布朝却有些担心,“厚仁啊,这样会不会有伤亡呢?” “既然他们选择了这个职业,就必须要有面对生死的勇气,四疯,你说,不经历真正的战斗,能算是一个真正的习武者么?” “当然不是!”四疯显然是很同意潘厚仁这话,他昂然道:“没有尝过血腥味的习武者,学武术就只能算是强身健体而已。” 潘厚仁知道夏布朝毕竟是个朝廷命官,不管锦衣卫在民间的风闻差到何种程度,夏布朝他自己毕竟不是个草菅人命的人,故而他最担心的就是出现死伤。 “夏大哥,这就是对他们的一种考验好了,若是连这样一个简单的任务都不能完成,或者说在任务当中表现不好的话,那么我凭什么将我们潘氏运输公司的将来交给这样的人呢?” “好吧,这事情就按你说的办!反正最后出钱的人还是你!”夏布朝咬了咬牙,点下了头。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潘厚仁就开始进行简单的分工。他是总策划,夏布朝负责将任务分派下去,并且具体指挥,而四疯的工作就是接应和在计划可能失败时,出手挽救。 行动的时间被定在两天之后。潘厚仁当然是希望越早越好,可是夏布朝却始终认为需要多给那些保安们一点时间,至少要让他们熟悉了整个计划之后才能动手。夏布朝原本一口咬定至少要三天以上,最终潘厚仁不得已将他收到的线报说出来,夏布朝这才松口。 然而还有个比较麻烦的问题摆在三人面前,那就是这些保安的装备! 不管怎么训练,朝廷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若是要给三百号人配备装备,恐怕就会引起一些人的不满了。如果潘厚仁一定要这么做,夏布朝和沐晟都可以当做视而不见,可是诺大一个昆明,也不是沐晟能够一手遮天的。 “我想先去见见张大人。” 潘厚仁微微一沉吟,开口说道。 夏布朝对于他的这个决定没有什么意见,只是提醒他一定不要用强。听到夏布朝的叮嘱,潘厚仁冷冷一笑,道:“我谨慎?我还有笔账没给他老人家算呢!” 张大人还有什么账没跟潘厚仁算清楚? 自然就是关于太医们的抚恤金! 前些日子,沐晟跟着潘厚仁“视察”了几家医馆,回到侯爷府里就写成了奏折,让人送去京师,因为此事不用着急着解决,所以沐晟没有动用汇报军情时才能用的八百里加急,现在说不定奏折还没有到京师,以沐晟这个平西侯的权力,在某些方面还是要受到一些掣肘,至少真正的朝廷命官,他是不能随意动的。 第152章 三十两银子引起的祸端 张大人还不知道此时他在沐晟心中已经成了一个死人,依旧顶着自己的乌纱帽,醉生梦死。 君再来,张大人可是有最顶级的贵宾卡的,今日他又在君再来三楼消费,享受着他的人生。对于君再来,张大人的心情是很复杂的,即喜欢,又忌恨!他忌恨的是像这样一个日进斗金的场子,怎么就不是他张家的,而是属于潘府,还由他最讨厌的潘厚仁在掌管。 “张大人真是好心情啊,还来听曲子啊?” 潘厚仁想要弄明白张大人的行踪实在是太简单了,从张大人跨进君再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有人火速飞报潘厚仁,等潘厚仁打马赶来时,今天晚上的正式表演还没有开始。 扫了眼今夜跟张大人同桌的,几乎都是府衙里的官员,其中还包括了张大人的师爷,看来今天晚上又是公款消费,对于这种开支,潘厚仁一直觉得齿冷。 只不过潘厚仁还真是猜错了,今天晚上张大人等可不是公款消费,而是有人买单,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那买单的人只是将其已经存了银子的贵宾卡交给了张大人,让张大人随意开销。 顺便说一句,经过潘厚仁策划,如今君再来的贵宾卡已经可以在春兰阁和红色年代,甚至是街头巷尾属于潘厚仁的那些小茶馆里通用。然而无论是春兰阁还是红色年代办理的贵宾卡,却是不能在君再来享受贵宾待遇,如此一来更是显得君再来的贵宾卡异常宝贵。 潘厚仁突如其来的出现,让刚刚还有说有笑的张大人神情微微一滞,随后才开口道:“原来是潘大人来,请坐请坐,快快快,给潘大人让个座!” 在这种场合的人岂会不懂官场上的礼节,当即就有个年轻的官员起身让座。潘厚仁明明是在场年纪最小的一个,却是偏偏伸手在那个起身的官员肩膀上拍了拍,道:“这家场子就是俺的,还需要你让座?张大人,我有些话要跟你单独聊聊,不如我们换个地方吧。” 潘厚仁这么说,那张大人还真是没有拒绝的份。虽然朝廷有规定,官员不应该,也不能来这种场合,但谁也没把这个规定当成回事儿。然而潘厚仁级别上始终是比张大人高的,所以在这时候,张大人还真是反对都无效,只能招呼其他人好好玩,他去去就来。 “潘大人啊,你到底找下官有何事?” “也没啥别的事情,就是听说前些天,有几个大夫的家属因为没有拿到三十两银子的抚恤金,结果就闹到了侯爷那里去,张大人你也知道我跟侯爷之间的关系.啧啧,侯爷忙着澜沧国的事情,就让我全权处理这个事情。朝廷发的抚恤金啊,难不成咱们昆明府里还真有胆大包天的人,敢私吞了不成?”潘厚仁说得不慌不忙,甚至好像心不在焉,然而那张大人听了,却是有些紧张。 “下官确实不知是怎么回事!待明日,下官定然倾手中之力,好好查实此事!” “哦?张大人不知道?可我怎么听说,这些抚恤金都是经过府衙的人发放,除了张大人,我实在是不知道还有谁有资格,能够摸到这些钱的边。说起来其实也不是什么大数目,这些个大夫的性命,还不如我潘氏运输公司一个普通雇工值钱。”潘厚仁两眼盯着张大人,开口说道。 “是是是,整个昆明府谁不知道,大人您的那个车马行是各项福利待遇最好的,全城上下多少人打破脑袋想进去啊,就连下官若不是因为俗务缠身,都想在潘大人您的车马行里,谋一份差事呢!” 潘厚仁越是表现得漫不经心,那张大人就显得越是紧张。 经过这大半年的接触,张大人若是还不知道眼前这个半大小子不是颗省油的灯,那他恐怕也没资格继续坐在府尹的宝座上。事实上贪墨那些大夫抚恤金的事情之倒真是跟张大人无关,三十两银子,还不在堂堂府尹的眼睛里。 可是他瞧不上,下面瞧的上的人却不少,张大人是明知道有人在其中做手脚,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据他所知,没能拿到抚恤金的都是那些穷困的大夫,纵然要闹腾,也翻不起大波浪来。到时候只需要几个带着铁尺的衙役走一趟,还不是就清净了? 张大人怎么也想不到,潘厚仁会来过问这个事情,他更想不到的是,竟然还有人胆敢把这事情捅到侯爷府上去,这不是给他上眼药么?此时那张大人心中已经决定,等明天就将人召集起来,好好的查查,究竟是哪个吃了雄心豹子的,敢去侯爷府上告状,到底还有没有将他这个府尹看在眼里? “张大人,我不妨告诉你,这个事情,侯爷已经写进奏折里,上秉皇上。不日京师就会有圣旨下来,到时候就算张大人你跟这事情不沾边,然而管理不善这样的罪名,若是有心人参上张大人你一本,怕是你也跑不掉啊!”潘厚仁动了动眼皮子,他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将水给搅浑了。 抚恤金被贪墨了是事实,正如潘厚仁所说,哪怕张大人一点腥味都没沾,但“治下不严”这样的罪名可是写进了大明律例的,真要追求张大人的罪过,也不是没有规矩可循。 “潘大人,这,这,这确实是冤枉啊!” 直到这个时候,张大人才真正慌乱起来。他原本以为自己跟平西侯的关系已经搞好了,最近两家不是走得很近么,怎么平西侯又翻脸不认人了?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孝敬的不够? 所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张大人的眼睛里只有通宝,故而他理解问题的方式,也离不开通宝。转眼间张大人就又下了个决定,今天晚上回去就把参与此事的人通知来一一拷问,谁贪墨了多少务必一个通宝不少的吐出来,然后赶紧给人家送去,顺便还得让这些家伙出点血,凑个份子送去平西侯府上,以堵住平西侯的嘴巴! 他是有这个本事的,只不过麻烦一点,但现在麻烦总好过今后麻烦。 看张大人脸上神色数变,潘厚仁心知自己已经达成目的,起身道:“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今日可是看在咱家二叔的份上,才专门给张大人你说一声。”不等张大人作回答,他又继续道:“其实,我还有个主意,不知道张大人乐意不乐意听。” “还请潘大人教我!” 那张大人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整张老脸都红了。毕竟他比潘厚仁年长三四十岁,换句话说当潘厚仁爷爷都够资格了,如今却是要下话向潘厚仁请教,他岂会不脸红? 而看到他脸红,潘厚仁心中还真是挺得意,也特别有快感,想当初这老小子可是给他找过不少麻烦,如今也算是报复回来一点点了。 “其实吧,我的法子也很简单,不过就是四个字,你听清楚了!” “卑职洗耳恭听!” “壮士,断腕!” 潘厚仁说完这四个字,也不停留废话,转身就走!张大人孤零零的留在二楼这间包厢里,脸色时而白,时而黑。 从君再来出来,潘厚仁马不停蹄的又赶去了平西侯府。 他早就知道沐晟在着手调查贪墨抚恤金的事情,只是因为权限的问题不怎么顺利。潘厚仁相信自己今天晚上对那张大人的迎头一棒定然会改变整个事情的走向,为了不让沐晟走弯路,潘厚仁觉得自己必须要去通报沐晟一下。 这个点上沐晟并没有睡下。实际上这段时间沐晟一般都休息的很晚,只因为他要操心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潘厚仁很容易的进入了沐晟的书房,甚至不需要小厮领路,平西侯府,他可是熟悉的很。 “厚仁你来了,快坐下,我原本还打算明天找你,没想到你倒是来的快啊!”沐晟看见潘厚仁,表现的很高兴,弄的潘厚仁心中却有些奇怪,好端端的这沐晟找自己干嘛呢? “还不就是澜沧国的事情,喏,这是最近朝廷的动向,我原本还以为内阁会一致否决,然而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沐晟一边说话,一面将手中的书信交给潘厚仁。这书信乃是沐晟在京师里的耳目送来的,关于京师各种重大动向的简报。潘厚仁早就知道沐晟有这么情报机构,然而一看简报的日期,却正好是在三日之前,也就是说,即便不通过朝廷的信息通报路线,沐晟仍旧有法子在三天时间弄清楚京师发生了啥事情。 “大学士杨荣表示同意攻打澜沧,理由是为了帝国的荣誉?” 看着简报上被沐晟朱砂笔勾勒过的消息,潘厚仁不由得笑道:“连杨大学士都同意出兵澜沧国,想必侯爷这两天都已经开始准备了吧!” 潘厚仁口中这样说,心中却是在暗暗感激夏布朝。很显然,杨荣这个人虽说是个能臣,然而对于南疆这边的民族情况向来不是很重视,澜沧国企图让交趾毁灭在疫情当中,照理说跟杨荣并没有切身的利益关系,若非是别的原因,那杨荣又岂会在朝会上表态,一定要攻打澜沧国呢? 第153章 怎么还有人赶着送钱 杨荣会坚持决定攻打澜沧国,这其中的原因,沐晟或许不是很清楚,但潘厚仁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早就知道杨荣一定会被说服,可是除了杨荣之外,潘厚仁也找不到其他的突破口了。正如简报当中所记录的那样,内阁当中除了杨荣持着坚定的意见之外,其他几个人好像并不是很赞同,虽说没有明确的反对,但是也没有表现任何的支持。 “侯爷,那朝廷的意思,究竟是打还是不打呢?”潘厚仁匆匆地翻过简报之后问道。 “这个问题,我也还在揣测当中呢。”沐晟摇了摇头,道:“依我看皇上是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心,否则这个时候我应该能够收到圣旨了!” 说到这里潘厚仁就有些不明白了,既然是皇上那边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定,那沐晟还说明天要找自己,找自己说啥? “侯爷,我有个事情要跟你说说。” “好,你先说!”沐晟点头道。 “是这样的.”潘厚仁用简略的话将李家寨子的情况说给沐晟听了,最后总结道:“从目前我们收集的情报来看,那个李观音山跟上次袭击我们的巴蜀票号脱不开干系,我甚至怀疑李家寨子根本就是一个马贼窝!” “哦?还有这等事情?厚仁啊,事关上万民家性命,你可不能随口胡言啊!”沐晟脸上虽然极是震惊,但仍旧表现出应有的慎重来。 “厚仁不敢!”潘厚仁连忙道:“侯爷,你想那李家寨子,既无广袤的田地,也无成群的牛羊,更不善商贾往来、手工技匠,然而李家院子富丽堂皇不输我潘府,更能掏出大量真金白银作为见礼,厚仁实在是想不通,李观音山是通过何种手段弄来的这些钱财,难不成他手中有个聚宝盆?” “聚宝盆?无稽之谈!若是说这世界上真有聚宝盆的话,那也只会.咳咳,言过了,那你是如何打算的?”沐晟话说一半感觉不妥,连忙中途岔开,问潘厚仁的意思。 “厚仁已经让管子等人就近监视李家寨的人,原本是想看看他们跟外界有何联系,殊不料才一两天功夫,就发现李家寨子的异常来。” “哦?有何异常?” 沐晟这样一问,潘厚仁心知自己已经引起了沐晟的疑心,只要继续在沐晟心中加码,就能逐渐将沐晟引导到潘厚仁需要的方向去。当然,潘厚仁也不是在说假话,他只不过是为自己争取利益而已,李观音山决计不是什么好人,这一点潘厚仁是有十足把握的。 “即便是有天龙寨寨主的支持也不成!” 对于潘厚仁最后提出来是不是可以动用武力进行搜查时,沐晟第一时间否决了潘厚仁的提议,只因为在沐晟看来,云南这边想要稳定,必须要注意民族问题。天龙寨段正鑫跟潘府关系非比寻常,仅仅一个天龙寨当家的支持对李家寨子动手对于沐晟来说不够,稍不留神就有可能造成民族冲突。 当然,沐晟也没有把话完全说死,他要求潘厚仁一定要掌握确定足够的证据,否则就休想从他这里调动一个兵马,一个都不成! 从平西侯府出来,潘厚仁心中有些失望,直到刚才他才确认,沐晟这个人心中完全没有一点民族主义的思想,在这个平西侯看来,所有民族都应该是平等的,没有谁高人一等,更不能因为汉人占据统治地位,就可以肆意的凌辱其他少数民族。 对于沐晟的这种思想,潘厚仁是钦佩的。他不否认这是一种高尚的思想,然而他潘厚仁却不是一个高尚的人。实际上潘厚仁对民家,或者说对同样留着炎黄血脉的民族是没有半点歧视心理的,但这不代表他就没有自己的民族狭隘性。 在后世,中国某个沿海城市就遭受到了来自非洲大陆的异族侵袭,那些脑容量比人类低一成到两成的物种,肆无忌惮的通过非法移民或者是非法滞留的方式,愣是将一座富饶的城市变成了它们的乐园,每当潘厚仁看到网络上关于这个仅仅比灵长目多一些语言发音的种族在残害我们国人时,总是恨不得能够提起一把有无限子弹的机关枪,将其绝杀了。 然而幻想总归是幻想,不管是后世还是现在,潘厚仁都知道自己没有那种能力将一个种族灭杀。 只不过他在如今这个时代,却是有着无限的可能,甚至于有朝一日他可以打造一支强大的船队,前往那片布满沙漠和热带森林的大陆,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将那些生物清扫干净,以免把这祸害留给子孙后代。 若是有可能的话,潘厚仁或许还会协助那些来自欧洲的海盗贩子,用低廉的价格,满足他们对人口贸易的需求,让非洲大陆干净些吧。 扯得有些远了。 潘厚仁胡思乱想的回到潘府自家院子里,却发现空荡荡毫无一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将“家”都搬去了城外的农庄里,包括瑶瑶等三个伺候自己的丫鬟儿都也去了那边,院子里自然就变得空荡荡的,黑灯瞎火。 进屋点燃油灯,潘厚仁独自一人反而有种轻松的感觉,他躺在床上,准备休息,却发现怀中硬邦邦的一块,掏出来一瞧,却是那封忘记了拆的厚厚信笺。 “瞧我忙的!” 脑海中闪过那彬彬有礼的青衣小厮,潘厚仁挑亮油灯,房间里顿时又满溢着檀木的味道——也就是潘府这样的大户人家,才会用裹夹着檀木粉末的灯芯,点燃的时候淡淡的檀香不仅能够掩盖油烟味,还能提神醒脑安眠。 “这是.” 剔开火漆封口,潘厚仁将信封一抖,厚厚一叠的银票竟然直接滑到潘厚仁手中,这让他当场就蒙了——最近难道是走财运了不成,天天都有人送银票啊! 银票的面额都是一千两一张,一共有十张之多,整整一万两银子,正好等于潘厚仁前些日子支付的抚恤金。“蜀昌”两个鲜红的印鉴在淡黄色的火光下清晰可见。信封里不可能只有银票,当潘厚仁将对叠的银票展开,夹在这叠银票中间的一张薄纸就飘落出来。 潘厚仁眼疾手快,两指在空中轻轻一拈,将那薄纸夹住,迎着火光一瞧,却是一封短信。 信的落款是个叫“周耀宗”的人,潘厚仁确信自己不认识他。而让潘厚仁惊讶的是,在信中,周耀中直接道明了自己就是蜀昌票号二当家的身份。而他之所以要给潘厚仁送银票,并不是他们蜀昌票号银票印多了懒的烧,其目的有二。 一是因为潘厚仁最近这差不多一年时间在昆明的所作所为已经引起了蜀昌票号大当家的重视,在其看来,潘厚仁是个极有生意头脑的年轻人,再加上潘府的财势和在当地的影响力,让蜀昌票号的大东家早就有登门拜访的心思,只不过因为最近事情频发,苦于一直没有良机,随后潘厚仁又当上了大官儿,反而让蜀昌票号的大当家不便直接找上门来请人,干脆先送一笔厚礼,以示诚意。 其二就是蜀昌票号发现最近老对手巴蜀票号异动连连,大有在昆明发展分号的想法。昆明这个市场是蜀昌票号最先来开拓的,如今巴蜀票号见人家生意红火就像来分一杯羹,蜀昌票号自然不乐意。 想票号这种行当,其实也类有当铺、镖局的性质在内,若是没有足够的势力、人脉和情报来源,不管多大的本钱都会赔个精光。蜀昌票号为了不将昆明这样一个诺大的市场让给老对手,自然会通过各种手段了解周遭的情况,以做好应对的功夫。 当蜀昌票号发现潘厚仁在对付李家寨子之后,顿时就觉得这是个天大的好机会。昆明城里的其他人或许不清楚李家寨子寨主李观音山的事情,可是同样来自巴蜀的蜀昌票号却是再清楚不过了,甚至于周耀宗还在信中提到,潘厚仁若是真的要全力对付李家寨子,他们还能给潘厚仁提供一些证据。 “周耀宗,蜀昌票号.”左手抖着信纸,右手里捏着银票,潘厚仁眼神在两者当中游移。 对于蜀昌票号说他们手中有李观音山的证据,潘厚仁既不感到奇怪,同时也不会有任何好奇,毕竟以他目前掌握的力量来说,要收拾一个李观音山,甚至根本不需要证据。只需要让四疯觉得李观音山该死,那么潘厚仁就可以保证李观音山见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 若蜀昌票号不来插这么一脚的话,潘厚仁最终被逼无奈,还真有可能会采取一些极端的方式,可是现在,作为巴蜀这边数一数二的票号,却对李家寨子表现的如此有兴致,这让潘厚仁反而感觉自己应该更加慎重一些,至少不能草率的就做出决定来。 明朝,是一个喜欢刨根问底的时代。 潘厚仁将银票和信笺都放在床边上,自己盘膝坐下,闭起双眼。他不是在打坐调息,而是在思考问题。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这话不是中国人说的,而是西方的名言。在政治斗争方面,此时的西方人跟中国人提鞋都不配,潘厚仁才不会傻乎乎的就高兴到跳起来,他必须要掌握更多的信息,才能做出最后的决定。 第154章 成大事谋定而后动 潘厚仁并没有急着去找蜀昌票号在昆明城里的分号,他一大早起来就去找了家中的老爷子,想了解了解蜀昌票号的情况。 从老爷子口中,潘厚仁知道了蜀昌票号的基本情况。 实际在这个时代,中国大陆虽然已经出现了资本主义的萌芽,但对于绝大多数经济实体来说,还是实行的家族化管理方式。蜀昌票号至今大概已经有一百五十年的历史,可以说是巴蜀地区第一批成立的票号,因为开山掌门人善于经营,票号规模日益增加,哪怕是经历了元朝之乱和大明开国乱战,仍旧坚挺的存活了下来,并且日益繁荣。 周耀宗应该是蜀昌票号的第四代,而如今蜀昌票号的真正东家则是周耀宗的父亲周作安,今年已经六十出头快七十岁的老爷子,据说身体还很硬朗。周耀宗还有个哥哥,不用说其名字就叫周耀祖,兄弟两个一北一南拓展业务,耀祖向北,耀宗向南。 从历史发展来看,兄弟两个的选择都不错,朱棣迁都,北方有政治前途,而南方紧跟着近百年的时间跨入了资本市场初级阶段,挑战虽然不少,但更多的是机遇,大宗货物的交易更需要票号这种类似银行的机构,只要能够把握着机遇,壮大起来不是问题。 说完了蜀昌票号,那个巴蜀票号也不得不提一下。 对于这个新发展起来的票号,老爷子知道的并不多。上一次巴蜀票号雇人对潘家出手之后,潘诞也通过他自己的途径进行了了解。 巴蜀票号存在的时间并不长,大概只有三十年的历史,据说是兄弟两个创立了巴蜀票号,总店设在成都府,一开始就来势汹汹要跟蜀昌票号竞争,然而蜀昌票号毕竟树大根深,不是那么容易撼动的。 而巴蜀票号给人的感觉本身就带着一股浓浓的匪气,任何跟巴蜀票号打过交道的人都有这种感觉。外界也有传说,说是创立巴蜀票号的兄弟两人压根就是巴蜀里的马贼,干了一票大的之后,就收山来到成都府想洗白自己,只不过脱不了一身的匪气,经营了一段时间之后,压根没有赚钱,反而略有亏损。 照理说巴蜀票号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经不起票号这种大金额出入的亏损,然而让大家奇怪的是,巴蜀票号好像从来没有因为亏损而倒闭,在萎靡了一段时间之后,突然之间又重新强盛起来,对蜀昌票号产生了强大的威胁。 “那兄弟两个如今也都是六七十岁的人了,老大薄林据说已经有差不多十年没有公开露面,故而掌管巴蜀票号的老二唐朝忠就是大家口中的巴蜀票号东家。唐朝忠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听说他很重视对子女的教育,无论儿女都有文武双全,在这一点上,唐朝忠并不比蜀昌票号的周家差,至少人家也是后继有人!” 后继有人? 潘厚仁也不知道老爷子这是在贬低还是在褒奖巴蜀票号,但潘厚仁至少知道一点:这个巴蜀票号怕是不那么好对付了,后代越强,就越麻烦。 关于蜀昌票号给自己送银子的事情,经过一番思索之后潘厚仁还是决定告诉老爷子。听潘厚仁说送来的银子竟然有一万两之多时,老爷子也沉默下去,不随便发表意见了。 “爷爷啊,这笔钱,数目可是不少呢!” “当然不少!” 潘老爷子瞪起双眼,道:“这样一笔银子,捐个六品官都戳戳有余了!唉,看来人家不是看在潘家的面子上,而是看重了你的官身,甚至于.”话说到一半,老爷子却突然停下来,皱了皱眉头,道:“关于这个蜀昌票号,厚仁你要慎重啊。照理说他们不应该没有背景,可为何从未曾听说有任何一个官员为他们出头?” 商人不依附于官员而存在,在这个时代几乎是不可能的。中国自古以来就是重农轻商,所谓“士农工商”,商人就是下九流中的下九流,比起地痞流氓地位也高不到哪里去,甚至于在一些古板的官员看来,商人嘛,其实就是地痞流氓一伙子的,没有任何区别。 这种风气在中国几千年来从未曾改变过,君不见在后世,凡是混的好的商人,都要给自己弄顶官帽子来戴上,不是代表就是委员的,为的是什么?为了脱离那种低下的社会层次?什么是商人,开企业办公司上市的那种是商人,难道路边的小摊小贩人家就不是商人了?可是看看路边的那些小商人在社会的真正层次,恐怕就连物管公司的保安都会用鄙视的眼光去瞅人家。 然而事实呢?在物管公司当保安顶天了就是个保安公司的经理,还当不上董事长或者是法人;可是小摊小贩最终上升的空间,却是有可能成为亚洲首富哦!别忘了香港的那位大亨,最开始的时候不就是小摊小贩? 潘厚仁知道这是中国人几千年积累下来的陋习,实际上任何一个在社会上因为荷包饱满而受人尊敬的大商人,除开红顶的之外,又有哪个不是从小商小贩开始的?所以请尊重商人,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将来可能变成亚洲首富,更重要的是他们用自己的双手辛辛苦苦的赚钱,这本身就值得大家去尊重。 蜀昌票号的周家,不管是本家还是家族里,好像都没有听说有在仕途上爬到一定位置的人。当然,这或许跟潘家有些类似,毕竟伴君如伴虎,谁敢保证到了一定位置之后,就不会站错队?万一因为政治原因却导致诺大一个家族被清洗,那岂不是太不划算了? 这种例子很多,比如写出《红楼梦》的大大,其家族不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而中落了?故而潘厚仁能够想明白周家不出官员,但是他和老爷子都不相信周家不给自己找个靠山,就如同潘家依靠平西侯府一样。 如果说一直没有这方面的消息,就只能说明人家隐藏的很深,而不是没有。 若是潘厚仁接受了人家这一万两银子,岂会仅仅是经济上的往来,指不定这后面还隐藏着更多的利益纠葛,虽然潘家过去没有政治上的诉求,可是当潘厚仁成为堂堂正正的总教习之后,就再也别想离开这个肮脏的漩涡。 或许正是考虑到这些实际的问题,老爷子在一声长叹之后,摇头道:“厚仁啊,我这个当爷爷的也好,你那个二叔也好,都已经落伍了,这个时代,现在差不多已经是属于你的了,只可惜你的年纪实在是小了一点,否则我一定会让你二叔马上回来,然后分家!” 分家? 听到这两个字,潘厚仁稍稍一愣,当他看到潘诞脸上的微笑时,顿时明白过来,感情这是要划清界限,让他自己出去闯荡,哪怕最终输得一无所有时,潘家也会是他东山再起的本钱和最后的希望。 “爷爷,您说的很有道理,我看现在的确是分家的时候了!” 沉思片刻之后,潘厚仁点了点头,他同意老爷子的说法,如今他已经像是一头奔驰的骏马,跑在一望无垠的官道之上,而潘家就是一辆沉重的大车,拖着这样一辆大车,潘厚仁非但跑不快,大车也容易散架! “厚仁你能够想明白其中的道理就好,其实我们潘家现在还缺什么呢?当厚仁你能够混到分疆裂土的时候,老儿我就此生无憾了!” “分疆裂土?爷爷,你是不是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潘厚仁脸上的微笑变成了苦笑。分疆裂土这种待遇一般来说只有在天下刚刚打下来的时候才能得到。当一个政权走上正轨的时候,最高统治者岂会愿意给自己的天下埋下分裂的因素?不管一个大臣如何讨皇上的喜欢,都不可能。 除非是真正做出巨大到等同于打天下般的功劳,而且也找不出毛病让人家攻歼,那么或许才有这种可能性。 潘厚仁摇了摇头,他还是觉得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他望着老爷子,开口道:“爷爷啊,依我看吧,想在大明朝分疆裂土的可能性实在是没有,如果你有这方面的想法,我倒是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未开发的处女地,只要我们有足够的实力,完全可以将其开发出来,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王朝。” 这是潘厚仁在潘诞面前说过的最狂妄的一句话,若是换做别人听了,怕是直接打断,让其住口,当成是童言无忌大风吹去了。可是潘诞却不这样想,或许是因为他对潘厚仁有太多的期望和认可,竟然毫不认为潘厚仁这是在痴人说梦,反而是轻轻一拍椅子扶手,昂然道:“乖孙好志向!好志向!放心,若是你有这方面的想法,爷爷一定全力支持你!” “咦?爷爷你也知道世界其他大陆的情况么?” 潘厚仁有些好奇的问道。 “当然!”说到这个问题,潘诞脸上流露出一丝自豪来道。 第155章 出征李家寨子 “别把爷爷看扁了,好歹爷爷也算是这个潘家的创始人,当年跟着老侯爷打天下的时候,什么人没见过?北面的欧巴罗,来自海外的昆仑奴,爷爷我都见识过,哼,不过就是长得比我高大些而已,猩猩还比我们高大哩,也没见它们占据世界?就那些落后的蛮夷之族又岂能窃据如此美妙的世界,只不过爷爷我年纪大了,而你二叔又不争气,来来回回总是只看到眼前的几两银子,让他眼光放长些,放远些,他就是不听!” 说到这里,潘诞又笑眯眯地看着潘厚仁,继续道:“还是我这个乖孙好!乖孙啊,要不你跟徵徵就早点把事情办了,多生几个儿子,爷爷我听说外面的世界,真的很大啊!” “是啊,外面的世界是很大!”潘厚仁若有所思地回答着潘诞,一颗心,却是飞的更远了。 虽说潘诞并没有给潘厚仁什么明确的指示,但却让潘厚仁心中少了许多的顾虑,处理事情也有了更多的信心。 他离开潘府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夏布朝,不管蜀昌票号是什么意思,或者说他们背后还隐藏着什么样的阴谋,潘厚仁觉得自己都不能再等下去了,他必须要第一时间将李家寨子拿下,至于说采取何种手段,潘厚仁觉得,在这件事情上,为了达到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 夏布朝和四疯仍旧在进行着训练工作,对于他们来说,训练出合格的保安是目前的第一要务。当潘厚仁找到两人的时候,夏布朝很忙,而四疯则显得很轻松。从两人开口说话就能知道谁更辛苦,至少四疯声音一如既往,而夏布朝多少有些沙哑——高声发布口令可不是在ktv里唱歌,折磨的也不仅仅是丹田,还有嗓子眼。 “回头我找人弄些蜂糖泡枇杷给你。”拍拍夏布朝的肩膀,潘厚仁说道。 “我呢?”四疯在一旁开口问道。 “没你的份,那是滋阴润肺的,你练的是纯阳童子功,不能吃这个!” 潘厚仁的理由总是让四疯难以反驳,他只好用学至潘厚仁的耸肩膀来表示他心中的无奈。夏布朝着实是有些羡慕潘厚仁跟四疯之间的这种关系,要知道四疯可是老神仙张三丰的嫡系传人,关门弟子,而潘厚仁也是实打实的比四疯矮一辈,然而瞅瞅四疯在潘厚仁面前,至少那也就是个平辈的待遇,还得稍上年纪的差别,也就是说潘厚仁完全没当自己是师侄,反而是将四疯当成师弟来看待。 有这种心胸,夏布朝岂会不羡慕。 “走,跟我去李家寨子,咱们今日就把事情给了了!”潘厚仁在两人面前没有多话,等夏布朝擦过脸之后,他就直接开口了。 “就咱们仨去?”夏布朝略显得有些紧张,关于李家寨子这些天的动静他也从潘厚仁那里听说了些,人家都已经严防死守了,就他们三个去,一句话不对付,那岂不是就送菜了?除非张三丰在这里还差不多。 “怎么只有我们仨呢?”潘厚仁笑道:“我不是说了,让你整合你的那些弟子么?” “可是.装备的问题还没有解决啊!”说这话的时候夏布朝也不得不压低声音,只因为实在是有些大逆不道了。 “没事,四疯,基本的枪法他们都练过了吧?”潘厚仁转身问四疯。 四疯点头,表示没问题。 “那就简单了,一人一根白蜡杆长枪,一件胸甲!” 胸甲这种东西算不上是稀罕货,潘厚仁早就已经让潘恒着手去准备,事实上长年累月的在外面做生意,就这个农庄里也有这些东西,胸甲啦,朴刀啊什么,白蜡杆长枪虽然不是什么大路货,但这十几年功夫下来,农庄里也积攒了不少,平常训练的时候,四疯就要这三百人都用真枪,以他的性子,他可以用没枪头的白腊杆子打人,可是别人必须要用真枪扎他,否则他就感觉死活不过瘾,用潘厚仁的话说,这厮就是武痴到犯贱了。 不过一顿饭功夫队伍就整饬完毕,由此可见夏布朝这些日子以来训练的功夫没有白费。潘厚仁没心思做太多的战前动员,在他看来去找个农村寨子的麻烦还要发表一次演讲那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只是在出发之前,他简单的告诉三百名保安,李家寨子里金碧辉煌,若是成功的攻打下来,厚赏! 别人说厚赏,保安们未必会相信,可东家是啥人啊?谁没听说过上次死伤的兄弟们每个人家里拿到了多少银子的抚恤?至今在农庄里为大家洗衣服的妇女,不就是那些死去兄弟们的遗孀么?东家不仅仅给她们安家费、抚养费,还给了一份工作,虽然洗衣服那些是累了点,可是给的工钱高啊,同时也给了这些夫人遗孀接触公司单身汉的机会,只要是两人看对眼的,东家还会给一笔嫁妆,那愣是把遗孀当成了自家女儿一般的对待,这样的东家,谁信不过? 三百零三号人就这么上路了,没有半点隐藏,也没有半点的掩饰,明摆着就是去找李家寨子的麻烦。潘厚仁相信,既然李家寨子有准备,就不可能对他们这三百人视而不见,别忘了,这三百零三人虽说不是真正的朝廷军队,可是却有两个真正的朝廷武将,其中一个还是堂堂的三品总教习,在地方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员了。 事实不出潘厚仁所料,一行人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所经过的地方就已经有人在监视观望,哪怕是行伍当中的那些保安,都能看出路边徘徊的那些白子眼神警惕而又不安,只不过潘厚仁没有开口,大家也就当做是看不见,但多少心中有些兴奋——这可是真正要上场了,若是胜利了还能留一条命,不知道东家会如何打赏呢?怕是一家人这辈子吃喝都不愁了吧? 要说一家人吃喝不愁有些夸张,可若是这三百人真能将李家寨子打下来,至少他自己吃喝是不用愁了——蹲大牢里去了,还愁啥吃喝啊! 潘厚仁不是傻子,夏布朝更是锦衣卫副千户,实际上刚刚一出农庄,走在前面的两人就已经交换过意见。 一开始夏布朝还在担心潘厚仁年轻气盛,真的要去攻打李家寨子,先不说能不能打赢,就算是打赢了,朝廷也不会放过像这样大规模械斗的罪魁祸首,没有人可以捂住这个盖子,就算沐晟跟潘府的关系再好,也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为潘厚仁掩饰,事情必然会闹到京师里去,到那个时候,潘厚仁这个“首恶”必然会被诛除,而跟随潘厚仁的这些保安,最好的下场也就是流放,去吃牢饭。 然而夏布朝才一开口,潘厚仁就笑道:“放心,夏大哥,既然侯爷那里没有松口,我岂会真正的动手?这三百号人嘛,我就是拖过去充充场面的,也是让我们公司的保安亮个像,嘿嘿,至于说李观音山那个家伙如果不听招呼,下一步就让四疯去招呼他!” “啥?跟我有啥关系了?” 听到潘厚仁谈话当中提到自己,四疯连忙插进话来,问道。四疯仍旧骑着他的毛驴,这一人一驴之间经过风风雨雨,好像已经建立起了充分的感情,至少目前除了四疯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骑这头叫“骡子”的驴。 “当然有关系了。我们三个人当中就你的轻功最好,若是李观音山这老货还不知进退的话,我就打算让张裁缝做点龙袍什么的玩意儿,然后四疯你去埋在李家院子的后院里,到时候请侯爷大军突击,相信一定可以灭了那李家寨子!” 潘厚仁的这个计划咋一听好像很毒辣也很卑鄙,可是作为夏布朝来说,锦衣卫可是没有少做类似的事情。实际上就连夏布朝自己也干过,只是大同小异。在锦衣卫当差期间,夏布朝办过贪官。傻乎乎的人是当不了贪官的,真正一边贪又能一边往上爬的官员哪个不是聪慧过人?对付这些人,有时候按照正常程序确实难以奏效,幸亏锦衣卫这个部门向来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栽赃嫁祸这种手段实在是常用,反正是对付一个贪官,又何必在意过程是否合法呢? 严格来说这种执法方法不可取,但这次的目标是个民家势力,无论是潘厚仁还是夏布朝,心理上都没有任何压力,至于说四疯,还是不用考虑他好了,他最大的意见就是偷偷摸摸不是他的本意,若是能够让他一个人杀上门去,或者他是一个屁都不会放,提着长枪就干了! “还有半里路,让大家休息一会儿!” 潘厚仁转身看了看三百人的行伍,虽说已经徒步十里,但至少还没有一个东倒西歪的,行列整齐不要求,光是这种精神面貌,潘厚仁觉得完全可以接受了。 夏布朝转头去发布命令,潘厚仁下马喂豆子,四疯则是从毛驴背上飘落,像是一片枯叶般轻忽忽的落在一颗大树根下,抬手指着树丛,大声道:“出来!再不出来道爷我就要发暗器了!” “嗯?” “嗯?” 第156章 诡异男叫小三 四疯这么一吼,潘厚仁跟夏布朝几乎是同时向四疯所指的方向望去,林深影暗,妄是他们把眼睛睁得滚圆,也看不到半点人影。 “哟,真是要道爷我动手呢!”四疯见没人出来,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右手往腰带里一掏,一小锭圆乎乎的银子就落在他手板心当中,潘厚仁定睛一瞧,那锭银子指定原本的长相不是这样,哪有人会把银子打磨成滴溜溜圆的?那不是没事儿找事? 可是四疯现在夹在两根手指之间的银锭,分明就是一颗圆圆的弹子,而潘厚仁也可以确定这不是四疯在磨刀石上一点点打磨出来的。光是这份指力,四疯的功力由此可见。 “去!” 四疯右手轻轻一抖,动作不大,然而尖啸声炸起,几乎是一眨眼功夫,密林里就响起了一声惨叫,紧跟着树林里人影晃动,潘厚仁终于看到一个身影踉踉跄跄的窜出来,口中连连大叫:“别打了,别打了,我出来了!” 当看清楚那人之后,潘厚仁心中却是惊讶无比,他以为躲藏在暗处的一定是李家寨子的斥候暗探,然而当光线照亮那人的时候,潘厚仁却发觉尽然是个熟人。或许不能算是熟人,应该说是认识,见过。 只因为此人,正是那天代表蜀昌票号来给潘厚仁送信的青衣小厮。 “怎么会是你?” 潘厚仁缓缓走到那青衣小厮的面前,看他一手捂住小腹,显然刚刚四疯的一颗银锭正中青衣小厮的小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黑暗的环境当中瞄准的,潘厚仁自认是做不到。 “潘大人,小的见过潘大人!” 青衣小厮明显是忍着疼在说话,脸上的肌肉直抽抽,眼角也是湿漉漉的,看上去就不像是个硬气的汉子,更没有江湖人的习气。 对于这种软趴趴的人物,四疯向来是没有兴趣的,而夏布朝则是感觉潘厚仁与其认识,他就不便过来打岔,万一人家要说点私密的话呢? “你是蜀昌票号的人吧?怎么,蜀昌票号就这么希望本少爷跟那李家寨子火拼?” 潘厚仁的口吻有些戏谑,让那青衣小厮表情十分的尴尬,毕竟偷偷跟踪人家行事就是不对,最关键是还被人家发现了。 那青衣小厮转头瞅了四疯一眼,很明显是在想四疯的身份,而潘厚仁却一声招呼将青衣小厮的注意力召唤回来:“你还没跟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小的跟东家姓周,贱名周小三。” “小三.”潘厚仁肚子里一阵抽搐,看这青衣小厮柔柔弱弱一副娘炮的样子,跟“小三”这个名字倒真是有些贴切啊,不过这个时代还没有小三这种说法,好像也没有小三的必要,潘厚仁也就不打算将小三这个词汇提前发扬光大了。他微微一笑,道:“小三啊,你跟着我们,究竟是想干啥?” “这个.” 周小三的眼神略微一游移,随即道:“是我们东家听说潘公子要对李家寨子下手,让我来看看,有什么地方我们蜀昌票号可以帮忙的。东家说了,大家都是朋友.” “别!” 潘厚仁一摆手,道:“别以为有了点银钱往来就是朋友!蜀昌票号这样的大东家,咱们这些做买卖的可是高攀不起啊!你回去告诉你们东家一声,就说李家寨子是我潘厚仁的事情,不管有没有你们蜀昌票号,我该做的事情都会做,至于说你们东家送的那些东西,暂时先搁着,等到少爷我得空了,再亲自去拜会你们东家!” 话,潘厚仁没有说死,可是他已经很明确的表现出他不高兴自己做事的时候有别人在旁边“监督”,这算是什么?当他潘厚仁是打手么? 周小三表现得很惶恐,连连点头称是,表示自己一定马上回去,将潘厚仁的意思转告给东家,至于说东家会怎么处理,他周小三可就没有资格去干涉了。 “行了,你快走吧,我们休息一会儿就要去李家寨子了!”潘厚仁摆摆手,对那周小三道。 “就这么放他走了?”四疯瞥了眼跌跌撞撞走出视线的周小三,口吻当中多少有些不满。 潘厚仁摊开双手,表示自己很无奈,毕竟现在跟蜀昌票号谈不上有敌对关系,说白了人家就算是当个看热闹的人,潘厚仁也不能把人家怎样,该放的人还是得放,反正他也没有打算将这件事情做成一个机密。相反,他就是要昭告天下,让这些土司头人们心中清楚,他潘厚仁,潘少爷不是省油的灯,说什么,大家就得跟着做什么! 休息了差不多两刻钟,潘厚仁就招呼着大家重新上路。而这一次,通向李家寨子的官道两边,已然站着提着棍棒的民家白子,不用说,定然都是李家寨子里放出来的牲口。 这些牲口看潘厚仁等人的眼神当中都充满了仇视!汉白之间的仇恨自朱元璋而起,已经深入普通民众的心中。平民百姓之间或许不存深仇大恨,可是一旦涉及到势力和权利之间,那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瞧这些家伙,一副讨打的模样啊!厚仁你没能从侯爷那里请来调兵令,实在是很遗憾!” 夏布朝坐在战马之上,双手不住地搓动,看上去像是手痒的很,然而他受到身上的官衔所制,必须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必须忍住。 “有的是机会啊!夏大哥若是有开疆拓土的心愿,小弟我一定鞠躬尽瘁,为夏大哥创造机会!” 潘厚仁这话不像是在说笑,让夏布朝很是惊讶,虽说他知道潘厚仁非比寻常之辈,然而能有如此雄心壮志,恐怕就不是普通人能够有的抱负了。 在这一瞬间,夏布朝突然感觉自己当初离开京师之前,跟老父亲定下的那个计策完全没错,给妹妹找到潘厚仁这样的一个夫婿,实在是最合适不过了。 “得,大哥你可别说那些感激的话,就当我刚才是童言无忌好了!”潘厚仁见夏布朝想要开口,连忙抢着一句话,堵了回去,随后抬手一指,“李家寨子到了,咱们哥三个先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走!” 潘厚仁胆子大,四疯和夏布朝也不是那种胆怯之辈,既然有人带领,他们情绪昂然打马而行,嗯,四疯拍的是驴子屁股。 驴叫声夹杂在马蹄声当中颇有些不怎么和谐,然而对于李家寨子那不算太高的围墙上警戒的人来说,潘厚仁三人却像如同是千军万马一般,给他们带来了强大的冲击力! “喂,本少爷来了,快把李观音山叫出来!”潘厚仁站在李家寨子大门口,口中毫不客气,大声直呼李观音山的名讳。 在这个时代,若是潘厚仁以如此语气对着某个汉人连名带姓的称呼,那几乎就等于后世跟人家十八代祖宗里的女性发生超友谊关系一般,指定是会引起火拼。幸亏白族对称呼姓名还没有汉人这般讲究,加上潘厚仁挟“大军”而来,三个人的气势愣是将整个李家寨子压迫的鸦雀无声。 “不对劲啊!” 寨子里还没有回音,夏布朝却是皱起眉头。 他是个带兵的武将,不是半路出家的笔杆子。杀场上的事情他见识过,照理说李家寨子里只要有个脑子清醒的人都应该知道,他们三人即便带着三百个人来又如何?名不正则言不顺,若真是比拼武力,李家寨子超过潘厚仁这边十倍以上,没有道理被吓的如此厉害啊? 夏布朝心中迷惑,潘厚仁却没有考虑那么多,将马鞍旁边那杆长达六尺以上的白蜡杆长枪抓起,右手微微一抖,枪头顿时绽放出耀眼的五朵枪花,枪杆震动的嗡嗡声在静谧的环境当中那是清晰可闻,就连寨墙上的那些民家青壮,一个个都是脸上变色,像是被吓到了。 “还请潘少爷稍安勿躁,我家寨主正在沐浴更衣,马上就开门迎客!” 寨墙上有人回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太精通汉话的缘故,让潘厚仁三个听起来颇不是个滋味。 “开门迎客?夏大哥,小弟我看上去像是来找乐子的大爷?”潘厚仁强忍着笑意,低声问夏布朝。夏布朝同样忍着笑意,点头道:“像!四疯道长你说呢?” “何止是像啊,他根本就是嘛!”四疯翻了翻眼皮子,潘厚仁还没回话,就看四疯身体一松,整个人居然躺在不算长的驴子背上,闭上眼睛睡了! “我艹,这个懒汉,驴子背上也能睡觉!” 且不说潘厚仁三个在人家李家寨子门口嬉闹,隔着寨墙,还有里面一层不算牢靠的李家院子高大的院墙,一脸铁青的李观音山正在李家院子的大堂里,身上是刚刚换上的盛装,他面前却是跪着五个年纪不一的民家汉子,其中有他的儿子,也有他的亲传弟子,从左至右刚好一只手的数目。 这李观音山对着五个子弟,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大难临头,你等听我号令行事!” 第157章 在人家家门口逼宫 李观音山究竟对自己的子弟吩咐了些什么,围墙之外的潘厚仁不得而知。他所能知道的,就是李观音山并没有让他等候太长的时间,就让人打开了李家寨子的大门,然后,潘厚仁就看到了这个神态矍铄的李观音山。 今日的李观音山穿得尤其慎重,神态更显稳健。白族的男子服装原本就比汉人的更显精神,而且也适合动手、骑马,穿山越岭,故而在潘厚仁看来,眼前这老家伙就很有翻脸动手的感觉,心中不得不提防着。 李观音山眼神越过潘厚仁,绕过了四疯和夏布朝,落向远处那整齐的三百人,三百条枪! 即便是以李观音山的老持沉稳,此时瞳孔也不由得微微一缩,拱手向潘厚仁见礼,道:“潘大人再次光临鄙寨,有失远迎,失礼,失礼了啊!”说着话,李观音山就侧身虚邀,像是要请潘厚仁等人进寨子去说话。 可潘厚仁不上这个当,谁知道他寨子里有没有准备着刀斧手、弓箭手、陷马坑啊!今日就是来跟这老头儿下最后通牒的,不是来装大尾巴狼的,潘厚仁可不想把自己给陷进去了。微微颌首之后,潘厚仁大喇喇道:“李观音山,你既然是李家寨子的寨主,不如借一步说话!” 这意思,潘厚仁就是说自己不进去了。李观音山脸色微变,但很快就恢复过来,连忙道:“来人啊,在寨子门口给我撑起帐篷来,本寨主要跟潘大人好好聊聊!” 没几分钟功夫,寨子门口一侧就架起帐篷,摆上从寨子里搬出来的上好黄花梨桌椅,一个民家白尼穿着传统服装,斯斯文文的学着汉家人沏茶的方式在潘厚仁面前玩茶道,家学渊源和道学深厚的夏布朝跟四疯看的连连点头,只有潘厚仁这个俗物,总觉得很多事。 他没有耐心等着水烧开,两眼一瞪李观音山,就开口道:“李寨主这些日子可有睡好?” “蒙潘大人关心,最近老朽吃的香,睡的好呢!” “哦?”潘厚仁微微一笑,道:“可是我怎么听说,最近寨子里的人都吃不下,睡不着,天天提心吊胆的,你们这是在防谁啊?” 防谁? 只怕听到潘厚仁这句话的李家寨子人心中都在暗骂潘厚仁:不都是你惹得祸么?要不是你这个昆明城的惹祸精,大家还生活在小康水平呢!你来一趟倒是简单,结果就让大家风声鹤唳,别说是吃饭了,就算是拉屎都要算着时间跑茅房呢! “潘大人说笑了!这肯定是外界的谣传,唔,谣传!” “谣传?怎么可能呢!”潘厚仁一本正经地对那寨主道:“难道李寨主不知道我朝律例,谣传经过五百人之口,造谣之人可是要砍头的呀!” “啊?我朝有这种规定?”李观音山微微一愣,像是已经在脑海里将大明律例过了一遍,却是没有找到潘厚仁说的条例,“不是吧,敢问大人,这是律例当中的那条那款啊?” “甭管是那条那款!”潘厚仁摆手道:“本官乃是堂堂三品,难不成从本官口中出的话,就不是法了?李观音山,你猜猜看,本官这段时间有没有去挖你的底呢?” 当潘厚仁阴森森的说出最后一句话时,茶水正好三沸,舀汤入盅,李观音山脸上强笑,道:“大人,茶好了,请茶,这可是大理上好的普洱,外界难得一见!” “上好的普洱?” 一直在看白尼冲茶的夏布朝,此时却突然插进话来,问道:“敢问寨主,这是多少年的普洱?” 李观音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顺口就道:“五十年,足足五十年的精品普洱呢!” “哼!” 夏布朝听了李观音山的话,却是用一声冷哼来回应,而几乎就是在夏布朝发出冷哼的同时,那李观音山脸色也是一变,虽然很快恢复正常,却还是被死死盯着他的潘厚仁觉察道,心中暗想:“难不成说这普洱茶当中还有什么玄机?” 对于茶道潘厚仁可以说是毫无涉略,既然夏布朝发出冷哼,就证明他一定是知道了点什么,故而潘厚仁也不急着去问那一番书,只是继续给李观音山施加压力。 “怎么,李寨主没有听到本官刚刚的问话么?” “嗯?潘大人,你说过去,过去什么呀?老朽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经营这个寨子,不信的话,大人尽可找寨子里的人,还有寨子周围的人打听打听,李家寨子,还有我李观音山,啥时候做过欺压周边百姓平民的事情,倒是每逢节气,我李家总是会在寨子口架起大锅,施舍白馒头八宝粥,难不成做这些善事也是错了不成?” 李观音山很明显是想打死不认账了。不过他这种态度潘厚仁心中早有预料,只是冷冷一笑,也不去跟李观音山争论什么,白尼送上来的茶水,潘厚仁也端起来喝了,有四疯在,他才不担心李观音山敢在茶水里面动手脚。事实上除非李观音山准备立刻造反或者是躲进深山老林永世不出来,否则他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对潘厚仁下手,毕竟是朝廷三品的官员,若是真死在这里,倒霉的可能不仅仅是李观音山一个人,整个民家都有可能因此而受到牵连,到时候他李观音山可就成了白族历史上最大的罪人,前提是还有白族这个民族的话! “李观音山,咱们就不要兜圈子了!看到我带来的人了没有?” 李观音山脸色铁青,不去看,也不开口,只是低头盯着自己的茶杯。 “本官不妨再告诉你,就在几天前,那蜀昌票号可是给潘氏运输公司送来了一万两白银的辛苦费!嘿,辛苦费啊,究竟是为啥辛苦,相信你心中应该明白吧?” “老朽.” 这个时候李观音山抬头想说话了,潘厚仁却偏偏不要他如意,一声大吼打断其话头,抢着道:“本官也不瞒你,关于李家寨子的事情,本官已经跟平西侯商议过了!侯爷那里也说了,这人嘛,总有犯错的时候,从牙牙学语到耆耆老迈,一辈子怎能不行差踏错一两步呢?巴蜀那边有能人啊,有些事情既然连当地的官府都没有深究了,侯爷他也是大人有大量,可以当做是看不见,当然,这是有条件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观音山确实没有继续隐瞒的意义了。他缓缓的垂下眼皮,仿佛是不敢看潘厚仁一般,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没想到蜀昌票号如此敏感,看来这是老朽我命中注定的,就不知道潘大人有什么具体的要求?” 矢口不提平西侯,这也是李观音山的聪明之处。毕竟潘厚仁只是个年轻人,虽说是个三品官,但跟平西侯沐晟相比还差着老远一截,换句话说,官帽子小胃口就小,只要能够满足潘厚仁,李观音也就不用花大代价再去走通平西侯的关系,孰轻孰重,这李观音山还是分的清楚的。 “很好!” 目前李观音山这种状态就是潘厚仁能够预料的最佳情况,只要李观音山服软,潘厚仁并不是非要将其置于死地,另外一个条件,就是要说服李观音山当“污点证人”,潘厚仁可没有打算放过巴蜀票号,收拾这个不开眼的东西,只是时间迟早的问题。 “李寨主当真人杰,知道什么叫做识时务,来来来,今日本官就是借花献佛、以茶代酒,敬李寨主一杯!” 对于潘厚仁这种喧宾夺主的姿态,李观音山只能是默默的承受了。等大家放下茶杯时,潘厚仁又道,“李寨主,你跟巴蜀票号的关系.” “多年前老朽在巴蜀一代混饭吃,曾经受过唐二东家的恩惠,故而也曾经为巴蜀票号办过一些事情,就是这样.”所有事情一说破之后,李观音山顿时变得老实了很多,潘厚仁问话来,他也是直言不讳。 当然这种直言不讳那是表面上的,但至少能说明这李观音山的态度问题。 潘厚仁点点头,道:“李观音山,我可以暂且信你一次,可是你必须代表李家寨子,跟潘氏运输公司签订一个协议。” “协议?”李观音山略微显得有些迷惑。 “就是契约书,喏,我已经带来了!”潘厚仁脸上带着微笑,从怀中掏出一叠写满字的白纸来。契约书几个字李观音山自然是可以理解,只不过当他看到潘厚仁摆出来的厚厚一叠时,老眼也禁不住昏花起来:这是要干啥?让他把李家寨子送了么? “不着急,咱们时间还多,可以慢慢看。这个协议嘛,一共有三份,你一份,我一份,还有一份,必须要送到昆明府衙里存放着备查!”潘厚仁不慌不忙的品着香茶,差不多诸事已定,他此时甚至有闲心去观察那个白尼! 不看不知道,这一端详,潘厚仁才豁然发现,沏茶的这个白尼不仅仅五官长相毫无挑剔之处,更让他隐隐约约有种熟悉的感觉。他不禁转头瞄了眼正在仔细阅读那协议的李观音,心中忍不住一声惊呼:“我擦,这是亲戚啊!” 虽说李观音山这人的长相不算英俊,毕竟是个老头子了,可是在那白尼脸上,还是能够隐隐约约看到李观音山的几处影子,潘厚仁几乎可以肯定,这白尼跟李观音山脱不开干系,就不知道是李观音山的那一代了。 第158章 异变生于胳肢窝下面 潘厚仁看了那白尼之后,又重新扭过头去想问问李观音山,闲着也是闲着! 谁料就在他刚刚扭过头去的一瞬间,两耳当中突然想起龙吟一般的剑鸣声! “不妙!” 潘厚仁是本能的想要躲闪,然而从他颈后来的寒意之快,几乎是他才刚刚感应到,那冰寒的感觉就已经贴上了他后颈上的汗毛,弄的汗毛一根根直竖起来! 不用说,出手的一定就是那白尼! 潘厚仁怎么也想不到,看似文弱无害的沏茶姑娘,竟然会在这个他身心放松的阶段,突然使出如此阴招来,而且是让他毫无防范! 不仅仅是他,就连夏布朝这个出身锦衣卫的武将,都完全没有防范眼前的白尼,以至于那白尼从茶桌下抽剑、刺剑,夏布朝手里还端着茶杯,愣是没有半点反应! “铿!” 然而潘厚仁跟夏布朝没有反应,不代表说四疯就会放松警惕! “小丫头出剑的速度倒是蛮快啊!” 潘厚仁自觉后颈的寒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但他仍旧是被吓的不轻,刚刚那一剑分明是没有半点保留,完全就是冲着取他性命而来,此时潘厚仁的脸色难看到何种程度可想而知。 “这.妮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还不快快下跪,向大人求饶!” 转过头的潘厚仁,看见的却是一脸倔强表情的女孩。刚刚沏茶时的那种柔美如同是另外一个人,那白尼眼神当中只有无比的嫉恨。这种嫉恨的眼神让潘厚仁心中感觉奇怪,他自问好像还没有对李家寨子下手,怎么好像有不共戴天之仇似的? 刚刚磕飞那白尼长剑的,并不是四疯腰上系的真武剑,事实上即便是以四疯的本事,在刚才那种情况之下他要是去拔剑,那么死的人当中一定有潘厚仁,而且第一个断气的也肯定是潘厚仁! 毫无疑问这个白尼也会死,死在四疯的剑下,而接下来的事情怕是就不好说了,只因为当那白尼还在倔强的时候,一直表现的还算沉稳的李观音山,竟然首先转到潘厚仁身前,跪伏了下来,脑门贴着地面,颤声道: “小孩子不知轻重,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看在老朽的面子上,饶她一回,这契约书,老朽已经签了!” “签了?” 潘厚仁怎么也没有想到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李观音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当真是个枭雄之才,同时也让潘厚仁感觉到眼前这个白尼在李观音山心中的份量。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个白尼怕是李观音山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视的人了。 手指捏着自己下巴,潘厚仁眼神落在那白尼身上,开口道:“叫啥名字?” 他像是在问那白尼,只不过倔强的女孩子肯定不会回答潘厚仁,倒是李观音山,跪伏在地上连忙回道:“李婉,李药师婉!今年才十八岁,是老朽唯一的女儿,还请大人您大人有大量,饶此一次,老朽保证她绝不再犯!” “哦?” 李药师婉,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有点意思。潘厚仁微微一笑,望着那李婉道:“怎么不继续了呢?是因为担心杀不死我,还是因为怕自己的族人受到牵连?” “我的剑都被他磕飞了,我不是他的对手!” 李婉这个姑娘说话行事的风格倒是跟段灵玉有些相似,干脆利落,也不喜欢转弯抹角!潘厚仁看她一边说话,一边对着四疯忿忿不平,好像不是很服气刚刚被四疯偷袭! 话说回来,刚刚李婉对潘厚仁又何尝不是偷袭,人啊,总是对别人一个标准,给自己就用另外一个标准。 “小姑娘你不要傲气,我们这里三个人,你的功夫大概也就只能是跟我比划比划,真要是面对面,潘大人不用手也能赢了你!” 终于镇定下来的夏布朝这个时候却站出来说俏皮话,倒是引得潘厚仁转向他看了一眼,当他发现夏布朝这厮两眼就没从人家姑娘身上挪开过时,潘厚仁心中微微一动,眼神蕴含着笑意看了夏布朝一眼,脸色却是转冷,对那李观音山道:“不管怎么说,她企图偷袭、暗算朝廷命官是实,没有成功只是因为本官的师兄及时出手阻止了她的罪犯,按照咱们大明律例,她同样是有罪的!” 李观音山刚刚才抬起来的头立马又伏低下去,道:“潘大人,若是您一定要给婉儿定罪,不如一切就让老朽来承担好了!” “你承担?” 听到李观音山这话,潘厚仁笑了,笑的很冷,“你怎么承担?身为白族,企图刺杀朝廷三品大员,抄家灭族都算是轻的了!” 最后的一吼,不仅仅让李观音山身体伏得更低,就连刚刚一直神情倔强,好似视死如归的李婉儿,也都浑身颤抖,眼角见红,大声道:“不要!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承认刚刚是想杀你,你要杀要剐,就冲着本姑娘来好了!” 李婉儿的神情激动起来,毕竟她还是个小姑娘,在控制自己情绪方面岂能跟潘厚仁和四疯这般的妖孽相提并论! “有点意思!” 四疯两眼瞅着李婉儿,脸上露出微笑。老实说他刚才将手中的茶杯竭尽全力的弹出去,虽然成功的将李婉儿那柄长剑打飞,可是从李婉儿的表情来看,好像没有受到什么大的痛苦,光是这份腕力,倒是让四疯有些钦佩,毕竟李婉儿还是个姑娘家,而且也才17岁上下。女孩子不是不可以练武,但是能够吃苦耐劳一直坚持下去,那就不容易了。 再说刚才夏布朝开口说话时的神情,四疯也是看在眼底,估摸着他想的跟潘厚仁差不多,故而他转向夏布朝道:“企图刺杀朝廷命官这种事情,怕是该你们锦衣卫来管吧?” “咳咳。” 谁也没有想到向来不会在正式场合发表意见的四疯竟然会开口,而且说的合情合理又合法,潘厚仁都略微愣住,直到他看清楚四疯的眼神,心中顿时明了过来,附和道: “师叔说的极有理,这种事情本就该锦衣卫来处理,夏大哥,要不就先将这个李婉儿收押,唔,我们那边没有大牢,这李婉儿又是李寨主的掌上明珠,若是丢进大牢,对其名声多少有些损害.” “不可,潘大人,万万不可啊!还请潘大人高抬贵手,只要肯放过婉儿,老朽,老朽我什么都答应!” 听说要将李婉儿送进大牢,那李观音山整个人都慌了!他可是曾经干过飞檐走壁的活儿,道上混的哪有不清楚官家的手段,像李婉儿这样年轻貌美的女囚一旦进去,那就真是生不如死了! “唉,李寨主的面子咱们不能不给,夏大哥,你看怎么办?要不就把李寨主给抓回去?反正今天总要有个说法吧?当着李家寨子这上万双眼睛,朝廷的律法、本官的尊严,总不能就这样白白的被践踏了吧?” 潘厚仁的话是越说越重,就在夏布朝沉吟之间,那李婉儿却突然动了! “爹爹,女儿不孝了,来世再见!” 随着凄凉的叫声,李婉儿整个人突然从原地飘出,身形落向长剑跌落的地方。从她的言行举止来判断,若是让她抓到长剑,怕是下一个动作就是抹脖子了! 潘厚仁虽然猜到了李婉儿的想法,可是他却没有半点动作,表面上看,他作为今日在场的最高行政领导,的确是应该默许这种事情的发生,从常理来解释,只要李婉儿死了,那么刚刚她行刺的举动,在潘厚仁不提的情况下,夏布朝也就没有必要追究下去! 而夏布朝的脸色却是很难看!只因为他不清楚潘厚仁心中的想法,站在他的立场上,好像没有伸手去挽救李婉儿的必要!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李婉儿若是现在死了,或许比她活着更要好一些! 潘厚仁不出手,夏布朝不敢动,李观音山是反应不过来,难道说李婉儿这么一个年仅十七岁的女孩子就要这么香消玉殒了么? 不然,这里还有个四疯呢! 既然刚刚他都已经留了一手,此时岂会见死不救?只不过四疯在出手的同时,还大喊了一声:“夏大人还不快快抓人,岂能让嫌犯畏罪自杀?” 一听四疯这话,夏布朝倒是本能的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扑向眼瞅着已经落地的李婉儿。再看那李婉儿因为心神激荡,又是匆忙施展身法,在落地之时竟然脚下有些踉跄,就在她努力稳住身影,企图府低身子去抓地上长剑之时,四疯已出手了! 银锭,还是银锭! 自从四疯跟着潘厚仁这个富有的师侄之后,好像就已经爱上了使用“银锭”这种就算被打也会让人很开心的暗器,而潘厚仁唯一担心的就是四疯啥时候会将银锭升级成金锭? “啪!” 一道银光几乎是突然出现在半空之中,一头来自虚空,另外一头却连接到那李婉儿身上,也就是这个时候,咱们年轻有为的锦衣卫副千户夏布朝大人,正好冲到了李婉儿身边,只听得李婉儿口中发出一声惊叫,接下来的一幕,却是让潘厚仁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去,不忍目睹。 第159章 赔了夫人险些折兵 潘厚仁不忍目睹并非是因为现场过于惨烈,恰恰相反,完全可以说是现场相当的——缠绵! 长剑被四疯银锭击飞,李婉儿人还没有回过神来,及时扑出的夏布朝正好垫步侧身,右手支撑着整个身体,左手则是搂着李婉儿那软绵绵的腰肢,女儿家的长裙逶迤着遮盖了夏布朝的双腿,而李婉儿的鼓涨的胸部,则是跟夏布朝厚实的胸膛紧紧的贴在一起! 潘厚仁虽然不是当事人,可是李婉儿那急促的呼吸声却让他感同身受,不由得暗暗为夏布朝此刻的享受而鼓掌,当真是好心有好报啊! “婉儿,婉儿你岂可如此!”李观音山差点被吓疯,冲上去就要将李婉儿从夏布朝怀中拉起,不料那夏布朝并没有多享受一刻温存的心思,腰身用力,整个人搂着李婉儿旋身而起,倒是让李观音山抓了个空! “大人,此女如何处置!” 这个时候夏布朝也明白过来,潘厚仁大抵是没有要李婉儿性命的意思了。实际上他自己更不想李婉儿这样一个女子就此香消玉殒,尤其是此刻还温香软玉搂在怀中。 听到夏布朝的话,潘厚仁跟四疯相视一眼,然后两人同时放声大笑起来。 这种笑声,让在场的每个人,包括惊魂未定的李婉儿和忐忑不安的李观音山,都感觉到莫名其妙,唯有夏布朝隐隐感觉潘厚仁两人的笑声好像是冲着自己而来的,这让他不由得脸上开始发烫。然而即便在此时,他也没有松手放开李婉儿的身体,说来也怪,那李婉儿竟然也不挣扎,倒是让旁边的李观音山急得直跺脚,可也找不到理由上去将两人分开,别忘了,夏布朝是锦衣卫,而李婉儿,却正好是试图谋杀朝廷命官嫌犯,夏布朝如此“抓住”嫌犯,李观音山还真是没有理由说啥。 “好了,好了,李寨主,你宝贝女儿暂时也死不了了,稍安勿躁,夏大人,咳咳,能不能先放开李婉儿姑娘?”潘厚仁此时终于收起笑声,装模作样的要夏布朝松手。既然是潘厚仁开口,夏布朝也不好不松手,只不过他还是有些犹豫,即便是在松开的最后一刹那,他还是开口说道:“潘大人,若是她再企图自杀或者是逃跑.” “那就抓她爹顶罪好了!你一个堂堂的锦衣卫千户,这些手段难不成还要本官教你不成?”不知为何,向来在夏布朝面前以小弟自居的潘厚仁,此时却突然摇身一变,满是官威。 顿时,夏布朝站的笔挺,冲着潘厚仁大声道:“大人说的是!锦衣卫里自然有的是手段.” 他话还没有说话,众人就听到那李婉儿低声道:“小女子不会跑了,更不会自杀,一切就看夏大人如何责罚好了!” 咦.. 潘厚仁心中一动,再看那李婉儿,不由的暗道有戏!脸上神色不动分毫,仍旧是冷言冷语道:“李寨主,如今契约虽然已经签订了,但这是潘氏运输公司跟你们李家寨子的契约,并不影响你女儿刚刚犯下的罪行,你说,本官才如何惩处她呢?” “这..”李观音山一下子也沉吟起来,因为潘厚仁说的确实没错,他刚刚虽然签的匆忙,但契约的内容还是大概的看了,至少甲乙双方都说的很明白,分别是潘氏运输公司和李家寨子,这个时代还没有法人这个名字,故而只要李家寨的寨主李观音山和潘氏运输公司的大东家潘厚仁签字画押,这个契约书就开始生效。 契约书的内容跟李婉儿毫无关系,也就是说潘厚仁要追究李婉儿的罪行,李观音山也只能眼睁睁瞅着!如今潘厚仁让李观音山自己决定该怎么办,堪称足智多谋的李观音山,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了。 “很简单,小女子愿意嫁给这位锦衣卫千户大人为妻,为妾也行。不知道这样做,潘大人可满意?” 李观音山没有回答,倒是李药师婉同学的回答,将潘厚仁雷得外焦里嫩,他面容震惊傻乎乎地望着李婉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更傻眼的人是夏布朝! 要说他对李婉儿没有想法,怕是有眼睛的人都不会相信,可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在这种场合,由一个女人提出来呢?在夏布朝看来,这完全不符合汉人对婚姻的惯例。而且李婉儿还说为妾也可,那不是只求进他们夏家的大门不惜一切代价了? 夏布朝不是个花痴,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不会相信是因为自己的“英俊潇洒”勾住了李婉儿的心!说句实话,此时夏布朝甚至有些怕李婉儿这般果决的女子,口头上说的是“为妻为妾”可那也要看看人是啥样的人啊,一言不合拔刀子杀人,杀人不成就杀自己,这样的妾娶回家中,怕是难找一个妻镇的住。 “不.不成.这.”夏布朝心中回过味儿来,刚刚摆手要开口反对,李婉儿却又抢着道:“夏大人,你还有没有廉耻了!” “啊?廉耻,我?”夏布朝一时语塞,那李婉儿却口若悬河,道:“你想想刚才,小女子本以性命全名节,保全父亲乡亲,然而你可好,不仅仅让小女子没有了舍身为仁的机会,还在光天化日之下,对小女子搂搂抱抱,两人还滚倒在地!是,小女子是个民家人,但民家女子难道就不是女子了?若是你们汉人女子跟一个年轻男子之间发生如此的事情,那她是不是该投井自杀?夏大人,若是你不答应也罢,就请把你的绣春刀给小女子吧,让小女子死在你的绣春刀下,从此也算是一生无憾!” 李婉儿的一番话,将夏布朝说得瞠目结舌。自幼受其父亲熏陶的夏布朝自问也是文武双全,如今面对这样一个民家白尼,竟然被步步紧逼的说不上话来。 四疯在一旁啧啧摇头,潘厚仁同样是不知所措,心中暗暗骂那李观音山:你丫这是钱多烧包的吧,给自家女儿找的些神马老师啊?难道你就不知道女子无才便是德?我戳,你丫也是穿越来的吧?这样的姑娘放在后世那就是标准的女强人,可搁现在,这不是要了她老公的命么? 说是这样说,可潘厚仁也知道,如今不让夏布朝跟李婉儿之间有个了断,怕事情还真不好收场!来之前谁也料不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见场面又冷却下来,潘厚仁这个现场最高领导不得不清咳两声,站出来道: “诸位,稍安勿躁,这个事情且让本官来做个决断,李婉儿姑娘请先坐下。” 潘厚仁招呼着众人重新坐下,而那个李婉儿,竟然还真的重新坐回到茶具边上,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开始沏茶。 这份镇定功夫,可是比她身边的夏布朝高明多了。潘厚仁心中不由得开始为夏布朝将来的命运担忧了,只希望李婉儿不是个河东狮。 “李寨主啊,如今本官也不得不问你一句心里话了,你可同意刚才李药师婉姑娘的提议,将你的女儿嫁给夏布朝千户大人为妻,唔,为妻为妾咱们下来再说,先说你乐意不乐意吧!” 李观音自然是有些不乐意的。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跟刚才李婉儿说的那样,搂也搂了,抱也抱了,话也放出去了,不嫁怎么行?可是李观音山也有他最后也是最底线的要求:必须是妻,而不是妾! 话说到这里,夏布朝还想为自己分辨,却是被潘厚仁用眼神给阻止了! 潘厚仁用眼神阻止了夏布朝,将签好的契约书收起来交给四疯保管。应该说今天的目标已经达成,至于李婉儿跟夏布朝之间的婚事,那是捎带的,是意外。 “夏官人,你可不要忘了,今日潘大人为你我说媒,算是有了媒妁之言,我父亲点头,也就是有了父母之命,若是你要反悔,那婉儿我就只有.”李婉儿明明是在说一些恩爱的话,可落在潘厚仁耳朵里,怎么听怎么像是一种威胁,他感觉李婉儿后面没有说完的话应该是:“那老娘就提刀直接冲进京师,将你夏家满门杀个精光,最后才抹脖子自杀!”好像这样的话才符合李婉儿这条女汉子。 “李寨主啊,借一步说话!” 潘厚仁已经跟李观音山拱手道别,可临了他又想起一件事情来,这个事情很重要,他必须要亲口问问李观音山。 “大人请讲!” 此时的李观音山也已经是赶鸭子上架,不得不放低姿态对潘厚仁,谁让他已经把宝贝女儿给赔出去了呢,如果再跟潘厚仁动武,那才真是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实在是太不划算了。 “我想问问,李寨主今年高寿啊?” “老朽七十有三了!”李观音山的回答让潘厚仁颇为惊讶,毕竟从外表来看,潘厚仁一直以为李观音山才六十出头而已。这样算起来,那李婉儿不过十七八岁,岂不是说李观音山五十多了才有了这个宝贝女儿? 潘厚仁一度怀疑会不会是“别人开的枪”,然而估摸着李观音山在李家寨子的地位,还有从李婉儿五官长相来看,这种可能性应该是没有的,故而潘厚仁贴近李观音山,压低声音道:“李寨主手中,可是有秘方?” 第160章 四疯小道长大保镖 带着三百零二号人,潘厚仁策马扬鞭,脸上禁不住神采飞扬! 虽说他身体里有着超过三十岁以上的灵魂,可他本身始终还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如今不需一刀一枪就已经搞定了李家寨子,他岂能不飞扬?若是不飞扬,那倒是显得有些妖孽,或者说是太妖孽了! “夏大哥你怎么还是愁眉苦脸的模样?李婉儿这个姑娘不错啊,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而且还是文武双全,我看配你是一点都不差呢!”潘厚仁转头回去看见夏布朝仍旧是一脸黯然神伤的样子,忍不住劝道。 “兄弟啊,话不是这样说的啊!我也是觉得李姑娘确实不错,可她是个民家,这.这让我回去怎么跟老爷子交待?” 说起夏布朝的老爹夏元吉,潘厚仁也禁不住缩了缩脖子。正所谓无欲则刚,老爷子为官向来清廉,为人处世更是毫无错漏,其实潘厚仁最怕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只因为这样的人,完全找不到可以威胁的地方,人家啥都不怕! “这种事情还是留给你自己去头疼好了!四疯,咱们今天可是促成了一对美妙无比的姻缘,你说这算不算是一桩功德呢?” “我又是不秃驴,你跟我说什么功德,是想跟我练练么?”四疯骑着他的毛驴,速度竟然也不输潘厚仁两人,他翻翻眼皮,显然对潘厚仁的话不以为然。 就在夏布朝要赞扬四疯道心稳固的时候,四疯却又开口道:“不过夏千户啊,我从面相观之,那李婉儿确实是不可多得的旺夫之相,若是夏千户你能与其结成连理,保证是官运、财运亨通!” “噗嗤!” 潘厚仁一口水没憋住,喷了出来!刚刚还以为四疯会当个有道全真,结果一转眼就成了街边摆摊设点的算命道人,这其中的转变,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 “夏大哥,你带着这些保安回去,顺便想想啥时候将人家李婉儿姑娘接过门,嘿,我带四疯去见平西侯!” 走到城门边上,潘厚仁就带着四疯离队进城,直奔平西侯府而去。 他进出平西侯府可是不需要通传的,就跟进自己家门差不多,下马之后带着四疯问清楚沐晟所在,就直奔书房而去。 沐晟此时脸上又是一片愁苦之色,潘厚仁一瞧,自己也乐不起来了,他还准备把夏布朝的事情说给沐晟听,如今看来,还是暂且不要开口的好。 “侯爷,又出事儿了?” “是厚仁啊!唉,可不是么,你瞧瞧,朝廷来的最新旨意!” 潘厚仁从沐晟手中接过朝廷旨意一瞧,内容竟然是要沐晟暂且按兵不动,只因为澜沧国的使者已经到了京师! “狗日的动作真快!”看到这道旨意,潘厚仁也忍不住骂了一声脏话!他怎么也没想到澜沧国会如此果断的派出使者直接去觐见朱棣,最终导致自己前期所有的布置都成了一场空! 朱棣这个人,前面也说过,因为屁股下面的位置的关系,他骨子里就有种好大喜功的性格,像澜沧国这种弱小的国家吧,朱棣向来是不赞成武力征服的。原本因为夏元吉的努力,杨荣等内阁大臣已经基本上通过对澜沧国使用武力,如今可好,一行使者又让朱棣果断的停止了动员军队的命令,一切等待澜沧国的使者到了京师之后再说。 “厚仁啊,看来这澜沧国,暂时是打不成了!” 沐晟不住地摇头,难掩心中的失望。作为帝国西南面的封疆大吏,沐晟心中其实很清楚打下澜沧国,对帝国是有极大好处的。如今交趾正在手中,若是能够顺利的拿下澜沧国,就等于是将大明朝国土扩张了十分之一强,如此一个机会放在任何武将面前,怕是都不会犹豫。 可是现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侯爷,我先回家,跟老爷子商量商量,上次答应皇上的一笔贡银,好像还没有押送去京师呢!”潘厚仁皱了皱眉头,随后又想到个主意。 打不打澜沧国,从平西侯府出来之后,潘厚仁心中已经不纠结了!现在不能打,不代表今后不能打!朝廷不派兵打,不代表他潘厚仁不能用自己的方式来收拾! 可以说,澜沧国这次派出使者就目前来看是个妙招,然而却彻底的改变了潘厚仁对于未来的一些想法。 因为自己不够强,所以才会处处受到掣肘,潘厚仁觉得自己还得努力才行。钱财、势力、武力,潘厚仁觉得这三者是缺一不可!就目前来说,他好像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让钱财膨胀,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来! 回到潘府之后,潘厚仁径直去见了潘诞,提及答应赠送给朱棣迁都用的贡银。在这个事情上,潘诞是毫不犹豫,五十万两银子的银票早就已经准备妥当,甚至这次潘厚仁都没有打算自己亲自去京师,而是将护送银票的重任交给了四疯,由四疯单独前往京师,找黄俨。 当潘厚仁将银票交给四疯的时候,也交给了四疯另外一个任务:带解秀娘回来! “少爷我交趾也去了,如今那边的疫情已经基本控制住了,还害的少爷我差点毁了性命!如今又将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送给他朱棣花销花销,怎么还不把老子的女人还来?四疯,你去告诉朱棣,就说速速归还少爷的妞,否则.” “否则怎地?” 四疯翻了翻白眼,道:“你要不要我把你刚才的话一字不漏的说给朱棣听?反正我就说是你说的,看在师傅面子上,朱棣是指定不会用刀斧手将我乱刀分尸,不过你就难说了,怎么样,要不要?” “厄.”潘厚仁微微一滞,暗道这四疯脑袋瓜子时灵光不灵光的,多半还是脑子里肌肉太多的缘故,自己身为高智商人士还是少跟他开这种危险的玩笑,免得玩出火来了。 想明白这点,潘厚仁话锋一转,笑着对四疯道:“刚刚我这不是开玩笑么!得了,你就去找黄俨,把银票给他,另外也告诉他,说我很想念秀娘,茶饭不思,快要死了,皇上他老人家交给我的任务,怕是完成不了了!” “你真的要死了么?我看着你怎么不像呢?” “你管我像不像!”再次被四疯抢白,潘厚仁也火大了,冲其吼道:“你就这样说!别的话不准你多嘴,总而言之一句话,秀娘回来了则罢,秀娘要是回不来.哼!” “哼什么哼啊!我帮你跑路你用这种态度,你眼睛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叔?” 四疯嘟囔着不满的话语,他其实也明白潘厚仁身边真是需要一个能够帮他做事的女人,尤其是要有能力的。就目前看来段灵玉虽然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但毕竟身份是民家,很多时候都会受到限制,比如段灵玉就没法帮潘厚仁管理三个营业场所,无论是春兰阁、红色年代还是君再来,段灵玉这个白尼都不适合进去,容易造成不好的影响,况且段灵玉自己也不乐意去这些风月场所。 而解秀娘就不同了。在这些地方解秀娘可谓是轻车熟路,了若指掌,只有解秀娘才能帮潘厚仁管理好这三个地方,让潘厚仁腾出手来做更多的事情。 四疯本身就是个道人,说走就走,甚至不用等到明天天亮,骑着毛驴就出了昆明城,一路向东而去。潘厚仁压根就不担心这厮路上会有意外,若连四疯都有意外的话,恐怕这世界就真是没有安全的人了。 第二天,潘厚仁径直又从城外搬回了潘府,不单是将三个丫头带回来,更是将段灵玉也带回了潘府。 对于潘厚仁的这个举动,段灵玉很是奇怪,在马车上就不止一次掀开帘子,很明显是想跟潘厚仁说话,可惜一直没有找到机会。 “潘厚仁,为什么要我住进潘府呢?难道现在你就要我跟你住在一个院子不成?”刚刚进了潘府大门,段灵玉就忍不住问道。 潘厚仁摇摇头,先让瑶瑶三个回院子里收拾,他却是带着段灵玉要去见潘诞老爷子。半道上,两人很意外的碰见了窦夫人。 出于礼貌,潘厚仁让段灵玉跟着自己一起向窦夫人行礼。最近一些日子潘厚仁少以在潘府出现,这窦夫人像是好了疮疤忘了痛,脸上的神情竟然又倨傲起来,两眼瞥视着段灵玉,道:“哟,厚仁啊,不是我这个当婶娘的说你,咱们家的徵徵还没过门呢,你怎么就带这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来了?” “不三不四?” 段灵玉两眼猛然怒睁,转头望着潘厚仁,低声道:“我是不三不四的女人?” “别生气,听我说!”潘厚仁心中也气,只不过看在二叔面子上,他总不好一脚将这败家老娘们踹进荷花池去。 稳住段灵玉之后,潘厚仁这才转向正撇嘴的窦夫人,道:“二婶啊,刚刚也跟你介绍过了,这是灵玉,是二叔替我向天龙寨寨主提的亲!说起来啊,这天龙寨可是坐拥半个大理,比起我们潘府来也不差多少,灵玉还是段寨主的独生女儿,掌上明珠,这今后谁做大,谁做小,其实厚仁我自己都还没有决定,这不,正打算带着灵玉去见老爷子,让老爷子他亲自拿个主意呢!” 第161章 小公主见长辈 听潘厚仁说要去见潘诞,那窦夫人的神情马上发生了变化,整个潘府上下,窦夫人最惧怕的人莫过于潘老爷子,说句难听的话,要是潘老爷子开口让潘德明休妻,怕是潘德明不会有半点迟疑就把休书给写了! 而窦夫人自己也有硬气不起来的地方——成亲这么多年,她连个蛋都没下,潘德明休妻那绝对是说的过去。 “既然你们是要去见老爷子,那就让老爷子给好好评个礼!咱们潘家的大小姐,可是不能输给外面的野女人了!”窦夫人鼻孔里冒着音泡,撅着大屁股一摇一晃的走了。 段灵玉真是非常生气,若不是因为潘厚仁一直在旁边镇着她,指不定她会冲上去给那个肥胖女人两个大耳巴子! “你.你怎么可以不帮我说话呢?” 当窦夫人走到不见人影的时候,段灵玉俏面愠怒的转过身对着潘厚仁。潘厚仁也没啥好说的,家务事嘛,清官难断,况且只要窦夫人还在潘府一天,那她就是潘府后院里的第一号人物,总是要给人家点面子。 “好了,我的小公主,跟我去见爷爷吧!” .. “厚仁,灵玉小姑娘,来来来,坐!” 在潘诞脸上看不到半点情绪波动,即便是段灵玉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潘徵徵的位置。在老人家的要求下两人分别坐下,潘厚仁也不跟自己爷爷客气,开口就将来意说了。 他是打算等他满十六岁的时候就跟段灵玉、潘徵徵和解秀娘定亲。是的,仅仅是定亲而已,虽说潘徵徵如今才刚刚满了十五岁(实际上是虚岁十五,周岁十四),可在大明,潘徵徵的这个年纪已经可以订婚了,就算是在皇家,这个年纪也是符合大明律例的。 对于潘厚仁的这个要求,潘诞并不反对,他笑吟吟地看着段灵玉和潘厚仁,道:“厚仁啊,那你有没有想过,当你组织成一个小家庭之后,这后院里究竟是谁听谁的呢?” 果然,哪怕就是潘诞这样一个豁达的老爷子,在妻妾的问题上仍旧是有看法的。但潘厚仁也知道,老爷子未必就是在替潘徵徵争取什么。实际上从三个女人的身份素养来看,潘徵徵除开“家财万贯”和“音柔身轻易推倒”这两点之外,着实没有什么地方可以跟段灵玉和解秀娘相比,尤其是解秀娘,就连段灵玉私底下也认为她自己是远远比不上的。 而解秀娘唯一的亏欠就是她的家庭,说直白点,解秀娘的身份如今潘老爷子也是知道的,她是个罪臣的后人,还在接受朝廷的通缉!当然,现在解秀娘就在皇宫当中,怕是没有那个捕快有本事去皇宫里将解秀娘抓出来。然而一旦跟潘厚仁结婚,解秀娘的身份始终是颗定时炸弹——隐匿朝廷通缉犯受同等处罚,这可是大明律例上写得明明白白的。 哪怕就是地方上没人将这条律例真正当成一回事,但潘老爷子也不得不点醒潘厚仁,他的敌人可不是普通的朝廷捕快,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强大势力,随时有可能利用这点,让潘厚仁家破人亡,甚至于在潘诞老爷子看来,最靠不住的人就是朱棣! “爷爷,您的担心我自然是清楚的,不过既然我已经下了决心,也有我自己的道理,我相信终有一天,秀娘她可以用自己本来的身份,光明正大的陪伴在我身边!” “哦,乖孙你有这种信心就好,我就是担心.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也懒得多管了,灵玉啊,你是不是真心诚意的嫁给这个皮猴子呢?爷爷我可是听说,当初他还支持别人打过你呢!” 也不知道潘诞这个时候提起这事请究竟有何用意。那段灵玉听到潘诞的问话之后,却只是起身,冲着老爷子淡淡一笑,道:“当初的事情,是灵玉不对。自从进了厚仁的潘氏运输公司之后,灵玉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如此的愚笨。厚仁在各方面都指点灵玉,如今的灵玉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山野村姑了!” 段灵玉的这番话不仅仅让潘诞满意点头,就连潘厚仁都有些惊讶:这村姑啥时候如此会说话了?比他老子说话还有水平,我那个擦的,是谁教的? 其实有些事情还真是不需要别人教。像段灵玉在潘氏运输公司当个副总经理(总经理的位置已经让给段正鑫去了),每天接触很多人和事,眼界也就逐渐的放阔了。在这个时代,哪个男人不是把自己的女人像是见不得人似的藏在家里,又有几个女人能够真正做一些事情呢?在潘氏运输公司,段灵越过得很开心,非常开心。在她感觉,人生的意义再没有比这个更美好的了,而这一切却是潘厚仁给她的。 上一次她之所以愿意押送运输队前往交趾,其实就是想向潘厚仁表明自己的心迹。她是个民家姑娘,心中想什么,就会说什么。虽说一开始她内心当中对潘厚仁是有抵触的,对自己父亲促成这门亲事是不满意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发现自己已经不能离开潘厚仁而存在了,更重要的是,在她看来,若是放弃潘厚仁而寻找一个普通的男人嫁了,这一生还有眼前这样的机会,展示自己的能力么? 怕是再没有了! 这一点段灵玉想得尤其明白,她甚至一度想催促父亲早早让两人完婚,哪怕现在潘厚仁年龄不够,让她当个童养媳都成,当然最后还是女儿家的矜持占据了上风。而被澜沧国袭击,潘厚仁不顾生死来救,虽说未必就是为了她段灵玉一个人,但负伤期间对男人的依靠已经让段灵玉深深的感受到自己离不开潘厚仁了。 既然已经是注定的事情,段灵玉就更希望能够早点完成,给自己吃下一颗定心丸,至于说谁大谁小的问题,段灵玉并不在乎,她所希望的,是潘厚仁能够让她继续像现在这样生活,而这一点,也恰恰是潘厚仁能够承诺,并且深深吸引段灵玉的。 所以说起过去的事情,段灵玉并不觉得为难,她甚至有些感激潘厚仁,并没有因为她当初在春兰阁的表现就将她彻底的放弃,要知道潘府比天龙寨更加强势,尤其是当潘氏运输公司建立并开始成功运转之后,潘府的货物已经不再是必须需要天龙寨了,大理任何一个部落势力都会很高兴顶替天龙寨的,若是潘厚仁不高兴她,向段正鑫提出解除婚约,段灵玉相信自己父亲也是无力反抗的。 “爷爷,其实我很感激厚仁!” 说这话的时候,段灵玉转身望向潘厚仁,两眼当中竟然蕴含着一丝难以见到的泪痕,老实说潘厚仁认识这姑娘如此长的时间,还真是很少看到她今天这般的表现。 “哟,瞧你说得这么客气,爷爷这一点头,咱俩就算是夫妻了,虽说你年纪比我大一点,可我也不是那种夫纲不振的文弱书生,将来进了我家门,不听话我可是要打屁股的!” “信不信我现在就打你的屁股!”潘诞听到潘厚仁越说越过分,忍不住莞尔一笑,冲还在嘿嘿发笑的潘厚仁大吼道:“你也不看看人家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动不动你就要打.你到底是娶老婆还是买沙包啊!” “哎哟我的爷啊,您可不能这样!人都还没过门你就帮着她说话,将来你乖孙我的日子可不好过呢!”潘厚仁装模作样的叫苦,一时间屋里洋溢起家的温馨来。对于自幼丧母的段灵玉来说,这种家庭的温馨也让她心有所动,再次感觉自己的决定很正确。 “去吧去吧,老头子我是没啥意见了,不过徵徵哪里.” “爷爷,我这次让灵玉搬进潘府来,为的就是让她跟徵徵多接触接触.” “其实我跟徵徵妹妹认识,而且关系不错。”这个时候段灵玉又开口了。她倒不是说假话,那朱高煦在昆明弄得鸡飞狗跳时,潘徵徵曾经在城外的农庄里待过一段时间,两人岂会没有交集呢? 当然,那个时候大家也没心情说什么,潘徵徵在农庄反而像是个客人。今日段灵玉搬进潘府,等于是两人的位置来了个对调,位置决定心态,相信两女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之后,会变得更加融洽。 潘厚仁之所以觉得两女一定会变得融洽,正是因为他对两个女人都有很深的了解。像潘徵徵,虽说现在年纪小,然而性格早已经基本定型,就是那种柔柔弱弱的传统女孩儿,走路不敢迈大步,说话不敢高声,即便心中对别人有什么看法,她都不会恶语相向,更不用指望从她口里听到一个脏字。 至于说段灵玉,这个来自大理天龙寨的姑娘,潘厚仁感觉本性还是很善良的,她有着民家女孩那种直爽的天性,同时还有属于她自己的那种骄傲,这种骄傲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但潘厚仁也能看出这些日子以来,段灵玉已经放弃了身为天龙寨寨主女儿的这份骄傲,尽量将自己看成一个普通人。 对于段灵玉的这些改变,潘厚仁心中是很欣喜的。不管怎么说,潘厚仁始终是个正常的男人,对于美女,他没有彻底免疫的能力,何况是送上门来的这种,不管是潘徵徵也好,段灵玉也好,既然别人已经塞到他手中,他就绝对不会抖手将其放弃,唯一勘虑的就是如何保持后院的和谐? 后院,这个词貌似现在距离潘厚仁还有些远。一想到自己的“实际年龄”竟然还不能合法的结婚,潘厚仁心中就有些不甘,多好的三朵鲜花啊,除开潘徵徵这花骨朵之外,秀娘和段灵玉那就是盛放的鲜花,若是让别人采去了,潘厚仁相信自己一定会后悔终生的。 “爷爷,没啥事的话我跟灵玉就先闪了,我们去找徵徵!” 第162章 他是皇帝而不是玉帝 “启禀大人,巴蜀票号已经暴露了,卑职现在已经不指望他们能够搞定潘厚仁,反倒是担心.” “哼!同样是一群废物!”纪纲的脸色微变,眼神当中尽是不满,“一个小小的潘厚仁你们都搞不定,我真不知道养着你们有啥用!你去跟唐朝忠说,暴露就暴露了,只要别把老夫扯出来,就放手去干,出了天大的篓子,难不成老夫能不兜不住?” “指挥使大人,这个,若是真的让潘厚仁抓住巴蜀票号的把柄,怕是兜不住啊!” 跪在地上的锦衣卫好心地提醒纪纲,却不料纪纲抬起脚来狠狠的将其踹翻。 “蠢货!本官兜不住他闯出来的祸事,难不成还兜不住他么?小小的一个巴蜀票号,还不是本官想让他生就生,想让他死就死?” 若是换个锦衣卫指挥使来又岂会像纪纲这般的张狂?所谓永乐年间第一权臣的称号那也不是白给的,也得看人不是么? “起来吧,还有什么事情要说的?” 纪纲发过脾气之后也知道要给个枣,招呼着那锦衣卫起来,又问道。 “还有就是.就是关于那个李家寨子的事情,李观音山此人靠不住啊,竟然已经跟潘厚仁搅和在一起,快马来报,说是在潘厚仁的撮合下,李观音山还将自己的宝贝女儿许配给了夏尚书的儿子!” “夏布朝那个兔崽子?” 纪纲称呼夏布朝为兔崽子,倒也是可以说没有半点侮辱的味道在里面,只因为在锦衣卫里,纪纲那才是夏布朝的垂直领导,领导嘛,对下属的称呼若是带上点侮辱性反而更显得亲密无间,自古以来不少人对此甘之如饴,或者他们在当下属的时候之所以甘之如饴,就是希望将来自己也能够有随口称呼,被称呼的那人还要感恩戴德的一天。 “指挥使大人明鉴,那夏布朝跟在张晓谶身边,可是坏了指挥使您不少大事!” 一听那锦衣卫说这话,就知道此人必然是纪纲身边心腹当中的心腹,否则也不会直呼张晓谶的姓名。好歹人家张晓谶从职务上来说还比纪纲高那么一点点,算是所有锦衣卫官兵,包括纪纲在内的真正上司,“掌卫”这词的含义可想而知。 “哼!张晓谶这条老狗,跟夏元吉两人还真是绝配!想当初夏布朝要进锦衣卫,本官好心提拔他,要调他到本官身边当差,那夏匹夫,竟然慌里慌张的找到皇上跟前,愣是让皇上亲口把他儿子调到了张老狗的身边!” 狠狠的坐回凳子上,纪纲的脸色颇有些忿忿不平。事实上不管是张晓谶还是夏元吉,从品级上来说都比他纪纲要高,而且也跟纪纲有些不对付,然而纪纲此人的本性就是疯狗,逮住谁都咬,除了朱棣以外。所以大致上来说可以将纪纲看成是一条藏獒,貌似凶猛。 “李观音山的女儿,夏匹夫的小狗,哈,好笑,好笑!本管倒是想要看看,这两家人如何变成亲家!”纪纲口中说着好笑,脸上的神情却是变得越来越冷,“本官现在倒真是很想撮合两家啊,就不知道那夏匹夫的心脏能不能承受的起,一个白族的媳妇可不是那么好进门的,真要是他们成了,本官一定给他们送礼,送上一份大礼!” “指挥使大人.” “怎么?你以为本官真是要送礼了?哼!夏布朝脑子不清醒,夏元吉没有发昏则罢,他们父子两个真要是贪图点什么同意了这门亲事,本官一定会让他们喜事变成丧事!” 也不知道纪纲手中究竟掌握着李观音山,或者说李家寨子的什么东西,竟然能够如此有把握的说能够将喜事变成丧事,看来夏布朝虽然对李婉儿很有好感,但两人的感情之路一定不会好走。况且就目前来说,夏布朝连自己父亲那一关都没有把握,至于说李观音山,人家压根就不愿意将宝贝女儿嫁给区区一个锦衣卫的副千户,当然,若是李观音山知道夏布朝的老爹就是堂堂的夏尚书,恐怕就会从勉强同意直接转变为坚决赞成了,毕竟在中国几千年的文化传统当中,“拼爹”现象是比比皆是,已经成为流淌在中国人骨子里的习性,一种难以磨灭的习性。 .. 澜沧国的使者终于还是赶到了京师,当礼部的官员看到这些使者的时候,第一感觉都很窝火,只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这些所谓的澜沧国的使者,肿么看都像是一群乞丐,而且还是异种乞丐。 也不知道是澜沧国本身就这么穷,还是因为这些使者们在旅途上遭遇了什么不测,总之礼部官员在迎接到使者队伍,勘验过了印鉴之后第一件事情不是带这些使者去吃饭,更不是去见朱棣,而是将他们送进了澡堂子。御用的不成,皇宫里的也不行,就算是王公大臣们常去的澡堂子,礼部官员都不敢带他们去,只好去了京师一处比较低端的,搓背师傅绝对不是扬州来的澡堂子洗澡。 就这样,还多给了三倍的钱,人家澡堂子才接待了,而且没有一个师傅愿意帮这些有着棕褐色皮肤的异国人搓背。 洗过澡,换了身衣裳,用礼部官员的话来说,至少是看上去有点人样了,才带着这些使者们去吃饭。 宾主双方的语言不通,找的通译水平也不咋的,这让沟通变的很困难。为此,礼部官员又火了:这澜沧国,还真是应该狠狠的教训教训了!咱们大明朝乃是堂堂的天朝上国,你们撩拨了,就该等着挨打啊,派几个傻乎乎的乞丐过来干啥?求饶来了?求饶来了你至少得学会说咱们大明的官话吧?连话都不会说,感情你派来的是傻乎乎的哑巴乞丐?那你求啥情啊,不就是来求死的吗? 要说在朱棣统治时期的大明还是有大汉上国的几分气度,这种气度体现在礼部官员身上最明显的一点就是:凡是能够说大明官话,哪怕说的不是很标准的,礼部官员会给予对方国宾待遇,而凡是不会说大明官话,尤其是像澜沧国使者这种连听都不太听得懂的,礼部官员一般给予的都是冷面孔。 这一点其实挺好,总比后世好,不过时间不同,世界地位不同,大家也就只能是意淫一下而已了。 第二天,礼部官员还是按照程序,向朱棣汇报此事。很显然朱棣并没有将一个小小的澜沧国放在心上,更不用说几个傻乎乎的哑巴乞丐使者,先晾着呗,晾到干了他们自然会找地方学说人话去。 朱棣最近烦恼的是另外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多少也跟潘厚仁有些关系。 其实本来是跟潘厚仁没啥关系的,可是黄俨去了一趟昆明,这事儿就跟潘厚仁有关系了——钱! 在北京大兴土木需要海量的资金,而这些资金可不是朱棣说动用就动用的,这个时代宝钞已经不能再发了,这种国债贬值的程度已经堪比后世的民国纸币,最终的去向一般都是马桶和炉灶。 朱棣想迁都啊,想在北京修建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啊,想要维修保养一下长城啊.可这些都得花钱。但国库的钥匙却没有在朱棣的手中,而是由内阁大臣们掌管着呢,想要用钱啊,行,先把公务员工资划出来,然后是朝廷运转的费用,接着是皇家费用,还有赈济啊、基础设施兴建维护保养啊诸如此类的费用,东一划拉西一划拉,等到朱棣再问修北京城的费用,内阁大臣们双手一滩,口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今年的钱已经没了,等明年吧,反正万岁呢,不急!” 真能不急吗?万岁万岁万万岁的那个是玉帝,不是皇帝!朱棣还没天真到跟玉帝抢椅子的程度,所以他急啊!可就算是皇帝也变不出金山银山来。最近抄没一些贪官污吏确实小有收获,几乎都是经纪纲的手直接交到朱棣的手中,转眼就划去了北京,可还是不够啊。 “黄俨,你说你那个义弟答应朕的事情,不会黄了吧?” 匆匆退朝之后,朱棣就跟黄俨说起这个事情来。 黄俨一听朱棣的口气,连忙回道:“老奴虽然姓黄,可老奴的三弟他不姓黄啊,这事情一定黄不了!” 也就是黄俨这个身边太监才敢在这种情况下仍旧跟朱棣不咸不淡的开个玩笑,换成是纪纲肯定就直接回答朱棣:皇上放心,微臣现在就提兵去抄了他家,连卖房子的钱一块儿给皇上您送来! 朱棣需要纪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需要纪纲这个心狠手辣不要脸的家伙弄倒大臣,弄到钱。 “你呀。”被黄俨一逗,朱棣的心情稍微有些好转,指着黄俨笑道:“你那个义弟就是嘴皮子翻得快,黄俨你可不要学他啊!现在想起来,当初他可是在御书房里给朕画了好大一个饼,被朕给蒙了,真不知道朕在有生之年能不能吃到这张饼呀,哪怕是饼上几颗芝麻给朕尝尝,朕也甘心啊!” 朱棣这话黄俨不敢接了,只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潘厚仁画的是个什么饼。可黄俨却相信,既然潘府答应要给皇上送钱,这个钱到时候了就一定回来!他在心中默默一算,咬牙道:“请皇上放心,老奴估摸着,这潘家的孝敬吧,快来了!” 第163章 秋夜谋醉话 “也不知道四疯这小子到了京师没有?” 在潘府自家小院里,潘厚仁正跟夏布朝喝酒。时近11月,秋已经深了,也就是昆明这个地方感觉还不明显,京师里此时已然穿起了棉袄,富裕的家庭里怕是已经点燃地龙取暖,条件稍微差一些的也会开始买炭存粮。 像潘府这样的富豪之家自然是可以啥都不用准备,或者准确的说是啥都已经准备好了。地龙这种东西在昆明是用不上的,整个潘府上下唯有潘诞老爷子的屋子下面才会烧地龙,就连身子骨弱的徵徵那栋闺楼都不用。 潘厚仁还不知道,其实大明朝这个时代对于取暖的发明创造已经几乎达到了中央空调或者是集中暖气的程度,有些富豪的家中甚至可以保证整个三层小楼同时供暖,由此可见,千万别低估了古人的智慧,遑论是集中国古代智慧之大成的明朝。 在明朝初、中期,为了推进资本市场的快速发展,广大劳动人民集思广益,发明创造了大量的先进科技,只可惜最终却是被辫子给毁了。明朝的历史用马克思主义当中的一句话来总结就是:上层建筑不能适应生产力的快速发展。 这个问题潘厚仁自打穿越之后也时常在思索,自己究竟能够为大明做点什么,或者说,自己要为华夏民族做点什么。 以潘府的财力和潘厚仁自身的条件,再加上还有张三丰这个便宜师祖,照理说潘厚仁最简单的选择就是做个横行无忌的纨绔,有良心只祸害四方不鱼肉乡里,这应该就是一种最轻松的活法。 当然他也可以苦苦追寻聚宝盆的踪迹,寻求那种一夜富甲天下的机会,然而跟现在比,潘厚仁觉得聚宝盆已经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反倒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潘厚仁感觉或许自己应该走另外一条路,当他此时回首却又发现,事实上他已经走在这条路上了。 “四疯道长功力精深,江湖经验老道,应该不会发生什么意外的!”夏布朝回答的很是轻松。他跟四疯一同训练那三百人的保安队,依四疯的个性,怎么会不找夏布朝练练?结果虽然是早就已经注定,但夏布朝从一开始的被动被虐,到后来甚至有些喜欢被四疯虐了,只因为虐过之后,没几天功夫夏布朝就能感到到自己在武学上的进步,从某种角度来说,其实这相当于是四疯在指点夏布朝的武艺。 潘厚仁点点头表示赞同夏布朝,他嘴皮子一动正打算说点啥的时候,院子门一动,却是段灵玉来了。 “咦,灵玉你怎么来了,正好,一起喝酒。”潘厚仁两人起身,招呼段灵玉坐下,却不料段灵玉微微一摇头,道:“不了,我是来找瑶瑶的,我跟徵徵妹妹打算向瑶瑶学点.学点女红,瑶瑶呢?” “诶,奴婢在呢!”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那瑶瑶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今天虽然没有下雪,可是穿着一身洁白布裙的瑶瑶,却给人一种冰霜般高洁的感觉。 用纯白色的布料做衣服,在昆明汉人当中,潘厚仁也算是独一份了,因为古人大多对白色不感冒,认为是不详的颜色,只有潘厚仁不介意这个,他就喜欢白色那种纯洁的感觉。 “瑶瑶今天真漂亮,难怪人家都说女要俏,一身孝.啊,厚仁,我不是.”灵玉抬手一捂嘴,望向潘厚仁的眼神颇有些惊慌。 “不碍事,不碍事。” 既然段灵玉是来找瑶瑶的,潘厚仁感觉好像没自己啥事,就坐下来继续跟夏布朝温酒喝。此时弱绿也出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盘花生米,和一盘熏肉。油酥花生米是潘厚仁的发明,这种极好的下酒佐餐竟然还没有出现,实在是让潘厚仁感觉很郁闷。经过他的调查后发现,很多后世极好佐酒的凉菜拼盘在这个时代竟然都没有,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同时也为了君再来和春兰阁、红色年代的生意,潘厚仁将三家店子的厨师召集起来,很是花了点功夫,教了他们不少凉菜拼盘。 而潘厚仁最为精明的一点就是:三家店子的厨师学的都不一样,也就是说呀,这些来自后世的凉菜拼盘,你还休想在一家店子里能够吃囫囵了。就算是君再来三楼的最高档次的贵宾,那都办不到——有两道凉菜,君再来的厨师压根就没有学到。 等到段灵玉带着瑶瑶走出去之后,潘厚仁才瞬间回过神来,暗道,“坏了,这个可不是什么好事!瑶瑶那女人看上去温温柔柔,可骨子里就是个.咳咳,莲巧,你有啥事吗?” “少爷,背后说别人坏话的那都不是好人,奴婢希望少爷当个好人!”莲巧的眼神是那样的无辜,以至于潘厚仁压根就没法接着说后面的话,他只能点点头,连声道好。 等到莲巧转身离开,夏布朝才笑道:“说去怕是没人相信吧,堂堂潘氏公司的大东家,竟然在家里一点地位都没有!” “哼,你懂啥!真正的男人从来就不寻求在家里面的地位,只因为他在外面就已经享受够了人上人的滋味,不用再在自己女人身上作弄这些事情,夏大哥,你可是那种在家中寻找人上人滋味?” “咳咳!” 说到这个事情,夏布朝还真是没法跟潘厚仁比。虽说潘厚仁年纪轻,还不能正式结婚,可是瞧瞧人家,内定的漂亮老婆都快满一个巴掌的数了,还不提整个昆明或者说整个西南片区最大的勾栏就是人家的囊中之物,里面的姑娘是要多少有多少。 两人谈论起这个话题,谈着谈着,潘厚仁很自然的说到了那个叫李药师婉的白族姑娘。 “李观音山这个人我看靠不住!” 这是夏布朝的感官。说起来他对李观音山确实没有什么好感,可是因为李婉儿的缘故,他又不好说的太多,反正收购李家寨子的人是潘厚仁,而不是他夏布朝。 “他靠不靠得住我不在乎!夏大哥啊,你说皇上身边又有几个人是真正靠得住的?这个世界上,想要成大事者,如果对身边每个人的要求都是要靠得住,那他就真是什么事都不用做了,你说呢?” 潘厚仁口中说的随意,可是却让夏布朝陷入深思当中。也许夏布朝也认为潘厚仁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故而他沉默了许久都没开口说话。 这个时候潘厚仁又笑起来,道:“那婉儿姑娘,夏大哥你打算如何处理呢?” 夏布朝皱了皱眉头,或许是因为潘厚仁用的“处理”两个字让他感觉有些不太恰当,摇头道:“现在情况还不明朗,厚仁啊,你教教我?” “这事情我没法教!我要是你的话,现在就收拾东西返回京师,找家中老爷子说明情况!李观音山或许是个混球,不,他肯定是个混球!可这不代表他女儿也是混球啊?像婉儿姑娘这般文武双全的姑娘,到目前为止吧,我也就见过一个,一个而已!” 潘厚仁说他见过的文武双全的姑娘,指的自然就是解秀娘了。然而解秀娘能够文武双全那是有条件的,出生在解缙这样传统的天才家庭里面,后来又遇上了龙镶天这般的名师,除非她是榆木疙瘩,否则不文武双全那才是埋汰人。 然而想想李婉儿的成长条件,可以说她的每一分进步,每一分收获都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汗水,虽然她的武功在四疯或者潘厚仁看来勉强算是刚刚入门,能不能放个“大招”还是未知数,然而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高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是这样么?我要是走了,四疯道长也不在你身边,谁来帮你呢?” “帮我?”潘厚仁嘿嘿一笑,道:“大哥你觉得这段时间我还能干啥?外面可是流言纷飞,都说什么聚宝盆在少爷我的口袋里!嘿,他们也不动动脑子,少爷我要是真有聚宝盆,还不立马去买个皇帝当当?一离开昆明府,外面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摘我的脑袋呢!所以呢,这段时间我就打算好好的留在昆明,替咱们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赚钱了!” 潘厚仁说的是实话,虽说他心中早已经将那巴蜀票号给忌恨上了,然而做事嘛,总要学会避其锋芒。现如今正是谣言盛行之时,而人类大多又有从众心理,潘厚仁此时一出门那就是个活唐僧,不知道多少人想从他身上啃下几块肉来,他又何必去给人家这样的机会呢。 故而他是真打算最近一段时间就留在昆明,好好的整饬一下潘氏运输公司和其他几处产业。 就眼下来说,春兰阁和君再来的发展暂时已经到了顶峰。并不是因为潘厚仁手里没有料了,实在是因为昆明府就这么大,就算加上辐射到周边地区,再能够增加的业务量已经很少了,潘厚仁感觉算是到了消费能力的顶峰阶段,无法提升了。 做生意还是要看口岸的,就好比说后世里在小县城开一家饭店,恐怕远远没有在北上广某个火车站外面开个面馆赚钱一样。 然而红色年代的情况跟春兰阁和君再来不同。红色年代说白了就是潘厚仁按照后世低端酒吧模式打造的一个平民化的娱乐场所,而如今每天的客流量在潘厚仁看来,还远远没有达到他的预期。 潘厚仁打算改变如今的局势,做一些突破。 “你要是不反对的话,我可是真要回京师一趟,不过在走之前,我还有件事,一定要跟你说说!” 第164章 四疯抵京师 夏布朝要说的事情,打死潘厚仁事先也无法想到! 谁能想到堂堂尚书大人,竟然会看上潘厚仁这个“落后的平凡子弟”呢? “夏大哥,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潘厚仁小心翼翼地开口问夏布朝,谁料却被夏布朝甩了个鄙视的眼神,“怎么,你会拿自己亲妹子的幸福来开玩笑,你看我是那样的人?” “这.看上去不像,挺英俊的!那大妹子高姓大名,今年芳龄几何啊?”潘厚仁这番也认真起来。他的这种态度估计是满足了夏布朝的预期,故而夏布朝也笑起来,道:“嗯,我妹妹今年刚好十六,双名薰薰.” “薰薰,这个名字好!” 潘厚仁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就好似嗅到了一股芬芳一般。光是名字就能让人陶醉其中,不愧是夏尚书的女儿啊。只不过在听了夏薰薰这个名字之后,再来看夏布朝这个名字,那还真是有点意思,不知道夏布朝出生的时候,他爹夏尚书是不是仕途不顺,正打算罢官回家,所以才给他取了个“不朝”的名字,这分明就是不想见皇上嘛。 “你在胡思乱想些啥!”夏布朝也是跟潘厚仁厮混的熟了,一见潘厚仁脸上猥琐的神情,就知道丫心头的想法,“布朝是布衣朝皇的意思,也就说哪怕当一介白身,那也要事事想着皇上,想着国家!哪有你这样思想龌蹉的人呢!” 被夏布朝一说,潘厚仁也自觉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拿人家姓名开玩笑本身就是一件不太尊重人的事情,“那夏大哥,咱们说句心里话,你家妹子要是真嫁给我了,我该给她个啥身份?你也知道,我如今是.” 说到这个问题,夏布朝也有些迟疑。作为兄长,他当然不希望自己妹妹在夫家受到欺负,虽说他对潘厚仁有信心,只因为潘厚仁好像对身边每个女孩子都很好,可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担心夏薰薰过门之后会受苦——那丫头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心高气傲了点。 “罢了,以前我和父亲是不知道你的具体情况,这个事情咱们先搁着,待我回到京师跟父亲好好的研究研究!” “也行,夏大哥啥时候出发呢?”不知为何,听夏布朝这么一说,潘厚仁心中非但没有觉得失望,反而有种松口气的感觉,或许女人太多也是一种负担,尤其是在两家关系极好的时候。 潘厚仁想想自己目前身边的女人,解秀娘就不用说了,徵徵和灵玉分别代表的潘家和天龙寨,最终还不都是他潘厚仁的一言堂,不存在任何压力。可是夏布朝就不同了,如今夏元吉正是堂堂的户部尚书,下一步能不能进入内阁还两说,有这样的老爹在,夏布朝自打进入锦衣卫就跟着张晓谶,眼瞅着最迟明年纪纲就要倒霉了,到时候夏布朝能够坐到什么位置都值得推敲,不管怎么说肯定会越来越强势,有这样一个强势的大舅子,对潘厚仁的家庭来说,可就未必是一件好事了。 “我明日一早就走吧!” 夏布朝也知道自己跟李婉儿之间的婚事不仅仅是他自己的事,更与潘厚仁的宏图大业有着密不可分的干系。若是能早一日确定下来,潘厚仁的很多手段就能早一日施行。 “那就再满上一杯,祝夏大哥明日一路顺风,厄,今天喝多了,明早我就不去送大哥了!” “省得!那种分离的风景,大哥我也不乐意看!” 两人再次举杯后,夏布朝就告辞而去。 等到桌边只剩下潘厚仁一个时,他才感觉风吹在身上有些凉飕飕的。叫了一声莲巧,让其收拾收拾,潘厚仁自己回屋,调息打坐。武功之道事关他的生死存亡,任何时候潘厚仁都不会掉以轻心,越是安乐的时候,他越是努力修行,争取早日达到四疯那种境界。 也不知道四疯去京师的情况如何了? 在熄灯睡觉之前,潘厚仁还想到四疯。今夜里好像瑶瑶和莲巧都没有来骚扰他,说真的他还有些不习惯了,搂着一个女人睡觉的滋味当然是好的,不过前提嘛,是男人都懂。 潘厚仁思虑的四疯,就在夏布朝离开昆明的当天,堂而皇之的走进了禁宫。 四疯可以随意出入禁宫,这个跟潘厚仁无关,也跟潘厚仁给他的五十万两银票无关,纯粹是因为四疯身上还有张三丰给的信物,而这个信物最初始的主人却是当今皇上朱棣。 那是一块朱棣随身携带的玉佩,只不过如今已经属于四疯了。 当然,即便是有这样一块玉佩,四疯进去之后也不能乱走动,必须要听从那些太监的安排。经过一处回廊时,四疯跟一行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撞上,其中一个人面容干瘪、神情阴鹜,行路之时没有威武之姿,反而像是个文臣。 此人当然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纪纲。 四疯不认得纪纲,或者说四疯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认识、记得纪纲,在四疯的观念当中,所谓的奸臣、权臣、大臣、重臣都只有一个统一的代号:狗腿子。所以他不需要记,也不屑于去记。 然而纪纲却是一眼就猜出了四疯的身份——虽说他没见过,可是关于潘厚仁的情报当中,却是少不了这个小道士的。而能够随意出入禁宫的小道士,除了张三丰的亲传弟子之外,纪纲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人了。 “来人可是四疯道长,本官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有礼了!” 对四疯,纪纲表现得还算客气。然而四疯看人有个习惯——睥睨。这是他在武当山上被那些师兄们惯出来的坏毛病,但凡是家中老幺的,都有这种坏毛病。 “纪纲?贫道好像听过你的名字,不过不是太出名嘛,没有皇上出名!” 四疯的回答让纪纲还有周围的人啼笑皆非!要说四疯的话是没错,可估计全天下除了四疯之外,也没有第二个人会这样说了:哪有拿大臣的名声跟皇帝比的? 纪纲算是一见面就吃了个哑巴亏,而且还不得不附和四疯的“真知灼见”,点头道:“那是,那是,四疯道长说的极是!不知四疯道长今日进宫,所谓何事啊?” 说起来这也是纪纲自找没趣,他要是不声不响的跟四疯错过也就是了,偏偏他还想去招惹一下四疯,正所谓“逗狗被狗咬”,纪纲刚才这么一自报家门,四疯就算是将人和记忆当中被潘厚仁等提起过无数次的那个恶心玩意儿对上号了。 “哦?” 四疯看是诧异,眼神从上到下,重新打量着纪纲,好像纪纲身上有花一样,顿时将纪纲看得不自在起来。要知道四疯的名声虽然大,可在不知道的人眼中,他跟潘厚仁差不多,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要说纪纲这样身份的人,被一个半大孩子,穿着一身破烂道袍,还用眼神往来反复的打量,说出去肯定丢死人了!然而这是纪纲自找的,他也不愿意在这种情况下得罪四疯,于是只能咬牙坚持,心中早已经将四疯的祖宗八代骂了遍。 “咦,你还是有点胡须嘛?难不成是假的?” “四疯道长何出此言?” 纪纲这人或许是因为心底过于阴鹜的缘故,男性特征不算过于明显,尤其是颌下的胡须零落,绵柔,这一向是纪纲心中的疼。四疯这么一说,纪纲心头火气,大声诘问道。 “哦,我只是在想,纪纲你究竟是不是没卵子的太监,如果是的话,我倒是可以告诉你我来干啥,如果不是的话.你又不是皇帝的管家,干你啥事儿啊!” 四疯本就练的是童子功,丹田之气忒足,一口气喷出来声音如同打雷,夹杂着唾沫星子横飞,怕是小半个禁宫都听到了四疯的话。 一时间,纪纲感觉自己有些头晕目眩了! 这个小道士毒啊!怎么在过去看到的资料里面,就没有关于这个小道士口舌毒辣的情报呢?好嘛,让四疯这么一嚷嚷,他纪纲今后还要不要进宫了? “走!” 纪纲看看左右,明显有禁宫力士或者是经过的宫女,脸上神情憋瘪,似笑非笑。其实即便人家不想笑,纪纲因为自己心情的缘故,也会觉得旁人是在笑话他,像他这种心胸狭窄的人,惯常是用最糟糕的心态去揣测别人。他感觉自己待不下去了,在禁宫里对四疯出手他又没有那胆子,于是乎纪纲就只有尽快离开,以免继续丢人现眼! 纪纲不知道四疯是真疯还是假疯,可是在他心中已经将四疯彻底的忌恨上了,而这笔账更是又加在了潘厚仁头上。说起来在纪纲心中,潘厚仁的账本已经差不多有一人之高,怕是将他粉身碎骨、挫骨扬灰都不足以让纪纲解恨了。 “咦?他不是要问我来禁宫干啥,怎么就走了?” 看着纪纲离开,四疯好像还没有奚落够人家一般,问着左右的太监。左右都不敢应声,谁知道纪纲的耳目是谁,眼前这位道爷纪纲不敢得罪,可弄死他们这些小太监,那还不是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啊? “道爷,快快请把,陛下还等着您呢!” 第165章 四疯面圣 “五十万?” 在朱棣的御书房里面,四疯那是坐得舒舒服服。普天之下在朱棣面前能够坐的如此舒服的人,满打满算也不足一个巴掌,就算是潘厚仁怕是也不敢像四疯这样随便。 “嗯,五十万,我可是一张都没有偷拿!”四疯点点头,同时摊开双手以示自己的清白。 “朕不是这个意思,四疯道长你误会了!” 朱棣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随手将厚厚一叠银票交给身边的黄俨,此时御书房里也就只剩下他们三人。找大商人敲竹竿这种事情总是丢脸的,朱棣也是个要面子的人,明明是敲诈潘家,最后扯的犊子还是潘家因为跟黄俨的关系,愿意“赞助”朱棣的迁都大业! 因为四疯的身份问题,朱棣在四疯面前倒是不需要带着厚厚的面具,见黄俨小心的将银票收好后,他就爽朗地笑起来,道:“四疯道长来一趟也不容易,不如就在宫中小住几天,也顺带教教朕那个孙儿!” 朱棣口中的孙儿,自然指的就是朱瞻基。不管是朱高煦的后代还是朱高燧的,他都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 “贫道教?算了,贫道教不来,皇上你若是给你后代找个师傅的话,厚仁师侄最合适不过,他目前的功夫层次正好适合带人,贫道的境界,稍微高了那么一点!”四疯也算是厚颜无耻了,其实他是不喜欢皇家的这种生活氛围,却扯什么自己的境界太高,简直无耻到了极点。 朱棣是何等人物,岂会不知道四疯的真正心思。然而他也不会说透,教朱瞻基武艺固然重要,可是当皇帝并不是非要成为天下第一的绝顶高手,文治武功里面的“武功”可是跟武术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若是四疯道长不方便,那此事就改日再谈。潘府的诚意,朕已经感受到了,四疯道长用过膳了么?” 朱棣这意思就是这事儿结了,咱们一起吃顿饭,面子也给了,回头你四疯该干啥就干啥去吧,本人很忙地,没工夫陪你扯蛋。 四疯虽说脑瓜子不太好使,但一根筋的好处就是重要的事情决计不会忘记。 “吃饭?吃饭就算了,贫道吃的东西跟皇上你吃的不大一样!” 这时候若是朱棣非要接上一句:道爷您吃啥啊?那四疯指定会说:贫道乃是化外之人,惯于辟谷,餐风饮露,皇上若是有兴趣,如今外面北风刚兴,新鲜着呢,一起吃两口呗? 幸好朱棣没问,四疯又接着道:“有一件事情,贫道和贫道的师傅都觉着,皇上您有些不厚道!” “啪!” 四疯这话一出口,黄俨不由得小退半步,鞋子踩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轻响:大胆,这个四疯,实在是胆子太大了,岂能当着皇帝的面这样说话,找死么?甚至于此时黄俨都不敢抬头光明正大的去看朱棣脸色,只敢用眼角的余光去瞅。 朱棣的脸色果然不怎么好看。不管平常时候如何说自己是尧舜禹汤,可既然坐在皇帝这个位置上,时间一久自然而然的就受不得别人忤逆,稍有反对就会引起心中不快,此乃人之常情,并不是朱棣的个人特色。 “敢问四疯道长,朕不厚道在何处?” 四疯好似完全没有感觉,或者说此人缺乏洞察力,难道他连朱棣脸上的不快半点都看不到?只见四疯不慌不忙的道: “皇上,钱,你是已经收了,可是人家的媳妇儿还被你扣着呢,皇上,说句实话吧,贫道的师傅还等着喝厚仁师侄的孙媳妇儿茶呢!”四疯说得有板有眼,好像这事情真是跟张三丰有关。可实际上,丫根本就是扯虎皮当大旗,胡说鬼谈呢。 “潘厚仁的媳妇儿?”朱棣眼角微微一抖,片刻功夫之后脸上就是阴转多云,继而阳光明媚,“道长说的是这个事情啊,误会,误会了!” “哦?皇上的意思,是同意将厚仁师侄的媳妇儿还他咯?”四疯见朱棣笑,他也跟着笑,只不过他的笑容显得有些痴痴的。 “那当然!朕乃是皇上,金口玉牙,说过的话岂能是不算数啊?当初刘高等人前往昆明,朕就曾经说过,若是潘爱卿能够协助太医院解决交趾的疫情,朕就亲自为解秀娘赐婚。潘爱卿不负朕之所托,不仅仅亲自前往交趾指挥,更是身染恶疾,差点为国捐躯,此等情怀,此等功绩,朕岂会不赏?只是最近因为澜沧国的事情,耽搁了,耽搁了啊!” 听朱棣这么一说,四疯好像彻底就信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道:“皇上当真是前无古人的好皇帝啊,贫道就说嘛,皇上不是那种人!” 像四疯这种看上去傻乎乎,说话也没头脑的人,拍起马屁来却会让人感觉格外舒服,只因为被拍之人会觉得他绝对是真心诚意,那就真是自己了不起了。朱棣也是人,脱不开人的惯常思维。被四疯说的眉开眼笑,朱棣猛然点头道: “其实前些日子已经赐秀娘国姓,既然今日四疯道长提及此事,朕不如就将秀娘封为永宁公主。黄俨啊,记下来,明日就昭告天下.” 朱棣接下来的话应该就是赐婚给潘厚仁,而且还是嫁公主。他是皇帝,哪怕现在这里只有三个人,可话从他口中出来,那就是金口玉牙变动不得,眼瞅着朱棣就要把“赐婚”两字说出口,那黄俨不顾激怒朱棣的风险,连忙上前一步跪倒在朱棣面前,大声道:“皇上且慢!” “哦?” 朱棣果然是有些不乐,两眼俯视黄俨,“黄俨,你对这门亲事有意见?朕怎么觉得你应该高兴才是?” 当然应该高兴!想当初解秀娘第一次进宫想找黄俨,就被朱棣发现了两人之间的联系。 “皇上,若是将朱秀娘封为公主,再赐婚给潘厚仁,那潘厚仁就是当朝的驸马,依据本朝律例,他就不能继续担任亲卫军总教习一职,更不能外放他乡,必须住进宗人府,到时候皇上的迁都大业.” 四疯指定是搞不清楚其中的条条道道,在他看来,潘厚仁娶个公主也不错,虽然是个冒牌公主,但至少待遇不会少,他又哪里知道当驸马爷的苦楚?即便是朝廷国公的子嗣,若是娶了公主,那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当个不近女色的纨绔,否则有他好日子受?而此时黄俨和朱棣说得起劲,那四疯却是瞪着两眼,完全闹不明白两人谈乱的焦点在哪里。 只不过既然朱棣已经明确表态可以将秀娘许配跟潘厚仁,四疯他就放心了,至少他已经完成了当初离开昆明时,潘厚仁交给他的唯一,也是最重要的任务。 “朕到是忘记这茬了!” 潘厚仁能不能继续当亲卫军的总教习朱棣并不在意,反正他也只是个名誉上的总教习而已,没关系。可若是潘厚仁因为娶了个公主就只能滞留在京师,那岂不是坏了朱棣赚钱大计? 其实黄俨甚至不清楚潘厚仁跟朱棣之间还有另外的约定,他只是本能的感觉将潘厚仁从潘府里弄走不是个好事而已。 “黄俨你说的有道理,这个事情朕还得思考思考。” 照理,人家皇上都说自己需要思考,那四疯就应当是自动自觉的跪安告退了。可惜四疯是个痴人,他哪里懂这些礼节,或者说他是揣着明白当糊涂,竟然在听到朱棣这样说之后,还大言不惭地道:“没事,皇帝陛下您要思考就思考吧,贫道我打坐,等着。” 说罢,他真就在椅子上打坐起来。 这下就连黄俨都有些看不过去了,好歹人家也是皇上啊,有你这样逼宫的嘛?要是朱棣心中一发火,真是将解秀娘封成公主,将潘厚仁弄进宗人府,那大家一起完蛋!你四疯倒是好,背后还有个张神仙撑着,朱棣不会把你咋样,可倒霉的就是他们三兄弟了! 殊不料朱棣在听了四疯的话之后,竟然也不生气,或许在朱棣心中已经将四疯当成个真正的痴人了,毫不介意他这种疯言疯语。只见朱棣笑道:“四疯道长心性修为果真是不同凡响,既然如此不如跟朕商量商量,如何能够将秀娘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又不让潘爱卿受到半点影响呢?” 能够拿问题出来讨论,已经是朱棣最大的让步,事实上黄俨是不懂其中隐情,若不是因为朱棣在潘氏运输公司里面有诺大的股份,他会跟四疯这个傻子商量个屁! “这有啥啊,秀娘当不当公主也没啥用,还不如给厚仁师侄封个官什么的!”四疯当真是童言无忌,说出话来天不顾地不管的。 照理说这也是个解决的法子,但唯一的害处就是朱棣不能将秀娘封为公主了。 其实对于秀娘来说,当不当这个公主并不重要,若是能够给她父亲的案子平反那就最好了。然而,朱棣此人好面子,自己吐出去的口水又岂能吃回来?故而给解缙平反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在朱棣当政,或者说活着的时候发生。 “四疯道长此言有理啊,让朕想想,给潘厚仁封个啥好呢?” “皇上,老奴认为,潘大人如今年纪尚小,若是官职大了殊为不妥,不如,换种方式。” 第166章 纪纲的揣测 远在云南昆明的潘厚仁并不知道,解秀娘如今已经被朱棣赐了姓,用后世的话来说那是彻底换了个新身份,改头换面重新做人了。 如今应该称呼为朱秀娘的女人,走出禁宫大门时,恍若隔世。 “师叔.”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秀娘的这一声师叔,四疯都是当之无愧,况且四疯这个人向来不怎么善于跟女性沟通,故而秀娘一声师叔只是换来四疯“矜持”的一个点头,随后就指着马车道:“不知道你会不会骑马,所以让黄俨弄了辆马车,凑合着坐吧!” 四疯口中说的是凑合,毕竟他不知道行情,秀娘一瞅这马车,四匹骏马拉车,车厢宽敞,描金镶玉,分明就是极为高端的货色,没有皇族身份,怕是不够资格坐的,若是坐上去,就有掉脑袋的可能。虽说朱棣赐姓,却不代表她秀娘就有资格乘坐。 “师叔,这个马车,秀娘怕是不合适吧?” 秀娘不愿意上车,老实说她更喜欢自己骑马,不受约束,自由自在。 “秀娘请上车,此乃皇上的意思!” 就在秀娘拒绝,四疯无奈的时候,严宽,这个已经很久没有在众人面前出现过的公公,却突然从车厢后面转了过来。感情刚才他跟车夫正在检查车轱辘,毕竟是皇上亲自安排的,来不得半点马虎,若是出了问题,可是要掉脑袋的。 跟严宽,秀娘可就熟悉了。 微微一皱秀眉,秀娘这些日子待在皇宫里并没有受到任何磨难,反而因为将养的好,身体有些微胖,肤色比起以前更加白皙,有种白里透红的感觉。 “严公公,真的是皇上的意思?” “那是当然!”严宽一本正经地向着皇宫拱手为礼,“这是陛下的恩典,秀娘就请上车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秀娘不上车也不成了。 四疯独自骑着他的小毛驴,跟严宽道别,而赶车的马夫,登车时肩不晃头不摇的姿态,却是让四疯本能的多看了两眼,随口道:“这车夫,也是皇上钦点的?” “奴才是御马监的。” 那车夫冲着四疯一笑,黝黑的肌肤衬托下,露出有一口不同寻常的雪白牙齿。 “怎么称呼?”四疯也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人,人有出处就行,四疯没打算继续追问下去。 “粗鄙之人,四疯道长称呼小的一声张把式就是行了。”这车夫回答问题当真是滴水不漏,丝毫没有暴露出自己的来龙去脉,除了姓张,来自御马监,就再没有任何信息了。 在车厢里,秀娘听两人的对话也不由得皱起眉头来:这个车夫,我怎么就没看出来有功夫在身?岂不是说明他的功夫比我还要高明一些?若真是皇上派来的,其目的又是什么?难不成是为了监视我?最大的可能是为了监视厚仁吧?不行,得找个机会,将此人赶走! 秀娘心中还在盘算这事,却压根没有想到这辆马车原本就不是朱棣给她朱秀娘享受的,而是另有用处,等马车到了昆明之后,她就算是想赶,也赶不走了! 四疯等人刚刚走出京师城门,锦衣卫指挥使衙门里,纪纲就得到了线报,说是四疯已经跟一辆四乘马车出门。 “四乘马车?里面坐的是谁?” 纪纲可不是四疯那种浑人,他自然知道寻常人是没有资格乘坐四乘马车的,除非是身份尊贵的人。 “启禀指挥使,卑职等只看到一个容貌华美的年轻女子登车,还是严宽严公公力邀其上车的。”那锦衣卫回答道。 “一个女子?不对啊,京师里哪有什么容貌华美的年轻女子可以坐四乘马车?难不成是宫中的人?可若是宫中人,又岂会只有四疯和严宽,还要严宽力邀才上车,不对劲,真是不对劲!”纪纲在自言自语,那锦衣卫连忙又道: “秉大人,那严宽并没有跟从,只有四疯和一个车夫随行而已,四疯还骑的是一头毛驴!” “毛驴?” 纪纲还是第一次听到四疯道人,堂堂张三丰老神仙的关门弟子竟然骑毛驴,难道说武当派穷的连匹骏马都买不起了?要知道那可是四乘的马车啊,放在后世基本上就是劳斯莱斯幻影定制版级别,而且还是英国皇室免费赠送的那种。 就如同劳斯莱斯不可能使用双缸发动机一样,既然是这种档次的马车,其拖车的马儿也绝对不是寻常可以一见驽马,即便是拖着这样一架沉重的马车,速度也未必就会慢到那里去,一匹乡间小毛驴又如何跟随的上? 四疯如何跟的上,这个问题其实跟纪纲无关,纪纲真正关心的,是马车里那个女人的身份! “马上安排人手跟上去看看,一定要弄清楚,从宫里出来的那个女人的身份?” 纪纲沉吟片刻,始终觉得此女身份可疑。纪纲毕竟还是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的老油条,其政治敏感性绝非普通人能够比拟,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他就已经将马车上的女子,跟前些日子宫中传出闯禁的消息联系在一起,几乎就是一瞬间的功夫,纪纲心中就已经认定,马车上的女人,跟擅闯禁宫的那个女人,是同一个人! 擅闯禁宫乃是死罪,诛九族的死罪,除了皇上,没有人可以将如此罪名轻描淡写的带过。如果说皇上贪图女子的美色,又岂会轻易的放出宫来,而且还用四乘马车,跟着四疯这个道人一起离开,这其中的猫腻,未免太多了一些,蕴含的信息量,也让搞不清楚状况的纪纲感觉脑门有些发涨。 前面传话的锦衣卫刚刚离开,纪纲又高声道:“来人,来人,速速给本官备马,备马!” 纪纲这是打算追上马车弄个清楚明白了。 虽说随行的有个四疯道人,可纪纲的内心在这些年的宦海生涯当中早已经膨胀的不像样子,在他看来,只要带上自己人,哪怕就是将那四疯杀了,除非张三丰真的是神仙,否则神不知鬼不觉,又如何能够查到他纪纲的身上? 纪纲此时的心态变化,除了他自己以外,再没有任何人能够猜到,不管是朱棣也好,张晓谶等能够约束纪纲的人也罢,谁也不会想到,在明知四疯的身份情况下,纪纲还有如此疯狂的决定。 用句欧洲人的俗语来说“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纪纲的疯狂已经超出了世人能够想象的极限。 就在纪纲打算拦截四疯和秀娘马车的同时,远在昆明的潘厚仁,也遇上了一件头疼的事情:潘德明的老丈人,张馨的老爹,被罢官了! 堂堂府尹张大人被罢官不是没有来由的。正如前面一直说过朱棣的性格,实际上朱棣的疑心向来很重,锦衣卫就是他摆在明处的探子,还有公开派遣的调查处,以及众多暗中行事的人,在为朱棣充当耳目。 因为大夫抚恤金的事情,在平西侯介入之后已经闹得坊间沸沸扬扬,虽说张大人已经在此事上撇清了自己的关系,然而“治下不严”这个罪名可是放矢四海皆准的真理。一个府尹的椅子未必会被潘厚仁看在眼中,但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仍旧是个令人垂涎的宝座。天下间的府尹位置就那么多,当然是下来一个算一个咯。 故而,虽然沐晟没有违背当初答应张大人的承诺,但是眼睛盯着张大人的却远远不止沐晟一个啊。要怪只能怪那张大人平时不注重对下属的统御,以至于弄得民怨载道,当然就给了别人发挥的机会。 大量的奏折通过种种途径汇集到京师,又被送到吏部。 吏部在处理政府官员的时候,那是自有一套流程的,根本就无须上层的干涉,像张大人这种级别,吏部尚书拍拍脑袋,也就可以想出无数种处理方式。而一般情况下,除非是朱棣特别关心的人或者是事,否则报到朱棣面前,指不定每天操劳国家大事的朱棣,眼睛都不会瞄一眼,就批红生效了。 所以张大人这次是直接收到京师吏部送来的文书,因为他在任期间造成民怨,不能胜任本职工作,只是因为没有大错,故而吏部的处理方式只是将他就地免职,协助新任的府尹做好交接工作之后,再去京师吏部述职。 实际上此时大明朝的官员日子也不算是特别难受,出了问题,只要不是本人贪污受贿什么的重大罪行,朝廷一般还是会重新安排职务。当然,也有去了京师最终审核之后,被斩首弃市的。 张大人自问没有胆子去京师述职,接受审核,因此在收到吏部行文之后,也不顾老脸,就跑到潘府哭诉来了。张馨慌了神,求老爷子,老爷子最后又推给了潘厚仁,说什么潘德明不在的时候,找潘厚仁,家法都在他手中,他管家。于是潘厚仁很无辜的看着眼前痛哭流涕的前昆明府尹张大人,却不知道该说点啥。 第167章 张大人的哀求 “张大人啊,这是朝廷下的命令,吏部文书,你来找我有啥用呢?” 潘厚仁看着一个痛哭流涕的老头子,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难道说自己承诺为其开口保住府尹这顶帽子?好罢,就算潘厚仁有这个心,他也没这个力啊!况且他根本也就没这个心。 “厚仁啊,你就看在大家亲戚一场的份上,帮我张家这一次吧!” 那张馨此时也两眼含泪梨花带雨一般,以她的身份这样说话倒是没有半点错漏,可潘厚仁还是那句话,“没法,级别不够!” “潘大人,下官实在不是恋栈这顶帽子,只是因为担心来年去了京师,就,就再也回不来了啊!”这个时候张大人的哭泣劲儿正好收风,哆哆嗦嗦的才将心头的话给说明白了。 潘厚仁这时才弄明白,原来人家不是图帽子,而是怕丢脑袋。 要说张大人进了京会不会掉脑袋,潘厚仁还真是不能保证,毕竟就算是现在,人家也未必就会向他潘厚仁老老实实的陈述所有问题。后世曾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按照大明律例的标准,别说是十万雪花银,只要有个几千万把两的,认真追究起来那就是剥皮塞草、陈列城隍庙的下场了。 张大人在昆明府可是做了远不止三年的府尹了,十万两有没有潘厚仁不敢拍胸口,可几千万把两肯定是不在话下。 对于张大人的遭遇,潘厚仁也只能表示同情。同情归同情,他现在是决计不会做出任何承诺的,只因为他是个男人,开口承诺容易,但要尽量不失信于人,可就难了。 “张大人,如夫人,要不你们都先回去,等回头朝廷里的人来了,我再找个机会好好的问问,看看张大人你在吏部那些大佬们心中是个什么地位?” 潘厚仁这话说的相当微妙,正所谓:“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你不行你就不行,行也不行”,只要张大人在吏部那些大佬们心中形象还算过得去,到时候潘厚仁并不不介意搭一把手,毕竟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从内心出发,潘厚仁其实也不愿意昆明府换个府尹,这要万一来个专门给潘府和他作对的,岂不是更麻烦。 当然,昆明府的府尹也不是那么好指派的,哪怕就是吏部天官在选人的时候,怎么也要考虑考虑提出来的候选人,能不能跟平西侯沐晟处的拢,否则那就不是送个府尹过去,而是送了个敌人过去。 听了潘厚仁最后说的话,张大人和张馨也都没辙。话说到这个份上再继续苦苦哀求徒增潘厚仁的厌恶,反正还有时间,张大人此时心中也就抱定潘厚仁这根救命的木头,永远不会放手了。在他想来,怕是自己还没给出好处,人家怎么会松口呢? “儿啊,今日来的太匆忙了,竟然是两手空空,那潘厚仁可不是三岁小孩,你看看他做的事情,哪一件到最后不是他占利益最大?以为父多年宦海浮沉的经历来看,此人就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儿啊,父亲我先回家了,如今虽然不是府尹,可是在新任府尹未至之前,还得将屁股擦干净点,最近些日子我也就不来了,可是你不能放松,一定要让潘厚仁感受到咱们张家的诚意啊!” 站在潘府门口,张大人又忍不住热泪纵横,对自己女儿淳淳善诱,希望她能代替自己跟潘厚仁搞好关系,等到时机成熟,他再亲自登门,倒时候有感情,再加上足以打动潘厚仁的财帛,张大人相信自己这条老命总是能够保住的。 潘厚仁实在是不知道该不该哭。这张大人父女两个也未免太瞧得起他这个毛头小屁孩了。吏部的事情那是随便哪个人都可以触动的么?站在院子里苦笑着摇摇头,潘厚仁转身进屋,原本是想小睡一会儿,让自己的头脑清醒清醒,可他才刚刚躺下,就听到院子里有人低声说话。 “小的风野子,专程来找东家,瑶瑶小姐啊,麻烦你行行好,就让小的进去吧。” “不行!少爷被那张大人吵得头疼,这才刚刚睡下,怎么也要睡上一两个时辰他才舒服,要不你就等着。” 瑶瑶的声音压抑的很低,显然她是不想吵到潘厚仁。无奈潘厚仁的耳朵实在是太灵光了,两人说话的声音怎么会听不见。 风野子这个人对于潘厚仁来说也挺重要的。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潘厚仁在后世实在是没有掌握够多的乐理知识,以至于他虽然会唱很多歌,却无法记录下来,并且按照适合这个时代的风格和乐器组合进行演绎。然而风野子却有这种才能,不仅仅有,而且在潘厚仁看来是非常的有天份。 “瑶瑶,让风野子进来吧,我醒着呢!” 潘厚仁气沉丹田,将声音送出去之后,双手揉了揉脸,自己也离开房间,来到大堂里等着。片刻功夫就看见满脸阴云的瑶瑶,不甘不愿的带着风野子进来。转头再看那风野子,潘厚仁不由得暗暗好笑。 不知道是不是搞艺术的人总喜欢将自己弄的有些视觉冲击效果,眼前风野子的打扮,非常贴近中性化,尤其是他将自己脸上的胡须根根拔尽,又将长发梳理的一丝不苟,整个就像是剥皮的鸭蛋上紧贴着一层黑色长毛,看着当真是古怪的紧。 “风野子,你找我有什么事?” 不管怎么说,潘厚仁用的是其才,而不是其型,只要他自己觉得舒服就成,对于有才能的下属,潘厚仁向来是宽容的。 “是这样的.”风野子脸上显得有些焦急,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如今潘厚仁在昆明府的三个场子,其成功跟风野子有着莫大的干系,正是因为不断有新的、悦耳的音乐作品问世,这种来自后世曲风,融合当代色彩的节目,很受民众的欢迎。而要完成三个场子的演绎工作,仅仅是风野子一个人,就算是有分身术那也忙不过来。故而从很早以前,风野子就在潘厚仁的授意下,开始招手徒弟和学员。 按照潘厚仁的意思,风野子招收的真正入室弟子,几乎都是在春兰阁里挑选忠心而又有天赋的姐儿们。这些人有契约书在潘厚仁手中,想跑也跑不掉。可是姐儿始终是姐儿,又能挑出多少有音乐天赋的呢? 要知道音乐天赋可不仅仅是会唱歌就成,否则潘厚仁干嘛还需要风野子呢? 随着受欢迎程度日益增加,春兰阁里挑选出来的姐儿们已经不够用了,再挑也找不到合适的对象,风野子不得不放松规定,开始敞开门路,挑选弟子。 照理说他做的并没有错,然而有些事情真是很难预料,就连风野子自己都不相信,竟然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他带领的弟子当中,就出现了一个真正居心叵测的家伙。 此人本是个外地来的乞丐,年纪不大,长相眉清目秀也就罢了,更能咬文断字,最让风野子动心的是此人音乐素养极高,很适合帮风野子打下手,可以说风野子在昆明这么久,还没遇到过如此有才华,让他动心的年轻人。 大师嘛,总是爱才的。风野子的音乐水平在这个年代,在昆明这一代勉强也可以算是一个大师了,当这个叫鲁艾的年轻人表现出非比寻常的音乐素养和乐感时,风野子就决定要好好的栽培他了。 然而正所谓是人心隔肚皮,风野子那是掏心掏肺的教导了这个鲁艾一个半月的功夫,可是谁知道这厮尽然落跑了! 这就是风野子急匆匆来找潘厚仁的原因,那个叫鲁艾的人,分明就是专门来说君再来和春兰阁以及红色年代这三个地方表演曲目、风格的窃贼! 风野子还真是用了窃贼这样的词汇来形容鲁艾,说实话若鲁艾仅仅是偷盗曲谱什么的,风野子或许不会气的如此厉害,可是鲁艾欺骗了风野子的“感情”,这是人最难以接受的事实。 “东家,你看这事情怎么办?” 将事情前因后果统统讲述完之后,风野子忿忿不平又隐含担忧的问道。 其实这个事情在潘厚仁看来并不是很严重,之所以他感觉不严重纯粹是因为他不在意那些老歌,老歌始终是老歌,就算能够传唱一时也无法传唱一世。虽说潘厚仁并不是什么音乐家歌唱家,他没法将后世听过的歌曲完全写出来,但是慢慢的想,随着时间推移,他总是能够想到很多歌曲的,哪怕就算只是一个段落,都能激发出像风野子这样有创作天赋的人演绎出一支全新的曲目来。 所以潘厚仁并不在意这些曲目的损失,更不在意鲁艾学了风野子一部分本事走。他关心的是鲁艾做这件事情究竟他个人行为,而是背后有人在指示? “风野子啊,咱们不要焦急,你先好好想想,鲁艾这个人在你身边的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发现他跟外界有联系呢?” “东家的意思是?”风野子微微一怔,半瞑目的回忆起来,潘厚仁也不打扰他回忆,毕竟也有这么长一段时间,很多细节需要慢慢的想。潘厚仁正好趁机让瑶瑶给自己倒水擦洗,等到他把这些琐事都做的差不多时,风野子也完全回忆好了。 第168章 艺术家风野子 “东家,当时不觉得,你现在说起来,我倒是想起来,这个鲁艾,当初明明说自己是个流浪者,可留在我身边没多久,隔几天就会消失一段时间,这个算不算是跟外界有联系呢?我可是从来没听说过他在昆明在亲戚朋友呢!” 潘厚仁点点头,脸色并没有明显变化,穿越到大明朝这么长时间,他已经基本锻炼出“喜行不怒于色”的第一层功夫,“气不动怒”,虽说很基础,但是在风野子等人看来,已经远远超出了潘厚仁这个年龄层次所能够表现出来的。 “风野子你莫慌,该做什么你去做什么,曲子的事情你也不担心!”潘厚仁笑着拍拍风野子的肩膀,有指了指自己脑袋,“这里面多的很,你要做的事情就是尽最大努力,做到你的最好!” “好的,东家,我会牢牢记住这点的!”风野子点头应道。 “风野子啊,咱们搞的是艺术,艺术这种东西不能放在殿堂里,放在殿堂里的不叫艺术!我们要推广,我已经想好了,接下来我就会联系印刷作坊,或者是咱们收购一个,然后将你演绎的曲子,统统印刷出来,集成一本本册子,对全世界发行,上面落的,可是你的大名哦!” “什么?” 风野子浑身一抖,那皮蛋样光华的面皮子此时也像是春风吹过的湖面般皱了起来。身为一个搞艺术的人,风野子身上的某些性格跟后世的艺术家其实差不多,金钱之物在他们看来是俗气,所谓的名声,也有人会认为是俗气,唯独能够留名青史,不是他们的人,而是他们的作品能够留名青史,才是他们最看重的。 事实上作品留名青史和人留名青史有多大的区别?可人家艺术家就认得是这个死理:咱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当后世的人们看到、摸到、听到这个作品的时候,知道是我弄出来的,我就满足了! 故而,风野子此时的激动根本无法压抑,若不是他还有些艺术家的人文精神,怕是向潘厚仁磕头的心都有了! 没错,风野子这些日子赚了钱了,他也想过要把这些曲目谱写成曲谱。可这当中有太多的计较。首先最原始的曲子不是他风野子的,是潘厚仁的,其次,他只是潘厚仁请的一个曲子匠人,雇工,他的社会地位决定了他根本不敢这样做! 然而现在,潘厚仁明确的提出要集成册子,上面还有他风野子的名字,这岂能不让他激动呢? “东家,我.我.”面皮子涨红了,风野子就像是一只掉进桑拿房的螃蟹,一边不知所措,一边慢慢变红。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些作品嘛,我只是提供了思路,是你创作了整个演绎过程,赋予了她们属于这个时代的特色,让她们流光溢彩,所以你有这个权利,也应该落上你的名字,就这样了,回头开始办这事儿的时候,我再找人通知你!现在你先回去,认真完成手上的工作,过两天,我还有新曲目给你!” 潘厚仁一片抚慰着风野子激动的心,一边亲自将其送出潘府,经过大院里时,潘府很多下人都在奇怪,想那个相貌怪异的人怎么哭的像是个婆娘? 艺术家的感动,俗人不能理解。 “少爷啊,你真的要出册子啊?” 回到自己院子,潘厚仁又在接受瑶瑶的按摩调理,正所谓“有福不享,过期作废”,像瑶瑶这样美丽动人也技术精湛的按摩师,在后世那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 “唔,难道你觉得不好听?”潘厚仁闭着眼睛问道。 “当然好听咯!奴婢在春兰阁的时候,天天都唱这些曲子!少爷您真是个天才,奴婢以前就从来没听过这么好听,又好唱的曲子呢!” 潘厚仁淡淡一笑。后世的流行歌曲当然是好听又好唱,若不是这样的话,怎么能够叫流行歌曲呢?虽说流行的东西未必都是好东西,但至少音乐本身是没有罪的。 “张大人蛮可怜的。” 从瑶瑶口里突如其来冒出来的这句话,却是打断了潘厚仁对后世的回忆,他轻轻的“嗯”了一声,才问瑶瑶,怎么会突然说起这个事情来?难不成说,瑶瑶还真是同情张大人? “少爷,奴婢倒不是同情水,只是.只是。。狐死兔悲吧。” “这个成语,你好像用的不太好哦?你跟张大人,谁是狐狸,谁是兔子啊?”潘厚仁感觉到瑶瑶这丫头情绪突然之间低落下来,遂睁开眼睛,开了个小小的玩笑。 “那就是.身同感受好了,哎呀,少爷,您就不要在瑶瑶身上挑刺了,其实当初瑶瑶的父亲,也是个府尹啊。” 当潘厚仁转身过去时,看到的是一双微微熏红的双眼。一直给潘厚仁感觉欢快的瑶瑶,此时浑身上下竟然散发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落寞之意。潘厚仁此时才想起,当初给瑶瑶赎身的时候好像是听说瑶瑶原本是个官宦之家,后来因为父亲犯了事,当时才几岁的瑶瑶,就被投入了教坊司。 其实这个时代勾栏里很多女孩子的背景都跟瑶瑶相似,故而潘厚仁并没有深究过此事。此时瑶瑶旧事从提,倒是引起了潘厚仁的一点兴趣,再听说瑶瑶的父亲竟然是个府尹,那可就不是什么小官员了。 “瑶瑶,你本命曾云水,你的父亲想来也是姓曾咯,他是哪里的府尹?” 瑶瑶红着眼睛,开始回忆起她小时候的事情。 事实上瑶瑶的父亲是哪里的府尹,姓什么叫什么对于潘厚仁来说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瑶瑶看来,自己的父亲是被冤枉死的,不仅仅是父亲,还有她的母亲,当听说父亲被投入锦衣卫大牢时,生生投井自杀了。 这种莫大的怨气,直到今天瑶瑶也没有忘记。 曾经在教坊司里蹉跎岁月时,瑶瑶已经认定此生无望了。幸亏她还有颗坚强的心,知道自己一定要开心的活下去,因为这是她父亲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随后就被腰斩弃市,对于落入锦衣卫魔爪的人来说,瑶瑶父亲的这个结局还算是轻松的,总比承受其他酷刑而死来的轻松。 “瑶瑶,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你如今已经是我潘家的人了,当初给你自由之身不要,现在可曾后悔啊?” “少爷!” 瑶瑶听了潘厚仁的话,却突然转到潘厚仁面前,“噗通”跪了下来。 第169章 瑶瑶的身世 “你这是干啥?” 潘厚仁望着跪在自己面前,梨花带雨般的俏丽丫头,却不知道该说啥了。刚刚还好端端的,肿么突然就跪下了?求爱也不是时候吧? 瑶瑶当然不会是求爱,其实在这个看似开朗活跃的女孩子心中,却有着一股很多男人都不曾具备的坚毅——为父母复仇的念头从未一天在她心中消失过,反而像是一颗深埋在泥土当中的种子,一旦遇上合适的条件,就会迅速的生根,发扬,钻出黑漆漆的泥土,茁壮成长。 “求少爷为奴婢一家人报仇,奴婢甘愿为少爷做牛做马,这一生,下一世,生生世世奴婢都心甘情愿!”瑶瑶的话语当中虽然还带着浓浓的抽噎,但其神却如此之坚定,好像生生世世为奴为婢的苦,都不及她心中的恨。 “瑶瑶.” 潘厚仁微微摇头,将其从地上扶起,他力气大,女人的小身板又如何抗衡,缓缓起身,最后却是被潘厚仁双臂发力一搂,揽入怀中。 本能的,瑶瑶臻首依靠在潘厚仁宽敞的胸怀当中,以两人之间的关系,这个时候纵然亲密无间、相依相偎,然心中却是半点邪念都没有,恍如兄妹亲人。 “瑶瑶,告诉少爷,你的仇人,他究竟是谁?” “少爷.”瑶瑶抬起头来急欲说话,然而潘厚仁却是更快的打断其话头,道:“在你说之前,少爷我先要问问,你爹是个好官么?你的仇人,他是坏人么?若是不能符合这两条,那仇人的名字,你还是不要说出来的好!” 潘厚仁虽然心疼瑶瑶,但入乡随俗,瑶瑶只是教坊司千万女子当中的一个,她们当中又有哪个不是家破人亡?将来潘厚仁还有扩大他的勾栏事业,姐儿们最大的来源也就是教坊司,若是个个都要找他帮忙报仇,岂不是天下人都会被杀的干干净净了? “少爷,奴婢知道少爷你有你的原则。”瑶瑶并没有因为潘厚仁说的直接而生气,相反,还带着泪痕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道:“奴婢的爹爹虽然不算是个清官,可他从未曾判罚过一件冤案,在任期间也事事为治下百姓考虑,名声颇好,只是他当初在立储之事上始终坚持传统.” “你不用说了!你的仇人,难道是朱高煦不成?” 潘厚仁神情微微一动,却是明白过来。想朱棣登上皇位之后,最大的两次清洗,其实都跟继承大统有关。像瑶瑶说她爹那样,当官的几乎没有不捞一点的,这个潘厚仁完全可以理解,只因为朱家王朝实在是将公务员的薪水压制到一个极其苛刻的程度,后世还有“高薪养廉”的说法呢,你朱元璋在这个时候就指望着全天下的公务员死死抱着一颗“为人民服务”的心,那岂不是成了笑话? 所以捞点钱,潘厚仁觉得完全能够理解,也不能因为这点就说曾府尹不是个好官。 能够不判罚冤假错案,能够为治下百姓造福,就已经足以证明这个官员的能力了。 潘厚仁一口说出朱高煦的名字,瑶瑶就再也没有开口说话了,只是紧紧的依靠在潘厚仁的胸膛上,眼泪涟涟。 “好了好了,我的衣服都已经被你眼泪给洗干净了!不就是个汉王么,瑶瑶你等着吧,少爷我总是要让他载跟头的!”潘厚仁的语气显得很轻松,完全没有因为对方是汉王而慎重,这让瑶瑶一开始有些不相信,可是当她抬起头来,望向潘厚仁双眼时,才发现潘厚仁的眼神是如此的坚定,绝对不是开玩笑,更没有半点畏惧。 “少爷,奴婢.让奴婢伺候你吧。”或许瑶瑶实在是找不到别的东西来表示自己对潘厚仁的感激,哪怕现在仅仅是一句话,可潘厚仁有这样的心,对于这个女孩来说,都已经是足够了。 然而潘厚仁却是摇头,他的反对让瑶瑶显得异常失望,低声道:“奴婢就知道,少爷你是嫌奴婢身子脏,不干净!奴婢已经很努力的调教弱绿和莲巧两个了,可惜弱绿的性子才弱,而莲巧,好像至今也没有成功!” 听到这话,潘厚仁才顿时恍然,难怪瑶瑶跟莲巧打的火热,感情是因为瑶瑶抱着这样的心思在其中。当然他不能告诉瑶瑶,莲巧那丫头,差点就成功了,或者说,已经成功了一小半了。 “不是这样的,瑶瑶,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你看我二叔,他跟雀娘之间还不是打的火热?没有人嫌弃你,之所以我还不能答应你,是因为.是因为我还没有成亲啊!”在后世潘厚仁同样是孤独终“老”,而后世那种浮躁的感情更让潘厚仁心中有个坚持——第一次怎么也要在符合“法律”的情况下发生,这样才没有遗憾! “原来是这样啊!”依偎在怀中的瑶瑶显然轻易的就相信了潘厚仁的说法,点头道:“那少爷的意思是说,等到成亲之后,瑶瑶还是可以.。还是可以给少爷您暖床的咯?” “那是当然,暖床算什么,暖身子都行啊!” 潘厚仁心疼女孩子的低落,故意说一些稍微带色的话,让她高兴高兴。果然,一听潘厚仁这般说,刚刚还很开放的瑶瑶,却反而羞涩起来。其实女人和男人之间总是这样,一对相互之间有好感的男女,正常情况下总是你进我退、你退我进。 事情都说开了之后,瑶瑶整个人也好像显得轻松了很多,她正想从潘厚仁怀中起来,毕竟她只是这家中的一个奴婢,让人看见总是不好的。可就在这个时候,房间门被人推开,一条明黄色的人影闯了进来。 “呀!” 惊慌失措的叫声,让潘厚仁瞬间知道来人是谁,他连忙起身,松开瑶瑶。 “灵玉小姐,您,您不要误会少爷啊,我们,我们.”瑶瑶的嘴皮子翻的很快,潘厚仁一声未吭,她已经结结巴巴的说了一段。 闯进来的人正是段灵玉,今日她不知为何穿了一身难得一见的明黄色丝绸长裙。想这样的长裙,也就只能在家里面穿穿,以段灵玉的身份,第一不能穿丝绸,第二不能穿黄色。 或许她是穿着感觉漂亮,故意来找潘厚仁品评,却不料撞上了这么一幕。 段灵玉板着脸不开口,潘厚仁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照理说吧,在这个时代少爷跟丫鬟之间发生点什么事情好像是天经地义的,可潘厚仁毕竟有一条来自后世的灵魂,而段灵玉又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这种心理上的冲击让潘厚仁此刻脑子有些混乱。 “奴婢,奴婢先出去了!”不管瑶瑶本质里是个怎样的女孩在,在此时她的心思怕是比潘厚仁更要混乱十倍,既然少爷小姐都不开口说话,她夹在其中的滋味就更难受,不若乘此机会逃走,至于说将来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她都已经顾不上了。 ..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当瑶瑶不知出于什么心思将房间门关上是,昏暗的光线让沉默变得更加令人难以承受。 “这裙子的颜色不错,很凸显你的身材,而且你肤色好,很漂亮!” 终于还是潘厚仁沉不住气,摸了摸自己鼻头,开口说话打破了沉默。 “哼!狗改不了吃屎!盘后热,本姑娘算是看清楚了,你们男人,都是一样的货色!”在潘厚仁的引导下,段灵玉虽然没说什么好坏,甚至骂的很难听,却让潘厚仁心头暗暗一松,这女人啊,愿意骂你就证明还有得救,她要是骂都不骂,扭头就走,潘厚仁才真是心慌。 “这裙子哪里来的?” 因为心中松懈,潘厚仁这才注意到段灵玉身上的长裙风格明显不属于这个时代,反而有些像是后世所谓的“波西米亚”风格。老实说波西米亚风格的长裙对于绝大多数亚洲女性,或者说中国女性,那都是不合适的,然而段灵玉本身就是身材高挑的白族女孩儿,在加上她在天龙寨生活一辈子所培养出来的那种野性,反而能够胜任这种风格带来的效果。 “你说呢?整个昆明城,能够做出这么独特长裙的,难道还会是别人不成?”段灵玉见了潘厚仁的表情,却反而笑了,或许她也看出潘厚仁眼神当中满当当的欣赏意味,像她这样的女孩子,恨来的快,也去的快! 正是因为她跟潘厚仁第一次认识两人的关系就已经是跌倒冰点,而在这种情形之下两人还不得不维系双方家庭建立的婚姻,故而段灵玉反而更加想的开——难道还有比潘厚仁让人扇她两耳光更糟糕的事情了么? 潘厚仁也笑了,道:“我知道了!这个张裁缝啊,没事就往咱们家跑,放着自己生意不错,这是注定穷逼一辈子呀!” “谁说是张裁缝做的了?我也就罢了,徵徵妹子岂能随便让别的男子近身?这都是张夫人替我们量体,裁剪的呢!”段灵玉向着潘厚仁走近几步,她长腿一迈,黄色的裙摆就随之飘荡,也只有像她这样迈大步的行走风格,才能让人感觉,恍然如同漫步在波涛起伏的大海之上,如同女神般的踏浪而来。 “张夫人?说起来,我倒是有一段时间没有去他们的成衣作坊看过了,不若我们明日一起去看看可好?” 对于潘厚仁的这个提议,段灵玉自然是不会拒绝的,其实待在潘府并不很适合她的性子,她甚至已经有些烦了。 第170章 疯子的路不好走 段灵玉应承下来明日跟潘厚仁一道前往那张裁缝成衣作坊之后就走了,并没有继续待在房间里,更没有去纠缠她刚刚看见的“不雅”之事。 当天夜里,潘厚仁却是翻来覆去的都睡不着,倒不是因为瑶瑶白天跟他说的事情,更不是因为他和瑶瑶“亲热”的时候被段灵玉撞见,而是因为他脑子里想着两个人:四疯,还有秀娘! 四疯能不能将秀娘带回来?对于潘厚仁来说,这是个未知数。老实说,四疯虽然很懂江湖经验,武功也高的出奇,然而在一些人情世故上却也是差劲的要命。就好比现在,既然他已经将秀娘顺利的从朱棣的禁宫里面带出来,为何就不知道打发个人给潘厚仁捎个信呢? 实际上秀娘是有这种想法的。风里雨里多年的逃亡躲藏生涯已经让秀娘有着比男人更加丰富的经验,只可惜秀娘高估了她那个师叔,以为自己都能想到的事情师叔岂会想不到,何必再要多此一举? 故而三人上路了,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放出来。黄俨倒是知道了,可是他的想法其实跟秀娘也差不多。 这就真是“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在这件事情上,四疯表现得就跟猪差不了多少,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会武功,而猪不会! .. “张把式,该你睡了,去合一会儿眼吧!”四疯活动着脖子,去替坐在马车顶上的车夫老张。 一路行来,不管是四疯还是秀娘,对这个张把式都很有好感。 首先,此人赶车的水平的确是一等一的厉害,不管路况如何,在他挥动的长鞭控制下,四匹马儿都能很好的合作,尽量将马车的震荡控制在一个让人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秀娘不是没有坐过马车,可是坐得如此舒适,她还是第一次。 当然,这也跟马车的档次有关,就好像在后世,再牛叉的师傅也不能把奥拓车开出奥迪车的感觉来。 “老朽还不困,道长你年轻,正是瞌睡的时候,不如今夜就让老朽值了吧!” 因为四疯算错了路程,结果导致三人露宿荒野。四疯心中很是歉疚,然而不管是秀娘还是张把式,都没有因此而怪罪四疯,两人倒是表现出随遇而安的劲头,只是考虑到秀娘是个女性,守夜的事情,张把式和四疯两人就分工了。四疯去打坐调息了半夜,就来车顶上换张把式。张把式开始还在客气,在四疯的坚持下他就干脆也去火堆边上和衣躺着睡下,毕竟天光之后还要赶车,距离昆明还有三四天的路程呢。 就在张把式睡下不久,盘膝坐在马车顶上的四疯原本合起来的双眼,却猛然之间睁了开来,两道眼神仿佛利箭一般刺破黑暗,向着官道旁的密林当中投去! 有人! 这是四疯的第一感觉。因为夜幕的掩蔽,四疯看不见密林深处的动静,为了取暖,他们不得不升起火堆,如此一来虽不虞夜霜侵袭,却也将自己摆在了明处,如今靠拢的人还不知敌友,然而四疯却感觉有些被动了! 出于警惕心思,四疯并没有马上就去找寻敌踪,他更加专心地谛听密林当中的动静,片刻功夫之后,四疯就感觉到密林当中只有一个人在活动,可此人的武功却非同一般! 能够让四疯感觉武功非同一般,那就真是非同一般的。半夜三更不回家也不找宿头,却在马车周围晃来晃去,要说不是敌人谁都不会相信。然而老张才刚刚睡下,四疯听了听马车里的呼吸声,显然秀娘也醒了。 秀娘醒了,四疯就感觉好办了。 他从车顶上无声无息地翻了下来,站在车厢窗帘边低声道:“秀娘,来了个高手,我去会会他,你可能自保?” “师叔放心的去吧,一般的人,秀娘也没有放在心上!” 秀娘的声音也很低,显然她也不想惊动熟睡的老张,而且对自己的功夫也挺有信心。 当然,四疯也想过这会不会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倒不是说他智商低下,就非得去中计,只是因为来敌实在是触碰了四疯的痒处——一碰见武功高强的人,四疯就忍不住要出手练练! 四疯的这种德性,潘厚仁也不知道说过多少次了,可惜没用!其实没用也很正常,张三丰能看不到自己徒儿的缺点么?连他老人家都认了,潘厚仁说还要啥用呢? 既然已经交代好了秀娘,四疯也不迟疑,当下身影窜动,向着密林而去。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秀娘掀起马车帘子来,就已经看不到四疯的人影,好像已经彻底跟马车外那漆黑的夜幕融合为了一体。 “这个四疯师叔啊,还真是.”秀娘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自己这个师叔了,她只能是将帘子挂起来,也便于自己观察外面的动静。 大概三五个呼吸之后,密林当中就有隐隐约约的激斗声随着夜风传来,也就是秀娘这种经过锤炼的武林高手才能察觉,换个普通人未必能够听见,而在火堆旁边熟睡的老张怕是就更听不见了。 “是什么样的高手,竟然能够跟四疯师叔打个旗鼓相当?” 秀娘屏息听了一阵子之后,心中也颇有些惊讶。谁都知道四疯的功夫早已经登堂入室,如今欠缺的只是火候而已。前些日子他还在潘厚仁那里学了不少太极拳的精义,能够跟他打得难分难舍,就必须是个真正的高手才是!正是因为秀娘了解四疯,故而才会奇怪,啥时候开始高手遍地有了,就连荒郊野岭都能碰上? 且不说秀娘在那边好奇,密林当中,星光照耀下的一片空地里,四疯正跟一个黑衣蒙面的家伙打得不亦乐乎! 其实秀娘刚刚想的,跟四疯现在做的完全是两码子事! 的确,四疯面对的黑衣人其实功夫远不如四疯,可是谁也挡不住四疯放水啊?自打四疯靠近这黑衣人,感觉到黑衣蒙面人功夫虽然不错,但是跟他还有一定差距时,他也想过要直接将其擒拿。 然而在出手的那一瞬间,四疯心中却瞬间更换了主意。 他不要直接将其拿下了,他要用这个功夫不错的家伙来练练手,练练他学自潘厚仁的太极拳!正常人怕是都不会在此时产生四疯这般的想法,毕竟他身负重任,至少在将秀娘安全送到潘厚仁身边之前,四疯都不应该冒任何风险。 然而四疯就是四疯,他练武的兴趣来了,瞬间就可以将所有事情都抛到脑后去了,他此时的状态完全可以用“见猎心喜”来形容。 第171章 深夜惊魂 四疯对于武学的天份是常人难以估量的,虽说他脑子不怎么好使,但老天往往就公平在这些地方,张三丰之所以愿意将四疯收为关门弟子,其实压根就没有想过四疯能够继承他的道统,仅仅是希望四疯能够继承他的武学,说白了,就是给武当派留下一个“核武器”。 在如今这个时代,少林寺虽然没有影视作品当中那样唯我独尊,但在武功修为上的确极其强盛,而这种强盛也导致了张三丰对武当派的一种担忧。如果说将来四疯能够在武学上达到登峰造极的境界,那么只要四疯在一天,武当派的威名就不会弱于少林,更重要的是榜样的力量——天下第一武学高人是武当派的,那就意味着有更多的人拜入武当派的门下。 “武当派四疯,幸会幸会!” 因为四疯是将对方当成了一个练拳的对象,所以还客客气气的自报家门,可惜对方压根没有领会四疯的这种武学精神,也不管四疯还是赤手空拳,“哐啷”一声拔出狭长的钢刀,兜头就是一刀,向着四疯脑门劈去! 这一刀好快! 银芒闪动成一道匹练光华,四疯甚至来不及拔剑,也没法施展任何反制的手段,他只能垫步后退。同时四疯心中也是惊讶无比,概因为刚刚这一刀,完全不存在于四疯的记忆当中,这种招式对于四疯来说,彻底的陌生! 四疯跟在张三丰身边多年,而张三丰的年纪,几乎可以做全世界所有人的爷爷辈,他见过多少武林高手,会过多少武林高手?就连少林寺,张三丰都曾经前往三次切磋武艺,而张三丰一生的武学知识,全都倾囊教给了四疯,除了刚刚参悟透的太极拳是直接传给了潘厚仁之外。 故而四疯在武学招式上的见识应该说是天下第二,然而即便是以他的这种博学,对那黑衣蒙面人的一刀,也是无法分辨。 “咻!” 一刀力尽,明明四疯也能看出其破绽,然而刀势的勇猛竟然让四疯无法进入攻击的范围,当四疯准备还手攻击的时候,黑衣人又是一刀劈了出来。 一刀紧过一刀,四疯当真是憋屈的很,他感觉心中真是很郁闷,因为他也看出来了,这个黑衣人的刀法明明是各种破绽,可是却因为刀刀都带着威猛刚烈、同归于尽之势,反而大大的限制了四疯的反击。说句不好听的话,在没有熟悉这种刀法之前,或者说在这黑衣人力尽之前,除非四疯能够豁出去拼个你死我活,否则还真是不好还手。 四疯这是见识少,若是潘厚仁看到这个黑衣蒙面人的装扮,还有他手中狭长的钢刀,定然就会认出,此人根本不是中原武者,分明就是——倭寇! 是的,此时疯狂进攻四疯的,就是一个倭寇!一连几刀之后,四疯也稍微熟悉了这种刀法,此时他有功夫拔剑了,然而武痴的痴劲上来了,他愣是游走在刀光剑影当中,练起了太极拳! 跟一个敌人,在密林当中,星光之下练太极拳,这乍一听好像很诡异,然而太极拳这种以慢打快、后发先至的功夫,还真就是适合对上倭寇这种疾风骤雨般的刀法,相信只要四疯能够坚持下来,并且最终战胜敌人,那么他太极拳的功夫,一定可以登上个全新的台阶。 正所谓想法是美好的,然而时机却不对! 当四疯沉醉于练拳的愉快当中时,在官道旁边,却出现了更多的人影! “不好,又有人来了!” 秀娘的五感并不差,虽然她还没法清晰的分辨出敌人从何方而来,但夜风捎来的那种响动,却已经让她浑身紧绷,她将外套披上,随后又用头巾将长发和脸面都包裹起来,只露出鼻孔和眼睛,随后将马车车门推开一小条缝隙,趁着夜色,溜下了马车! 她不是要逃走,而是要去通知张把式! 虽说出发的时候四疯好像说过张把式有功夫,而且好像还不弱,可是一路上秀娘是半点都没有觉察到。所谓来者不善,秀娘可不想这个老实憨厚的车夫老人家死的莫名其妙了! “张大哥,张大.” 秀娘摸到快要熄灭的火堆之旁,她不敢太靠近那火堆,以免自己的身影被火光暴露,她隐藏在灌木的阴影当中,轻声地呼喊张把式。 然而她才喊了一声半,突然肩膀上被人轻轻一拍,阻止了她继续开口。 “谁.” “是小的,请小姐跟小的来!” 身后传来张把式的声音,秀娘心中稍定转过头去,张把式那平常时候昏聩浑浊的双眼,此时竟然无比的清凉,好像往日都是混醉,此时终于清醒一般。 “张大哥.” 秀娘开口想说什么,却被张把式摆手打断,“来者不善,听脚步声应该都不是弱手,若是正面迎敌,小的没有把握,还请小姐跟小的走!” 张把式这一开口,虽说是一种建议,然而其中竟然隐含着官威,顿时让秀娘心中好奇,这个张把式,难不成还是个官家? 不管张把式是不是官家,秀娘直觉告诉她,张把式说的没错,这黑灯瞎火的深夜,谁知道来的敌人都是些什么玩意儿,不管怎样说人家都是有备而来,硬拼总归是自己吃亏。而在前面带路的张把式,却好像并不受夜色的影响,竟然带着秀娘,弯弯绕绕的向着四疯所在的位置靠拢。 “四疯道爷武功高强,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只能聚在一起,才能照顾周全!”或许是担心秀娘心中有啥想法,走出一段之后,张把式又停下脚步,以极低的声音向秀娘解释。 秀娘点点头,女人的音调天生要高些,她可不敢随便开口,万一曝露了行踪可就不妙了! 但就算是这般隐匿身形,两人才刚刚穿过官道,距离四疯跟人打斗的密林还有一大段路程的时候,秀娘不慎踩断了一截枯枝,发出的声音却是将两人的位置给暴露了! “在那里!他们在那里!” “围起来,统统围起来!”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四面八方响起,或许是因为张把式和秀娘刚才无声无息的离开让来人担心他们会再次隐匿在黑暗当中,故而纷纷高呼大喊,同时也点燃火把,眨眼功夫淡淡的星光就被压了下去,秀娘左右四顾,竟然都是火把,一时间她都数不清楚有多少人了! “不到四十人,小姐,我们还有机会,请跟老朽走!”张把式倒冷静,来回一瞧顿好像心中有数,招呼了秀娘一声,继续往前走。秀娘此时也没得选择,只能全身戒备着跟在张把式身后。 “站住!” 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张把式前方,从阴影当中跃出来,此人手里并没有擎着火把。秀娘的第一反应是要冲上去杀了此人,可还没等她动手,那张把式突然发出莽牛一般的吼声,淬不及防之下,身后的秀娘都不由自主的一愣,遑论被这一吼正面冲击的敌人! 而张把式几乎就在他大吼的同时出手,一双拳头狠狠的印上来人的胸膛,隐隐约约之间秀娘像是听到了骨骼破碎的声音。然而等她定睛再看时,两人前方又何尝来的人影,刚刚的一切好像都是幻觉。 “快走!” 张把式催促的更急了! 刚刚那人手中没有火把,而张把式却是以火把来判断人数,也就是说现在包围三人的敌人数量肯定已经超过了四十人,即便是老持成重的张把式,此时脸色也有些慌张了。 两人继续前行,虽说秀娘有些怀疑,但刚刚张把式干掉了一个敌人却是实打实的,只是他双拳力道太猛,不仅仅将那人打得胸骨尽碎五脏破损,更是被轰得倒飞出去不知去向。然而就这么一眨眼功夫的耽搁,却也让其他方向围拢来的敌人越来越多! “不妙,出事了!” 或许刚刚张把式并不一定要发出那莽牛一般的怒吼再出手,其根本目的还是为了通知密林当中的四疯。不管张把式是不是这种想法,总之他成功了。 沉浸在拳法精进快感当中的四疯,的的确确是被这一声怒吼所惊醒,整个人从刚刚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当中脱离出来,因为一时的不适应,竟然还差点被刀锋扫到! “不跟你玩了!” 四疯双肩一抖,一股子看不见的气劲周身缭绕,随着他开口说话,那倭寇的利刃再度来袭。这次,四疯没有躲闪,他双手玄奥的在身前划出一个虚无的太极图,当双鱼成形之际,那倭寇的利刃已然劈刀,四疯抬头,甚至可以看到倭寇那双小眼睛里的得意和嗜血! 然而,倭寇的得意仅仅是暂时的! 下一秒,原本应该劈在四疯肩膀上,将其一刀两断的利刃,竟然不受控制的向着四疯肩膀之外滑去,与此同时,倭寇本身好像也受到这种“外泄”的力量牵扯,整个人都向着四疯扑过去。 得意的眼神变成了惊恐和茫然,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倭寇忘记了此时最应该做的事情是丢开双手握持的钢刀! 第172章 灭杀 弓步、侧身、耸肩、沉气。 这一系列动作四疯做的是行云流水,仅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原本立如松的四疯,像是突然变成了一块嶙峋的巨石,那斧劈一般的锋利,正对着倭寇扑来的方向! “卡擦!” 倭寇的胸膛毫无阻挡的撞上了四疯的肩头,就如同是从断崖上纵身的人,狠狠的砸在凸出的岩石上一般,毫无疑问的粉碎了。 说粉碎有些夸张,事实上粉碎的只会是那黑衣人胸膛上的骨骼以及内脏,清脆的响声之后,黑衣倭寇贴在四疯的肩膀上,喉咙里还有叽里咕噜含混不清的声音,然而整个人却像是被抽去了骨头一般的绵软。 四疯只是微微一抖身体,那倭寇面条一般的身躯就被抖得飞出四五步之远,更为神奇的是,原本应该被倭寇握在手中的钢刀,此时却不知如何到了四疯的手中。 “好厉害的太极拳,愣是让他自己找死!” 握着刀柄抖出一个花式,四疯仍旧是情不自禁地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感觉,随后才狠狠一跺脚,“活该你死!竟然把道爷我当成大猫玩了!” 说完这句话,四疯双脚一挫,向着刚刚莽牛一般吼声的方向,飞奔而去。 而此时,张把式跟秀娘已经被十几个人给包围起来,而且已经动手了。 秀娘手中只有一把短剑,晶莹剔透,细细看还会发现其本身还珠光宝气。这把短剑在秀娘进京之前可是没有的,说起来就话长了。 而包围在秀娘身边的几个黑衣人,却是已经被张把式道破了身份,才交手两下,张把式就大吼道:“你们是哪个卫所的番子,可知道本人是谁?” 番子,这个时候可是没有东厂西厂,番子就是锦衣卫,而张把式这么一吼,虽说没有一个声音敢于承认,但不少人动作都慢了一拍,倒是让秀娘有个喘息的功夫,将身体调整到迎战的最佳状态。 前面也说过,所谓武术绝对不是一个人单挑一群武林人士那种夸张的程度,秀娘的功夫虽然不弱,但是包围她的锦衣卫也不都是庸手,纪纲这个人不是没有长处,至少他知道什么叫住人尽其才。 这次派出来追踪并且拦截四疯的,几乎可以说是纪纲一时之间能够调拨的所有人手了。这些平常时候被外放收刮油水的番子们心肠狠、出手毒,深得纪纲喜欢。 “咔嚓!” 一柄长刀被秀娘的短剑削断,持刀的番子飞身急退,秀娘欲追,然而她身后响起破空之声,阻止了她的打算,只得旋身闪避,同时手中短剑将另外一把长刀搁开,因为力道方向的问题,这次并没有成功的削断对方兵刃! “大家伙儿小心,这婆娘的兵刃有古怪,锋利的很!” 那因为武器断裂而退出战圈的番子并没有败走,反而站在不远之处,提着半截短刀大吼,以期将信息传递给每个同伙,要他们小心秀娘手中的短剑! 自打知道这些夜袭者是锦衣卫后,秀娘本能的认为是自己身份暴露,而纪纲私下安排人来杀自己灭口来了。这就是个人思维定式的约束,秀娘压根就没有想到,真是因为纪纲不知道她的具体身份,才会派人来试探,幸好她还没有激动到自报家门的程度,否则接下来锦衣卫们可能就直接撤退了——解缙的女儿竟然活着,而且跟潘厚仁和四疯搅在一起,还是皇上知道的。这样一个消息的劲爆程度,其价值是远远在拦截秀娘几个人之上了。 再说张把式那边,包围他的番子更多,而且这些番子出手更为狠辣,只因为张把式叫破了他们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刚刚张把式说的那句话:“你们知道我是谁么?” 这句话,混迹在体制当中人会经常听到,往往只有高级别的人物才有如此的口吻,也就意味着番子们眼前的这个车把式,怕是有些来历不凡! 然而番子就是番子,在纪纲用银钱和鲜血的喂养之下,这些番子的行事早已经肆无忌惮了,在他们的信条当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死人是不会报复的! 故而张把式的来头越是大,番子们就越是一心要置其于死地! 张把式手里是没有兵刃的,他只有一双拳头!然而他的这双拳头,却好像比番子们手中的钢刀更加坚硬!一拳一拳又一拳,张把式身随拳动,步伐虽然不算轻灵,却往往出人意料,诸多劈向他后背的刀锋,纷纷落空。而正面拦截他的番子,不管是拳脚还是兵刃碰上张把式的拳头,结果都无一例外的被震退! 直到现在番子们还没有出现伤亡,完全是因为他们有一套熟练的车轮战术,一击不中、随即远遁,不给张把式乘胜追击的机会!按照他们的想法,只要时间足够长,像张把式这样大开大合、刚猛无比的拳法,总是不能长久的,等到其力竭的时候,还不是任由他们揉捏?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些番子们的想法没错,因为他们已经觉得圣眷在望了。三个人当中最厉害的四疯已经被引入密林当中,而引走四疯的人在纪纲的秘密人手当中可是非常厉害的,今日在场的番子当中也有曾经跟那个人切磋过的,即便人家是用一柄木刀,也能将十几个番子砍杀的抱头鼠窜,毫无还手能力! 甚至有些番子以为四疯已经死在那个人的刀下了!看来今天的任务并不是太难,番子当中已经有人开始想象押送那个女人回京之后,指挥使大人会给大家什么样的奖赏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往往是出人意料的! 张把式刚猛的拳法虽然能够保证他一时不失,但秀娘在番子们的围攻下已经岌岌可危,她手中短剑虽说锋利,却亏在长度上,除非是以身犯险才有可能夺人性命,然而此时的局势,却不容秀娘做出这种决裂的心思! 游走的番子像是一层层的布下束缚,将秀娘腾挪闪转的空间一而再、再而三的压缩,甚至于有些番子口出污言秽语,企图以此来扰乱秀娘的心思,使其早早受缚。 可就在这个时候,包围秀娘的番子形成的圈子当中,却突然多出一个人的身影来。 “找死来了么?正好,道爷好久没有痛快杀一场了!” 第173章 很意外的染病了 “秀娘!” 深夜静谧的潘府里发出一声响彻夜空的惊呼,不仅仅惊动了距离潘厚仁最近的瑶瑶,就连潘厚仁小院外面不少家仆都被惊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少爷,少爷!” 当潘厚仁支棱着脑袋从床上坐起来时,仅穿着小衣的瑶瑶已经推开房门,带着火折子来点燃了房间里的油灯。 “少爷,你怎么了?啊,好多汗!” 瑶瑶的话让潘厚仁抬手在额头上一抹,当真是湿漉漉的汗渍。摇了摇头,潘厚仁苦笑道:“没事,只是一个梦而已!” 仅仅是一个梦么?瑶瑶的眼神当中满是怀疑,不仅仅是因为刚才潘厚仁那惊天动地的喊叫声,更是因为潘厚仁整个人此时的状态,好像很差劲。本能的,瑶瑶上前摸了摸潘厚仁的额头,“少爷,你的额头好烫!” “是么?” 其实这个时候潘厚仁自己也感觉身体有些不对劲,绵绵软软不得力,同时骨头里也在隐隐的酸疼,根据后世的判断,应该是患上了风寒之类的病症。 “感冒了.” 潘厚仁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差点就顺口让瑶瑶去药店给自己买感冒清胶囊,然而当他抬头张嘴,那摇曳的油灯才有提醒了他——这是在明朝,“感冒清”还有几百年才能生产出来。 不知道这个时代那些欧洲人换上了感冒是吃什么药,据他所知每年欧洲可是有不少人因为感冒而丧命,在中国还好一些,至少咱们老祖宗留下的中医能够解决这些小毛病。 真的是小毛病,不过就是感冒而已,等到天亮之后找个大夫来看看,也就解决问题了。潘厚仁自己是这样想的,可是瑶瑶却不是如此,她几乎是小跑着去把弱绿和莲巧都叫起来,然后开始准备。 “受了风寒最好的治疗方式就是用姜汤泡脚,不过咱们家有浴桶,奴婢已经让弱绿去准备姜汤了,少爷,你先等等,可千万别睡着了啊!” 因为瑶瑶感觉潘厚仁的体温很高,端了盆水来,用毛巾给潘厚仁降温,看来这种降温的方式并不是后世才发明的,至少潘厚仁不记得自己曾经教过瑶瑶这样做。 “用一桶姜汤?那要花多少生姜啊?”随着额头的温度逐渐降低,潘厚仁的神志也愈发的清醒起来,口中虽然是在跟瑶瑶说姜汤,心中想的却是刚才那个梦! 在梦中,潘厚仁看到秀娘浑身是血,在她周围站满手持利刃的侩子手,秀娘倒在血泊当中,她伸出手,希望潘厚仁能够救她,然而不知为何,潘厚仁却感觉自己死活也到不了秀娘的身边,他努力挣扎着想要前进,然而跟秀娘之间的距离始终还是那样的遥远,他看到了秀娘脸上绝望的神情,还有那些侩子手们的冷笑。 刀光如匹练,秀娘大好的头颅应声飞起,在飘雪的天空中盘旋. “不!不可能,秀娘身边有四疯,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潘厚仁在心中阻止自己继续回忆刚才的梦境,因为紧张,他的身体又开始颤抖。 “姜汤好了,姜汤好了!” 莲巧带着冷风冲进潘厚仁的房间,连声喊道,瑶瑶连忙一把将棉被抓起来,然后跟弱绿一道搀扶潘厚仁,把潘厚仁裹得像是一个棉球,送去了澡房里。 “啊,好烫!” 潘厚仁感觉自己快要被浓郁的生姜味道给熏昏了,也不知道弱绿到底熬了多少生姜,听莲巧说,她姐姐现在仍旧在厨房里忙碌着。 “够了够了!” 热气一冲,潘厚仁暴露在空气当中的身体就开始冒汗,有医学常识的人都知道,只要人的身体可以顺利的排汗,那么高烧就会慢慢消退。泡在姜汤当中,潘厚仁的的确确感觉身体舒畅多了。或许普通人若是患上感冒光是一个姜汤浴并不能解决问题,可是对于潘厚仁来说,深厚的底子让他有比常人更快的康复速度。 “让弱绿别熬了,再熬也排不上用场了,我都已经差不多好了。” 潘厚仁被瑶瑶从浴桶里搀扶出来,整个人虽然还有些软绵绵的,可是精神头已经健旺了许多,而且他也知自己身体的状况,像现在这个样子,只要能够好好的将养两天,调息打坐之后就能恢复了。 莲巧听了潘厚仁的话,倒是转身就要去找弱绿,瑶瑶却是道:“少爷,您这样子怕是还得去找大夫看看才行啊!莲巧你等等,咱们可不能啥事儿都听你家少爷的,这事情咱们要坚持,不能让他糊弄过关!” 瑶瑶如此坚持,潘厚仁只得苦笑,裹紧了棉被不让自己再次受寒,“走了走了,咱们回房间里去,莲巧你别听你瑶瑶姐的,这事情少爷说了算!” 潘厚仁很少对家里的女人用这种口吻说话,那莲巧听得一愣,又忙着点头转身,这次瑶瑶也不再开口阻止,只好任由莲巧跑出去了。 “秀娘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出事了,为何我的心中如此不安呢?” 躺回到床上,潘厚仁却觉得心中一阵阵的慌乱。其实人在身体虚弱的时候,因为元气不足自然会心慌气短,这是一种病理反应,很正常,尤其是因为生病导致血压波动或者是血糖浓度变化时,人总会有这种感觉。然而潘厚仁却不认为自己这是正常的情况,在他的记忆当中,好像自打穿越来之后,还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形。 或许这就是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潘厚仁是打穿越以来头一次生病,而且心中惴惴不安的挂念着秀娘。可事实上,秀娘刚刚也确确实实处在一种危机当中,若不是四疯突然发飙一锤顶死了那黑衣倭寇,秀娘和张把式的结局,真的很难预料。以秀娘的脾性,在锦衣卫面前她是决计不会束手就缚的,最大的可能就是跟几个锦衣卫同归于尽,那么潘厚仁梦中的一幕,还真就变成了事实! 幸亏有个四疯! 随着他那一声犹如晴天霹雳似的爆喝,大多数锦衣卫的注意力都在那一瞬间被其吸引过去,然而当他们转头望向声音来处时,却是没看到半个人影——四疯的身形之快实在是超出了众人的感官,他此时已经判断出秀娘更加危险,团身杀到秀娘身边,肩膀轻轻一靠,已然将一个锦衣卫撞得吐血飞出! 其实就算此时张把式那边的情形比秀娘这边更加危机,四疯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毕竟是有个亲疏远近的,跟秀娘比起来,张把式就啥都不算了。 围在秀娘身边的锦衣卫本身数量就是四五个,四疯这一露面直接就撞飞一个,同时脚踩八卦,抬手崩拳,反手又将另外一个锦衣卫打得面门开花、鼻头凹陷,惨嚎一声仰面就倒! 直到这个时候,众番子们才回过神来,纷纷发出怒吼,阵型倒是没有乱,只是从围攻张把式的人手当中抽调了两个,去补充另外一边。同时在外围散开的那些番子们也在加紧脚步赶过来。 时不我待,秀娘心中更清楚今日是三人重大危机,她丝毫没有做出半点娇滴滴的女人模样,反而将心一横,不退反进,直接撞入一个锦衣卫的刀慕之中!主动进攻和被动防御自然不同,虽说那锦衣卫刀法不错,然而他根本就没有料到在救星出现之后,这女人竟然变得如此疯狂。 逆向思维的结果往往就是出人意料,而出人意料本身就已经是一种胜利! 所以秀娘得手了! 她的短剑狠狠的戳进了那个番子的心窝,滚烫的鲜血循着短剑的血槽“嗤嗤”的往外冒,秀娘来不及躲闪,被劈头盖脸的喷了一层,幸亏她早已经给自己罩上了面纱,原本是为了遮盖容颜,此时却正好阻止被那些肮脏的血玷污了肌肤。 那番子眼神当中诸多不甘,然而随着心血的喷溅,他两眼如同尽了炭的炉子,光芒逐渐熄灭,还不等他彻底断气,秀娘一声娇咤将其推开,短剑重新焕发出光芒,寻找下一个目标! 可是四疯的动作更快,当秀娘暴起杀人的同时,四疯也抽出真武剑,杀向另外的番子——事实证明,有武器永远比空手强,至少在同等级对手面前,有没有武器的结果将会是截然不同的。 有了真武剑在手,四疯的身形恍若是被一团银芒所包裹,虽说这个时候张三丰还没有真正将太极拳融合在剑法当中,也就是还没有太极剑问世,可武当派的八卦剑法同样是鼎鼎有名的一套剑招,此道高手施展开来,当真是只见剑光不见人影。 四疯浸淫八卦剑法至少有十多年的火候,那真武剑早已经跟他血脉相通,只是一圈游走下来,竟然就有三个番子被了了账,伤处无一不是喉头一点红,鲜血在体内压力的作用下,如同喷泉一般向外宣泄,用手捂都捂不住! 秀娘这边解了围,可是张把式那边的情况,却变得糟糕起来。 一不留神,张把式脊背上就中了一刀,鲜血嗖嗖的往外飚着,步伐也就因此而踉跄起来。 第174章 张把式不能死 张把式只有一双铁拳,可以说他的拳头比起大多数人手中的兵刃更加恐怖,但那也是在正常情况下,如今是一群身上带着功夫的番子在围着他砍杀,他能够支撑到现在已经是极大的幸运,背后才中了一刀而已。 然而他的脚步也因此而踉跄起来,刚才混若下山虎一般的威风,此时也至少减了一半,就连那些番子们都感受到了,纷纷将钢刀递的更近,那盘旋的刀光距离张把式的身体也是越来越近,总给人一种随时会削到他身上的感觉,看上去很是让人感觉惊恐。 “快,去帮帮张把式!”即便是在万分危急的情况下,秀娘仍旧时刻注意着张把式那边的情况。她跟四疯不同,刚才张把式那句话,她可是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们可知道我是什么人,此话里包含的信息量可是相当的大,也幸亏秀娘是那种极聪慧的人,才会注意到这个细节。 所以即便此时她身边还有番子在靠近,可是她一边开口对四疯大喊,一面自己也在跟着四疯的脚步,向张把式那边靠拢。在秀娘看来,眼下最好的作战方式,就是三个人抱团应对,她跟张把式相互照顾,而四疯则可以在外围游走,寻求战机,杀伤敌人。 四疯一开始不太明白秀娘的意思。虽说他跟张把式之间并非是完全没有感情,但在这个时候四疯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一定要保住秀娘的性命,他的功夫纵然高强,可在现今局面,周围还有源源不断的番子涌来的情形,他岂能随便就离开? 可当他看到秀娘已经开始向张把式方向移动的时候,他也没辙了,只能放弃一些战机,跟着秀娘的脚步,尽量不让番子们的刀光接近秀娘,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秀娘的安全! “张把式,快过来!”秀娘开口吼了这么一嗓子,既是提醒了张把式,同样也等于提醒了那些番子。番子们发现了三人的意图,顿时开始刻意阻挡三人汇合,然而四疯毕竟有着强悍的战斗力,在他主动出击之下,频频有番子受伤或者是跌出战圈,不知死活! 可以说今日这场战斗完全是因为四疯的存在,才让番子们难以得手,若不是四疯出现的及时,张把式怕是已经毙命,而秀娘则有可能被生擒,等到那个时候四疯再出现,也是回天乏术了。 “老朽来了!” 张把式鼓起余勇,一拳将挡在他跟秀娘两人之间的最后一个番子轰退,喘息着来到秀娘身边,这个时候秀娘和四疯才发现张把式额头上已经满是大汗,而他原本黝黑的脸庞,此时竟然都已经泛出一层因为失血的苍白。 “老张,你挺不挺的住?”既然人已经过来,四疯还是很关切地问候了一声,他注意到张把式后背上的衣裳都已经被鲜血湿透,不知道伤口的深浅,但纵然没有伤及内腑,一直这样流血下去,估计张把式仍旧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三人都是江湖上行走的老手,故而张把式并没有回答四疯,只是露出一个苦笑,眼神却显得很豁达。看到张把式的眼神,四疯只能暗暗点头,随后道:“杀!” “杀!杀光这些番子!” 张把式和秀娘也都知道,今日若是不能将这些番子杀退,三个人恐怕最终只有四疯一个能够活着走出去,可四疯能够丢下秀娘和张把式不管,自己逃命么?若是没有秀娘的话,四疯或许会这样做。 抖开身子骨,四疯开始围着张把式和秀娘游走,他尽可能的将所有番子的进攻都接下来,虽说他做的不错,然而这样却导致他对番子们的杀伤力大大下降,在消耗体能的同时,却不能很好的杀伤敌人。 片刻功夫之后,张把式就开口道:“四疯,你这样不行!继续下去我们会被活活累死的,秀娘,咱们拼了!” 这个时候张把式在言语上已经没有丝毫的客气,他捡起地上的一把钢刀,紧握在手中,大吼一声就冲番子们的包围圈冲了上去。秀娘没得选择,她也看出来番子们的想法,张把式的提议和行动,其实也算是正中秀娘的下怀! 她跟张把式一样,左手持着短剑,右手紧握一把钢刀,不要命的挥舞起来,两人像是一双下山的猛虎,冲锋的方向竟然是马车! 此时带路的张把式非但没有逃走的意思,反倒是冲着马车的方向去了。既然他在前面冲,秀娘又在前面跟着,四疯也只有随之而动。如此一来,倒是将番子们刚刚形成的固有包围圈意外破掉,那些番子在企图阻挡三人的过程当中,却反而被四疯零敲碎打的干掉了好几个。 来来回回之下,死在四疯手里的番子已经有十几个了,还有一些重伤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应该说形势在向三人有利的方向变化,而此时三人竟然也成功的冲到了马车边上。 “老朽到车上去,秀娘你一起来吧!四疯道长,剩下的番子你可能搞定?” 张把式此时说话都已经很是勉强,他的眼皮子总是有些不由自主的往下耷拉,这是体能彻底不支的一种表现。事实上现在张把式不管是死了还是藏起来,对于四疯和秀娘来说都是一件好事,至少不用再分心照顾他了! 秀娘还想继续帮四疯杀敌,可是四疯在看了眼张把式之后,竟然显得很高兴,道:“对!你们上车,秀娘你帮张把式包扎止血,这是药!” 四疯从怀中掏出一瓶药丢给秀娘,随后口中发出一声怪叫,反向追来的番子杀去! 此时的四疯心中再没有任何牵挂,八卦剑法施展起来,整个人可以说是形如鬼魅,身影极其难捉摸,几个呼吸的功夫,头前里冲过来的番子纷纷倒在四疯的真武剑之下,而且几乎个个都是要害被刺,鲜血淋漓,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但又绝对救不活! 趁着四疯吸引了所有番子注意力的时候,秀娘也搀扶着张把式上了马车! 刚一上车,张把式就轻声告诉秀娘,让她将窗户的挡板关上。秀娘依言将马车的门窗挡板全部关上,一瞬间,外面的打斗声好像都已经远离,不是那么清晰了。看来这一时半会儿番子们休想攻破马车,只要最后四疯能够胜利,他们的性命就无虞了! 第175章 四疯的彪悍 “这是.” 指尖在挡板上划过,秀娘惊讶的发现这挡板竟然是精铁所制。之前她坐车从来都没有关过挡板,故而也没有发现这点。既然连挡板都是精铁所制,那么整俩马车岂不也是有一层精铁夹层?难怪张把式说回到车上就安全,原来是这个原因。 马车外,没有顾虑的四疯放开手杀起来! 应该说在秀娘安全之后,四疯此时的心情是畅快的!杀人啊,没有比真刀真枪的砍杀更适合提升武术修炼的途径了,而且杀得心安理得,杀完不用负责!这样的好事可不是啥时候都能遇上上,四疯心中甚至有些感谢这些番子,以及派这些番子出来的人了。 不知不觉之间,四疯在剑法当中已经开始融入太极拳的精义,只见他移动的速度已经越来越慢,发招也是越来越缓慢,在不知究竟的番子们看来,倒像是因为战斗的时间太长,四疯的体能已经即将被消耗一空的表现。 故而番子们兴奋起来,两个人已经成了瓮里的王八,只要干掉这个年轻的道人,那就手到擒来了! 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让番子们高兴的,这一瞬间,番子们甚至觉得没有必要去进攻马车了,就让里面的人呆着好了。 然而,只有当他们真正去进攻四疯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真武剑的舞动虽然缓慢,但是当番子们的长刀攻过来时候,却总会循着玄妙的弧线,准确的出现在一个奇妙的死角上,这种突如其来的反击让番子们手忙脚乱,甚至有番子感觉自己不像是被四疯刺到,而根本就是自己撞到人家剑尖上去的。 像是一场没有配乐的舞蹈,而周围的番子就是那些基本功不够扎实的配角,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撞在主角翩翩而起的舞姿之上,活该他们被长剑刺个透心凉。而主角却似乎不受外界的各种干扰,悠然的行进着。 马车上,油灯被点燃,秀娘抓紧时间为张把式处理背上的伤口。张把式的伤口当真是不深,可是一直流淌的鲜血却已经将他带入油尽灯枯的境地,若不是丹田当中一口气撑着,张把式恐怕早就已经倒了。 马车里有水,秀娘给张把式大口大口的喝着,失血过多必须补充体液。四疯给的伤药效果如何现在秀娘没有时间去验证,她只是尽快的将药粉糊满了张把式的伤口,随后就用马车上干净的布条包扎起来。 从现在来看,返回马车之上当真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假使说两人不回到马车上,就算能够找到一个地方喘口气,包扎伤口,可是去哪里弄干净的水,干净的布条? “张把式,你可要坚持住啊,不能睡,一定不能闭上眼睛!”秀娘在包扎的过程当中竟然没有听到张把式发出半点声音,她很奇怪,难道说张把式已经感受不到疼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恐怕张把式就挺不过今天了。 然而当她完成手中的功夫,开口大喊时,才听到张把式幽幽地道了一声:“这点伤还真是不够劲啊,想当年老朽我跟着太祖征战沙场,一场打下来,伤口要多十倍呢!” “啊?”听到张把式开口说话,而且语调如此轻松,秀娘心中终于松懈下来,至少张把式不会现在死去了。 “等等,我好像听到他说先皇?是说朱元璋么?这个张把式,竟然是跟着朱元璋一起上过战场的?” 秀娘疑惑的看了眼张把式,借着油灯的光芒,她越来越觉得这个张把式不是普通人,普通车夫,至少刚才那种程度的痛楚,没有经历过或者是没有强大意志力的人,是承受不起的。 “张.你究竟是谁呀?” “嘿,秀娘你还是就叫我张把式好了!其实我跟你的父亲还是有些渊源的,只不过.算了算了,人生如梦,有些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了,说不上谁对谁错。皇上是辜负了你的父亲,然而现在他不是正在补偿你么?” 说到自己的父亲解缙,秀娘的心情顿时沉闷起来。家族的蒙冤是秀娘今生无法抹去的噩梦,偏偏这样滔天的仇恨,却又不能真正的报复——源头就在朱棣那里,难道说让秀娘这样一个小女子扯大旗造反么? 秀娘感觉这不是女人能够做的事情。 事实上秀娘这种想法太局限了一些,就在不会太久的将来,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就做出了让秀娘想都不敢想的事情,若不是因为潘厚仁的存在,那个女孩对中国历史造成的影响将会是灾难性的。 虽然门窗关闭之后马车里能够听到的动静已经不太明显,然而依稀还是能够判断出四疯没有受伤,倒是番子们的惨叫此起彼伏,而且那些喊杀声也越来越稀拉,好像是人数在逐渐减少。 “张把式,你听,好像四疯师叔占了上风呢!” “哦?” 很明显,张把式现在的五感因为受伤失血而明显迟钝,就连秀娘能够听到的声音,他都已经听不明白了。听不明白不要紧,既然秀娘是这样说,张把式脸上也露出笑容,道:“那就好!” 随着这句话出口,张把式的脸色又瞬间阴沉下来,“今日这些番子竟然敢袭击老朽,等到了昆明,老朽就要问问那张匹夫,是不是鸟笼没关好,什么鸟儿都给老朽放出来了?哼!” “张匹夫?” 秀娘一直被关在禁宫当中,故而不知道张把式口中的“张匹夫”又是谁,总不能是自己这样称呼自己吧? 张把式冷冷一笑,道:“张匹夫,自然就是今天这些番子的爹咯!” “番子们的爹?不应该是纪纲那匹夫么?”秀娘听到张把式的回答,心中疑惑更甚。 “纪纲?纪纲算什么!那厮只是皇上身边养的疯狗而已!”张把式随口而答,片刻之后才转过头来看着秀娘,道:“哦,我差点忘记了,你都不知道这些事情,你离开京师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点。” 他这么说确实没错,解缙入狱已是五年前的事情,而在入狱之前,秀娘就已经没有留在京师了,以至于后面发生的事情,她完全不清楚。 但至少目前秀娘闹明白了两件事情:首先,眼前这个赶马车的张把式绝对不是普通人物;第二就是原来纪纲在锦衣卫当中还不是第一号的人物,另外还有个“张匹夫”,在锦衣卫的地位应该还在纪纲之上。 “喂,贫道忙完了,你们倒是在里面聊的很开心啊,开门开门!” 四疯的声音在马车外面想起,这个时候秀娘才意识到,就在她跟张把式聊天的这会儿功夫里,外面已然没有了动静。 听到四疯的声音,秀娘欣然打开车门,被外面的夜风一吹,她才感觉到车厢里的空气有多浑浊,也只有这个时候她的鼻子好像才恢复了灵光,嗅到浓浓的铁锈味儿,马车里面的血腥味,可是比外面浓郁多了。 “四疯师叔,啊,你受伤了?” 等到秀娘定睛看清楚四疯时,才赫然发现四疯胸前道袍上有血迹,两道豁口让原本就破烂不堪的道袍变得飘飘荡荡像是一个破了的口袋。 “没事,皮肉伤,药还有么?”四疯低头看了一眼,浑不在意的说道。 “有,快,快上药!” 秀娘心急如焚,可四疯仍旧是不慌不忙地接过药瓶,却还在为他身上的道袍而伤心:“唉,彻底不能穿了,这可是师傅他老人家送我的袍子呢,我从十岁开始就穿,有感情啊!” “都啥时候了你还在顾虑这些?”秀娘没好气的跳下马车,将四疯往马车里推,而当她转过身来,望向马车周围时,却被横七竖八的尸体给吓了一跳:这些都是四疯干的,他怎么如此厉害? 是啊,就在他们上马车之前,四疯面对那些疯狂的番子好像还有些难以应对,为何转眼的功夫,就轻易的解决了?自已不就是跟张把式说了几句话么?就这么一会儿功夫? 秀娘感觉实在是不可思意,她却是没有想到,当她和张把式在的时候,四疯哪里可能彻底的放开手脚呢?再加上战斗到后面,四疯逐渐将太极拳的精义融合到剑法当中,不仅仅招数越来越飘渺,更兼顾了力量的积蓄,时不时就会爆发出一个大招来,即便是空的左手也能轻松的收夺番子们的性命。 番子也是人。他们是朝廷的鹰犬却不是正儿八经的军队,当四疯爆发的时候,番子们胆寒了!他们没有决一死战的信念,当四疯想割麦子一般收割性命的时候,番子们胆怯了。他们开始不再跟四疯正面对抗,到最后,他们毅然决然的逃走了! 虽说这些番子的醒悟来的不算太晚,但就算是这样,今天晚上还是有超过三分之二以上的番子丢了性命,如此重大的伤亡也就意味着番子们无法将尸体统统弄走。 等到天色发亮,太阳逐渐升起之后,四疯和秀娘开始逐一的检视那些尸体,果然这些番子是做足了功夫来的,竟然不能在尸体上发现任何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 难道说就这样结束了,一点证据到找不到么?就在四疯和秀娘气馁的时候,车夫老张却说他有个主意。 第176章 终于盼回来了 昆明今天是个好天气,秋日暖阳高照,说不是好天气怕都没人会同意。 今天已经是潘厚仁生病的第三天了。自从那天晚上被瑶瑶和莲巧丢进满是姜汤的浴盆里侵泡之后,潘厚仁的感冒算是好了一半,然而大家都知道,流感这玩意儿本身就是需要时间来治愈的,即便就算是在后世,人一旦感染了流感病毒,哪怕是最特效的药吃下去,其感冒的症状大多也要持续一个礼拜。 当然,这个时间长短跟个人的体质有很大的关系。 潘厚仁的身体状况不错,加上那个热水澡泡的很及时,让他身体的免疫系统在感冒病毒初起的时候就开始发挥作用,故而到第三天早上,潘厚仁已经感觉自己精神百倍,唯一还有点流鼻涕,不过流鼻涕已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了。 在院子里晒太阳原本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尤其是在这秋风瑟瑟、冬风窥视的时候,晒晒太阳,感觉整个人都舒爽起来。 可潘厚仁的命向来不怎么好,他还没晒多大一会儿功夫,就听到潘府外面传来惊天介的大声嘶吼,“四疯道爷回来了,四疯道爷回来了!” “四疯?” 这两个字像是一个命令,一个号角,潘厚仁只是稍稍一愣,随即就从躺椅上蹦跶了起来,一溜烟的蹿向院子门口!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瑶瑶空落着拈了橘瓣的手,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四疯道爷回来了,那岂不是说,秀娘也会回来了?”在照顾潘厚仁这几天里,瑶瑶也从潘厚仁口中得知秀娘将会随着四疯一起回来,至于说四疯能不能从皇宫里将秀娘带出来,在潘厚仁这里并不是个问题。他算计的很精准,哪怕就是朱棣要食言,那也要看看四疯的背后是谁。 历史上朱棣对张三丰可是非常推崇的,事实上若不是穿越到这个时代,甚至已经跟张三丰见过不止一次面,潘厚仁甚至认为朱棣跟张三丰之间有什么猫腻。如今看来倒不是有猫腻,而是朱棣他就实实在在的推崇张三丰,估摸着是希望张三丰能够让他长命百岁——像朱棣这样的枭雄,是不会用“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样的口号来麻痹自己的。 “四疯!” 潘厚仁冲到潘府大门口时,马车才刚刚停下,四疯穿着车夫的衣裳,从赶车的位置落地,潘厚仁就已经冲上去了。他眼中丝毫没有那辆豪华到普通人绝对不够资格乘坐的马车,而是看着四疯穿在身上的衣裳发呆。 “四疯,你怎么改行当车夫了?” 潘厚仁看到四疯安然无恙,心中放下不少,还有点闲情开玩笑。四疯耸耸肩膀,他最近好像已经爱上这个动作,或者他也觉得挺潇洒的,符合他道爷的身份。 “贫道唯一的道袍完蛋了,又没有习惯随身带一件,所以就穿车夫的衣裳咯!” “那.车夫呢?” “在车上!” 四疯摆摆头,转身向着马车后门走去,潘厚仁紧随其后,而此时他才注意到这俩马车的与众不同。 实际上此时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观众,他们不是来看四疯这个帅气的穿车夫衣裳的道爷,而是来观赏这辆马车的。在昆明,马车不少见,可是四匹良驹拉的马车,那就是破天荒的第一辆,事实上就连平西侯沐晟,都从来没有在侯爷府里准备过四匹马拉的马车,不是他的资格不够,而是相比起来他更喜欢骑马。 后世人都知道买车容易养车难,这养一架四匹马拉的马车,也是相当的不容易。 “好家伙,这可是王公贵族才有资格乘坐的驷乘,师叔啊,可有你的!”潘厚仁快走两步,拍了拍四疯的肩膀,很意外他今天竟然成功了。四疯转过头来瞥了潘厚仁一眼,道:“你就关心马车?” “不,我更关心马车里的人!秀娘!” 虽然四疯什么都没有说,虽然马车里始终是静悄悄的,可潘厚仁就是知道,秀娘在车上! 不管进入昆明城之前,四疯跟秀娘如何商议要吓吓潘厚仁,此时潘厚仁的一声呼唤,却是让车厢里再也无法安静,那如泣如诉的一声应答,隔着车厢包裹精铁夹层的墙壁,传入潘厚仁的耳朵里! “唉,女人就是靠不住!贫道都说先让你着急一阵子的!”四疯扼腕叹息,他对于秀娘的表现,实在是不屑到了极点。 潘厚仁哈哈大笑,上前抓住车门把手将门拉开,正要张嘴,去感觉血腥味扑面而来,而他定睛一瞧,秀娘还是那样,可车厢那铺着缎子的地面上,竟然躺着个老头子。 “这是怎么回事?” 潘厚仁眼睛好用,一下子就看出那老头子身受重伤,而马车地板上的缎面分明是被大量的鲜血浸泡过。幸而让他万幸的是,好像秀娘和四疯都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这是张大人,御马监的!” 秀娘起身,刚刚那一声应答已经是她最大限度的情意展现,此时既然已经跟潘厚仁顺利见面,她又恢复到往日对潘厚仁那种态度——姐姐对弟弟的态度。 “这次我们能够顺利回来,全是张大人的功劳,哦,还有师叔!”秀娘扶着潘厚仁的手下了马车,看到四疯不满的表情,顺口也表扬了四疯一句。 “张大人,御马监?那这马车,是皇上借给你们用的?”潘厚仁心中并没有将御马监的什么张大人放在心中,他想的却是朱棣为啥此番如此好说话,不仅同意秀娘走人,而且还赠送了交通工具? “潘大人是吧?老朽在京师多有听闻潘大人的大名,今日一见,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潘厚仁没有跟人家张把式打招呼,反倒是躺在马车里的张把式主动招呼起潘厚仁来。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四疯还是秀娘,都给了潘厚仁一个鄙视的眼神,好像他这样做,那是相当的不应该。 “幸会幸会!一般一般,只要不是见面不如闻名,晚辈就心满意足了!” 第177章 额滴神啊 四疯和秀娘平安回来,这可是潘府的一件大喜事,至于说那辆华贵的马车,却无法从潘府的正门进出,幸亏潘府还有个比寻常人正门还要宽敞的侧门,才能不用拆墙就让马车进了潘府。 张把式受伤,潘厚仁自然是先要安排其住下,并且找来大夫给他检查。事实上这三天的功夫里,张把式身上的伤口已经恢复了不少,至少刚才在门口跟潘厚仁见面时,老人家说话声音洪亮,完全没有半点中气不足的样子。 而四疯身上的伤口更是已经结疤,他都不愿意让秀娘告诉潘厚仁,只是说在打斗当中道袍废了而已。 “这个纪纲,不杀不足以平本少的怒火啊!” 听完秀娘三人在路上的遭遇,即便此时三人勉强算是完好无损,但潘厚仁仍旧是感觉心惊肉跳的,想想若是其中有半点偏差,那几日前的梦境,怕就是要成真了!若真是那样,潘厚仁一定会非常后悔,后悔他没有亲自陪着四疯一起去京师。 其实他当初也想过要亲自去,可是当时他考虑的更多的是若他跟朱棣见了面,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如同朱棣不好在四疯面前赖账一般,若是潘厚仁自己去见朱棣,还真就未必能够说动朱棣把秀娘归还。 “秀娘,这些日子在宫中,受苦了吧?”潘厚仁不顾那四疯还在,柔声问秀娘。 秀娘摇摇头,“也不知道朱棣心中是怎么想的,给秀娘我赐姓,还差点要收秀娘我当干女儿,要不是四疯师叔及时阻止,恐怕.” “收你当干女儿,岂不是要给你公主的封号?”潘厚仁微微一惊,问道。 “可不是么!”秀娘脸上露出一抹不屑,“我才不要当什么公主呢!” 潘厚仁脑子转得快,稍微一盘算就明白过来,顿时猜到为何向来坚持的朱棣会最终放弃将秀娘封为公主的念头,他嘿嘿一笑,道:“秀娘,我当初离开京师的时候,皇上曾经说过要亲自给我说一门亲事,感情他是想嫁公主啊!” “胡说八道些啥啊,你这个小鬼头!”秀娘总归还是个女儿身,说起婚嫁仍就忍不住脸上泛起红霞,眼角余光瞥了眼四疯,但口中其实也是很委婉的承认了这个事儿。 或许潘厚仁是没有听出来,秀娘这么一说,他倒是有些急了,又道:“嘿,这事儿你不信可以问问刘高他们啊,唉,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还留在交趾?他们来的时候,皇上可是承诺了本少爷,只要能够搞定交趾的疫情,就要将你还给本少爷成亲的!” 这个时候潘厚仁倒像是啥都不顾了,就是要敲定他跟秀娘之间的婚约。事实上经过这段时间的分别之后,潘厚仁终于确信自己对秀娘是有深厚感情的,不仅仅是因为龙镶天的关系,同样也有在长时间相处之下建立起来的牢固感情,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原来的潘厚仁打小就喜欢秀娘,这一点即便是换了一条灵魂,仍旧被坚定的保留了下来。 想想潘厚仁小的时候,唯一能够见到的成熟女子怕就是秀娘了,再加上秀娘的确是人如其名,长的秀丽可人,岂会不成为潘厚仁的梦中情人。这天地大道本就是阴阳相吸,男欢女爱本属正常。 人家都说小别胜新婚,可是潘厚仁跟秀娘这一分别,那差点就成了蓝色生死恋,如今好不容易秀娘回来了,潘厚仁又岂会不急着将事情敲定下来。 正当潘厚仁要逼秀娘承认两人关系时,脚步声传来,紧跟着就是一声惊呼:“秀妈妈,你可回来了!” “瑶瑶!” 秀娘闻声转头,看见瑶瑶竟然是一身丫鬟打扮,手里还端着摆满点心茶水的餐盘,同样也是惊呼出声。 “啊,这个.” 潘厚仁没想到瑶瑶会突然撞进来,他甚至有些后悔应该提醒四疯,把瑶瑶的事情给秀娘说一说。对四疯这个师叔,潘厚仁还是挺了解,除了武学上的事情之外,除非是你刻意的嘱咐他,否则他多半句话都不会说。 “瑶瑶,你怎么会在这里?” 秀娘看着瑶瑶将餐盘放下,口中问话,眼神却瞟向潘厚仁,其中的含义,不言而喻。 这厢里瑶瑶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潘厚仁就自己主动招认:“没有,秀娘,我什么都没有对瑶瑶做!是她立了大功,二叔说留在春兰阁里未免可惜了,不如赎身。我是打算给瑶瑶自由的,可是她自己选择留在府上当丫鬟,我没有强迫,绝对没有强迫她做任何事情!就算她强迫我,我都宁死不屈!” 听潘厚仁如此解释,秀娘再回头看了眼瑶瑶,那丫头已经笑的不行了,捂住肚子对着秀娘点头。 秀娘心头清楚,就算潘厚仁嘴巴里跑马靠不住,那瑶瑶是决计不敢哄骗她,这么多年的积威下来,就算是她一个眼神也能吓的瑶瑶双股颤颤。 “算你了,坐下吧!” 秀娘一回到家中,潘厚仁这个院子里的气场就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过去气场的中心是在潘厚仁的身上,可是现在哪怕是瞎子也能感受到气场的中心已经转移到秀娘的身上,随着秀娘一举手、一投足,甚至是一颦一笑而变化着。 “瑶瑶,在潘府里当丫鬟,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在禁宫里待了一段时间,又被朱棣赐姓,如今的秀娘本身也发生了变化,像这样一句话,若是过去还在经营春兰阁的秀娘,那是怎样也说不出口的。 “怎么会呢,大家都对瑶瑶很好啊!秀妈。。哦,少奶奶.”瑶瑶的脑子那是很好使的,从潘厚仁和秀娘之间的状态,她就自动自觉的改变了对秀娘的称呼。秀妈妈这个曾经在春兰阁里用的名字自然是不适宜了,而最佳的莫过于少奶奶这个叫法。 秀娘轻啐了一口,却是没有反驳,仍由瑶瑶说下去。 这女人和女人只要接上了头,一般来说就没有男人什么事了。四疯打了个哈欠,对潘厚仁做个眼色之后,就口称累了,回自己房间去睡觉。不一阵子弱绿和莲巧也来了,她们倒也是聪明,听瑶瑶叫秀娘少奶奶,一个二个的也就顺口叫上了,倒是让潘厚仁在旁边傻乐傻乐。 “你要是没事做呢,就去帮我收拾一间屋子出来,我要跟瑶瑶她们好好的聊聊,听听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好事!”或许是对潘厚仁那副傻乐的表情看不下去了,又或者是被一口一个“少奶奶”叫得脸上有些挂不住,秀娘终于忍不住开口赶人。 虽说潘厚仁也想留在身边,可他再一想现在时机好像不对,而且那边厢房里还有个古里古怪的“张把式”在等着他去审审,一点头,他顺着秀娘的命令,迈着大老爷似地八字步,走出了大堂。 可他这才刚刚出门,旁边就伸出一只手来,将他给拽了过去。 “我擦,四疯,你不知道人吓人要吓死人啊!” 看清楚抓自己胳膊的是四疯,潘厚仁已经抬起的右脚又重新放了下来,唬着脸看着四疯。 “谁让你半点警惕的心都没有,你这是要去见那张把式?”四疯问道。 “嗯,这个事情整个儿透着一股怪异,就好比说吧,朱棣既然已经赐了姓,怎么就不给秀娘一个身份?还有,若是没有封秀娘公主,那弄个大马车回来干啥?咱们潘府里可没有一个人有资格乘坐那马车啊!” “谁说没有啊?”四疯翻了翻眼睛,那神情好像在嘲弄潘厚仁。 “切!四疯,你是没见识,你知道这种档次的劳斯拉斯,岂能是随便一个人能坐的?你当我有个三品官,就不得了了?”潘厚仁没有注意四疯的表情,只是鼓着数落他。 “谁说我不知道了?”四疯将脖子一梗,瞪着潘厚仁道:“道爷我就是知道,三品官当然是不能坐了,不过若是有了爵位,再加上三品官的官衔,那就有资格坐了!” 四疯这可是话里有话,潘厚仁一听,脑子也回过神来了,诧异道:“不会吧?难道说朱棣没有给秀娘什么身份,却是给本少爷封了爵位?额的神啊,你快说说,封了个啥爵位,圣旨在哪里?” 皇帝要给某个人封爵位,那是必须要下圣旨的,圣旨本身不仅仅表示对这个事情的看重,同时也是一种证据,留档备查。 “额滴神啊..”四疯没有回答潘厚仁,却是默默的念了一边潘厚仁无疑当中说出来的一句经典口头禅,随后自顾自地点头道:“唔,不错,这句话不错,比额米豆腐和无量天尊好玩多了,师侄啊,这句话就借给师叔我了,嘿,今后本道爷见了别人,当头来一句‘额滴神啊’,吓死他们!” “额滴神啊!”潘厚仁一拍脑门,无奈道:“你倒是快说啊!” 看潘厚仁着急成这个样子,那四疯也跟着道:“额滴神啊!你刚刚不是要去看那车夫么?那就去呗,还等啥啊!额滴神啊,你这个人,还真是一头蠢驴啊!” 第178章 皇上的嫁妆 张把式的伤虽然不重,可毕竟年龄搁那儿了,换成是任何一个五十出头快六十的人像老爷子这般后背上挨了一刀,没有三五十天的将养怕是伤口休想能够好起来。 然而当潘厚仁到了张把式住的屋子里一瞧,却感觉张把式的精神头很不错。 “老人家看上去很不错的样子啊,伤口还疼吗?”经过秀娘的描述,潘厚仁心中也不敢对这个老头子有所轻慢。 “啊,原来是潘爵爷来了!”张把式身体微微一动,潘厚仁安排来负责照顾他起居的丫鬟儿连忙将其搀扶住,其实张把式并没有这么虚弱,只不过不好挣扎而已。 “潘爵爷?”听到张老头对自己的称呼,潘厚仁心中有些诧异,同时也有些腻味,概因为他总觉的潘爵爷这个叫法,怎么就总让他想到后世金大大书里面的“韦爵爷”,算算年纪,好像还真是差不多,难不成将来他还会被封个“一等通吃伯”?这种封号还是不要的好。 “老人家快快躺下,有伤在身就无须多礼了!” 潘厚仁心中虽然是有些不乐意那个称呼,但不管怎么说,应该是眼前这个张老头身上有朱棣的密旨,否则秀娘和四疯都不应该不告诉自己才是,也就是说有些事情是只有这个张老头才知道的。 如此受朱棣的信任,那这个车把式的身份怕是不小了。可是潘厚仁思来想去,也没能在历史上找到一个对的上号的人物来。 “老人家高姓大名啊?” 不去问“潘爵爷”是怎么回事,反而请教老人家的姓名,这样做不仅仅显得潘厚仁有礼貌,更是从一个侧面展现出自己功利之心单薄、心性稳健,潘厚仁感觉自己这么做,实在是表演的太好了。 那张把式微微一笑,道:“回潘爵爷的话,老朽姓张,单名一个兴。一辈子没为国家做太多的事情,年老了皇上见怜,让老朽在御马监混个温饱,没事儿的时候养养马,或者是陪皇上下下棋。” “嘶~” 潘厚仁心中倒抽一口凉气:能够陪皇上下棋的车夫?这可不是一般人的待遇呀!在潘厚仁看来,能有这种待遇的,不是本人比较牛逼,就是他家有牛人。 姓张,又能这么牛逼,潘厚仁首先想到的自然是张晓谶,可张晓谶的年纪也不小了,看这张兴的年纪,不可能是张晓谶的什么亲戚,五官长相也完全不靠谱,那这张兴究竟是何方神圣? 人家不说,潘厚仁总不好意思开口问,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无知,很孤陋寡闻了? 没等潘厚仁想明白张兴的来头,那张兴又接着道:“府军前卫亲军名誉总教习潘厚仁跪下接旨!” “来了!” 潘厚仁心中一动,倒是为自己的预料暗暗得意,果然这张兴身负密旨,看他双手不动的样子,应该还是一道口谕。 “今有云南昆明人潘厚仁,为国为民.” 皇上的圣旨大多数时候都是“吧唧吧唧”一大串没用的废话,潘厚仁总觉得是那些皇帝身边的文人们为了显示自己文采而弄出来的废话。看着张老头嘴皮子上下翻飞,潘厚仁由衷的为老人家高兴——没有半点老年痴呆的征兆,难道不值得高兴么? “.特封其为镇国将军,诰二等伯,赐驷乘马车一辆,钦此。” 张兴说完这最后一句话,长长的喘出一口气来。 跪地上的潘厚仁见张兴两眼望向自己,那眼神当中明明白白的意思就是:还不谢恩? “谢主隆恩!”这个时候潘厚仁可不敢拿乔,连忙唱诺一般谢恩,再看到张兴满意的眼神,他这才敢站起身来,道:“老大人,这个.镇国将军的封号,怎么会落在小子身上?莫非是皇上他老人家.” “胡闹!”张兴一瞪眼,吹胡子道:“爵爷不觉得你这样是在质疑皇上么?难不成想抄家灭族?” “老大人,严格说起来,小子我就是孤家寡人一个.行行行,不说,不提,不过这镇国将军乃是皇亲国戚才能有的封号,还有诰二等伯,那将来我儿子岂不是没有着落了?” 估计对皇上恩赐还要讨价还价的人,张兴这辈子也就只见过潘厚仁一个。虽说朱棣此番恩赐是显得有些儿戏,封潘厚仁为镇国将军,就连张兴在听到这个封赏的时候,心中都很奇怪。 正常情况下镇国将军是啥待遇呢? 亲王,也就是除太子之外的皇子亲王,有封地,故又称藩王,二十岁就藩。亲王的儿子当中,嫡长子立王世子,将来继承亲王位,而其他儿子封为郡王。郡王嫡长子为长子,将来继承郡王的王位,而其他儿子就是镇国将军。 也就是说,镇国将军这个封号,那必须是身上有朱家血脉才行,可潘厚仁的dna,跟朱元璋怕是一个通宝的关系都没有啊! 不仅仅是潘厚仁自己糊涂,就连那张兴到现在也没有想明白。所以他岂能回答潘厚仁的问题?然而既然是皇上的口谕,那就是圣旨。君无戏言,从现在开始,潘厚仁就不仅仅是府军前卫亲军的名誉总教习了,而且还是镇国将军、二等伯,当然,这三个名头听上去很吓唬老百姓,可是在真正的权贵眼中却不算什么,都是些虚名,一没有实权,二没有采邑,说穿了就是国家养着的蛀虫。 潘厚仁颇有些头疼,因为他猜不透朱棣封赏背后所包含的意思,正当他还想开口问问张兴时,张兴却又抢在他之前开了口,道:“是了,皇上还交待了一句话,说这话不算是旨意,是他老人家作为一个长辈的意思!” 说这话的时候,潘厚仁注意到张兴的眼神当中竟然有一丝艳羡。确实,能够让皇上亲口承认是“长辈”,这种恩德可就比什么将军、爵位来的实在了。 “哦,还请老大人明示。” 即便是皇上的“个人意思”,张兴还是清了清喉咙,端正态度之后才开口道:“驷乘马车乃是朕赐给秀娘的,唯汝与秀娘及秀娘子女方可乘坐,汝其余妻妾儿女不经秀娘亲口许可,不得逾矩!” 得,那马车感情是朱棣私人送给秀娘的嫁妆! 听到这句话,潘厚仁总算是明白了,人家之所以给自己封号、爵位,其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为了有资格拥有、乘坐那辆马车,而马车本身却是朱棣送给秀娘的嫁妆,朱棣这是在——赎罪啊! 第179章 好大来头的干爹 弄清楚了这俩“劳斯莱斯”的由头,同时也知道了自己身上多了两个名头,潘厚仁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去找秀娘表示一下感谢——这些东西说起来好像都是因为秀娘的缘故,才会落到他潘厚仁的头上。 虽然张兴没有明说,但朱棣的意思已经表明的很清楚了。如今秀娘对外的姓氏是“朱”,全名就是朱秀娘,因为考虑到潘厚仁还有“用”,朱棣才没有将秀娘封为公主,至少在目前,朱棣还是比较遵守祖宗规矩的。因此朱棣没有明言赐婚,但言里言外的意思,还不就是那会儿事儿。 “秀娘啊,你这可是找了个好干爹啊!” 走在院子里,潘厚仁仰面望天却是无语。照理说,他生在潘府,长在潘府,潘家对他恩德不薄,再加上徵徵跟他又是亲梅竹马,嫁妆更是整个潘家的产业,怎么滴他潘厚仁的正妻都应该是徵徵。 然而此时秀娘的身份已经发生了重大的变化,想想当初龙镶天,仅仅是被赐姓为“龙”而非“朱”,在昆明这种地方已经是独一份的荣誉,加上停在潘家正院里那辆镶金嵌玉、足可以用来展览收门票的马车,还有个张兴这般的马夫,朱秀娘的身份,潘徵徵是拍马都赶不上了。 “完了完了,这可怎么给老爷子交待啊!”潘厚仁脑门上尽是汗水,心头盘算的东西他可不敢去跟秀娘说,摸了摸心口,他决定去找老爷子商量这个事情。 差不多花了大半个时辰的功夫,潘厚仁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楚明白。老爷子听的有些乏,但脸上的神情却很严重,无他,关乎自己宝贝孙女儿的终生幸福,他岂能粗心大意。 “乖孙啊,那秀娘可还有嫡系亲属?” “这个.”潘厚仁想了想,缓缓摇头,“据我所知.嗨,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关于她家里面的事情,她可是从来没有老实给我交待过。不过从官方的消息来看,嫡亲应该都死了,至少没有任何一个男丁还活着,剩下的都是些远房亲戚了。” 因为秀娘在潘厚仁面前始终对自己的来历讳莫如深,故而关于这些事情,潘厚仁只能结合自己在后世掌握的历史知识,老实说当他穿越之后才知道,这些历史知识未必就靠得住,如果想要知道的清楚一些,怕是还得找秀娘详细的问问。 “那咱们就当秀娘再没有任何嫡亲好了。乖孙啊,你心中,是徵徵的份量重一些呢,还是秀娘的份量重一些呢?”潘诞脸上的神情仍旧是非常的凝重。 这个问题着实让潘厚仁难以回答。要真说起来,两个女人潘厚仁都觉得同样重要,同样舍不得任何一个。可是要说起来,秀娘是自己有本事,加上现在又有了皇家的庇佑,而徵徵的,除开感情之外,还有潘家庞大的财富。虽然都说爱情应该是纯粹的,可这世界上有多少真正纯粹的爱情?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衡量自己的感情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在其中参杂更多的因素。 “爷爷,要是我说一般重要,你信不信?唉,我也知道你肯定不信!怎么说呢,对秀娘我多一份尊重,对徵徵,我是多一份心疼,这个东西,分不清,分不清啊!” “你要这样说的话,那爷爷我也无话可说了。等过了年,你就跟三个丫头一起定亲吧!”潘诞思虑片刻之后,最终还是选择了任由事态发展,到时候还是让潘厚仁自己去头疼好了,只不过此时潘诞心中对于潘家的家产却是有了另外的打算。 当初可是跟潘厚仁说好了的,徵徵生出来的第一个男孩将会继承潘家的家产,如今看来,老爷子倒是巴不得徵徵早日跟潘厚仁成亲生下个孩子来,然后直接将大部分的家产全都过到这个孩子名下,最好潘德明能够抚养这个孩子长大,到时候就没有潘厚仁啥事儿了。 从潘诞的房间里出来,潘厚仁心中也不疼快,他倒不是因为将要跟几个女人定亲而烦恼,只是觉得为啥古制就一定要在老婆当中分出个大小来? 想来想去,潘厚仁觉得最好的法子还是让女人们自己决定,他走进自家院子,径直去找秀娘。 秀娘正在收拾东西,潘厚仁很意外,这是啥意思? “我打算明天还是搬出去住,厚仁你的那个运输公司不是在城外面有个农庄么,我打算去那里住!” “住在城里不是更方便么?”潘厚仁制止秀娘继续收拾东西,开口问道。 “方便是方便呀!”秀娘微微叹息,“可这里始终是人家的屋子,我在这里住着算啥呢?”说这话的时候,秀娘两眼死死地盯着潘厚仁,好像心中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潘厚仁倒是有些明白秀娘的心思。 虽然如今秀娘已经被朱棣赐姓为朱,然而整个昆明府又有几个人不知道她秀娘当初可是大名鼎鼎的老鸨,春兰阁的妈妈桑,即便她从未曾跟任何一个男人有亲密的举动——实际上以秀娘的本事,又有几个男人能在她那里讨了便宜去?可是众口铄金,在外人看来,秀娘的名声实在是有些难听,如果一直留在潘府,留在潘厚仁的院子里,外界又不知道会怎么说潘厚仁了。 “秀娘,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你看我二叔,还不是经常去找雀娘呢!”潘厚仁试图用这点来打消秀娘心中的顾虑,然而秀娘却答道:“那不同的!二叔他虽然经常去找雀娘,可是他敢将雀娘带进潘府么?我看呀,就算老爷子不开口发话,光是后院里的那两个超级醋坛子,也容不得雀娘!” 这倒是实话,不管是窦夫人还是如夫人,那都不是省油的灯!如今张大人倒台,如夫人张馨倒是收敛了不少。想到张馨,潘厚仁又想起前几天张大人到潘府找自己哭诉的事情来,这几天生病,紧跟着又是秀娘和四疯回来,倒是忙的快把这件事情给忘了。 “明日一早我就搬出去了!瑶瑶.瑶瑶还是跟我走吧,这个女孩子不简单啊!”秀娘当真不是个普通女人,这才回来就感觉出瑶瑶跟潘厚仁之间怕是有点什么,而瑶瑶的身份哪怕是个丫鬟,她也不放心让潘厚仁长期与其生活在一起,听秀娘的口吻,怕是要带在身边才放心。 “瑶瑶也走?” 这下潘厚仁有些犯难了。虽说瑶瑶跟着潘厚仁确实有些玩心机的意思,可现在潘厚仁已经习惯身边有瑶瑶的存在,有些事情弱绿和莲巧做的不是那么符合潘厚仁的口味,另外潘厚仁也更喜欢瑶瑶的那种调调。 “当然要走!”秀娘白了潘厚仁一眼,道:“闪开闪开,别挡着我收拾东西,是了,张把式.” “不要叫人家张把式,哦,是了,我还有事情没跟你说呢!”秀娘说到张兴,倒是提醒了潘厚仁,他上前一把拉起秀娘的柔荑,秀娘一愣,却是没有挣脱,只是瞪着潘厚仁,“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干啥,你还以为是在春兰阁啊?” “在春兰阁我可不敢动手动脚,我还怕你让那些姐儿们把我给轮了呢!”潘厚仁随口开了个玩笑,逗的秀娘一乐,两人之间的气氛也就没刚才那般的紧张,此时潘厚仁才将朱棣的密旨说给秀娘听了,而借着说话的功夫,他不知不觉的将秀娘牵到床边,空落的左手也缓缓的爬上了秀娘的肩头,只是手掌一直都还虚悬着,没有落下。 “皇上说了,今后那马车呢,只有你我可以坐,我其他妻妾都是不能坐的,当然,咱们的孩子也是可以坐的.” 这些话说的可真是露骨,秀娘脸红了,脖子也红了!其实早在皇宫里的时候秀娘就已经明白朱棣的心思,她打心眼里并不反对嫁给潘厚仁,这些年时时刻刻看护着潘厚仁,秀娘对潘厚仁的感情是复杂的,而这个时代的女人,其实对于爱情的追求跟后世有着迥异的态度,就好像秀娘,在她的观念中,潘厚仁就是这一生最亲的人了,不嫁给他,还能嫁给谁呢? 至于年龄,这个倒不是问题,秀娘唯一顾虑的,反而是她过去的名声。 潘厚仁说这些话那是有目的的,当他感觉秀娘一颗芳心已经彻底的凌乱之后,手掌就像是一颗尘埃般的落在秀娘的肩膀上,到这个时候,他终于完成了将秀娘揽入怀中的大业! “厚仁,我.。啊!”秀娘半晌之后欲开口说话,身子一动才陡然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当中,她想起来,可潘厚仁岂容到嘴的鸭子飞了?双臂一收,整个儿将秀娘紧紧的搂住,仍凭女人挣扎,他却是纹丝不动,口中淡淡的道:“怎么?皇上的赐婚你也不乐意?这天下有几对夫妻能够得到皇上赐婚呢?秀娘,除非你不 第180章 这种分家方式喜庆 这种后世哄女孩子的手段虽然未必就有特效,即便秀娘在春兰阁那种风月场所已经见识过男人诸多的花言巧语,可是当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秀娘还是无法违背自己心底的意愿,在坚持了几个呼吸之后,她终于安静了下来,任由潘厚仁搂着自己,下巴搁在潘厚仁的臂弯当中,低声道:“厚仁啊,秀娘这一生除了跟你还能跟谁呢?且不说师傅他老人家对秀娘的再造之恩,光是秀娘的名声,还能嫁出去了不成?我担心的只是对你的清誉有损啊!” “损啥啊损!” 听到秀娘亲口答应,潘厚仁的心此刻也是狂跳个不停,他强压着心中的激动,装着淡然道:“我就是个生意人,士农工商,我这个商人的社会地位,未必就比勾栏里的姐儿高多少呢!秀娘,我还担心你嫁给我受委屈,毕竟你家可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名门之后.” “对!” 当潘厚仁说到秀娘的家世时,秀娘的神情突然之间发生了变化,她陡然坐直了身子,虽然仍旧没有脱离潘厚仁的怀抱,却不再像刚才那样亲密:“厚仁,你若是要娶我过门,就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秀娘最终还是搬出了潘府,正如她一直强调的那样,名不正言不顺,老是住在潘府总会惹来闲话。 虽说潘厚仁反复强调他并不在意所谓的名声,可是秀娘的坚持竟然得到了段灵玉和潘徵徵的支持。连带着段灵玉也要搬出潘府,最后逼不得已,潘厚仁跟老爷子商量,是不是该分家了。 对于分家这个事情,老爷子其实早有计较,故而潘厚仁一提,老爷子就点了头。听说要分家,最开心的人却不是潘厚仁,那窦夫人反倒是最高兴的一个,只因为她早就看潘厚仁不顺眼了。 所谓分家,其实就是潘厚仁自己找个地方住。然而当潘诞将一叠地契交给潘厚仁时,大家才知道老人家的深谋远虑——潘厚仁的新居就在里弄巷的背面,两户人家虽说大门各朝一个方向开,可是新潘府的后花园跟潘徵徵住的院子竟然只有一墙之隔,且不说潘厚仁已经打定主意要在那面围墙上开个门,等到两人正式成亲之后,岂不是只需要将围墙推倒,就又连成一片? 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当知道潘厚仁的新家竟然是这么个状况,那窦夫人当场就泪奔了,听说回到自己屋子里愣是砸烂了几千两银子的烧瓷,还打了两个丫鬟儿。这种事情在大户人家算不得什么,稀松平常的紧,只是反映出某个人对现实的不满,而又无力去抗争。 潘家分家,这种事情在整个昆明府里也算是件大事了。不仅仅引来市井坊间诸多的流言,就连那平西侯沐晟都被惊动,从城外的兵营里快马回来,想了解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开始沐晟以为是潘厚仁在潘家出了什么问题,以他跟龙镶天之间的感情,潘厚仁就等于是他的儿子一般,别看平常时候他好像不太理睬潘厚仁,可从上次罗骞率领锦衣卫围攻潘府,沐晟甚至不惜跟锦衣卫发生正面冲突,就可见他对潘厚仁的感情深到何种程度了。 只不过分家这种事情还真不是谁在对付谁,而是潘厚仁自己意愿的选择。结果就是沐晟相当于是专程回来给潘厚仁道上一声乔迁之喜。 整个分家的过程大概用了两三天的光景就搞定了。虽说潘府是家大业大,东西也多,可仆佣也多啊,再说潘诞给潘厚仁准备的新家,大家具什么的都是全新的,上好的黄花梨家具,也只有像潘府这样实力雄厚的家庭,才会连窗户格子都是用南海黄花梨打造,也难怪到了后世这些名贵的木材是一树难求,归根结底还是中国人太有钱了。 搬进新家的感觉很爽,最让潘厚仁满意的就是这个年代一切都是原生态的,你不用担心甲醛什么的室内污染,不好意思的说,甲醛这玩意儿人类还制造不出来呢。 而潘厚仁有了新房子,当然就需要将秀娘等人都请回来。可是当潘厚仁到城外农庄找秀娘和段灵玉,两个女人却是死活仍旧不同意搬进潘厚仁的新家,说是什么等到有了正式的名分再说。 这事儿让潘厚仁苦恼不堪,更重要的是没有秀娘,也没有了瑶瑶,身边就只有弱绿和莲巧两个丫头,让潘厚仁感觉很是不方便,人手不够用啊。可是他又没有跟秀娘坚持到底的决心,在秀娘面前,潘厚仁的意志难以发挥全部的效能,说到底还是因为秀娘始终以一个“师姐”的身份摆在潘厚仁潜意识当中,难以逾越。 搬了新家却没有女主人,这让潘厚仁的新院子感觉少了几分味道,就连弱绿和莲巧这两丫头都有些没精打采的,倒不是说她们需要一个女主人,而是因为她们往日的主心骨瑶瑶,此刻也不在了。 “算了,我去张裁缝那里看看,新的时装应该已经做出来了吧,你们两个看好屋子,潘恒,跟少爷我走一趟!” 从潘府那边分过来的下人丫鬟并不多,除了几个伺候饮食浆洗的老婆子之外,潘恒算是潘厚仁新家里的管家头子,而另外一个则是管子。 前些日子潘厚仁忙东忙西的时候,管子在潘氏运输公司里帮忙,现在潘氏运输公司已经走上正轨,像管子这种浑身上下都是街痞味道的人,却是不应该继续留在一个正规化的公司里,故而潘厚仁又将其调出来,放在家里。 别看管子油嘴滑舌的,其实像潘厚仁这样的一个大家宅院里,还真是需要一两个这般的人物,用来应付那些层出不穷的突然到访者:乞丐、僧侣什么的。而前提条件是家主一定要对这种人有着绝对的控制力,在这一点上潘厚仁虽然没有想到,但实际上他却是绝对能够做到的。 想想当初他潘厚仁“年少无知”的时候,整天介的在昆明大街上鬼混,牛鬼蛇神认识了不少,也给自己打下了极好的“群众基础”,凭借他背后响当当的“潘府”这块金字招牌,只要不是那种横行无忌的江洋大盗,谁敢不给他几分面子呢?也是因为如此,潘厚仁才能在一群小字号的混子里建立起属于自己的威信来,像管子之流,可是将潘厚仁当成心中的偶像了。 可是谁也没料到,潘厚仁前往张裁缝的成衣铺,他这个偶像,却差点被人打了。 第181章 成衣作坊被包围 张家成衣铺是在潘厚仁主导之下建立的一个成衣作坊,基本上就是原来张裁缝以家为坊的小小成衣坊发展起来的,通过潘厚仁的注资,加上张裁缝自己出资,收购了他家左右的两个院子,扩大规模之后成了如今的张氏成衣作坊。 曾经潘厚仁也建议张裁缝将其组建成一个代工公司,专门为“潘氏”代工衣服,可是对于企业经营张裁缝实在是一点头脑都没有,就连成立这样一个大作坊,都是潘厚仁和其夫人一力怂恿,张裁缝才有胆子露这个脸,当上了作坊东家,可是这样,他也几乎不对外接业务,光是潘厚仁名下的春兰阁等几个地方的需求,就已经足以让作坊满负荷生产了。 老实说,潘厚仁是看不上这种作坊的,在他的意识当中,作坊仍旧只能算是资本主义的初初初级阶段,张裁缝连个资本家都算不上,顶天了就是小老板,从他潘厚仁这里赚了钱,也不知道将这些利润用来扩大规模,形成行业垄断。 潘厚仁相信在中国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可能形成因为资本规模扩大而导致的民间行业性垄断。这个时候唯一能够做到垄断的还是皇家,只有皇上才能直接“创造”出垄断行业,比如说盐、铁等国家垄断业。事实上国家垄断就是皇家垄断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在潘厚仁的规划当中并没有专门为制衣设计什么,倒不是他认为制衣这个行当没有利润可言,只是想要让人们在穿衣服上花费大价钱,必须是等到人民生活水平富裕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估摸着十年之内还达不到这样的条件。 为了保证春兰阁和君再来对顾客们的吸引力,潘厚仁需要时不时的“发明”一些歌曲和装扮来刺激消费。尤其是春兰阁的姐儿们,对于服装的质量要求不高,可是一定要保证每隔一段时间就能推出吸引眼球的装扮来,才能源源不断的从那些男人们的腰包里掏出银子来。 今天潘厚仁就是打算来跟张裁缝谈谈,了解了解中国目前硝制皮革的水平,冬天来了,若是能够在一个暖烘烘的房间里,粉红色的大床上,跟一个穿着黑色皮背心、皮短裤,手持皮鞭的女王来一场“互动”,相信能够让绝大多数男人感觉刺激。 可是还没有走到作坊前,潘厚仁就看见一大堆人围在大街上,都快已经将交通给阻塞了。 这时代没有交警,故而街道被堵并不会有专业的人士出面疏通,更多的闲人会因为反正都不能走,干脆也围上去看热闹,最后的结果就是人越来越多。 熙熙攘攘的杂乱人声当中,潘厚仁依稀分辨出“成衣铺子”、“香火钱”、“打人”、“烧房子”什么的字眼。 “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还有人敢来成衣作坊收保护费了?”潘厚仁微微皱眉,转头看了潘恒一眼,那潘恒倒是很灵醒,知道人多手杂,少爷一身衣服那多精贵啊,岂能跟那些贩夫走卒挤作一团? 当下潘恒也不多话,侧着身子耸起肩膀就开始往里面挤,口中还大声道:“我家少爷来了,闪开闪开!” 要说潘厚仁已经不当净街虎“多年”,自从黄俨两人到了昆明之后,“潘厚仁”这三个字在大街上的威慑力是直线下降,有时候当个好人也会出现不方便的情况,就好比此时,看那潘恒挤得如此辛苦,潘厚仁心中实在是有些怀念当初吼一嗓子就能净街的日子。 “挤啥子挤!” 冲锋陷阵的潘恒眼看就要突破重重包围,杀入核心地带,却不料肩膀顶住了一个厚实的脊背,脊背主人转过头来,满脸横肉的脸上顶着一双黑中泛黄的滚圆眼珠:“你这个落魄户,你在挤啥子?” “你才是落魄户,你全家都是落魄户!” 潘恒这小子长年累月的生活在潘府,即便只是潘府里的一个小厮,可啥时候被人叫过“落魄户”,再说了,虽然眼前这条壮汉眼珠子毒辣了一点,身子骨好像比潘恒壮硕了一点,可身上穿的只是一件普通的皮袄子,说实话潘厚仁历年扔掉的皮袄子都比他身上这件好,潘恒又岂会将这样的人看在眼中? 当下一句话就给对方骂回去,潘恒感觉自己气势那真是没得说! 可这个世界上喜欢用嘴皮子讲道理的人,往往没有喜欢用拳头讲道理的人多,很不幸的就是,潘恒今天遇上的偏偏就是个喜欢用拳头讲道理的家伙! “砰!” 说是沙钵大的拳头有些夸张,但那皮袄子大哥的拳头绝对有摆在茶几上的茶壶大小,一拳砸过来,潘恒鼻梁咔嚓一声,红艳艳的鼻血就飚了出来,直接溅上那皮袄子大哥的灰色皮袄上。 潘恒自己还没来得及惨叫,倒是那皮袄子大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陡然发出一声尖叫:“你这厮竟然敢污了老子的皮袄,赔钱,赔钱!” 说着话,大手同时张开,一把揪住了潘恒的胸襟,可怜潘恒一手捂住自己鼻头,一手搭上那皮袄子大哥的手腕,两眼止不住的眼泪往下流——任谁的鼻头被人打了也会流泪,就算是张三丰也不例外。 “慢来,慢来!” 这个时候潘厚仁终于挤了进来,老实说这种人重人的环境实在是不方便动手,只因为你连腾挪辗转的空间都没有,到最后比的还是身体抗打击能力。若是只有这个皮袄子大哥,潘厚仁倒是不介意上去一招将其放倒,可是他向来喜欢谋定而后动,当潘恒被打的时候,潘厚仁就注意到周围有很多穿着风格以及神情,跟那皮袄子类似的家伙,而这些家伙好像也是将成衣作坊围起来的人。 故而潘厚仁不打算首先使用武力,或者说他要弄清楚今天跑到作坊来撒野的这些货,都是何方的鸡鸣狗盗? “你是谁?” 那皮袄子听到潘厚仁的声音,手上没放松,黑中带黄的眼珠子却是转了过来。见自己已经成功的吸引到皮袄子的注意力,潘厚仁干脆再上前一步,面带微笑,朗声道:“在下就是潘府少爷厚仁,怎么这位大哥不认识在下?哦,倒是有些面生,不知道周围有没有认识本少爷的呢?” “有,怎么没有啊!” “厚仁少爷嘛,昆明府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姜老三你打了厚仁少爷的跟班,你要倒霉了!” “厚仁少爷来了,张裁缝怕是有救咯!”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大街上回荡,而这个时候,被称为姜老三的皮袄子大哥心中也明白,今天怕是有些麻烦了。 “原来是潘少爷!”正所谓出来混的,争的就是一口气,一张脸!这姜老三若是早知道潘恒是潘府的下人,而潘厚仁这个东家就在后面,估摸着他是不会轻易动手打人的,可是现在人都已经打了,要让姜老三立马服软,他面子往哪儿搁啊? 况且今天姜老三等人又不是为了打潘恒才来的,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呢。 “这位姜大哥,我看你是不是先把我家家丁给放了?喏,他还在流血,要是失血过多,死了,我只不过是亏了些买下人的银子,而你,姜大哥,那可是要杀头的啊!”潘厚仁说得不慌不忙,声音不大但威胁的意味却是浓得像是熬了三天的鸡汤,搅都搅不动。 “该死!” 那姜老三也不是傻瓜,光是流鼻血能够流死人?那岂不是老母猪也能上树了?可是明知道潘厚仁是在胡言乱语,姜老三却只能借着这个台阶,将手松了。这个时候他要是不开口说话也就算了,可偏偏他嘴贱,又加上一句:“老子的衣服被污了,可不能就这样算了!” “算了算了,我看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大家给厚仁少爷一个面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呢!” 此时另外一个穿着灰白皮袄子的大汉走过来,满脸络腮胡子,相貌倒是威武的很,只是潘厚仁注意到其眼神,很有点邪邪的感觉,一瞅就知道不是啥好货色。而他敢说算了,想必就是今天主导者。 “厚仁少爷,这些人是周围村子里米教的,今天来找东家要香火钱,五十两呢!”此时,有个小厮打扮的家伙挤过人群凑到潘厚仁身边,踮起脚尖附耳说道。 “米教?” 潘厚仁瞥了眼那小厮,虽然不认识但有些眼熟,好像就是作坊里的人,估摸着是混杂在人群里,知道自己是这个作坊半个东家,怕自己不知道情形吃了亏。当然,更大的可能是这个小厮希望潘厚仁帮张裁缝出口恶气。 这小厮口中说姜老三等人是“米教”的,米教是什么教派?后世或许几乎没人知道这样一个教派,其实在大明初期,搞宗教那是要杀头滴,只因为当朝的开国祖宗就是搞宗教出生,故而米教他其实不是个教派。 虽说潘厚仁过去没跟米教打过交道,可是他也知道,米教,那就不是个东西! 第182章 你的墓碑怎么填 现场气氛有些僵持了。 因为堂堂的潘厚仁少爷站出来,周围围观的那些不明真相的群众们停止了说话,纷纷等着看好戏。在普通百姓眼中,不管是米教还是潘厚仁,都是他们无法对抗的强大存在,而两个强大存在对掐,可是一件喜闻乐见的事情。 在潘厚仁看来,所谓米教,其实就是居住在大型城池周围那些村镇里,无业游民和混子们自发形成的一种组织。米教在全国各地都有,其历史可以上述到极为久远的古代,只要是时局发生动荡,米教就会变得壮大起来,吃不饱肚子的农民们为了生存不得不加入米教。 而一个地方的米教一旦壮大,就会形成类似于山寨一般的存在,这种由当地农民形成的土匪窝子还算有些道义,秉持“兔子不吃窝边草”的原则,打劫的是往来的行商路人,甚至于更强者会冲击相邻的富人家庭,甚至冲击官府军队驻地,争夺武器装备武装自己。 不过这种势力往往没有争夺天下的野心和决心,他们只是为了吃饱肚子,有衣服穿,有妞泡,有曲子听。 “原来是米教大驾光临,不知道来此有何贵干啊?” 这个时候潘厚仁把那姜老三给撇开,看也不看他,只是盯着那络腮胡子大汉。 “也没什么,只不过最近那澜沧国不是闹腾的厉害么,咱们米教的汉子们保了一方平安,日日夜夜的守在城外不让居心叵测的人进城闹事,也不能白辛苦了是不是?据我所知这成衣坊里有不少雇工,东家日进斗金,咱们米教的兄弟却是天天喝西北风,有这样的道理?我们只不过是来让他给点香火钱,也好让咱们米教的兄弟们,吃上一口热汤啊!” 收香火钱,是米教的一种经济来源,一般情况下,真正的家大业大有势力的,米教不敢上门,而小家小户,平民百姓又没有油水,故而像张裁缝这个成衣作坊可谓是米教最好的下手对象,拖到如今才来,估计也是米教在摸成衣作坊的底,如今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摸清楚了,这才跑来要钱来了。 五十两的香火费对于潘厚仁来说或许根本不算什么。若是个江湖好汉走到昆明困顿了,找到潘厚仁一说,估计潘厚仁立马给了,算是接下一个善缘。 然而潘厚仁却知道,今日米教要的这个香火钱,不能给! “欺软怕硬”这四个字,就是专门用来形容米教这般民间组织的,其实在后世,这种组织可以归结到黑社会、黑色势力之类,属于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是从重从快打击对象。 潘厚仁心中过了过,两眼也把现在的情形看了个分明。堵在张裁缝成衣作坊门口的米教成员大概有三十人左右,可是能穿皮袄子的也就是六个人而已。别看只是穿衣服的区别,事实上在米教内部实行的就是真正的“按劳分配”,干的多,得的多。米教能干啥啊,打呗!所以只要是穿皮袄子的,必然是米教当中能打的。 古代不比后世,这个时候只要是个敢出来混的,那都有两下子。在热兵器没有被统治阶级普及之前,身负功夫可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若是在一个小地方,那可是就连政府官员都要来巴结巴结,这种风气一直延续到民国初期,那个时候的中国,能打的武林高手同样是受到达官贵人们的尊重。 故而若是仅仅将皮袄子想成有两把庄稼人力气,那就大错特错了。据潘厚仁所知,有些犯了事,在大城镇里混不下去的人,也会跑到乡下,找个米教加了,凭借他们过人的身手,照样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只要不太张扬,说不定还能安安稳稳的过上一辈子。 “五十两?好,不过今天不行,你们挡着人家做生意了,不如明日来我潘府门口,少爷我亲自打发你们!” 此时局面杂乱,潘厚仁知道自己若是翻脸很有可能要以一敌六,虽说他不相信这些人能够伤到他的性命,然而混乱之下若是这些米教当中还隐藏着什么蔫坏的货,抽冷子给他射点毒镖什么的,那可就倒霉了! 要知道这里可是云南昆明,在后世的传说当中,吃一碗面条都有可能被人下蛊,弄些毒镖那实在是不要太容易啊! “明日?潘少爷啊,今天咱们兄弟就已经没有米下锅了,等到明日,难道要咱们兄弟爬到你们潘府门口要钱么?咱们是米教的兄弟,不是丐帮的乞儿,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 没想到那络腮胡子倒是有点口才,不仅仅彻底否定了潘厚仁的主意,更是通过言语,鼓噪起现场那些米教成员同仇敌忾的心情来。 潘厚仁微微皱眉,转头看潘恒好像已经缓过来,顿时低声道,“去,找四疯过来!” 总得有个人看场子,潘厚仁才能放心大胆的动手。在兵法当中这叫做“掠阵”,意思是预防各种意外事故的发生。 潘恒转身就要走,没想到去路却是被两个布衣给挡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瞅两人的神情,潘厚仁就知道肯定是米教中人。他也不动手,转头望着那络腮胡子,冷声道:“怎么,今日你们米教还敢阻拦本少爷不成?” “岂敢!只是原本今日不管潘少爷的事情,是潘少爷您自己把事情给兜上,要么五十两银子,咱们兄弟可以给潘少爷您磕头谢恩,要么.”络腮胡子说话倒是处处留有分寸,若是换个富家少爷来,丢五十两银子让米教的兄弟磕个头,指不定还高兴的很呢,以为自己挣足了面子。 可是潘厚仁的想法却是截然不同的,在他看来,受到威胁而给钱,那才是真正丢了面子! 况且以他潘厚仁在昆明府的地位,能随便被人围着要钱么? “好,好,好!” 潘厚仁双手负于身后,连着三声道好,脸色也越来越阴冷,别看他小小年纪,如此这番做作,倒是当真有几分阴险的味道,就连那姜老三和络腮胡子也禁不住的微微靠拢。人的名字树的影,潘厚仁过去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米教未必就不知道。 “络腮胡子,你叫啥名字?” “区区贱名,不足挂齿!”络腮胡子微微一愣,却是不敢将自己名号告知潘厚仁。 “要说的,不然你的墓碑怎么填!” 第183章 捏死还不容易 潘厚仁此话一出,那络腮胡子以及听到这句话的米教教众脸上纷纷变色,然而他们的反应始终还是晚了一拍。潘厚仁话音犹在,人已经滑步而出,左手虚晃一招,直取那络腮胡子的咽喉,没给对方半点反应的时间,五指已然扣住络腮胡子的咽喉要害,稍微用力就听到喉骨“咔咔”作响。 “现在还想跟我要钱么?” 森然开口的同时,潘厚仁使了个简单的擒拿手法,将络腮胡子的身体扳转过来,像是将其抱在怀中一般,如此一来即便对面那些米教教众想要出手,也要考虑络腮胡子的性命。潘厚仁之所以说了那么多废话,就是为了确定络腮胡子在这群米教教众中的地位,是不是能够得到投鼠忌器的地步。 “潘厚仁!” 那姜老三脸色变得铁青,悍然道:“赶快放了.放了人!否则的话,你潘府永世不得安宁!” “哦?”潘厚仁眉头微微一挑,道:“姜老三?你这是在威胁我咯?潘恒!” “少爷,在呢!” 潘恒的鼻子虽然已经没有流血了,但仍旧用手捂着,说话含含糊糊、瓮声瓮气。 “去通知侯爷,将这里所有米教的人统统抓起来!” 潘厚仁大声吼出命令来,这命令里可是包含着浓浓的杀意,就连周围的老百姓都能听出来,纷纷开始退后,毕竟米教教众的额头上又没有写着字,若是被误抓进大牢,到时候又要花费不少银钱去打点才出的来了。 因为百姓这种自我保护的心理,片刻之后整个成衣坊门口就变成了泾渭分明的三拨人。一拨是围观百姓,一拨是米教教众,剩下就是潘厚仁跟那络腮胡子,还有一些从成衣坊里出来的雇工。潘恒趁着围观群众们纷乱的机会已然跑了! 此时潘厚仁才发现,直到现在张裁缝都没有露面,他左右看了一眼,瞅见刚才来跟自己说话的那个青衣小厮,便道:“你们东主呢,怎么不见人?” 这个时候情势已经明朗,那青衣小厮脸上也挂上悲愤之色,道大声:“潘少爷,他们来收香火钱,东家跟他们理论,被他们动手打伤了,都吐血了!” “啥?” 听说这些米教教众竟然将张裁缝打得吐血,潘厚仁心中邪火顿时腾了起来:这些痞子实在是无法无天了点,竟然敢在昆明府里随便动手伤人,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实际上在这个时代,官府对于这种乡村里面自发形成的米教是极少去管束的,毕竟他们都是些刁民,说犯了多大的事情又说不上,更重要的是往往有银钱上的往来,而真正跟官府有关系的大户,官府也会直接跟米教的头头打招呼,根本不会波及到这些关系户,所以一个时间长的米教,往往是会变得无法无天,嚣张的很。 局势急转直下,作为领头人的络腮胡子又被潘厚仁控制在手中。在后世看了无数影视作品的潘厚仁,可是不会给那络腮胡子发号司令的机会,虽然没有直接捏碎他的喉结,可是在他五指控制之下,那络腮胡子连呼吸都不顺畅,更不用说开口说话了。 他不能直接下达指示,那些皮袄子也就惶惶不知计谋,纷纷拿眼神去瞅姜老三。潘厚仁注意到这些皮袄子的神情,暗道原来这姜老三也是米教里的一个人物,要么就是功夫高,要么就是地位高,很有可能两者皆顾。 暗暗对那姜老三算计心头,潘厚仁手中缓缓加力,他打算先将这个络腮胡子弄晕过去,然后再拿下姜老三,那今天的事情也就算有个结果,最好平西侯的兵马能够早点赶过来,那就不用他自己辛苦了。 可是想想后世警察的速度,潘厚仁对自己心中的这个希望实在是不抱太大的幻想,当他怀中的络腮胡子开始因为缺氧而神志模糊的时候,姜老三他们已经等不得了。 “上!” 四个皮袄子在姜老三的一声命令下,纷纷冲向潘厚仁,他们当中有人从怀中衣服之下拔出短刀,也有人从裤腿里抽出短棍,总之都是一些便于收藏,而且不会被官府查收的兵刃,可是用来杀人,这些小兵器已经足够了! “砰!” 潘厚仁抬腿一脚将第一个冲过来的皮袄子踹翻在地,虽说他身负武功,可是在真正肉搏的时候,后世那些散打的动作却最适合对付那些普通人,直接有效,而且更有视觉效果——眼瞅着一个人被踹得倒飞出去,怎么也比用掌力拍翻看起来更让人感觉恐惧,对力量的恐惧。 出师不利,这个时候米教教众们才想起关于这个潘厚仁少爷的诸多传闻,其中一个就是关于潘少爷的战斗力,那可是昆明府里独一份的,至少没听说过有人正面战斗放倒过潘厚仁。 幸亏这些米教教众还不知道,如今潘府里还隐藏着一个真正的绝顶高手,张三丰老神仙的关门弟子,武痴四疯!若是他们知道的话,怕是早就已经溜之大吉了! 一个现成的例子摆在面前,剩下的米教教众也就不敢轻举妄动。这些家伙本就都是些欺软怕硬的主,潘厚仁的硬度好像已经超过了他们的估计值,就连那姜老三此时也犹豫了。 然而时间不等人,如果继续僵持下去,最终倒霉的人肯定是米教教众,那姜老三也算是光棍,咬咬牙之后,竟然道:“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潘少爷,咱们后会有期!” “会的,会的!你放心好了!” 潘厚仁脸上带着笑容,右脚却是缓缓地挑起了刚刚被踹飞那家伙失手落下的短刀,在昆明府上街,他可没有带刀剑的习惯,不管那姜老三是真心要溜还是耍心机,潘厚仁总觉还是该给自己弄把武器,那样更有把握一些! 然而姜老三等米教教众真是想要溜了,树的影儿人的名,关于潘厚仁这个昆明府第一纨绔的回忆越多,米教教众就越觉得今日跟潘厚仁叫板是个错误! 可是包括姜老三在内的米教教众还不知道,这个错误会有多么的深刻。 姜老三还算是个讲义气的人,竟然让布衣教众去将被潘厚仁踹到的那个皮袄子抬起来,他亲自断后,一行人就要撤离,而潘厚仁始终扣着络腮胡子的喉咙,两眼冷冷地看着这些教众逐渐退散到人群当中。 “闪开,闪开,平西侯府兵办事,闲杂人速速闪开!” 随着轰隆隆的马蹄声,潘恒去搬的救兵总算是来了,而这个时候,姜老三还在人群当中,潘厚仁听到马蹄声,就已经松开了络腮胡子,当他判断出府兵可能来不及拦住这些教众时,他第一时间用脚尖挑飞了短刀,正对那姜老三而去! 姜老三一直就没有放松过对潘厚仁的警惕,当他看见潘厚仁的动作时,本能的就要躲闪,然而周围都是人,腾挪空间有限,眼看那姜老三就要被短刀射中,正好在他身边有个米教的布衣,只见那姜老三竟然一不做二不休,伸手将那布衣拖了过来,短刀“噗嗤”一声扎进布衣的后背,等到布衣倒下时,姜老三已经混入人群当中,不知了去向! “潘大人,米教教众何往?” 平西侯的兵马终于穿过分开的人群来到潘厚仁身边,领头的百夫长滚鞍下马,向潘厚仁行礼而道。 看着这些全副武装的兵马,潘厚仁心中不由得微微叹息,道:“你们若是能够早一刻钟到,那些米教的人一个都走不掉!现在嘛,喏,那边地上躺了一个,你去看看有没有救,若是没死的话好好替本官审审,这都是哪里窜出来的邪教!” 潘厚仁是真心发火了!这些米教竟然欺负到他潘厚仁的头上,而且还打伤了张裁缝!张裁缝这个人对潘厚仁来说可是太重要了,至少到目前潘厚仁没有找到可以替代张裁缝的制衣师傅。说来也是怪他自己大意,当初朱高煦和朱徵焲在昆明的时候,潘厚仁还安排了几个孔武有力的白子贴身保护张裁缝,如今以为昆明城里早已经没有了威胁,潘厚仁才让那几个白子撤走,可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就出了事情。 那潘恒跑得汗流浃背,然而这个时候潘厚仁却不能让他休息,指着已经晕倒在地上的络腮胡子道:“去找一辆车,把这个家伙拉到城门口,丢在外面!” “啥?少爷,你好不容易才抓住,就这样放了?” 潘恒可是一点也不理解潘厚仁这个命令,毕竟谁都能看出来络腮胡子就是这伙人的头头,抓起来审问一定能够知道的更多,怎么能够说放就放了呢?在潘恒看来,少爷可不是那种以德报怨的人,况且他潘恒还被打破了鼻子,流了那么多血,可是要吃不少东西才能补回来的啊! “我让你这么着就这么着,这位将军麻烦你来做个见证,看看这家伙是否还活着!” 潘厚仁一边说,一边冲那正在组织清场的百夫长招呼。那百夫长也是个实在人,当真是在众目睽睽下听了听络腮胡子的心跳,又翻了翻络腮胡子的眼皮,点头道:“确实是还活着,而且好像也没有受什么重伤!” 要的就是他这句话,在周围那些围观百姓的面前,潘厚仁大声道:“各位都听见了,这家伙可没有被我杀死,现在我就着人将他送去城门口,今后的事情可跟我潘厚仁没有半点关系,咱可不是个杀人狂啊!” 第184章 踩到少爷头上了 潘厚仁这么说,一旁的潘恒感觉很憋屈,满脸都是忿忿不平的表情。潘厚仁说完之后注意到潘恒的神情,微微一笑走过去低声道:“放心,你啥时候见少爷我有仇不报的?弄死他是在很简单,可要弄成现在这个样子,那可是技术活!” “技术活?” 听到潘厚仁的话,潘恒微微一愣,他鼻孔下还有凝固的血块,鼻梁上也是乌青一片,看上去凄凉的同时,也有些滑稽。为了跟潘厚仁说话,他刚刚捂着鼻头的手已经放下来了,摊开一瞧,掌心里也都是凝固的血迹,心中的恨意又上来了,明知道此时问有些不和适宜,可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少爷,你是怎么折腾他的?” “哦,你先别问我,雇辆大车丢城门口去,半道上他要是醒了你就问他,若是你能问出来,回来我给你五百两的精神损失费!”潘厚仁拍拍手,也不正面回答潘恒,径直走向被士兵们抬起来的那个米教教众。 后背上的短刀并不致命,那教众果然没有死,而且看他的样子好像一时半会儿死不了,这样一来潘厚仁就不用担心找不到这些米教教众的下落了,只要有个活口,总能弄到点消息。 那百夫长自会送这个受伤的教众去找大夫治疗,潘厚仁则是丢下这边的事情,让那青衣小厮带路,进作坊看张裁缝的情况。 此时作坊里面也是乱糟糟的,潘厚仁一进去就差点被十几个雇工七嘴八舌的声音给轰得晕过去,好不容易才走到张裁缝两口子面前。还好,张裁缝还能坐着,他老婆正不停的在后面轻拍其后背,看到潘厚仁,张裁缝一抬头,正准备开口,发出来的却是一连串的咳嗽,白布一擦嘴,摊开却是布满血丝! 这是肺部受到重击之后的结果,潘厚仁脸色微微发寒,上前一步对张裁缝道:“放心,这仇我一定会替你报,张嫂子,快叫人去找大夫,哦,不了,这种跌打损伤还是让四疯来比较好,快,找个熟门熟路的,去我家找四疯道长过来,记得提醒他带伤药,就说是本少爷说的!”很显然这是潘厚仁担心四疯不买账。 此时那张嫂子眼眶里全是泪水,开口道:“都怨这个死人啊,当初我就说给点银子当是免灾,他却偏偏不肯,说什么不能助长歪风邪气,人家今天来他也不去报官,反而站出来理论,理论有什么用,那些米教的人,是讲理的么?” “好了好了,张嫂子你也别埋怨张大哥了!这事情你们怎么不早说呢!”其实潘厚仁心中也有些对张裁缝不满,诺大的事情竟然不开口,这是不当自己人啊! “厚仁少爷啊,我们当家的说了,这种小事岂能麻烦你呢,你事情那么多,最近又正好搬家!啊,说起来都是这事儿闹的,本来还说去拜访厚仁少爷的新家呢!” 这个时候张裁缝老婆反而又帮着老公解释起来,由此来看,倒也算是个贤妻良母的角色。 潘厚仁淡淡一笑,道:“大家都是自己人,不要那么麻烦,回头等张大哥身体好了,随时欢迎你们来玩,对了,嫂子还是去把这些工人安排了吧,老这么围着这不像个话啊!” 且不提潘厚仁在作坊里等四疯,再说那潘恒,找了马车将络腮胡子向城外送。他也是够缺德的,直接找到负责运夜香的马车就将人丢在粪筐里,心里打算的是等那络腮胡子醒了之后,就算不能打他,也要臭死他,恶心死他! 大概走了快一半的时候,粪筐里的络腮胡子还真就“谔谔啊啊”的醒了。潘恒心中一紧,连忙抓起粪筐旁的扁担,若是络腮胡子有什么攻击性的举动,扁担招呼! 可是那络腮胡子醒了半晌,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好像傻了一般,只是躺在粪筐里喘息。潘恒心中好奇,想起潘厚仁交待的话,连忙道:“喂,我们家少爷问你,你叫啥名字啊?” “啊.哦.啊.” 那络腮胡子的眼珠子变得很呆滞,呆滞的不像是个正常人,口中虽然也发出了一连串的音节,却是毫无意义。看到他这个样子,潘恒心中突然就爽快起来,“哈,你这厮,定然是少爷动的手脚,被捏傻了吧?” 潘恒想的确实没错,在潘厚仁右手的五指长时间紧扣之下,那络腮胡子的大脑由于长时间缺氧,其实已经坏掉了,虽然还没有死,但已经完全是个废人。可潘恒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他见无论自己说什么络腮胡子都没反应,就干脆让车夫停下来,用扁担的一头在粪筐上铲了一块黑乎乎的玩意儿,然后塞向那络腮胡子的嘴巴。 “吧唧吧唧!” 看着络腮胡子嘴巴不停的咀嚼,潘恒心中先是感觉到无边的快意,可片刻之后就一阵阵的反酸,恶心起来。 “走走走,快走快走!”潘恒也不坐车了,直接从车上跳下来,催促着车夫离开。他打了几个干呕,随后大声吼道:“少爷,你真行!潘恒我服了!” 说起来潘恒是被姜老三打破了鼻子,即便是现在仍旧隐隐作疼,可在他内心里也没想过要让潘厚仁杀几个人报仇。 可是现在看来,潘厚仁虽然没有杀络腮胡子,但眼前这般的下场,可是比杀了他更要残忍!像他这样一个米教教众,成了傻子,被人丢在城门口,怕是用不了几天功夫就会冷死、饿死! 如今已经是初冬,城外各种野兽正愁着冬粮,只要一想这络腮胡子很有可能成为那些野狗的裹腹之物,潘恒就感觉身上有些发愣,暗暗在心中提醒自己,可千万不要得罪了少爷啊,否则到时候自己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此时潘恒更相信自己少爷不会放过今天在成衣坊前闹事的米教了,一个傻了,一个受伤被抓,估摸着就算潘厚仁不想再追究,那些讲究有仇必报的米教,也不会就这样算了吧。 第185章 掐指一算不对劲 潘厚仁当然不会算了,自己人被欺负了,怎么也要报复回去,况且张裁缝的成衣坊那也算是潘厚仁的家业之一,若是不把面子找回来,将来岂不是什么地痞流氓的都能欺负到他潘厚仁的头上了? 甚至于潘厚仁已经很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将那些白子们都撤走了,否则张裁缝也不至于被打的吐血,虽说经过大夫的检查并没有性命之忧,可是也要好好将养两三个月,尽量不能起床,更不能说干活了。 这得耽误潘厚仁多少工夫啊,多影响潘厚仁的计划的进度啊。 想到这里,潘厚仁心中无比怨愤,而此时在京师里,也有个人在大发雷霆! 此人就是悲催的纪纲!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安排出去的几十号精锐,追踪一辆马车,满打满算不过三个人,其中还有一个女人,但竟然会落的如此结局! 听下属说那女人竟然也有不弱的功夫,而且当时的情况,最清醒的好像还是那个女人,正是因为有她的指挥,没能干掉那个张把式! 直到现在参与围攻秀娘和四疯的番子,也没有猜到张兴的身份。可是纪纲却不同,当听了那些番子们带回来的消息之后,心头有个名字,已然隐隐冒出头来,反复思量之下,纪纲觉得很有可能! 明知道马车和车夫都是皇上奉送的,哪怕纪纲自觉跟朱棣关系不错,或者说他认定自己很受朱棣的赏识,可这种事情他绝对不能向朱棣开口询问,他也想通过自己在宫中的耳目打探此事,然而最近宫中人事变化频繁,一些原本已经向纪纲效忠的太监侍卫,都在不知不觉当中被清理了,或者是犯了事还不等纪纲出面,就被大太监们给干掉了,要么就是找到由头,直接从宫里给踢了出来! 这种事情在宫闱斗争当中是极其常见的,当时纪纲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对他效忠的人也有可能还有别的主子,皇上如今在宝座上坐的时间已经够长了,自从汉王朱高煦被打发去了永安之后,东宫要清理一批人,也是很正常的。 但是此时,纪纲才隐隐然发现有些不对劲了。 之所以他对从宫中出来的马车和女人如此感兴趣,就是因为他在宫中的耳目好些已经失灵了,如此重大的事情他竟然不知道!对于现在的纪纲来说,这是不能接受的事实,故而他丧心病狂的下达了进攻马车的命令。 而这些回来的番子,却向纪纲隐瞒了一个重要的事实——他们的身份,被那老车夫识破了!跟在纪纲身边的番子们岂会不熟悉自己这个主子的性格?若是说出身份被识破,那护城河喂鱼或者是乱葬岗上的野狗就是他们的归宿。 他们出于自我保护的意思,向纪纲隐瞒了此事。 “姓张,宫中还有啥人呢?难道是他?” 纪纲翻看着自己桌面上的官员名单。别小看纪纲这间书房,里面关于朝廷官员的名单,估摸着全天下只有三份,一份在御书房里,一份在吏部,最后一份就在纪纲的书房里,锦衣卫的威名由此可见。 “张兴,难不成是曾经那个永宁卫指挥佥事?不得了啊,皇上竟然舍得将他放出来,还是当马夫,这是给谁赶车呢?潘厚仁,不可能,潘厚仁仅仅是一个小小的三品官,还不够资格呢.” 要说纪纲的推断也算是很准确的,然而因为耳目的丧失,他竟然还不知道潘厚仁已经被朱棣升官了,准确的说,是封爵了。 “虽说如今隆平侯已然失势,可他老子跟皇上的关系始终如一,唉,早知道是他,就不该派兔崽子们去惊扰了。这老狐狸向来奸狡巨滑,极有可能已经认出兔崽子们的身份来!” 那些追杀秀娘三人的番子们怎么也想不到,纪纲的推理能力已经细致到如此程度。要知道纪纲本身就不是个武人,他是读书人出身,虽然是武职,心思却比普通武人细腻百倍,此时当他推算出番子们的身份已经暴露之后,第一个心思,那就是要杀人灭口了! “来啊,传本官的命令!”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纪纲从朱棣身上也学了不少东西。这个时候虽然还没有推论出那个女人的身份,可是纪纲已经知道自己第一件急于完成的事情是什么了。他找来自己心腹,接二连三的口述命令,而且要求立即执行! 要灭口不一定需要直接杀人,调动到外地卫所,半路上再下手,尸首埋在荒郊野外,不失为一种更好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进攻皇家马车的事情推脱的一干二净,即便将来张兴回宫把这个事情向朱棣提起,纪纲自认也能把自己从中干干净净的摘出来。 办好这个事情后,纪纲心头才微微的松了一口气,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却没有心思休息。 既然已经知道马夫是张兴,那么马车里那个女人的身份,就更值得纪纲去推敲了。 就在他费劲心思而不得的时候,突然又有人来报信,说是关于潘厚仁的消息。 通传进来的,是纪纲埋伏在礼部的一颗棋子。寻常时候这种棋子不会乱动,可是最近这些日子以来,纪纲日夜谋划的就是聚宝盆,他曾经下了死命令,只要是跟潘厚仁和潘家有关的重大消息,不管任何理由,必须第一时间报知他。 “什么?皇上封潘厚仁为镇国将军,还有二等伯?” 为何此时来的人是礼部的而不是吏部呢?纪纲心中觉得奇怪。只因为在朱棣心中,对潘厚仁这次封赏完全是按照外戚的方式进行,故而首先需要通过礼部,而不是吏部。礼部这个地方平常时候纪纲是不看重的,也就没有在关键位置安插自己的人手,谁知道事情会出这样一个偏门,以至于纪纲到现在才知道如此重大的信息! “难怪要送上驷乘马车,我还以为只是为了送那个女人,感情这马车是赏赐给潘厚仁的!嘶.平白无故的给如此厚赏,那岂不是说.”纪纲一番推断,得出的结论却让他很沮丧,只因为在他看来,潘厚仁最近并没有半点功劳,皇上却给了如此厚赏,其原因怕是跟聚宝盆脱不开干系,很有可能是因为潘厚仁提供了聚宝盆的信息,皇上欣喜之下,才会如此。 那也就是说,他纪纲怕是从此就跟聚宝盆无缘了! 想到这里,纪纲感觉整个人都像是脱力了一般的酸软,甚至身子骨都支撑不住了,颓然的倒在座椅之上,挥退那暗棋之后,纪纲独身一人在书房里黯然而神伤,絮絮叨叨道:“完了,完了,本官的聚宝盆,就这么飞了!” 纪纲虽然跋扈,可是也要看对象,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在朱棣面前跋扈啊!若是朱棣真的已经掌握了聚宝盆的信息,他纪纲何德何能去跟朱棣抢呢? “不!” 沉寂了一阵子之后,纪纲又突然站了起来,“我一定要弄清楚,皇上是不是已经知道聚宝盆的事儿了!潘厚仁除非是个傻子,否则一个镇国将军和二等伯的虚名,岂能跟实实在在的聚宝盆相提并论呢?若是聚宝盆的消息还没有钻进皇上的耳朵,那本官就要抓紧了,春节前,一定要从潘家人口中得到确切的消息!” 朱棣跟潘厚仁之间有什么秘密,纪纲又如何开口问呢? 其实很多事情总是可以旁敲侧击的!纪纲并没有在自己书房里浪费时间,而是端正了朝服,一溜烟就朝着宫中而去。他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皇上头号鹰犬,当然有随时求见的权利。前些年纪纲发奋图强的时候,倒是经常为了案件深夜求见朱棣,只为第一时间完成皇上交待的任务,哪怕是因此被朱棣喝骂、杖责也在所不辞,应该说那个时候的纪纲还算是个真正有用的棋子。 可是最近些年,随着朱棣的杀心降低,或者说他认为该杀的都杀得差不多了,召见纪纲的次数也就日渐减少,加上纪纲自己权利之心膨胀,很多事情独断专行,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深夜求见皇上,这君臣之间的距离,没有日益加深反而是渐行渐远。而随着远离龙颜,被自己周围的人刻意奉承,没有更强大的存在打压,也就导致纪纲的心态更加膨胀,多重因素之下,制造出了如今这个嚣张跋扈、心狠手辣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 到了宫门之后,纪纲求见皇上的理由很简单,锦衣卫大牢里随时都有份量足够的重臣,纪纲只要随便找个由头,比如请示一下皇上,这个大臣究竟是杀还是不杀,其家业是抄还是不抄,朱棣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回绝了纪纲的。 果然,这种理由当真是百试不爽,纪纲很快就得到回音,说是让他去养心殿等候。 当纪纲跟朱棣见面,礼毕之后,朱棣并没有像前些年那般让太监给纪纲搬个凳子,体恤自己这个办事牢靠的下属,他只是大刺刺的坐着,虽说脸上有笑容,却是很职业化的那种,高高在上的主宰的笑容。 纪纲在朱棣眼皮子底下不敢造次,他连忙捡最近重要的事情汇报,末了就扯到迁都的事情上,问朱棣道:“皇上,那北京城的营造费用,户部莫非还卡着呢?要不要微臣多抄几家,以充实充实?” 问这个问题,可是很有技术含量的。 第186章 枭臣的想法 想那纪纲分明是想从朱棣口中探知一下聚宝盆的消息,可他若是真直接开口问朱棣,朱棣会回答他么?这个答案是显而易见,朱棣非但不会回答,弄不好一招手过来几个力士,直接将他纪纲投进皇宫的大牢里了解清楚真相,其实就是弄明白他有没有将聚宝盆的事情告诉第三者之后,估摸着他最好的下场就是一杯毒酒了。 纪纲没那么傻,虽说这一切的可能都是他自己的想象,可是他总算还是想到了这些事情,自然而然的,他就避开了这种可能性。 开口问兴建北京资金量是否充足,这本身就是他纪纲分内的事情,问问也无妨,朱棣总不能因为这个事情而问罪吧? “纪爱卿忠心为国,值得赞扬啊!”朱棣微微一笑,先是给纪纲戴上顶“忠心耿耿”的帽子,随后才道,“这北京城啊,可不是一天两天就能修好的!曾经有人给朕说过,在遥远的地方,有个庞大的帝国,他们的首都罗马,也是用了很多年的功夫才建好,结果呢,他们国家就有一句俗语:罗马不是一天建好的。这话的意思,纪爱卿你可明白?” 西方人的谚语在翻译过来之后往往是简单易懂,其实不是人家本身如此简单,只是翻译的人在其中下了功夫。纪纲岂会听不懂朱棣这话的意思,心中倒是很奇怪:皇上虽说对大明以外的世界有好奇心,可是很少从其口中冒出外国人的语言,毕竟在皇上心中,只有大明才是整个世界的中心,他恨不得让全世界的人都说汉话! 这是朱棣的一个理想,不可否认这个理想有些脱离现实,可是在后世,有着跟朱棣同样理想的汉人着实不少,至少后世的潘厚仁就是其中一个。 不知为何,纪纲总觉得此时的朱棣有些高深莫测,今日之皇上,跟往日之皇上好像有很大的不同,至少在他纪纲看来,那是大大的不同了。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纪纲不知道。 纪纲当然不知道,刚刚朱棣说的那句西方谚语,其实是潘厚仁人告诉他的,那天在朱棣的御书房里,两人谈论了很多很多。 “纪爱卿,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退下吧!关于镇抚司大牢里的人.”朱棣微微一沉吟,道:“也不要逼得太急了!眼瞅着就是春节,让朕的子民们过一个安乐祥和的春节,这也是朕身为皇上的责任!是了,最近些日子朕要闭关,焚香沐浴服用老神仙为朕炼制的龙虎丹,若是没别的事情,就不用来找朕了,太子监国,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去找太子!” 朱棣这是在送客了。 在正常情况皇上要送客那是不用开口的,正所谓“挥一挥衣袖,撵走一片奴才”。纪纲就是个奴才,彻头彻尾的奴才,他必须要懂得进退,哪怕他曾经是朱棣最信任的人。是,他只是曾经朱棣最信任的人,而现在,恐怕除了皇太子朱瞻基之外,就连朱高煦都不能获得朱棣的信任。 朱高煦之所以失信于朱棣,完全是因为他的思想方向和作风跟朱棣彻底相左。朱高煦更近亲文官,而厌恶像纪纲之类的弄臣和武将,朱高煦尊崇儒学,觉得子孙后代就该谨遵祖制,他反对迁都,觉得南京更适合作为大明朝的国都。 如此种种,在朱棣看来那都是错的!朱棣这个人只相信实力,他讨厌结党营私的文官,厌恶湿气缭绕、生活奢靡的南京,观念上各种各样的冲突让朱棣和他儿子朱高煦说不到一处,父子两个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也时常争论,甚至在上朝的时候,朱高煦有时候说出来的话都会让朱棣下不了台。 所以最近这些日子朱棣真不喜欢上朝了,他喜欢在暗中稍稍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一些长远的安排,至于说早朝什么的,干脆就放任给朱高煦去折腾,反正到最后所有的决定还是要他朱棣盖了玉玺才能生效,又何必起早贪黑的还受罪? 可怜那纪纲最近是一头扎进聚宝盆里出不来了,压根就不知道在朝廷和内廷里发生的变化,或者可以说他是完全没有去用心了解,他觉得在朱棣驾崩之前,朝廷的事情就像是一根直线,会毫无波浪的就这么一直发展下去。 这是纪纲的失误! 朱高煦这个人虽然不讨朱棣喜欢,可是文臣们大多喜欢他。朱高煦的外形并不讨喜,可他从小接受的就是儒学文化,脑子里满溢的都是:“子曰”,“诗云”这样的词汇,充满了学着的儒雅,至少表面上看起来,他就像是个“衣冠禽兽”。 其实很多文官都是衣冠禽兽,只不过禽兽程度的深浅而已,这也算是汉民族汉文化的一种特色:用儒学的外表来掩盖自己禽兽的本性,不管是大明之前一些文臣,还是大明中后期出现的所谓的那些大儒,甚至于后世的一些官员、大师,无一不是用这种方式来蒙蔽世人。 从禁宫里出来,纪纲虽然有六成以上的把握朱棣没有搞到聚宝盆相关的信息,可他还是愁眉不展。而他愁眉不展的原因,就在于他感觉自己失去了皇上的欢心。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呢?”纪纲扪心自问,却又找不到自己错误所在。“吾一日三省吾身”这句先贤圣人说的话,那是相当的有道理。作为一个圣人,尚且需要一日三省,而他纪纲竟然找不到自己的错误,只能说明他距离圣人的境界已经越来越远,他的心性早已经被某些东西所蒙蔽了,他甚至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 可惜没人告诉纪纲这些道理,以至于他在走进自己指挥使衙门的大门时,整个心思又集中在了聚宝盆身上。 “来人啊,传本官命令!” 远在昆明的潘厚仁并不知道,纪纲为了他已经愁白了不知道多少根头发,其实潘厚仁此时也很忙,他要忙着去找那些米教的麻烦。 第187章 令人惊讶的事情 米教是个很讨厌的组织,不只是统治阶级大多数时候讨厌他们,就连民众,尤其是生活在城镇里的老百姓也都很讨厌这些米教,只因为他们实际上没干啥好事儿,唯一能够做的好事应该就算是“兔子不吃窝边草”了。 对于米教了解的越是深刻,潘厚仁心中对米教的讨厌程度就越是深刻。可是要说米教有什么罪恶滔天,好像又说不上,故而就连朝廷或者是地方官,也很难用暴力的手段将米教这种社会的毒瘤彻底铲除。 想到那姜老三,还有被他生生捏到缺氧而傻的络腮胡子,潘厚仁心中不由的想起后世一句电影的对白:这天下有多少乞丐,决定权不在我,而在于您,皇上! 这句话用在乞丐身上,其实和用在米教成员身上差距不大,毕竟大多数米教成员一开始仅仅是因为他们填不饱肚子,才会被迫加入米教的。当然在进入这样一个组织之后,受到这个大染缸里面的耳濡目染,原本纯朴的人也会逐渐发生变化,他们变得好吃懒做,变得追求暴利,他们期望不劳而获,期望一夜暴富。 可是在任何组织里,真正攫取最大利益的其实只有金字塔顶端那么一小撮人,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可以通过努力爬到金字塔的顶端,然而几千年的历史已经反复向人们证明:爬金字塔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不仅仅难度超过上青天,而且摔下来就是粉身碎骨。 “四疯,你说说看,咱们要怎么收拾这个米教?那个受伤的家伙已经审过了,他们就聚居在申家镇子附近,听说人数大概有上百人,其中穿皮袄子的有二十多个。” 潘厚仁拿这个问题问四疯,可惜四疯正忙着玩潘厚仁给他的扑克牌,最近潘厚仁教了他一些后世赌神片上的洗牌手法。一开始潘厚仁肯定那些都是特效,因为他在后世就没成功的做出来过一次,可是如今他却能够很流畅的做到其中大多数动作,又让他推翻了自己后世的判断——这些动作除了来自于勤学苦练之外,更重要的是大脑对身体的控制能力精细到什么程度。 四疯是个武痴,故而他很快就发现这种手指运动的好处,没有比这种运动更能在娱乐当中锻炼自己双手十指灵活程度的方式了,而手指的灵活不但可以体现在掌控兵器拳脚方面,还能拓展他一心二用的能力。 “我在问你话呢,四疯,你能不能先暂停一下?” 潘厚仁开口一声大喝,顿时让四疯手中的扑克牌散了一地,“干啥?瞧你干的好事,好不容易才.算了算了,你刚刚说米教有多少人来的?” “一百多号呢,二十多个皮袄子!” 潘厚仁又重复了一遍刚刚说的话,这时候四疯终于听清楚了,不过除了瘪瘪嘴,他好像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不就是一百多号人么,走,咱俩去清场!” 清场这个词汇也是四疯打潘厚仁这里学的,其包含的意义,跟后世已经没多大区别了。 轻轻一拍脑门,潘厚仁道:“唉,我怎么跟你这样一个傻瓜商量事情呢!真是很怀念夏布朝同学啊!” “额滴神啊!”四疯跟着一拍脑门,大声道:“厚仁你竟然会怀念那个废物?师叔我现在可是有把握,一只手就能放倒他了!” “那是因为你已经掌握了太极拳精义的原因!还得感谢我!” 潘厚仁狠狠地瞪了眼四疯,转身就出了门。他准备去城外,找秀娘商议商议,如今让他感觉可以谈点正事的人,好像除了秀娘之外已经没有别的什么人了。 等到潘厚仁出了城,来到潘府运输公司大本营的时候,却发现大本营里很热闹。 经过四疯和夏布朝训练的三百号保安已经正式上岗了。为了保证这些人的战斗力,潘厚仁将其分成了六个小队,每队五十个人,一名队长,两名副队长,还有个副总队长,而总队长就是此刻正在潘厚仁新家里玩扑克牌的四疯。不用担心官衔太低,只要是潘厚仁开口,就算是让四疯在保安队里当个保安,他都没有意见——反正就是挂个名,他是不听调的。 “怎么这么热闹?” 潘厚仁走到一名保安面前问道。前面也说过,为了自己的企业文化,潘厚仁给整个潘氏运输公司都准备了统一样式颜色的工作服,不仅仅让企业变得更加美观,更容易产生集体荣誉感,也便于管理。 保安的工作服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军装了,这种上下衣裳清楚区分的服装,保安们一开始有些不适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已经慢慢喜欢上这种不影响身体运动的服装,而且大家都穿,就自己一个不穿的话,反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报告董事长,这些人都是昆明府木材场的东家,他们来公司的,一个是为了恭贺新春,一个是因为最近公司提供给他们的货源,已经有些赶不上趟了!”负责站岗的保安大声回答了潘厚仁的问题。 潘厚仁皱了皱眉头。潘氏运输公司跟昆明府各家木材场合作这个事儿虽然是他一手促成的,可当进入正常运转之后,他就彻底放权给了段正鑫。毕竟大多数时候都要跟土司、头人什么的打交道,段正鑫的身份比他潘厚仁更合适一些。潘厚仁一直以为这个事情运转正常,在他看来,以云南昆明这边的植被覆盖度,在不提高采伐科技水平之前,至少还能可持续砍伐超过二十年! “不会是树木都被砍光了吧?”潘厚仁脑海里闪过这个绝对不应该存在的可能性,向着那些木材场东家聚集的区域走去。 虽然当初潘厚仁曾经召集过昆明府里最大的几个木材场东家开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木材场已经加入到潘厚仁的这个体系当中,他们配合潘氏运输公司制定了木材的标准、价格,以及各种详细的制度。可以这样说,如果潘厚仁哪天心情不好了,只消一句话,那昆明城里就没有一个木匠可以开工了——因为没木材! 所以这些东家,潘厚仁很多都不认识,而同样的,这些人也不认识潘厚仁。 熙熙攘攘当中,潘厚仁听到很多言论,比如说“是不是土司们都没货了”、“潘氏运输公司的工人都不见了”、“公司运输能力受到影响了”、“公司想要自己成立木材场了”。 其实这些言论在潘厚仁听来那都是无稽之谈,没有一个靠谱的。就说运输公司的员工吧,几乎每天都在增加,不仅仅是因为公司福利待遇好,更重要的是公司的业务范围几乎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得到拓展,那些散居在丛林当中的少数民族部落,对于金银和文明物资的渴求程度,远远超过普通人的想象。 绝大多数少数民族其实都是向往发展的,或者换句话说,他们的首领都是渴望享受的,而享受,最好的莫过于来自文明世界的丰富物质。 所以随着消息扩散的范围越来越宽泛,就有越来越多的少数民族加入到这样一个木材运输、出售的体系当中。不要认为潘氏运输公司在招用这样大量的员工之后是否会被工资福利所拖累,事实上从那些丛林当中的部落里收购木料,价格是相当的低廉,这一点,只有潘氏运输公司最高层、最核心的几个人知道。 每个月,仅仅是木材方面流入公司的纯利润就高达数万俩白银,而昆明府其实根本消化不了这么多木材,更多的木材通过各种方式向昆明附近的大型城镇辐射,连带着以昆明为中心,周边地区的木材价格开始下降,最终稳定在一个链条上所有商人都可以获取利益的价格上。 这就是垄断的力量。当垄断行业被掌控在一个稍微有良心的商人手中时,那么就真正体现了那句老话:“有钱人人赚”。 而潘氏运输公司,或者说潘厚仁始终恪守当初他给自己定下的底线——不参与到木材的具体销售行为当中! 其实这种模式不就是后世的总经销和代理分销的模式变形么,而潘厚仁整合那些大小木材场,甚至连广告费、门店费、渠道费都统统节约了下来,不赚钱那才是怪事儿! “哎呀,这不是潘大东家,好久不见了,大东家可还认识我?” 正当潘厚仁支棱着耳朵倾听那些人的议论时,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突然从旁边挤了过来,亲热的跟他打招呼。 潘厚仁定睛一瞧,笑了,道:“龚东家,龚十万,岂能不记得,岂能不记得啊!怎么,你也来了?” 此人正是最先跟潘氏运输公司签约进入体系,起到表率作用的昆明木材场东家龚十万。对于这个龚十万把握大方向的能力,以及在经营方面的果敢,潘厚仁还真是赞赏的,他甚至一度想过栽培龚十万,只不过后来接二连三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以至于潘厚仁始终没腾空出来做这件事情。 或许是因为龚十万在这些木材场东家当中的份量,他如此恭敬的跟潘厚仁打招呼,而且还口称“潘大东家”,顿时引得那些木材场东家们,纷纷过来见礼。说是见礼,其实更多的还是想跟潘厚仁拉上关系,对自家木材场今后的经营有利。 潘厚仁硬着头皮应付热情的东家门,随后就在几个见势不妙赶过来的保安拱卫下,走进了潘氏运输公司他的办公室。 这种时候潘厚仁并没忘记带上龚十万,只因他心中还有诸多疑问,要找龚十万了解清楚。 第188章 公司总部的麻烦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些人聚集在公司总部呢? 通过龚十万的口,潘厚仁总算是搞明白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临近春节了,辛苦了一年的人们开始大量的消费,为春节做准备。像翻新房屋、打造家居等等事情都需要消耗大量的木材,眼瞅着就是众多木材商们赚钱的时候到了,可在这种情况下,潘氏运输公司这个货源上家,竟然开始限制每家木材场的木材供给,试想在这种正准备开始赚钱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货源断了,那些东家岂会不着急? “龚东家的木材场可是也断货了?” 潘厚仁一面安排人去找段灵玉或者是段正鑫过来,一面着人上茶,跟龚十万详谈。龚十万倒也是诚实,摇头道:“以我做生意的经验,知道春节前是个旺季,而且我跟贵公司的业务往来频繁,故而在前些时候货源充足,价格低时,已经囤积了不少。或许不够支持到春节前夕,可也赚够了,这是托了大东家的福啊!” 说话间,龚十万还拱了拱手手,以表示他是诚心诚意向潘厚仁致谢。 按照潘厚仁定下的规矩,向龚十万这种首先“投诚”并且乐意合作的商家,潘氏运输公司是有诸多优惠政策的,比如先提货后付钱,比如只需要支付少量的定金就可以先将货场里面的货给定下来,等到需要的时候再发货,诸多便利。 而在与其他商家合作当中,潘厚仁也把君再来金牌贵宾制度完整的拿了过来,像龚十万目前在木材方面就是金牌贵宾,能够享受到的优渥条件自然也是最多的。当然,仅限于木材行当。 事实上就如龚十万说的那样,钱怎么可能赚的完?今年因为潘氏运输公司的介入,很明显货源充足,龚十万自己都是冒着囤积的木材年前不能完全走光的风险在向运输公司订货,谁知道中途出了这么个幺蛾子。而龚十万倒是没有打算囤集居奇,涨价什么的,只想着能够将定下来的木材都卖光,早点解散雇工们,各自回家过上一个幸福开心年。 像龚十万这样的心态做生意,往往才是发家致富的样子,不像有些商人,愣是恨不得一口气把这辈子的钱都赚光了才好! “龚东家的心胸,厚仁佩服啊!你是我辈学习的楷模,若是每个东家都像你这样想的话,咱们的大明那就真是和谐了!”潘厚仁跟龚十万打着哈哈,其实却是在等管事的段家父女两个。 等了一会,段正鑫没来,来的却是秀娘和段灵玉。 看到两个女人联袂而来,神情融洽,潘厚仁心中那是十分舒坦,只不过他脸上没有半点表示,只是热情的让大家都坐下。 “龚东家都认识吧?” 潘厚仁居中介绍,纯属是为了秀娘。秀娘点点头,也算是见过礼了。潘厚仁才向段灵玉问道,“灵玉,你爹爹呢?怎么这个时候不在公司?” “爹爹他这几天都去跑土司们的事情去了!”段灵玉的神情有些犹豫,毕竟还有个龚十万在场,她不知道是不是什么事情都能说个清楚明白。 “龚东家那是咱们公司的金牌贵宾,不用隐瞒什么,若是公司真有啥问题,我相信龚东家一定会伸出援助之手,与我们一道共度难关的!”潘厚仁这话说的很贴心,让龚十万不由的激动起来,对着段灵玉道:“是了,段总,难道这段时间的合作,您还不能看出我这个人的性格么?放心,就算是运输公司有什么问题,我第一承诺保密,第二就是愿意出钱、出力,协助公司解决问题!” 话说到这个份上,段灵越也不隐瞒了,对潘厚仁道:“还不都是你呀!” “啊?这个也跟我有关?”潘厚仁听到段灵玉的埋怨,心中很是委屈,他觉得自己最近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反倒是秀娘和四疯,差点就遭了秧! “那个李家寨子,你用如此不光彩的手段逼人家投靠,其他土司们口中没说啥,可是心里却有看法,这临近汉人的春节,土司也不是傻瓜,知道木材要涨价,一个个囤积居奇,价格疯涨,最好的木料他们已经涨价三倍有余了,你让我们怎么办?为了这事儿,我阿爹已经出门好多天了,还不知道情况呢!” “还有这样的事情?” 潘厚仁这下是真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神情极度的讶异:“怎么可能呢?李家寨子,那就是鸡啊,怎么,难不成是因为没有杀出鸡血来,所以他们一个个还要上天了不成?” 此时潘厚仁的表现老实说有些让人失望,完全没有往日那种老谋深算的劲儿。说到底他也就是个十六岁的孩子,他的行为举止多多少少受到了生理年龄的影响。虽说他有条穿越的灵魂,可在后世他也就是个象牙塔里的历史讲师,从未曾真正踏足过商业领域。在这个时代他所做的任何事情,其实都是因为他拥有一些关于商业碎片化的知识,这些知识并没有形成完整的体系,也不能取代宝贵的经历。 李家寨子的事情表面上好像取得了圆满的成功,可实际上在整个事件过程当中,潘厚仁既没有充分的展示他的武力,也没有展示出巨大的财力,如此一来虽然他兵不血刃的拿下了李家寨,却没有起到原本想要的那种效果。相反,唇亡而齿寒,正是因为潘厚仁对李家寨这种类似于“巧取豪夺”的手段,让那些部落和聚居点的头人、土司们产生了危机感,甚至于有可能在过完春节之后,就会有部落选择中止跟潘氏运输公司的合作。 或许这对于潘氏运输公司来说不算是致命的危机,毕竟替潘家走私那些货物才是潘氏运输公司最大的经济收入,而做木材生意的初衷,只是为了跟各个部落、寨子打好关系,以免潘氏运输公司的马队,在路上遭受到不测而已。 潘厚仁正想着他对李家寨可是仁慈很了,那段灵玉已提高了音量冲他嚷了起来,“怎么不是啊!当初你要是将那李家寨子杀个血流成河就好了!在我们大理,若是发生争端,谁不知道定要斩草除根,你看看你做了什么,现在就连李家寨子里的人,都不把我们公司当回事呢!” “够了!” 第189章 暴走的小妞 “够了!” 一直在旁边安安静静听着的秀娘,此时终于开口,淡淡的两个字,却是让段灵玉马上闭了嘴,只是那神情还有些气鼓鼓的,好像心中过不了那坎。 “现在净说这些事情有啥用啊?”秀秀说了两个字就没再开口,倒是潘厚仁接上了秀秀的话头,让那段灵别再说李家寨的事情,那都已经是过去发生了的,继续纠缠毫无意义,重点应该是接下来如何处理。 “我们货场里还有多少木材?” 揉了揉自己额角,潘厚仁开口问道。 “不多了,顶多还能支撑三五天的消耗,如果那些土司部落的木材不继续提供来的话,我想我们这里很快就要断货了!” 潘厚仁点点头,“那你爹大概啥时候能够返回?” 这个问题段灵玉看来是没法回答,只见她摇了摇头道:“刚刚我都说了,我阿爹他是去找那些土司头人们商议价格,我哪里知道他啥时候能够回来呢!” “不用商量了,都这个时候还要商量个啥?哪怕就是亏本,咱们潘氏运输公司的名头可是不能弱给别人了,不管怎么说,一定要将木材给我收回来!” “可是他们的价格.”段灵玉才开口说话就被潘厚仁给打断了,“我说了,不要跟我提什么价格,不管他们要价多少,总之统统给我买回来,无论如何一定要赶上春节前,给我们联盟的木材场都有货卖!” 潘厚仁说到这里,那龚十万忍不住插嘴,道:“大东家,大东家,若是你从那些土司手中拿到高价货源回来,岂不是也要高价卖给我们这些木材场?” “谁说的?”潘厚仁转过头来望着龚十万笑道,“我啥时候说过要高价卖给你们呢?这些货物虽说是咱们潘氏木材场高价弄来的,可是我还是会按照正常价格提供给大家的,还请龚东家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等货源组织回来之后,龚东家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还请尽管开口才是!” 那龚十万也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了,心中默默一算,就知道这样一笔生意潘厚仁如此这般的亏损,将会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当然龚十万并不知道潘氏运输公司还有别的经济来源,而且比现在这种木材生意利润要高上许多许多。 “大东家不可,万万不可啊!”龚十万震惊之下,站起身来连连摆手,道:“鄙人刚刚也说了,敝号还有足够的货源,足以支撑到春节,赚的钱够了,够了!” 龚十万如此表态,倒是让潘厚仁颇有些意外,感觉上龚十万还真是个极其有良心的商家,至少在这个时候让潘厚仁等人均感觉心中暖暖的,很舒服。 当下潘厚仁冲着龚十万拱拱手,道:“龚东家如此仗义,改日厚仁我在君再来为东家摆上一桌,还请东家赏脸哈!” 如此说话的意思就是要闭门谢客了,虽说刚才潘厚仁告诉段灵玉,那龚十万不是外人,可毕竟那只是客气话,既然潘厚仁已经决定要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一大笔钱来摆平这个事情,那就意味着接来下他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商量,不能再让那龚十万“旁听”了。 等龚十万很自觉的告退之后,从进来开始就只说过两个字的秀娘终于开口了,“厚仁你究竟有没有好好的算过,如此一来,你需要支付多少银钱,才能维系咱们潘氏运输公司的信誉?这样做究竟值不值得?咱们公司跟那些木材场主们的协议我也看过了,其中根本就没有约定我们必须要保证货源的充足,说句难听的话,即便不能满足,这也是特殊情况,我相信段老爷子的能力,能够将货源组织回来,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按照正常的情况来发放木材,不就解决问题了么?” 在商言商,秀娘说的是一点都没错,至少没有必要用自己的银子去买什么面子,面子能吃么,多少钱一斤? 可是潘厚仁他有着自己的全盘考虑,不能为了眼前的这点点利益,就将潘氏运输公司的信誉给毁坏了,说直白点,眼前的这些损失还在潘厚仁觉得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况且有时候做生意绝对不能只看眼前的蝇头小利,眼光要放长远,再长远一些。 可惜这些东西对于秀娘和段灵玉来说,那都有点过于的深奥了一些,潘厚仁不打算现在就给两个女人上商业课程,一则时间不够同时也未免过于不合时宜了一些。他只是对那段灵玉下命令,务必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段正鑫,并告诉他不管用啥法子,也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将木材弄回来。至于说需要花费的金钱,全额由潘氏运输公司的财务来承担,而且来不得半点的虚假。 照说这样的命令,那段灵玉父女俩作为潘氏运输公司的总经理和副总,是有资格拒绝执行的,只不过作为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他们还没有这种觉悟,虽说称呼是那样,可在他们心中,潘厚仁那还是实打实的东家,其意志不容违背。 虽然段灵玉服从了潘厚仁的命令,可是在她心中对潘厚仁还是多少都有些怨怼的,只不过是敢怒而不敢言了。她离开茶花厅,径直找人去传达潘厚仁的命令去了,留下秀娘和潘厚仁两个。 “秀娘,你可是觉得我今天处理这件事情的方法有些不妥?” 潘厚仁知道秀娘心中不快,可他是男人,在处理这些大事情的时候,就必须要有属于自己的决断能力,倒不是说他想压过秀娘和段灵玉一头,完全是因为整个潘氏运输公司必须要尽可能的在他潘厚仁的掌控之中,只有这样公司的方向才不会出现偏颇。 “是有些不妥!” 在潘厚仁面前,秀娘也不是那种唯唯诺诺的女人,心中有什么她就会说什么。 “不就是些银子么?”潘厚仁淡淡一笑,道,“银子固然很重要,可是秀娘你想想,这些木材场可是咱们潘氏运输公司的第一批客户,我们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让这些第一批跟着我们发财的人失去了信心,信心这种东西,那可真是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的。” 潘厚仁话说得是语重心长,秀娘微微偏着臻首,好像是明白了一些其中的理由,但她还是坚持道,“可我还是心疼那些银子,这可都是咱们公司上上下下的人,流血流汗赚回来的呀!” 秀娘说到这里,潘厚仁却笑了,他可没有打算克扣员工们的薪水,说句不好的话,这些贴进去的银子那都是他潘厚仁自己掏包包,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潘氏运输公司的另外一个大股东,皇上若是知道了这件事情会怎么想。 “好了好了,咱们还是说点别的事情,秀娘啊,你说这些该死的土司,一个个漫天还钱坐地起价的,他们是不是皮很痒了?” “是有那么点。”经过潘厚仁这么一提点,秀娘心中的恨意就不再是冲着潘厚仁去,而是直接对着那些土司们去了! 秀娘是何许人物,当年在京师的金山之上,秀娘可是带着她的人马,愣是杀了个三进三出,最终成功的将马旺的人头给摘了下来。说她有胆有识,那绝对没有丝毫的夸张,潘厚仁在没有学会张三丰亲自传授的太极拳之前,还未必就是秀娘的对手,毕竟当时的潘厚仁只跟街上的小混子们争吵打闹过,却从未曾真正杀过人,见血。 故而此时潘厚仁提起那些可恶的土司,秀娘的脸上顿时罩满寒霜,声调也变得异常冰冷,就连潘厚仁都感觉这花厅里的气温好像骤然之间下降了许多。 “厚仁,即便这次咱们用银钱渡过了难关,也不能轻饶了那些可恶的家伙!你那三百个保安队,怎么也要借出两三队来,我去找侯爷,要点兵刃!” “要兵刃?” 揉着自己胳膊,潘厚仁道:“秀娘你不会是打算将那些土司都清剿一遍吧?那也太夸张了点!” “这是你逼我的!”秀娘站起身来,开口道:“如果不是你在李家寨子这件事情上显得如此优柔寡断,我又何必要去当个母夜叉呢?还是你觉得我骨子里就是个嗜杀的女人?” 秀娘此时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她在房间里来回的踱着步,口中念念有词。一开始潘厚仁以为她还在数落自己,闷着头也在生气,可听了半天好像跟自己没啥关系,潘厚仁再细细的一听,秀娘口中念叨的尽然是需要一些什么样的兵刃! 以潘家的财力来说,给三百人的保安队配备全盔全甲外带战马弓矢这些都不成问题,问题是名分!一个商人的看家护院队伍,凭什么配盔甲呢?在中国,自古以来对盔甲和弓弩是看管的最为严格,私藏盔甲五副者抄家灭族,私配弩弓者斩立决!不管朝代如何更替,至少在现今的大明朝,盔甲和弩弓始终是禁绝的,除非潘厚仁想造反,否则他绝对不能将保安队变成一支军队! “秀娘,秀娘!” 潘厚仁喊了两声,见秀娘还在想着兵刃没有反应,不得已之下他走过去拍秀娘的肩膀。 “啪!”秀娘本能的一个肘击,向潘厚仁的胸膛而来。 第190章 编制问题 惊扰一个会武功的女人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秀娘就是最好的例子,潘厚仁这一巴掌虽然将其拍醒过来,可是香肩被人偷袭,也不能怪秀娘下意识的反应。 幸亏潘厚仁心中有所防备,托掌将其抵住,“别念了,不就是一些兵刃么,我倒是有个法子!” “哦,真的?”秀娘这个时候也回过神来,自己身后站的是潘厚仁而不是敌人,她脸上并没有肘击潘厚仁的歉意,两眼却是在放光:“你能弄到兵刃,最好是盔甲这些都有,那就真是太好了,都是那个汉王,竟然将我前些年好不容易收服的一群人,全给害了!” 秀娘说的是几个月之前,朱徵焲和朱高煦连续不断的追杀秀娘,最终秀娘的性命虽然得以保全,可是她辛辛苦苦建立拉拔起来的队伍也就这么烟消云散了。人当然是还没有死光,可是秀娘不忍心看他们再跟着自己吃亏受累,将自己的积蓄分了分,让大家各自归家,该做啥做啥去。 关于秀娘的这支队伍,潘厚仁心中一直有些好奇,只是当初秀娘始终认为潘厚仁还是个孩子,而且她的身份又是个秘密,所以关于这支队伍的事情,秀娘是一个字都没有向潘厚仁提过。 时过境迁,虽说这些事情已经不再是秘密了,不过两人好像也都没有兴趣再提起。 现在最让秀娘感兴趣的,是潘厚仁说他可以弄到兵刃的事情。她接二连三的催促潘厚仁说,可潘厚仁挠了挠头皮,道:“其实说穿了法子也很简单,就是找皇上要编制呗!” “找皇上要编制?啥叫编制?”秀娘一对剑眉蹙起来,冥思苦想“编制”是个啥东西,有了它就可以换来兵刃不成? “这个说来话长,编制嘛,你别当它是个东西,其实就是个名额、名份,这样说你明白了吧?咱们找皇上,把潘氏运输公司的保安队合法化,政府化,军队化,那岂不是就可以配备兵刃了?” “哪有这么容易的!”秀娘听完潘厚仁的解释,顿时变得很失望:“皇上这个人你又不是不清楚,他能有这么好说话?一支三百人的军队诶,你说他同意,他就一定会同意了?” “嘿嘿,我的好秀娘啊,山人自有妙计!是了,我先出去安顿一下那些木材场的东家,你去货场,让他们把存货都给放出去,只要能够度过这次难关,哼!” 两人当下分头行事,加上段灵玉的协助,此番木材风波倒是暂时被潘厚仁给应付了过去。如此一场风波虽然对潘氏运输公司造成了不小的经济损失,可对于秀娘和段灵玉,以及此时不在公司里的段正鑫来说,都是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通过这次风波,相信他们都能有一个长足的进步。 晚上潘厚仁并没有留在农庄里过夜,毕竟城中那个新潘府才是他的家,新家落成他这个主人就不回去,好像怎么都说不通。 “咦,四疯,你手里拿的是啥?” 刚刚进了院子,潘厚仁就看见四疯在跟张兴拆招,那张兴年纪虽然大,可是有四疯提供的上好伤药,竟然也能下地走路了。 “听说你被人踩了?怎么,不找道爷帮你报仇?”四疯今日穿着一件簇新的道袍,乃是潘厚仁亲自摸腰包让人定做的,倒是合身的紧,加上四疯那股先天与众不同的味道,颇有些符合仙风道骨的标准。 其实四疯此人五官长相并不错,只是平常时候总是穿得破破烂烂,头发也不好好的打理打理,给人的整体感觉就差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潘厚仁倒是相信,只要四疯年岁渐长,会越来越有道长风范。 此时潘厚仁不想提米教的事情,他倒是对四疯手上的那把钢刀感兴趣。 “你这把兵刃,是从哪里来的?” “哦,你说这货啊!嘿,刚刚贫道还在跟老张说,这把长刀打造得颇为精致,其钢质远超我朝军队佩刀。喏,老张说这是海外来的,厚仁你见多识广,倒是说说看!”四疯比划着手里的长刀,对潘厚仁说道。 只要是后世看过电视电影的人都能一眼看出四疯手里的那把钢刀是什么东西——唐直刀的变种,日本武士刀。 后世叫日本武士刀,而在现在其准确的名字,潘厚仁觉得应该叫“倭刀”,因为这个时候凡是偷渡来到大明朝的日本人,统统都被称为“倭人”,倭人用的刀,不是倭刀是啥。 “张老爷子想必已经知道这是什么刀了吧?”潘厚仁笑眯眯地看着张兴,说道。 刚刚张兴手中拿着一截筷子在跟四疯比划,此时潘厚仁开口,他便将筷子放下,点头道:“其实这是一把倭贼用的腰刀,其样式应该是前唐的直刀,唉,说起来经过元朝那些蒙古蛮子的残害之后,我们甚至连制造这种直刀的水平都没有了,你们看,倭人虽然找到了制造这种包钢的方式,可是他们对于淬火等掌握还是不如前唐工部的那些铁匠啊,喏,刀身因为受热不均而出现了弧度.” 张兴的话让四疯听得连连点头,可是潘厚仁却知道,日本武士刀之所以有个弧度,并不是因为他们没有掌握正确的淬火方式,可以说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没有掌握正确的方式,然而错有错着,这种带有弧度的造型在劈砍当中反而更容易达到最大力矩,攻击到对方的时候也会更加容易深入创口,比起平直的刀身来,哪怕做的更轻更薄,也不容易被劈断。 而四疯手中的这一把武士刀,可以说是目前日本能够做到的极限了,潘厚仁只是从四疯手中接过来,就感觉到一股幽幽的凉意,好像从刀身里冒出头来,在潘厚仁手掌之中盘旋蜿蜒。 错非潘厚仁修炼道家功夫境界不弱,虽然能够清晰的感受到那武士刀内蕴含的杀意,却不至于被这股杀意所控制。 “好刀!当真是一把好刀!四疯,这把刀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将武士刀归鞘,潘厚仁这才发现手中的刀鞘竟然都是真正一层层硝制的鱼皮缠绕而成,端地的精致,绝非是普通日本武士和浪人用的起的。 这个发现,就更让潘厚仁对这把刀的主人感兴趣了。 第191章 武士刀 “为什么不早说呢?” 虽说在后世潘厚仁是个历史老师,可是不代表他就能看懂日文。即便是看上去跟汉字很相近的两个字,其含义和发音也是截然不同的,若是乱说的话,只会惹人笑话,虽说潘厚仁不是个很有名气的老师,连教授到还没有评上,可是他不喜欢当那种啥都懂、啥都张嘴敢说敢评论的专家。 刀柄上刻着文字,可惜潘厚仁看不懂,他甚至可以肯定自己身边也没有一个人能够看懂——这个年头估计在昆明这种地方还不会有人专门学这种鸟语,毕竟光是云南这边的方言就多的足够让一个语言方面的专家研究上一辈子的了。 “下次有机会的话,不妨提醒一下皇上,像这种孤悬海外,却穿着汉人外皮的种族,还是灭了其道统的好,该一视同仁嘛!”潘厚仁将刀还给四疯,同时口中念念有词,他原本以为只有自己和四疯听的见,却不料张兴老耳不聩,大声道:“潘大人这是在说啥?让皇上灭谁的道统?” “厄.。”潘厚仁微微一犹豫之后,将话题转开,反而问张兴,“你说那天晚上袭击你们的都是番子,可是番子怎么会跟倭人勾结在一起呢?我记得东南沿海至今仍由倭人在作祟啊!” “怎么没有!”作为大明朝武将一员,张兴对于倭寇为祸东南沿海的事情那是相当的愤恨,说起这个事情他甚至连自己刚刚问潘厚仁问题都给忘了,激昂道:“老朽都跟皇上提过几次了,像老朽这样半截子入土的人,还顾忌个啥?若是要让老朽离开宫中,最愿意去的地方,那就是东南的卫所啊!” 说到这里,张兴仍旧像是不解恨似的重重一拍巴掌,发出脆响,“说起那些东南卫所的兵马,这建国才多少年,他们就已经腐朽到连一些倭寇都打不过的程度,若是让老朽我去,指定要杀一批武将,革一些杂碎的职!” 不知不觉之间,这张兴骨子里的虎性就暴露出来。他曾经当过永宁卫佥事,那也是个经常打仗的地方,还是后来因为儿子的关系,加上他跟朱棣之间感情向来不错,最终朱棣留他在身边养老。 正所谓血仍未冷,老人家说起仇寇,还是一如既往的愤恨! 潘厚仁转过头去向四疯挤眼睛,表示让他看看老人家,结果他眼色白给了,四疯还在忙着摆弄他手中的武士刀。 “四疯!” 潘厚仁一声大吼,将四疯的魂给叫了回来,“啥?哦,厚仁你说哪天晚上的倭寇啊,唔,招式是挺奇怪的,不过我也学的差不多了,若是再碰上保证三招两式能够拿下!”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问你,有没有问问那倭寇,怎么跟锦衣卫勾结在一起了!” 潘厚仁越想越觉得这个问题严重,锦衣卫啊,那可是皇上身边最贴身的一支队伍,如今虽然有张晓谶在帮忙看管着这支队伍,可纪纲这人的手段不凡,已将锦衣卫上上下下打造的有若铁桶一般,说实话张晓谶能够指挥动的人手,实在是少得可怜。 若是那纪纲是跟倭寇勾结在一起,岂不是说明. “老爷子啊,你跟皇上感情好,要不回京师,把这事儿给皇上说说!”潘厚仁口里是这么说,心中自然也有他的打算,既然是让张兴回京师跑一趟,光是锦衣卫和倭寇那些破事怎么值得起呢,至少还得帮他潘厚仁稍点话啊,比如他那三百个保安的编制问题,一定要想法子解决了。 “干啥啊?” 张兴一绷脸,老大不高兴的神情,“干啥啊?我在昆明是挡着你了还是碍着你啥了?别以为你现在是镇国将军二等伯就了不起了,老头子我不吃这套!信,老头子早就已经安排驿站的人给送回去了,至于皇上会怎样调查这事情,哼,老头子才不会去管这些破事儿!倭寇怎么滴了?老头子我就不信,诺大一个朝廷,上百万的兵马,会搞不定一些小小的倭寇,不过就是疥癣之患而已!” 事实上在整个大明朝,倭寇从来就没有彻底的消灭过,尤其是在大明的水军彻底报废之后,沿海一带除了京畿附近有保证以外,其他地方完全成了倭寇和海盗的乐园,而受到倭寇和海盗侵扰的沿海居民,到最后也有沦为海盗和假倭的。 不得不说,正是一开始因为有张兴这种想法的人实在是太多,才会导致这样让华夏男儿无比悲痛的一个历史。 “既然我来了,就不应该让这样的历史重演!”潘厚仁两眼像是望着张兴,其实眼神却很空洞,只因他心中所想,要彻底解决倭寇这个国家级的难题,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保全大明天下无敌的水军! “我说镇国将军二等伯,你还有啥事不?没有的话就赶紧走吧,别影响老朽和四疯道长专研武技。四疯道长,你刚刚说那倭寇还有一招高高跃起的,你说,要是我们的士兵用长竹竿,能不能给捅下来?” “捅,捅,捅!你以为是捅马蜂窝啊!” 潘厚仁现在是一听到“镇国将军二等伯”这个称呼就感觉脸上发烧,好像这两个名头是朱秀娘给他挣来的,也就是说,他感觉自己像是个吃软饭的人。 “咦,镇国将军二等伯,你的脾气见涨啊?老朽刚来的时候你倒是客气的很,怎么,现在大家混熟悉了,基本的尊老爱幼你都不能保证了?”张兴斜眼望着潘厚仁,挪揄道。 “老人家,您是不知道,我这正烦着呢!你知道嘛..唉,这么跟你说吧,我这是在为皇上他老人家犯愁呢!这大明花花江山,总不能老是让什么倭寇啊、土司啊、头人折腾吧?这是汉人的江山么?怎么能够让那些叽里呱啦连人话都说不明白的种族撒野啊?” 潘厚仁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那个痛心疾首啊,看的张兴两眼发直,端详了潘厚仁半晌,才开口道: “镇国将军二等伯,你是又有啥打算了?老朽出宫的时候,皇上就特别交待了,说你这个人鬼主意多,跟牛背上的牛虻一样多!” 对于朱棣评价自己的主意像“流氓”,潘厚仁实在是不置可否,他对张兴点头道:“没错,厚仁我是有点想法,正好你老人家也在这里,不如我说出来,你给评鉴评鉴?” “中!你说,老朽耳朵不聋,听的见!” “那我可说了.”潘厚仁此时心中其实还有些犹豫,主要的原因仍旧是他对张兴这个人的身份并没有详细的了解。虽然他是个历史老师,可是不代表他脑子里就能记住那么多东西。 “额滴神啊!厚仁,你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干脆点,你有啥话,直接放了不就是?”四疯一拍脑门,用极其惨不忍睹的表情来表达他对潘厚仁的不满。 被四疯这么一激,潘厚仁原本想好怎么说的话也给忘了,急匆匆就来了句:“我想练兵!我想让陛下给我一千个名额,我自己选,自己练,自己养!不为别的就为了保家卫国!” 潘厚仁还真是有些激动了,就连保家卫国这样后世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此时也说出来了! “镇国将军二等伯,你没事吧?开口就找皇上要一千个名额,你这是打算干啥?你还要自己选,自己练,自己养?你..你你你真是疯了!四疯道长咱们走,不要理睬这个疯子!” 张兴毕竟还是那种比较传统的明朝官员,他岂能接受潘厚仁这种“叛逆”的思想,老实说若是换个人,张兴立马就会将其拿下,然后直接丢给锦衣卫查查,这厮究竟有没有造反的倾向。 “别啊,老爷子您听我说啊!” 潘厚仁一急,将张兴和四疯双双拉住,然后将潘氏运输公司最近遇上的情况详细的说了说,才道:“你们瞧,不是我想敲打那些土司头人,实在是他们这些家伙太狂妄了!” 此时张兴才终于明白潘厚仁要兵权的意思。 其实从理论上,或者说从潘厚仁现在身负的官衔来看,他是可以拥有自己的亲兵的。在京师里,很多有着跟潘厚仁类似头衔的人,之所以身边没有亲兵,并不是皇上没给他们权利,而是因为他们自觉家在京师,天子脚下,有必要掏自己的腰包养亲兵么?那不是钱多了找不到地方花差花差?若是用来养亲兵的话,那还不如去勾栏找姐儿们乐呵乐呵呢! “其实你的要求也不过分,只不过就是这个人数.镇国将军二等伯,你知道养一个真正的精锐士兵,一年需要花费多少银子么?白花花的银子三百两!若是按照你说的,要养一千名精锐士兵,四疯,老朽我脑子不好使,你帮你师侄算个!” “额滴神啊!” 四疯一仰脖子,黑漆漆的鼻孔直接照准潘厚仁的脸,“一千个这样的士兵一年下来就要白花花的银子三万两!” “噗嗤!” “噗嗤!” 四疯的这个答案,将潘厚仁和张兴都彻底给逗乐了!潘厚仁实在是忍不住,对四疯道:“孩子不要伤心,数学老师死的早不是你的错,都是粉笔惹的祸啊!” 第192章 笨小孩 很明显张兴并不认为潘厚仁能够说服皇上给他一千人亲卫队的资格,要知道汉王最为嚣张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三千人的标准,而他自己私下养的三千天策军,最终还是被皇上打散,直接流放边疆去了。 一千人的亲卫队是啥等级呢?至少是个国公,才有这种资格,平西侯沐晟的亲卫队标准也才六百人呢。不过他这个标准没啥参考意义,他是带兵的将领,身边的士兵那是要多少有多少,亲卫队反而显得不太重要了,毕竟整个云南边陲很多地方的军卫都挂着“沐家军”的旗号,也只有沐家这样做,朱家的子孙后代才不会起半点疑心,不信换个人试试,大军立马压境,杀个鸡犬不留。 要收拾米教、那些不服管教的土司、头人,倒也不是非得采取武力行动。潘厚仁原本指望着张兴能够先向皇上吹吹风,可从现在张老头的反应来看,这事情怕是不成了。 三人正说话间,有潘府的家丁来报,说是潘厚仁他二叔回来了。 “老张,四疯,走吧,跟我去看看二叔去!” “不就是个商贾么,有啥好看的!”张兴摇摇头,他对迎来送往的事情实在是没兴趣。 四疯将武士刀丢给张兴,“贫道去见个面就回来,咱们接着研究!” “中!镇国将军二等伯,我看还是你这个师叔够意思,比你那个二叔有意思多了!” 对于张兴死不悔改的称呼自己为“镇国将军二等伯”,潘厚仁实在是只有浓浓的无奈,他没法用胶布将张兴的嘴边给粘起来。 在潘府大厅,身上犹带风尘的潘德明,正在等候着潘厚仁。 四疯跟着潘厚仁见过礼后便找了个理由离开,潘德明和潘厚仁也没有挽留,只因为潘厚仁看出潘德明神情有些焦急,怕是有事情要跟自己商量。果然,四疯一走潘德明就带着潘厚仁走去书房,两人坐下之后潘德明就打开话匣子:“厚仁啊,这次出去,我感觉有些不妥了。” 潘厚仁一听这话以为潘德明这次出门遇险了,在听说人货平安后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是接下来潘德明说他们在前往缅甸的路上,处处都感沉受到窥视。在外奔波几十年的潘德明如何不知这种窥视的下一步发展极有可能就是进攻,故而他早早的结束了这次长途贩运,或者说是走私活动,返回相对安全的昆明来了。 当然,这其中也有马上就要过春节的原因。 “二叔,你说这个事情,估摸着跟最近昆明周边那些少数民族部落的变动有关!”潘厚仁托着腮帮子想了想之后,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 事实上刚刚潘德明说有感觉威胁的区域,还是在大理之外,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大理周边仍旧在天龙寨的控制之下,那里的部落人民跟潘氏运输公司应该还处在一个团结友爱的氛围当中,毕竟在潘厚仁之前,潘德明就已经在大理经营日久,就算是将来没有了天龙寨,相信以潘德明在大理经营起来的人脉,安全方面都不是问题。 况且现在潘氏运输公司在大理已经设立了分部,目前运转的情况良好,负责人也是段正鑫一个得力的手下,此人跟潘德明也是经常打交道的,所以大家都信得过。 对于昆明周边的那些部落对潘氏运输公司的不满,潘德明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或许是他看潘厚仁总有些忧心忡忡的样子,连忙开口安慰道:“厚仁啊,虽说你在做生意方面精明,可是在识人用人方面,还是有所欠缺啊!” “哦,请二叔教我!” 对于这方面的缺点,潘厚仁从来不敢否认,毕竟他就是个象牙塔里出来的老师,全凭书本知识打天下本身就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至少从古至今,纸上谈兵的败将比比皆知,屡见不鲜。 “你可是在为那些部落而担心?” 潘德明一开口就问到了潘厚仁的心坎上,没错,他心中烦恼的正是这个,若是来年还不能将这些部落搞定,那么潘氏运输公司跟昆明府里那些木材场的契约,怕是就要履行不下去了——潘厚仁总是不能长期用自己荷包里的银子去填补这样一个无底洞吧?况且那些土司头人一个个总是贪得无厌,一但满足,就会提出更多的要求来。 这一点也是秀娘最为担心的事情,她总觉得对付那些化外之民,还是用武力征服来的快!然而作为一个研究历史的人,潘厚仁对于使用武力是最看不上的,他总觉得武力征服最终只会引起更大的矛盾和更强烈的反击,除非是占据了绝对的武力高度,比如到后世那种情况,热兵器的普遍装备之后,中央集权才能随意使用武力而不会被民众所推翻。 “二叔,你的意思是?” 既然潘德明此时刻意提到那些部落,潘厚仁相信他绝对不是无的放矢。 “厚仁啊,你可知道在那些部落人心中,是如何看待我们大明的?”潘德明哑然一笑,颇有些要给潘厚仁上堂课的劲头,老实说这种感觉倒是让潘厚仁挺怀念的。他点点头,表示自己正洗耳恭听。 “简单的说,这些部落就是一个字——贱!记打不记吃的货!你别看他们这个时候联合起来抬高原木的售价,可若是你一狠心不收购他们的木材了,我可以保证不出两个月,就会有人求到你的面前来,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一下子赚不到了,他们不心慌才怪了!” 潘德明的话,潘厚仁在理论上也承认其有成立的基础,可是两个月不从那些土司的私人仓库里进货,那他潘氏运输公司的木材生意也就不用做了呀!这个问题,又该如何解决?难道真的要让所有的雇工都转职去伐木?采伐大明境内的原始森林,一直是潘厚仁坚决不同意的事情啊。 他将心中这个疑虑说出来,却只是引来潘德明淡淡一笑,道:“怎么,厚仁你连自己最近做过的事情都给忘记了不成?嘿,还说是个聪明小孩呢,结果呢,我看还是个笨小孩啊!” 第193章 一语点醒我梦中人 被潘德明说成笨小孩,潘厚仁并没有表现出不快,虽说他满脑子都装着后世的知识,可这些知识未必就能直接转化成为生产力。都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可是像潘厚仁这样跟基础知识完全脱节的科学技术,根本无法转变成为生产力。 “二叔,你别光顾着损我,过不了多久我就要改口叫你岳丈了,难道你那个时候还要叫自家的姑爷笨小孩不成?” 潘德明被潘厚仁这句话呛得猛烈咳嗽起来,“好你个伶牙俐齿的小子,好了好了,我就直说了,你不是刚刚从安南回来么?那里现在地广人稀,要多少木材没有啊?只要你到侯爷那里去讨个条陈,弄几百张路引,那还不是很快就能运回木头来?只要离开那些部落的范围,我想你荷包里白花花的银子总是能够在安南那里买到人和木材的!” 当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虽说当时在安南的时候潘厚仁就向四疯提过,说安南这边的名贵木材存量相当丰厚,若是有机会开发的话,将会是一笔巨大的财富。可是回到昆明之后,潘厚仁就已经完全的将这件事情给忘了,压根就没有想过自己还可以去安南砍伐木材提供给昆明府里的木材场,虽说路途稍微远了些,不过潘氏运输公司的老本行就是长途贩运,而现在从昆明到交趾的这条路上,还一直都有潘氏运输公司的马车队在活动着! “二叔,真是太感谢了,我这就去找侯爷要条陈!” 别以为在大明朝时官道两边的树林提着把斧子就可以乱砍乱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懂么,你要被人抓住,罚款、抄家、从军那都是轻的。 当然,皇上他老人家的事情向来都是很多的,想这些树木啊,煤炭啊什么的东西,都是委托地方政府帮着看管,若是他老人家亲自管,变成三头六臂都别想忙的过来。 而云南这边,包括交趾的方向,那都是平西侯军政一把抓,否则怎么能够叫住封疆大吏呢? 当平西侯听潘厚仁说是为了潘氏运输公司的业务时,沐晟二话没说就把条陈给批了。沐晟是知道这个潘氏运输公司的底细的,开什么玩笑,皇上用自己家没用的木头赚点钱,难不成他平西侯还要阻止么? 条陈都给了,路引那就更不是问题,拿到这些手续之后,潘氏运输公司到了那边,只要是无主之地上面长出来的树木,都可以随意砍伐了。 可是潘厚仁的思想永远是走一步,看三步的。 潘德明这次提醒了他,交趾那边虽说也是穷山恶水的地方,可是自然资源丰富啊,而且刚刚经历一场瘟疫席卷之后,当真是地广人稀,地皮价格低的让人难以置信,岂不是圈地的最好时机? “我只要荒郊野岭,不要那些城镇!我们不是去搞城市开发的,我们的目标是要让整个安南的自然资源都刻上潘氏运输公司的印记!” 回到潘氏运输公司之后,潘厚仁立即召开了高层会议,参会人员包括秀娘、段灵玉、四疯、管子,甚至连张兴都被潘厚仁给拖来了,他的理由是:廉颇老了还能吃三碗饭,你张把式也该发挥点余热,这不是为了皇上办事么? 说起来,那张兴也是在宫中呆的腻味了,想出来走动走动,否则凭他的身份和资历,有谁敢让他给一个“镇国将军二等伯”驾车?若不是他自己首肯,朱棣都不敢强制命令他。当然,张兴之所以愿意来跟着潘厚仁,其中一个很大的原因还是着落在张三丰身上。张兴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对于当世的武学泰斗,心中总是有仰慕之心的,虽说老神仙如神龙般见首不见尾,可是能够跟他亲传关门弟子四疯日日夜夜待在一起切磋,对于张兴来说,也是一生幸事。 “不就是采买地皮么?镇国将军二等伯,你要是不放心的话,老朽我倒是想去走一趟,啧啧,安南啊,我大明朝的光芒所在,这辈子还没去过呢!”张兴说的这是实在话,作为靖难当中声名不显的一个功臣,他的内心之中还是将朝廷放在第一位,攻克安南的战役他没能赶上,如今去看看也是好的,听说在安南还留下了大明武将很多可歌可泣的事迹,作为曾经的将军,张兴也想去缅怀一番。 潘厚仁完全没想到这个事情竟然会让张兴动心。别的不说,光是人家的派头,还有那隐藏在背后的身份,除开纪纲那种疯子之外,天下又有几个官员敢不给几分薄面?潘厚仁正当在犯愁找不到一个够分量的人去应付那边的官员,如今张兴毛遂自荐,倒是解决了潘厚仁心中的难题。 潘厚仁当场拍板,确定前往交趾的组团人员之后,整个潘氏运输公司就忙碌起来。 货场里存储的那些木材也不再扣着扣着的发货了。昆明府里的木材场东家们赶着牛车、马车、驴车来拉木材,一个个脸上眉开眼笑。而龚十万也没有白受潘厚仁的青睐,在私底下已经将潘厚仁决定要高价从土司手中采买原木,然后按惯常价格批发给大家的事情给传了出去。 听到这个消息,昆明府里那些缺货的木材场东家们都非常感动,并且也有人主动找到段灵玉,说如果价格太高的话,他们也愿意承担一部分费用,这事情毕竟是那些土司在搞鬼,总不能让潘氏运输公司单方面承担所有损失,要知道这些日子以来通过潘氏公司拿货,他们已经比往年多赚不少了,这就是集团化采购的好处。 虽说那些东家们提出来的意见让段灵玉有些意外,可是已经受到潘厚仁提点的段灵玉却是一咬牙,拒绝了这些东家的好意。别说现在已经有了新的价格可能更加低廉的货源,就算是没有找到新的货源,既然是潘厚仁提出来的要求,段灵玉本身也是一个爱面子的人,怎么也要撑下去的。 因为潘德明的几句话,整个潘氏运输公司重新变得生机勃勃,而潘厚仁处理好这些事情之后,又开始头疼米教的事情。 将自己的保安队合法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潘厚仁有种感觉,若是他去找朱棣,指不定那只老狐狸又会提出各种各样的要求,最好的法子还是让朱棣自己提出来。可是让别人做事简单,让别人顺着自己思路做事,那就不简单了。 不过即便没有找到快速成军的方法,潘厚仁还是尽量用竹木甲片和开山刀,以及一些猎弓,将三百人的保安队给武装起来。他不这么干不行,秀娘已经将他烦的不行了,这女人啊,只要性子上来,你不让她泄了还真是不行! “秀娘啊,只能到这种程度了,再继续武装,不是成为流寇,就是要被砍头抄家了!”作为大明统治阶级体制内的一员,潘厚仁指着他面前“全副武装”的保安队,对秀娘说道。 这些保安队老实说看上去不咋样,那些竹甲复合盔甲抵御刀枪的能力只能说是勉强,潘厚仁不是化学家,也不可能制造出凯夫拉防弹衣,虽说云南自三国时期还有流传下来一种藤甲,不过这种藤甲的制造工艺很复杂,时间耗费也长,属于那种需要时间积累的军资,一时半会儿潘厚仁也完成不了,只能勉强这样了。 秀娘显然很不满意眼前这样一支保安队,“比起我当年给手下们准备的都不如!” 这是秀娘一句话的总结,听的潘厚仁心中一凉,情不自禁地嘀咕道:“你带领的那是土匪、流寇,是见不得人的,能跟我这支正大光明的保安队相提并论么?好吧,暂时让你先鄙视吧,等到有朝一日我在朱棣那儿要来了指标,一定将他们武装到牙齿!” 其实不管这些保安的装备如何低劣,其个体战斗力和集体作战能力应该都是在秀娘当初组织的那一批人之上。而秀娘那一伙人可是在金山大摇大摆的斩杀了锦衣卫同知马旺,这件事情如今还摆在朝廷兵部尚书的案头,没有结案! 堂堂一个同知竟然在重重包围当中被人摘了首级,事后强寇还将同伙的尸首统一带走,打扫了战场,这也就是针对马旺,若是人家针对的是别的高级官员,那大明的颜面还要不要了?马旺这个人平常时候人缘就不好,没几个人乐意为他出头,再加上纪纲刻意的封锁,这件让大明兵部丢脸丢大发的事情才没有在市井广为流传。 其实直到现在就连朱棣都仍旧不知道,当初就是秀秀组织人马对马旺下的手,否则以朱棣的性格,未必会如此轻易的就放过秀娘,还让她有跟潘厚仁结婚的机会。 “成军?厚仁啊,这事情你可要抓紧了!交趾那边不比咱们昆明,有平西侯的兵马日夜看着,我们不用太多担心,可交趾那边就不一样了,混乱的很,没有足够的武装力量,很容易会被流寇马匪攻击的!” 潘厚仁知道秀娘说的是实情,他也想马上拥有一支强军,强军那是想不来的,只有自己慢慢的打造。 这个时候潘厚仁又开始怀恋起夏布朝来。他这个便宜大舅子如今也不知道回到京师没有,又有没有说服自家老爷子,同意他娶一个白族白尼当老婆呢? 第194章 啃人肉的锦衣卫 好歹人家婉儿也是个寨主的掌上明珠,说起来倒是不委屈夏布朝的个人身份,唯独就是担心家庭背景这一关过不了。 一边是朝廷大员,一边是地方少数民族头人,这两者之间的差距,简直是有若云泥。潘厚仁很担心,他毕竟没有跟夏元吉打过交道,不知道老人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性格,如果是那种老古板的话,估计这个婚事只有告吹! 当初之所以答应夏布朝跟李药师婉的婚事,其中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尽快收编李家寨子,而这次潘氏运输公司要前往交趾圈地伐木,潘厚仁也没打算让李家寨子的人轻松。他找到李观音山,直言来意,要求他拨出一百号壮丁,随着潘氏运输公司一道开赴交趾,而且最苛刻的是这一百号壮丁在整个行动过程当中还不能算是潘氏运输公司的雇工,必须要等他们完成工作任务回来之后,才由公司高层挑选出优秀的人员吸纳。 这样的条件哪怕就是潘厚仁说给秀娘听,秀娘都不觉得李观音山会答应,实在是太苛刻了一些,甚至可以说是欺人太甚! 然而潘厚仁坚持这样做时,最后的结局也超出众人的估计:李观音山竟然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而且选拨出来的壮丁个顶个的彪悍,其中还夹杂着一些练家子——李观音山曾经可是真正的江洋大盗,这些年虽然在昆明城外安顿下来,自己很少实际操作,可背地里整个李家寨子的收入来源,可少不了这些徒子徒孙的辛苦劳作。 “关于我们家婉儿跟夏大人之间的婚事.” 说完公事后,潘厚仁并不想在李家寨子多做停留,老实说这样一个土匪窝子确实让潘厚仁感觉有些倒胃口,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视线所及之处,充满了暴发户的气息,让潘厚仁感觉很不舒服。 “老李啊,请你相信,我也是很想促成他们的婚事,可夏大人的父亲,你该知道是谁吧?” 这个时候若是李观音山还不知道夏布朝的老爹就是当朝户部尚书,那他就该找块牌坊自家撞死了! 李观音山搓搓手嘿嘿笑着,道:“小的也知道潘大人您是想促成他们的婚事,嗯,好事多磨,着急不得!对了,潘大人,你不是想了解巴蜀票号的事情么?” “嗯?”潘厚仁的声音在喉咙里拐了个弯,从鼻孔里冒了出来,“怎么,老李你总算是想明白了,终于想跟我说说巴蜀票号的事情了?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跟我装傻呢?” “哪有,哪有!巴蜀票号的事情比较复杂,小的我这段时间也是花费了不少时间,总算是理出个头绪来,要是说得不清不楚,潘大人还以为小的是在说谎呐!” 即然说到巴蜀票号,潘厚仁也不急着走了,任由李观音山带路,去了李观音山的书房里坐下,慢慢听他说巴蜀票号的事情。 事情还真是不出潘厚仁的预料,这个李观音山跟巴蜀票号之间的关系是极亲密的,说句不好听的话,李观音山就类似于巴蜀票号养在昆明城的一条猎犬,只不过如今这条猎犬的绳索已经被潘厚仁给斩断了,又用了夏布朝和契约书这两样东西收服,倒是可能成为将来潘厚仁对付巴蜀票号的一个手段。 巴蜀票号的发展速度让人惊叹,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若是要将这些问题都问那李观音山,他肯定也不知道。但是李观音山却知道巴蜀票号的老东家唐朝忠,跟那锦衣卫的关系很好。虽说巴蜀票号在成都府的总号几乎跟锦衣卫从无往来,可是李观音山却在晚上无意中撞见过几次锦衣卫成都府卫的千户大人出入巴蜀票号内院,双方的关系由此可见一斑! “这个巴蜀票号背后竟然会有锦衣卫的影子,啧啧,这锦衣卫的爪牙倒是无孔不入啊。”潘厚仁捏着自己还只有茸毛的下巴,缓缓而道。此时他心中却是在判断,巴蜀票号背后的锦衣卫,究竟是谁的人? 想来应该是属于纪纲的可能性比较大,张晓谶在锦衣卫内部的命令一般来说很难出的了京师,纪纲这些年的经营早已经是将锦衣卫打造得如铁桶一般,别说是张晓谶,在锦衣卫内部,朱棣的话也未必管用。 潘厚仁见李观音山不语,继续道:“老李啊,你可知道我大老婆从京师返回来的路上,受到了锦衣卫的袭击!她乘坐的可是驷乘马拉车,车夫还是皇上钦点的御马监的大人,”说到此处,潘厚仁故意顿了顿,才道:“说说看,你想到了啥?” “这.” 李观音山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的乱转,他自然有所领悟,可是有些事情想的到不代表一定可以说出来啊,正所谓东西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谁知道对方有没有在里面设下什么坑,一不留神可就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没事,书房里就只有你我两个,没有摄像机也没有录音机,你大胆的说吧,没事的。”潘厚仁看出李观音山有所顾忌,便和颜悦色的安慰。 虽说李观音山完全不知道潘厚仁在说什么,但他可能觉得是很厉害的样子,况且他也确确实实不敢违抗潘厚仁的意志,至少是在表面上他必须要满足潘厚仁的要求。 “小的认为,那巴蜀票号怕是锦衣卫的一个生财之道!”一咬牙,李观音山还是将自己心中所想的念头都给说了出来。既然已经开了口,他也就不再犹豫什么,干脆一鼓作气的全说了。 “锦衣卫虽然是皇上身边的恶狗,可是这群狗光是依靠皇上丢出来的肉骨头,那是喂不饱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相信潘大人应该不会陌生吧?” “你继续说,另外,叫我东家,别叫我什么潘大人!看到没有,胡子都还没长硬,你叫我情何以堪啊!” “潘.东家认识就好!”李观音山一双小眼睛眯起来,道:“如果说皇上给锦衣卫的都是骨头的话,那么就是纪纲此人,教会了锦衣卫啃人肉!” 第195章 狗与狼 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 那李观音山说的半点都没错,锦衣卫这个部门,在朱元璋统治末期,已经变成了一群夹着尾巴的土狗。等到靖难朱棣登场,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他又将这群土狗变成了狼狗。当然,朱棣也仅仅是让锦衣卫变成了狼狗而已,其本质上还是主人家的狗! 可是纪纲这个人不同凡响啊,他是读过书的,为何统治者对于读书人总是又爱又恨呢?管理天下缺不了读书人,毕竟一个大字不识的人是无法协助统治者管理整个国家的,可读书人就是一把双刃剑,他们将聪明才智用在协助统治者的时候,是杠杠的好用,但同样的,只要读书人一开始使坏,那就真是蔫坏蔫坏的。 纵观中国历史,有名的贪官、混球,哪个不是读书人。书读的越多,学问越是高深的人,坏起来的后果越是可怕啊!远的不说,光是说那秦侩,人家还首创了一种字体,直到后世都还在被人们喜爱和使用,难道说秦侩就不是个人才了? 纪纲如果是个纯粹的武将,恐怕如今的锦衣卫还是一群忠诚于朱棣的狼狗而已。然而不幸的是纪纲他有自己的小心思,自打他在燕京拦住当时还是燕王的朱棣毛遂自荐的那天开始,他就在为满足自己权利欲望而谋划着。 他通过教导、纵容锦衣卫为恶,来得到控制这样一支有着高级权限武装力量的目的,事实证明他已经成功了,在他的操控下,锦衣卫早已经成为足以震慑朝野的一种武装力量,其地位,有些类似后世的纪委。而事实上锦衣卫比纪委更加让人恐怖的地方在于其能够对普通人产生影响,也就是说,这个部门还兼顾了国安局和公安局的部分职能,而且还是最高级的那种,试问一旦被锦衣卫死死的盯上,谁会心中不慌? “纪纲这个人,是个人才啊。只不过老李啊,我给你说,古话说的话,天作孽犹可恕,人作孽不可活啊!以少爷我多年修道的慧眼来看,纪纲此人的大限也就是这大半年的光景了!” 李观音山虽说是个白族,照理说信奉佛教。不过天生一个江洋大盗,你说他信奉佛教有啥意义?难道他就不吃肉不喝酒不泡妞不杀人了?废话,如果李观音山真的是个佛教徒,潘厚仁又岂会坐在他的书房里? 故而对于潘厚仁所说的,李观音山打心眼里不相信跟“修道”有什么关系,他只是觉得吧,这应该是潘厚仁坐的位置高,距离皇上近,所以看到的东西更多一些。 李观音山心里这么一捉摸,点了点头道:“小的也是希望此人早点倒台!要说那巴蜀票号,这些年来也做出不少人神共愤的事情,小的知道的不少,若是东家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 听李观音山说到这里,潘厚仁突然挑了挑眉头,道:“是了,上次本少爷准备收拾你的时候,那蜀昌票号竟然派人送来了一万两银票,啧啧,一万两啊,我很奇怪,如此高额的赏金,若是发出去足够让成千上百的人蜂拥到你这个寨子里,为了你的人头不惜展开一场杀戮了!这蜀昌票号又何必便宜本少爷呢?” “蜀昌票号?” 那李观音山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声带好像都颤抖起来,道:“东家,如今我可是你的人了!” “呸!别说的这么暧昧!什么你的人我的人,咱们是盟友,结盟的盟友!”说到这里,潘厚仁在心中默默的加上一句:随时可以抛弃的盟友! “是,是盟友!”李观音山舔了舔自己干燥的嘴唇,道:“东家,小的听说东家还是东宫皇太孙的府军前卫亲军名誉总教习?” 潘厚仁点点头,“嗯,这是少爷的第一个官职,只不过如今已经不值钱了。少爷我现在的称号是镇国将军二等伯!” 潘厚仁其实打心眼里讨厌这个称呼,只是因为被那该死的张兴老头念叨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他一开口就自动的溜出来了。 “镇国将军二等伯!” 这次李观音山当真是被震撼了。这才几天的功夫,眼前这个少年头上的称号就发生了如此重大的变化,若是将那日换成此时,怕是他李观音山早就选择降服了,又何必故作姿态要跟人家对抗呢? 镇国将军二等伯啊,这可是堂堂的皇亲国戚了,李观音山一个小小的土著寨子拿什么跟人家对抗呢! “恭喜东家,贺喜东家!小的今后一定全心全力为东家服务!” 这种拍马屁的话潘厚仁还真是不乐意听,还不知道你李观音山是老狐狸,若是随口说说潘厚仁就信了,那岂不是显得他很傻? “说重点,你说那个蜀昌票号怎么了?” “蜀昌票号的背景,东家你可是知道?” 李观音山问这个话时明显很谨慎,显然他怕是已经猜到潘厚仁对蜀昌票号的了解并不深刻,故而希望利用自己所知道的情报作为一个资本,来换取潘厚仁对他更多的信任和更大的依靠。 贪图权利的人从来不会放过手边任何一点机会。李观音山这个人很有野心,即便是已经被潘厚仁收复,他的野心也从来没有降低过片刻。而跟着潘厚仁之后,他好像又重新发现了更大的天地,更高的层次。 为了在这片巨大的天地当中站稳脚跟,李观音山觉得自己有必要在潘厚仁这个新主子面前好好的表现表现。潘厚仁不知道而又急切想知道的,正是他的机会! 潘厚仁虽说年纪不大,可他的灵魂早已经成熟,后世那些影视作品当中勾心斗角也给了他诸多学习的机会,此时他只消看着那李观音山的眼神、表情,就已然明了这厮心中想的是啥猫腻。 可他还真是很想弄清楚巴蜀票号背后还有什么暗影,难道说巴蜀票号还能是反贼了不成? 说大明朝有反贼一点都不奇怪!在中国历史上,作战最为频繁的朝代非明朝莫属。自打明朝建国开始,就没有那一年、哪一个月不打仗的,不是与外面的国家、势力作战,就在是平乱当中。老实说如果明朝的皇帝稍微软弱一些,像这样天天打仗的国家,根本撑不到那个时候。 “说吧,怎么,还要本少爷求你不成?” 潘厚仁丢给李观音山一个冷冷的话头,眼神也是冷冷的,不知道他会不会把自己给冷死。可李观音山倒是实实在在感觉到冷意了,毕竟已经入冬的天气,加上李观音山的年纪也大了,身子骨总是没有潘厚仁这种年轻人强健,他起身向潘厚仁告罪,吩咐外面的人将地龙烧起来。 做完这些事后他才从新回到潘厚仁面前,垂首道:“蜀昌票号的东家之一,乃是汉王朱高煦!” “啥?” 听到这个消息,潘厚仁是想坐都坐不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蜀昌票号竟然还跟汉王朱高煦扯上关系了,怎么,难道说大明朝的皇子皇孙都有经商的天赋不成? 其实这倒是潘厚仁自己想的太多了,像那朱高煦,若是没有额外的经济来源,他凭什么养活那么多的私军?三五千人啊,按照张兴的算法,一年消耗的银子那真是二十辆马车都拖不完,若是没有一个稳定的经济收入,汉王朱高煦他凭什么?别以为是个汉王就有花不完的钱,君不见朱棣为了兴建一个漂亮强大的北京城,还愁白了不知道多少根头发呢! “小的过去跟着巴蜀票号,曾经劫过蜀昌票号的押银车,当时是跟巴蜀票号的东家唐朝忠一起动的手,差不多抢了他们二十万两银子,双方的梁子就这么结下了。蜀昌票号之所以不愿意公开对付小的,就是担心小的在昆明这边报复他们,而他们又缺乏足够的抵抗力量.” “等等,你刚才说汉王朱高煦是蜀昌票号的股东?不应该吧,蜀昌票号的历史已经很久了啊!” 潘厚仁感觉有些晕了,他摆手打断了李观音山,自已捉摸起来。 如今这个世道,商贾地位低下,并不是每个商人都能像他这般莫名其妙的就弄到了一连串的官衔、爵位,就连潘诞率领的潘府,那也是依附着平西侯而生存的。若是商贾没有给自己找一个足够强大的靠山,指不定哪天就被人家连皮带骨的给吞了,渣滓都不会剩下。所以蜀昌票号跟朱高煦之间存在利益关系并不是很奇怪的事情。 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之后,潘厚仁又摆摆手,让李观音山继续。 “其实前段时间小的也很紧张,担心那蜀昌票号把我们直接的过节向汉王陈述,趁着汉王在昆明府的时候,他麾下的几千精兵要踏平我这样一个寨子那简直就太容易了,其实小的也在奇怪,这么好的机会,蜀昌票号为何要白白的放过了?” 这还真是个让人难以理解的问题。 潘厚仁揉了揉额头,突然开口问道:“李观音山,你给本少爷说老实话,你跟唐朝忠打劫人家的押银车队,抢了二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你分了多少?” “这个.差不多十万两吧!当时小的人手出的最多,而且战损的比例也不小啊!所以那唐朝忠.” “得了,不用继续说了,我想我已经知道为啥巴蜀票号不通过汉王的手来收拾你了,嘿,老李你的运气不错啊,你现在要祈祷的就是夏大人开通,答应你们两家的亲事了!” 第196章 申家镇子遇冤家 潘厚仁从李家寨子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李观音山原本是想留他吃了晚膳再走,或者是留宿在李家寨子里,即便是他提出什么样的要求,年轻人嘛,火气大,李观音山自觉也是可以理解,同时也能够为他准备的。 可是潘厚仁却坚持要走。 他从李家寨子出发,原本只需要循着原来的路线走回去,就能回到潘氏运输公司总部。可是当他走到李家寨子人视线所不及的地方时,却突然拨转马头,向着另外一个方向,昆明城更西面的方向而去了。 昆明城西面有什么地方值得潘厚仁此时去看的呢? 循着城外的官道放马缓行,潘厚仁一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一面将真武剑换了个位置,放在马背上容易拔出来的地方,只因为接下来他要经过一个小小的镇子,而那个镇子的名字叫申家镇。 申家镇原本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镇子,在昆明府周围,像申家镇这样的镇子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这种依附城郭而形成的镇子往往没有太多的肥沃农田给镇子里面的百姓们耕种,就连朝廷里的官员都把进入这种镇子为官看作是一种耻辱,要政绩没政绩,要捞钱没钱捞,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这样的官当着有啥意思? 据潘厚仁了解,这申家镇如今倒是有常住人口五百来户,说起来也算是个较大的镇子了,只是人口总量却是还不如李家寨子。一个汉人的镇子却不如一个民家的寨子,说起来有些好笑,可是在昆明这个地方那就真是没啥好笑的,毕竟这里主要的人口还是各种少数民族,而不是汉人。或许汉人对每一个少数民族都有数量上的优势,可是当将汉民和总体少数民族相比,汉人却又处在一种劣势当中,这也就是为啥朱棣始终不放心这块区域,故而将沐晟留在这里,永镇云南的道理。 “申家镇啊申家镇,你肚子里究竟住着什么样的妖怪呢?” 潘厚仁抬头看了看天空,差不多应该是申时快尽了,换算成后世的时间,那都是下午五点了。这个时候可没有时区的说法,故而京师是哪个时辰太阳升起来,那在昆明,太阳升起来的时辰也是同样一个,也就是说,每个地方的人们是按照太阳在天空中的位置来计算时间的,午时正午,日影最短。 申时差不多就吃晚饭的时候了,因为此时若再不能做好晚饭的话,就需要掌灯才能看见,可是点油灯做饭,对于很多贫困的老百姓,或者是少数民族的穷人来说,未免又太奢侈了一些。 幸亏潘厚仁的马鞍里还有一些干粮,他随便吃了一些,就继续往前走。在他左前方就是申家镇,站在他这个位置看申家镇,炊烟并不算密集,也就是说镇子里正常人家庭的数量,怕是少的有些不正常了。 五百户家庭,屋顶上的炊烟数来数去,也不会超过百条,潘厚仁冷冷一笑,道:“当真是个好地方啊,穷山恶水出刁民,这个申家镇子里面的人,难不成个个都上山去了?” 心中正在盘算,突然顺风传来隐约的马蹄声,潘厚仁连忙驾驭马儿离开官道,藏到路边树丛当中,也幸亏此时天色转暗,若是不留意的话,官道上行走的人不会注意到路面密林当中的一人一马。 马蹄声越来越近,潘厚仁躲在树林当中窥视,然而来的并非是他以为的众多骑兵,其实只有两人骑马,其他人骑的不是驴子就是骡子,就连那两匹马,分明都是驽马,连最差的战马都比不上,也就说还不如潘厚仁屁股下的这匹滇马。 可是引起潘厚仁注意的,却是那四脚牲口背上的人,分明个个都反穿着皮袄子,都是米教的中坚力量,趁着人马还没有过去,潘厚仁粗略的一数,数量竟然有三十多个! “这个申家镇子,米教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有实力了?”潘厚仁心中微微一默,当初那米教成员交待的,申家镇子里的皮袄子数量怕是没有这么多吧? 嘚嘚嘚地马蹄声下,这对不算是骑兵的“机动队伍”打潘厚仁藏身的密林旁边擦过,潘厚仁不得不稍微将身影掩藏的深一些,担心被某个人无意识的发现了。 突然,一个熟悉的面孔落入潘厚仁眼帘,那双黄绿色的眼珠子引起了潘厚仁的注意——“姜老三!果然是申家镇的米教!” 认出了姜老三,潘厚仁就已经确信了自己的判断,唯一个疑惑是姜老三这是在干啥?那个络腮胡子不是他们的头头么,当时被潘恒用粪车丢到城门口,不是冷死也该饿死了吧? 潘厚仁忍不住心中的好奇,等到姜老三等皮袄子走的远了后,他又从树林当中出来,看看距离申家镇子不远,他干脆牵着马儿,用面罩遮了自己的口鼻,低着头向申家镇子而去。 依的潘厚仁的想法,他是要弄清楚申家镇子里面究竟有多少米教的成员,而且从刚才那姜老三身边的三十多个皮袄子来看,事情怕是有些非同寻常啊。 可是当潘厚仁牵着马儿走进申家镇子大门,抬头看到的第一眼,就顿时让他惊讶的合不拢嘴,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在申家镇子这个地方,看到如此如此一幕! 现在潘厚仁总算知道为何明明是做晚饭的时间,可申家镇子里面的炊烟如此稀少,而姜老三这个皮袄子,又为何会跟三十多个皮袄子一起顶着寒风赶回来,照理说按照这些皮袄子的生活习性,他们应该是在某个背风的地方点燃篝火烧烤才是。 进了寨子之后,潘厚仁不得不将头压得更低,只因为现在他面前聚集的可不是三十多个皮袄子,而是至少有五六十个,在周围还有两三百号一瞧就是米教成员的壮丁,若是被人认出身份来,或许潘厚仁要有张三丰那一身的功夫,才能逃出生天了! “额滴神啊,都说好奇心害死猫,本少爷又不是猫,干嘛这么好奇!”潘厚仁在心中埋怨自己,却还是忍不住抬头望镇子中央竖起的那根大杆子上瞄了一眼。 第197章 动员大会 如果潘厚仁的记忆力没有出错的话,那个被挂在镇子广场中央粗大木杆上的人形生物,应该就是曾经的络腮胡子! 至少那件皮袄子还在他身上穿着,看来米教的人也没有穷到把自己人身上的皮袄子剥下来穿的程度,同时也证明了当日潘恒按照潘厚仁的要求将这个络腮胡子丢在城门口之后,很快就有米教的人来将络腮胡子给接走了,否则的话,这么大冷的天,一个傻子身上穿着皮袄子,那不就成了“怀璧”也是有罪的。 只不过潘厚仁也是连蒙带猜,才算出那大杆子上吊着的是络腮胡子,只因为他早已经没有了人样,也不知道死活。 北风那个吹啊.若是吊了一个晚上,络腮胡子应该变成人肉干了吧,这样还活下来那就是神仙了。 “你们瞧瞧,瞧瞧,这就是我们的申头儿,他就这么被那个潘厚仁给害了!你们说,若是此仇不报,我们米教今后在昆明这一亩三分地上,兄弟们还能抬起头来不?” 人群当中,那姜老三正在慷慨激昂的发表他的“演说”,他的语言、他的神情都极具鼓动性,他挥舞着拳头,那有着黄绿色眼珠子的眼眶里孕育着层层的泪光。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恨未到伤心处。 姜老三的演绎让周围的皮袄子们个个义愤填膺,大多数人已经开始鼓噪,说是一定要将潘厚仁弄死,才能解恨,才能恢复米教的荣誉。 荣誉,这个词汇用在这些米教成员的身上,让潘厚仁感觉想吐,不过就是一群初级阶段的黑社会么,你们也配? 不过这种时候潘厚仁若是跳出来表明身份,怕是会被唾沫给淹死,就算不被唾沫淹死,他也会被拳头砸成肉泥。 “好你个姜老三,本少爷拼着今晚不睡觉,也要抹了你的脖子!”潘厚仁心中暗恨姜老三,同时也更加瞧不起这些米教的成员。本来嘛,黑社会要收保护费,这没啥好说的,自古以来就是这样,可是你丫没本事,却非要将别人正当防卫说成是主动害人,还要取人家的性命,这不是流氓作风是啥? 姜老三真要是有本事,你当时就别跑啊,有仇当时就报啊!他潘厚仁可没有说过不可以单挑啊! “没种的男人啊,留着胡须都是软的!”潘厚仁看着姜老三不停上扬的下巴,越看越觉得那下巴上一层黑色的容貌像是黄俨曾经贴在下颌上的自信。 而这个时候也有皮袄子开口问那姜老三,申头儿难道是被潘厚仁吊死的? 只因为这些外来的米教皮袄子都没看到络腮胡子身上有外伤啊! “不!不是那样的!那个潘厚仁,听说跟什么邪教学过本事,有妖术!他用妖术将申头儿变成了傻子,我们镇上的神婆可以证实。这种妖术无解,为了不让申头儿成为咱们米教的笑柄,在经过全镇子人的同意,我们才让申头儿解脱,之所以将他挂这么高,为了就是他能亲眼看到大家为他报仇!米教的兄弟们,这口气,咱们不能忍!” 姜老三明显是个组织犯罪的老手,言语转换之间,句句不离鼓动人心,借助死去的络腮胡子,激发大家心中同仇敌忾。只怕在这些米教皮袄子心中,此时潘厚仁已经成了妖魔鬼怪一般,诛杀潘厚仁那是替天行道、为民除害! 潘厚仁也算是胆子贼大,竟然在这个时候偷偷的借着人群掩护,混到距离姜老三不过五六步的距离,隔着两层人墙,听姜老三说话。其实潘厚仁倒是有些喜欢这个姜老三,不是喜欢他的心性为人,而是有些喜欢他的口才了! 就跟后世美国大片里面,每当美国人民要发起伟大的战略性反攻时,他们的总统阁下就会在营地或者是某个地下堡垒里发表一次神圣的演说。此时姜老三正在做的就是这件事情,只不过没有维护世界和平这么伟大,他唯一能够让众人感受到的就是维持正义和米教的荣誉。 人多嘴杂,可是姜老三竟然能够不慌不忙的一一应付,这种镇定功夫,这种口才,潘厚仁真心的喜欢。 “因为你是个人才,所以少爷决定.亲手送你上西天!” 潘厚仁在确定了自己心中想法之后,又慢慢地从人群当中退了出来。因为他本身修炼的就是道门功夫,善于收敛自己的气息,故而激动的皮袄子和米教普通教众们,竟然没有发现刚刚身边来了又走了一个人,一个他们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的敌人! 倒是那姜老三,好像有什么感应,只不过他忙着发表演讲,解答众人的问题,故而没有敢肯定刚刚是不是有个外人混在了人群当中,当他两眼扫过人群时,却哪里还能找到潘厚仁的影子。 天色已经越来越暗了,潘厚仁确定这些皮袄子今天晚上应该不会再离开申家镇,于是悄悄的从镇子里退出来,然后回到官道自己藏马的地方,翻身上马向着潘氏公司总部而去。 “快,给我准备点吃的!瑶瑶,瑶瑶你去准备,秀娘,你去收拢人手,我们的保安队所有人全部集合!” 一回到总部,潘厚仁就咋咋呼呼起来。也幸亏在这里他有个自己的小院子,即便声音大点,外面的人都听不明白。看到潘厚仁这个时候来,瑶瑶很是高兴,只因为都这个时候了,今天晚上潘厚仁怕是不会走了。 可瑶瑶的愿望注定是要落空了。因为潘厚仁匆匆吃过晚饭之后,就让秀娘将保安队长统统带进了小院,他要训话。 心中怀想了一阵美国总统的状态,潘厚仁尽量保持着肃穆的神情,两眼包含热情扫过院子里的队长们。 说实话,潘厚仁感觉很傻!只因为那些队长每个人都是木木的望着潘厚仁,根本没有影视作品上的那种狂热和激动。 这让潘厚仁有种浓浓的挫败感,看来将军不是那么好当的。 “傻站着干啥?你要酝酿情绪啊!”秀娘在旁边低声提醒潘厚仁,这让潘厚仁的情绪变得更加糟糕。他甩了甩手,道:“今天晚上,你们跟着本少爷去做一件事情,一件不能让别人知道的事情!所以我要求你们所有人把能够暴露身份的东西都摘了,留在这里,战斗的过程当中若是有人受伤了,我们绝不能丢下,如果有人牺牲了,抢,也要把兄弟的尸体给我抢回来,咱们的兄弟,死也要死在咱们的地盘上!” 没人鼓掌! 对于这些保安来说,训练他们是已经很久了,可是真刀真枪的干架,今天还是第一次。他们当中不是没人见过血,可是三百人这么大规模的干架,那绝对是破天荒的第一次。普通犯罪和组织犯罪有些截然不同的概念,事实上从某种角度来说,潘厚仁这就是要去做一次集体犯罪。 可是不论潘厚仁还是秀娘,都不觉得这是犯罪。既然姜老三已经在撩拨那些米教的人,打着取潘厚仁性命的主意,难不成还不准潘厚仁先下手为强啊? 什么“防卫过当”的说法,在大明朝那是没有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各自集合队员,按照咱们平常时候的训练,亥时出发!” 潘氏运输公司还没有给他们的保安队员准备专用的马匹,一是时间上来不及,另外这些保安也不是个个都会骑马。所以潘厚仁只能安排他们步行,亥时出发,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到了那申家镇子,应该就是子时过后,正是家家户户熄灯熟睡的时候,方便下手。 另外一方面,潘厚仁也让管子骑着快马,去城里找四疯。 不用担心管子进不了城,就算没有潘厚仁给他的信物,像管子这样的混子,也有法子钻进城去,至于说四疯出城那就更不是问题了,若是连昆明城低矮的城墙都应付不了,四疯还有资格说自己是张三丰的传人么。 “厚仁啊,你可是想好了?这种事情只要是开了头,那就收不了手了!” 当保安队的队长们带着东家的命令各自去收拢队员之后,秀娘走到潘厚仁身边,低声说道。 “秀娘,这个我懂!可是米教那些人实在是太可恶了,欺负上门不说,还给我弄了诸多的罪状,若是这次不杀鸡儆猴,那我潘厚仁将来在昆明城也就混不下去了!” 潘厚仁此时有些被逼上梁山的感觉,只因为那姜老三压根就没打算放过他,就算他不去找米教的麻烦,用不了多久,姜老三就会带着米教的成员,上门来找他潘厚仁的麻烦了! 有千日做贼的,可是还没见过千日防贼的,再说了,整天为了一个米教提心吊胆,那潘厚仁自己的事情还要不要做了? 想到这里潘厚仁就紧捏着拳头,道:“不管那么多了,总之一句话,今天晚上一定要把那姜老三和他拐骗的那些皮袄子统统干掉!等四疯赶来,时辰一到咱们就出发!” 秀娘无奈的发出一声叹息。其实她是不希望潘厚仁亲自参加此事的,毕竟在她看来,潘厚仁还只是个少年而已。 可是潘厚仁的态度已经很说明问题了,若是想让他不参加这次行动,势必比登天还难。作为一个女人,秀娘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件事情上表现得过于反对。 “也行!不过到时候你可不能冲锋在前,一切还有我和四风师叔呢!”这是秀娘最后说的一句话,紧跟着她也去准备了。 第198章 当一把恶人 申家镇子并不算是个大的镇子,里里外外的人口加起来就那么点儿,就算有米教的人加入,其年轻壮丁的数量始终是不多的,更不用说其中敢于拿起武器来战斗的青壮。 民众总是会像绵羊一样的温柔,在大多数时候,只要能够住进羊圈,啃上几口干草不至于饿死,这些绵羊就会一直那么温顺下去。恰恰好,我们这个民族的文化被无数代统治者反复的阉割之后,所传播的东西就是要绝大多数人去当绵羊。 进攻申家镇子的战斗结束的很快,应该说,在四疯率领下,三百号保安几乎没有废多少力气,就将申家镇子给占领了。 因为潘厚仁身具官职,故而他是可以用官方的名义来解释这样一场战斗——铲除为祸一方的米教,只要能够检举米教成员,证明自己不是米教成员的百姓,不仅仅可以获得释放,而且还有赏银。 在这一刻,潘厚仁是站在一个统治者立场上做事的,他虽然内心中厌恶这种胡萝卜加大棒的策略,可事实证明这种策略非常有效,申家镇子的年轻男性很快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拨,一边是普通老实人,一边是米教的成员。 米教虽然是个所谓的“教”,可是从他们这些人身上真正看到的就是一些“刁民”的气息,而不会有西方宗教组织那种铁血感觉,当三百号在普通人看来已经是全副武装,带着明亮刀具的保安队将其围困的时候,即便是当中那些身具武功的皮袄子,也只能沉默的站在人群当中,不敢发难。 “本官现在很想将一个人找出来,如果你们能够配合的话,本官可以饶茹你们的死罪!” 潘厚仁在一圈火把光芒的映射之下出场,很有些青天大老爷的威风,又或者说像是一个标准的反面角色。 事实上他自己也知道,他此时就是个反面角色,在那些老百姓的眼底、心中,他跟反面角色没有任何区别,就是个凭借着官袍驾临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的官老爷! 可是这不重要,古往今来这样干的人难道还少了么?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就是这样一刻,当民众们没有力量来保护自己的时候,他们又能如何反抗呢? “姜老三!本官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潘厚仁拔高了声音,只因为四疯等人搜遍了整个镇子,竟然都没有找到这个罪魁祸首!潘厚仁知道这厮不是个好鸟,他甚至有种隐隐约约的预感,预感这个姜老三将会给自己带来极大的麻烦,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他竟然没法在这里找到姜老三,整个申家镇子都已经被搜了三遍,还是没有姜老三的影子,不管是活的还是死的! 这让潘厚仁很失望,非常的失望。 他们在申家镇子其实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找到了一些违禁的武器,还有那些皮袄子,其中好几个身上带着命案,是朝廷的通缉犯。 这个时候的通缉犯日子可是比后世的通缉犯好过多了。在没有照片、电视和网络的时代,所谓海捕文书不过就是一张黑白画像,跟摆在花圈丛中的画像差不多,只要是个活人都能通过简单的方式来改变自己的面部特征从而让自己跟画像上的人截然不同,继而在江湖当中留下“易容术”的美誉。 就潘厚仁到这个时候对江湖的了解,所谓易容术,其实就是这种简单改变面部特征的一种手段而已,说实话效果远远不如后世的“卸妆液”那么恐怖,更比不上来自后世韩流的那种彻底变革,从癞蛤蟆跳过青蛙直接变成公主一样的整容术。 棒子们总是可以把从天朝学到的东西发扬到一种极致,不管是天朝人的自傲自大、泡菜又或者是用来隐蔽一时的易容术,到了他们手中,都能发展到一种让人惊讶的极致。在后世的时候潘厚仁曾经幻想过,是否有一天,棒子们的脸只有四个标准,男人,女人,女人中的男人和男人中的女人。 胡思乱想一阵之后,还是秀娘低声提醒,潘厚仁才记得大家还被圈在申家镇子的中心广场上,晒着火把的光芒等候他的命令。 姜老三是真的找不到了,潘厚仁也没有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心狠,能够将这里所有的米教成员一个不留的砍脑壳,唯一的法子就是把所有的皮袄子带回昆明城中受审,其他的人做了口供画押之后原地释放。 这个时候是不能缺少平民的。中国的明朝是个农耕大国,无数的蛀虫趴在这个巨大的帝国身上疯狂汲取着养分,而制造这些养分的最基础的成员就是农民。只有疯子才会不顾青红皂白的去杀戮平民,所谓“民能载舟亦能覆舟”这句话其实很狗血,舟是行走在水面上的,若是把水抽干了,舟肯定就完蛋,所以跟水本身做了什么并没有任何关系,水只是被动的停留在那里,又或者是被某个疯子给抽干了,搅动了。 潘厚仁不想成为抽干水或者是搅动水的疯子。 所以当他决定带着米教那些皮袄子离开申家镇子的时候,还是强打着精神给大家说了一番话,他的讲话跟寻常的官老爷不同,只因为他从来不会要求大家去效忠某个人。 “我知道你们都是,或者曾经都是一个本分的农民,你们以自己脚下的土地为生,小心谨慎的侍奉着庄稼,期待每一年都能够有好的收成!” “其实昆明是个不错的风水宝地,至少在我大明,已经很难找到比昆明更好的地方了,所以你们要珍惜!我不反对你们有自己的宗教和信仰,可是米教不行,因为其教导你们好逸恶劳,空手套白狼,这是错的,没有人可以不劳而获,除非你铤而走险!这些皮袄子就是铤而走险最好的例子,等待他们的将是砍头和流放!” “请你们大家一定要相信,只要是愿意依靠双手劳作而获得的人,上天一定会保佑他,让他吃饱、穿暖,过得幸福安康。而作奸犯科者,哼,古话说的好,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潘厚仁带着人马,在天色发白的时候离开了申家镇子,三百保安当中并无一人牺牲,只因为那些米教成员毫无准备,更没有犀利的武器。 “四疯,我最后那段话说的如何?”马背上,潘厚仁问四疯道。 “很难听!”四疯撇撇嘴,转头看向秀娘,“不信你去问她!” 第205章人世间的两种武器 对于潘厚仁来说,米教的事情就这么暂且放下了。 毕竟他不是正儿八经的朝廷父母官,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况且潘厚仁自觉千载难逢的穿越到大明朝好像并不是为了当个父母官来的,他总觉得冥冥之中有天意,他应该是为了聚宝盆而来,可事到如今,他仍旧是半点聚宝盆的消息都没有得到。 事实上此时的潘厚仁就像是从腌鱼缸边上转了一圈的猫儿,鱼还没能捞到手,可身上的腥味儿却已经浓的不行,循着腥味儿来的,可不是只有纪纲一个人。 汉王自打被发配到封地之后,心中的憋闷就从未曾一刻停止过。其封地虽然距离云南昆明颇远,可人家好歹是个王爷,而且还不是那种毫无人脉关系的王爷,说实话在如今大明朝堂内外,汉王朱高煦还是有一批支持者,只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支持者的数量正在急剧下降,原因很简单——汉王被发配了! 被朱棣发配,也就意味着远离核心,而远离核心的结果就是朱高煦无法再为自己的支持者带来足够的利益。 利益,这才是永恒不变的润滑剂,只有在利益驱驰之下,才会有人前赴后继的替汉王卖命!如果说远离了政治核心之后汉王朱高煦还有什么能够拿出来的利益的话,那就只有可能的财富了! 权利和财富,这是太阳底下能够实实在在看得到、摸得着的两样东西,最能吸引人的眼球。对于一个企图成为天下之主的汉王来说,他必须要利用这两样东西为自己收拢人心。可是在远离政治中心之后,他或许还能遥控一些忠诚于他的大臣,然而已经有些鞭长莫及,力不从心,故而他必须要转变方向,从钱财方面入手。 自古谁人不爱钱呢?就连古人都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君子都可以爱财了,证明钱真的是个好东西!可是从正常途径而来,汉王就更没钱了!朱元璋对自己的后代是很疼爱的,他可以给子孙们各种各样高级的封号,不用做任何事情,每年都能从朝廷领导大量的俸禄,可是这种俸禄大多数是以粮食的方式支付的,也就是说,你可以吃,可以养佣人、甚至是养猪,却是不能拿到足够的金钱,去购买别的东西,比如说士兵和装备! 这是朱元璋的智慧,这个来自中华民族最底层的统治者,用他一生经历积攒起来的智慧,我们姑且将其称为一种民间智慧。事实上民间智慧的存在正是大多数统治者的思维基础,包括潘厚仁所生活的后世,开国统治者之所以在建国之后也会有这样那样的错误和失误,正是因为其智慧同样来自于民间,仅此而已。 朱高煦盯上了聚宝盆! 事实上,当朱高煦知晓了潘厚仁跟潘家和曾经江南那位超级富豪之间的关系后,他就从未曾放弃过对聚宝盆的渴望!在他看来,目前只有聚宝盆,才能让他在大明朝重新站起来,跟他那个瘸子大哥和鬼精灵的大外甥竞争独一无二的宝座! 只不过永安这个地方距离昆明实在是太远了,就算朱高煦手持长长的马鞭,从他挥动鞭子到鞭梢触及潘厚仁身边,竟然已经过了差不多两个月的时间。 而对于潘厚仁来说,这两个月的时间不仅仅让他成功的解决了交趾的瘟疫,更是利用四疯,把秀娘从朱棣手中给抢了回来,朱棣甚至还免费赠送了一辆马车和一个政府退休之后留用的高级顾问张兴。 眼瞅着就是过年的时节,没有农活的人们开始在为新年活动而筹划。 在昆明这个少数民族聚居的地方,春节并不仅仅是短短半个月的汉族传统节日,实际上几乎每个民族都有属于自己新年的庆祝,而时节并不统一,也就意味着在昆明,春节的庆祝活动比其他地方来的更早,而结束的更迟。 在大明帝国其他地方还处于筹备春节的时候,昆明城里已经热闹开了。最高兴的莫过于小商小贩和小孩,他们最喜欢节日,因为只有在节日来临的时候,人们才不会吝啬手中的通宝,购买一些平常时候问都不会问的商品,或者是一把糖,一个糖人什么的,更重要的是,小孩子们可以在这个时候穿上一年唯一的一套新衣裳! 潘府同样很热闹,不管是新潘府还是老潘府。事实上如今昆明人都不会用新旧潘府来称呼,而是用大小,潘诞老爷子所在的就叫大潘府,而潘厚仁新建的那个院子,则是被成为小潘府。 大小潘府早早的就已经挂上大红灯笼,同时还有书写漂亮的对联。在昆明城的城门口,天天都有潘府的家丁仆佣摆开的粥铺子,免费为穷苦的人施舍米粥和白馒头。 这个同样是中国人的传统。中国古代的富商或者是有钱人,通过这种看得见、摸得着,同时可以造福乡里的慈善方式来回馈赠予他们富裕的社会,其次这种形式直接而坦白,比起这样那样的协会,养活一群蛀虫来的更加有效,尤其可见中国古代的社会智慧已然达到了一种极限。 潘诞老爷子虽然不会每天都去粥铺子转转,可是他作为潘府的主事人,对此时总是很积极的。 今天亮的早,看上去无风无雪也无雨的,潘厚仁才刚刚起床,就被大门外的喧嚣给闹了,不一会儿被他派去打听的莲巧回来告诉他,说是老爷子要去城门口的粥铺子看看,绕了半条胡同来找潘厚仁,问他要不要一起去? 其实潘厚仁对这种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不就是一个慈善事业么?真正与人为善是不是应该像**那样只留照片不留名呢?像这种打着高高的幡子然后免费赠送白粥和馒头不就是图人家说潘府一个好么?太明显也太低俗了吧? 可是既然老爷子都坐着轿子来了,潘厚仁又岂能让老爷子失望?他倒是想让驷乘马车送老爷子和他一程,可惜今天秀娘还没来呢,他的这个想法注定是不能成功的。于是潘厚仁只能选择骑马,他想叫上四疯一起去城门口转转,然而四疯很忙,他正忙着跟张兴一切切磋武艺。 “这个张兴,泥巴都已经淹到嘴皮的人了,还整天研究什么武学?难不成还能以武证道、白日飞升?我看白日做梦还差不多!”对于张兴整日“霸占”四疯,以至于四疯整天不务正业,潘厚仁心中有诸多的腹诽,他摇了摇头,跟着莲巧走出家门。 还没出门吵闹的声音就已经充斥了潘厚仁的双耳,唢呐声、锣鼓声,人声,鼎沸,各种声音汇聚在一起不是优美,而是透着一种发泄式的热闹,好像不这样嘈杂就不能表达出人们对节日的渴求。 “爷爷!” 巷子里那顶绒面补覆盖的轿子窗帘掀开一角,潘厚仁看到里面露出的那双浑浊眼神,连忙上前请安。 他知道老爷子年事高了,平常在家里时都烧着地龙,所以也没敢去掀帘子请安,只是对着窗户敬礼。潘诞在里面点点头,眼神里孕育着笑意。或许是看到潘厚仁自己组建的这个家庭日渐成规模,他心中很是欣慰。 “爷爷今日要去粥铺子看看?” 骑马走在轿子边上,前后有潘府的青衣家丁开道,还有锣鼓和唢呐,街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的人群,孩子们在人群当中穿梭,他们穿着花花绿绿的新衣裳,手中拿着糖人,或者是一挂鞭炮、一个风车。 空气当中飘荡着浓浓的肉香味儿。卤的、烧的、烤的、炸的,一种肉,在春节的时候会被人们吃出无数种花样来,事实上当咱们中国已经在饮食的道路上追求一种极致近乎于道的时候,西方的人差不多还算是在茹毛饮血呢。 “是要去看看啊,乖孙你看我这个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咯,今年去看看,明年或许就看不到咯!” 潘诞的声音隔着帘子传出来,有些发闷,虽然语调仍旧轻快,可潘厚仁还是能够听出其中对人世浓浓的不舍。即便所有的宗教都在告诉人们,死亡之后的世界或许更加美丽,可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爷爷瞧你说的啥话啊,你的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潘厚仁随口安慰了老人家一句,两眼又在大街上游走,在他的印象当中,春节好像并没有这么夸张的热闹,至少在后世,他从未曾见过如此热闹的节日。 中国就是人多,哪里都一样,古今都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潘府有足够的家丁组成的队伍开道,从里弄巷走到城门口的粥铺子,怕是一整个上午都不成,不够宽敞的街道被拥挤的人群堵塞的水泄不通,不时还有舞龙舞狮的敲锣打鼓经过,又会引来孩子的尖叫和人们的围观。 而潘诞好像非常喜欢这种热闹,潘厚仁注意到轿子窗帘时常被老人家掀起,那双浑浊的眼神在阴暗的轿子里面左右游动,观察着外面的一切。 当潘厚仁感觉面前豁然一空时,却是城门口已经到了。 第199章 施粥赠衣厚道人 跟城里的那种喧嚣繁华相比,这城门一圈却显得相对安静,而这种安静源自于那排成两行,衣衫褴褛、杵着木棍乞求稀粥馒头的乞丐! 因为潘府每年都会在这里布施,所以在昆明城周边的乞丐们都会在春节临近的这段时间来到昆明城。事实上整个昆明城的六道城门并不是只有潘家在布施米粥,包括平西侯等达官贵人家庭都会在这个时节布施,以祈求来年的幸福安康,而他们用来向上天交换的,就是他们这些有钱人的“慈悲”。 这个时候的乞丐是很有秩序的,他们循着地面上看不见的路线在蜿蜒行进,没人会争先恐后,只有先到先得,每个人一碗粥,一个白馒头,不会有人多拿,也不会有人少拿。 潘厚仁看着眼前无声进行着的一幕,心中突然产生了浓浓的悲哀! 慈悲,这个词汇本身的含义是怎样的暂且不讨论,就从如今已经被用滥的含义来看,其本身就是一种不平等的,只有上位者才有资格去“慈悲”下位者,也就是说慈悲本身就已经将两个截然不同的阶级做出了有效的划分。 在后世,潘厚仁从来不觉的自己有慈悲别人的能力,因为他知道自己生活在社会的什么层次当中,他没有慈悲的资格,更没有慈悲的能力,他每天辛辛苦苦的工作,一个月起早贪黑获得的不过是人家手指缝里漏出来的残根冷炙,他有什么资格去慈悲别人呢? 可是现在,在这个如同新星般冉冉升起的大明朝,潘厚仁头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做一个慈悲的人,只因为他所拥有的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他曾经所有的想象。 “爷爷,您看,今天粥铺很热闹啊!” 潘厚仁下了马,来到轿子旁边说道。 “热闹?” 暖轿厚厚的门帘被掀起来,潘诞那张饱经风霜的面容暴露在暖轿阴暗的光线当中。潘厚仁说粥铺很热闹,他以为潘诞会高兴,然而结果却是截然相反,潘诞脸上的神情有些失望,甚至是有些愤怒。 他在愤怒什么?潘厚仁觉得自己有些不明白,施粥不是潘诞的意愿,不是为了潘府来年的生意兴隆、家和万事兴么? 就在潘厚仁思考这些的时候,暖轿的帘子已经被潘诞放下来,看不见的轿子里传出一声长叹,“乖孙,你觉得眼前这些人像什么?” “像什么?” 潘厚仁脑子里默默一想,却觉得潘诞这个问题难以回答。只因为这个问题实在是太容易回答了,这些人不是像什么,根本就是一群乞丐,实实在在的乞丐,还能像什么呢? “爷爷,他们是一群乞丐。”潘厚仁沉思片刻之后,给出了一个最标准的答案,也是不符合潘诞要求的答案。 “他们是一群乞丐没错,可是乖孙啊,你不觉得,他们其实很像人么?” 潘诞的话,犹如晴天一道霹雳,却是将潘厚仁轰得外焦里嫩!看上去像人,那岂不是说他们实际上并不是人?一群乞丐在潘诞的眼里看起来仅仅“像”是一群人,却不是人?可他们分明是人,又是什么让他们变得像人而不是人? 这个时候,潘厚仁才突然感觉到,自己从未曾真正了解过自己这个“爷爷”,这个继承了大量沈家家产,也继承了家传祖业的老人家!他虽然很少说话,也不恋栈着家主的位置,将诺大一个潘家交给潘德明和他潘厚仁管理,从未曾对他们提出任何要求,可事实上,这个老人家,他的思想一直都在闪耀着智慧的光芒,他比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都看得更深、更多! 恍然间,潘厚仁明白了,潘诞其实并不是来看布施米粥的热闹,他是来看看,今年昆明城周围的乞丐,是不是还跟往年一样的多?有没有少了,还是多了! 从刚刚他的反应来看,今年的乞丐应该是比去年多了,至少不会比去年更少,否则老人家应该高兴才是! “乖孙啊,咱们回去吧,没啥好看的了!这粥,咱们继续布施到年三十晚上,白馒头再增加一倍,每个人每天可以领两个!” 潘诞的声音从轿子里传出来,潘厚仁只能点头称是,虽说他并不知道潘诞这样做的理由。他已经越来越搞不明白这个老人家心中所想,有些时候他甚至觉得老人家的思维是在以一种跳跃的方式在前进,而他这个来自后世的人竟然完全跟不上。 照理说这个时候,今天的视察工作就应该结束了才是,潘厚仁的心情虽然沉重,可至少他的表现没有让潘诞感觉不满,还算是过得去,他应该感到如释重负才对! 可自从那姜老三失踪之后,潘厚仁就总觉得心中有股沉甸甸的压力,时时刻刻的提醒着他,一定要警惕,即便是此刻马上就要打道回府,他仍旧本能的扫视了周边整个环境,一切都好像跟刚才没有任何区别。 “咦,那几个人的举动.。” 就在潘厚仁准备收回自己眼神,护送老人家回府的时候,突然几个人影冒出头来,而潘厚仁之所以注意到他们,只因其他乞丐都是低头默默而行,只有这几个人,竟然抬起头来,一双双眼神向着潘府众人这边投来。 那种眼神绝对不是领到白馒头和白粥的感激,而是.。潘厚仁不明白那眼神的含义,可是他本能的叫了起来: “所有人注意,保护老爷子的安全!” 他的话音才刚刚落口,视线里的那几个人就已经拨开周围阻挡他们的乞丐,向着潘诞的轿子冲过来。看他们的动作干净利落,双臂推开人群是那样的有力,而且行进之间竟然隐然章法相随,分明是长期配合的结果,这一瞬间,潘厚仁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念头来。 “这些绝对不是普通人,更不是米教!” 一开始潘厚仁以为是米教的余孽,来找自己的麻烦,可是米教教众能有这种章法么?潘厚仁觉得不可能! “向城门口退,那里有卫兵!” 潘厚仁迅速作出判断,只有退到城门口,跟那些卫兵在一起,才能尽量减少潘府人的伤亡! 第200章 哪来的贼子 骤变生于腋肘,谁也想不到在昆明城口看看施粥的铺子,竟然会有丧心病狂的人,会起心向潘府发动进攻! 雪亮的刀光几乎是眨眼间就充斥了潘府众人身边的周身。潘厚仁甚至才刚刚拔出真武剑,第一声惨叫就已经响起! “抓住潘诞,不能让他跑了!” “抓住潘诞!抓住潘诞!” 声音在那些穿着同样普通服色的人当中盘旋,潘厚仁手持真武剑,却不敢向任何一个地方出击。从这些人的呼喊声当中,他已经知道这群人是冲着老爷子来的,所以他不敢出击——潘府的家丁虽然强壮有力,可毕竟只是家丁而不是军队。 再一次,潘厚仁为自己的大意而后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类似的事情了。即便四疯不在,只要今天将潘氏运输公司的保安队带一队在身边,恐怕也不会像此时这般的被动。 “退向城门,快!” 潘厚仁此时不敢再骑着马儿,实在是因为周围的状况过于混乱,受到惊扰的百姓们在潘府队伍四面涌动,虽说也能起到阻隔敌人的作用,可是这些无头苍蝇一般乱钻的人群当中,谁敢保证就没有对方的人混在其中? 更让潘厚仁担心的是,因为人群的扯动,虽说他已经声嘶力竭的让潘府队伍向着城门口靠拢,但现在看起来要完成这个目的却是相当的困难。 “厚仁,乖孙!” 因为潘厚仁一直护在轿子周围,故而即便是在如此混乱不堪的环境当中,他仍旧听到了潘诞的呼喊。 “爷爷,不要担心,我一定可以保护你平安的!” 此刻潘厚仁倒是忘记了自己后世的身份,真正将潘诞当成了一个亲人般的看待。 “乖孙,我不用你保护,爷爷都一把年纪了,啥没见识过!爷爷担心的是你的性命,你首先要保住的是你自己的性命!” 潘诞将轿子窗户掀起一角,关切的眼神让潘厚仁心中堵的慌!他无言以对,紧握真武剑仰面一声长吼,“我潘厚仁在此,想要抓潘诞,就要先从我身上踏过去!” 随着他的这声吼叫,潘府那些家丁队伍的士气好像也拔高了一些,虽说不断有人被锋利的钢刀所伤,可队伍还没有出现明显的缺漏,一时半会之间,那些贼人怕是还杀不进来。 可现在杀不进来不代表着就一直杀不进来!很明显这些贼人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他们砍杀那些潘府的家丁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片片飚射出来的鲜血并不能让他们手中钢刀稍作停留,潘府家丁一个又一个的倒下,眼瞅着就要到城门了,贼人却已经杀到潘厚仁的面前,也就是潘诞的轿子跟前! “死来!” 潘厚仁长剑在手,人似蛟龙,身随剑走,瞬间将冲在第一的贼人喉咙间开出一个血窟窿来,倒是颇有几分四疯的样子,只不过那血窟窿无论是位置还是规则程度,跟四疯都还有相当大的差距,若是四疯此时看到肯定会鄙视潘厚仁的。 可惜现在潘厚仁没心情去考虑哪些问题,当轿子正对面被贼人突破之后,潘府的家丁就再也无法承受那种死亡带来的压力,全线崩溃了!他们呼号而走,腿脚快的倒是逃出生天了,若是慢的一步,就会有钢刀从背后袭来,将其劈翻在地。 潘厚仁身边一下子多出三四个贼人来,更有贼人从轿子侧面靠拢,看样子是准备直取潘诞! 幸亏此时潘诞和潘厚仁距离城门不足百步,而这次的动荡也终于被城门口的卫兵们所觉察,他们正在整队赶过来——若是在其他城镇,或者出事的并不是潘府,或许这些城门卫兵们整顿队伍的时间会变得无限延长吧! 总之是各种因素调动了那些卫兵们的积极性,贼人虽说凶狠,可是昆明本身就不是个和睦的地方,战争随时都在发生,别看这些士兵只有单薄的棉甲和长矛,可却是真正的百战老兵! “哪里来的贼子竟然敢在昆明城扰事!” 随着一个百夫长的怒吼,差不多有五十个城门卫兵向着潘厚仁所在的位置扑来。耳中听到吼声,潘厚仁心中稍稍冷静,一反手将砍到胸前的钢刀挑开,同时闪电般的进退跳跃,又将一个贼人的胸膛穿了个透明的窟窿,鲜血汩汩而出。 “杀!” 潘厚仁以为城门卫兵的出现会让这些贼人退却,然而结果却是截然相反!当卫兵杀过来之后,那些贼人非但没有退后,反而变得更加凶悍,他们一个二个不要命似的扑向潘厚仁,顿时让潘厚仁压力倍增! 他是人,不是神仙!张三丰或许可以在这种局势下游刃有余,潘厚仁却知道自己做不到!当人墙将你层层包围的时候,除非你能一拳将天打出窟窿来,否则结果就早已经注定了! 难不成今天就要交待在这里了? 身后卫兵们的喊杀声好像很近,可是潘厚仁听起来却又感觉好像很远,他只是木然的格挡、闪躲,还击!凭着心神深处唯一的清醒,尽量让自己的身体闪避那些锋利的光芒,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完全没有想过要杀敌,只是任凭熟练的剑招在刀光剑影当中发挥,可偏偏就是有一个接一个的贼人,倒在他的真武剑之下! 或许这就是武学招式的重要性! 真正的武功,其一招一式都经过前者千锤百炼的揣摩和改良,以最大限度保证自己安全的同时更有效的杀伤敌人,除非是真正经历过,否则很难明白这种境界! 而今天,此时,在被层层围攻的情况,潘厚仁像是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顿悟了!他此时才知道为何四疯喜欢找人练,感情只有在反复的战斗过程当中,才能真正掌握到招式精妙所在! “噗嗤!” 长剑锋锐扫过一名贼人的面颊,潘厚仁甚至清晰的看到剑锋将那贼子两眼割破,红的黄的白的各种颜色的液体喷溅而出。那贼人惨嚎着向后跌倒,然而不等他跌倒,又有另外一个贼人从其身后钻出来,钢刀兜头劈向潘厚仁! 潘厚仁的长剑在扫过前一名贼子的两眼之后并没有收回,好像就是在等着新出现的敌人一般,带着弹性的剑尖叮当一声脆响跟钢刀接触在一起,利用剑身本来的韧性将刀锋抵住,而此时潘厚仁的身体却没有休息,隐藏在后面的右腿突然之间弹出,脚尖狠狠地弹踢在那贼人的裤裆位置,从脚尖传来的感觉告诉潘厚仁,此贼人即便不死,将来也只有禁宫侍候皇族的下场! 老实说潘厚仁此时是杀的有些性起了! 可他却忘记了身后的那顶轿子,以及轿子里的那个老人家。 当他听到轿子里传出惊呼声,从而清醒过来,转头望去时,一柄钢刀的半截已然劈进了轿体当中。那使刀的贼子身子看上去极其强壮,双手拧住刀柄,竟然在怒吼的同时,利用刀身扭曲产生的力量,将潘诞乘坐的那顶轿子的轿顶给生生掀飞起来,露出暖轿里面的情形。潘诞花白的头发在风中飘发,即便是以老人家的镇定功夫,此时仍旧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 “大家伙儿快来呀,这是潘诞没错了!抓住他,抓住他就成了!” 那掀飞轿顶的贼子在喜极而狂呼,好像一件天大的功劳已然让他垂手可得了! 正所谓古人常说的“乐极生悲”。此时因为潘厚仁造成的缠斗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或者说是给城门卫队争取了不少时间,让他们从城门口列队冲了过来。而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刚刚发出命令的百夫长,此人虽说看上去给人感觉精瘦,可手中的钢刀份量却是不轻。此时那百夫长正好也冲到轿子跟前,当那贼子狂呼怒号的时候,百夫长就在他身后举起了沉重的钢刀! “好!” 惨叫声随着骨骼破裂、肉体撕裂的声音同时响起,即便是潘厚仁也忍不住为那百夫长凶悍无匹的一刀而暗暗叫好! 潘厚仁自己没有学过刀法,或者说他从未曾见过有人的刀法可以将一个精壮的男子斜斜的劈开,从肩头一直到小腹! 可此时他终于见识到这种传说中极具杀伤力的刀法了。从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甚至可以说是瘦小的大明朝百户长身上,看到了这样一刀! 别以为劈开人体真的很容易,事实上哪怕有这个力量,武器稍微差一些也不成,光是人体本身的阻塞力量,就足以让生铁被拧断了! “本官镇国将军二等伯!特令你等速速杀敌,一个不留!朝廷即有重赏!” 这个时候潘厚仁总算是想起常常被张兴挂在嘴边的称号来,不得不说,同样的称号用在不同的地方,发挥出来的效果那是截然不同的!原本对于城门口的军队来说,刚刚的事情仅仅是个意外,可是经过潘厚仁这么一嗓子大吼,那就不再是简简单单的抢劫或者是杀人,而变成了名正言顺的为朝廷战斗,为国家杀敌! 对于士兵来说,还有比这个理由更充分的么? 显然已经没有了!故而当潘厚仁吼出自己的称号,并且明确表示胜利之后朝廷有奖赏之后,这些士兵们像是疯狂了一般,纷纷发出怒吼,握着手中的武器不要命一般冲向那些贼子! 第201章 疯狂的城卫兵 潘厚仁其实从来没有真正体会过什么叫做军队的士气,对于这种只存在口口相传却从来无法用某种可以保留的“实体”方式的说法,对于未曾见过者真是很难以用言辞来形容,事实上即便是形容了,不相信者仍旧会坚持其本身的不信。 不管是这一辈子还是“上辈子”,潘厚仁对于军队作战的概念事实上都只是存在于他的脑海当中,而今日是他第一次见到大明的边防军采取一种对敌姿态战斗,虽说“敌人”并不是一支正规的军队,可既然潘厚仁刚刚的命令已经代表了朝廷,那就意味着这支边军是在对敌作战了! 而不经意之间,潘厚仁口中说出的朝廷的赏赐就等于是给了大家犒赏,也就说在某种意义上提升了这支边军的士气,故而这支边军瞬间爆发了,他们像是对待杀父仇人一般冲击敌人,挥舞着相对简陋的兵刃,奋不顾身的厮杀! 其实对于真正生活在大明边境的平民百姓来说,眼前的一幕并不陌生,几十年、十几年或者几年前这样的一幕时常发生,故而短暂的惊慌之后,那些有经验的平民们已经在等待战斗的结束! 围攻潘府的人在数量上还是不及如边防军的,或许他们原本也有差不多的人数,可是被潘厚仁干掉了一些,而边防军的数量则在源源不断的增加。要知道这里是大明的边防城市昆明,即便是在临近春节的时候,城墙上巡逻的士兵仍旧是一队接着一队,只听的锋镝声高亢而起,越来越多的边防军开始向城门处聚拢,也就意味着双方数量的对比差距越来越大,眼瞅着那些贼子再无逆转的机会! “砰!” 就在潘厚仁心头微松之际,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震的他两耳发麻,同时整个人也愣住了! 这是什么声音,既像是打雷,又像是炸了鞭炮,却又比雷声小,比鞭炮的声音更大! 短暂的失神之后,潘厚仁的双耳重新恢复了功能,此时他听到身边有人在大呼“火铳”,“火器”,更有人在高呼“老爷子中枪了!” “老爷子中枪了?” 这怎么可能?潘厚仁狐疑地扭过头去,却是看见身边已经没了顶盖的暖轿,原本厚实的门帘像是被最狂暴的北风撕过,耷拉在短茬的木头上,老爷子潘诞就摊在轿椅里,整个人的身体像是轿椅面的锦缎一般绵软。 两眼虽然还睁开着,可双瞳里的神光好像正在流逝,潘厚仁顺着老爷子的颈脖往下瞄,团花锦簇的缎面袄子上,却是有一团四溅的血花! 真的中枪了? 潘厚仁惶然不敢相信,为何破天荒的一声枪响,没有打中他,却是将轿子里的老爷子给打中了?这还是隔着门帘子,为何能够打的如此准,竟然还正中胸膛?难不成是穿越来的狙击手? 对于大明的火器,潘厚仁至今仍旧是陌生的。国之重器岂会轻易示人,即便是以潘厚仁跟平西侯之间的关系,也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看到火铳这种东西。 “爷爷,爷爷!” 回过神来的潘厚仁不顾一切的冲进轿椅当中将潘诞抱了起来,他不知道敌人还有没有第二把火铳,或者说还有没有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此刻潘厚仁唯一的念头就是保护潘诞,潘诞不能死,不只是因为潘诞恐怕是这个世界上最清楚聚宝盆秘密的人,更重要的是,在潘厚仁心中已然不知不觉的将潘诞当成了真正的亲人! 从他穿越到这个世界开始,潘府这位老人就向他展现出了一个睿智而慈祥的形象,老实说,若不是真正跟潘诞接触,潘厚仁也不会相信整个昆明城的首富会是一位如此的老人。而后来的接触更是让潘厚仁深深感受到老人家对自己的关爱和信任。不管是将家法交给他保管,把潘徵徵许配给他当新娘,还是为了他分家之后过的更好而做出的诸多努力。 总而言之,对于潘诞,潘厚仁是有极深的感情的,甚至于已经超过了他对龙镶天、对潘德明以及身边所有的亲人! 这样一位老人,是潘厚仁最不愿意失去的! 然而此时,潘诞却中枪了!血泊当中的老人表情仍未见多少狰狞,他只是呼吸有些急促,那是因为弹丸击伤了他的胸膛,破坏了他的肺部,他的嘴角开始蔓延出一丝丝的血迹,那是随着呼吸而侵润出来的心血。 “爷爷,我送你去找大夫!” 潘厚仁将潘诞抱起来,向着昆明城里跑去!虽然他刚才已经连续战斗了好一阵子,体能下降的已经非常厉害,可此时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和意志在支撑着他,抱着一个不算轻的老人,健步如飞的向昆明城的方向跑去! 其实他不用去找大夫,因为潘诞不是生病,而是受伤。在小潘府里就有一个最好的疗伤大夫,那就是四疯! 街道上看到这一幕的行人们纷纷退避,让开通道,虽然他们并不知道潘厚仁即将去向何方,可只要潘厚仁面朝着哪个方向,哪个方向的街头就会如同潮水一般退散开足够让潘厚仁轻松通过的通道来,没有人喧嚣,也没有人吼叫,所有人都是默默地望着潘厚仁,以及他臂弯里的老人家。 大多数昆明人都知道那位老人家的身份,虽说“为富不仁”这四个字是大多数富人在平民百姓心中的定义,可是对于潘诞,昆明人却从未曾这样认为过。 即便潘府每年不在城门口布施白粥和白馒头,也不会有人说半句潘府的不是,只因为潘府的人从未曾欺行霸市、更没有以财势压人,相反,修桥铺路等慈善事业,潘府却从不曾落于人后,甚至还经常赈济那些平穷的家庭。 对于潘府,真正的昆明人,是心存感激的。 可惜感激不能取出潘诞胸膛里的子弹,更不能挽救潘诞的性命!所有人都认为这一次潘老爷子不行了,只因为他穿在胸膛外的锦缎棉袄,早已经被鲜血所沁透! 第202章 无奈 “很难说,弹丸我已经取出来了,只不过.” 四疯在洗手,鲜血晕染着水面,一盆水很快就从粉红变成了绛红,到最后变成了深红。这个时候继续洗下去已经洗不干净了,弱绿脸上带着泪痕,小跑着过来将水盆端走。 潘厚仁的房间外面已经围了许多人,其中大多数是潘府的仆佣,潘徵徵就扑倒在床边上。 从城门外抱着潘诞一路狂奔回来之后,潘厚仁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抢救时间。因为他来自后世,知道很多时候人受伤之所以会死亡,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若是能够及时的止血,说不定还能挽回一条性命。恰恰好的是,在潘厚仁身边正好有个什么都敢做的四疯,于是在潘厚仁的坚持下,四疯实施了这辈子头一次取子弹和缝合伤口的手术,虽说他的刺绣水平不怎么样,可是在那种有效的伤药作用下,至少潘诞的伤口已经没有继续流血了。 这是一个好现象。 可仅仅止血是不够的。刚刚四疯在进行手术的时候,潘厚仁也仔细的查看了老人家的伤口,那种铜质的弹丸显然冲击力并不是太强,所以被肋骨给卡住了。虽说肋骨保护了潘诞的内脏不至于被弹丸所伤,可老人家年纪毕竟大了,骨骼承受了这样一次冲击之后,已然折断,造成了骨折。 事实上即便是在后世,像潘诞这个年龄一旦骨折,其结果往往都会很悲观,为何电视节目上总是要提醒老年人补钙,只因为不骨折可以再多活三年一旦骨折估摸着三个月就会撒手归西。 还有伤口感染也是潘厚仁担心的另外一个问题。 从刚刚清醒过来的老人家脸上,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担心。他正对着梨花带雨般的丫头微笑,低声的说话,声音很低以至于潘厚仁不确认潘徵徵能够听清楚老人家说的是什么。 “真的是火铳!”潘德明两眼通红地挤开众人走进房间。他是刚刚确认老人家已经清醒之后才离开,去外面平西侯派来的人马当中打听了一下情况。 从今天发生的事情来看,贼人甚至动用了火器,这已经是非常严重的问题,这已经不只是一次抢劫或者有预谋的谋杀,而是对整个大明朝统治的一种冲击——今天有人用火铳击伤了潘诞,谁敢保证明天就不会有人用火铳击毙大明朝的皇上,或者是太子、皇太孙? 故而沐晟在获知这个消息之后相当的震怒,一面快报京师,一面对昆明城及周边地区进行了戒严,企图在最短的时间内捉到那使用火铳之人的同伙! 事实上在城门口战斗的时候,不少贼人都受伤倒地或者是被城卫兵所抓捕,而打伤潘诞的火铳及其使用者也被找到了,可惜的是那家伙已经死了,自杀的。昆明军器卫所里的老兵已经通过弹丸和火铳的匹配程度确认就是这把火铳发射的弹丸,可照理说这样的火铳只有在大明军方,而且还是最高级的那种军队里才会配备。 “四疯,你准备一下,爷爷可能会出现发烧、伤口化脓等症状,若是需要提前准备些什么,你先准备着,不管如何,我们一定要将爷爷治好!” 对于潘德明刚刚说的那些话,潘厚仁好像压根就没有听见,他脑子里现在唯一思考的问题就是如何让潘诞活下去。开放性创口最可怕的敌人是发炎引起的高烧,在这个没有特效退烧药和广谱抗菌药的时代,这是最致命的。 听了潘厚仁的话,四疯点点头默默去准备,潘德明走到床边,跟自己的父亲眼神交流了一阵,随后就去搀扶跪在床前的潘徵徵,或许他们是想让女孩子去休息,可试想,潘徵徵又岂会同意此时离开?谁能保证她回去睡一觉之后睁开眼睛还能看见爷爷呢? 潘厚仁制止了潘德明的这种举动,他觉得完全可以让潘徵徵留在这里,对于潘诞来说也有好处,而且秀娘和段灵玉等人马上就到,有她们在,也不会让徵徵有意外。 “爷爷,你感觉如何?” 这个时候潘厚仁终于有时间跟潘诞说句话。 老人家眼皮子动了动,用极低的声量道:“感觉还行,疼,爷爷还是第一次被火铳打中.” 失血之后人的疲倦感是非常强烈的,也幸亏是潘府这样殷实的人家,仓库里时常都备着像千年人参这样大补的东西。刚刚潘诞就是喝了一碗千年人参须熬制的参汤,此时才有说话的底气。 “爷爷,你不会有事的,我一定会抓住幕后的真凶!” 潘厚仁此时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或许除了保住潘诞的性命之外,找到真凶并将其绳之以法,不,潘厚仁此时可没有想过绳之以法,若是此时让他捉到那幕后的凶手,潘厚仁怕是会用世界上最残忍的方式对待他。 没多久秀娘等人也来了,谁也想不到临近春节这个喜庆的日子里,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现在整个昆明城以及周边地区都已经被朝廷的军队封锁,除非是抓到所有凶手,否则今年的春节,怕是不会好过了。 昆明城里几乎每个人都在心中诅咒那个下令对潘府进攻的人,或者说是在背后策划这次攻击的人,不仅仅是因为潘诞老爷子,更重要的是因为这样的行动,导致如今风声鹤唳、满城皆兵。 在平西侯沐晟的手令下,昆明城已经开始了大搜捕,或许除了府衙和大小潘府之外,每一个角落都会被士兵们翻查一遍。这种行动最终能否收效现在还不知道,可至少到目前已经抓了不少海捕文书上的通缉犯,这倒是一个意外的收获。 在潘厚仁家的院子里,张兴正捏着烟杆,蹲在花坛边上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着烟。四疯和潘厚仁都很忙,他们没时间跟张兴说话,而张兴此时好像也不想说话,脑子里只是在转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其实张兴此时心中有些后悔,因为是他的原因导致了四疯没有跟着潘厚仁出去,而若是四疯今日早上跟着去了,或许潘诞老爷子就不会受伤了。 “老张.” 潘厚仁突然在张兴身后出现,并且一巴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将老张给吓了一跳,缓缓站起来,“厚仁啊,你这是要把我老命给吓掉了啊!” “老张,这个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潘厚仁那张年轻的面庞上略显出一丝丝的疲怠,他苦笑着对张兴道:“老张,此时非常时期,咱们也别打马虎眼,你给我说说,这种火铳,朝廷的军队里究竟哪些人才有?” “这.” 或许是潘厚仁的话让张兴感觉很意外,完全没想到他会拿着这样一个问题来问自己。张兴的嘴皮子动了动,他想要拒绝潘厚仁,可是当看到潘厚仁那双真诚的眼神时,张兴却又不忍心说出一句欺骗的话来。 “这种事情或许问问侯爷会更好!” “我知道!”潘厚仁点点头,“侯爷知道,你老人家也知道是不是?可是现在我不知道侯爷身在何方,而你老人家却在我面前,告诉我吧,这种火铳究竟什么队伍里才有?” 在潘厚仁的再三追问下,张兴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道:“潘少爷啊,你就算是知道了又如何了?现在可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是他的主意啊?就算最终能够证明,难不成你还能请皇上替你做主?” 从张兴的话中,潘厚仁已经获得了他想要的答案了!他神情坚毅地对着张兴点点头,“多谢老爷子了!我就说嘛,既然普通军队里不可能会有火铳,那么有火铳的军队,其将领必然管理会非常严格,又岂会随随便便让人将火铳带走了?也就只有这一种可能性!” 说到这里,潘厚仁挺了挺胸膛,昂然道:“求皇上做主?哼,我为什么要求皇上做主呢?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爷爷不死则罢,若是爷爷死了,我定然要让他全家跟着一起陪葬!” “嘘!” 张兴一个纵身而起,抬手就去捂潘厚仁的嘴巴,“我的老天爷啊,这种话你怎么说的,怎么能说?他全家,他全家都是些什么人啊!你说这种话,那可是要诛九族的啊!” 对于潘厚仁来说,他可不畏惧什么“言论获罪”,况且这里还没有别人,潘厚仁不认为张兴会把自己刚刚说的话传出去。 “好吧!镇国将军二等伯,就算你已经知道了又如何呢?你现在手中没有任何证据,人已经死了,仅仅是一把火铳,难道就凭这个你就要让堂堂一个王爷上公堂么?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张兴瞪着潘厚仁,而潘厚仁只是笑笑,道:“老爷子,别急啊!我现在想的是,他明目张胆的派出这么多人手来昆明城,难道就仅仅是为了杀我和爷爷?你都说是堂堂一个王爷,就算他弱智,难道他身边的人也都个个智力有问题了不成?” 潘厚仁的一句话,也将张兴引入深思当中:是啊,此事当中透着浓浓的古怪啊! 第203章 论火器 昆明城春节前发生火铳枪击富商致重伤的消息在大明朝内不胫而走。 对于远在京师的朱棣来说,听到这个消息都是在潘诞被枪击五天之后了,哪怕他有全国名义上最快的情报网络,可在某些有心人的阻止下,这条消息来的还是太慢了! “火铳!怎么可能是火铳!” 御书房里朱棣大发雷霆,他身后跪着几个有品级的太监,而太子朱高炽和皇太孙朱瞻基也都没敢像往常那样坐着,即便是朱高炽那张黑黑的面庞上已经挂满了汗珠——御书房可没有烧地龙,朱棣并不是个奢侈享受的人。 朱瞻基的脸色稍微好一些,毕竟他年纪轻,并不知道这样一件事情背后代表的含义,在他看来不就是一把火铳的么,京师火器营里多的是火铳,他还把玩过,在他看来火铳这东西并不怎么好用,开一枪的时间都够他射出六根羽箭了,威力指定是比火铳大的多,而且更加方便。 而早已经实行监国之责的太子朱高炽脸色却是相当的难看。他的身子骨弱,估计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小时候又患病导致一条腿不能受力,行走站立都是瘸的,加上他性好渔色,被刮空了精气,要不是朱棣的威压在支撑,他早就站不住了。 一把火铳竟然流落到了云南,还落在贼人手中,而且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伤了施粥赠衣的富商,此事不但有辱大明朝的国体,更是对他这个监国太子的一种嘲讽:你不是监国么,瞧瞧你是怎么监国的,连火器营的火器都流落到民间了,你还好意思说自己将来是个明君? 其实朱高炽从未曾想过要当个昏君,事实上自从他被确立成为太子之后,除开女色方面,朱高炽的行为举止无一不符合中国古代一个明君的要求,以至于他在朝堂上很受拥戴,加上他坚持传统,不管是在公开还是私下都反对其父亲迁都这样“劳民伤财”主意,故而他在女色方面的缺陷,那些大臣们都可以视而不见了。 “太子留下,其他人都出去!” 朱棣发了一阵脾气之后,也知道哪怕是将眼前这些人都杀了也不能解决问题,最终还是依靠自己强大的控制能力冷静下来,将皇太孙朱瞻基和其他人撵出御书房,其中也包括了潘厚仁的大哥黄俨。 “黄公公啊,这火铳的事情值得让皇爷爷如此生气?” 走出御书房,朱瞻基就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问道。他心中的疑问很多,可眼下值得一问的,也就只有黄俨了。 “回殿下,此事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就看从什么角度去说了!”黄俨抖了抖他已经发白的眉毛。说起来黄俨的年纪也不算太大,估计是禁宫里生存压力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他衰老的有些过于早了。 “黄公公无须在意,直说便是!”朱瞻基也是个聪明人,听黄俨的口吻就知道他是有些话不方便说,当即安顿了黄俨的心思,让其说点干货听听。 “想必殿下也知道,火铳只有京师火器营当中才有吧?”黄俨轻咳两声,像是在心中找到话头,才开始述说。见朱瞻基点头同意,他又接着道:“火铳这种兵器自古有之..然蒙古人精于骑射,对火器研究毫无兴趣,故而我朝在开国之时接收的那些火器,几乎都是由宋朝高超将人们打造而成的,威力固然不错,可毕竟过于陈旧,很多都已经不敷使用了。皇上登基之后,为了保证火器制造手艺不至失传,又多次专门调拨经费,研究制造,才有了如今的火器营,可以说火器营是皇上一生的心血啊!” 听黄俨说到这里,朱瞻基有些不由自主地撇嘴,只因他认为除了大炮在攻城掠寨的时候稍微有用之外,其他的火器根本就是玩具,难以携带、补给困难、使用复杂、保管费时等等毛病加起来,远远超过了其威力带来的正面效果。 “其实这火器本身就没啥用处,尤其是火铳这种小型火器,皇爷爷早该将这些东西淘汰了才对,何必还要在这些废物身上浪费钱财呢?” “这个..” 朱瞻基的话让黄俨有些语塞,看着年轻的皇太孙殿下,黄俨心中不由得想起了潘厚仁。说起来潘厚仁比朱瞻基还要小上那么几岁,可他给黄俨的感觉,却是要比朱瞻基成熟许多。 就拿对火器的见解来说,潘厚仁曾经告诉黄俨,说火器才是世界武器装备发展的方向,只有大力发展火器,大明朝才能永远跑在世界的前列。从潘厚仁那里,黄俨还听说在遥远的西方,那里的国家武装力量已经开始将火器运用在大集团军队作战当中,不仅仅城市的防守使用火器、进攻使用火器,就连他们的战舰上,也都架设起了大大小小、不同粗细长短的火炮,已经向着放弃传统冷兵器作战方式的方向在发展。 可是大明朝呢? 朱棣虽然有心发展火器,只因为在跟塞外的那些游牧民族战斗过程当中,朱棣发现了汉人军队最大的薄弱环节——骑射水平低劣。 是的,跟从生下来就在马背上吃奶的游牧民族相比,汉人缺乏成为一个天赋骑手和弓箭手的条件。缺乏这种条件的结果直接导致了在移动速度和远程攻击方面往往是汉人军队最薄弱的环节。 可是在一望无垠的大草原上作战,汉人军队这个薄弱环节偏偏又是最重要的。 兵马可以通过后天的操练,毕竟汉族最大的优势是人口基数,庞大的人口基数可以由量变产生质变,然而想要训练出一支堪比草原骑兵的队伍,对于大明朝的财政来说,又是难以承受的开销。 如果解决这个矛盾?潘厚仁告诉黄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不断研制更新、更远、更方便、威力更大的火器! 想到这里,黄俨不由自主的将朱瞻基跟潘厚仁在心中做了一番对比,得出的结论却是让他只能苦笑,在心中苦笑。 第204章 皇上的心思 朱高炽在御书房里待了差不多整整一个时辰才出来。他原本皮肤就黑,加上此时天色已晚,他又低着头,故而黄俨实在是看不清楚这位太子爷脸上的表情,只是从其步伐和身形当中感受到其情绪的低落。 黄俨是伺候皇上的,皇上还没有休息的时候,他不可能离开的太远。他目送着太子离开,虽然是背对着御书房,可他的双耳仍旧时时刻刻关注着背后的风吹草动,当御书房里传来熟悉的呼唤声时,黄俨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的转过身,小跑着敲门进御书房,跪下向朱棣见礼。 “起来吧,你这个老奴才,今日也辛苦了吧?” 虽说朱棣的语调像是有些开玩笑,可其中包含的那种疲惫却是骗不了人的,事实上朱棣也用不着骗黄俨,他只是习惯性的去掩饰自己的脆弱,这是男人的悲哀,也是当皇帝的男人的悲哀。 “老奴不辛苦,倒是皇上,您应该歇息了!” “歇息?”朱棣不满地摆摆手,道:“你说,这潘诞被火铳打伤了,而且还是重伤,也不知道如今死了没有,朕这个当皇帝的,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毕竟人家前不久才送来了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朕听郑和说,要是在海外那些小国,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买个国王当当,都绰绰有余了!” 朱棣这倒是实话,在眼下这个时代,大明几乎可以说是白银净流入国,无论大明朝产出的什么商品,在周边国家,尤其是海外国家都能卖出高价来,就好像后世,人家西方国家放个屁塞在玻璃瓶里,在中国也能卖成奢侈品,这个时代的大明朝,代表的就是真正的高级时尚和高科技含量,价格嘛,地球人都知道。 若非如此,潘府又哪里会有五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送上?说起来哪怕是走私商人,其赚钱的根本还是国家的存在,若没有国家这样一个庞大的体系支持,限制,人家何必买你的高价走私品呢? 虽说潘府送了五十万两白银作为朱棣兴建北京城的运转资金,可是黄俨却不能在这事儿上符合朱棣的说法,这天子的想法总是跟常人不同才对,否则他就不是天子了。故而想要让天子高兴,最好的法子就是经常提一些跟天子不同,但却能让天子明确发现你错误的说法。 “皇上,那五十万两银子,可是给潘厚仁买了个老婆回去!” 黄俨这样说,等于是将潘府送银子的功劳给抹杀了!或许听起来这话有些不怎么对,然而在朱棣内心深入未免又没有黄俨这般想。一个秀娘,加上一个张兴和一辆驷乘马车,外带镇国将军二等伯的爵位,难道还值不起五十万两银子? 怕是值得起的,至少在朱棣的心中,是值得起的,大明朝的爵位现在还没有贬值到大不列颠爵位的那种程度。可这种价值观朱棣是不会承认的,但黄俨的话又确实说到他的心坎里去了,故而他是指着黄俨笑了笑,摇头道:“你这个老奴啊,都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思来拍朕的马屁!罢了,也就是你才明白朕的心思,那你说说,朕心中认为,此番又是谁在其中作怪呢?” 朱棣这个问题可是不好回答了。回答错了,显得自己太无能,回答对了,到时候朱棣又让自己拿主意如何处置,岂不是又得罪人了?中庸,所谓中庸就是最好谁也不得罪,自己闷声发大财。 黄俨花白的眉头是皱了又皱,半晌没敢接这话茬,直到朱棣再三催促,他才开口道:“皇上啊,这火铳可不是平常人能够接触的,京师的火器营众将领嫌疑最大。不过说起火器营,老奴倒是想起,过去老奴那个不成器的弟弟,曾经说过一番关于火器改良的话!” “哦?” 黄俨这一招连消带打,虽说朱棣未必就不能听出来,可是他内心深处其实也并没有想过真正要黄俨说出谁是背后主谋,倒是关于火器改良的事情,朱棣很上心,于是顺着黄俨的话茬就道:“这小子还懂火器改良?啧啧,看来朕过去是有些小瞧他了!你快快道来,若是可行,卓有成效,那朕就给他一个实打实的赏赐!” “遵命!皇上请听老奴细细说来!” 黄俨心中一松,暗道过关。至于说潘厚仁告诉他的那个改良之法是否真正有效,那就不是他黄俨能够操心的事儿了,反正潘厚仁年纪小,即便是说错了,这又不是皇上下的死命令,给的死任务,没人立下军令状,有效没效,责任尽到就对了。 其实潘厚仁对改良火器这种涉及到物力、化学这两方面相对较深水平的知识,在后世是毫无涉略的。事实上在后世的中国,你一个普通人去研究制造火铳火炮干啥啊?法律明文规定了未经政府相关部门批准,普通公民不得携带枪支等违禁品,一经查实那是要重处,若是赶上严打什么的,哪怕就是藏在家中不拿出来显摆,被人举报之后,弄不好都要进去蹲个一二十年。在后世的潘厚仁可没有那么傻,愣是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故而潘厚仁能够提出来的改良方法大多还是来自网络知识的收集和整理。说起来这个时代大明的火器主要问题有三个:一是铸造水平还不够,小作坊式的生产,所有零配件都严重依赖工匠本身的技术水平,往往导致效率低下;其二是填入火药的方式还非常的原始,每次装药都需要依赖火枪兵自己的经验,装少了威力不足,装多了不容易引燃,引燃了又工容易炸膛,而潘厚仁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也很简单——用防潮的牛皮纸制作成一个又一个标准小包,当需要的时候火枪兵只需要撕开牛皮纸,将其中的火药倒入火铳,就能完成装药的过程。第三是关于火器解决防潮问题的,解决的方式同样是使用放火的牛皮纸,故而说起来实际上潘厚仁只是提供了一个牛皮纸包这样简单地东西,就能解决掉火器使用当中两个最严重的问题。 “妙啊!怎么过去就没人想到呢?” 朱棣在听完黄俨的述说之后,狠狠一拍大腿,道:“黄俨,传朕的口谕,通知宋礼和营造监局严宽来见朕!” 这个时候朱棣怕是什么话都已经听不进去了,哪怕黄俨还要说什么都没用,皇上他老人家正在兴头上呢,获知能够大幅度提升火器战斗力,对于生性好战,冀图有生之年最大限度的扩张明帝国版图的朱棣来说,再没有什么比这个更能够吸引他的了。 而朱棣要小太监们通传的两个人物,严宽不用说,因为当初陪着黄俨去了一趟昆明,跟潘厚仁结拜之后,这个“二哥”实在是当的不冤枉,已经从普通低级太监逐步提升到了营造监局的秉笔,虽说还属于外府而不是内府,但实权已经得到大大的提升。 这个营造监局是干嘛的呢?其实就是跟工部一起,负责生产、制造、验收大明军器的部门,类似于后世的国家质量监督总局,只不过在大明朝,朝廷对于民间商品的质量是不负责监察的,只有军队和皇家用品,才需要动用这个质量监督机构,而这个机构的成员大部分都是有太监组成,他们直接对皇帝陛下负责。 跟后世类似的机构相比,营造监局的权利更大,更容易产生贪污和腐败。实际上在大明中后期,营造总局和工部官员的贪污、不作为等行为,大大的伤害了明朝军队的战斗力,以至于大明朝廷作战不得不依靠人海战术,最终导致被推翻。 可是在封建时代,贪污的成本和风险其实更高,就比如说严宽吧,表面上他当上了营造监局秉笔这个位置,至少在工部数万人面前是风光无二,可一旦皇宫里用的东西出现一丝瑕疵,或者是朱棣、朱瞻基在军队当中发现残次品的兵刃,第一个倒霉的人就有可能是他,稍不留神就会掉了脑袋。 所以一般来说,跟随明君既容易成为名留青史的贤臣,也很容易掉脑袋。 刚刚上任的严宽,可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说了营造监局,那么宋礼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营造监局这个部门只是跟工部接触,合作。工部顾名思义,就是管生产的,类似于后世的工业部,只不过在大明朝,工部主要负责的工作还是制造军械,甚至包括战舰等大型设备。 而宋礼,就是如今的工部尚书。 宋礼这个人是很有名的。 根据史料记载,宋礼,字大本,乃是河南永宁人。洪武中,他就以国子生擢山西按察司佥事,左迁户部主事。等到了建文初年,被举荐授陕西按察佥事,后来又坐事左迁刑部员外郎。等到靖难之后成祖即位,命其署礼部事,以敏练擢礼部侍郎。到了永乐二年,宋礼就官拜工部尚书。永乐七年宋礼的母亲过世,按朝廷律例丁忧,朱棣下诏留其视事。 在明朝,凡是能够被“夺情”的,那可都是真正朝堂的巩固之臣,而宋礼,就是这样一个大臣,以至于到了清朝,鞑子皇帝都还给他立下香火寺庙来。 第205章 新式改良 朱棣已经因为黄俨的话,忽略了原本一开始的议题。 事实上包括黄俨在内,大多数人心中都清楚,那火铳究竟是在谁的命令下才会流落民间,只是朱棣不开口,朝堂内外自然没人愿意去触霉头,反正中枪的人又不是朝廷的官员,更不是某个皇亲国戚,区区一个商人而已,哪怕有点钱,又能值什么? 在第二天的早朝上,几乎没有一个朝廷重臣主动提起此事,一直快要到退朝的时候,纪纲却是很意外的站了出来。 原本还有些窃窃私语的朝堂,竟然因为面色阴鹜的纪纲,突然之间变得清冷起来,品级低的一些官员,在面对纪纲那双眼睛时,竟然缩缩如鹌鹑,噤如寒蝉。 “启禀皇上,臣受命于监察天下,近日得知在云南昆明府,竟然有贼人持火器伤人,不可不查!” 纪纲冷眼扫过众人,随后跪在大殿之上,向着朱棣大声禀奏,到真是有点忠臣铁骨的样子,只可惜朝堂上又有几个人不知道纪纲面皮子下的那副嘴脸?这厮不说话都有人倒霉,若是在早朝的时候开了口,那就意味着有人要倒大霉了! 其实能够上早朝的大臣多数品级都不差,除开那些言官清流,大多是权柄在握。正所谓八仙过海,各有各的神通,这些手握大权的重臣又岂会没有自己的信息通道?在云南昆明出现贼人用火铳打伤富商,如此爆炸性的新闻,在缺乏狗仔精神的封建时代,那可是最好的饭后茶余聊资。 然而谁也没有想过在朱棣面前提起此事,更让人难以预料的,是纪纲这只老狐狸会主动提起此事,而且还是在早朝的时候,当着天下文武百官,这岂不是将自己逼上绝路,毫无转寰的余地? 这纪纲,难不成是脑子里进了水? “嗯?可确有此事?” 龙椅上,朱棣半睁着眼睛,声音好像是从鼻孔里冒出来一般含混不清。熟悉朱棣性格的大臣都知道,皇上这是在打马虎眼了,懂事的就赶紧换个话题,把这一段给揭过去,你好我好大家好,若是继续追问下去,恐怕就会惹的皇上心中不爽了。 照理说纪纲是最擅长捕捉朱棣心情的大臣之一。他不应该在朱棣已经明确表态之后,还就这个话题穷追猛打下去。可是接下来,纪纲的表现,再次让大臣们大跌眼镜! 只见那纪纲先是将火器营的将官统统骂了一顿,说什么监管不严、统属不清,应该对此事负上连带责任,接着又说工部,制造出来的火铳没有明确的编号标记,以至于现在根本无法查探究竟是进了火器营才失落的,还是在工部制造的时候就已经流落到了民间,就连今日没有上朝的工部尚书宋礼,都被纪纲骂了狗血淋头,说他枉自位极人臣,却不为皇上分忧解难、尸位素餐,浪费纳税人的钱财。。 前面也说过,纪纲虽然带领的是一支军队,可他本人却是个读书人。若他只是个粗鄙不堪的武将,骂也就骂了,估摸着也就是老三字经、新三字经轮番上阵,没啥新鲜货色。可偏偏纪纲这厮是个文化人,这文化人骂人可以不带脏字,骂上一个时辰还不带同样的。 听纪纲骂街,有些人觉得是一种享受,毕竟他也体现了读书人的一种风格,骂,那也是讲艺术的。 更何况从今日的情况来看,人家纪纲骂的没错啊! 然而也有人注意到,阴暗不清的龙椅上,朱棣的面色好像已经变得越来越难看,越来越难看。 “纪大人稍事歇息。” 差不多半个时辰之后,朱棣没有开口,倒是坐在朱棣下首的太子朱高炽,忍不住开口打断了纪纲的话头,他站起来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向纪纲,道:“纪大人的确是我朝肱骨之臣,铮铮铁骨、拳拳之心。然昆明府发生的火器伤人一案,至今刑部还未落实嫌疑人,纪大人还请不要妄下结论才是,否则无端端得罪了朝廷重臣,吃亏的可是你纪大人啊!” 朱高炽这话说的很有意思,表面上像是在提醒纪纲不要当个让人讨厌的家伙,其实暗里的含义却是:你丫还是闭嘴吧,再说下去,那些被你骂的大臣跟你打官司,可别怪皇上到时候不帮衬你,你那是活该,自找的! “皇上,还请皇上下旨,让臣亲率锦衣卫前往昆明府调查!火器,乃是国之重器,不容半点有失!臣担心刑部。。” “刑部怎么了?纪大人,你可是在说我刑部没有能力将此时调查清楚?” 矛头直指刑部,在朝堂上的刑部尚书此时若再不站出来说话,那今后在纪纲以及其他五个部门尚书面前,可就是真的抬不起头来了。 “吴大人,本官可没有说你们刑部没这个能力,只不过此事涉及到诸多朝廷官员,你刑部可有决心排除万难,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纪纲转头望向刑部尚书吴中,眼神当中满当当的都是阴冷,好像是一条毒蛇。 今年四十四岁的吴中,去年,也就是永乐十四年才刚刚坐上刑部尚书的位置,在几个尚书当中,他算是根基不怎么稳当的一个,跟纪纲相比,气势上首先就弱了不少。更何况锦衣卫做的事情,其实很多时候跟刑部有重叠,为了这个,吴中已经受了纪纲不少气。 此时纪纲已经骑到头上,吴中就算是泥巴捏的菩萨,那也有几分火气,面对纪纲挑衅的眼神,吴中一捞衣袂,噗通一声面对朱棣跪倒: “臣吴中,愿亲自前往昆明城,调查火铳伤人一案,必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否则绝不回京师!” 这吴中此时心中倒也是将所有的顾虑都抛开了,一心只想在此事上压过纪纲一头。之所以他敢在朱棣面前拍胸口查个水落石出,主要的一个原因是他跟平西侯沐晟还有点香火交情,更重要的是,他希望借此机会,在朝堂上展示一下个人魅力,要知道这个时候,敢正面跟纪纲交锋的大臣,那可是相当的少,比后世的大熊猫还要少! 吴中以为自己当了英雄,却没有注意到到身后,纪纲眼底那一丝阴谋得逞的光芒。 第206章 被赶出京师的尚书 当日早朝之后,从朱棣口中获得旨意的吴中,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工部府衙,他要在第一时间收拾好东西,然后在两天之内启程前往昆明,只因为在纪纲的步步紧逼之下,吴中像是一只被驱赶到走投无路的兔子,跳进了猎人的陷阱当中——他当着朱棣和满朝文武,竟然立下了军令状。 一个月,满打满算吴中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来调查此事,若是最终不能交出一份大家都满意的答卷,到时候他这个刑部尚书是指定干不下去了,弄不好还要被戴上一顶“欺君罔上”的高帽子,真正是吃不了兜着走。 而纪纲今日的行为,也让朝廷上的大臣们对他的印象变得更加恶劣! 话说回来,到永乐十五年,纪纲这个人已经毫无形象可言,所谓权臣、弄臣、奸臣等等名头,早已经在民间给他套的不亦乐乎,只不过人的脸皮厚到一定程度那是鬼都害怕,光是这些民间的名头,压根不能对现在的纪纲产生哪怕一点点心理上的压力。 再说回到自己指挥使衙门的纪纲,才踏进书房,他就已经忍不住仰天长笑起来,“吴中啊吴中,让你跟本官抢女人,哼!别以为朝天门桂华坊里的那个小婊子就那么好赎身,是老子我点头,你才能够将那破鞋弄回家,还当成个宝一样买院子给养起来,很快你就会知道老子的厉害了!今天只是收点利息,昆明那边的路,可是不好走啊!” 在纪纲身边,始终有那么两三个跟屁虫,他们大多品级不高,却是纪纲的铁杆手下,其中一个额头上生肉瘤的家伙,将班栋,被纪纲“发掘”之前,乃是京师里头一个有名的混子,三教九流的路子他是门门精通,后来因为犯事儿落在锦衣卫手中,却很幸运的被纪纲相中,现在高不成低不就的当了个百户,可是斑栋这个百户,丢出去可是比寻常的千户都要吃香,只因为锦衣卫里大家都知道,班栋就是纪纲身边的鸟,故而私下里也有人直接叫其“纪斑鸫”,也有恨之入骨的,称其为“鸡雀儿”。 “班栋,你带几个人,一路上跟着那个吴中,若是发现了汉王的人靠近,他们就给本官盯着,若是汉王的人迟迟不动手,你们就.” “小的明白!大人,若是汉王的人不动手,咱们就跟上次在昆明那样,嘿嘿,这个叫嫁祸东江.” “是江东!” 纪纲丢给弯腰弓背在自己身侧的班栋一个鄙视的眼神,呵斥道:“让你小子读书你不读,江东,东江,那是一样的么?不学无术!像你这样的匹夫,也就只有一辈子当奴才的命!” “那是,那是!大人啊,小的在大人身边当奴才,可是比到其他地方当什么人上人要舒服多了!小的愿意当奴才,当大人的奴才啊!”班栋仰起头来,满脸的媚笑。 像班栋这样的街痞子,任何地方都有,其本性往往是欺善怕恶,遇上纪纲这样的大恶人,还真就像班栋他自己书说的那样,哪怕就是在纪纲身边当个奴才,他心中也是舒舒服服的。 “哼,本官缺奴才么?只要本官点头,全天下都是本官的奴才!你们是没看到今日早朝之上,本官一站出来开口,那些什么尚书、侍郎,连个屁都不敢放!”纪纲狠狠一甩水袖,显得志得意满。 不得不说,如今的纪纲早已经忘记了读书人的本色,低调两个字在他身上早已经是无从谈起,各方面的因素已经让他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头彻尾的嚣张狂人,除了在朱棣面前稍有收敛之外,即便是当着太子朱高炽的面,他也不会低下头颅! 而此时,远在昆明府的潘厚仁,却正忧心忡忡的跟四疯在房间里说话。 他们谈论的是老爷子的伤势。 虽说四疯身负最好的疗伤医术,还有张三丰这个老神仙熬制的伤药,可正所谓药医不死人,潘诞都这个年龄了,身中一枪能够活到如今,已经是个医学史上的奇迹,更幸运的是他竟然没有因为伤口发炎感染而高烧,这让很多昆明府里的大夫都很惊讶,同时对于张三丰的推崇更是达到了一个巅峰,连带着四疯也就有了“小神仙”的名头。 可惜小神仙也有犯愁的时候,就好比此时,刚刚那潘德明才离开,苦苦求了四疯半个时辰,最终四疯的回答还是不确定。 不确定的是潘老爷子还能活多长时间,潘德明原以为自己可以在四疯这里获得一个肯定的答案,只因为潘诞这两天看上去精神头好了很多,说话流畅了,食欲也好转了,除了整个人不能下床之外,好像跟往日没多大的区别。 “四疯啊,老爷子的情况,你不跟二叔说,总该跟我说吧!” 潘厚仁是等潘德明走了之后才将四疯拉进房间,关起门来说话。他心中同样是为此事着急,潘诞能够不死当然是最好的,在度过了最初的情绪波动期之后,潘厚仁其实也想的很明白了,像潘诞这一把年纪的老人家,就算不中这一枪,死亡也就是迟早的事情,与其说在这里悲伤,倒是不如想想啥时候弄到关于聚宝盆的消息。 “厚仁啊,你怎么也来问贫道呢?贫道真是.”四疯很少见的皱起眉头来,这也就是潘家的人了,若是换成别人如此苦苦相逼,依得四疯秉性,早就发飙了,要么走人,要么把人狠狠的揍了,再走人! “得了得了,你就跟我说实话,别担心,啥事儿我都扛的起!”潘厚仁摆摆手,示意四疯不用向自己隐瞒什么,反正事情都已经是这样了。 “老爷子如今虽然看起来有所好转,可是在他这样的年纪,身体的元气本身就是入不敷出。这人啊,一旦元气开始缺损,就是寿命在缩短,所谓老人家长寿,不外乎就是元气能够得到补充。厚仁你想啊,老爷子那个伤口虽然没事了,但是在我等肉眼不能见的地方,就像是一袋大米有条刚刚够米粒儿漏出去的缝隙,每时每刻他都在漏着元气..” 看样子四疯有作学术报告的打算,潘厚仁连忙摆手将其打断:“别整玄乎的,咱不听,也听不懂!你就说说,大概多少时日!” 或许出家人对于生死的看法跟普通人有所不同,故而哪怕潘厚仁问的如此直接,四疯也没有因此露出半点对潘厚仁的不满,抬头看了看屋顶,缓缓道:“按照贫道的估计,大概就在明年三月左右吧,这还是没有任何意外的前提下,若是受点惊、受点风寒,或者是别的什么外邪,估摸着还挺不到明年三月!” 如今已经是腊月二十五了,还有五天就是春节,按照四疯的说话,老人家的性命也就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了。 或许还不到三个月! 虽说潘厚仁心中早有所准备,可是在得到确定的消息之后,也不免有些悲哀。“三个月啊,是不是太短了一些?” “跟贫道商量没用!师傅没教过我去地府跟阎王爷打交道,你若是想要讨价还价,找阎王爷去!对了,老爷子的伤势现在已经稳定下来,每天一碗参汤不能少,其他的药方子贫道会交给弱绿,熬药的事情你别指望着外人,也只能交给弱绿和莲巧.” “慢来,慢来.”潘厚仁一听四疯这口气,心中顿时感觉不对劲,打断道:“四疯,我怎么觉着你是在交待后事啊?” “额滴神啊!”四疯一拍脑门,“贫道玉树凌风、风华正茂,什么后事!我呸!” “那你交待这些干啥?” 潘厚仁一闪身,躲过了四疯的“子弹”,问道。 “喏,这不是要过年了么,难不成就你们这些凡夫俗子知道过年,贫道们就不知道过年了?武当派过年的时候可不比你们潘府差啊,怎么,你难不成还要将贫道锁在昆明不成了?” 原来四疯这是要准备回武当山过年了。只不过今天都是腊月二十五了,从昆明到武当山,潘厚仁不知道四疯是坐飞机还是火车,赶上春运的时候,坐火箭也不能保证不堵车啊! “这个不用你操心,贫道自然有本事赶在春节前返回武当山,对,一会儿贫道就要出发了!”四疯此人做事向来是想起一出是一出,潘厚仁其实早已经习惯他这种疯疯癫癫的行为,刚刚还说的好好的,一转眼,人就要走了。 四疯要走,潘府自然要准备一些礼物,让他带回武当山,即便张三丰这样的老神仙不需要这些凡尘俗物,可是武当山上也不全都是神仙,大部分还是凡人,五谷杂粮什么的不可缺少。按照四疯的想法,大家也不用那么麻烦,只要有银子还怕买不到东西? 故而在潘厚仁的主导之下,不管是潘诞老爷子,潘德明、潘徵徵还是窦夫人和如夫人,送给四疯和武当派的礼物都统统折现,而且直接兑换成了蜀昌票号的银票。 当潘厚仁将四疯送出大门时,四疯双手拢在袖子里,端正地坐在小毛驴背上,两眼直直地望着前路。 “师叔,要走了,一路顺风啊,等见到了师祖他老人家,记得带我请安啊!明年真武殿开殿,我一定会赶来烧頭一柱香.” 第207章 四疯要过节 “别做梦了!” 潘厚仁说到烧香,四疯才像回过神似的转头过来,“頭一柱香那是本道爷的,你就等着烧最后一柱吧!是了,刚刚贫道在袖子里数了数,这次的银票好像挺多的?” “啥?” 这会儿潘厚仁算是明白过来了,感情刚刚四疯一直将双手拢在袖子里,是在数银票啊!对于四疯有如此行为,潘厚仁实在是有些惊讶,“不是吧,四疯,啥时候你也爱上银票了?” “凡是能够让山门里的徒子徒孙们过上幸福生活的,贫道都喜欢,额滴神啊,贫道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哦,时辰到了,贫道走了,厚仁师侄不用送了,来年再见!” 四疯走的倒是挺干脆,却是让潘厚仁摇头叹气的返回潘府。 老爷子受伤以至于整个潘府年节的气氛变得相当淡薄,虽说老爷子再三说大家不要顾虑他,往年怎么样今年还怎么样,可事实摆在眼前,大家又岂会没有半点想法?市井当中也有人说,潘府这是要不行了,但只要说这种话的人往往立马就会受到身边人的鄙视——在昆明城,受过潘府恩惠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东家,东家,今年春兰阁关门几天啊?” 腊月二十八这天,很久没有主动上门找过潘厚仁的雀娘来了,顺带着张裁缝、风野子几个人也都来了。 在自家大堂里看到这票班底,老实说潘厚仁心中也是挺激动的,毕竟春兰阁、红色年代和君再来是潘厚仁在这个时代迈出的第一步,即便后来有了更赚钱的潘氏运输公司,也不能改变潘厚仁对这三家店子的感情。 “是啊,最近我是怎么了!难道说只是因为老爷子的受伤,我就气馁了么?还有这么多人跟着我在奋斗,我岂能忘记最初的理想?在大明朝打造一个只属于我潘厚仁的娱乐帝国,难道我忘记了么?” 此时潘厚仁心中可谓是五味杂陈,只可惜雀娘等人感受不到潘厚仁的想法,还以为自己这个东家不愿意给三家店子放假。 “东家,其实过年的时候,院子里是没有生意的,大多数人还是愿意窝在家里,跟家人一起热热闹闹的过节..” “东家,咱们也是好久没有出新曲儿了,这大过年的,怕是有新曲儿,也没姑娘愿意排练啊.”风野子也跟着雀娘说道。 张裁缝这个人不善言辞,只是看着雀娘和风野子说话,他自己一声不吭,可是从他脸上的表情,潘厚仁也能猜到他心中想的是啥。 “来来来,都坐下,坐下,这天,都冷的下雪了!” 在后世昆明下鹅毛大雪不容易,不过在明朝,正好遇上世界气候大变动,逐渐迈入一个小冰川期,故而这个时候昆明的冬季,却是比后世更冷,从今天早上就开始下的大雪早已经将整个院子的填的满满当当的,弱绿原本要安排家丁去清扫,却是被潘厚仁阻止了,来到这个时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般的大雪,总想多看看。 莲巧为大家沏来热茶,捧着暖和的茶碗,刚刚那种冻僵的感觉好像已经消退了不少。 此时潘厚仁脸上带着微笑,眼神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道:“大家刚刚可是在担心,我不让你们歇业放假?” 这个时候以雀娘为首的几个人反而不好开口表示什么了,倒是跟着雀娘一起来,刚刚保持沉默没开口的小婵娟站起来,冲着潘厚仁深深一个万福,“东家新年好,奴婢相信东家不是那种人!” “你这丫头,一段日子没见,倒是会戴高帽子了!哈哈,没事,没事,雀娘你也坐,坐啊,怎么最近我二叔没有去烦你?” 潘厚仁拿潘德明跟雀娘之间的暧昧开玩笑,雀娘这个行家里手此时竟然满脸娇羞,弄的潘厚仁哑然失笑,道:“我说雀娘啊,你这是要让我说啥好呢?嘿,说不定哪天我还得改口称你一声二婶呢!” “使不得,使不得.”雀娘连连摆手,话还没说完,院子里却又传来个众人都熟悉的声音:“哟,今天还真是热闹啊,瑶瑶,你看,那不是小婵娟么?” “秀娘来了!” 听到是秀娘的声音,潘厚仁忍不住站起来身来,一歪脖子就看见三个女子身影,穿戴着雪白的斗篷,正踏着满地的积雪穿过院子,留下三排整齐的脚印。 从身段上潘厚仁就能分辨三个女子的身份,走中间最高的自然是秀娘,秀娘左边稍高的是段灵玉,右边身材最为玲珑的就是瑶瑶了。 “秀娘来了!” 雀娘等人也纷纷起身转向大堂门口,对于秀娘,大家都有相当的敬意,既有秀娘在潘府的身份,也有当初朱高煦在昆明打击潘府及潘氏势力的时候,秀娘奋不顾身的那些作为。 众人见面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等到秀娘众望所归的在潘厚仁身边坐下之后开口,潘厚仁才知道感情今天秀娘三人进城,其实也是为了说歇业的事情,按照传统,潘氏运输公司也该歇业了。 “可不是么,大家也都知道,最近厚仁你在为老爷子的事情操心,不敢用这些小事儿来烦你。就说灵玉吧,她和段老爷子早就说该歇业了,我让她直接决定,她却怕被你骂,让她来找你,她也不敢,你倒是说说,你这个东家,在大家伙儿心中,是不是快要变成老虎了?” 秀娘面带笑容的“数落”潘厚仁,这种举动除了体现她本身在潘府的地位之外,其实也是为了拉近潘厚仁这个东家跟大家伙儿的距离,是一种善意的批评。 潘厚仁自然是明白的,他望着秀娘笑了笑,随后又转头看了看段灵玉。经过这些日子在潘氏运输公司的打磨之后,段灵玉这个来自大理的山寨公主如今已变得越来越沉稳,都说玉不琢不成器,潘厚仁倒是感觉,段灵玉这块美玉好像已经在开始散发属于她自己的独特光彩了。 “灵玉啊,你是总经理,这些事情本来就该你做出决定的,不用怕,我是你的坚强后盾,放手去干,出了问题还有我给你扛着!” 第208章 带薪休假制度 说总是比做更容易。 潘厚仁说是让段灵玉放手去做,可别忘了,段灵玉上面还有个段正鑫在看着,而且现在秀娘又天天待在潘氏运输公司里面,虽然她没有占据什么名分,可不管是段正鑫还是段灵玉都知道,秀娘那是最不能得罪的人,除非是想跟潘厚仁闹翻。 “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段灵玉在听了潘厚仁的话之后,也只能这样表示,她倒不是觉得刚刚潘厚仁批评自己有些冤枉。 “好了好了,既然今天大家来找我,都是为了歇业休假的事情,那我现在就正式答复大家,歇业,休假,从今天开始,从现在开始!另外,每个雇工多发一个月工钱作为过节费,就这样了,大家赶紧回去处理吧!” 潘厚仁站起来拍拍巴掌,给这事情做了个总结,他提出的额外支付一个月工钱倒是让大家喜出望外,虽说雀娘她们当中有人也是股东身份,可在这点上潘厚仁处理的很分明,即便是股东,只要是有具体工作的,都会按照其工作岗位领取相应的薪水,也就是说她们同样可以领到多一个月的工钱了。 风野子等人首先告辞离开,接着是段灵玉,她其实不是很想走,可总不能让小瑶瑶去传达命令给段正鑫吧?况且还要核算工钱,段正鑫一个人那指定是忙不过来,段灵玉还得回去帮忙。 这个时候潘厚仁就感觉自己手中掌握的人才还是太少了。 “人才啊人才,究竟要到哪里去收集人才呢?”将雀娘等人一一送走,潘厚仁负手站在门口,那苍然的神情却是让秀娘在他身后发笑:“看看你啊,整个一小老头了!有必要这样么?” “秀娘,你可是不知道,唉.莲巧,莲巧,赶紧的,准备午膳,少爷我说的肚子都饿了!” “还是我去厨房给你做吧!” 秀娘听潘厚仁说肚子饿,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心疼神情来,连忙说要去厨房,却被潘厚仁一把拉住,虽说两人的关系早已经挑明,可毕竟还没有正式定亲,秀娘那张俏脸蛋儿飞起红晕,低啐道:“放手,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 “放啥啊,又没有外人!”潘厚仁诞着脸,牵着秀娘的长袖重新落座,道:“瑶瑶啊,这些日子想少爷我没有呢?” “想呢,当然想!” 瑶瑶脸上满是幸福的表情,只不过在看到秀娘的眼神之后,小丫头又连忙将头低下去,低声道:“想是想,不过跟着秀娘也很快活啊!” “少爷我怎么不知道跟着秀娘你也能快乐呢?”潘厚仁眯着眼睛调侃了一句,当看见秀娘作势要发火的时候,他连忙正色道:“秀娘啊,让你留下来,是有正事要商量!” 听说有正事商量,秀娘也不开口了,只是端端正正的坐了,着实有种大户人家大妇的风范,看的潘厚仁心里暗喜。随后潘厚仁让瑶瑶去把敞开的大门给关上,一来避免消息走漏,二来也是为了能够暖和点,雪景虽然好看,可冻着也不舒服啊。 “我打算过年之后,就去京师了!” “去京师?”秀娘微微一惊,在她记忆当中,过年之后最重要的事情怕就是她们的定亲之事,怎么潘厚仁突然说起去京师呢? 其实潘厚仁并不是仓促做出这个决定的,原因有三。 其一是老爷子。四疯既然都已经肯定老爷子的寿命无法超过三月,潘厚仁打算在老爷子死了之后就去京师,查明真相,为老爷子报仇。 其二是为了纪纲。按照史实,纪纲明年端午就该是到了大限,若是不能赶在五月初五之前将其干掉,潘厚仁总觉得有些遗憾。 最后是为了自己事业的发展。昆明虽好,但始终不是苏杭啊!潘厚仁立志打造娱乐帝国,作为第三产业,其发展的最大制约就是人口基数,只有在人口基数相对较高的地方,第三产业才能够有长足的发展。 京师,极其周边的城市经过唐、宋、元三代的发展,虽说在蒙元的时候人口数量稍有消减,可这十多年的修生养息之后,元气已经恢复了,而且颇有些增长,经济水平也是在不断的提高,潘厚仁觉得这是个机会,他要将自己的品牌在京师打响,并且以京师为核心向周边辐射。 至于说朝廷即将迁都,将大明帝国的首都改为北京,这一点潘厚仁并不担心。 虽说首都也是人口相对集中的地方,可毕竟其政治中心的味道更浓厚一些,未必就适合第三产业,尤其是娱乐行业的发展,而江南一带向来富庶,随着大明朝资本主义的发展,江南一带将会变得越来越富饶,只有从富人口袋里赚钱,那才是最容易的。 所以在潘厚仁的规划当中,至少十年之内,京师左近的江浙一代,就是他的工作重心。 用了差不多大半个时辰讲解自己的计划,潘厚仁也不担心瑶瑶会听了去,毕竟有些东西光是知道计划是毫无用处的,就好比在后世几乎每个人都有中了五百万之后该如何花销的计划,可是能有几个人中呢? 而秀娘在听完潘厚仁的全盘计划之后,心中倒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毕竟潘厚仁并非是将定亲的事情当做儿戏,相反,赶赴京师的计划都是放在定亲结束、老爷子过世之后才开始启动。 “那我们呢?” 秀娘想了想之后开口问道。 “你们当中一部分人是要跟我进京师的.”对于秀娘的这个问题,潘厚仁也有所考虑。京师不比昆明,至少在潘厚仁站稳脚跟之前,他无法保证所有人的安全,所以潘厚仁决定只带一部分人去京师,能够帮上忙,不容易受到别人攻击,至少要有自保能力。 故而在潘厚仁的计划当中,潘徵徵是不可能去京师的,不只是因为她年幼,更重要的是她就像是一朵温室里的花朵,从未曾经历过外界的风吹雨打,这一点是潘厚仁最不放心的,将她留在昆明,至少还有沐晟可以帮忙照看保护着。 潘厚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可以保证身边所有人的安全,他原本是没有敌人的,可是要想打造一个庞大的娱乐帝国,总是会得罪人的,而庞大的财富也会引来别人的觊觎,从而成为一个个潜在的敌人。 “秀娘,你是一定要跟我去京师的!现在你应该知道为何我没有将你安排在潘氏运输公司了?只因为昆明这边我还是想留给段正鑫和灵玉来负责,若是你在其中插一手反而不好!” “这个我明白!”秀娘点点头。事实上自打上次闯入皇宫,被朱棣识破身份之后,秀娘就已经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了。既然朱棣都不在意她是解缙的女儿,还能有谁以此攻击她呢?不能攻击她,自然更无法利用这点攻击潘厚仁,倒也算是朱棣做的一桩好事,否则秀娘甚至会拒绝跟潘厚仁定亲,只因为她曾经的身份就是天大的祸害,指不定啥时候就害了潘厚仁! “那奴婢也要去京师啊!” 潘厚仁跟秀娘说到现在,始终站在旁边一言不发的瑶瑶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看到瑶瑶那急切的模样,潘厚仁笑了,“瑶瑶,你确定京师里没有人认识你么?” “这个嘛,应该是没有的,奴婢当时进入教坊司的时候尚且年幼,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阿爹他们在世,恐怕也不会认识现在的奴婢了!”瑶瑶说这话的时候,情绪一下子变得低落起来。 其实潘厚仁是没有打算带瑶瑶去京师的,他就是担心京师那里会勾起瑶瑶诸多的伤心往事,然而现在看到瑶瑶的神情,拒绝的话,潘厚仁好像有些说不出口了。 “带上瑶瑶去吧!她的心情我能理解!” “秀娘,谢谢秀娘!” 当瑶瑶抬起头来的时候,一双眼睛已经通红了!对于秀娘,瑶瑶的感情是复杂的,当初在春兰阁的时候,她也没有少受到秀娘的责骂,可时过境迁,如今她跟秀娘之间已然变成了主仆关系,瑶瑶深知,将来自己在潘府的地位,全赖秀娘的一句话。 “乖啊,不哭,去京师,等找到你的仇人时,你家少爷不动手,秀娘我也拔剑,削他成人棍!” “嘶~” 秀娘的话让潘厚仁倒抽一口凉气,“我说咱们能不能不玩这么血腥的,小心到时候被六扇门追捕!” “你怕啊?”秀娘丢给潘厚仁一个白眼,那眼神实在是鄙视的很。 潘厚仁揉了揉额头,看看秀娘,又看看已经如同小鸟依人般靠在秀娘身边的瑶瑶,不由的道:“好像位置没有对哦!” “啥?” 秀娘一瞪美眸,问道。 “没啥,没啥,对了,暂且定下来吧,你们俩个都去。只不过去了可要约法三章!”潘厚仁感觉有些头疼,他冲着两个女人竖起三根手指说道。 “好啊,你现在翅膀长硬了不成,竟然敢跟我约法三章了?”秀娘看上去有些光火,而瑶瑶则是在旁边掩嘴“吃吃”而笑,好像看秀娘收拾潘厚仁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来来来,你倒是说说,你这个约法三章究竟是哪样的三章,我倒是想要听听看!” 第209章 父女两个的恳求 小潘府因为人口相对来说比较“单薄”,故而厨房里只是请了两个帮厨,大多数时候还是弱绿和莲巧在做饭烧菜,下手的活儿由帮厨来完成。当然,两个东家丫鬟只负责处理潘厚仁的饭食,下人们的自己动手。 在烧着地龙的饭堂里面品酒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尤其是身边还有秀娘这个端庄可人的大美女陪着时,潘厚仁感觉自己没喝上几杯,就已经有中醺醺欲醉的感觉。 “这是最后一杯了,你身体还没定型呢!”秀娘将弱绿端上来的酒壶倒空,随后就下了命令,不准潘厚仁再喝了。 其实潘厚仁喝的也不算太多,毕竟这个时代即便是潘府这样的富庶人家也不能天天顿顿都喝什么“女儿红”、“状元红”这样的陈年老酒,不是买不起,而是根本没这么多老酒,故而大多数时候喝的还是低度酒,类似后世的啤酒更浓一些,对于潘厚仁这样壮硕的身体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秀娘啊,你干脆也就别回庄子外面了,这大雪天的,莲巧,去把秀娘的房间收拾出来,哦,还有瑶瑶的房间!” 瑶瑶这个时候是没有资格坐下来吃饭的,即便以前潘厚仁没有这个的规矩,可是现在秀娘高踞在座,瑶瑶实在是没有那个勇气。听说自己也可以留下来,这丫头倒是满心的欢喜,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有个更开心的抢着道:“少爷,没问题,少奶奶的房间奴婢天天都打扫着呢,瑶瑶姐姐她自然是跟奴婢一起睡咯!” “嗝儿!” 看到莲巧那喜不胜收的神情,潘厚仁突然之间感觉他将瑶瑶留下来,是不是一个重大的错误,还是失误? 事实上潘厚仁最近些日子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过年只是最不起眼的一件事情。像潘府这样的大富人家过年,各种讲究都是有的,今年只是因为潘诞老爷子受伤卧床,所以才不像往年那般的铺张,但该准备的东西还得准备着。 下午的时候潘厚仁照旧去探视老爷子。 老人家精神头还不错,跟潘厚仁聊了不少,看着老爷子面上略显红光,潘厚仁心中却是知道,此乃千年人参激发的元气作用,一旦老爷子的本命元气消耗到油尽灯枯的时候,整个人的状况就会急转直下,到时候怕是神仙也救不回来了。可这些事情潘厚仁不能说,他现在甚至是连潘德明都没告诉。 从老爷子房间里出来,潘厚仁又去看望了潘徵徵。这些日子以来丫头消瘦了不少,各方面的原因都有,整张面庞看上去,却是成了一张标准的锥子脸了。 锥子脸、大眼睛、翘睫毛加上高鼻梁,潘徵徵这会儿的模样放在后世,那是标准的满分美女啊,就连那种懈怠中带着淡淡忧伤的眼神,都彻底符合了后世变态的审美观。 “丫头,这两天晚上能休息好么?” 潘徵徵微微地摇头,她努力睁大双眼,道:“哥,我想像过去春节时那样开心,跟着你一起堆雪人、放炮仗、点孔明灯,可不知道为何,就是没有那个心思啊!” 说到这里,小丫头发出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错非是房间里安静的过分,潘厚仁恐怕都听不见。 “乖啊,过两天哥就来陪你堆雪人、放炮仗!” 潘厚仁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安慰小丫头,他打心眼里有种将潘徵徵揽入怀中好好疼惜,不带任何欲望色彩,单纯是一个兄长对妹妹的那种疼惜,可在这个时代,在现在,潘厚仁不能这样做,他知道就算他有这个胆子,潘徵徵也无法接受。 匆匆一会潘徵徵之后,潘厚仁原本是打算去找潘德明,却不料在院子里,又被两个他最不想看见的人给堵了——张馨和她那个被免职在家的老爹,一瞅见潘厚仁,两人就双双跪了下去! 若只是张老头,跪也就跪了,潘厚仁才不会介意。可是张馨好歹还是潘府里的如夫人,辈分上算是潘厚仁的二婶,在众目睽睽之下若是潘厚仁生受她的大礼,说出去可就很难听了。 “你们这是干啥?” 像猴子一样跳起来,稳稳当当的落在小路旁的假山上,潘厚仁满脸的怒火,瞪着眼前这妇女俩! “潘少爷救命,救命啊!” 张馨低着头不开口,张老头却是不要脸不要皮的吼起来。 “什么救命,谁要你的命啊?”潘厚仁愣得一愣,随后就指着那张馨:“你们先起来,起来再说话,不然,本少爷可就要翻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去也,这辈子都不跟你们见面了!” 听潘厚仁这么一说,张馨立即拉着她爹站了起来,也顾不上去拍裤子上沾的雪粉,张馨一扯张老头的袖子,低声道:“爹,你倒是快说啊!厚仁他难得碰上一次,每次去厚仁他家,总是被那该死的潘恒给挡了!” 感情最近张馨父女两个也没少去小潘府找潘厚仁,只不过因为潘厚仁懒得见,所以交待了守门的家丁,只要是这两个人来了,一律说人不在家,不见面! “潘少爷啊,老儿我听说京师吏部的人已经快要到昆明了,估摸着就要说到小老儿的事情上,不妙,大大的不妙啊!” “吏部的人,这个时候到昆明?他们不过年了么?” 潘厚仁听了那张老头的话,倒是真的有些疑惑,还有两天功夫就是春节了,这大明朝的公务员,还真如此爱岗敬业了不成? 其实潘厚仁是有所不知,在朱棣统治大明朝时期,朝廷的公务员的确是有这般的勤勉,只因为每年朱棣都会从上至下的考核每一个公务员,“德”、“能”、“勤”、“绩”可是一样都不能少,其中“勤”之考核,往往就是看公务员能不能为了工作舍弃个人的休息时间、休假,虽说朝廷也规定这个时间是公休假,就连衙门都放假了,然而如果能够在这个时间段做出点成绩来,在来年的年终考核时,那绝对是值得大书特书的资本,所以在底层有仕途雄心的公务员,都是不会放过这样名正言顺“加班”的机会,以期望自己能够成绩突出,获得上级的青睐和提拔。 第210章 误会 此时大明朝的吏部尚书乃是蹇义。 蹇义此人来历也颇为不凡。 据潘厚仁从史书当中的了解,蹇义今年也是五十多岁了。他本来的名字可不是单名一个“义”字,他爹给取的名字叫“瑢”,在洪武十八年,朱元璋还活着的时候,这蹇瑢考中了进士,被授官中书舍人。 为官期间,太祖朱元璋感觉这个蹇瑢吧,不管是上奏秉市还是说话言论,都很中肯、诚笃,于是一高兴之下,太祖他老人家就把人家的名字给改了。要说当皇帝的动不动就给下属改个名字、赐个姓神马的,还真是一种病,可惜在古代那还没人能治,被改的人往往还沾沾自喜,要是落在后世,定然会被别人骂个狗血淋头的。 正是太祖将蹇瑢的名字给改成了蹇义,说人家重大义,其实不过就是说蹇义够听话,为了显摆一下自己这个名字起的好,朱元璋这个农家大和尚,还亲笔御书了一个“义”赏赐给蹇义,说不得这个字幅,蹇义还得双手捧回家,装裱起来挂在神龛里,想想都觉得是个悲剧。 不过幸好太祖亲自给蹇义起名字还用他那见不得人的书法写了一遍,结果就是朱棣靖难进京师之后,蹇义没有受到任何政治上的压迫,反而升官左侍郎,没多久又当上了吏部尚书,永乐二年他就被任命成了太子詹事,深受朱棣和朱高炽倚重,当上了太子少保、少师。 等到宣德年时,宣宗因为蹇义年事已高,命其“内参馆阁,外预军机”,朝夕侍于左右,相当于是最高级高参加智囊,甚至于还赐了免死牌,准本人免死两次,子孙免死一次。 说起来这个蹇义,是潘厚仁穿越到大明朝之后,心中暗自算定不能得罪的人物之一,毕竟位极人臣的老家伙当中,不是人人都能像蹇义这般牛逼,不仅仅活到老、干到老,一辈子侍候了五个皇上,最后还能被追赠太师,谥“忠定”。 对于这种牛叉的人物,潘厚仁向来是敬而远之。 “你确定来的是个侍郎,而不是尚书?”潘厚仁从假山上跳下来,问张老头道。 “自然是侍郎,蹇大人年事已高,岂可因为老儿这等微末之事劳累奔波.”张老头揉了揉他的老腿,刚刚那一跪,还真是有些要了他的老命,毕竟他在昆明几乎不用向任何人下跪的。 这时候潘厚仁也在心中暗暗埋怨自己太紧张了,张老头说的有理,屁大的事情至于能够惊动人家蹇义么。只要来的不是蹇义,潘厚仁倒是觉得可以活动活动。 “可是,我为啥要帮你活动呢?即便是个侍郎,可人家也是高级国家干部,代表的乃是公务员管理局啊!”潘厚仁低声嘟囔,他的话别说张馨父女两个没能听清楚,就算听清楚了怕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我说,帮你有啥好处呢?” 看看左近无人,潘厚仁干脆就直说了。他跟张馨父女两个可是没啥交情的,凭啥要帮这样一个忙呢。 “这..” 要说张老头在任上的时候也没有少接受那些求他办事之人的“意思”,只不过吧,现阶段朝廷处于“严打”期,大多数时候政府官员们还得注意影响,不能明摆着“吃拿卡要”,哪怕就是熟人上门,也只能是“意会”而不能“言传”。 像潘厚仁这般明摆着索要好处,倒是一时间不能让张老头儿回过神来。 反而是张馨,这女人家本身就有三分商人的性子,鸡毛蒜皮、蝇头小利、讨价还价是女人的天性,故而潘厚仁一开口,那张馨就道:“厚仁少爷啊,好处自然是有的,”说着话,张馨就冲潘厚仁竖起两根手指,别误会,她不是在摆剪刀手,而是在告诉潘厚仁,白银两万两。 两万两白银,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足够收买普通的城隍小鬼,推磨也不是问题。张老头儿并没有阻止自己女儿,而是眯着眼睛在观察潘厚仁的表情。可惜潘厚仁的表情让他失望了,那张看似稚嫩的面庞竟然没有半点动心的意思。 “厚仁少爷啊,老头儿只求活命,若是不流放那就最好了!”张老头儿也是官场里的回锅老油条,知道抓住重点,看张馨给出两万的价格仍旧不足以打动潘厚仁,就连忙加价,道:“小老儿在京师还有一处房产,当年买成这个数,如今价格几何不知,若是.便将放房契双手奉上!” 看着张老头竖起的剪刀手,潘厚仁心中却是意动,虽说几万两银子如今依然不被他放在眼中,可是京师的房产,尤其是像张大人这样的土皇帝在京师里不惜血本买下来的口岸,现在可是拿着银票也未必能够买到了。 转念之间,潘厚仁却又望向张馨,他的眼神在张馨父女两个看来颇有些复杂,一时间,父女两个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说话。 “你,跟我来一下..” 潘厚仁突然冲着张馨勾了勾手指头,随后就走向花园里的假山缝隙当中。 “父亲.”张馨脸色微微一变,转头望向自家老爷子。 张馨今年虽然已快四十岁,可姿容不减,加上富家少妇的风韵,说实话比起一般的小丫头来更有诱惑力。而潘厚仁走向假山缝隙,分明又是只要她一人过去,这其中的含义.着实是让人揣测。 张馨固然是愿意为自家老父亲做出牺牲,可那仅仅是指钱财方面的,若是一会儿潘厚仁提出某些“出格”的要求,她该如何回应? 父女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张老头突然发出一声长叹,随后将头转到一边,不再看张馨。 这个动作的含义倒也是难以分辨,但张馨的理解却是老父亲让自己做出决断! 从某种角度来说张馨不算是个好人,可是在中国传统孝道的教育之下,张馨仍旧很快做出了决定,她紧咬下唇,迈着零碎、却是坚定的脚步,踩着雪地上潘厚仁留下的脚印,走进了假山的缝隙当中。 潘厚仁早已经坐在一块平坦的假山之上,他摆开一副“山大王”的姿势,唯一不爽利的就是屁股被冻的有些麻木。 “厚仁啊,妾身可是看着你长大啊,你可不要.” 张馨一进来就说些不作边际的话,同时双手紧紧的攥着自己衣角,紧张兮兮的模样,倒是让潘厚仁心中奇怪,“你都在说些啥啊?” “妾身是说.妾身是说.妾身也算是厚仁你的婶娘,你可不要太过了啊.” 听张馨犹犹豫豫的说出这话来,同时眼神不住的闪躲,潘厚仁这才明白这妇人心中在想些啥!原本他是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情,此时被张馨的言语神情一提醒,虽然觉得好笑,可是也才发现感情张馨还真算是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尤其是因为没有生养过,加上保养得当,比起同龄人来,张馨更显年轻。 “张馨,你想的太多了!” 嗤笑一声,潘厚仁开口打消了张馨的那些念头,道:“虽说咱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人伦大防本少爷还是知道的,叫你进来只是因为有些话不方便让你爹听到。” “哦~” 张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双丹凤眼瞟向潘厚仁,眼神里的含义却有些不明不白了,松懈当中好像又有一丝失落? “不知道厚仁是要说啥呢?” “老爷子快要死了,你知道不?”潘厚仁感觉屁股下面是越来越冷,冷的蛋都疼了,也不兜圈子,长话短说。他知道潘德明留在潘府的时候,大多数时候还是睡在张馨房里,毕竟跟年纪更大的窦夫人相比,张馨更有女人味,而且手段也更多,潘德明这个人年纪虽然不小了,可男人的花花肠子他是一根不缺。 听说老爷子要死了,张馨脸色变了变,微微摇头。 “这个事情你不用管,我只要求你一件事,若是发现我二叔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马上差人来告诉我,听清楚了,任何不对劲的地方,就是这段时间!” 这个问题是潘厚仁刚刚想到的。老爷子不可能不清楚自己身体的情况,一旦发现自己命不久矣,恐怕就会把所有事情都预先交待,而最重要的事情,他只可能交待给他的亲儿子潘德明,不可能是潘厚仁。 可老爷子啥时候会交待潘厚仁心中没底啊。他倒是想收买一个老爷子身边的人,可包括潘安那几个随侍在老爷子身边的,都是潘府里忠心耿耿的家丁,潘厚仁连提都不敢提,倒是今天张馨和她爹撞上来,提醒了潘厚仁。 “只要这件事情办好了,关于你爹,咳咳,我会尽量保住他的性命,官复原职你是不用想了,但让他当个一辈子平平安安的富家翁应该不成问题。别忘了,少爷我现在可是镇国将军二等伯,在朝堂上那也是有发言权的!” 这个时候潘厚仁将自己的帽子给祭出来了,事实上不管是“镇国将军”还是“二等伯”这两个封号,都不足以让潘厚仁在朝堂上产生影响力,他只是骗骗张馨这个妇人而已,真正能够帮他说上话的,是黄俨,还有朱棣。 第211章 监视潘德明 对于张老头的事情潘厚仁多少也有了解,虽说这厮贪钱,但是在“严打”的风口浪尖,要说他做了多少抄家灭族的祸事那是指定不可能,张老头儿的胆子小着呢,不就是捞了点钱么,大明朝的官员,真正不捞钱的又有几个呢? “厚仁,你的意思是.要妾身监视德明?” 张馨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才明白潘厚仁这个命令的含义,事实上她此时心中已然是惊涛骇浪,只因为平常时候潘德明、潘厚仁和潘诞三人之间的感情应该是极好的,怎么在老爷子即将归天的时候,又变得相互提防起来了? 而张馨转念一想,好像也明白过来了。 这老爷子要死了,那么剩下的事情就跟家产有关。记得老爷子曾经说过多次,说潘德明这个儿子不如潘厚仁这个孙子争气,反正潘家唯一的宝贝潘徵徵都要嫁给潘厚仁了,干脆将整个潘家当成嫁妆,送给潘厚仁了事! 站在潘德明的立场上,张馨是最为反感老爷子这个决定的,将心比心,张馨认定自家老公也不会同意老爷子这样的决定。 而潘厚仁显然是担心潘德明在最后会有什么损招,故而才会让自己监视自家老公。这么一想,张馨就自以为是明白过来,同时也为潘厚仁的胃口而惊叹——人家要的是整个潘家庞大的财富,而不是几万两银子! 照理说张馨不应该答应,可是一来老父亲的生死命运就捏在潘厚仁的手心里,二来张馨也想得明白,她只是潘德明的如夫人,说直白点,将来某一天潘德明步上老爷子的后尘,她张馨何去何从还要看窦夫人的脸色,更不用说掌管潘家庞大的资产了。 想到这里,张馨银牙一咬,道:“行!只要不伤及我家相公的性命,妾身便答应你了!” “放心,二叔跟我感情很好的,我这也是为了预防万一,那就这么说定了,那吏部侍郎啥时候到昆明?”潘厚仁笑了笑,从假山上跳下来,拍拍屁股问道。 “阿爹说还有三天功夫就该到了!同时来的还有新任的府尹。”张馨此时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既然条件已经谈妥,为了自家父亲的命运,那就啥事情都要配合好潘厚仁才是。 得到了吏部侍郎到昆明的准确时间,潘厚仁点点头,“走吧,到时候少爷我就去会会那位侍郎大人,看看镇国将军二等伯的面子究竟好不好使!” “镇国将军二等伯!” “你老人家好兴致啊,大冷的天还在院子里看风景!” 潘厚仁跟张馨父女两个见过面之后,才知道这会儿潘德明出门去了,不在潘府。既然找不到潘德明,潘厚仁就干脆回家,一进门就看见坐在院子里抽烟的张兴。 “唉,四疯走了,老人家我是寂寞的很啊!” 也不知道张老头究竟葫芦里卖的是啥药,这大过年的时节,就连四疯都回山了,他却从来没提过回京师的事儿,好像很是喜欢这里,要一辈子在这里养老了。 “你不会是专门在这里等我的吧?”低头瞅了瞅光溜溜的石墩子,潘厚仁隐隐然感觉裤裆里面还有点疼,不敢坐下去,只好站着跟张兴说话。 院子里没有别人,最近的那个家丁正在打扫着回廊,两人低声说话倒是没人听见。那张兴将烟杆在汉白玉圆桌边上磕了磕,一团黄黑色的灰烬落在白雪上,很是刺眼。 “小子,有人从京师出发了,估计是来找你麻烦的!” “哦?”潘厚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对于张兴留在昆明,待在他身边的用意,潘厚仁心中一直在盘算,却始终不得要领,可是现在,张兴没头没脑的说这么一句,就像是将潘厚仁心中的雾霾撕破了一个口子,他眯起眼睛盯着神情平静的张兴,道: “老人家,这是你私人给我的警告,还是.”说这话的时候,潘厚仁抬手指了指天空,那意思不言而喻。 张兴撇撇嘴,道:“随便你怎么想,嘿,老头儿我也没啥本事,就是赶马车比较在行!都快入土的人啦,欠不得人情呐,万一自己赶不上还,岂不是苦了儿孙?所以吧,老头儿我还是趁着机会,赶紧把人情债给还了!” 要说人情债,张兴跟潘厚仁,或者说跟潘府之间还真是很难算的清楚。或许张兴受伤之后,命是四疯救回来的,可是他的伤说到底也与潘厚仁脱不了干系的。 幸亏潘厚仁没打算去核算谁欠谁,眉头微微一皱,随口就问道:“是不是番子?” “孺子可教啊!”张兴一面填着烟丝,一面点头,“倒是跟这烟杆似的,一点就燃。啧啧,人家可是没打算放过我们呢,小子,你身上究竟有啥玩意儿让人家如此感兴趣?” “这个问题,恐怕也只有下命令的那厮才知道!”潘厚仁嘿嘿的笑了两声,却是没有正面回答。 “你不说老头儿我也能猜到,是不是跟盆子有关?” “哦?你老人家也听说那些谣传了?” 潘厚仁尽量稳住心神,两眼无波地望着张兴。 “都是谣传?未必吧,无空穴不来风,无风也不起浪,嘿,小子不要紧张,你看我这快要入土的老家伙,对于盘子盆子什么的,那是一点兴趣都没有,我只是想提醒你,这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呀,你上上下下、老老少少一大帮子人.” “那还指望老人家您帮忙呢!”潘厚仁诞着脸,一个鞠躬给张兴行礼,说好听这叫人多礼不怪,说难听点他这就是标准的厚脸皮,也不亏他名字当中有个“厚”字。 让人意外的是,向来低调的张兴此时竟然没有闪避潘厚仁的这个大礼,反而很坦然的受了下来。他打开火筒,潘厚仁连忙上去帮忙将烟丝点燃,袅袅青烟当中,只有那张兴“吧嗒吧嗒”的声音。 烟头的光芒随着“吧嗒”声明灭不停,空气中弥散开烟草的香味,突然之间潘厚仁感觉自己喉咙很痒,他在后世养成的烟瘾,好像在这一刻,被张兴给勾起来了。 “吏部侍郎郭安邦,老头儿给他把过尿呢!” 第212章 除夕夜 昆明城除夕夜,城里家家户户只要有那么一点点闲钱的,都在门口挂起了红灯笼。 吃了团年饭之后就是活动时间,而这个时候家家户户的门敞开着,穿着新衣的孩子们成群结队的走街串巷,他们一部分聚在一起放炮仗,也有相互追逐打闹,躲猫猫、争糖块,总之哪怕就是一个小小的面人儿,也能让他们乐呵上半宿。 这就是孩子们喜欢过年的原因,热闹,好玩,还有好吃的。 今年的昆明除夕应该说远远比往年更热闹,只因为这个年比起往年来,要好过的多。从大街上那些孩子们穿的衣裳、拿的糖人儿就能知道。理由何在?或许说起来要感激潘厚仁,正是因为潘厚仁成立了潘氏运输公司,大量招聘雇工,给的工钱又是整个大明朝独一份的高,昆明城中十之七八普通家庭都跟潘氏运输公司或者是潘厚仁名下的其他产业扯上了联系,收入增加了。 这就是一个大型集团化企业对当地经济做出的贡献。虽说现在潘氏集团才初显端倪,但已然带动了昆明当地的经济繁荣。任何一个时代都有穷人和有钱人之分,而潘氏集团走的基本上就是高端路线,就是利用种种手段将富人口袋里的钱掏出来,而赚了钱之后,潘氏集团董事长潘厚仁同学又不吝将这些钱用来改善员工福利,其结果就是提高了整个昆明城的人均收入水平。 若是这个年代有统计局,并且很认真的将今年昆明城的经济数据进行一个统计,就会惊讶的发现在经济总量没有多大变化下,人均收入反而是被拉近了,不像过去那样,基尼系数夸张。 当然,这个时代是没有统计局的,以至于很多人并不知道昆明城一个城市的经济状况改变,只是很多潘氏集团雇员们,在过年的时候都把“潘厚仁”三个字写在木牌上,摆在香案中间。 若是潘厚仁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万家生佛,内心不知会作何感想,估计他也是不情愿的吧,香案那种地方,一般情况下活人都不乐意去待。 但不管怎么说,昆明城里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家庭内心当中感激潘厚仁,此乃不争的事实。 年节时分,大多数的行当都已经歇业了,可不代表所有的行业都不开门,至少有些贪财的东家,总是希望赚一个通宝算一个通宝,或许他们本身贪财,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在北山街就有这么一家客栈,开客栈的是一家老小,没有请雇工,故而除夕夜晚上,客栈也没有关门。 客栈东家一家子吃过年夜饭之后,孩子们出门去玩了,男主人跟往常一般守在曲尺柜台的后面,手撑着下巴,两眼发直地望着被大红灯笼映红的门外大街。雪下的愈发大了,一片片巴掌大小的洁白鹅毛,纷纷扬扬的从天而降,在穿过屋檐即将跌落地面的那一段里,却是被灯笼映红,像是一片片凝固的血。 “来人了!” 依稀的马蹄声让男人身体一振,萎靡的神情瞬间消失,他招呼着正趴在大堂里打盹儿的小二,其实就是他的大儿子,让其去门口迎客。 男人的耳朵好使,片刻功夫之后出现在大门口的十几匹骏马证明了他刚才并非是出现了幻听,而从这些骏马之上跳落下来的,竟然全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一个个戴着斗笠,披着黑色的厚实披风。 显然这群人经过长途跋涉,不管是斗笠还是披风,都明显湿漉漉的,被油灯的光芒一晃,映射出水色的光芒来。 远来是客,哪怕这些客人看上去颇为有些不善,但却不能阻止东家赚钱的信念。一如既往的招呼,而这个时候,领头的男人摘下斗笠,露出半茬子的脑袋来,脑门上明晃晃的一个肉瘤。 “田老三?” “你是..” 客栈东家正是叫田老三,听到那打头的壮汉直呼自己的绰号,田老三浑身微微一抖,两眼惊疑不定地望着来人。 额头上有个肉瘤,可不就是纪纲身边忠实走狗之一的班栋了么! 没想到他从京师出发,竟然真的能够在除夕之夜赶到昆明城。而当初纪纲对他的交待,可是一路上都要跟着那吴中,打探虚实,必要的时候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由此可以推断,那刑部尚书吴中,怕是也到了昆明城,而且一路上应该没发生什么事情,顺畅的很。 看田老三的表情,班栋心中有了底,他甩开披风,从怀中掏出一块腰牌来,走近田老三低声道:“指挥使大人让我来昆明,找个叫田老三的坐探。大人说了,田老三这些年潜伏在昆明也是辛苦了,堂堂一个百户竟然干跑堂的干了七八年,听说还娶了个寡妇拖油瓶、还生了孩子,该是时候提拔提拔了!” “这..” 田老三两眼望着班栋手上的腰牌,半晌之后才压低声音,拱手道:“属下参见大人!为指挥使肝脑涂地,不辛苦!” 听田老三确认身份,班栋再次嘿嘿一笑,将手中的令牌给收起来,“走走走,找个房间说话,喂,你们几个兔崽子,不得放肆!这可不是自家地方,若是曝露了什么,自己提脑袋回去!” 吼住了已经开始哄笑打闹的手下,班栋在田老三带路之下走进了客栈里最好的房间——原本就是春节,哪里来的客人,这平常时候难得空闲的房间,此时正好用来招待班栋了。 “大人.” “诶,不要叫我大人,都是百户,只不过我随时跟在指挥使大人身边而已,若是不嫌弃,你就叫我一声栋哥!” 说起自己是纪纲身边人,班栋总有种遏制不住的自豪,想想也是,能够随时听到指挥使大人的声音,看到指挥使大人的身影,对于大多数锦衣卫番子来说,那都是一种了不起的荣耀。 故而田老三这个潜伏在昆明,伪装当个客栈东家多年的百户,还真是不能跟班栋这样的百户相提并论,说句不中听的话,昆明府自然也有锦衣卫的卫所,那夏布朝不就是以副千户的身份来昆明卫所的么,错非他是夏布朝,换成别的没背景的,就算是个正千户,人家班栋也不会放在眼里。 “栋哥何以此时从京师赶来,难不成是昆明城里出了大事?” 寒暄之后,田老三也就顺着班栋的意思,称呼其一声哥,其实两人的年纪,还真是不好说谁更大。 “昆明城里有没有出事,难道田兄弟你还不知道?”那班栋听田老三这么说,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那是相当的难看。班栋的臉色难看也有道理,田老三身为昆明城里的坐探,此时却要来问从京师远道而来的班栋发生了什么事情,且不是正好说明他不够称职么? “这个?”一时间田老三也无法为自己辩解,只好灿灿的望着那田栋,像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若是在京师,依班栋的性子,此时怕早就拨出刀子,或者是给田老三上拷子了,镇抚司大牢里的那些人,对自己人下手也狠着呢!而在昆明却是救了田老三一命,毕竟班栋是远来的和尚,就算会念经,那也要个本地和尚放焰口。 那班栋虽然是个地道的小人,却不是个傻子,他当然知道,想要完成纪纲交结他的任务,必然是离不开田老三,虽说在昆明城里也有锦衣卫的正式机构,可是班栋执行的是秘密任务,决计不能让已经不太可靠的昆明锦衣卫所参加,甚至是不能让其知道。 所以目前班栋唯一可以依赖的本地人,也就只有面前这个看上去沒有半点锦衣卫气质的客栈老板田老三了。 “田兄弟,不要紧张,有啥事情咱们商量着办,这次指挥使大人可是发话了,活儿做好了,别说是提升一级,就算是直接当上个千户,那也不是不可能呀!” 班栋脸上的笑容和他说的话,彻底打消了田老三的顾虑,只剩下“千户”这两个大字在他脑海里闪闪发光。 而这个时候,堂堂的大明朝刑部尚书吴中大人也刚刚在驿站里住了下来。原本应该是在京师里接受朝贺,参加各种活动的尚书大人,此时望着簌簌而下的鹅毛大雪,两眼有些发怔。 为了调查火铳的事情,吴中来到昆明之后并没有表露自己的身份,否则以他的行政级别,这个时候至少也是沐晟出面接待。且不说这个时候昆明府的府尹大人空缺,就算是不空缺,也都还不够资格跟吴中搭上话,最多就是守在吴中下榻的行馆外面,充当看门的资格—宰相门前七品官,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而刑部尚书,那就是等于后世公安部部长的职务了,走到某个城市,可是要压死一批人的。 然而现在,这位部长大人却是形单影只的看夜雪,可怜巴巴的像是一个出门在外的旅人。 第213章 尚书悲催的春节 “吴念啊,去给老夫烫一壶酒来,这个时候,却是睡不着啊!” 吴中口中的吴念,乃是他的忠扑,也是吴中的保镖头子,今年三十出头的吴念正是身体素质各方面的巅峰状态,此番离开京师来昆明,吴中毫无疑问的带上了他。浓眉大眼的吴念给人一种浓浓的乡土气息,若非是专门去注意吴念的眼神,那就是一个活脱脱的农夫,还是最憨厚的那种,也只有当他眼底闪过一道精芒的时候,才能感受到此人的不凡。 酒温来了,却不是吴中惯常饮的那种好酒,下酒菜也不尽如人意,只能说是勉强能够入口,这些吴中也都忍了,可是驿站那个驿官的眼神,实在是让吴中内心窝火,只因为隐藏身份,吴中的头衔只是个小小的推官,来昆明府上任的,也难怪那驿官神情不堪,大过年的不在家中过年却是跑来上任,岂不是想当官想疯了不成? “日后再来跟你这厮算账!”为了自己的工作,吴中不得不忍下这口气,留待来日再舒。 再说潘府里,老爷子在半座半卧的跟大家伙儿一起吃了年夜饭之后,就由老仆送去休息了,剩下的人围着餐桌,边吃边聊。 潘厚仁两眼扫过周围,不觉得有些遗憾,明明是个热闹的节气,可现在总是感觉有些过于冷清了,认真一想,潘厚仁顿时明白原因所在:潘府里现在没有小孩子的喧嚣,自然而然的就让人感觉有些冷清。 “二叔啊,老爷子的身体,怕是拖不了两个月了。” 这个事情潘厚仁一直都还没有机会告诉潘德明,虽说现在时机好像不是很合适,可潘厚仁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 此时饭桌上也就只剩下潘厚仁和潘德明两个,因为潘家的男丁就只有他们两个,至于说潘徵徵和秀娘等女人,却是在另外一间屋子,另外一张桌子上。原本潘厚仁还是邀请了张兴,可是老人家死活不同意参加潘府的团年饭,最终还是被段正鑫拉着去喝酒了。 潘德明在听了潘厚仁的话之后,脸上并没有表露出任何特别的神情,或者说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突然的,毕竟潘德明也是掌控着潘家的生意多年,有些事情即便他不懂,也能看出三分来。 “厚仁啊,你的定亲,二叔我跟老爷子商量过了,就在正月十六吧!” 正月十六,其实就是刚刚将年过完,按照这个时代的习惯,很多行业几乎都是要过了正月十五才会开业,说起来这是非常仓促的。可是潘厚仁听到之后也没有半点惊讶,这也是在他意料当中,潘诞老爷子命不久诶,能够早日把亲事给办了,估摸着也是这段时间最重要的事情了。 另外一方面,潘府两个男人还有一个共同的念头:为老爷子报仇! 然而此话说着容易,真正要做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的。首先的问题就是,那些贼人,他们背后究竟是谁? “厚仁,侯爷哪里可是有消息了?” 潘厚仁缓缓地摇头。当日是有贼子被抓住了没错,可是用火铳的那厮已经死了,而所有被抓的贼子却是没有一个人承认认识那厮,更重要的是,这些被抓的贼虽说都承认了,可他们只是承认是一群流窜的逃兵。 在年年征战的大明朝,逃兵并不是很稀罕的事情,事实上每一次战斗之后,都会产生逃兵,这些逃兵有些是畏惧死亡而当了逃兵,也有是因为杀的过于投入,以致于跟大部队脱节了,最终成为了逃兵,而这种逃兵,其战斗力是相当可观的。 袭击潘厚仁和潘诞的,正是一群这样的逃兵吧,他们是被某个人收买了,指使他们前来活捉潘诞和潘厚仁的,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家伙,却是没有被抓住。 “这些家伙,留着也没啥用了吧?” 潘德明口中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那是一种失望的叹息,却也带着一种阴狠,冷漠的阴狠。被抓的贼子大概有二十多个,其余受伤的贼子因为没有采取治疗手段,差不多都已经死了,按照潘德明刚刚话里的意思,这些死士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不如早点杀掉了事。 可惜潘德明的这个愿望,无法得到满足。潘厚仁摇摇头,内心当中他是有些鄙视潘德明了,一点政治敏感度都没有啊,这都是通天的案子了,不等朱棣最后的裁决,谁敢擅自杀人呢? “二叔啊,这些棋子就不要管了,反正他们迟早都是要死的,关押起来也就是多受点罪。杀他们不如跟幕后的那家伙好好的斗一斗!”潘厚仁眼中闪过一丝厉芒,神情也冷酷起来。 “你是说如今在永安的那个废物?”在潘德明看来,被发配到永安的汉王朱高旭,那还真是废物。潘德明腮帮子鼓了鼓,望着潘厚仁道:“老爷子这个仇…“ “不管怎么说都要报!”潘厚仁打断了潘德明的话头,“况且二叔你觉得,真是汉王朱高旭将火铳拿出来伤了老爷子?” 一听潘厚仁的话,潘德明顿时流露出一丝疑惑的眼神,“厚仁,你的意思是…“ “很明显,这是有人在嫁祸江东啊。” “那是谁呢?嘿嘿,胆子还不小啊,竟然敢栽赃嫁祸给汉王殿下,厚仁你可是已经知道那人的身份了?” 潘德明一听说仇人肯不是汉王,心思顿时又活络起来,毕竟在这样一个封建社会,想要对一个王爷动杀机不是一般人能够起的心思。 若敌人不是王爷,在潘德明看来报仇的可能性就要高很多了。 “二叔,虽说我现在还不知道那人是谁,可是你放心,既然人家都已经找上门了,却没有达到目的,我想用不了多少时间,这些人就会冒出头来了。到时候不用我们专门去找,也能发现他们。” “这样啊…”那潘德明也不是初出茅庐的菜鸟,也明白潘厚仁这会儿是不想将话给说死了。毕竟这两天过节,潘德明也不相信会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来做啥,权且当成是潘厚仁的一种自我安慰好了。 第214章 当一个猎人 潘厚仁当然知道自己不是在自我安慰,他很有信心,隐藏在幕后的那个家伙一定会暴露行踪的,而且时间应该不会太久。为了将这些家伙抓出来,潘厚仁这两天就开始着手准备,就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隐藏在自己陷阱后面,耐心的等待猎物的出现。 虽然潘厚仁不能将所有事情都完完全全的想个明白通透,可他的推断倒是没有太大的错误,好歹潘厚仁在后世看过太多的影视作品和小说,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可毕竟是来源于实际,总有跟实际相符合的地方。 一群贼人竟然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袭击昆明府里的首富,也是昆明城里的头号善人,若不是背后有足够强大的推动力量,这些贼子除非都是疯子。至于说那使用火铳的家伙跟其他贼人究竟是不是一伙,在潘厚仁看来已经不重要了。 在他看来,或许这个世界上有疯子会不顾一切的报仇雪恨,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袭击一个地方首富、顺带着还有潘厚仁这个“镇国将军二等伯”,说实话是非常不明智的一种行为,一旦曝露出来,恐怕只有朱棣及朱高炽和朱瞻基才有可能不被追究。可是这三个人在目前应该没有理由来找潘厚仁的麻烦,完全可以排除。 既然不是这三个人指派,那么背后的推手必然就不仅仅是为了泄愤,有着更深层次的目的。从当时那些贼人口中喊的口号来判断,这些人的目的应该是活捉潘诞。 而活捉潘诞或者说活捉他潘厚仁,有什么好处呢? 是绑架找肉票么?显然不像,至少在这个时代,潘厚仁所知的“绑架肉票”往往是那些有固定活动范围的山贼在干,而且选择的对象也不会像潘家这样,有着庞大社会势力基础的富家。 如果不是绑票,那背后所隐含的,就是针对潘诞这个人而来的。 潘诞身上有什么秘密?当潘厚仁自问到此处时,就几乎已经找到答案了——聚宝盆!只有为了获取聚宝盆的消息,才会有人选择对潘诞这个老人家动手。事实上前段时间全国范围内流传的关于聚宝盆的谣言已经让潘厚仁警惕,提放着汉王朱高煦,可现在看来,仅仅是提放还远远不够,潘厚仁自己必须要做更多的准备。 吃过年夜饭之后,潘厚仁就要回到自己的小潘府了。当他告别了潘德明,穿过潘府家的大院子时,突然听到角落的阴影里,好像有人在招呼他。 “谁?” 潘厚仁裹了裹身上的皮袍,深夜了,风大,加上他今天也喝了不少,在屋子里身子发热,出来一吹风就感觉到冷,不注意就有可能受了风寒感冒。 “妾身,有事要跟厚仁少爷你说说!” 声音很低,黯淡的光影之下那人的身影也很是模糊,不过潘厚仁还是认出来了,是如夫人张馨。前些天通过张老头,潘厚仁算是某种程度上控制了张馨,让张馨成为了他在潘德明身边的内线,只不过潘厚仁没有想到,张馨这么早就有消息传给自己了。 “有事?”潘厚仁左右看了看,家丁仆人差不多都已经去休息了,守岁这种活动并不是所有人都感兴趣的,况且越是逢年过节,真正伺候人的家丁仆人也就越累,没事的话,这些家丁仆人更是愿意早早钻进温暖的被窝里。 “是有点情况。”张馨的声量压得极低,“今天早上,德明去探望了老爷子,老爷子让他准备祭祖的事情。” “这个你不用说吧,祭祖不是每年都要做的事情么?”潘厚仁皱了皱眉头,虽说张馨未必就能看得见,可这是他本能的一种举动,毕竟仅仅是祭祖的话,张馨完全没有必要在这里等自己。 “不,不只是这个,德明回来之后显得很兴奋,说什么老爷子总算要将这个家交给他了!可老爷子不是说这个家是要交给徵徵么?到时候应该是给你啊,厚仁少爷?” 张馨的话让潘厚仁心中一动,“没错啊,爷爷是说过要将潘府所有的家业都交给自己啊,怎么又说在祭祖之后交给二叔?难道说…” 脑海里闪过一道光芒,潘厚仁心中顿时联想到“聚宝盆”三个字,如果没有意外的话,那潘诞的意思,怕是想要在祭告祖先之后,将聚宝盆的消息告诉潘德明,只有这样才能说的通,毕竟潘诞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人,既然在公开场合都说过潘家现在有的一切都是留给潘徵徵,那么潘诞要交给潘德明的,恐怕就只有那个传说中的聚宝盆了。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潘厚仁口中默默念叨了几遍,引来张馨的疑惑:“厚仁少爷,你在说啥?” “哦,没啥,很好,你做的很好,这个事情你继续关注着,另外,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我二叔知道,记住了!” 潘厚仁提醒了张馨之后,就让她赶紧回去,万一被潘德明注意到了可就不那么美好了。 顶着风从潘府里走出来,潘厚仁心中五味杂陈。 聚宝盆固然是潘厚仁深切期望获得的东西,然而从这段时间跟潘家人相处之后,潘厚仁感觉自己跟潘诞、潘德明之间已经有了足够深厚的感情,从他内心深处出发,若是说获得聚宝盆就必须要让潘诞和潘厚仁丧命的话,那么潘厚仁会毫不犹豫的放弃聚宝盆! 可是眼前,潘诞已经因为中枪,身体每况愈下,按照四疯的说法,那就是两三个月的时间了,命不久诶,若是不能在潘诞将这个秘密带进棺材里之前挖出来,那么很有可能这个秘密将会远远的沉入历史的记载当中,再也无人知道了。 “爷爷啊爷爷,你为何不把这个秘密告诉我呢?否则的话我就不用花费这么多心思了!” 步行在大街上,潘厚仁耳中听着零星的爆竹声,鼻腔里嗅着那些弥散在空气当中的酒菜香味,这种浓郁的民间气氛,只要是个正常人,怕是都会联想到一种家庭的温馨,潘厚仁也不例外。 走到自家门口,一抹绿色的身影闪过,娇呼声随之而起,却是莲巧,这个点上了还在大门外等着潘厚仁这个少爷回家。 “瞧你,大冷的天,赶紧进去!” 借着大门口灯笼的光芒,潘厚仁看到莲巧被冻的惨白,已经不是初级阶段的彤红,而是过长时间暴露在冷空气当中的那种惨白,不由的让他有些心疼。将莲巧那至今仍旧略显单薄的身躯包裹在自己的大皮袄里,两人相拥着往里屋走,等走进大堂之后,潘厚仁才知道感情一家子人都还没睡觉呢。 刚刚在潘府里吃年夜饭之后,秀娘几个早早的就返回小潘府,其实就是在等着潘厚仁回来,大家好再聊聊,守岁。 弱绿和莲巧可是没有资格前往潘府里吃饭的,所以整个晚上,两姐妹加上瑶瑶,都在自家等着厚仁少爷回来。久候不归以至于莲巧不顾天寒地冻的站在大门之外等候着。 “今后可别这样了,冻坏了自己,少爷我可是会心疼的!”潘厚仁一边说一边走,当他跨过大堂的门槛之后,灯火通明的大堂里,坐着等候他的人,可是真不少。 除了秀娘、段灵玉等潘厚仁预料当中的人以外,竟然还有风野子、雀娘和张裁缝夫妇。 “少爷,我们两口子在昆明也是举目无亲的人,秀姑娘专门着人来邀请,我们两口子就厚着脸皮来了…” 张裁缝的老婆见潘厚仁脸上显出讶异的神情,就抢在自家老公之前开口解释,事实上她不用抢,那张裁缝向来纳言,这些解释的话休想说的明白。 “欢迎欢迎,这样最好了!” “可不是么…” 潘厚仁才开口欢迎张裁缝等人,雀娘就巧兮笑兮的接上话头,道:“妾身本想再把小婵娟和几个姐妹们叫过来,唱个曲儿、跳个舞什么的,也让这里热闹热闹,不过秀娘说…” “好了,雀娘,你们东家虽然有钱,可本身还是个少年郎,勾栏里的那些玩意儿平常时候也就算了,这大过年的还是让他清净清净,不要再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了,你还嫌他这个人不够坏么?” 秀娘这么一开口,潘厚仁顿时松开怀中的莲巧,只因他注意到秀娘说这话的时候,两眼就死死地瞪着莲巧。 “本少爷我哪里坏了,哪里坏了?”潘厚仁摊开双手,连声表示自己的清白,可惜他的举动压根不能让秀娘释怀。但秀娘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用眼神示意莲巧先下去后,也不回答潘厚仁的问题,转而道:“总算回来,赶紧坐下吧,大家伙儿都等着你来喝酒、守岁呢。” 端坐在主位之上,秀娘此时给人的感觉当真是一家之主,就连潘厚仁走进来,身上的气势就已经被秀娘给压制住了。 在这种情况之下,整个房间里的气势都被秀娘所主导。 “来,风野子,很久没有听过你亲自演奏了,今日赶上守岁,咱们也过一把瘾吧!”等到潘厚仁在自己身边坐下之后,秀娘终于开口,算是开始了今日小潘府的守岁活动。 第215章 田老三家破人亡 班栋此时留在田老三的客栈里,喝着酒,怀里搂着一个女人。 春兰阁已经歇业了,班栋怀中的女人又是从哪里来的?自然,这个女人不是从春兰阁里出来的,而是田老三从昆明的“半掩门”找来的。所谓“半掩门”,其实说白了就是私娼、暗娼,其赚钱是不用向朝廷缴税的。 这种“半掩门”不管是在这个时代,还是在潘厚仁曾经生活的后世,都不少见。一般情况下这些女人只做熟人的生意,比如说田老三,别看他平常时候只是个老老实实的客栈小老板,暗地里他也会去找这种半掩门,毕竟若是进出春兰阁,总是会被人家揭破的,而他田老三算是上门女婿,身边所有的一切都是老婆娘家带来的,还有个拖油瓶的儿子,若是他时常去春兰阁,那是为这个时代社会道德所不允许的。 要说班栋这个人,本身就是京师街上的痞子,女人可是他生活当中无法缺少的,即便是来到了昆明,刚刚安定下来,他就迫不及待的向田老三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对于班栋的要求,田老三也感觉到头疼,他小跑着去敲春兰阁的大门,却是被春兰阁里的老仆妇用笤帚给撵出来,无奈之下,田老三找到了自己平常时候光顾的半掩门,找了一辆牛车,将那娘们儿拉来客栈。 反正名义上班栋是客栈里的客人,客人有要求,田老三这个当东家的自然要满足。 且不说班栋搂着姑娘在房间里喝温酒、抱软玉。那田老三因为班栋等人的到来,以至于很晚了都还没有回房间睡觉,他的夫人找到大堂里,却是跟几个锦衣卫撞上。 真正跟在纪纲身边的都不会是什么好家伙,年节时分出差在外,心中原本就很苦闷,再加上大家是眼瞅着田老三将姑娘带上楼交给班栋,更是感觉憋的慌。 那田老三的老婆原本只是普通,身段还算见的人,此时大堂里灯光灰暗,加上饮酒之后感官敏锐度严重下降,以至于这几个锦衣卫纷纷叫嚣起来,吹哨打鸣,活像是一群刚刚从鸡笼里放出来的小公鸡。 “都给老娘闭嘴!” 妇人长期经营客栈,断然不是那种见不得风浪的小女人,南来北往的旅客她也都见识过,如此大吼那些锦衣卫也是习惯。 然而不同的是,寻常客人未必敢真正得罪她这只本地母老虎,可此时她面前都是些什么人呀?这边河东狮吼还没有停歇,那边五六个摇摇晃晃的大汉就已经围拢过来,正愁找不到理由跟这个妇人“玩玩”,如今自己撞上门,这些个街痞岂能放过机会? “别,别啊,这是我内人,我内人,各种兄弟别闹,别闹啊!”柜台里的田老三一见情况不妙,连忙摇摆着双手从柜台里绕出来,撞进自家老婆和几个锦衣卫之间,企图阻止双方发飙。 “滚开!” “你算个鸟,爬开!” “信不信老子连你一起弄!” 醉醺醺的锦衣卫们吼起来,而且已经有人动手在推攘,情况一下子就乱了套。田老三不知道是被谁推了开去,而她老婆还在高声呼叫,几个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就扑了上去,那妇人顿时被压倒在地,挣扎当中,就有人去扯那妇人的衣裙。 前面也说过,田老三跟他老婆结婚的时候,还有个拖油瓶的半大孩子,几年光景之后那孩子如今也是十六七岁,因为从小干活,家境也不算差,有几把力气,而且因为他从小失去了亲爹,虽然田老三对他也不坏,可毕竟是养父,孩子的情绪多少也是受到了影响,性格有些扭曲,变得有些阴鹜,平常时候话也少。 当大堂里闹将起来,田老三因为这些人的身份,反而不敢真正动手的时候,这个半大的孩子却是在大堂之外,将里面发生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 寻常家里当然是不能准备兵刃的,毕竟这还是朱棣高压政策时期,可是一个家庭里总有这么那么可以用来当凶器的东西,比如柴房里的柴刀。 “放开老娘,放开!田老三,你这个没卵子的…” 妇人的力气可不小,而且毫无畏惧心态,即便是已经被几个如狼似虎的男人抬起来放在吃饭的方桌上,她仍旧在不断的挣扎。她那样踢腿伸胳膊虽说毫无用处,可她始终不停歇,一边挣扎一边大呼大喊,将田老三骂的狗血淋头。 “我…兄弟们,够了,够了!” 田老三从地上爬起来,面红筋炸,一双眼睛瞪得老圆,布满了血丝。 可惜田老三的吼叫毫无用处,那些从京师里来的锦衣卫根本就不理睬田老三这个被“流放”到昆明的坐探,区区一个地方卫所的百户值什么,一顿老拳就能打杀了,倒是桌上的这个婆娘,够味道,已经激发出这些男人们心中的征服欲望。 “嗤!” 裂帛声中,白花花的皮肤暴露在冰冷的空气当中,在油灯光芒映射之下,反射出一种诡异的光芒。 “不!” 田老三攥紧了拳头,发出声嘶力竭的吼叫,他踉跄着后退,突然转身,向楼上跑去。或许是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来,要阻止这些丧心病狂的家伙,只有去求楼上的班栋才成! 可就在田老三准备上楼找班栋求救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声稚嫩,却又有种野兽般的嘶吼,随着这一声嘶吼,整个大堂好像瞬间寂静了下来。 田老三隐约好像还听到,那声嘶吼当中,还夹杂着刀子割肉和骨骼破裂的声音,还有…水声? “周四,周四!” “狗日的兔崽子,他杀了周四!杀了他,杀了他!” 大堂里的寂静只是片刻,当田老三转过头来时,压根不敢相信他眼中看到的一切。 “这不可能,这不可能!”田老三喃喃自语,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尤其是那把滴血的柴刀,还有断茬子一般的颈桩、汩汩而出的鲜血,滚落在地面上的人头,一切的一切,田老三顿时感觉好像是眼前出现了幻觉。 第216章 求救的少年 潘厚仁喝的有些多了。今天守岁,他也算是放纵自己一回。 到守岁活动结束之后,瑶瑶搀扶着摇摇晃晃的潘厚仁正准备回房,雀娘等客人纷纷离开,秀娘正让弱绿和莲巧收拾,大家准备休息时,外院的大门,却突然被人敲响了! “怎么回事,这天还没亮,就有人上门拜年了么?”秀娘的眉头微微一皱,两眼本能地望向外面,莲巧很懂事的抢道:“少奶奶别生气,小婢马上去看看,若是无关人等,就打发了!” “别,你叫上潘恒一起,万事谨慎点好!”即便是这种时候,秀娘脑子一动,也注意到了这些细节。 与此同时,潘厚仁也发了前院的动静,他晃了晃脑袋,努力站直了身子,“怎么回事,这个时候还有人来敲门?” “哎呀,少爷你都已经喝成这样了,还是早点休息吧,管他什么人呢!”瑶瑶担心潘厚仁的身体,想要打消潘厚仁的念头,使其回房休息。 可潘厚仁毕竟不是普通人,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丹田之内的内息涌动,虽说不如小说当中一般马上醒酒,可实打实的让他清醒了不少,酒意下沉,五感好像也敏锐起来。 “不对劲,还有血腥味!” 在瑶瑶呼吸当中毫无任何变化的空气,却是被潘厚仁嗅出了一丝淡淡的味道,或许已经被这个时代清新干燥的空气稀释了数万倍,可还是没能逃过鼻腔里嗅觉细胞的分辨。 也就是这个时候,前院大门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这次就连瑶瑶都听出来了,那是莲巧丫头的尖叫! “出事了!” 潘厚仁的动作很快,丢开瑶瑶的小手,直接从回廊里越过栏杆,直奔大门而去!潘厚仁以为是莲巧出了什么问题,担心小丫头的安危,可是当他冲到大门口时,却看见莲巧躲在潘恒的身后,而在大门处,站在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年。 “你是…” 潘厚仁的眼神跟那少年对在一处,从那少年的眼神当中,潘厚仁看到了紧张,还有绝望。 “请问你是潘大人么,求求你,快去救我爹爹!” 救人?救人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潘厚仁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只因为他并不认识这个少年,同时这里既不是官府更不是卫所,若是昆明城里发生了什么凶杀案件,怎么不也该找到他这里来吧? 除非是潘氏集团里面的人,可他一问,这少年竟然是个客栈老板的儿子,而他说的那个客栈潘厚仁也有印象,因为在那客站旁边,就有一间潘厚仁开设的小茶坊,用来推广扑克牌的。 “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什么人?” 跟潘厚仁相比,秀娘来的反而晚一些,当问明白是客栈发生了凶杀案时,秀娘的第一反应,跟潘厚仁是一样的。 “我爹说,只有找潘大人,才能救他,救我,救我们全家!”少年人见潘厚仁不愿意出门,立马噗通一声跪倒,磕起头来。 如此情况之下,潘厚仁也感觉其中怕是有猫腻了,跟秀娘对过眼神之后,潘厚仁点下了头。 原本秀娘是打算跟潘厚仁一起去的,可潘厚仁心中也有些担心眼前的一切都是计谋,虽说那少年的表情并不像是假装的,但小心驶得万年船,如今四疯不在,这家里的安全,就只能指望秀娘了。 黑漆漆的大街上几乎无人行走,为了抓紧时间,潘厚仁让潘恒赶着马车前往客栈,当走到街头,看见仍旧灯火通明、大门敞开的客栈时,潘厚仁就感觉这少年说的怕是真的了。 “人呢?” 跳下马车走进客栈,除开浓浓的血腥味之外,没有一个人影。潘厚仁在少年的带领下看到地上大滩大滩的血迹,然而在狼藉的大堂里,却是找不到少年所说的双亲。 “我…我不知道!”少年茫然地摇了摇头,随后他指着大堂的后门,道:“后面,我们家平常时候都住在后面!” 潘厚仁二话不说向着少年指的后院冲去,刚刚跨过大门,更加浓郁的血腥味差点让潘厚仁呼吸停滞!院子里亮着灯笼,让潘厚仁清楚的看到了地上的三具尸体,一男一女,还有个孩子! “艹!” 潘厚仁只感觉心头腾起一股邪火,这是什么样的贼人,竟然连小孩子都不放过? “妈,弟弟!” 紧跟着潘厚仁进入后院的少年擦过潘厚仁,跪倒在女人身边,双手却是去抚摸那只有三四岁光景的男孩子尸体。其实他对田老三并没有什么感情,可是对同母异父的弟弟,感情却是深厚的。 谁也没有想到,在大年除夕到年初一这短短几个时辰的光景里,原本还算幸福的家庭就这样支离破碎了,田老三和老婆惨死,而三岁多的弟弟也没能逃脱敌人的毒手! 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潘厚仁只觉得心头堵的慌,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劝慰抚尸痛哭的少年。默默的在整个客栈里转了一圈,在二楼的天字号房间里,潘厚仁还发现了一个女人光溜溜的尸体——她的脖子被人用大力拧断了,脸上的表情很是狰狞。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潘厚仁现在无法得知,可是他总有种感觉,躺在后院里的那个男人,绝非是个普通的客栈老板这般简单。 之所以潘厚仁心中能够得出这样的结论,最大的依据就是发生惨案之后,他为何为让儿子直接找去潘府,而不是惯常的报官或者是直接去卫所求救?没错,现在官府没开门,大小官员们都已经休假回家了,可是衙役总有的,而且卫所是不放假的,那是保护国家的机构,敌人可不会管现在是否是节日,该打仗的时候总是要打仗的。 可是他让儿子直接找到自己,那就是说此人很清楚潘厚仁的身份背景,然而潘厚仁却不记得自己跟此人发生过交集,甚至可以说在潘厚仁的记忆当中,他不记得自己曾经跟此人见过面。 昆明城里认识潘厚仁的人很多,然而在自己危机时刻会首先想到他潘厚仁,这种举动已然超出了一个普通客栈老板的思维习惯,此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虽说潘厚仁身上有官衔,可他毕竟不是被朝廷任命,放牧一方的地方官,出了人命案,他潘厚仁不能插手,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让潘恒前往卫所求援,同时安慰那个少年,做好现场保护工作。 在跟不住抽噎的少年交谈当中,潘厚仁大概的获取了自己想要知道的资料,他也是现在才知道这少年姓耿,从母性,只因为院子里惨死的那个男子是他继父,是从外地来的,入赘到耿家的倒插门。 耿方云今年才刚刚十六岁,实际上跟潘厚仁算是同年,可是两人站在一起,潘厚仁却如同要年长十多岁一般的成熟,而耿方云看上去却只是阴鹜,而不是成熟,他脸上写满悲痛,还有仇恨! “我杀了他们其中一个!我砍下了那个人的头,用的就是那个!” 若不是耿方云开口,潘厚仁一直以为尸体旁边那血淋淋又锈迹斑斑的柴刀是杀害这对夫妇和孩子的凶器。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了,这个叫田老三的外地人,在昆明城待了这么多年不显山不露水的,然而在关键时刻竟然会知道让养子逃去找潘厚仁,如今昆明除了平西侯沐晟之外最有背景的一个人。 明明耿方云说他杀了一个贼人,不是刺、捅,而是用那柴刀将脑袋砍下来,那也就是说贼人们是将同伴的尸体带走了。 是什么样的情况,才需要将尸体都带走? 带走尸体的原因,当然是为了不暴露身份,可什么样的人才需要对自己的身份保密呢?潘厚仁带着耿方云回到家中之后,仍旧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此时天色已经蒙蒙发光,而耿家原来的客栈已经被卫所的士兵所包围,除了让仵作去收验尸体之外,更是要寻找贼人的线索。今日是大年初一,正是最热闹的时候,即便是卫所的将军也不能因为一起凶杀案封城。 府衙里的捕快也去了,在办理民事案件的时候,这些捕快比士兵更有经验。 “秀娘,这个叫田老三的人,你可有印象?” “没有,耿家的客栈我倒是知道,可是田老三这个人,我没有印象!” 秀娘仔细的回忆之后,缓缓摇头。从潘厚仁的描述当中,秀娘虽未曾亲眼看见那田老三的相貌,可她还是能够想象,那应该是一个外形普通、不容易被人记住的角色。 “怪事啊,这个人究竟是干啥的呢?为何会知道我呢?区区一个客栈老板,他是怎么知道我的事情的呢?秀娘,你怎么看?” 潘厚仁皱了皱眉头,正好此时弱绿给他端参汤过来,便顺手接过来喝了,“怎么,我也要喝参汤了?” “当然咯!”秀娘瞥了他一眼,“你都要定亲了,也是该补一补身体了,是我安排的,你若是不喝…” “秀娘,你难道不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好好好,我喝,我喝!”在秀娘眼神的逼视下,潘厚仁只能妥协,况且那参汤熬的很淡,即便是喝了也无伤大雅,大不了就是流点鼻血而已。 “我在想,或许耿方云这个孩子知道不少,你应该找这个孩子好好的聊聊!” 第217章 灭门惨案 耿方云作为唯一目击者和幸存者,应该是对情况最了解的一个,潘厚仁当然也知道这点,可在经历了这样一件事情,又整整一个通宵没有睡觉的情况下,耿方云已经非常疲惫了,此时已经被潘恒带去休息,再将其吵起来,潘厚仁又有些于心不忍。 “等等吧,等那孩子睡醒之后我们再问。” 潘厚仁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叹。虽说表面上看他与那耿方云的年纪想差不大,可说到心理年龄,两人相差不可以道里计。 究竟发生在耿家客栈后面的事情是怎样的呢? 其实说起来,按照纪纲命令,不顾春节将至,大老远从京师里赶赴昆明的班栋,此时心中也很憋屈。 当时,他正在房间里跟那娘们儿折腾的云里雾里,加上酒劲上涌,舒坦的很!一开始他并非没有注意到楼下传来的哄闹之声,概因耿家客栈位置相对偏僻,而且周围原本都是些小商户,这个时分大多歇业了,想到跟自己出来的锦衣卫都是没法在家中跟家人和和美美的过上一个春节,班栋也就由的他们去折腾,心道是闹腾不起来的。 可是到后来,班栋也听出有些不对味儿了,尤其是当耿家妇人被压倒在方桌之上发出嘶吼时,班栋其实已经有些不悦了,倒不是对田老三夫妇有看法,而是他实实在在觉得手下做的有些过了。他骂骂咧咧的从娘们儿身上起来,披上衣服准备出门,还没等到他拉开房门,外面就传来杀人的叫喊声。 “坏了!” 一开始班栋以为是不是那些番子发了性,伤了田老三或者是耿妇人的性命,可随后下面响起的打斗声,却推翻了他最初的判断——事情没那么简单,他听到耿妇人的吼叫,还有田老三的声音,分明是在催促什么人马上离开! 从房间里冲上走廊的班栋,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田老三吃里扒外,走漏了风声,现在正掩护那个人撤退,故而班栋出现在二楼走廊的第一个命令就是:“统统宰杀了!” 虽然田老三也是锦衣卫的坐探,可就跟后世并非每个特工都是007一样,田老三也不是什么武林高手,除开锦衣卫坐探的身份之外,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平民。当他拼着性命将耿方云推出客栈转过头来的时候,自己的老婆,那只平常时候像是河东狮一般的耿妇人,已然没有了声音,雪亮的绣春刀从妇人的胸膛扎了进去,明晃晃的刀尖从后背露了出来。 这个时候,田老三的心彻底绝望了! 老婆死了,而养子又砍下了一个锦衣卫的脑袋。熟悉锦衣卫作风,熟悉纪纲身边那些狗腿子风格的田老三知道,自己一家子都没有活路了! 也亏的田老三接受过坐探的一些训练,在此紧急时刻,他竟然一下子想通了其中的道理,哪怕耿方云不愿意离开,番子们提着刀向他扑来的时候,他仍旧冷静地将客栈大门关上,将耿方云拒之门外,同时让他去找潘厚仁! 只因为此时田老三心中认定,若是昆明还有人可以保住耿方云的性命,那此人只能是潘厚仁,或许平西侯沐晟也能做到这点,可是田老三不信耿方云跑去平西侯府求救时,不会被平西侯府上那些卫兵乱棒打出来。 事情到这里基本上也已经结束了。 当班栋知道自己弄了个乌龙之后,也没有显得有多么懊恼,他只是心烦。 处理这些事情,在场的番子都是老手,不用班栋下什么具体的命令。可偏生就在班栋等人准备离开的时候,二楼房间里的那个娘们儿好死不死的撞出来,紧跟着,后院里又响起了幼儿的啼哭声,这倒是好了,班栋等人一不做二不休,将耿家上上下下杀了个干干净净,收敛了痕迹,牵着马儿静悄悄的离开了客栈,直奔他处。 几乎也就是班栋等人前脚离开,那耿方云带着潘厚仁后脚就到了耿家客栈,非但是人没救上,甚至连班栋等人的行踪都无法捕捉——大半夜的,猫头鹰也未必能够找到班栋等人的踪影,何况今天正好是初一,天上连个月牙儿都没有。 耿家全家除大儿子耿方云之外,在除夕夜里被一伙外来的贼人杀死的消息在昆明城中不径而走,很快也就钻进了那隐藏身份躲在驿站里还没来得及出门的刑部尚书吴中耳中! “无法无天,真真是无法无天了!这昆明城怎么搞的,这平西侯放牧一隅,就是这样为皇上办事的?这昆明城的府尹,那都是干什么的!” 吴中在屋子里忿忿不平,倒是他的忠仆吴念,听自家老爷说到昆明府的府尹时,忍不住插上一句,“老爷,昆明府原来的府尹已经被停职,新任府尹和吏部侍郎好像还在我们后面,估摸着如今还没到昆明城呢!” “哦?” 吴中微微一愣,这才回忆起好像是这么一回事儿,那昆明府原来的府尹,因为纵容属下贪墨朝廷支付的抚恤金而被停职了,还在审核期间,哪里去找啥府尹呢? “停的好!停的好啊!”吴中忽然间又抚掌称快,“就这样的官员,区区停职怎么够?待本官调查完火铳的案子回京师之后,定要狠狠的参那狗官一本,最好是将其弄到刑部来,本官要亲审,治下如此不靖,该当何罪!” 一两句话之间,吴中又绕回到他本职工作上去了,可见此人当个刑部尚书,倒也算是称职。 只不过就连他的仆人吴念都知道,如今摆在自家老爷面前的重要事情既不是刚刚发生的凶杀命案,更不是去处理那个已经被停职审核的府尹,而是调查火铳的事情。原本在吴念看来,这就不是个容易查办的案子,现在再看自家老爷的意思,好像不仅仅要参那停职的府尹,顺带着还要找平西侯的麻烦,连忙道:“老爷,咱们都到昆明两天,您是不是也该去平西侯府走一走了?” 去平西侯府跟沐晟见面这事,老实说,吴中还真是差点给忘记了,他身上还有平西侯的弟弟托他带来的一封家书呢。 第218章 误杀 因为除夕夜里发生了这般严重的凶杀案件,弄的整个昆明城百姓们都有些人心惶惶,原本打算继续开门赚钱的一些暗娼,在听说自家姐妹惨死在耿家客栈后,也纷纷关门避祸。 而府衙关门,捕快们既无上司催促,也没有苦主活动的情况下,大多也就是敷衍了事、虚应事故,做做样子又各自回家,抱老婆的抱老婆,斗地主的斗地主,几乎都没放在心上。 初一的昆明仍旧是大雪飘飞,在城外,一伙人正在密林当中,头顶着一块遮风布,围拢在火堆边上。 这伙人很难从装束上判断其身份,但全都是正当年的男性,一个个胡茬满面,形容冷淡,或是满脸横肉、或是眼神如刀。 “据京师的人传出的消息,前来昆明调查的官员就这两天要到了,按照主子的命令,咱们一定要将这批朝廷官员截杀在昆明城外,万万不能让他们进城!” 一个反穿皮袄,腰挎钢刀的中年男人,站在大家伙儿面前说道,看模样,他应该是这伙人的首领。 “老大,那火铳本身就不是咱们的人弄出来的,你何必担心这个?朝廷派人来查就让他们查呗,查个水落石出岂不是更好,免得脏水都往主子身上泼!”火堆边上有人说道。 “呸!你懂个屁!你怎么知道落在平西侯手里的那些家伙不会屈打成招?老子不妨告诉你,火铳的事情皇上肯定关注的很,要是让那些家伙落到锦衣卫手中,嘿,白的也能被锦衣卫弄成黑的,到时候一画押,岂不是着实了主子的罪名?”那头领显然对刚刚说话的部属的智商表示担忧。 然而对于一件事情不同的人自然是有不同的想法,刚刚说话的那人分明是不赞同自家老大的话,继续道:“老大,就算是又如何了?难不成主子弄个火铳出来了,皇上就会要了主子的命?那可是皇上的亲儿子啊!” 此话一出,火堆边上顿时有人点头称是。 其实这并不难揣测。攻击一个地方富商,在大明朝看来那就是个普通的刑事案件,归刑部处理,若非是因为火铳,怕是这样的案子直接就在地方处理了,都不用报到京师里去。 然而若是按照刚刚老大的说法,要袭击一队从京师出发,专门赶到昆明调查火铳案件的刑部官员,事情的性质可就发生了严重的变化,从普通刑事犯罪,变成了政治犯罪。 要知道,在封建社会里,国家统治者对于普通刑事案件的判罚不过就是针对犯罪者本人,实行处理和民事赔偿。然而一旦涉及到政治犯罪时,就有可能祸及一家老小,甚至远方亲戚。 在朱棣靖难成功之后,诛九族已经不是最可怕的了,在朱棣的指示下,由纪纲这条头号走狗执行的,可是“瓜蔓抄”,“诛十族”。 火堆边上的人显然是对大明的律例有足够的了解,故而他们对刑事犯罪不屑一顾,而对政治犯罪却有着忡忡忧心。 “不要废话了!” 那老大明显没有多大的耐性,一开始还能耐着性子,压低嗓子听大家说,到后来性子发作,挥手一声断喝,震得周围树枝上积雪簌簌而下,“一群狗崽子,都给老子住嘴!这是永安来的命令,你们这群狗崽子难不成还要讨价还价,赶紧的给老子准备去!” “喏!” 随着老大的爆发,火堆周围的汉子们纷纷起身,拱手为礼,动作整齐划一,若是让稍有见识的人看了,也定会想到这些汉子绝非是来自某个山头的大王,而应该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刚刚那老大脱口而出的“永安”两个字,更是无意当中说明了他们的来头,很显然,这些汉子应该是汉王朱高煦的手下,至于说他们的消息,恐怕是有些延误了,负责调查火铳一案的刑部尚书吴中,早已经轻车简从、隐姓埋名的进了城,此时就住在驿馆当中,正准备等到下午天气好转之后,去平西侯府拜见平西侯。 “马棉,刘头,你们带几个人沿着官道走走,看看有没有动静,若是发现人了,速速来报,其他人就地休息,注意周围的情况,不要让昆明城这边的卫所士兵发现了,他娘的,一个个都给老子动起来,懒洋洋的干啥,你们就不想赶回去跟婆娘娃儿一起过大年了么?” 在那老大的怒吼声中,汉子们纷纷行动起来,各自遵照命令干活不提。 而这个时候,潘厚仁也离开了自己的小潘府,去大潘府拜年去了,这可是一项重要的礼节,哪怕昨夜潘厚仁几乎就没有合眼,可现在他仍旧得强撑起精神,带着秀娘和段灵玉一起前往潘府。 对于昨夜发生的事情,段灵玉并不是太清楚。倒不是她懒散不关心世事,实在是昨天晚上小潘府的年夜饭上,段灵玉被其他人撺掇着跟秀娘拼了一把酒量,最后英雄的“壮烈”了,直到现在她的脸色还不怎么正常,一双眉毛儿仍旧皱巴巴的,时不时抬起手摁自己的太阳穴。 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潘厚仁不由地摇了摇头,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潘厚仁不得不将张兴留在家中,还刻意让潘恒将那耿方云安排在张兴隔壁,为的就是避免发生什么意外,故而那辆皇上御赐的驷乘马车没法用,这小小的马车坐起来,自然没有那么舒服。 “灵玉呀,要是实在不舒服,你今天就别去了,留在家里休息吧。”还是秀娘心细,看出潘厚仁有些担心段灵玉,自己却又不好开口,就主动替潘厚仁开口问道。 段灵玉摇了摇头,很显然她这个动作让她那种眩晕的感觉加剧,脸上的表情变得更加难看,“秀娘姐姐,小妹我不妨事的,今天是大年初一,我岂能不去呢。”段灵玉几乎是咬着牙齿说完这段话。 其实不管是秀娘也好,段灵玉也罢,心中都明白,今日去潘府拜年,很有可能老爷子会趁着接见小辈们的机会,正式宣布关于定亲的事情。 秀娘是举目无亲,或者说她跟潘厚仁之间的婚事乃是皇上亲自敲定的,自然不用担心,而段灵玉跟潘厚仁的婚事,那是潘德明亲自跟段正鑫协商好的,自然也不用担心。可人在遇上跟自己切身利益休戚相关的事情时,心中难免会惴惴不安,除非是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他们才会放下心来,这也就是段灵玉醉得如此厉害,却仍旧坚持要前往潘府的原因之一。 至于说另外一个原因,恐怕就是因为段灵玉不愿意在某些方面被秀娘比下去的缘故。昨夜里拼酒,她跟秀娘喝的差不多,可是看看今天,人家就跟没事儿一般,她段灵玉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怎么也不想输人太多。 熟门熟路的来到潘府,秀娘跟在潘厚仁身后,一面走一面散着红包,她这已经算是在实行半个女主人的职责了,另外一边潘厚仁倒也是没有厚此薄彼,段灵玉手中也有一叠红包,只要有家丁仆人上前拜年,那是人人都不落空啊。 果然今日老爷子也强撑着半坐半卧的在大堂里等待,周围放了好些个火盆,潘厚仁一走进去就感觉换了个季节似的,连忙将外面的皮袄子脱了,同时也招呼两个女人脱了厚实的外套,以免一会儿出去反而受凉。 跪在老爷子面前说完了祝福的话,领了老爷子赏的红包之后,潘厚仁这才带着两个女人坐下来说话。 几人正聊着,潘德明带着窦夫人和张馨,还有潘徵徵也出现在大堂当中,等到该走的手续都走的差不多之后,潘德明这才开口,提起定亲的事情来。 “此事我看宜早不宜迟,原本老爷子是等到祭祖之后,可是后来我跟老爷子一商量吧,不如放在祭祖之前,那样祭祖的时候,大家也就可以跟着一起告慰先祖,徵徵这里是没有问题了,秀娘,灵玉,你们两个呢?” 也就是在潘府这种特殊的家庭里,面对秀娘和段灵玉这两个特殊的“准新娘”,才能如此直接的询问,丝毫不用担心别的什么。 秀娘的神情自若,两眼平视着潘德明,微微地点下了头。 段灵玉虽然脸色还有些不正常,可真不是因为潘德明刚刚说的话,她摁了摁两边的太阳穴,低声道:“若是灵玉阿爹那里没有问题,那灵玉也就没有问题!” “老段那里我已经问过了,当然是没有问题的!老爷子,你看,大家都没有问题,那定亲的时间…” 潘德明转向半坐半卧面带微笑的潘诞。 今日的潘诞显然兴致很高,虽说肤色看上去不是那么好,可从刚才开始到现在,老人家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好,好好,既然都没有问题的话,我看初十就不错,厚仁啊,你定亲的时间,就定在初十可好?” 初十,距离今天不过只有短短九天的功夫了,虽说仓促了一些,可是一想潘诞的身体,大家也都释然了。能够名正言顺的参加潘府祭祖,对于秀娘和段灵玉两人来说都很难得,况且今年的祭祖,恐怕就是潘诞能够参加的最后一次祭祖了。 第219章 收礼也是个辛苦活 从潘府里拜年出来,潘厚仁还要去平西侯府转一圈,而潘德明也要跟着一起去,故而秀娘和段灵玉就不得不留在潘府,正好两个姑娘也想跟潘徵徵亲近亲近。 “昨天晚上发生了啥事?” 潘厚仁从潘府里出来时,坐的是潘德明的马车。虽说潘府有钱,可毕竟没有什么社会地位,故而潘德明的“专车”外观上并不是很豪华,甚至于可以说是比很多官员的马车都不如,可是坐在里面却是舒服的紧,各种设施也不缺,就比如说这大冬天的,马车坐凳下面就有某种取暖的设施,暖烘烘的很舒服。 “耿家客栈,二叔你可听说过?” 跟潘厚仁相比,潘德明对昆明府的了解可是要透彻的多。潘厚仁一提,潘德明就点点头,“田老三这个人平常时候也挺老实的,对他那个过继的养子也不错,怎么,他是招惹了什么人不成?” 两眼瞥着潘德明半晌,潘厚仁才长叹一声,将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尽量简洁平缓的讲了一遍,引得潘德明不住的长吁短叹,称世事无常。 “二叔,你不觉得奇怪么,那田老三在临死之际,竟然让他的养子直接来找我,我可是从未曾跟此人打过交道啊!” “这倒是不难揣测,昆明府里你认识的人不多,可是认识你的人却不少,你呀,到现在还没有练成那种过目不忘的本事,还要慢慢锻炼,老爷子说你可以出师,我看吧,还早,还早呢!” 潘德明趁机数落了潘厚仁一阵,潘厚仁也不好反驳,正好此时侯爷府到了,马车也停下来,潘厚仁干脆下车,站在平西侯府外观察起来。 “沐良,沐良,快过来。” 对于平西侯的家丁,潘厚仁向来是熟悉的。作为整个西南片区最高级别的官员,今日来给平西侯拜年的勋爵、官员可是不少,此时侯府门口可谓是车水马龙,当中不少人也跟潘府有所联系,看见潘府的马车,看见潘德明,也有人主动上前来打招呼。 有潘德明在,这种代表潘府对外交涉的事情,潘厚仁就不搀和了,他在大门口叫住了一个熟悉的侯府家丁,闲聊起来。 “生意真不错啊,沐良,今日收了不少红包吧?” 跟潘厚仁聊天的沐良看上去年纪也不大,估摸着也就是二十郎当,看上去也不是那种厚脸皮的人,被潘厚仁开门见山的说起红包,神情多少有些尴尬,连忙摇头道:“没多少,没多少,厚仁少爷,您也是来见侯爷的?” 往常的时候,沐良可不会这么多嘴,他问的这句话顿时让潘厚仁心中打了个突,低声道:“怎么了,沐良,今天有什么重量级的客人来不成?” “小的也不知道,看上去挺落魄的小官,还给了小的我红包,可是进去之后没一刻钟,就被老爷请去书房了,这不,都说快一个时辰了,还没出来呢,门口这些来拜年的人,小的们都快应付不过去了。” 沐良这个人倒是没太多的心机,叽里呱啦的就把心中的话倒给潘厚仁听了。事实上平西侯府里大多数人对于潘厚仁都很喜欢,毫无戒心,就将其当成自家人一般,而潘厚仁对平西侯府里的家丁仆人也从来不会吝啬,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多年撒在平西侯府里的银子,总算是给潘厚仁带来了今天良好的关系氛围。 “咦,还真是了不起了哦!来的那人,沐良你不认识?不是咱们云南本地的官员?” “肯定不是!咱们云南本地大大小小有资格进老爷书房的人,小的我都有印象。”沐良摇了摇头,他说的是实话,作为侯府里的一个家丁,眼力劲儿很重要,否则得罪了不能得罪的客人,弄不好就被家主给打死了。 “厚仁,厚仁,干啥呢,走进去了!” 潘厚仁这边还没聊上几句,那边潘德明也跟同样来拜年的那些熟人寒暄的差不多了,或许还有人没有寒暄到,可潘德明也不是那种“随便”的人,也不是每个认他的人,他都要聊上几句的。 “来了!” 跟沐良点头告别,潘厚仁跟着潘德明走进沐府。凭借两家的关系,倒是不用像其他拜年的人一般,大包小包、礼单长长,就算是空着双手,潘德明两人也不会觉得有啥失礼的,纯属当成是走亲戚了。 况且潘厚仁也不真是空着手来的,他今天还带来了潘氏运输公司今年的利润分红,不多,也就是两万两银子而已。 “老爷还在书房里,潘老爷,潘少爷,你们不如就在偏厅里稍候?” 接待潘厚仁叔侄两个的,是平西侯府里的老管家,也是熟人。老管家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潘德明也知道,除非是真正抽不出身,平西侯绝对不会撇下不见他们。 “厚仁啊,你说这侯爷到底是在见何方神圣,听管家说进书房都有半个时辰了吧?”端着茶碗,潘德明有些心不在焉的问道。 “可不是半个时辰,刚刚在门口的时候,沐良告诉我说,已经差不多了一个时辰了,听说其貌不扬,差点还被沐良给撵出门呢!”潘厚仁耸了耸肩膀,回答潘德明道。 “啥?还有这种事情?” 一听潘厚仁的话,潘德明惊讶的连茶碗都忘记了放,就那么端在手中,瞪着潘厚仁。 “可不是么,二叔我也是在想啊,到底那是什么人呢?在昆明府,整个云南境内,能够在大年初一就赶到这里的人当中,谁还有资格在侯爷书房里一聊就聊上一个时辰的呢?”潘厚仁捏着自己下巴说道。 潘厚仁的话提醒了潘德明。事实上刚刚潘厚仁说的话基本上就已经否定了这种可能,不可能是云南本地的官员,就更不用说官员以外的什么人了。 那既然不是本地的官员,就只剩下一种可能了。 在潘厚仁的脑海里,顿时闪现出一行字来:吏部郭侍郎。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张兴可是说过,他还给郭侍郎把过尿,也就是说,他老人家跟郭侍郎之间的关系,怕是不那么一般吧。 第220章 又认错了人 将心中的猜测跟潘德明一说,潘德明也顿时沉吟起来。 说实话张馨也没有少在潘德明耳边吹枕头风,可潘德明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老丈人是个神马货色潘德明心中有数,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左右朝廷决定的能力,所以一开始就干脆的拒绝了张馨的要求。 可如果潘厚仁的猜测属实,那么今日或许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想到这里,潘德明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 “厚仁,你刚刚说在侯爷书房里的,可能是吏部的侍郎?” 潘德明的眼皮子一动,潘厚仁就知道自己这个二叔心中究竟想的是啥。他不由得撇撇嘴,道:“二叔,这个时候恐怕不太合适吧?人家今天是来找侯爷拜年的,若是咱们就这么没头没脑的冲进去,到时候引起那位侍郎心中的不满,那就不好了。” 要说潘厚仁这种考虑还是很有道理的,至少可以说是人之常情,潘德明作为一个成年人,而且是位走遍西南国内外的成年人,他岂会不懂潘厚仁说的道理,刚刚也只是因为幸福来的太突然,才会有些失态。 坐在偏厅里喝茶,然后等沐晟的召见,在潘德明来说并不是头一次经历,来到昆明这么多年了,潘德明最早是陪着潘诞来给沐晟拜年,后来就是自己来,今年,他是带着潘厚仁来了,或许明年…世事变化,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就在潘厚仁无聊品茶,跟平西侯府里的家丁“眉来眼去”,等的有些无奈时,突然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同时还有人在呼喊潘德明,“潘老爷,潘少爷,老爷有请,书房走。” 书房走? 潘德明和潘厚仁面面相觑,有些莫名其妙。今日可不是来跟侯爷商量什么国家大事的,完全就是照例来拜个年,怎么会被侯爷请去书房呢? “小兄弟,侯爷书房里的客人走了么?”潘德明一面走着,一面问那家丁。 那家丁识得潘德明,连忙低声道:“回潘老爷,老爷的客人还在书房没走呢。” “哦,还没走?” 潘厚仁看到潘德明将眼神投向自己,他也不停下脚步,只是无奈地摇摇头,同时耸起肩膀,表示他也不知道此去是福是祸。 不管是福是祸,平西侯府又不是什么御花园,走上一阵子就到了书房外面,那家丁停下来敲门,紧跟着潘厚仁就听到书房里传出熟悉的声音。 经过侯爷的同意,家丁推开书房大门,潘德明和潘厚仁先后进入书房,潘厚仁抬头一瞅,咦,此人就是郭侍郎?不像啊? 沐晟自然是高踞在书案之后,而在书桌侧面的太师椅上,却坐着一个身形富态的中年人,虽说穿着一身锦缎,但却是普通士人穿着的样式,丝毫没有吏部侍郎的样子。这让潘厚仁有些揣测,难道说这位就是张兴口中的“小郭”,未免也太老了点吧。 “德明,厚仁,来了,坐,坐。” 沐晟面带微笑地跟潘德明两人寒暄,而房间里那个中年男人也是两眼灼灼的打量潘厚仁叔侄。这种情况之下,潘德明可不好意思开口询问别人的身份,只能坐下,等候沐晟的介绍。 “正好你们也来了,这样也好,免得我大过年的还要请你们过来…”沐晟淡淡一笑,转头向那中年人,“大过年的喜鹊登枝,果然是贵人登门,德明,厚仁,快快拜见刑部尚书,吴中吴大人!” “啥?”潘厚仁心中“咯噔”一下,实在是太意外了,他一直以为是吏部来的人,处理张老头儿的事情,怎么突如其来的来了个刑部的人,而且还是堂堂的尚书!一时间潘厚仁顿时就担心:糟糕了,难不成张老头儿的事情在京师那边已经定性了,刑部介入,那岂不是就说明张老头儿要倒霉了? 这边潘厚仁在胡思乱想,那边潘德明先向吴中敬礼,等轮到潘厚仁的时候,吴中却是不敢稳坐钓鱼台了,连忙起身不接受潘厚仁的全礼,道:“镇国将军二等伯潘大人,久仰久仰啊!” 这就是身份的区别。 虽说潘德明是潘厚仁的长辈,虽说潘德明还是先向吴中行礼,可是在吴中眼中,潘德明可以说是毫无份量,相反,潘厚仁在吴中心中的份量就截然不同,以至于他要站起来,以平等的身份结识潘厚仁,哪怕潘厚仁现在看起来还不是个真正的成年人,可同样受到了吴中的敬重。 简单的介绍完之后,潘德明就小心谨慎的坐在一边,不敢稍有逾越。他跟沐晟之间的私人感情不提,人家吴中可是堂堂的尚书,若是在尚书面前有什么失礼,岂不是连带着削了平西侯的面子? 倒是潘厚仁,看吴中的心态很平常,他此时唯一担心的,就是吴中开口提出张老头儿的事情。张老头是潘德明的丈人可不是什么秘密,或许沐晟之所以要请他们两人进书房,就是考虑到这层关系,想先听听潘府对此事的想法? 这种可能性很大,然而潘厚仁却不能自己先提出来,他现在只能端坐着喝茶,做出一副“镇国将军二等伯”应有的姿态来,等候着吴中的后话。 “尚书大人不顾新春佳节之际,连夜赶来咱们昆明,乃是为了前些时间的一件大事。此事受到了皇上的重视,朝廷上的文武百官也极为关心,故而本侯再次丑话说在前面,德明,厚仁,一会儿吴尚书问什么,你们一定要如实的回答呀!” 沐晟两眼凝视潘厚仁叔侄两个,言简意深的说道。 “那是肯定的!”潘德明微微欠身,屁股差不多都已经离开椅子面了,这种事情往日的交情可不能拿出来说事,平民对朝廷一个侯爷应该表达的尊重,潘德明演绎的非常到位。潘厚仁也只能跟着潘德明点头,他同时也将眼神投向那吴中。 说起来,潘厚仁对吴中这个历史人物还是有所了解,只不过作为永乐时期的刑部尚书,吴中这个人在任上并没有做出什么功绩,所以潘厚仁虽然知道吴中这个人,可是对吴中这个人的性格等情况,却是很不了解。 “侯爷言重,言重了!”等沐晟说完之后,那吴中连忙开口,缓和气氛,同时冲着潘厚仁拱手,道:“说起来潘大人也是受害者啊。” “受害者?” 潘厚仁听那吴中这么一说,心中顿时奇怪起来:张老头儿的案子,怎么自己成了受害者了?不对,这刑部尚书来昆明,怕为的不是张老头儿。想到这里,潘厚仁的心思也就转过来了,刑部尚书来昆明,可不是还有另外一件事情么,而这件事情当中说自己是受害者,倒也是就能说的通了。 “尚书大人,您此番来昆明,可是为了我家老爷子被火铳…” “正是此案!皇上听闻此事,甚感愤怒!下诏本官彻查此案!”吴中脸色一正,望着潘厚仁道:“潘大人作为当日事情的第一人,应该是最了解情况的,本官最希望听到的,就是潘大人对此事的看法,那火铳,究竟是从何方流落到贼人手中?”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 即便潘厚仁思想再幼稚,也能从吴中刚刚那一番话当中听出点苗头来,人家都说了,你潘厚仁是现场第一目击证人,又是受害者,那好,那你说说,谁是贼人袭击事件的背后黑手?你说了方向,咱们这个刑部尚书就朝着这个方向去查,总之查不出问题,就是你潘厚仁指的方向错了,若是查的出问题,那就是你潘厚仁说的,跟我这个只负责查案的刑部尚书可是没有关系的哦,冤有头债有主,被查出来的若是大能,那就请大能直接去找潘厚仁的麻烦! 好一招连消带打,若是潘厚仁脑子里少了点弯弯绕绕,若是说潘厚仁很容易被情绪控制,那么很有可能他一口就将矛头直指那汉王朱高煦,毕竟谁都知道,汉王朱高煦跟昆明潘府之间的矛盾可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而跟潘府有深仇大恨,同时又能调用火铳的,汉王朱高煦是最符合的嫌疑对象。 “尚书大人,您初来乍到,可是去见过那些被捉的贼人了?” 沉吟片刻之后,潘厚仁终于找到回应吴中的法子。他让吴中先去见见那些被关押在军队大牢里的贼人,从那些贼人的口中获取更多的信息。 如此一来倒是跟潘厚仁没有半点干系了,那些嫌疑犯交待了什么,你们刑部就照着那些犯人交待的方向去调查去吧,别找我,我可不是半点都不知道。 应该说吴中跟潘厚仁的第一次交锋,谁也没有占到便宜。吴中希望潘厚仁这个具备了朝廷身份的少年,成为自己手中的一张免死牌,可他的计谋被潘厚仁第一时间觉察到,就将被抓的那些贼人给推出来。 当然,并不是潘厚仁让吴中找那些贼人,吴中就会放过潘厚仁。他是刑部尚书,类似后世的公安部长加上武警总队司令员,这样的身份来亲自调查一次地方枪击案,权力可谓是大翻天了,他若是一定要潘厚仁“协助调查”,那潘厚仁也决计无法推脱的。 一时间,书房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就连沐晟此时好像都不好开口,缓和一下双方的关系。 第221章 倒霉的天使 当潘厚仁和潘德明在平西侯府中意外见到了刑部尚书吴中的同时,在昆明城外,距离昆明城不到两里路的地方,一行人正行走在因为连场大雪而变得泥泞不堪的官道之上。 这个时代水泥沥青之类的东西可是没有的,除开皇宫里的御道会使用石板来铺设之外,连接城镇之间的官道,其实也就是稍微平整、相对宽敞的土路而已,在正常的天气情况下,这种官道也足以支持牲畜和普通的车辆,可一旦遭遇恶劣天气,黄土被水浸透之后,行进就会变得异常艰苦,就连骏马都难以驰骋。 交通从来都是社会发展的短板,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后世,故而人们才会总结出一句俗语“想要富,先修路”,这不是口号,而是对历史的一种总结。 行进在泥泞官道的这拨人马,大多数穿着衙役的服装,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坐着的才是真正赶赴昆明处理昆明府府尹问题的吏部郭侍郎。 正如当初潘厚仁听到那张兴说的话之后所想,这位郭侍郎的确年轻的很,至少比刑部尚书吴中看起来年轻许多。年轻人的心性活跃,同时也就欠缺应有的沉稳,尤其是在节日期间,又经历了一番长途跋涉,眼瞅着就要到达目的地,却因为恶劣的交通条件而迟迟不能到达,那郭侍郎难免就有些怒火中烧,言语间也是有些怨怼。 “这鬼天气,昆明这边当真是个化外蛮荒,不适合我们汉人的生存发展!”郭侍郎仅仅是因为道路的不堪,就做出了一个如此草率的判断,而跟他同行的那些官员和衙役,大多也是跟着从京师里出来的,对于郭侍郎的话,那是发自内心的赞同,像眼前这种糟糕的环境,实在是不能跟京师相提并论啊。 跟坐在马车里的郭侍郎相比,那些骑马或者步行的人员,感觉更是糟糕。 就在大家心中的愤怒快要升腾到顶点的时候,一道响箭,打破了整个车队的沉闷! “敌袭,有贼人!” “保护大人,保护大人!” 响箭之后,在郭侍郎一行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之时,一群穿着五花八门服装,但统一戴着黑色面巾,手持雪亮钢刀的壮汉,从官道两旁跳将出来,闷不吭声地冲向郭侍郎一行人,甫一结触,就毫不迟疑的挥刀砍人! 刀光剑影当中,保护郭侍郎的那些衙役们也没有时间给自己找退路,纷纷拔出腰刀抵御。然而一路行来,这些衙役的体能早已经下降到了极点,加上突袭算无心,面对如狼似虎的生力军般的贼人,这些衙役显然不是对手,一个接着一个的倒在血泊当中! “你们是什么人…本官乃是朝廷命官,你们这些贼人,难道是想抄家灭族么?” 郭侍郎可以说是一个生在京师、长在京师的官员,他一辈子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富庶的江浙一带,更是没有见过所谓的山贼、强人,他哪里知道在京师之外,还有诸多无法无天的存在! 就好像眼前这些挥舞刀枪的贼人,他们的举动在郭侍郎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吏部侍郎啊,这可是真真正正手掌大权的高官,行走在京师的大街上那也是一等一的有面子,谁人敢不敬重? 看到遍地的鲜血、横七竖八的尸体、惨叫的伤兵,郭侍郎彻底的震惊了!眼前的事情已然不在郭侍郎的预料当中,他甚至已经整个儿的傻了。他身边的家仆在焦急的催促着他逃命,可惜他就那么坐着,两眼发直,动也不动。 “杀了车上那个狗官!” 雪亮的刀尖指向马车中的郭侍郎,随着一声大吼,几个贼人顿时丢开身边奄奄一息的对手,一起向着马车包围过去。 而这个时候,郭侍郎身边原本的那些衙役、官员早已经被杀死、驱散,在那些如狼似虎的贼人围攻之下,好像还没有郭侍郎的随行者能够逃出生天,即便暂时逃到稍远的地方,可是在官道两边,还有更多的贼人在放哨,为的就是不让一个活口走脱! “噗嗤!” 钢刀从郭侍郎的胸膛朔进去,两股鲜血循着刀背和刀刃往外飚。郭侍郎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痛苦之色,更多的是茫然。 “这是为什么?”望着钢刀的主人,郭侍郎苦苦地追问。 “为什么?谁让你要在刑部当官呢?下辈子千万别去刑部啊,得罪人呢!” 那捅了郭侍郎的贼人虽然同样是面巾遮脸,可他的眼神当中孕育着浓浓的笑意,杀几个人在他看来好像跟杀了几只鸡一样没有区别,倒是杀了郭侍郎,他好像很是开心。 “刑部?” 郭侍郎口中不断的冒出血沫子,此时他连话都已经说不清楚了。可刚刚听了贼人的话,郭侍郎突然之间感觉自己很冤枉,非常的冤枉,他明明是个吏部的侍郎,跟刑部有啥子关系? “我是吏部侍郎,吏部…” 竭尽全力的吼出最后一句话,那郭侍郎脖子一歪,瞪着不甘心的两眼,挂了。 “吏部?” 那贼人一面缓缓抽出钢刀,眼神也开始疑惑起来,难不成是杀错人了? “老大,留个活口,留个活口!” 杀死郭侍郎的那贼人回过神来,抬头四顾,正好瞅见同伴们正在对地上的尸体一一补刀,急慌了神的他连忙高声大吼:“刀下留人,老大,老大,咱们可能杀错人了!” “啥?” 这伙人的那位老大此时正站在官道一边,看手下打扫战场,听那贼人一吼,虽说心中疑惑,可出于一种谨慎的心态,他连忙大吼刀下留人。最终,这伙贼人幸运的找到了一个衙役,这厮也不知出于何种目的,竟然在衣服里还穿了一件马甲,以至于虽然被砍了两刀,却只是受了点皮外伤。 “说,你们是不是从京师里出来的?”看着被架起来的衙役,那老大大声问道。 “是的,我们是从京师里出来的,我们是负责保护郭大人的…”早已经吓慌了的衙役不等别人问,就如同竹筒到豆子一般的交待了。 第222章 郭侍郎丧命昆明城 “额滴神啊!” 从平西侯府里出来,潘厚仁忍不住学那四疯,轻轻一拍额头,叹气道:“二叔,你觉得这个刑部尚书,是不是脑子进水了?大春节的跑到咱们昆明,为的就是咬汉王一口?疯了吧?” 潘德明的脸色很不好看! 刚刚在平西侯的书房里谈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说实话潘德明此时的心情很糟糕。只因为刚刚那位刑部尚书大人分明是对汉王殿下有极大的怨气,故而句句话都企图引导潘家将脏水泼到汉王身上,到时候他吴中就算是功成名就,而最终倒霉的可能就是他潘家了。 “厚仁,汉王也不干净啊!” “我知道。二叔,汉王肯定是不干净,可我现在倒是坚信,开枪的那个人绝对不是汉王的人手,哼,汉王的想法我还不清楚么,他现在被流放到永安,而他想要臭咸鱼翻身的唯一机会,就是…”说到这里,潘厚仁不由得停下脚步,望着潘德明。 “厚仁你这是怎么了?有事就说,跟二叔还有啥吞吞吐吐的?” “二叔,我说了你可不要怪我啊!”潘厚仁嘟囔了一句,才抬头接着道:“那个啥,前段时间外面的流言二叔你也听了,关于聚宝盆,我就不信汉王这种野心勃勃的人会放弃这种可能!” “聚宝盆?” 潘德明也是一时间没有朝着这个方向想,如今潘厚仁一提醒,他顿时明白过来,“厚仁,你的意思是说,汉王觊觎那传说中的聚宝盆?而且,而且还不止汉王一拨人?难怪了,他们竟然会不放过老爷子,走,厚仁,咱们回去好好的商议商议!” 潘德明的话才刚刚说完,两人还没能登上马车,就看见一队巡逻兵急匆匆的朝着平西侯府而来,打头的斥候兵挥动马鞭,毫不迟疑的鞭打堵路的人,口中大声嚷道:“闪开,闪开!紧急军情,贻误军机者就地斩杀!” 随着那些斥候开道,巡逻兵队伍转眼冲至,潘府的马车连忙挪到旁边,闪开这些气势汹汹的巡逻兵。潘厚仁也站在路边,他两眼死死盯着这队兵马,却没有在任何一个士兵,或者是战马身上发现丝毫血迹和战斗过的痕迹。 “没有交战啊,怎么如此仓皇?” 事实上巡逻兵里还有潘厚仁认得的人,当初龙镶天担任平西侯麾下第一总教习的时候,还是孩子的潘厚仁可没有少在军营当中瞎混,那些领头的将军、一些厉害的人物,就少有潘厚仁不认识的。 “到底发生了啥事儿?” 三十多个人的巡逻兵自然不能全都进入平西侯府,毕竟那是侯府,而且今日又是大年初一。 “城外头出事儿了!” 留在大门外的巡逻兵,一个小校正好也认识潘厚仁,回头过来冲着潘厚仁勉强一笑,叫了一声:“小教习”,随后就将事情给说了出来。 城外头出事儿了?听到这个消息,潘厚仁心中第一个想法是不是某个部落又作反了。在昆明周边,虽说大多数强有力的部落势力都给沐晟签订了相关的契约,保证在正常情况下他们绝对不会闹事,可总有那些小的、游移不断的部落,会因为这么样、那么样的小事而作反,甚至有可能是部落当中的某个成员跟汉人之间发生了言语上的口角,都有可能引起整个部落的作反。 “哪个部落?” 潘厚仁想了想之后问道。 “部落?”那小校脸上再次露出一个苦笑,道:“可不是什么部落,若是部落咱们倒是不用大过节来麻烦侯爷了,嘿,那些部落敢作反,只是给我们捞功绩和银子的。小教习啊,城外头死的,可不是什么普通汉人老百姓,而是…”说到这里,那小校压低了声音,左右看看没人注意他之后,才道:“如果没有错的话,死的应该是从京师来的吏部官员,听说是个姓郭的…” “郭侍郎?他们遭遇贼人了?在何处?” 潘厚仁一听脸上顿时变了颜色,连忙问道。 “小的也不知道是不是郭侍郎,遭难的地方就在距离城门不到两里路的地方,五十多人的队伍,一个不拉的全部遭难,死的很惨啊。” 那小校摇了摇头,他们只是按惯例在城外巡逻,结果散开的斥候循着浓郁的血腥味,在官道附近的密林当中找到了草草掩埋的尸体,那成堆的尸体顿时引起了巡逻队的重视,初步辨认的结果,应该是从京师里来的官员,而最近驿站通报,可能会从京师来到昆明的官员,好像就只有吏部了。 故而这小校能够告诉潘厚仁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照理说这些都是机密军情,没有军队一把手沐晟的同意,擅自告诉潘厚仁,那是要受到军法处理的,只不过因为潘厚仁的身份不同,所以小校才会毫无压力的说给潘厚仁听了。 “二叔,我们先回家!” 不管死在城外的人是不是郭侍郎,潘厚仁都觉得现在该是回家的时候了,那平西侯沐晟指定会被此事惊动,再加上吴中这个刑部尚书,潘厚仁觉得是该回去跟老爷子商量商量了。 两人连忙上车返回潘府,路上潘厚仁又打发人回他的家中,去请张兴老爷子过来。 年初一的请老人家出门,说起来好像有些不妥,不过如果死在城外的京师官员真是郭侍郎的话,潘厚仁觉得应该通知一下老爷子,况且如果不能在那些死人身上找到身份证明的话,或许张兴就是唯一认识那郭侍郎的人了。 回到潘府,匆匆的吃了点东西,潘德明和潘厚仁还没有放下饭碗,张兴就来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秀娘。潘厚仁原本是没有通知秀娘的,可是去通知张兴的那个家伙实在是太多嘴了一些。 “谁也没想到,大年初一的就这么多事,看来回头该去找个灵光点的菩萨,烧几柱高香才行!” 在秀娘眼神的注视下,潘厚仁也只有苦笑,他可没有那胆子开口,将已经走进门的秀娘给撵回去。 “到底怎么回事?”张兴这老人家那是从杀阵场上退下来的老军人,说话做事都喜欢直来直去,懒得跟别人兜圈子,一张嘴就直奔主题。 潘厚仁自觉现在不能把话说死了,毕竟他的消息来源仅仅是那个巡逻队里的小校,万一那个家伙说错了,岂不是搞笑?皱了皱眉头,潘厚仁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加上自己的分析说了出来。 秀娘皱起了眉头,按照她往常的习惯,这个时候是应该说点什么的,只是此刻在场的还有潘德明和张兴两个人,秀娘是一个很注重古制的人,小时候接受的家庭教育不允许她逾矩,故而在听完潘厚仁的陈述之后,她只是看了看张兴,却是没有开口。 “老朽去看看那.那尸体就知道是不是小郭了,唉,如果真是小郭的话,今后回了京师,可怎么向他爹交待啊!”张兴皱眉紧皱,当真也是忧心忡忡的不行。 其实从刚才潘厚仁的描述当中,大家已经基本上可以确定,被杀的就是来自京师的吏部官员一行,剩下的无非就是确认死者身份以及追捕凶手。 真正让潘厚仁感到奇怪,以及在其内心当中产生巨大危机感的,还是杀害吏部官员一行的凶手,这些凶手究竟何方神圣,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究竟仅仅是针对吏部官员,还是有别的什么企图? 按照历史上的记载,接下来的这几年,整个大明朝也可谓是内忧外患、社稷不宁。不仅仅有迁都、战争,还有内部的皇权更替,虽说听上去这些事情好像跟普通人距离挺远的,然而一旦发生战争和动乱,倒霉的永远还是那些普通老百姓。 因为张兴等人的到来,潘厚仁就没有陪着潘德明进去看望老爷子,事实上当潘厚仁在路上主动提出事情或许跟“聚宝盆”有关之后,潘德明就变得沉寂了很多,相信这个时候在潘诞房间里的潘德明,更愿意单独跟自己的父亲相处,毕竟聚宝盆对于潘家来说,是一个绝对不能外泄的秘密。 纵然潘厚仁也是想方设法的得到聚宝盆的信息,然而无论如何他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跟潘德明彻底翻脸。 “还请老爷子稍等,刚刚我跟二叔还在侯爷府上见到了另外一个人,同样来自京师,只不过人家是刑部的尚书大人!” 为了安抚张兴不稳定的情绪,潘厚仁又将吴中给扯了出来。 果然,一听刑部尚书,张兴顿时就道:“怎么,吴中那小子也来了?” 啧啧,堂堂的刑部尚书,在张兴的口中也就是个“那小子”,听到老人家对吴中的称呼,潘厚仁不由的在心中暗暗为自己庆幸,一是庆幸朱棣竟然将这样一个老资格,老革命送给了自己,二来也是庆幸自己一向尊重老人家,即便是在没有弄清楚张兴的身份之前,也从未曾有过任何得罪老人的行径,否则就凭人家说话这口气,捏死他潘厚仁还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别指望张兴人老了就是吃斋念佛的主,真要是吃斋念佛的人,也不会千里迢迢从京师赶来昆明,而且身份还是低贱的一个车夫。 第223章 歪曲的历史 说起来汉王朱高煦这个人当真是运气不好。 潘厚仁根据自己在后世掌握的历史史料来看,正史当中对于朱高煦多少是有些偏颇的。其实这也可以理解,成王败寇,朱高煦的谋反,或者说他企图的篡位最终都是以失败而告终,而他的政敌在当上天下之主后,自然不会将真正的史实呈现给世人,流传后世的,当然是该怎么歪曲就怎么歪曲,要多丑陋就有多丑陋。 要说朱高煦这个人的运气差,首先就是投胎的时候慢了一步,他要是抢在朱高炽之前出生,那么恐怕永乐年间的朝野和整个大明都会靖宁许多,至少不会有人能够动摇朱高煦的太子之位,而名正言顺当上太子的朱高煦,也不会做出那么多狗血的事情来。 其运气第二就差在明明他大哥朱高炽打娘胎里出来身体就有问题,却愣是坚持到生了下朱瞻基这个在朱棣心中不输朱高煦的儿子,而且一直坚持到朱瞻基长大成人都还没有死,若是朱高炽早死个几年,那么皇位自然而然的也就落到了他朱高煦的身上。 事实上从方方面面来说,朱高煦的运气都不算好,他这种倒霉的程度甚至影响到了他的手下,就好比在城外伏击郭侍郎的那一群手下。跟被平西侯抓捕起来的那些人不同,守在城外伏击郭侍郎的,可是真正朱高煦的手下,这些人原本是被当做潜伏力量来使用的,可是自打出了火铳的事件之后,汉王朱高煦自己感觉形势愈发的对自己不利,必须要抓紧时间,故而才敢冒天下之大不违,下令他们对朝廷命官动手。 要说计划是没有错的,可问题就在于这一拨人分明是沾染了自家主人的衰运,没能够等到轻衣简从的刑部尚书吴中,却是误把冯京当马凉,狙杀了正大光明到昆明宣布人事调动处理的吏部侍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杀一个侍郎和杀一个尚书,造成的轰动效应肯定截然不同,然而从朝廷的律例来说,处罚的条款和严重的程度,那都是一样一样的。 更关键的是,这拨人杀错了人,却没能完成朱高煦交待的任务,同时也会造成继续执行任务的难度无限拔高——已经死了一个朝廷命官了,而且还是侍郎,若是平西侯这个封疆大吏不能有所作为的话,不管他跟朱棣之间的感情有多么深厚,看在那些如同隆冬大雪般飘落在案头弹劾的奏折,朱棣怕是都会狠狠的处罚一下平西侯了。 故而,此时已经远遁离开昆明城周边的这一拨人,其领头人物,那个被称为“老大”的,真正是痛不欲生! “这不全是老子的错!那些送信的人怎么说的?他娘的,他们可没告诉老子,还有吏部的人也在路上,再说了,鬼知道这些家伙是吏部还是刑部啊!” 站在一棵大树之下,“老大”正在发着牢骚,任务完成不了,以主子的性格,若是就此返回永安,决计是没有好果子吃。然而想要继续完成任务已经几乎是不可能了,当看守的斥候发现昆明府的巡逻兵掀开那些草草掩埋的尸体时,就知道接下来昆明城估计会变成铁通一般,轻易进出不得了。 当然,老大也没有彻底放弃任务,他还是派出了斥候,伪装成行道的路人,沿着官道搜索,看看会不会捡到漏网之鱼,希望那个正牌的刑部官员,还在更远的路上。若是能够及时将那刑部官员斩杀,说不定在汉王那里还能得到个“将功补过”的评语。事实上这个老大想的有些天真了,就算他能够找到吴中并且将其杀死,朱高煦也决计不会再让这拨人活下去。 杀一个朝廷命官可以推在胆大包天的山贼强人身上,可是连续杀朝廷命官,而且还是刑部的尚书,这种事情就很难推脱了,只要稍有头脑的人都会盘算出其中蕴含的意义,到时候朱高煦又岂会留下这一拨人,成为不安定的因素,和他自己的把柄? “老大,斥候回来了!” 听到手下的汇报,那老大连忙整理整理情绪,故作镇定地走向刚刚翻身下马,还在吁吁喘息的斥候,“情况如何?” “不妙,老大!” 抹了抹脸上的水迹,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融化的雪水,那斥候此时一张脸有红有白有青,浑然像是个戏台上的花脸角色,“整个昆明城都已经被平西侯的人马封锁,而且他们的巡逻队赠加了三倍,最远的哨卡已经设置到城外五里,看样子还要增加,对路引的检查也更加严格了,小的实在是不敢靠拢,担心被当成嫌疑人给抓了,那才是冤枉!” 冤枉么?其实哪里来的冤枉。别看这厮现在是斥候,前番斩杀郭侍郎一行的时候,他刀下也就挂上了人命。既然是参与了杀害朝廷命官的案子,不管他如何狡辩,按照当下朝廷的律例,论斩之后再抄家流放怕是一点都不会冤枉的。 当然,他们其实都是军人。自古以来军人就有“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这样的宗旨,当然,古人不会这样说,当兵的那叫吃皇粮,连你吃的口粮都是皇上给的,那当兵的唯一需要效忠的就应该是皇帝。 可古往今来,真正效忠皇帝的军队又有多少呢?翻翻历史书,相信大家可以发现,除非是在开国打天下的时候,皇上在军队当中还能够有一定程度的个人影响力,等到太平盛世的时候,名义上的国家军队,往往就沦为了某个将领的私人卫队,士兵真正效忠的其实是自家的主将,皇上那只是个遥远而不可及的模糊影子而已。 若真是效忠皇上的话,这拨人在汉王密令他们杀害朝廷命官的时候,他们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找到沐晟,向其检举揭发朱高煦这种反皇反社会反人类的罪行了!然而事实上他们是怎么做的呢? “哎呀,这可真是有些糟糕了!”听说昆明城已然全城戒严,而且侦骑都已经放出到城外五里,对带领这拨人的那位老大来说,可真是个坏到不能再坏的消息。 第224章 丢孩子出去套狼 不过真要说起倒霉,恐怕还不仅仅是只有城外这一拨汉王朱高煦的人马。 除夕夜发生的凶杀案,在没有府尹管辖的衙役办理之下不可能一天就有啥结果,除非昆明城的捕快头子是展昭,实在不行张龙赵虎也勉强凑合。可是很明显,昆明城的百姓没有这般的运气。 就说那耿方云吧,在潘厚仁家中醒来,睁开眼睛身边却是只有一个家丁潘恒在看着他。要说家丁潘恒如今也算是扬眉吐气了,从大潘府里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小家丁,摇身一变,成了小潘府有实无名的外管家。 现在小潘府里的家丁下人仆妇丫鬟,除了那弱绿和莲巧这区区几个潘厚仁的贴身小妞之外,谁人敢不看看他潘恒的脸色呢?就连管子这些潘厚仁过去结交的兄弟,想要来潘府跟潘厚仁见上一面,那还要都规规矩矩的叫上一声“恒哥”,潘恒实在是很享受这种滋味儿。 “你是..”耿方云可不知道潘恒的身份,他是个穷人家的孩子,只能从潘恒身上的服饰装扮,大概的判断出潘恒应该是潘府上的一个家丁。虽说耿家算不上大富,然而毕竟人家是自食其力、自力更生,而耿方云又还是个孩子,对于潘恒这样一个家丁,说实话,打心眼里是有些瞧不起的。 孩子不巧颜色辞令,心中所想自然而然的会影响他的神情举动,而潘恒这种当惯下人的偏偏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故而那边耿方云还没说啥,这边潘恒的心中就已经不爽利起来:“哟,怎么用这种眼神看老子啊?你个小屁孩子的,家里人都死光光了还这副德行?要不是少爷命令老子守着你,就冲你这副要死不活的臭脸,老子直接把你丢出去!” 潘恒心中想什么,耿方云是猜不到的,从睡梦中醒来的他忽然之间回忆起自己养父和亲生母亲都已经惨死在贼人的屠刀之下,甚至连那个三岁多的年幼弟弟,都没有能够逃脱厄运,从昨天起,自己就变成了一个真真正正的孤儿,命运何其不公? 想到这里,耿方云两眼不由的红了,大声道:“潘少爷呢,我要见潘少爷,我要去找他们贼人拼命!” “闭嘴!少爷有事出门了,交待我守着你不让你犯傻!嘿,咱们家少爷就是聪明,未卜先知啊,定是知道你小子脑袋瓜有问题,这不才一睁眼就开始犯傻!我可告诉你了,没经过我的同意,一只蚊子也休想从这院子里飞出去!” 潘恒的这种态度引起耿方云强烈的反感,在耿方云心中潘恒不过就是个家丁下人,有啥资格限制他的行动呢,除非是潘厚仁亲口下令,否则耿方云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必要听这个叫潘恒的讨厌家伙的话,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去! 两眼死死地瞪着潘恒半晌,耿方云道:“潘少爷不在家中?” “然也!” 潘恒悠悠地摇了摇头,还故作高雅在耿方云面前拽文。过去听那些老夫子给少爷讲课,事实上潘恒的心中是极其羡慕能够穿上绸缎长衫的读书人,哪怕就是最不值钱的月白色长衫,在潘恒看来,那都是值得崇拜的。 “那我走了!” 耿方云丝毫没有因为潘恒会说一个“然也”而惊讶,默默地一低头,绕过潘恒就要出门。 潘恒连忙伸手将其拦住,道:“你要干啥?” “我要去找仇人报仇!” 耿方云本就是个半大孩子,又正处在青春叛逆期,加上潘恒的态度实在不咋滴,以至于耿方云下定决心,离开潘府去找害自己家破人亡的仇人报仇雪恨!在耿方云看来,既然自己能够在客栈里用柴刀砍掉一个贼人的头颅,若是买一把好刀,再暗中寻找仇人踪迹,最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上门去,一个个解决,说不定依靠自己力量,还真能报了仇,何必留在潘府,受这种鸟气? 可他的想法不受潘恒待见啊!潘厚仁走的时候可是有交代的,潘恒总不能把自家少爷的命令当成耳边风,那会死的很惨的。 一个要走,一个要留,正当僵持不下的时候,听到动静的瑶瑶赶了过来。问清楚事情的原有之后,瑶瑶这种命运多牟的女孩子,打心眼里同情耿方云,想了想便对那潘恒道:“恒哥儿,让他走吧,出去散散心也好!方云啊,若是你在外面看到贼人的踪迹,可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记得回来告诉我们少爷才是!” 少年人对于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总是硬不起心肠的。此番瑶瑶面带柔情的轻言细语,那耿方云一张面孔顿时烧起来,低头应道:“方云知道了,还请姑娘放心,方云走了,后会有期!” “方云知道了,还请姑娘放心,后会有期,我呸!” 等那耿方云走远,潘恒颇有些忿忿不平,捏着嗓子学那耿方云说话,最后还重重地啐上一口唾沫,“瑶瑶姐,你看这小子,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真不知道少爷干啥要帮他,我看啊,这小子就是白眼狼,养不家的!” 对于潘恒的评判,瑶瑶倒是没有做什么评论,只是道:“算了,恒哥儿,人家初遭惨祸,性情有些冲动是正常的事情,是了,恒哥儿你跟人家比倒是幸福不止百倍,至少双亲健在,我听少爷说,最近正在为你张罗亲事?” “是有这么会事!”潘恒将胸膛一挺,倒是有几分男子气概,“等少爷定亲之后,咱也就可以成亲了!” “那就恭喜恒哥儿了,不过有件事情,瑶瑶还想请恒哥儿帮个忙,如今少爷不在,那耿方云既然强求离开,不如就请恒哥儿跟着他出去转转,听少爷说这个耿方云杀了贼人当中的一个,瑶瑶我想吧,若是贼人在大街上看见耿方云,报仇心急之下,说不定会露出马脚来,到时候咱家少爷岂不是就可以.” “哎呀!”潘恒重重一拍脑袋,不住傻笑道:“瞧瞧,瞧瞧,我就知道瑶瑶姑娘不是胳膊肘往外拐的那种人!干啥会帮这个臭小子,感情是放长线,钓大鱼呢!我晓得了,这就去跟着那小子,唔,不行,光是我一个不成,我还得去叫上管子,那厮手里人多,散的开,跑的快!” “那就有劳恒哥儿了,回头事情成了,少爷那里少不得要给你记上一笔功劳的!” 潘恒一边客气,一边向着大门走去。 “瑶瑶姐,刚刚潘恒那句话好像没用对吧,什么放长线,钓大鱼,哪有大鱼啊?”莲巧丫头也来了,正好站在瑶瑶身边问道。 “那是,潘恒这个人啊,跟着少爷这么长时间了,也不好好的学点学问。这应该叫做引蛇出洞。”瑶瑶回头冲着莲巧嫣然一笑,随后挽上莲巧的胳膊,“走,我们回屋学写字去,要想一直跟着少爷,学问的事情可是不能落下的!” 别看瑶瑶是勾栏里的姐儿,人家原本可是官宦家庭出来的大家闺秀,再加上这个时代对勾栏姐儿的要求也是蛮高的,光是识字断句还不行,至少能够写一手漂亮的宋体,吟的出优雅的诗句,最好还能画上几笔,至于说弹琴唱曲,那更是基本功。 故而弱绿和莲巧姐妹两个一有闲暇,总是让瑶瑶教她们读书写字,在这些个方面,姐妹两个跟瑶瑶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再说那耿方云,离开潘府之后,脑子里萦绕不去的还是瑶瑶的一颦一笑,倒不是说他对瑶瑶真就是一见钟情,这只是少年人见到漂亮异性的一种本能反应而已。因为咋遇惨祸,精神萎靡,加上被瑶瑶弄的心神摇晃,走在大街上的耿方云,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身后鬼鬼祟祟的潘恒身影。 只因耿方云刚刚更多说的是气话,其实他压根就没有半点目标,游走在大街上速度极慢,而且受到潜意识的影响,他是不知不觉的向着自家客栈的方向而行,这就给了潘恒寻找管子极其手下那拨人的机会。 街痞街痞,若是不在街上混,那怎么还能叫街痞呢?虽说因为郭侍郎一行被贼人所害,整个昆明城已然被封锁,可那仅仅是限制进出城而已。如今正是大年初一光影,街上行人不少,都是走走街坊邻里拜个年,唠个嗑,倒是不会受到限制,而那些街痞子昨夜闹腾一宿,到了下午,也都一个个出来舒活舒活筋骨,很快就被潘恒找到,继而将正在家中睡大觉的管子也叫来了。 听完潘恒的吩咐之后,眼角还夹着一大坨眼屎的管子就将自己胸脯拍得“嘭嘭”作响,表示没问题,那个叫耿方云的小子安全,绝对有保证。 潘恒倒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竟然就真的相信了管子的话,把所有的事情丢给管子之后,回转去了。其实从开始到现在,潘恒和瑶瑶做的事情若是让潘厚仁知道了,都理应竖起大拇指表扬,然而从潘恒将所有事情丢给管子就彻底不管开始,他前面的功劳,就已经被抹杀掉了,而耿方云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到时候潘厚仁指不定还要狠狠的责罚潘恒才是。 也不知道是该说耿方云的运气好呢,还是该说他够倒霉,在大街上摇摇晃晃,那真就碰上了班栋手下的人。 第225章 鸟就是脑容量小 当管子安排的人手跟着耿方云走上耿家客栈所在的那条街道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昆明城里的人必须要结束一天的活动,只因为官兵已经将整个昆明城封锁起来,而宵禁的命令已经在城门口张贴出来,今天晚上非但不准大家自由活动,而且官兵还会对一些可疑的地方进行搜查。 事实上在古代实行宵禁是极其正常的一件事,只因为在古代,夜晚的照明根本无法跟后世的城市相比,在没有电能作为照明手段的时期,仅仅依靠油灯以及街道两旁那些灯笼,休想让整个城市在夜晚亮堂起来,在大多数经济不景气的时期,以及大多数不富饶的城镇,到了深夜之后,整个城市就会像死了一般的漆黑。 而在这样漆黑的环境当中,若是从事什么犯罪活动的话,是最不容易被人所觉察到的。 故而只要一旦发生点事情,或者是遇上比较重要的日子,朝廷就会实施宵禁。就拿刚刚才被推翻不久的蒙元来说,在蒙元统治的时期,几乎每天晚上都是宵禁,为的就是不让反对其统治的势力能够借组夜色从容行事。 班栋今日一整天都很苦恼,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一名跟着他从京师出来的锦衣卫,更重要的是他在没有闹清楚状况之下,就贸然下令杀了田老三一家,引来了官兵封锁昆明城不说,更是失去了在昆明城里唯一的耳目。 别说什么昆明城里本身还有锦衣卫的卫所,若是能够正大光明的行动,班栋又岂会去动用田老三这颗已经埋伏了好些年的宝贵潜伏坐探? “娘的,这真是出师不利啊!” 隐藏在锦衣卫昆明一处秘密所在,班栋靠在窗户边上,望着外面不远处的大街,口中默默地念叨。这个地方是锦衣卫的秘密处所,一般人不知道,也只有纪纲以及昆明卫所的千户才有资格知晓,甚至于昆明这边的官府,都不知道在昆明城这个偏僻的角落里,还有个锦衣卫的接头点。 事实上锦衣卫本身的工作当中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监视当地官府行政和官员的一举一动,故而有很多保密的手段,锦衣卫是决计不会告诉当地官府的。 班栋知道这个地方,他之所以会带着人马来到此处,最大的依仗是因为另外一个知道此地的人,并不在昆明。 那个人就是夏布朝。 夏布朝在张晓谶这个掌卫使的支持下,以副千户的级别,主持了整个锦衣卫昆明卫所的工作,虽说纪纲对张晓谶这个任命不以为然,可是如今夏布朝不在昆明的好处却也显示了出来——就算有人怀疑耿家客栈的凶杀案是锦衣卫所为,可除了夏布朝以外,谁还能找到这里来呢? “出去查探的人回来没有?” 班栋抽了抽鼻子,将视线从窗户外收回来。房间里弥散着一股怪怪的味道,不是血腥味,可那种铁锈的味道却无法掩盖。这种古怪的味道是锦衣卫的独门秘药导致的,这种秘药的主要作用就是用来收敛尸首,虽说不能做到毫无异味,然而在死人的伤口和五官撒上这种秘药之后,却能让尸体不至于很快腐烂,掩盖原本应该有的血腥味和腐臭的味道。 那个被耿方云砍下脑袋的同袍总不能找个地方随便掩埋了,在军队管理上,这种尊重同袍尸体的行为更容易唤起活人同仇敌忾的心里,增加队伍的战斗力。虽说班栋只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可是纪纲对自己这些个心腹手下还是花了不少心思,请了不少专业人士来培养。 纪纲是个读书人,故而知道什么叫做“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好好的琢磨自己贴心的手下,那就是“利其器”。 “回来了,回来了!” 正当班栋从窗口走开,这房子的后门就响起有节奏的敲门声。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表示外面人的身份以及安全情况。听到这种敲门声,里面的锦衣卫就知道是自家兄弟回来了,而且很安全。 果然,后门打开之后,快步进来一个出去查探情况的番子,他首先抢到桌边喝了一大口水,硬咽下去之后,才开口道:“班头,外面官兵戒严了,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实行宵禁了!” “老子都看到了!说说看,官府他们查到了什么?”班栋黑陈着一个脸,他还在等着最重要的消息呢。 “官府那边好像对于客栈里发生的事情不是很感兴趣,该收拾的我们都收拾了,现场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给他们抓住的把柄,倒是.”那番子顿了顿,两眼望着班栋,欲言又止。 “倒是什么?别他娘吞吞吐吐的,快说!”班栋颇有些不悦,都啥时候了,还婆婆妈妈的实在不像话。 “班头,要说客栈那事儿吧,卑职想了想,唯一能够暴露我们身份,指认我们的,恐怕就是那客栈的小二哥.” “去他娘的小二哥!那是田老三的便宜儿子!你们这些蠢货,连这个事情都没记住!”班栋忍不住打断手下的话,他何尝不知道耿方云是此事最大的漏洞,若是他们最终被官府又或者是平西侯的人抓住,在不能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若是耿方云一指认,为了活命,班栋恐怕也就只有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可是暴露真实身份也就等于是无法完成大人交待的事情,以大人的性格. 想到这里班栋不由得浑身一抖,打了个寒颤,“他娘的小兔崽子,尽给老子找麻烦啊,若是能够找到那兔崽子,看老子不给他一刀来个两断!” 可是诺大的昆明城,加上戒严和宵禁,班栋也觉得自己想将耿方云一刀两断这个梦想难以实现。 “班头,班头,你猜我刚刚在回来的路上看见谁了?”那查探的番子听班栋一番自言自语,顿时脸上露出笑容。 “嘭!” 班栋黑沉着脸,抬起脚丫子狠狠的揣在那番子小腹上,“混球!他娘的你还卖关子,自己不想活了难不成还要拖着大家伙儿一起死?还不快说!” 那番子被踹倒在地,却是连呻吟一声都不敢,连忙将自己刚刚所见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这么说,咱们还有一个时辰?” 班栋捏着下巴,眼神在一票手下的脸上扫过,阴沉沉的说道。 第226章 决意要杀人灭口 一个时辰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对于班栋等人来说,杀一个人,尤其对方仅仅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好像根本用不了一个时辰。 唯一需要考虑的问题就是要不要冒一个小小的风险,去预防一个巨大的风险。班栋沉吟了片刻,随后抬手点了四个番子,包括那个刚刚被他踹倒在地的家伙,道:“你们去,把那孩子做掉,李天易,我知道你跟二江感情深,二江被那孩子砍了脑壳,你想报仇的话,现在就是机会!” 在班栋的命令下,四个番子,包括那个叫李天易的番子收拾好自己身上的零碎,然后从屋子的后门离开,他们怀中都藏着利刃,在这个非常时刻,若是携带一些暴露的兵刃,很容易引来官兵们的盘查。 外面大街上的行人是越来越少了,虽说今天是大年初一,可气氛不对啊,哪怕就是最不关心朝政的一介布衣,今日都能感受到昆明城里看不见的凝重氛围,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让很多人游玩的兴致还还没有爆发就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 潘恒虽然将跟踪、保护耿方云的差事交给了管子,可是就如同耿方云瞧不起潘恒一样,在潘恒的心中,同样是有些看不起管子,或者说,他不是很放心一个街痞能够把事情做的踏实。 照顾耿方云是潘厚仁交给他潘恒的职责,如今耿方云已经离开了潘府,虽说是瑶瑶姑娘想出来的引蛇出洞之计,但潘恒心中也颇为担忧,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就凭性别上的差距,估计他潘恒的屁股肯定会比瑶瑶更遭殃。 “不行,咱还得去找少爷,这事情拖不得!”转过街角就是潘府,潘恒心中盘算之后,径直向着自己老家而去。 要说今日潘府门口也挺热闹,进出的人不少,大多是来送礼物的,倒是不一定要见潘家主人的面,事实上现在他们也见不到。幸亏潘恒是这里的老人了,走到门口那些家丁只有闲暇冲他点个头,连问他来意的必要都没有,就让潘恒进了院子,直接在大堂里找到了正在喝茶闲聊的潘厚仁。 “啥?引蛇出洞?你们呀.”潘厚仁不由地轻轻一拍额头,随后又立刻将手放下来,暗道可不能染上四疯的恶习。 “厚仁,咱们去看看吧!” 秀娘皱起眉头,略微思索之后就开口道。 事情都已经发展到这个份上,就算是潘恒的屁股打烂种白菜也不能解决问题,还是得辛苦自己,潘厚仁不由得长叹一声,起身对那揪着耳朵低头站一旁的潘恒道:“这个月的工钱,免了吧,有没有意见?” “没有,没有,小的绝对没有意见!” 潘厚仁点点头,“这还差不多,秀娘,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吧?” “你一个人?” 秀娘这句话仿佛是从鼻孔里钻出来的,带着浓浓的不屑,说话的同时她人已经起身,甚至比潘厚仁还走的快,都已经跨过门槛到院子里了,“管子那群小兔崽子我也熟悉的很,等啥啊,还有不到一个时辰,就宵禁了,你打算今天晚上睡在耿家客栈?” 以潘厚仁的身份当然不会受到宵禁的影响,在京师像他这样的“镇国将军二等伯”或许会多如牛毛,可是在昆明,那还真是蝎子粑粑独一份,不看僧面看佛面,宵禁的命令对他不会发生作用。 三人一起上街,很快就找到了管子手下的人,一打听知道耿方云竟然真的朝着回家的方向而去,便连忙跟上。走半道上潘厚仁瞅见个率队巡逻的百夫长很熟悉,便上前提出跟他走一趟。 这支巡逻小队本身是有任务的,不过潘厚仁的面子大家都得给,况且现在还没有到宵禁的时候,而潘厚仁又说可能跟耿家客栈发生的凶杀案有关,那百夫长倒是毫不犹豫的带队听令,远远的跟在三人身后。 “厚仁啊,这要是瑶瑶丫头的计策不起作用,那人家这些士兵岂不是白干了?”秀娘边走边回头,瞄了眼远远缀在后面的官兵,问道。 “跟着我潘少爷怎么会白干呢?不信你去问问他们,哪一次我的打赏不是超过了他们一个月的饷银,说个不夸张的话,整个昆明城的官兵,谁不是眼巴巴指望着本少爷指派他们干活呢!” “那是,那是,少爷可是最豪爽的!”将功折罪的潘恒连忙拍马屁,结果却是被秀娘狠狠的一瞪眼,话没说完就重新低下了头。 昆明府也不大,走到一炷香的功夫,三人就快要到耿家客栈所在的地头,潘厚仁心中正在奇怪,难不成瑶瑶的计划当真是失败了?说实话若是将他换到当时那种情形之下,怕是也无法制定出比瑶瑶更好的计划来,也就是说,瑶瑶计划的失败也就是他潘厚仁计划的失败。 “秀娘,我们.。”潘厚仁正要准备说话,突然被秀娘扯了一把袖子,“厚仁你瞧,那不是耿方云么?后面那个鬼鬼祟祟的,是管子吧?” 管子那家伙的背影实在是太容易辨识了,只要看到走路左一脚、右一脚,而且脑袋还像是个风车似东张西望的,那就肯定是管子无疑了。 可是秀娘要潘厚仁看的可不是耿方云和管子,而是跟在两人之后的,还有四个形迹可疑的家伙。 从背影上看,虽说这四个家伙穿着打扮很像是普通人,而且有农夫有白丁,可是跟周围真正的那些平民百姓一比较,区别却是相当的明显。 或许这种区别自身难以感觉的到,可是在有心人眼中却是一下就能分辨出来。 而潘厚仁的观察,更是比有心人更强一些。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秀娘,一共是四个对不对?”潘厚仁仔细的打量了周围之后,也不去看秀娘,边走边问道。 “没错了,厚仁,这几个家伙给我的感觉,怎么有些怪怪的,你说他们像贼人吧,可是哪有贼人走路走得如此四平八稳的?你看看管子,就一个小痞子,走路都这样,敢杀别人满门的,还能走得跟达官贵人似的?” 秀娘说这话或许是随口一提,然而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钻进潘厚仁的耳朵,顿时让他心中“咯噔”一下,好似被推开了一条缝隙,投进了智慧的光芒,“秀娘,你看左边那个家伙,走路的时候,他的右手!” 潘厚仁口中“左边那个家伙”,正好就是番子里叫李天易的那个,此刻他是距离耿方云最近的,甚至都快跟管子走了个齐头并进了,而他频繁的加速,也引起了管子的注意,一路上走在屋檐下的管子,已经开始时不时的侧头过去,瞄李天易。 行进当中的李天易眼中只有前方踯躅而行的耿方云背影。正如班栋所说,李天易跟被耿方云砍下脑壳的二江是最好的兄弟,两人往日里几乎都是形影不离,或许在后世,他们这种亲密程度会被人看成是“基佬”,然而事实上,在大明朝,短袖龙阳那是时尚,是不会受到人们鄙视的。 说直白点,李天易跟二江那就是实实在在的“同志”。 因为距离耿方云越来越近,而耿家客栈所处的街道本身就远离闹市区,加上天色和宵禁等原因,周围的人影已经稀少,李天易本能的感觉快要到动手的时机,右手就习惯性的抄向腰间——平常时候,伸手过去应该摸到绣春刀的刀柄! 就是他这样一个习惯性的动作引起了潘厚仁的注意,再加上刚刚秀娘说的话,让潘厚仁猜测到了李天易的身份。 “秀娘,他们是.番子!” 潘厚仁刻意压低的声音却无法掩盖他言语当中的惊诧,昆明城怎么会来了一群乔装打扮的番子,而且还莫名其妙的杀了一个客栈老板全家?这种事情怎么说都说不通,只因为普通人根本就不属于锦衣卫执法对象的范畴! “好像真是番子!” 秀娘对于那四个人身份并没有潘厚仁这般的确定,毕竟她跟番子打交道的时间远远不如潘厚仁,别忘了那夏布朝就是一个番子头目,而且潘厚仁还在镇抚司里关押了好些日子,对番子的了解已经深入到骨子里。 秀娘心中自然也奇怪,可是在经历了夜闯禁宫之后,对于大小官员也好,锦衣卫也罢,秀娘的抵抗力那是翻着倍的往上涨,别说是几个普通番子,就算是现在纪纲站在她面前,她也敢上去先甩其几个大嘴巴,抽他丫个爹妈都不认识再说。 反正皇帝她都见识过了,还有啥人能被她放在心上的? “厚仁,快看,那厮要动手了!” 前方是个转角,失魂落魄的耿方云先过去了,紧跟着就是管子和李天易等人。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行踪,潘厚仁三个还是落后一步,当他们转过街角的时候,正好看见那李天易右手一动,再次垂下来的时候,一截反射着银白色光芒的物事,就出现在其右手当中。 那是一把短刀,前方的耿方云浑然无知,倒是行走在屋檐下的管子,也不知道是看到了短刀反射的光芒还是因为感觉到了李天易散发出来的杀意,突然停止脚步,捏着嘴唇打响了呼哨! 第227章 别留手,恨杀 对于管子和他的手下来说,唿哨声就是信号,是危机的信号,管子这批人仅仅是街痞而已,不是锦衣卫,更不是传说中的勇士!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这是潘厚仁所知晓的后世名言,在大明朝这话虽然未必百试百灵,但有武器和没有武器在大多数情况下对于一个人心理上的支撑是很重要的,况且那李天易从气势上已经彻底压倒了管子,仅仅是他转头一个眼神,就让管子禁不住浑身一抖,唿哨声也骤然停止! “秀娘,别留手!” 情况紧急,潘厚仁见那李天易只是瞪了眼管子,随后压根就没有收拾管子那个碍眼货的打算,而是向着前方听到声响回头的耿方云,倒是另外三个番子当中有人扑向了管子,同样是手持断刃。 以潘厚仁和秀娘之间心灵相通的程度,他不用刻意去提醒秀娘,只需要直取那李天易,而秀娘则是向着管子方向而去,相比起来,管子对于潘厚仁来说或许更重要一些。 而潘厚仁这边的动静也引起了番子们的警惕,虽说这些番子从未曾跟潘厚仁见过面,可别以为他们就不能认出潘厚仁来,在离开京师的时候,潘厚仁的画像可是极熟了,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但是辨识画像那是锦衣卫的看家本领,故而李天易等番子一回头,就感觉事情不对了! 竟然会被潘厚仁给盯上,岂不是说他们的行迹已经暴露了? 虽说李天易很想杀了耿方云替他的“情人”报仇,同时也是为了掩蔽他们在昆明的行踪,可现在潘厚仁都冒出来了,杀耿方云,好像变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潘厚仁的动作很快,就在耿方云征立原地,努力辨识身后几个陌生人身份的时候,潘厚仁已然冲到了李天易身边,右手虚晃一招,紧跟着就出拳如雨,逼的李天易不得不接招。 与此同时,秀娘也到了管子身边,二话不说揪住管子的肩膀,一抖手就将其送出一丈开外,“没你的事了,快跑!” 若是换成了别的什么人来,被秀娘这么一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女人丢出去,还让快跑,心中定然会大男子主义思想爆发,紧跟着会死赖着不走,誓要用生命捍卫一个男人可笑的尊严。 然而管子是不同的,他的生活经历以及他对秀娘的了解让他瞬间做出了最正确的判断,离开,叫救兵! 其实管子只要离开就好了,只因为救兵这种事情,潘厚仁早已经做了安排,他们这里才刚刚动手,后面跟着而来的官兵,已经将整条街道都封锁,并且正在包围过来。 对于李天易等四个番子来说,最不利的情况莫过于此! 跟潘厚仁交手不过两招,那李天易就感受到眼前这个年轻的“镇国将军二等伯”带给他的沉重压力,别看人家年纪小,那一身武艺真就像是娘胎里带出来一般,别说是战胜潘厚仁,李天易现在感觉想要从潘厚仁手下逃生都已经成为了奢望。 “啪!” 因为心神浮动,李天易右手腕被潘厚仁拿住,他正想挣脱,却不料手腕被潘厚仁来了个反折,使他五指脱力,那锋利的短刀也就应声而掉。李天易反应也算是极快,右手里的短刀才刚刚脱力,左手顺势就接上,想去将刀子抓回来。 可潘厚仁战斗经验何等的丰富,早已经预料到李天易会有此一举,右脚轻轻抬起,脚尖已然在半空当中点上刀柄,“嗖”地一声,短刀化成一道白光,消失在李天易的视线当中! “老子跟你拼了!” 作为一个老资格的番子,李天易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他知道自己等人在班栋的带领之下来到昆明,所行皆是隐秘之事,一旦暴露,纪大人那里决计不会有好果子吃!自己一条性命也就罢了,可怜他们这些人的全家老小都在京师当中,按照锦衣卫的习惯,或者说是纪大人的性格,一旦外出执行秘密任务,那执行任务的番子,全家人都会被监视起来,若是任务执行的顺利倒也就罢了,纪大人打赏起来还是很大方的,可若是任务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就意味着家人会有危险。 在过去,李天易也干过监视同袍家人的活儿,他甚至记得有一个同僚在执行任务当中出了岔子,竟然畏罪潜逃,结果全家上下一夜之间被毒死,连家里养的狗都没能够逃脱,真真是鸡犬不留。 而执行这个“鸡犬不留”计划的人当中,也有李天易的一份。 那李天易心中越乱,就越不是潘厚仁的对手,他倒是想跟潘厚仁拼了,可惜没那个本事,不管他如何拼命的进攻,潘厚仁施展开的太极拳原本就注重攻防一体,不慌不忙当中犹如蜘蛛捕食,绵绵不断的蛛丝不知不觉中就将那李天易给死死缠住,无论他还有多少力量,那也是发挥不出来。 “啊!” 李天易发出一声不甘的怒吼,此时潘厚仁一记绵掌拍在他的胸膛之上,李天易只觉的心口一闷,丹田之顿时接不上来,随后两眼一黑,软倒在地。 而在不远处,秀娘下手更狠,她虽然比潘厚仁接战的晚一些,可她解决起番子来却是更加干净利落,甚至没有话费功夫颤抖,借着那番子手里的短刀,夺过来当心窝子一戳,像是扎破鼓胀的轮胎一般,鲜血喷射的“嘶嘶”声中,那番子等着眼睛被超度了! 四个人,在潘厚仁和秀娘手下转眼就倒下了两个,剩下的两个见势不妙要逃,可既然有整整一队巡逻的官兵跟着潘厚仁而来,又岂会让落网的鱼再逃掉。长矛红缨枪的层层包围之下,除非是他们有本事上天入地,否则想要打破这种战阵之上训练有素的战术包围,无疑是比登天更难。 即便有心赴死,那两个番子也未必能够成功,一旦被士兵包围,是死是活已经不是自己能够掌控,就如同是砧板上的鱼肉。 潘厚仁其实并不担心战阵里的两个番子,反正他手下已经落的了一个活口。然而,当他转过头去看那两个番子的情况时,身后去突然传来秀娘的怒吼声:“住手!” 第228章 孩子也不容小觑 “耿方云!” 潘厚仁听到秀娘娇咤的声音回头过去,正好看到那耿方云手持短刀,向晕迷在地上的番子扑过去。 耿方云手中的短刀,应该就是刚刚被潘厚仁踢飞的那一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将这把刀子找到的,很显然,他这是打算结果了番子的性命! 从耿方云这个半大孩子的行动还有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来看,很明显他已经认出这番子就是害了他们全家的凶手之一,然而对于潘厚仁来说,这个番子的性命还有用处,岂能让耿方云就这样收了去? “住手!” 潘厚仁转身两步并作一步,然而他刚才不由自主的向着官兵的方向靠拢了一些,此时距离那李天易还有五六步的距离,而耿方云根本就没有理睬秀娘和潘厚仁的喝止,他手中的短刀已然高高举起,刀尖距离李天易微微起伏的胸膛不过一尺有余,这要是落下去,以那短刀的锋利程度来说,李天易绝对是神仙难救! “你个小狗子,没听到少爷让你住手么?” 就在潘厚仁以为已经回天无力的时候,突然冲出一条身影,自耿方云的侧面扑了过去,如同一条迅猛的猎犬,将毫无防备的耿方云扑倒在地,或许是前扑的力量一时间收不住,两人竟然同时滚到街道上,和着地上积雪融化的污泥,变成了两团黑色的泥球! “好悬!” 潘厚仁提起的心总算是落了地,他不再去管滚做一团的管子和耿方云,若是管子连耿方云这样的少年都搞不定,那还好意思当个流氓?倒是地上的李天易值得潘厚仁重视。等到秀娘也过来之后,官兵那边也将两个番子搞定,只不过其中一个还是死了,自己撞上官兵们的枪头,前胸后背好几个透明窟窿,就算是华佗再世那也没得救。 “潘少爷,这两个活口.” 本身就是在执行宵禁命令,官兵们随身带着牛筋绳,他们熟练的将李天易两个番子捆扎起来,那带队的百夫长将两个俘虏都丢在潘厚仁面前,开口问道。 照说既然是官兵抓的俘虏,理应带回去请赏,可潘厚仁的身份不同,那百夫长自然要先请示一下他这个镇国将军二等伯。 “死的你们带回去,活的先借给我用用!”潘厚仁微微一笑,对着此时赶过来的潘恒打眼色。 潘恒对处理这种事情早已经是熟门熟路,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不动声色的塞进了那带队的百夫长手中,“这位军爷辛苦了,我家少爷请大家伙儿喝茶,喝茶!” 两张银票少说也是两三百两银子,所谓喝茶那也就是个噱头,大家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该怎么做。只不过潘厚仁还得劳烦这些官兵,将两个活着的番子送去他家中,在赶往小潘府的路上,潘厚仁又提醒那百户长,最好暂时别把人头交上去,这几个人的来历,怕是有些可疑,在没有弄明白之前匆忙交上去领赏,指不定会闹出毛病来。 要说此番最不高兴的人却是有两个,一个是气愤难平,却被潘恒和管子一路压制的耿方云,而另外一个就是跟泥球般的管子,大过年的他浑身上下就只有眼睛和牙齿有白色,行走在大街之上别提感觉有多丢脸,错非因为宵禁街上行人极少,他真是杀了耿方云的心都有了。 众人返回潘府,那耿方云等到官兵们一离开,就跳出来跟潘厚仁理论,在这个半大的孩子眼中,那李天易两人就是杀害他亲生母亲、养父和弟弟的凶手,而他身为人子,手刃仇人为家人报仇,原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你给我闭嘴!” 潘厚仁没有开口反驳耿方云的话,潘恒就已经开口斥骂这孩子,而管子更是毫不留情地伸手将耿方云的耳朵给揪住,刚才两人已经实实在在的比划过了,事实证明管子还真是技高了不止一筹,他这一动手,可比潘恒的呵斥有用,那耿方云顿时就安分下来。 因为知道这些人的真实身份,本着保护大家的角度出发,潘厚仁没打算在大庭广众之下审问这两个锦衣卫,他让家丁将两人带去了后院的柴房。为了不让两人窜供,他将其中一个丢在柴房的外面,用厚厚的棉布将其头脸包裹起来,又让潘恒带着人看着,随后,他就跟秀娘一同进入柴房,审问另外一个番子。 巧的是,潘厚仁首先审问的就是李天易。 “我知道问什么你肯定都会说不知道,或者说点假话来骗我!” 进了柴房,潘厚仁两眼瞟过那满脸不在乎的李天易,他并没有打算马上从李天易口中问出什么来,事实上潘厚仁很清楚,这些番子,嘴硬的很。 “我知道你们是京师里来的番子,更知道你们是纪纲的人,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耿家的惨案,是你们干的吧?刚刚那孩子算是耿家唯一的活口了,我想若是把你交给他,他一定会高兴砍下你的脑袋,啧啧,堂堂的锦衣卫,尽然在一个客栈里被半大孩子砍去了脑袋,你们那个兄弟出门之前,一定是没有看黄历吧?” 潘厚仁这边说着话,李天易却是低着头,压根没打算接潘厚仁话茬的意思。 而李天易的举动也算是在潘厚仁的预料当中,故而潘厚仁也不生气,继续道:“之所以先把你关进柴房,其实我只是想让你的同伴以为我能从这里得到点什么,不管你说还是不说,你们的目的其实我都差不多已经知道了,所以一会儿我会将你的同伴换进来,到时候我就告诉他,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 “呸!” 当潘厚仁说到这里的时候,那李天易突然抬起头来,对着潘厚仁重重地啐了一口唾沫,幸亏潘厚仁反应快,倒是没有被啐到。而刚刚站在一旁没发出过半点声音的秀娘此时却走了过去,一脚踹在李天易的脊背上,嘭地一声将其踹翻在地,甚至从喉咙里咳出一口鲜血来——秀娘这一脚可是没有省力,之所以没将李天易踹死,那只是秀娘故意选的位置不致命。 吃疼难忍的李天易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两眼更是如同狼目一般翻着望向潘厚仁。 可惜潘厚仁不受他这种眼光的威胁,笑道:“叫啊,你继续叫吧,你叫得越凄厉,一会儿你的同伴就会越相信,相信你什么都招了!” 听到潘厚仁的话,秀娘抬脚欲再踹,潘厚仁却连忙挡住,“啧啧,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娇滴滴的女人来做,还是我来吧!” 说完,也不管地上李天易眼神当中流露出来的惊恐,潘厚仁抬起右脚,没头没脑地对着李天易一阵乱踢。刚开始的时候李天易还能强忍着不发出声音,可潘厚仁那看似胡乱踢出的脚尖,事实上每一下都会踢在李天易身体的软组织处,这种地方受到打击既不会致命,又会引起强烈的疼痛感,只要是正常人,都无法忍耐这种疼痛,没坚持多久,那李天易就开始发出连串的惨叫。 而随着第一声惨叫出口,李天易的声音就越来越大,到最后,整个人如同遭受到地狱般的折磨一般,那声嘶力竭的吼叫声,就连潘厚仁自己听了心中都有些发毛,停下来对秀娘道:“不会有这么惨吧?” 秀娘撇撇嘴,显然没有亲身经历过不会明白这种疼痛会剧烈到何种程度,可是从李天易这个试验品的反应来看,还是不要经历的好。 等到李天易不叫了之后,潘厚仁才让家丁进来,将起抬出去,紧跟着,另外一个番子又被家丁抬了进来。 跟面目粗犷的李天易相比,这个番子看上去就清秀了许多,而且面部长相和神情当中,竟然还带着一股淡淡的书卷味道,这种味道在番子当中也算是极其罕见的。 “叫啥名字啊?” 潘厚仁凝视着地上的番子,缓缓开口问道。 “谈春。” 没想到这番子竟然很自觉的回答了问题,倒是让潘厚仁有些意外,他放下翘起的二郎腿,身体微微前倾,如此一来,他的两眼距离那番子的面容就更近了。 “从京师里来的吧?纪大人可是给你们挑了个好任务,不容易完成啊!刚刚你那个同伴都招了,要不你看看还有啥补充的?若是没有的话,少爷我也好早早送你上路,放心,不会太折磨,锋利的小刀划破你的喉管,如果少爷我下手精准一点,同时划破你的动脉血管,或许你会在几个呼吸的时间里死去,不过若是少爷我手一抖,只是割断了你的气管,那你恐怕就会挣扎一炷香的功夫,最终死于..怎么说来着,呼吸不顺畅,你选择哪种方式呢?” 潘厚仁以为自己这样说,那番子一定会首先变现的非常愤怒,继而是茅坑里的石头那种又臭又硬,到最后才有可能被攻破心里上的防线。 潘厚仁脑子里预料了很多种可能,包括他所有能够想到的。然而被捆的如同粽子一般,不得不跪倒在地上的谈春,在完完整整的听了潘厚仁的威胁之后,脸上半点紧张的神情都没有,反而是冲着潘厚仁露出微笑,“潘大人,你猜我会选哪一种呢?” 第229章 内奸 谈春的表现让潘厚仁非常之惊讶,他情不自禁地瞅着那谈春,道,“看来你跟那个李天易可是很不同啊,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你此时表现得如此冷静呢?难道是因为你的胆子特别大?” “当然不是!”这会谈春倒是很痛快的回答潘厚仁,“小的还真是有事情想跟潘大人您说说,只不过…”谈春说到这里,眼神就投向站在一旁的秀娘。 很明显,谈春是想让秀娘离开房间,他要跟潘厚仁单独说话。 从某个角度思考,潘厚仁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谈春的这种想法,只因为他潘厚仁是朝廷的官员,而锦衣卫同样是属于朝廷的人,双方之间有共同的背景身份,而秀娘就不同了,或许在这个谈春看来,秀娘就是潘厚仁的一个女保镖而已。 如果此时站在柴房里的是段灵玉的话,潘厚仁估计谈春接下来会被狠狠的抽上两个耳光,外加狠狠的被踹上一脚。可惜秀娘是不会这么做的,只因为比起段灵玉,秀娘更识得什么是大局。 “我先出去,厚仁你要注意安全,这厮如果胡言乱语不老实,还是一刀结果了的好!”秀娘冷冷地瞥了眼谈春,说完话就转身出去了,没有更多的言语。 “她是秀娘吧?当真是女中豪杰,不愧被吾皇赐姓啊!” 秀娘离开房间之后,潘厚仁还没有来的及说话,反倒是那谈春首先感慨了一番:“能够驾驭如此女中豪杰,潘大人当真是男人中的男人!” “好了好了,我可不是来听你拍马屁的!说吧,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跟我单独聊聊?刚刚秀娘的意见你也听见了,不管你背后带着什么样的身份,在这种环境当中杀了你我也不用承担任何责任,刀枪无眼勒,谁知道你是在战斗过程当中就已经受伤呢,还是在被拷问的过程当中死掉的呢…” “潘大人你就不要威胁小的了,小的只是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小的的真实身份,身在曹营心在汉啊,小的这日子过的也很苦啊!” “身在曹营心在汉?”潘厚仁默默地念叨了一遍这谈春说的话。他是纪纲的人,堂堂正正的锦衣卫,曹营指的总不能是大明朝吧?潘厚仁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一种可能:这谈春表面上是纪纲的人,实际上,却是张晓谶的人? 在锦衣卫这个小团体当中,如果要分出楚国汉界来,恐怕就只有纪纲和张晓谶这两个对立存在的势力,而从眼下表面上来看,纪纲的这一方那是占据了绝对的上风,张晓谶仅仅是因为个人身份高于纪纲,而且深受皇上信任,纪纲欲毁之而不得矣。 照这样推论,潘厚仁能够得出的结论,眼前这个谈春,难道是张晓谶的人? 当然,潘厚仁不可能如此草率的就判断谈春说的真假,或许是真的,或许是假的,除非谈春能够拿出足以让潘厚仁相信的证据来。 “没有证据!潘大人,小的无时无刻不在他们当中,岂敢不事事小心?一旦身份曝露,倒霉的可不只小的一个人啊!小的老母妻儿,都在那纪纲人手监视当中……”谈春脸上无不露出苦不堪言的笑容,至少从他的反应上,潘厚仁找不出丝毫破绽。 不过眼下就有个很好的机会来判断谈春说的话究竟有几分可信,而只要谈春在这个问题上说了真话,那么不管谈春是否真是张晓谶的人,反而不重要了。 柴房外面的李天易很艰难的才清醒过来,他仍旧是被捆得像是个粽子,双手紧紧的固定在后腰上,反折的关节让他根本无法用劲,想挣扎一下都不行! “老子是堂堂的锦衣卫,你们这些刁民,竟然敢私自关押锦衣卫?回头一个个都要被抄家灭族!” 这个时候李天易也豁出去了,他不在意自己暴露身份会不会导致纪大人计划的失败,刚刚秀娘的一阵乱踹不仅仅让他疼痛难忍,更是将所谓的坚定敲打得治理破摔,在此刻李天易那种暴躁张狂的表面之下,其实是一颗畏惧死亡、害怕痛苦的脆弱的心。 “闭嘴吧,我们知道你是锦衣卫,锦衣卫很了不起么?” 说话的是潘恒,在昆明这一亩三分地上上,有潘厚仁作为背景,像潘恒这样的家丁,还真是不畏惧什么锦衣卫。 不就是个衙役么,比传说中穿的花哨了些而已! 事实上在永乐时期,在距离京师遥远的昆明城,很多平头老百姓对于锦衣卫的权势和恐怖了解仍旧很有限,哪怕就算是潘恒这个生活在算是昆明城最高层次的大家庭当中的家丁,对于锦衣卫的了解仍旧是有限,他只是知道,但凡跟潘府打交道的锦衣卫,最终都是被他家少爷轻松给摆平了! 再说了,夏布朝不就是个锦衣卫么,而且还是昆明城里锦衣卫最高领导,可怎么样呢?见到他家少爷时,不也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的么,这些听说是从京师里来的锦衣卫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竟然敢给少爷拿乔,在潘恒看来,李天易这些锦衣卫撞上潘厚仁的枪口,那是死定了! “潘恒!” 家丁无知不代表主人也是一样,对于锦衣卫,秀娘心中的恨,多过了恐惧!潘恒是不知道锦衣卫有多么恐怖,而秀娘则是知道锦衣卫的恐怖,却对恐怖的锦衣卫恨之入骨,只因为她的父亲,她的家庭,就是直接毁在锦衣卫的手中。 曾经秀娘以为她这一生唯一的人生目标就是跟锦衣卫奋战到底,跟纪纲周旋到底,结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双方势不两立。可是当她真正跟潘厚仁接触之后,或者准确的说,是潘厚仁穿越之后,秀娘的人生已经开始发生变化,而这种变化对于过去的秀娘来说,简直就是天翻地覆的。 如今的秀娘对于锦衣卫已经没有那么仇视了,她更多是将仇恨集中在纪纲这个贼首的身上,而潘厚仁一再向她承诺,纪纲这个奸臣,定然不可能活过今年,对,除夕已过,就是今年,纪纲,必死! 第230章 谁是黑手 “厚仁,怎么样?” 当潘厚仁孤身一人从柴房里出来时,秀娘正在收拾那嚎叫不已的李天易,听到柴房门轴转动的嘎吱声,秀娘一脚弹出,将那李天易生生踢晕过去,随后就转过来,走向潘厚仁。 听秀娘招呼,潘厚仁却有些茫然,好像整个人还沉浸在某个疑惑当中。 “厚仁!” 秀娘再次大声呼喊,总算是惊醒了沉思当中的潘厚仁,“哦,秀娘,走,我们去找侯爷!” “找侯爷?为何…好!不过今日是不是太晚了点?” 实际上此时已经差不多快要到亥时了,换算成后世的标准时间,那就是晚上9点。古人可不比后世那种“夜不收”,向来讲究“日出而作,日落而入”,晚上9点去拜访人家,除非是极其重要的事情,否则那就是失礼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刚刚那谈春给我说了一些东西,我很担心纪纲那狗贼的阴谋会因为我们的犹豫而得逞,不管怎么说,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刑部尚书出事!” “刑部尚书?厚仁,你究竟是在说什么?”秀娘瞪大了眼睛,潘厚仁的话让她越来越糊涂了,明明是锦衣卫,怎么又扯上刑部尚书了? 潘厚仁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把这个事情说不清楚,他只能带着秀娘去马厩里牵马,同时要潘恒去请张兴老爷子,务必要将谈春和李天易两个家伙看好,不能出意外。 一路上潘厚仁跟秀娘还是受到数次巡逻队的盘查,不过大多数时候这只是一个形式,又有几个官兵不认识大名鼎鼎的潘厚仁少爷呢?况且潘厚仁说的很明白,他是要去找侯爷。 往日的平西侯府,亥时的时候怕也是跟寻常人家中那样,安安静静的只剩下巡夜的灯笼和梆子声,可是今日当潘厚仁跟秀娘赶到侯府时,看到的却是一座灯火通明的府邸。 “今日倒是挺热闹啊!还有送礼的人?”秀娘翻身下马的同时开口说道。 当然不会有人选在半夜三更的送礼,事实上平西侯府之所以还灯火通明,实在是因为这个春节发生的事情太多,加上政府机构的瘫痪,诸多事情使得沐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处理,以至于整个府邸也就没人敢早早就缩进温暖的被窝里。 好在今夜大雪已经停了,出门行路不是那么艰难,只不过待到雪融的时候,昆明城的气温会变的更低。 两人并没有在门房里等候,那是外人的待遇,像潘厚仁来到侯府,除非是沐晟手中有极其重要的事情,否则一般都不会让潘厚仁等。况且不久之前,沐晟才刚刚接收了两具尸首,据那个送尸首来的百夫长说,这两名死者,应该是来自京师的锦衣卫。 “侯爷,厚仁我认为,在耿家客栈制造出血案的那一拨人,就是纪纲派出来的锦衣卫,而他们来昆明的目的,很有可能是刑部尚书,吴中吴大人!”见到沐晟的面,潘厚仁并没有罗嗦什么,而是开门见山,将谈春在柴房里告诉他的话,加上他自己的判断,一古脑的说给沐晟听。 “针对吴尚书的行动?这怎么可能呢?吴尚书在朝中很得皇上的信任啊!” 沐晟并不是怀疑潘厚仁的话,他只是觉得奇怪,不管纪纲有多么凶狠,他终归只是皇上身边的一条狗而已,狗只会咬主人的敌人,怎么会去胡乱咬主人的朋友,或者说仆人呢? 这没有理由啊! 沐晟的推论在潘厚仁看来却是毫无意义的。一年之前,或者说过去的纪纲,或许是一条对皇上忠心耿耿的狗,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万事万物都会发生变化,长期大权在握,如今的纪纲,怕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在大街上对燕王五体投地、甘当马夫的纪纲了。 摇了摇头,潘厚仁道:“侯爷,想必前段时间外界谣传,聚宝盆的事情可知道?” “聚宝盆?”沐晟脸色微微一变,两眼在潘厚仁身上游走之后,点头道:“听说过,不过本侯从未相信,世间还有如此无稽之谈,若是一个盆子就能源源不断的产出黄金白玉,那这个世上黄白之物早已经泛滥成灾,这些东西,吃不得,喝不得,代代相传下来,怕是用来修房子、铺大街都用不完了!” “侯爷当真是英明!超过那纪纲百倍!” 听到沐晟的话,潘厚仁不由得拱手行礼。在此刻,潘厚仁对沐晟的钦佩那是实打实的,事实上就连潘厚仁着给来自后世的人,竟然心中都隐隐相信有聚宝盆的存在,完全没有沐晟想的如此通透,是呀,若是真有聚宝盆这样无限复制的东西,那黄金白银什么的东西,还真的会值钱么? 这是一个潘厚仁暂时无法回答的问题,然而却不是摆在潘厚仁面前急需解决的问题。 “侯爷,厚仁在想,那纪纲会不会派出了两支队伍,您不是说吏部郭侍郎在城外受害么?会不会也是锦衣卫下的手?” “城外对郭侍郎下手的,应该不是锦衣卫!” 沐晟的回答很肯定,这让潘厚仁有些惊讶,他不知道沐晟如此肯定的理由,证据在哪里? “从受害者身上的伤痕来判断,不是锦衣卫惯常用的手法,很老辣,而且是战阵上的手段啊!厚仁你不要惊讶,战阵上的东西,我比你有经验的多,一眼就能看出来,凶手究竟是个士兵,还是个番子!” 潘厚仁耸耸肩膀,在这个事情上他确实没有跟沐晟争论的本钱,虽说他是张三丰的徒孙,有一身高强的武艺,可是他却从未曾经历过真正的战阵,对于那些百战老兵出手留下的痕迹,也从未曾真正进行过研究。 当然,他对沐晟的判断力还是很信任的。既然沐晟说对郭侍郎一行动手的应该是士兵,而且是那种百战余生的老兵,那么纪纲的嫌疑确实可以排除了——纪纲的手虽然伸的很长,可是在如今这种朝廷制度之下,纪纲休想将他的手深入真正对外对战的军队当中,不是他没有这个能力,而是因为他没有这种胆量,一旦伸手被抓,朱棣可不会顾及他纪纲曾经为朝廷做出的功劳,敢于向军队伸手的大臣,唯一的出路就是抄家灭族! 这是皇权统治时期皇帝的逆鳞,触之者必死! “对了,厚仁你说纪纲身边有张大人的人?”沐晟皱了皱眉头,问道。 “没错,其实这完全可以理解,照说啊,纪纲身边恐怕不止有张大人的人,弄不好还有…”潘厚仁抬手指了指天,那含义自然不言而喻。 这也就是在沐晟面前,潘厚仁才会如此放肆,毕竟恶意的怀想当今皇上,若是被人揪出来,那可是要杀头滴。 果不其然,那平西侯沐晟皱了皱眉头,道:“厚仁不要乱说!不过既然你有这样的担忧,我马上找人去将尚书大人请来,他现在应该还住在驿站的!” “驿站?”潘厚仁对于吴中采取的是“微服私访”并不是太清楚,此时听沐晟一说,他反而不慌了,道:“侯爷且慢,若吴中大人的身份没有对外透露,应该不会有事。厚仁倒是担忧,城外那一拨至今没有踪影的人反而是更大的威胁,他们或许针对的并不是吏部侍郎,而是……” “而是刑部尚书吴大人?”此时沐晟也回过神来了,其实他心中早就隐隐觉得针对吏部尚书说不通,只因为吏部尚书来到昆明,触及利益者当中不应该有这般的实力,唯有涉及到“火铳枪击”一案背后的黑手,才有这般的野心和实力! “若真是汉王所为,本侯一定会将上书皇上,依我朝律例,严惩不贷!” 沐晟脸色转为铁青,私自动用火铳已经是一种罪大恶极的行径,而擅自指使手下杀害朝廷命官,更是任何统治者不能容忍的行为——若是连协助统治者管理天下的官员都已经不能有安全保障,那么这个国家的覆灭几乎是近在咫尺! 古往今来,任何一个明智的统治者,不管他的心思是多么的邪恶,多么的狠毒,但是在面的人命,尤其是协助他管理天下的那些政府官员的性命时,他必须要做到“杀之有理”。就拿朱棣来说,为了保证他这一支对天下的统治权,为自己的儿孙后代继任者铺平道路,朱棣可谓是满手血腥,可是在对于每一个他欲杀之而后快的大臣,哪怕仅仅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也要找到一个表面上看起来充足的理由。 事实上也只有昏君,比如商纣之流,才会毫无理由的杀害朝廷官员,而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实际上也就证明,这个统治阶级已经走到了其生命的尽头,接下来就是改朝换代了。 对于任何擅自杀害朝廷命官的行为,正常的统治者都不会姑息容忍,这一点,沐晟清楚,潘厚仁也很清楚。如果说能够找到汉王朱高煦指使,或者说参与到杀害郭侍郎一行的确实证据,那么不管朱棣内心有多么的深爱他这个二儿子,恐怕都必须要做出一定的惩罚来,即便不将其直接赐死,但至少会剥夺其王位,甚至是贬为庶人。 但前提条件是,能够找到汉王犯罪的证据,这种可能性看来,实在是太渺小了。 第231章 围剿那只鸟 “只可惜,一点消息都没有,那些家伙隐藏的实在是太好了!”沐晟一提到城外那一拨人,就忍不住扼腕叹息。 昆明城所在的位置确实是过于偏僻了,普通人或许还容易搜捕,但真正是一群百战余生的老兵,完全可以利用昆明城周边那复杂的自然环境,跟沐晟派出去搜索的官兵兜圈子、躲猫猫,很难发现、抓住这些人。 其实潘厚仁此时也不对此事报有信心。对于汉王,他并不是很担心,他真正担心的是留在昆明城里的那些锦衣卫,他们到了昆明却不跟昆明锦衣卫卫所联系,而是隐姓埋名暗中行事,其用心实在是险恶,而可能造成的结果,或许会变让情况变的更加糟糕。 “侯爷,那些锦衣卫藏身之所我已经知道了,要不要派兵将这些锦衣卫围剿了?”潘厚仁沉吟了许久,才将今夜拜访沐晟真正的目的说出来。 可对于此事,沐晟有极大的顾虑。 不管班栋率领的这些番子是否向昆明卫所暴露真实身份,事实上沐晟站在朝廷的立场上,他是没有权利去干涉锦衣卫行为的。别看沐晟是个侯爷,可是锦衣卫本身的特性就决定了,但凡是朝廷命官,那就必须要接受锦衣卫的监视和监督,相反,锦衣卫却只对皇上负责,而不接受任何官员的监督。 “不受监管的权力将会带来最大的腐坏,成为社稷的毒瘤!” 从沐晟脸上的神色,潘厚仁准确的判断出其想法,他不能逼破沐晟做出反抗锦衣卫的决定,故而只能发出这样的感慨。 “厚仁啊,你长学问了啊!”对于潘厚仁的话,沐晟也是由衷的感慨了一句,他摇了摇头,道:“是你教的,不让他们暴露尸体的身份,对吧?” 潘厚仁点点头,“就是担心侯爷会因为锦衣卫的身份而困扰,故而厚仁才刻意提醒了一句。” “你做的不错!”沐晟点点头,甚是动容,“本侯确实不能对锦衣卫指手画脚,不过若是民众怀疑一群身份不明,却在昆明制造了灭门惨案的凶手,继而一怒之下群起而攻之,最终将所有贼人杀死并且焚毁,那么即便是今后皇上追究起来,本侯也能担保这些见义勇为的群众不受到任何责罚!” “侯爷言之有理!只是那些贼人数量众多,而且身怀凶器、武艺高强,普通百姓若是上前只会造成更大的伤亡,若是能有一批武艺出众、进退有据的百姓组织起来,对付这些贼人可就容易多了!” 潘厚仁面带微笑,学着沐晟的口气说话,显然两人已经达成了一部分共识,只不过潘厚仁更希望沐晟能够派出一些有生力量,从而使扑杀那些番子更加容易。 可沐晟始终还是有自己的担忧,他不是不愿意派出亲信参加这次行动,可是谁能保证事后参与者会一直保守秘密呢?只要纪纲还在指挥使的位置上,事情一旦败露,他沐晟就有可能遭受到纪纲强烈的报复! “不行!” 沐晟沉思片刻之后,最终还是否决了潘厚仁的提议。而沐晟也知道在潘厚仁的潘氏运输公司当中,有一个三百人规模的队伍,这支队伍训练有素,战斗力其实已经不输正规朝廷军队,所缺的仅仅是一些装备而已。 “侯爷,人命关天啊!” 潘厚仁还希望用人命来打动沐晟,然而沐晟心中却已经有了解决这个问题的腹案。 “我给你一批装备,去年下半年的时候才从朝廷拨付来的,足足可以武装五十人,不过在消灭了那批贼人之后,装备必须要无一缺漏的退还给我,唔,也算是一次实战演练嘛!” “五十人的装备?” 听到沐晟说的话,潘厚仁的眼睛亮了。前面也说过,按照潘厚仁的财富,根本不存在买不起装备的问题,真正让他为难的有两个问题:第一是资格问题,作为一个商号的护卫队,说穿了就是私人武装,岂能使用朝廷正规军的装备?第二就是渠道问题,在经历了太祖打天下,朱棣靖难抢天下之后,整个大明境内,能够制造作战装备的技师匠人,早已经被朝廷所收罗,并不是说潘厚仁挥舞着银票,就能像是在菜市场上买大白菜那样买到真正精良的制式装备,不要以为在一个正常的社会环境之下,购买这些东西会很容易,想想看,在后世,买一把菜刀都得实名登记,遑论是买点军队用的枪支、防弹衣? 沐晟的话让潘厚仁很心动。 如果不是沐晟在最后还强调了装备一定要归还的话,潘厚仁指不定已经一口应承下来了。制式的装备啊,对于一支护卫队伍的战斗力提升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 事实上若是潘厚仁甘愿冒险的话,他完全可以跟秀娘一道,再加上老将张兴,偷袭锦衣卫的藏身之所。潘厚仁有信心,凭借三人的实力可以灭杀绝大多数敌人,然而他却无法保证一个不留,同时更让他无法把握的是会不会有人受伤——无论是秀娘受伤还是张兴受伤,都是潘厚仁不愿意看到的。 如果说有五十套制式装备,那么潘氏运输公司的卫队完全有能力解决那些锦衣卫,更重要的是,以卫队作为进攻主力,潘厚仁和秀娘就可以作为机动,在外围掠阵,以保证那些番子五一落网,如此一来风声也就不容易走漏了。 “侯爷,若是在围剿贼人的过程当中,装备有所折损又该如何呢?” “哦?”听到潘厚仁这个问题,沐晟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笑容来,“五十套装备,厚仁你到底是说的轻松啊。不过你也是二等伯了,又是镇国将军,府上养几个亲兵那也是朝廷律例许可的,至少在昆明府这边,本侯可以许可你养不超过五十人的卫队,若是这些装备折损了,到时候你就照价赔偿吧,皇上那边我会上个奏折,说是堂堂镇国将军二等伯不懂用兵之道,竟然在练兵过程当中,损毁了装备,你呀,到时候就准备好银子,赔偿吧!” 沐晟的话听的潘厚仁一乐,笑出声来,“好,好!就按侯爷说的办!” 第232章 装备上了 正所谓事不宜迟,虽说此时已经接近深夜,但潘厚仁还是从沐晟手中拿了令牌和手令,他准备自己带人去监视剩下的锦衣卫,让管子去城外通知那些卫队的士兵,随后去库房里领了装备之后赶来跟自己汇合。 对于潘厚仁自己去监视那些锦衣卫,秀娘有些担忧,然而事情总是需要人去做,个体战斗力最强的四疯此刻又不在身边,秀娘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默默点头,随后快马加鞭的离开了侯爷府,向着城门方向狂奔而去,她带着侯爷的令牌,是不会受到宵禁官兵为难的。 潘厚仁当然不会只身前往监视,这年头又没有即时通讯工具,万一有个情况他也没法分身把消息传出去,所以他还得带上管子。 照说管子今天也是受惊不小,可他当时扑倒那耿方云的行动倒是让潘厚仁很满意,至少表现出管子这个人具备了思维的敏锐性和当机立断的判断力,很多时候,这两样东西才是成功者真正需要具备的,也是上位者在考察下属的时候很重要的一个判断依据。 班栋等人藏身的地方,是潘厚仁从谈春口中获知的,当他带着管子,还有管子的几个小弟赶到地头时,却不敢过于接近,担心打草惊蛇。其实潘厚仁心中也有些犹豫,毕竟谈春等四个锦衣卫已经离开了这么长时间了,剩下的那些个番子,会不会已经感觉不妙而换了藏身的地方? 要说潘厚仁这种担忧到是没错,事实上只差一点,就真的演变成潘厚仁担心的那样了。 就在李天易带着谈春等三个锦衣卫离开之后,班栋在屋子里是眼睁睁看着宵禁开始,四个出去执行任务的人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一开始班栋也很担心,会不会是出了意外,如果真是那样,或许现在就应该马上换个地头,哪怕锦衣卫在昆明城里的秘密地点已经没有了,班栋觉得自己也可以马上“打造”出一个秘密藏身地来,不就是杀几个人灭口的事情么,这种事情班栋在他锦衣卫生涯当中,可是做过不少。 可是即便班栋想要换个地方躲藏,那也要外面的官兵们配合啊! 所谓宵禁,自然就是禁止普通人出门上街,除非是有特别的通行证,比如秀娘手中的平西侯令牌,又或者是自身够分量,比如潘厚仁这样的“镇国将军二等伯”,否则此时出门上街,几乎就等同于自投罗网! 麻杆打狼两头怕! 在班栋身边,因为李天易等人迟迟未归,形成了两种意见。一种意见认为李天易等人并没有出事,只是因为杀那小子耽搁了时间,宵禁已经开始,故而李天易等人不得不暂时找个地方躲藏起来,等到明天天亮之后,自然就会回来。 而另外一种则是认为李天易等人执行任务失败,指不定已经被杀或者是被抓了,这就意味着,他们在昆明的行踪已经暴露,接下来就有可能受到官兵的围剿。 这些锦衣卫从未曾想过被抓之后能够保守秘密,概因为在他们自己看来,拷问实在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别看他们拷问别人的时候总是兴高采烈,可那些手段真要是落在他们自己身上,保管一眨眼功夫什么都认了。 班栋也很为难。只因为无论采信哪一方的意见,都必须要承担相当的风险。认定李天易等人已经出事,要转移地方,就必须要冒着被巡逻官兵发现、抓捕的风险;而另外一种,则是要承担判断失误,被官兵围剿的风险。 随着时间的推移,至少在房子周围并没有出现任何碍眼的官兵行动,事情的发展好像正在朝着好的方向前进,这让班栋逐渐放松了警惕,认为李天易等四个应该是因为宵禁暂时无法返回来,滞留在某个地方。 可即便是班栋心中有了这样的肯定,但只要李天易等人不出现,他就始终无法放心,整个晚上他都无法闭上眼睛,身边一些番子已经横七竖八的倒在桌椅上打起了鼾声,班栋却始终对着黄豆般的油灯枯坐,时不时问问复杂放哨的番子,外面有没有动静。 幸亏始终没有什么坏消息传来,班栋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有些舒缓。 夜深了,班栋感觉外面除了巡逻士兵的脚步声之外,就只剩下被惊动的犬吠声,一种让人感觉心中发慌的静谧正趁着夜色在空气当中弥漫。 俗话说的好,“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若是个正常人,倒是喜欢安静的环境有利于睡眠,可是班栋不行,他这一辈子应该说就没做过什么不亏心的事,从小时候欺负街坊邻居的孩子到长大了杀人放火,虽说也算是给自己缠上了金腰带,然而一到晚上,树杈投射到地面上的阴影都会被他看成妖魔鬼怪的五指。 用后世的医疗术语来说,班栋这种情况就应该算是神经衰弱,而且还有心理障碍。 “怎么这么安静?” 侧耳倾听片刻之后,班栋心中又开始变得惴惴不安。他的问题让负责放哨的番子很难回答:也不看看现在都是几更天了,要是不安静,那才真是撞了鬼了!放哨的番子心中虽然是这样想的,可他却是没有勇气说出来,只能保持沉默。 或许班栋是有些神经衰弱,可是话说回来,今天晚上他心中那种不妙的感觉,其实还真就是一种神奇的能力,只因为就在班栋感觉不妥的时候,秀娘已经带着五十个全副武装的卫队成员,将班栋等人所在的屋子给包围了起来。 “都安排好了?” 潘厚仁手中提着真武剑,虽然身上没有穿盔甲,可在他短打外套之下,却是有一件秀娘刻意为他准备的软甲。软甲这种东西其实没有传说中的那么神奇,也不算是什么宝贝,事实上在这个时代所谓的软甲,大多数将领都穿,充其量能够降低兵刃对人体的伤害,真要说什么穿上软甲就能刀枪不入,那绝对是糊弄人。 不过对于潘厚仁这样的高手来说,有一层软甲也就够了,真要是让他像其他人那样全盔全甲,那他也不用提真武剑了,直接跟其他卫队成员一般,拎着一挺白蜡杆的长枪朝前冲的了。 “动手吧!速战速决!传令下去,危机关头不用顾忌对方性命!” 潘厚仁咬了咬牙,下了命令! 不用顾忌对方性命,也就是让卫队成员放手杀!秀娘可没有告诉卫队成员今夜的敌人都是些什么来头,只因为对于普通人来说,“锦衣卫”这三个字本身就是一种沉重的压力,会影响到这些卫队成员实力的发挥,况且潘厚仁和秀娘也认为,不到最后关头,这些锦衣卫是不会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的。 在冷兵器时代,想要对付盘踞在一栋房子里的敌人,最好的方法是什么——火攻!只要将房子点燃,那也就意味着里面的敌人无处逃生,要么葬身火海,要么从里面出来,而狭窄的大门可以让外面包围的士兵,从容不迫的将逃出来的敌人一一斩杀或者是抓捕。 作为一个战阵外行来说,潘厚仁实在是找不到比火攻更有效的方式。在秀娘的安排之下,已经有卫队成员前往临近的房子门口,只等一声令下,这些人就会敲响房门,让周围的居民从自己家中出来,以免火势不受控制。 只要不伤了人命,屋子被烧毁了不过就是赔钱而已,况且锦衣卫这个秘密据点的本身就在贫民区里,潘厚仁并不担心自己会赔不起。 “动手!” 当五更天的梆子声响起时,潘厚仁已经等不得了,他一声令下,身边的管子立刻点燃了早已经插在身边的火箭,火箭带着一溜子火光冲上夜空,虽说远远谈不上照亮夜空,却是将战斗的信号通知到了每一个参加此次战斗的人,按照每个人预定的工作,围剿“贼人”的战斗在此刻打响! “起来,出事了!” 不等放哨的番子出发警讯,一直无心睡眠的班栋,被窗户外忽闪而过的光芒惊动,他本能的沉声低呼,抓起自己绣春刀的同时,也一脚一个的踹醒那些还在睡梦当中的番子。 事实上此时班栋身边的番子已经不多了,当他们收拾好自己,准备接受班栋下令的时候,从门窗缝隙里透射进来的光芒,让包括班栋在内的所有人都迷糊了——难不成天亮了? 然而,紧随而至的“噼啪”声和焦糊的味道,却提醒了这些番子——不是天亮了,而是房子着火了! “火攻!该死的,好狠的心!” 屋子里的这些个锦衣卫没几个好人,瞬间就判断出情况异常危机,正所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对方一开始就用最狠毒的火攻,也就意味着对方不是官兵,或者说即便对方是官兵,却根本就没有打算要不要活口的问题——不择手段只是为了获取胜利! “留在屋子里只有等死,我们杀出去!” 当浓烟开始弥散的时候,班栋一咬牙做出了决定。不用他提醒,每个番子都将自己随身携带的毛巾沾湿,然后紧紧的抱住自己口鼻,绣春刀出鞘,人人皆知接下来就是生死之战! 第233章 生擒活捉也不难 当锦衣卫藏身的屋子腾起火光的时候,潘厚仁发出了苦笑:好嘛,上辈子一个老老实实的教书匠,穿越到大明之后,还真是杀人放火,啥坏事儿好像都做了,估摸着死后也就是下地狱的份! “看,他们出来了!不要走脱一个,上啊!” 秀娘手中一柄狭长的钢刀,潘厚仁一开始没认出来,揉揉眼睛之后他惊讶道:“我说秀娘啊,你怎么把这把刀给用上了?” “怎么,难不成不能用?我感觉这刀挺好的,够锋利,而且还能双手握柄,省劲儿!”狭长的刀锋在秀娘双手挥舞之下发出呼啸的破空声,勾人魂魄!没错,这把刀正是当初秀娘跟四疯从京师返回时,被四疯干掉的那个倭寇用的刀! 刀是好刀,只不过潘厚仁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用倭寇的刀,他一想起来都觉得恶心! 或许是潘厚仁表情让秀娘想到了什么,微微一瘪嘴道:“兵刃的邪恶在于谁在使,你这人思想怎么如此固执?” “我固执?”潘厚仁抬手指着自己鼻子,惊诧一嗓子之后,被前方的喊杀声打断了,“回头再说,先干掉那些家伙!” 火光映射之下,人影瞳瞳,秀娘跟潘厚仁两个担心那些保安不善夜战受损,双双扑向战场,刀光剑影当中,却是只听到长矛穿刺肉体发出的沉闷声音,还有时不时昂然而起的惨叫声! “不错!” 走到近前,潘厚仁才发现十数个保安排列着整齐的队形,手中长枪前后交错吞缩,从屋子里冲出来的锦衣卫即使能够抵挡的住第一枪、第二枪,却难以抵御第三枪、第四枪,原本光线就不够明亮,加上周围喊杀声阵阵,那些番子几乎是冲不出几步,就会被长枪刺中,一下两下,甚至是三五下,鲜血从被枪头钻出的伤口里汩汩而出,很快就将这片区域染红、浸透! 火势愈发的大了。 原本靠近房门的保安们在炙热的气浪之下,不得不退后,已经到这种程度,潘厚仁不相信屋子里还会有人,即便有,现在也应该成烤肉了吧! 然而这屋子可不是只有一道出入的门户,就在刚才,潘厚仁也听到从屋子另一面传来阵阵的喊杀声,好像比这里还要激烈一些,之所以潘厚仁和秀娘没有过去支援,那是因为在屋子另外一面,守着大门的保安是这边的一倍以上,三层人墙排出来的枪阵,就算是让潘厚仁自己去冲,那都是没有必过的把握! “快,让官兵来灭火,趁着火势还没有蔓延,其他人随我去那边!” 潘厚仁确信这边不会再有人出来之后,赶紧下达了命令,而在他下令之前,秀娘已经提前过去了。 事实上班栋带着几个心腹,确实是从另外一道门户冲出去的!作为一名资深的锦衣卫,班栋当然知道在外面的敌人发动火攻之后,莽然的冲出去会有多大的风险,可是他没得选择,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让手下先去冲出去送死! 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班栋将自己的心腹变成了挡箭牌,他承诺若是不死,定然会善待这些番子们在京师的妻儿老小。或许说起来这样的承诺有些悬乎,然而在眼下这种情况,在潘厚仁这边已然摆出一副不计生死要绝杀他们的阵势之下,那些番子们也没得选择,毕竟只有班栋的级别最高,最受纪纲器重,或许也只有他活着,才是对京师里妻儿老小最好的交待! 故而这边的番子可谓是悍不畏死了,哪怕是身上已经被长枪扎出几个窟窿,还能嚎叫着冲向那些保安,他们手中的绣春刀也不是吃素的,只不过今日参战的保安们已经是鸟枪换炮,他们虽然用的还是趁手的长枪,然而身上穿的却不是往日里的那种布甲,而是从军资仓库里弄出来的最好的步兵盔甲,虽说沉重了一些,但至少可以让番子们的绣春刀难以奏效! 叮叮当当的撞击声,还有时不时发出来的火星就是对这身盔甲质量最好的证明,在那些番子们绝望的眼神当中,无数枪头将他们一个个的扎成了马蜂窝。 倒不是说穿上这样的盔甲就一定高枕无忧,如果真是那样大明军队岂不是天下无敌,一统世界了?事实上这种步兵盔甲还是有诸多防御力不足的地方,比如关节连接处之类,而且单薄的铁片,能够承受的攻击同样有限,若是一个位置遭受到连续攻击,或者是相当沉重的一击,同样会被撕裂。而若是遇上少数民族的骑兵部队,骑兵使用的武器相对来说沉重、彪悍,加上马匹冲刺的力量,哪怕就是一柄普通的长枪,也能贯穿这种盔甲的! 事实上跟着班栋而来的番子并非个个都是废物,尤其是被班栋引为心腹的几个当中,也有武艺不俗的,这些个番子在临死之际的反扑,同样对穿着铠甲的保安造成了伤害! “冲出去,冲出去,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当潘厚仁赶到的时候,原本由二十多个保安组成的阵势竟然被番子们撕开了一条缺口,有个声音在混战当中尤其的响亮,几乎是一瞬间,潘厚仁就认定说话的那家伙就是谈春口中此次来昆明的负责人,班栋! “秀娘,秀娘?” 在杂乱的人影当中,潘厚仁首先寻找的是秀娘的身影,还好,秀娘并没有很冲动的孤身深入,虽说她已经站在战斗的第一线,可好歹她身边左右还有人在配合她,正跟两个浑身浴血的番子交手。 潘厚仁担心秀娘的安慰,连忙赶过去,二话不说真武剑挥出,将将好挡住那番子削向秀娘上三路的一刀,而秀娘似乎是跟潘厚仁心灵相通一般,双手持刀斜斜挥出,同时口中发出一声娇咤,只见那番子如同纸剪小人一般,硬生生的被秀娘这一刀撕裂开去,浓郁的血腥味竟然连房屋烧焦的味道都无法压制,熏的那几名保安不由自主的后退。 “秀娘,让我来!” 借着火光,潘厚仁看到秀娘那张冷面上已然尽是汗迹,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被烤的,只不过这个时候,他总该展示一下男人的实力,将秀娘挤开的同时,手中的真武剑已然跟另外一个番子的绣春刀搭上,有如福至心灵,潘厚仁竟然在此刻本能的施展出太极拳精义当中的“抖”字决,只听“当啷啷”一声,在那番子惊恐的眼神当中,绣春刀直射天际,消失在夜空当中! 第234章 一切都结束了 潘厚仁或许不知道,在他看来面前这个番子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敌人而已,可是对于番子们来说,被潘厚仁挑飞绣春刀,顺势一剑刺破喉咙的番子,却是他们当中公认武功最高的一个,据说面对同袍,那厮可以一个挑十个! 可是这样的人竟然不能在潘厚仁面前走过一招,难道传说中潘厚仁乃是张三丰亲传弟子的谣言是真的? 就连将自己身影隐藏在众番子当中的班栋,此时都满嘴发苦,他哪里会想到,只不过是杀了田老三全家,走漏了一个半大孩子,怎么就会将潘厚仁引来了。 完蛋了! 如果说刚才班栋心中还有些侥幸心理,认为通过一番努力说不定能够逃出生天,而且还能继续执行纪纲大人交待的命令,毕竟他们是锦衣卫,只要是能够从这里逃脱,实在不成还能去找沐晟,亮明身份之后,相信不会有人敢将他们跟田老三一家的惨案联系在一起。 然而世事难料,谁知道事情竟然会发生如此的变化,自己这一拨人竟然被堵在藏身之地。而这个时候班栋也算是看出来了,围攻他们的人压根就不是正儿八经的官兵,很明显,应该是跟潘厚仁有关。至于说班栋为何有这种能力辨识出敌人是不是官兵,这也算是锦衣卫的一种本事。 “班栋!” 就在班栋窥视潘厚仁这边的同时,他的举动同样被有心的潘厚仁觉察到,事实上潘厚仁一直在找谈春口中的班栋,这个昆明任务的领导者。 在屋子另外一边的战斗当中,潘厚仁并没有发现像是班栋的人,而这个时候,番子当中鬼鬼祟祟的眼神,让潘厚仁确认,那家伙定然就是班栋了。 “抓住他!” 手中三尺青峰指向,几乎所有保安队员都眼光灼灼的罩定了班栋,这一瞬间,班栋的容貌被二十多人个牢牢记住,恐怕想要继续隐藏在人群当中,怕是已经不可能了。 “抓住他,抓住他!” 随着潘厚仁的命令,刚刚短暂停顿的战斗再次继续,在烈焰的炙烤之下,慌了神的番子很快落败,战斗大概在一炷香的功夫之后就结束了。虽说班栋在最后时刻已经想要公开自己的身份,只因为他发现潘厚仁带来的人根本就不在乎杀人,然而潘厚仁和秀娘却没有给班栋这个机会,俩俩夹攻之下,班栋身边的几个番子压根无法真正的保护他,当潘厚仁手中的真武剑平平拍在班栋的嘴上,硬生生的将其即将脱口而出的“我们是锦衣卫”六个字,给拍回了喉咙里! “所有俘虏一律封嘴,捆紧,蒙眼带走!” 战斗结束之后潘厚仁下达命令,对于被生擒的番子,潘厚仁要求捆扎起来带走,而已经死亡或许即将要死亡的番子,这是被潘厚仁命令,直接丢进火海当中,就地焚烧了事。 这样做虽说草率了一些,可是潘厚仁对于这些锦衣卫实在是没有多大的好感,既然为虎作伥,那就要做好尸骨无存的准备。 除开班栋之外,所有的锦衣卫都将被送去城外的潘氏运输公司关押起来,而班栋,则是潘厚仁需要抓紧时间审讯,一个是看看能不能问出点有用的东西来,第二就是确认谈春的身份。 谈春自称是张晓谶的人,他给潘厚仁说了不少事情。然而现在潘厚仁并没有方法确认谈春说的大部分事情,尤其是他自己的身份。而现在将班栋抓住了,那么通过在班栋这里核实,就能知道谈春说的事情是否都是事实。 不过从谈春那里潘厚仁也知道,班栋这个人可谓是出生于草莽,本质上就是京师里的一个街痞,跟着纪纲一步步发迹至今,事实上骨子里那种痞气却从未曾消失过。对于这种人,想要从他口中弄出真话来很不容易,这种人到最后关口其实很光棍,尤其是像班栋,在锦衣卫里混迹了这么多年,竟然连家都没有成,说出去恐怕没人会相信。 不过对付这种,潘厚仁也有自己的法子——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那班栋不是街痞出生么,好得很,潘厚仁手里还有管子等人,正好用来收拾这个班栋。 忙碌了整整一天,潘厚仁回到家中的时候,还没穿过院子,就开始抑制不住的打哈欠,困得两眼都快睁不开了。 瑶瑶等仆佣见主人家返回,忙前忙后照顾潘厚仁跟秀娘,差不多快天亮的时候,也就是大年初二的太阳都快要升起的时候,潘厚仁终于躺到了自己的床上,终于可以好好的睡上一觉了。 对于昆明城里的老百姓来说,昨夜发生的事情除了对真正生活在被烧区域附近的人,都成了一种茶余饭后的谈资,坊间有种说法,说是官兵出动,围剿了那伙害了耿家满门的贼人。而另外还有一种说法,说是潘氏运输公司出的手,只因为来不及通知官府,担心贼人觉察不对劲后夺路而逃,故而潘氏运输公司才组织正好经过此处的保安队围剿了这伙贼人。 后一种说法乍一看好像不怎么靠谱,毕竟抓贼那是官兵的责任,怎么会让一个商号的卫队来完成呢?可是传说此事的人说得可是有板有眼,更重要的是那些居住在昨夜战斗附近、房子受到火灾波及的人,都已经收到了来自潘氏运输公司的补偿。 甚至还有一种说法,说是城外发生的那起凶杀案,也是这伙贼人犯下的。一时间,潘氏运输公司在昆明城的声誉,拔高到了一个极高的地步,甚至有超过朝廷的倾向。 如果说潘氏运输公司跟潘府毫无关系的话,其名声还没法如此快捷的达到如此程度,正是因为潘府在过去,在民间打下的坚实基础,才能够有今日潘氏运输公司如日中天的结果。 民间传言归民间传言,只有真正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的人才清楚,事情远远没有如此简单,而昆明府到现在远远还没有达到那种所谓的和谐,封锁和宵禁仍旧是不能解除,而沐晟等人紧锁的眉头依然不能释怀。 刑部尚书吴中已经不能继续留在驿站了,就在昨天晚上潘厚仁决定对班栋等人发动进攻的同时,沐晟已经安排人手,将吴中和他的忠仆吴念接进了平西侯府中居住,表面上是平西侯对于刑部尚书的一种尊重,实际上却是为了保护吴中的性命安全。 吴中获悉昨夜的厮杀之事,已经是初二天的晚膳时分,正好沐晟邀约吴中一同共进晚膳,在席间,吴中就向沐晟提及此事。 作为常年生活在京师的吴中,对于潘府和潘厚仁的真实情况并不了解,直到他因为彻查火铳事件来到昆明,才知道了潘厚仁的一些情况。 “侯爷,那潘厚仁虽说是镇国将军,可带领私兵围剿民宅怕是不妥吧,这可是有悖我朝律例!”席间,吴中谈及昨夜之战斗,显得有些不满,言语之间甚至表达出对沐晟包庇、纵容潘厚仁的指责。 对于吴中的言论,沐晟没有立即开口反驳,仅仅是捋须而笑,等到那吴中将情绪发泄的差不多了,沐晟才淡淡地道:“尚书大人也知道,这潘厚仁可是皇上亲自封的镇国将军二等伯,那是可以养亲兵的。至于带兵围剿贼人,也算是一大功劳啊!” 吴中听到此话,顿时愣了,微微一沉吟,脸上的神情也就稳重下来。在中国古代封建制度时期,凡是涉及到皇亲国戚的事情,那就绝非是件简单的小事了。对于朝廷的官员来说,他们虽然打心眼里鄙视这些躺在先辈功劳上的为所欲为的“权后代”,然而实际上,朝廷官员是很忌讳得罪这些权贵的,尤其是跟皇族沾边的权贵,只因为一旦社稷稳定,这些权贵之间往往会结成一个庞大的共同利益圈子,得罪了其中一个,或许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吴中是属于那种饱读诗书的人,他深知跟皇亲国戚打交道的麻烦,然而他也很奇怪,潘厚仁为何有资格被封为“镇国将军”? “此事很奇怪啊!”身为刑部尚书,抛开吴中内心对皇亲国戚的怨怼之外,他还是有属于他自己的专业素养的,几乎是一转眼的功夫,吴中就问沐晟道:“侯爷,那火铳事件,难不成真正要对付的人不是潘府的老人家,而是潘厚仁这个来历不明的镇国将军?” “哦?吴尚书何出此言呢?难道说发现了什么端倪不成?”平西侯沐晟扬了扬眉头,两眼亮铮铮地瞅向吴中。 第235章 定亲 吴中的这个问题,沐晟和潘厚仁早就已经讨论过了。作为经历了现场的第一目击者和受害者潘厚仁自我感觉来说,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可是最初出现的那些贼人,分明就是冲着潘诞来的,至于说他潘厚仁,好像仅仅是顺带的而已。 今年的春节对于昆明城的人来说将会是永生难忘的。不仅仅是在除夕、初一天就出现了三起凶杀案,紧跟着又是潘氏运输公司保安队围剿贼人的战斗。之后虽说沉寂了几天,可是紧跟着潘府宣布即将为潘家小姐潘徵徵和潘氏运输公司董事长,也是潘府另外一个重人物潘厚仁少爷之间的定亲仪式。 而据说当天同时定亲的,还有曾经春兰阁管事的秀娘,以及大理天龙寨寨主的掌上明珠段灵玉。 一个男人,三位少女。其中不乏身家敌国的潘徵徵、地方豪强后代段灵玉,至于说秀娘的身份,在普通昆明人看来更是神秘莫测。虽说秀娘曾经在春兰阁抛头露面,然而但凡是春兰阁的老客人都知道,秀娘当初就是一朵带刺的玫瑰,从未曾听说有谁能够在秀娘那里讨到什么便宜,当时就有人猜测,秀娘这朵带刺的玫瑰最终花落谁家,甚至有好事者借此打赌,然而谁也猜不透,最终秀娘竟然会跟比她小很多的潘厚仁定亲。 在艳羡潘厚仁这个多金少年郎艳福的同时,也不无好事者在恶意怀想:如此各有各千秋的三个绝色美女,像潘厚仁这样莽撞的少年能够摆的平?怕是后院的葡萄架别说稳固,架都别想架起来吧。 时间一转眼就过了好几天,当初七之后,虽说大年还没过,然而对于各行各业来说,已经逐步回到正规。其实过年,尤其是过长年这种风俗,在纯粹农耕时代和农耕社会有其存在的土壤,然而对于从事手工业和商业者来说,过长的春节休息时间并没有任何好处,这两样产业本身并不受到气候的抑制,不需要在家中“猫冬”。 当人类社会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自然就会脱离纯粹的农耕社会,故而春节休息的时间逐渐变短本身就是人类发展的一种趋势。 在古时,春节休息时间可能长达一个月,可是到后世,除了除夕、初一、初二、初三,这三四天功夫大街上会显得比较冷清之外,大概从初三开始就会变得热闹起来,大街上人来人往,这个时候,也追逐利润最大化为目标的商人,又岂会放弃大好赚钱的机会? 故而在此时的明朝,初七开始各种行当也就开始重新营业,包括潘厚仁名下的春兰阁、红色年代、君再来三大娱乐场所也是如期开业。别看现在好像还是春节时节,可是等这地方结束歇业开门之后,生意却是比平常时候更加火爆。 就拿主营业务为餐饮的君再来来说,预定的客人已经排到了大年十五去,当然,这跟潘府预定初十到初十五连续六天定亲喜宴包席也有关系。 要说潘府的财力由此可见一斑,那君再来的收费标准可谓是让人咋舌,虽说君再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属于潘府的产业,只是交给潘厚仁经营,不管潘府预定了多少天,需要多少费用那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然而在生意极其火爆的情况下,潘府自己订了席位,事实上就是把赚更多钱的机会拒之于门外了——潘府不订,别人就会抢着订了去,君再来赚的可就是实打实的银子了。 不仅仅是君再来初十开始到十五被潘府预定下来,就连红色年代和春兰阁,这六天同样是被潘府给订了,也就是说,但凡参加潘府这次定亲宴会的人,不但可以享受到整个云南最好的美食,还能享受到最好的勾栏姐儿和最热烈的通俗娱乐场所。 红色年代自从营业起,就被潘厚仁定性为通俗娱乐场所,虽说里面也会表演一些春兰阁和君再来上演的节目,可是跟春兰阁相比更雅,跟君再来相比更俗,而收费个方面更是远远低于这两个地方,故而潘厚仁是将红色年代定性为通俗娱乐场所,而红色年代这种模式,才是潘厚仁准备在将来大力推广和发展的。 说到底,红色年代其实就是融合了潘厚仁在后世所见的,酒吧、咖啡厅再加上刘老根大剧院三种特性的大杂烩,表面上看这三种场所好像有些格格不入,其实那是因为后世文化分歧,对于此时大明的受众来说,其实是非常喜闻乐见这种娱乐形式的,尤其是其消费,是大多数人都能够接受的。 在潘府的造势之下,整个昆明城中但凡觉得自己有点身份地位的人都开始期待,期待自己会不会接到潘府的邀请,参加这次盛大的定亲仪式。 事实上在邀请客人名单的拟定上,潘府也是伤透了脑筋。对于潘厚仁来说,这个时代必须要邀请的人好像并不是太多,毕竟他内心当中还有后世的那种认知,在他看来,定亲也好、成亲也好,总之这种喜宴对于被邀请者来说,其实就是一颗“红色炸弹”,意味着要为这样一顿饭而支付高额的“餐费”。 可是在这个时代,人们对感情还是相当看重的。不管是亲情、乡情、还是人情,都是人们生活当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就好比说此番潘厚仁定亲,别说是潘府固有的街坊、朋友都必须邀请到,就连但凡是跟潘府、潘氏运输公司有生意上往来的客户,那都是必须要邀请到的。 其实就在宣布初十定亲之前,潘德明就已经派人前往大理。 段正鑫在初二天就已经返回大理天龙寨,好歹他还是天龙寨的寨主,若是过年的时候都不回去转一圈,总是说不过去的。而潘德明派去大理的人,正是带着请柬,陪着段正鑫一同去邀约那些部落的土司、头人,一起来参加初十这场盛大的定亲仪式。 同时段正鑫他自身作为定亲仪式成员当中的一员,潘厚仁的准丈人,他也同样要以自己的名义,邀请很多人,比如说天龙寨里稍微有地位的人,周边一些熟络的朋友,都必须一个不落的邀请上。 第236章 宏大的欢宴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成亲可以说是一笔巨大的开销,而若是不这样做的话,就会受到街坊邻居、亲戚好友的鄙视,一是鄙视你这人没有人情味,二是鄙视你家没有实力,娶媳妇、打发女都舍不得花血本! 当然,潘厚仁本人实在是没有太多需要邀请的对象,甚至于他都不需要亲自写几张请柬,大多数的事情都由别人包办了。 别以为潘厚仁不用管定亲的事情他就很悠闲,事实上他忙的不得了。 在谈春的指点下,那夜潘厚仁和秀娘率领潘氏运输公司的卫队成功的将潜入昆明城的锦衣卫一网打尽。在战斗结束之后统计,大概有一大半锦衣卫在战斗当中丧命。 要说这样的结局只能怪班栋执行纪纲的命令过于的执着,以至于这些被杀和被抓的锦衣卫身上,愣是找不到半点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故而在潘厚仁提前打招呼的情况下,所有跟这些锦衣卫接触的人,无一知道这些人的真实身份,甚至于当中有锦衣卫畏惧而喊出自己的身份,也被那些保安们当成是疯子的胡言乱语。 而班栋,则是一直留在小潘府里,被管子、潘厚仁和张兴轮番审讯。 一开始的时候班栋还是很坚持的,除了承认自己的身份之外,全都是一问三不知,不管对方问什么,他始终是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潘厚仁是从谈春那里得到关于班栋的一些情况。这厮是京师的混子、街痞,在京师好像已经没有直系的亲属,可谓是家庭关系非常干净、简单。事实上当初纪纲就是看中班栋家庭关系干净,才慢慢培养,最终将其引为心腹的。 然而人始终不能生活在真空当中,哪怕就像班栋这样的人,明知道自己所从事的工作非常危险,但他还是不能抹杀自己的本性,他是个男人,就无法抑制自己不去找女人。 班栋的确是没有成亲,没有组织家庭,但是他在京师里却养着两个外室。说起来或许有些可笑,班栋的这种行为就好像后世一个人没有娶老婆,却已经有了二奶,包了小三一样,听起来好像是有些不可思议,但对于班栋来说,有没有名义上的妻子却很重要。只因为时代不同,人们对家庭的观念是不同的,在外面养的外室,那女人只要没有为班栋生下孩子,那么就不会被官方所承认,即便将来班栋出了什么事,也很难牵连到外室的女人,可若是名正言顺的成亲,一旦有个牵连,那当妻子的最好下场恐怕就是发配教坊司了。 当然,这种外室只能用在官方处理朝廷官员的时候钻空子,若是民间势力,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好比如今,管子就是用班栋养在京师里的两个外室,彻底击溃了他的精神防线。当然,其中还有潘厚仁的功劳。其实潘厚仁也没有做啥,只是将后世那种精神折磨的方式教给了管子。 要说管子这厮恐怕是从娘胎里带了点这方面的天赋,就连潘厚仁都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精神折磨拷问法,管子学了之后尽然不到半天功夫就使用的行云流水,而且在班栋身上那是一次成功。 “你们的目标是保护刑部尚书吴中?” 潘厚仁感觉自己被搞得有些浑乱了,纪纲竟然会派出自己的心腹,来保护一个朝廷的官员!从纪纲自身的职务和工作职责来说,朝廷的每个官员都应该是他潜在的怀疑对象,按照锦衣卫的职责,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代替皇上监视每一个吃皇粮的人,皇上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锦衣卫跟朝廷官员打成一片,只因为那样锦衣卫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意义。 “这怎么可能呢?班栋,你也应该知道,我潘厚仁可是从未曾将你们大人看在眼中,虽说他是个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又如何呢?嘿,说句不好听的话,我,还有.嗯,我们可是欲得其头颅而不甘啊!” 潘厚仁心中自然是深信这班栋休想再从自己掌心之中逃脱,故而说话也少了诸多的隐晦。事实上潘厚仁也没有说谎,对于他来说,那纪纲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如果说潘厚仁现在心中还有什么遗憾的话,恐怕就是至今仍旧没有找到可以公开手刃纪纲的法子,想要暗杀纪纲倒是很容易,可潘厚仁决计不愿意这么做,只因那样做了,那纪纲反而会以一个“忠臣”的名义光荣牺牲了,按照此刻纪纲在朱棣心中的地位,弄不好还要给将他描绘成一个治世能臣而载入史书。 这是潘厚仁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他反复用来阻止秀娘的一个理由:恨一个人,光是杀了他不足以平心中之忿,最好的法子就是要让他背上万古骂名,让他的后人永生永世都抬不起头来。 这才是真正的报复,虽说纪纲注定要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但潘厚仁更希望完成这一个艰巨任务的人,会是自己,或者是秀娘。 “潘厚仁,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不就是想要扳倒大人么?哼,你这个乳臭未干的黄口小儿也妄想?没错,我班栋算是完了,可那又如何呢?我从不曾后悔跟着纪大人,从不!想当年我不过是过街老鼠一般的存在,在京师各大势力的下巴之下求食,为了一点点残羹冷炙而盲目奔走!是纪大人给了我光明正大生存的能力!” “我呸!” 潘厚仁重重地啐了一口唾沫,打断了班栋慷慨激昂的“演讲”:“光明正大?你们这一群鼠辈也配用这四个字?别说出来笑话人了好不好,就你们那些小人行径还说什么光明正大?班栋我问问你,若是没有身上这锦衣卫的皮,你觉得你在京师能够活几天?你养在京师里的两个各外室,又能活几天?” “祸不及妻儿!潘厚仁,枉你还是个江湖人,怎么连江湖规矩都不讲了?” 潘厚仁提到那班栋的两个外室,激的班栋立马挣扎起来,可惜浸透了桐油的牛筋绳,就连潘厚仁自己都没法挣脱,就更不用说体能远远不及他的班栋了。挣扎是徒劳,但潘厚仁却看出班栋内心当中的激动,由此可见,这家伙对他在京师里养的两个女人应该是很看重。 如此一个无恶不作的人竟然会顾及自己的外室女人,说出去怕是会引人笑话。可是,这班栋生存困难,多年孤家寡人一个,自打养了外室之后,时间一长已经将两个女人当成亲人一般的看待。而往往像班栋这般缺乏亲情的人,一旦有了之后反而会更加珍惜,所以为何班栋会有这样激烈也反应也就不奇怪了。 “班栋啊班栋,怎么,你的两个女人比纪大人在你心中的份量还要重?啧啧,难道你还不明白么?我潘厚仁可不是什么江湖人,从咱们大明朝的律例来说,咱是个有身份的人啊!镇国将军二等伯,班栋你有没有想过,那纪纲混一辈子,怕是也混不到我这个境界啊,你说说,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又如何?” 潘厚仁的话深深的刺激了班栋! 未来昆明之前,班栋对潘厚仁的了解并不算深刻,当他到了昆明,了解到潘厚仁身上发生的诸多事迹之后,其实内心对潘厚仁这个年轻人的非常羡慕甚至可以说是嫉妒的。从年龄上来说,班栋比潘厚仁大了差不多一轮,可无论是比出生、比家庭、比财富、比权势,自以为已经混的很不错的班栋,却是拍马难及潘厚仁万一。 班栋不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他只会咬着牙齿嫉妒!正所谓跟着好人学好人,跟着庙祝跳大神。这班栋长期待在那纪纲身边,其心性已然受到纪纲的影响,思想变得偏激也就情有可原。 况且即便班栋不受到纪纲的影响,在他幼时的成长经历同样会造成其人思想偏激狭隘,对于社会始终有一颗仇视的心。站在纪纲等社会管理者的角度来看,像班栋这样的人也不是完全没有用处。事实上,在当权者眼中并无好人坏人的区别,关键是如何用,用在什么地方。像这样的用人思想,不仅仅存在于大明朝,即便是在后世,同样存在,否则,就不会有诸如:“兵匪一家”以及后世超越全世界军队战斗力的某组织的存在了。 “潘厚仁,我承认你是天生运气好,老天爷都眷顾你!可是你别忘了,这人要是坏事做多了,总会有报应的!你想要动我的女人,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班栋怒击而吼,唾沫星子横飞,连潘厚仁都不得不暂且退避三舍,等那班栋发泄得差不多,才开口道:“行了行了!你信因果报应?我看未必吧!再说了,你说是做鬼都不放过我,那我若是不给你做鬼的机会,你又该怎么办呢?” “你?” 潘厚仁的话让班栋一下子迷糊起来,难道说在得到了想要的情报之后,潘厚仁并没有打算杀了他? “你也不要太惊讶了,其实我这个人呢,不是那种杀人成瘾的侩子手,这么着吧,我先给你找个地方安顿下来,然后咱们静观其变。” “你想做什么?”班栋看到潘厚仁脸上的笑容,忍不住心中颤抖,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个天大的阴谋。 第237章 审讯要抓住弱点 “其实我真不想做什么!”潘厚仁很是无辜地摊开了双手,冲着那班栋摇摇头,“我只是想看看,当你对他忠心耿耿的纪大人知道你出事之后,会怎样对待你在京师里的两个女人,啧啧,我听说你这两个女人水准很不错,我还听说啊,纪大人在女色方面,可是很有追求的哦,而且口味极重!” 纪纲的口味当然是重的,连女尼姑都不放过,为了女尼还将朝中大臣打成了脑震荡,可谓是“色中饿鬼”。只不过纪纲这个人总还是有点义气的,在锦衣卫这种类似于军队一般存在的机构当中,当上级的若是半点义气都不讲,那是招揽不到真正有用的人手的,比如那个被潘厚仁一剑洞穿了喉咙的番子,自身武功不错,行走江湖已经绰绰有余,如果说纪纲不是还有几分义气,这些江湖好汉也很难纯粹为了钱而替纪纲卖命! 故而班栋在世的时候,纪纲自然不会动他的女人,可若是班栋出事了,纪纲只需要随便找点理由,就能派人将班栋的女人弄进他的家门,在深闺大院里,会发生些什么事情,班栋用膝盖都能想到。作为纪纲最得力的心腹手下,班栋对纪纲的了解远远超过潘厚仁依托历史记载所获知的,班栋甚至知道,纪纲府上每年都会“失踪”很多年轻女子,这些女子有些是纪纲买回来的小妾、丫鬟,更多的则是纪纲抢回来,甚至是让班栋这些心腹手下“偷”回来的美貌女子,至于说这些女子的去向,就连班栋这样的人都不愿意想。 “潘厚仁,潘大人,求求你,求求你赶去京师,救她们一救,你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只要你能够将她们救出来!她们是无辜的,无辜的啊!” 就在潘厚仁威胁了一番准备走人的时候,那班栋整个人突然之间就崩溃了,或许是潘厚仁刚刚一番话勾起了他某些不好的回忆,关于那些落入纪纲手中的女人的回忆。 然而这个时候潘厚仁却不会理睬班栋了,反正纪纲要知晓昆明发生的事情已经是大年之后了,眼下潘厚仁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定亲,这可是他两辈子以来从未曾有过的事情,哪怕以他心性之坚定,此时仍旧有些惶惶然。 等到初八那天,该发出去的请柬都已经发了,而大小潘府都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也幸亏潘家实在是不差钱,家里的仆佣不够用,竟然还临时聘用了不少。任何一个时代都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大把大把的银子撒出去,整个潘府的气氛也在红灯笼、红对联、红绸布等喜庆装扮之下,悄然发生着改变,甚至连老爷子潘诞这两天的气色,都已经好了许多。 当然,关于潘诞老爷子气色变好的说法明显只是传闻,这个事情潘厚仁最清楚不过了。当初四疯临走的时候曾经给了潘厚仁一些药物,给老爷子这段时间服用。而四疯也说过,若是他返回武当山一切顺利的话,也会赶回来参加潘厚仁的定亲仪式,同时还会向张三丰讨教一番,看看还有没有法子挽救潘诞的性命。 事实上四疯说起此事时,自己都很没有把握。因为四疯跟张三丰主要学武术,医武不分家,四疯这么多年将张三丰一身功夫学了个七七八八的同时,更是差不多已经完全学会了张三丰一身的医术,唯独就是在火候方面还有些欠缺,另外就是丹道一途四疯学的不够到家,像张三丰为朱棣炼制的“龙虎丹”,四疯就完全是半点头绪都不会。炼丹这种事情本身还得看天赋,或许四疯这方面天生就欠缺,而学究天道的张三丰自然不会去强求。 因为潘府筹备盛大的定亲仪式,以至于整个昆明府都热闹起来。 但在这份热闹之下,却是暗流涌动。 包括刑部尚书吴中在内,都知道吏部郭侍郎的的确确是死了,虽说没找到可以证明其身份的文书,但是吴中和张兴都是认识郭侍郎的,尤其是张兴,哪怕郭侍郎化成灰他都不会认错。 有这两人作证,郭侍郎的死讯就无法掩盖,沐晟八百里加急将奏折送去京师,在呈给朱棣的奏折当中,沐晟坦然承担了他自身的责任,认为是他治下不靖,才会导致那郭侍郎惨死在昆明城外。同时,沐晟也在奏折当中提及他已经封锁昆明城周边,誓要找到那些贼人的踪迹,为郭侍郎报仇。 要说郭侍郎的死谁最高兴,恐怕就是赋闲在家,整日里惴惴不安的张老头儿了。因为他是在任上被免职,按照大明的传统,如此这般被免职的官员,很难得到善终。这世间总是墙倒众人推,雪中送炭的少,落井下石的多,一旦官员在任上被免,吏部官员一到就会开始审计,其中过程无不就是鸡蛋里面挑骨头,用金大大书中韦小宝的名言那就是:挑不出骨头也把蛋清蛋黄给搅乱了,岂不是好蛋也成了混蛋? 故而郭侍郎这一死,张老儿自认没那个本事半路截杀朝廷官员,只要撇清了这一点,那么朝廷的重点就会放在查找贼人身上,反倒是让他落个轻松。如果这个查找的时间再长那么一些,恐怕到最后都不会还有人记得他这个被免职的官员了。 那么杀死郭侍郎的贼人就如此好找么? 显然,昆明府或者说平西侯这边得到郭侍郎遇害的消息实在是太迟了,给了贼人太多逃走的时间,以至于沐晟虽然在昆明周边布下了天罗地网,然而鱼儿都已经游进了大海,又岂会掉头过来,自投罗网呢,除非是另外暗中还有人在盯着那些鱼儿,就如同高高在天空当中盘旋的鱼鹰! 然而真的会有这么一只鱼鹰的存在么?潘厚仁也好,沐晟也罢,他们都期望有这样的一只鱼鹰,在关键的时刻替他们指明方向,只因为京师那边的回音在正月初九这天,就已经到了昆明平西侯府,从那宣旨的天使口吻当中,大家都感觉到浓浓的不安——皇上他老人家,生气了! 第238章 皇上给的期限 朱棣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对于沐晟,朱棣自然知道其并没有太大的责任,毕竟云南地处大明边陲,向来是强人横行之地,那郭侍郎一行也有可能是运气不好。不过若郭侍郎一行真是遇上实力强横的山贼强盗,那么沐晟作为放牧一方的重臣,就有义务要将这种强盗消灭掉。 在圣旨当中,朱棣对沐晟下达了明确的指令,甚至也给出了明显期限,三个月。也就是说如果沐晟不能在三个月之内找到贼人的踪迹,那到时候就休怪他朱棣不念旧情了,即便不会给某种肉体上的惩罚,估计职务上肯定是要下降了,弄不好侯爷的位置也要动一动了。 而宣旨的天使除了跟沐晟对话之外,还找到了吴中。皇上对吴中在昆明城的工作也有要求,当然,为了表示对自己臣子的关怀,朱棣首先还是表扬了一下吴中对朝廷的忠臣,紧跟着就是提醒吴中要注意安全,可是不能走上郭侍郎的老路,尤其是吴中还是微服私访,根本没有带护卫。 在表扬慰问之后就是谈工作了。朱棣给吴中放宽了期限,跟沐晟一样,三个月的时间里,一定要对火铳的案子拿一个说法出来。 这一点虽然让吴中非常感激,同时心中也挺苦恼,只因为他到昆明也有好几天功夫了,火铳案的第一受害者潘诞身体始终欠佳,不方便反复询问,而第二受害者潘厚仁,说老实话,吴中感觉他这个刑部尚书在潘厚仁面前根本没有多大的威慑力,甚至于好像潘厚仁压根就没有将他放在眼底。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永安,汉王朱高煦的封地里,整个汉王府却是几乎没有过年的喜庆味道。 既然永安是汉王朱高煦的封地,也就是说,除非是朱棣亲自下令,否则朱高煦就是这里的天,就是这里的地,他的意志代表着永安的方向。 而朱高煦不高兴,也就意味着整个永安上上下下都快乐不起来。 发生在昆明的火铳事件,虽说到目前为止,无论是朝廷上还是朝廷外,都还没有人明确的将矛头指向他这个汉王,然而事实上朱高煦也很清楚,这只是迟早的事情,迟早人们会将目光汇聚在他的身上,就算别人不提,朱高煦相信,他的王兄,那个已经稳坐在太子爷宝座上的瘸子,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对于远在京师的王兄,一起长大的朱高煦实在是他清楚其为人,说句不夸张的话,朱高煦感觉自己甚至比父亲朱棣更清楚那个两面三刀的王兄。 从小朱高炽就比朱高煦沉稳,或许是天生的性格使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朱高炽儿时生病之后性格的变化,总之朱高炽很容易的就得到那些西席先生的喜爱,只因为朱高炽能够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如同儒学当中的圣人一般,除开他那一条瘸了不能使劲的腿之外,在外人看来,其一举一动无比接近圣人的境界。 故而朝廷当中但凡是饱读诗书的文官,对朱高炽的印象都是非常好的,而朱高煦也知道自己的性格暴躁,做事常常不考虑前因后果,过于激进,自然是不受文官们的喜爱,人气主要还是集中武官当中。 朱高炽如果真是像他在外人表现出来的表里如一,那他朱高煦也就无话好说,然而两个几乎算是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能够看到的自然比外面的人更多一些。 就拿朱高炽的太子府里的情况来说吧,事实上就朱高煦所知,在外人不知的太子府中,朱高炽表现出来的恶习程度远远超过了他这个风评不好等到汉王,更重要的是,朱高炽从来不会放过他太子府里任何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然而却从未曾有人提起过。 “我的好兄长啊,你隐藏的实在是太深了!当初父皇之所以难以下决定,怕就是因为看穿了你的真实面目!要怪,就怪我自己无能,不能在世人面前揭穿你!”坐在书房里的朱高煦,提着笔,却不知道该怎么落笔! 在他心中已然有种预感,自己派去昆明的人怕是最终会失败的。而为了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朱高煦自觉应该未雨绸缪,先向父皇解释一下,他可以向朱棣坦诚,那些攻击潘诞的人是他指使的,然而他也必须要告诉朱棣,火铳绝对不是从他这里流出去的,而是有人在栽赃嫁祸! 至于说这个栽赃嫁祸的人是谁,若是放在还没有被流放之前,朱高煦或许会将矛头直指自己的兄长,太子朱高炽。可是在经历了流放之后,朱高煦终于明白了,成熟了,也学乖了。他知道自己即便用性命向朱棣保证,朱棣也不会相信是朱高炽在栽赃嫁祸他,相反,朱棣只会怀疑这是他朱高煦自己导演的一出苦肉计而已。 所以最终奏折落成时,朱高煦并没有说是谁在栽赃嫁祸,他甚至没有将这样一本奏折当成奏折来写,而是按照普通家庭成员,儿子向遥远的父亲写去的一封家书。在信中,朱高煦更多的是回忆过去,过去跟父亲并肩作战的那些美好时光,还有他儿子顽皮的日子,只有在信的最末尾,朱高煦才像是个孩子般坦然向父亲承认,是他派人去昆明找潘厚仁的麻烦,只因为当初双方在昆明城中结下了梁子,而这个梁子的起因经过,还扯上了岷王朱楩以及世子朱徵焲。 陈述到最后,朱高煦就是反复向朱棣证明,火铳不是从他这里流出去的,他是朱家的子弟,身上流着的是朱棣的血脉,自然也知道孰轻孰重,一个区区的商人世家,难道还值得起他一个堂堂藩王动用火器不成?甚至于指派动手的那些人,都只是一些普通的流氓贼子而已,还希望睿智的父皇大人能够明察。 朱高煦满心以为自己这样一封信可以挽回他在朱棣心中的地位,殊不知他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他在信中提到了一个不应该提起的人:岷王朱楩。 自从企图在昆明站稳脚跟失败之后,朱楩父子这段时间一直很安静,他们好像已经彻底放弃了经商的念头,在老老实实的当个太平王爷。 然而人的贪欲一旦开始萌发,就很难被摘除。清贫的不符合王爷身份的生活,即便朱楩可以忍受,朱徵焲却是不能忍受的。在昆明,朱徵焲遭受了这一生当中最大的失败,以其在王府里养成的乖戾性格,又岂会轻轻松松的算了? 事实上朱徵焲从未曾放弃过对昆明动静的探知,作为一个王府里的世子,朱徵焲手中有足够的力量来满足他的要求,在昆明留下几个坐探,扎下几根钉子,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 当他得知昆明城发生火铳枪击案的时候,整个人都兴奋了,只因为在他看来,这分明就是朝中有份量极重的人已经看不惯潘府,在动手了! 正如其他大臣暗中分析幕后黑手却始终不发表看法一样,朱徵焲在兴奋之余也没有急于搀和进去,相反,他只是悄悄的加派了人手,企图将整个昆明城,包括平西侯府和潘家、潘厚仁的动静一一收集,以待合适的时机出手,将潘厚仁彻底打趴下,如果能够顺带再为岷王府捞取一些好处,那自然是最好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人的意料。 朱徵焲以为凭借他自己对潘厚仁性格的了解,潘诞身受重伤会让潘厚仁暴怒,不顾一切的发动反击,任何嫌疑人都会成为潘厚仁进攻的对象,然而事实上,潘厚仁好像什么都没有做,甚至还开始筹备他跟三个女人之间的婚事! 潘厚仁的这种反应是朱徵焲不能接受的,只因为他感觉自己一定是被潘厚仁愚弄了。他恨潘厚仁,从骨子里恨这个比他小很多的年轻人。而现在朱徵焲还有更大的理由来恨潘厚仁,概因为潘厚仁或许还知道聚宝盆的下落。 聚宝盆,对于岷王府来说同样重要。 虽说朱楩也好,朱徵焲也罢,他们父子两个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当统治天下的皇上,可是当一个富甲天下的富翁,他们是不会拒绝的。在跟自己父亲商量之后,朱徵焲觉得岷王府在现在最好还是低调行事,尤其是昆明府如今是暗流涌动,实力不够的岷王府最好不要在此时出现在诸多人的视线当中。 正所谓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在各方势力争斗之下,岷王府偷偷行事,说不定还能落得真正的好处,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知道聚宝盆会花落谁家,反正朱徵焲总觉得按照他的计划完美的执行下去,岷王府是有机会的。 然而,朱高煦不合时宜的用奏折的方式向朱棣写了一封家书,却是一下子就把岷王府从暗处给提了出来,暴露在众人的视线之下! 不要说什么岷王府跟潘家的仇恨是过去式,吃了那么大的亏,堂堂一个老资格的王爷就此忍气吞声,怕只要是傻子都不会相信。更重要的是,朱高煦在他承认指使人攻击潘诞之后才提到岷王府,这样的行文方式难免会让任何看到这封书信的人产生一种联想:既然汉王都诅咒发誓,火铳不是他安排的,那么会不会是岷王府呢? 第239章 被牵扯上的岷王府 要知道,岷王府虽说手中没有掌握着军权,可是在岷王府的最后保卫力量,那些仅剩不多的亲兵当中,也是有火器的。 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岷王府为了报复潘厚仁使用了火器这种可能性好像真的是太大了!而朱高煦的那封信只要送到京师,出现在文武百官的眼中,自然就会引起诸多人的猜测。事实上最开始岷王府跟潘府,或者准确的说是跟潘厚仁之间的恩怨纠纷,朝中很多人都是不知道的。 只因为朱高煦撕开了这一层纸皮,也就意味着在火铳事件当中,又有一个王爷被牵扯到其中来,而且还是个跟朱棣一辈的老牌王爷。朝中大臣自然是对此议论纷纷,就连朱棣都非常的生气,事情的发展好像变得越来越复杂,也越来越难查个水落石出了一般。 “父王,我打算去京师走一趟!” 在岷王的封地王府里,朱徵焲向岷王朱楩提出了要求。因为朱高煦的那封书信已经送到了京师,将岷王府推上了风口浪尖,作为岷王府注定的继承人,朱徵焲感觉自己有必要去京师活动活动,尽量将岷王府从火铳事件当中拎出来,不去趟这浑水。当然,在朱徵焲看来,他是岷王府实至名归的继承人,如今已经是世子,等到老岷王朱楩挂了之后,他就该继承岷王府的一切了。 岷王府究竟还有什么值得继承的呢? 其实在大明一朝,朱棣当政之后,对于自己那些庶出的兄弟,并不算是太好。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这句话当真是不假的,朱棣自身上位就是打倒了自己的侄儿,才问鼎天下,在他的意识当中,除开北方那些游牧民族之外,能够威胁到他这一脉统治地位的,恰恰就是那些藩王。 朱棣这个时期的大明还是有很多藩王的,而要想消解这些藩王造成的威胁,就只有不断的打压,削减这些藩王手中拥有的武装力量。当然,最好的办法就是将这些藩王都给削了,也就是历史上帝王经常做的事情——“削藩”。 想当初,朱棣就是因为建文帝登基之后,接连“削藩”才发动叛乱,最终攫取了天下大权。 岷王这一系虽说还是藩王,其实整体实力已经被朱棣左一刀、右一刀给削得差不多了,甚至有时候朱楩都担心,万一附近的山头来一队彪悍的强人,他府上的卫队能不能挡得住? 只不过估计在大明这个阶段,还不会有彪悍如斯的强人,敢对堂堂一个王爷府动手。 但不管怎么说,朱徵焲说的很正确,在火铳事件上,既然岷王府已经被推上了台面,那就一定要在朝堂之上发出声音。朱楩也知道,他去是不合适的,只因为他的身份还是高了些,若是往朝堂上一站,就会给人一种以大欺小的感觉,不利于岷王府塑造一个“受害者”的形象,而派朱徵焲前往京师,同时传递一个信息:他朱楩因为这种莫须有的冤枉,已经气病了,卧床不起。 如此一来,大家对岷王府的形象必然会有改观。 能够在皇族的明争暗斗当中活下来的都不是傻瓜,傻瓜早已经死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了。别看朱楩在朱棣面前老老实实,骨子里他也有属于自己的狡诈,那种源自他老子朱元璋的,充满着农民式民间智慧的狡诈。 就在朱徵焲出发前往京师的那天,大小潘府之间盛大的定亲仪式,在昆明正式开始了。 说起来有些拗口,大小潘府之间的定亲。事实上整个昆明的人都知道,厚仁少爷那就是潘府的人,可是从伦理上来说,如果潘厚仁是潘府的后代,那近亲可是不能结婚的啊!此时看来还是老爷子更有远见,早早的就在暗中准备,然后在一个很合适的时间将潘厚仁打发出去,算是分了家。 只有通过分家这种形式,才能向世人宣告:潘厚仁少爷跟潘徵徵小姐之间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们之间定亲、成亲,都是符合大明律例和社会伦理道德的。 原本昆明城还被官兵封锁着,然而随着耿家客栈灭门惨案被破获,加上外地前来恭贺潘府定亲的宾客越来越多,在平西侯的首肯之下,官兵们解除了对昆明城的封锁,而将重点放到了昆明城外的一些小型城镇,毕竟这么长时间都没有能够找到杀害郭侍郎的凶手,就说明那些凶手有极大的可能是已经离开了昆明城,至于去了何方,官兵自然会加紧调查。 正月初十这天,在潘府不惜血本撒出银钱的作用下,整个昆明城好像都被笼罩在一种喜庆的氛围当中,哪怕前些日子血案带来的那种阴森,也瞬间被冲击的无影无踪。每条街道两旁的树杈上都被挂上了红色布稠和大红色的灯笼,舞狮的队伍走街串巷,敲锣打鼓的戏班子更是在任何可以施展的地方铺开了摊子,耍起了各种把式。 爆竹声在昆明城里此起彼伏,孩子们成群的穿梭在大街上,在大人们的身边挤过来挤过去,他们在忙着去看把式、听爆竹、领糖果。 在大小潘府、春兰阁、君再来和红色年代门口,潘府都设立了专门给小孩子发放糖果的摊子,每个小孩子都能在这四个地方领到一颗糖果,当然,每个孩子每天只能在一个摊子领一个。 这个被秀娘骂为缺德的主意正是出自潘厚仁的口。昆明城里长住的人并不算是太多,无法跟京师、江浙一代的大型城镇相比,为了让整个昆明城的人口流动起来,让城市显得更加热闹,潘厚仁经过一番冥思苦想后,制定了这么一个主意,其实他这个主意的来源,正是后世一些网络游戏为了聚集人气,尤其是节日时搞的那种领奖活动。 别看主意被秀娘骂了,可正是因为潘厚仁这个“缺德”的主意,就连沐晟都承认,从来没见过昆明城如此热闹,从来没有过! 可惜潘厚仁没机会听到平西侯的当面表扬,初十这天,最忙的人,就是他厚仁少爷了。而此时被滞留在房间里的潘厚仁,面对着一面高大的铜镜,脸上露出深深的苦笑来,只因为他感觉镜子里的人已经不像自己了,穿着大红色新郎装的镜中人,竟然如此的陌生。 第240章 定亲仪式现在开始 潘厚仁之所以有这种陌生的感觉,完全是因为从今天开始,或者说从一会儿定亲仪式开始,他潘厚仁就将走入一个人生新的阶段。 在今天以前,穿越之后的潘厚仁并不觉得自己生活在大明跟生活在后世有多大的区别,哪怕他已经知道自己将会有三个,甚至更多的老婆,可是在没有定亲、成亲之前,这种可能性对于潘厚仁来说,就好像在后世同时跟几个女孩子交往那样,虽说有些花心,但却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然而今天,他就要定亲了,从法律上、从社会道德的角度,他即将成为三个女人的丈夫,虽说距离他十六岁还有一段时间,可是一旦定亲,除非出现极其特别的情况,否则这个事实将无法改变。 潘厚仁自己当然没有想过要去改变什么,他对秀娘、段灵玉和潘徵徵三个女人的感情已经无法改变,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正的爱着这三个女人,可是他心中很清楚,若是别的男人企图跟这三个女人建立某种超越友谊的关系,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凝视着铜镜里那个已经非常成熟的自己,潘厚仁低声地自语着:“潘厚仁啊潘厚仁,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个真正的男人了,嗯,至少在心理上要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从今天开始,有三个青春靓丽的女人,她们的一生就依赖于你而存在,她们的幸福需要你去争取,去维系,以后凡事你都要三思而后行,只因为你不再是一个孤家寡人了,你要为自己的家庭负责!” 这个时代可没有人专门做婚前心理辅导的工作,事实上越是聪明的人,越是容易产生婚姻焦虑症,正是因为聪明人思考的太多,所以婚姻对他们来说,产生的压力也就越大,只有那种没心没肺的人,才会把结婚当成吃饭一样的简单和轻松。 “少爷,少爷,衣服换好了么,该你出马了!” 房间外传来瑶瑶的呼喊声。刚刚那丫头原本是要进来帮潘厚仁的,被潘厚仁打发出去了。说来也好笑,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女儿出嫁,娘家至少是要打发一个贴身丫鬟跟着一起过门,以免将来女儿在夫家受了欺负都没一个人帮忙。 然而潘厚仁的情况明显很特殊,要说他会欺负三个女人当中的某一个,说出去那是谁都不会信的。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大家干脆做了一个决定,将阅历丰富的瑶瑶分给了秀娘,机灵活泼的莲巧给了温婉的潘徵徵,把文静温柔的弱绿塞给了果断泼辣的段灵玉。 弱绿和莲巧两个丫头多少有些取长补短的意思,唯独瑶瑶,她的人生经历实在是让另外两个新娘子难以驾驭,只有让秀娘收了她这个妖孽,大家才放心。如此一划分,潘厚仁身边的女人事实上并没有任何变化,也就不必要再塞三个让大家感觉陌生的丫鬟儿进来,反而容易在将来的共同生活当中制造出不必要的矛盾。 娘家提供的贴身丫鬟在这个时代的惯例,那就是通房丫头。潘厚仁从外表来看,除了面部五官看上去还有些稚嫩之外,各方面都已经是个成熟的男人。然而毕竟他是没有到十六岁的,从律例上来说他还不能正式成亲,也就是说三个新娘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能跟潘厚仁圆房。 而瑶瑶、弱绿和莲巧这三个丫头的存在,也就可以弥补三个新娘不能日日夜夜陪在潘厚仁身边的遗憾。对于这三个丫头贴身伺候潘厚仁,三个新娘都是没有意见的。 这也算是一种妥协,至少可以维系小潘府这个即将成立的新的大家庭的稳定。 闲话不提,在瑶瑶的催促之下,潘厚仁不得不走出房间,按照这个时代定亲的规矩,上马,迎亲。 因为秀娘和段灵玉在昆明城里事实上是没有娘家的,为了便于完成仪式,干脆三个女人都待在大潘府里,而潘厚仁则是需要在媒婆、乐队等陪同人员的簇拥下,领着三顶同样做工精良、豪华的八抬大轿,从小潘府出发,前往大潘府迎接新娘子。 原本两家之间只需要绕过一条巷子就可以到达,然而在好事的城中居民围堵之下,潘厚仁骑着来自西域的高头大马,不得不绕了好几条街,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撒了不知道多少通宝出去,才终于走到了潘府门口。 两尊曾经让黄俨和严宽惊诧莫名的汉白玉狮子今天也挂上了红彤彤的绸布,汉白玉台阶两旁站着的潘府家丁都换上了簇新的青衣,带着瓜皮帽子,尽量的抬头挺胸,以彰显潘府的精气神,而汉白玉的台阶上早已经洒满了细碎的红纸,寓意着红红火火。 中国传统的婚姻仪式总是跟红色脱不开关系,红色,在中国人的传统当中,是最喜庆的。 “接新娘咯!” 潘厚仁坐下的马儿刚刚站定,那些喉咙响亮的号子手们就开始吆喝,而在潘府大门两旁,爆竹声响了起来,更是让原本就已经被围观者堵的水泄不通的街道变得无比嘈杂。 平常时候或许会让人觉得很烦的嘈杂,在此时却是喜庆的代名词,此时不会有人去干涉那些起哄的人,反而会为那些荤素不忌的笑话而鼓掌。潘府的一场定亲仪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昆明城百姓们的一场盛大节日。 潘厚仁翻身下马,在媒婆的带领下,一步步走向潘府大门。此刻他心中还有一丝遗憾,而这一丝遗憾源自于一个人——四疯。四疯走之前曾经说过,会在潘厚仁定亲的时候赶来,然而现在看来,这个疯道人怕是要失约了。 另外一个潘厚仁以为会来结果却没有赶来的人,就是夏布朝了。直到现在潘厚仁也不知道夏布朝回去跟他父亲商议,跟李家寨子大小姐李药师婉的婚事究竟成功了没有。 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的潘厚仁,在媒婆的引导下完成了一些复杂的步骤,总算是敲开了紧闭的潘府大门,而这个时候,潘厚仁感觉自己脑子里都还是乱糟糟的,一切好像像是在梦中。 “额滴神啊!新郎官师侄,你这张臭脸,是打算摆给师叔我看的么?” 潘府大门一开,潘厚仁眼前出现的这个人影,却是让他精神为之一振,喜道:“四疯!你啥时候回来的?” “嘿,贫道掐指一算,今日某人要遭难,特来解救你来了!厚仁师侄,师叔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若是不成亲,现在还有机会,师叔我带你远走高飞,在武当山上,保证没人敢来抓你,如何?” 此时潘厚仁面前的四疯穿着一件簇新的道袍,藏青色的袍子边上还有淡淡的金色包边,很显然这是潘府专门为四疯准备的,潘厚仁可不相信武当山上的道士们会做这般“骚包”的道袍,从四疯身上的道袍上,潘厚仁甚至感受到了张裁缝的手笔——经过潘厚仁长时间的熏陶之后,张裁缝在缝纫衣服方面,已然超脱了这个时代的桎梏,而另外一个跟张裁缝有着同样倾向的人就是风野子,前两天潘厚仁听了风野子专门为这次定亲谱写的曲子,既符合这个时代的特色,有增加了不少后世的元素,听上去相当的独特。 照理说,民间是不能用金黄色这种特权颜色的,可是四疯不同,他是张三丰的亲传关门弟子,就算是朱棣看见他这么穿,也只会说“人靠衣装”、“仙风道骨”,绝对不会说什么“逾制”之类伤感情的话。 “去你的,什么远走高飞,你觉得你很漂亮么?赶紧麻利点闪开,不要影响本少爷娶老婆!” 看见四疯,潘厚仁的心情一下子爽朗了很多,情不自禁的跟四疯开玩笑。新娘娘家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也幸亏段正鑫这个白族寨主没有要求按照本族的风俗来办,否则的话这个时候潘厚仁应该是赤膊站在门口,让新娘子的娘家人拿着棍棒来一顿“敲打”,最后不趴下才有资格前进。 而汉人倒是比较简单了,金钱开道也就是了,潘厚仁腰带里的散碎银子和通宝却是有不少的。 然而金钱在四疯面前是无效的,人家是得道高人,视钱财为粪土。被潘厚仁一阵讥讽,四疯也不恼,将道袍一掖,退后一步摆开架势:“少废话,道爷我回山之后又跟师傅学了不少,来来来,洞房之前,先跟道爷过上三百招!” “惨了!这厮的痴病又犯了!”一看四疯这个样子,潘厚仁顿时心中暗道不妙,同时他口中也呵斥道:“少爷我今天是定亲,不是成亲,洞什么房?你这厮不要胡言乱语,麻溜点给少爷我闪开,否则小心少爷我…” “你咋滴?难不成你还能威胁道爷?”四疯也是个人来疯,越是压力大,他就越是兴奋。 “来呀,把这个疯道人给少爷我撵开!回头一人三两银子喝酒!”潘厚仁盯着四疯冷冷一笑,随后转头一招手,顿时在潘府门外响起轰然而喏的声音。四疯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见一群虽然穿着家丁衣裳,但衣裳下面鼓鼓囊囊,分明是穿着甲衣的彪悍青壮,将潘厚仁身后那些号子手之类的人挤开,嬉皮笑脸的向他围过来。 第241章 徒弟打了翻天印 “不要怪少爷我以多欺少!哼,少爷我也是有备而来啊!” 不消说,被潘厚仁叫出来这些人,赫然就是潘氏运输公司的那些保安。经历了这么多事之后,潘厚仁再也不敢掉以轻心,哪怕今天是个喜庆的日子,在潘厚仁和秀娘的安排之下,来了超过两百七十个保安,一部分分散在大街上伪装成普通百姓,也有守着两家的,还有留守在春兰阁等摆设宴席的地方预防人捣乱,剩下的就是跟着潘厚仁。 “四疯道爷,得罪咯!” 这些保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跟四疯的徒弟一般,只不过他们的薪水可是潘厚仁支付的,在这种时候,自然要听潘厚仁这个东家的话。十多二十个保安队员一拥而上,将四疯团团包围,四疯自然能够认出这些家伙,当然也就无法下狠手,只能徒呼无奈,被这些银钱催动的保安们,嬉皮笑脸的给推到了一边,让开大路来了。 如此一来,潘厚仁前进的道路就通畅了,其他堵路的人,大多是潘府里的家丁、下人和丫鬟,谁敢真正跟厚仁少爷为难呢,别忘了潘府的家法还是由潘厚仁掌管着呢,领了散碎银子,还是赶紧向厚仁少爷道喜之后闪人吧。 接下来的事情就如同一场经过反复排练的舞台剧,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潘厚仁强忍着腰酸背疼的感觉,总算是完成了今日的定亲仪式。 可惜的是今天潘厚仁是见不到自己的准新娘了,只因为这个仪式将会持续三天,也就是说,潘厚仁还要辛苦三天,才算是结束这场磨难。 别以为这就是最为繁琐的婚事。像潘府这种民间富商操办的婚事,跟王公大臣相比都已经是简化了很多,更不用提跟皇上的大婚相比,就比如说皇太孙朱瞻基的一场婚礼,前前后后那可是要经历半个月的时间,若是当了皇上之后才娶皇后,那可是要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更是繁杂和辛苦。 昆明城今夜无眠。 潘厚仁在结束了潘府的活动之后,还得前往君再来陪着重要的来宾吃饭、喝酒,然后又循序去春兰阁、红色年代转一圈,跟所有的来宾都见个面,寒暄两句以示对宾客们的重视。 相比起来潘厚仁觉得这都比白天那一套轻松不少,哪怕是跟来自大理的头人土司们拼酒,或者是跟昆明城里那些木材场老板聊天打屁,他都能够轻松的胜任。 只不过他需要应酬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一直到晚上子时,他才终于能够抽身,回到自己家中。 在瑶瑶和莲巧的搀扶之下,潘厚仁满身酒气的走进院子,一抬头就看见正坐在院子石桌边上自斟自饮的四疯。 清凉的月色之下看到一袭道袍的四疯,朦胧的醉眼当中,那道人却真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潘厚仁从两个丫头的胳膊当中挣脱出来,坐到四疯对面,双手撑着冰凉的桌面,开口就问道:“如何,师爷他有没有说…” 潘厚仁此时的脑子是清醒的,白天在潘府的时候他没时间,也不方便问,而此刻再没有外人,潘厚仁首先关心的就是潘诞伤势,究竟还能不能挽回? 四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低叹道:“也就是像你们潘家,才能有如此多的上品女儿红啊,啧啧,道爷我离开山门的时候,师傅特意叮嘱了,女儿红可是要给他老人家留几坛呢!” 答非所问,四疯的回应让潘厚仁一颗心直往下沉,“酒不是问题,我家老爷子的伤…” 四疯面色沉重,缓缓地摇头,“厚仁啊,师傅说了,沈家跟他之间渊源深厚,若是能够…他老人家当然是不遗余力,然而老爷子毕竟是六十多奔七十的人了,又没能坚持养精蓄元,性命皆亏,即便是有人参提气吊命,却已经无法治本,拖的一天是一天了!” 修道之人跟普通人对于生死的看法是截然不同的,尤其是对别人的生死,往往不会放在心上。虽说世间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解释多有错漏,但修道人强调的是自身的一种修养,对于世间事,除非是已经到张三丰的那种境界,否则他们是不会过多的关注的。 故而从四疯口中说出的虽然对于潘家来说算是个绝望的消息,可四疯本人并没有因此而显得特别难过,在他看来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寻常,归根结底还是谁让潘诞老爷子年轻的时候不好好的修养性命本元呢? “这么说…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潘厚仁心中很是难过,虽说是有些矛盾,但对于聚宝盆的渴求并不能完全压抑他对潘诞的那种感情。 难受的滋味驱赶着潘厚仁脑袋里的酒意,加上院子里寒风一吹,他整个人不但完全清醒,甚至因此而感到头疼,以至于身体不由自主的微微一晃。 “少爷,风大,进屋去说吧!”瑶瑶从潘厚仁身后走上来,一把将其搀扶住,柔声提醒潘厚仁的同时,却是用一种凶巴巴的眼神瞪向四疯,显然,在瑶瑶看来四疯就是个疯子,大冷的天,干嘛要坐在院子里喝酒,害得少爷得了风寒怎么办? “就是就是,少爷您还是回房吧,四疯道爷,你说呢?” 莲巧也没跟四疯客气,事实上因为年岁的关系,在混熟了之后,瑶瑶也好,莲巧也罢,就没把四疯当成啥了不起的人物,唯独只有弱绿,在四疯面前会表现的卑微一些。 不过说来也怪,四疯反而跟瑶瑶和莲巧更为熟络,事实上对于四疯来说,他在武当山受到的敬重,那是远远超过了弱绿,故而他更喜欢像瑶瑶和莲巧这种将他当成普通人对待的方式。 “额滴神啊!你们两个小丫头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走吧走吧,进去说话,进去说话!”四疯拍着脑门,自己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然后向屋子里走去。潘厚仁虽说不介意在哪里说话,但能够暖和一些他也不反对。 “其实师傅他老人家还是挺关系你家老爷子的!”进了屋子里,烧着炉子的房间当真是暖和了很多,潘厚仁长吐一口气,刚刚坐下,就听四疯开口说道。 “哦?” 四疯的话,让潘厚仁冰冷的心中突然又升起一丝希望来。 第242章 张真人的仙丹 对于潘府的人来说,定亲是一件大喜事。不同于普通人定亲或者是成亲,潘厚仁和潘徵徵事实上都是潘府的人,可谓是亲上加亲,自然要热闹一些。然而更让潘府核心人物高兴的是,当潘诞老爷子服下四疯道爷带来的“仙丹”之后,精神明显好了很多,甚至在人的搀扶下,能够坐上椅子,接受四个新人的叩首。 对于四疯道爷,潘府上下内外的人都愈发尊重了,随之就是对于潘厚仁这位少爷,大家感觉他变得高深莫测——可不是所有人都能从老神仙张三丰那里求来仙丹的,听说就算是当今皇上,也是派了好多人遍寻天下,最后才求得老神仙开炉,为其炼了仙丹。 四疯给老爷子吃的当然不可能是起死回生的仙丹,若是张三丰能够炼制出起死回生的仙丹,那他岂不是就成太上老君了?事实上潘厚仁和潘德明等人,包括老爷子自己都知道,所谓的仙丹只不过是一种虎狼之药,并不能延长老爷子的性命,只能让老爷子剩下的日子过得稍微精神些,可以算是一种“提高生活质量”的药物,仅此而已。 当然这些事情也无法对外面的人解释,大众总是喜欢一些跟神仙妖魔扯上关系的事情,而在封建社会,谁家要是能够跟神仙妖魔扯上关系,那就会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在这点上就连帝王家都无法免俗。 定亲仪式在热闹的氛围当中继续着,潘厚仁一连累了三日,到了正月十三,他总算是能够睡个懒觉,等到太阳晒到屁股的时候,才被莲巧叫醒。 揉着眼睛起床的潘厚仁在两个丫鬟儿的服侍下洗漱出门,四疯已经在等着他了。关于那天被十多二十个保安一拥而上,没能跟潘厚仁切磋到武艺,四疯始终还是“怀恨在心”,好不容易等到今天潘厚仁不用忙了,四疯自然不会放过。 可怜的潘厚仁就在四疯的絮絮叨叨当中吃过了早饭,然后还没能喝光一杯茶,就被拖进院子里,跟四疯切磋。 其实潘厚仁的功夫一直都不如四疯,在四疯返回武当山这些天里,潘厚仁既没有吃到功力大增的奇异果,也没有某个要死的武林高手将毕生修为传功于他,所以结局自然毫无意外,他被四疯虐的很具体,要不是莲巧拿着笤帚上去撵人,估计明天潘厚仁都不用出门了。 “厚仁啊,你的功夫,荒废了!” 听着四疯幸灾乐祸又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口吻,潘厚仁心中真是很想骂娘:你倒是来试试啊,像这样累了三五天了,还有力气比武?能走路就已经不错了! 揉了揉鼻头,潘厚仁也不跟四疯解释,只是道:“师叔,祖师爷他老人家有啥交待没有?除了给老爷子的药之外。” 四疯撇撇嘴,道:“师傅他老人只是交待了两件事,一个就是要贫道时刻敦促你练功,免得将来被宵小给害了不值,另外一个就是要提醒你,五月的时候一定要跟我一起回山门,参加大殿的落成仪式。” 关于武当大殿的落成仪式,潘厚仁倒是从未曾忘记过,反倒是张三丰一直强调武功,让潘厚仁感觉很奇怪,毕竟潘厚仁并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江湖人士,说穿了他又不是靠一身武功行走江湖吃饭,对于自己的定位,潘厚仁觉得还是用“红顶商人”比较准确。 “四疯,我练武功来有啥用呢?” “当然有用了!”四疯很诧异地望着潘厚仁,“别的不说,难道你就不怕将来连秀娘都打不过?” 对于四疯的这个解释,潘厚仁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来反驳,他很想告诉四疯,秀娘不可能对他动手,他更不可能对秀娘出手,一个男人干嘛要对自己的女人动手呢?那还算是个男人么? “罢了,四疯,我带你去见两个人!” 趁着今日无事,吃过午饭之后潘厚仁就带着四疯出了城,城外那个原本是潘家的农庄如今已经通过合法手续转潘厚仁名下的潘氏运输公司总部,在那里关押着两个重要人物。两人都是来自京师的锦衣卫,只不过两人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 那谈春不能算是关押,只能算是软禁,至少潘氏运输公司总部里除了极个别需要保密的地方之外,谈春的行动并不会受到干涉。而另外一个就是班栋!自打那天被潘厚仁活捉之后,就始终被关押在不见天日的地牢当中。 私设地牢在任何一个朝代都是违法的,不过这里是昆明,潘厚仁并不忌讳这点。 那谈春见到四疯非常的惊喜!其惊喜的程度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一种由衷的反应,很显然,谈春知道四疯的来历,只不过是从未曾跟四疯见过面。 看到谈春那差点喜极而泣的神情,潘厚仁感觉很郁闷,道:“谈春啊,你是不是太夸张了?说起来我跟祖师爷的关系也不比四疯差,怎么就从来没见过崇拜过我呢?” “潘大人,这个…”原本给潘厚仁感觉很健谈的谈春,此时竟然结巴起来,说话直打结,绕了半天才给自己的行为找到个借口:“小的跟潘大人实在是太熟悉了!” “熟悉么?”潘厚仁耸耸肩膀,很明显谈春这厮是言不由衷,至少在被抓之前,潘厚仁确信自己从未曾跟谈春打过交道。 带四疯来见谈春,并不是为了让四疯感受感受被人崇拜的滋味。从谈春居留的地方出来,潘厚仁就忙不迭问道:“怎样,那厮说的是不是都是实话?” “感觉上没假,至少他很尊重贫道!” 四疯边点头边说出的话让潘厚仁感觉很无语,而当他再次追问的时候,四疯却反问他为何不向京师里去一封书信,即便不能直接写给张晓谶,至少也能通过黄俨或者是夏布朝了解一下真实情况。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不过这种事情不能公开,我总不能借侯爷的八百里加急吧?这一来一回的,人都要死光了!”潘厚仁没好气的回答四疯,他是真有给京师的黄俨写信,事实上就算没有班栋和谈春这码子事,光是他定亲也应该向黄俨和严宽知会一声。 总的来说潘厚仁这次订婚还是显得稍微仓促了一些,甚至连他的两个义兄,如今有没有收到消息还是个未知数。 “说起来朝廷的动作就是慢啊,你定亲这个事情,若是能够通过江湖上传讯,指不定现在全天下都知道了!” 四疯摇摇头,对于如今正道上这种信息传递的速度表示深深的不满。事实上四疯说的也没错,通过江湖流传的消息反而散播的很快,甚至于不会输给朝廷的八百里加急,唯一的弊端就是内容会越来越走样,若不是刻意为之,到最后消息会变成当事人都不知道在说啥。 等到再去见班栋的时候,这个已经在暗无天日的地牢了待了好几天的锦衣卫百户,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事实上除非是精神力量非常强大的人,在经历了长时间疲劳轰炸式的审讯,再加上始终不见阳光,精神方面多少会出现一点问题。故而当潘厚仁和四疯出现在班栋面前时,这个曾经在纪纲手下可谓是呼风唤雨的班栋,一开口就是求饶,求潘厚仁绕了他的性命,求潘厚仁救救他在京师里养的两个外室。 “倒也不是不可以救你,只不过我实在是找不到救你的理由啊,你说我救了你之后,能够有什么好处呢?”面对表情憔悴、神志恍惚的班栋,潘厚仁慢条斯理地说道。 “我…我…”胡茬满面的班栋“我”了半天,突然道:“我知道纪纲很多事情,若是潘大人您答应放过我,救下我的两个女人,我愿意将纪纲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您!” “哦?” 或许班栋还真是找到了让潘厚仁心动的地方。纪纲啊,他在其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里,确实做了不少触发皇威的事情,比如私吞贡品、私藏为皇上挑选的秀女之类,这些东西史料上都有记载,可潘厚仁总不能说因为他知道,所以纪纲就该被处斩吧? 证据,这个很重要!如果说贡品还有希望在纪纲的家中找到的话,那私藏的秀女,纪纲可不会那么傻,放在家中随便让人参观。事实上就潘厚仁所知,纪纲此人贪墨了不少犯官的家产,指不定在京师的房产多的让人咋舌,估计跟后世那些“房哥”、“房嫂”有的一拼,若是将这些犯忌讳的人和东西随便找个地方隐藏起来,他还真是不容易找到。 如果说班栋知道这些事情,对于潘厚仁扳倒纪纲,那可是有很大的帮助。 “班栋啊,你刚才说的话倒是让我真的动心了!这样罢,你先说点干货,让我审审,如果行的话,咱们再谈下一步的条件,你觉得如何?” 潘厚仁捏着下巴站在牢房之外,不慌不忙的跟班栋讨价还价。 班栋也是真急了,道:“潘大人您想听什么?” “唔,”班栋的态度让潘厚仁很满意,他点点头道:“你们来昆明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就是想让吴中无法完成调查的任务,对不对?” “其实,不完全是这样的!” 第243章 纪纲的秘密 班栋咬了咬牙,摇头道:“跟其他番子,我是这样说的,然而事实上在小的离开京师之前,纪纲曾经将我叫去面授机宜,小的们此行其实是为了促成刑部尚书查实,那火铳就是从汉王府里流落出来的!” “这怎么可能?” 听到那班栋的话,潘厚仁整个人掩饰不住的惊呆了! 让锦衣卫来帮助刑部查火铳案?乍一听起来,这好像应该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若是牵扯到纪纲,而且还是让班栋等人用一种隐藏行踪的方式来到昆明协助刑部尚书查案,这好像跟纪纲此人一贯的作风不相符啊? 况且潘厚仁也在那吴中口中听闻了朝堂上的整个经过大概,如果说不是纪纲在步步相逼,那堂堂刑部尚书又岂会连在自家过个清净的春节都不成?按照此时的惯例,刑部尚书大人春节时分若是坐守家中,收入可是不少的。 “班栋,你可不要弄些假情报来忽悠本少爷?纪纲会那么好心帮刑部尚书查案?我怎么觉得刑部尚书来到昆明本身就是纪纲的圈套呢?”潘厚仁厉声质问那班栋。 两人交谈到现在,班栋的神志好像也清醒了一些。此时潘厚仁的情绪显得有些激动,那班栋反而冷静下来,道:“潘大人您是有所不知啊,纪纲希望刑部尚书亲自来昆明查案,就是想通过刑部尚书的手,将此案办成一个铁案!” 办成一个铁案? 火铳可是个相当敏感的东西,若是案子最终变成了铁案,那么涉案的人员不管其身份背景如何,定然是不会得到朱棣的饶恕了。 潘厚仁心中略微思索,将前段时间自己跟平西侯商议之后得出的结论一对照,他心中突然之间变得亮堂起来,“班栋,你的意思是说,那火铳…” 班栋本身就是个狡黠之辈,此时神志恢复过来,心思也活络了,看到潘厚仁的表情,顿时也就能猜到潘厚仁心中所想,连忙点头,“纪纲做事向来严密!其实小的也不知道这个事情是不是他栽赃嫁祸,只是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判断出来的,如果潘大人您想通过此事…平常那是很难找到纪纲的证据啊!” “是啊!” 潘厚仁点点头,又摇摇头。班栋说的确实不错,纪纲此人虽然在掌权之后变得张狂,然而其小心谨慎的本性始终没有改变,就好比说班栋率领锦衣卫隐藏行踪来昆明这事儿,全是纪纲口述命令,半个字的证据都没有,若是潘厚仁将班栋交出去,哪怕官司打到朱棣面前,也不能一口咬死就是纪纲的命令,打蛇不死可不是什么爽快的事情,弄不好还要被咬上一口那才是疼呢。 那个开枪的家伙已经是死无对证了,除非吴中能够从火铳身上找到来龙去脉。然而就潘厚仁所知,吴中已经见过作为证据的火铳,却没有任何发现。 “纪纲还真是一只老狐狸啊!班栋,我听说纪纲截留贡品,甚至是胆大妄为的将各地送到京师的秀女挑回家中侍寝,可有此事?”潘厚仁皱眉问道。 那班栋脸色露出诧异之色,片刻之后才摇头,“没想到潘大人远在昆明,却能知道如此隐秘之事,小的可以保证,京师里知道纪纲做出这些事情的人,不会超过两只手之数!” “哈!”潘厚仁微微一笑,道:“班栋你也不要沮丧,怎么,你是担心我已经知道这些事情,所以你在我的眼中就没有价值了?放心,若是你能告诉我,纪纲将这些贡品,还有秀女都藏在什么地方,我一定会满足你的条件!” “可是潘大人,小的也仅仅是知道而已,实在是不清楚那纪纲窝藏的地方。潘大人您也知道,这种事情,那可是要满门抄斩的啊!” 班栋的脸色有些苍白,说起来纪纲做的事情也太过于狂妄,截留地方贡给皇上的财物也就罢了,竟然还敢睡送给皇上的女人,而且还是他先挑选最漂亮的,这种事情别说是做了,就算是知晓了而不报官,都已经是莫大的罪过! 班栋其实很不想说自己知道,可惜刚刚他已经说漏嘴了。 “哦,如果说你连这个都不能帮我的话,我实在不知道你还有啥价值了!”潘厚仁见班栋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索性摇了摇头,做出要走的姿态来。 “潘大人且慢,且慢!”班栋此时慌了神,右手从铁栏杆缝隙里伸了出来,不住的虚空抓着,嚷着让潘厚仁留步,或许是他用的力道太大了,将那铁栏杆撞得咣咣直响。 “冷静,班栋,冷静!”潘厚仁心中早就料到班栋这厮心中还有存货,刚刚只不过是做做姿态而已,他早已打定主意要在班栋身上榨干油水,此时也不着急。 “潘大人,潘大人,小的虽然不知道那纪纲将贡品和秀娘藏在什么地方,可小的却知道另外一件事,跟潘大人您,还有您身边人息息相关的一件大事!” 班栋语速很快,如果不是潘厚仁耳朵灵敏,怕都听不清楚他在说些啥。 转过身,潘厚仁重新走到铁栏杆前面,突然伸手将那班栋还吊在栏杆外的胳膊扣住,同时一用力,“嘭!”地一声,班栋的身体跟坚固的铁栏杆来了一个亲密接触,墙灰簌簌而下,可见潘厚仁力道用的有多足。 “有啥话就好好的说,少爷我不喜欢人家跟我讨价还价,更不喜欢受别人的威胁!你想要你那两个女人活命,很简单,老老实实的说些让少爷我感兴趣的东西!否则,少爷有的是法子,让纪纲去照顾你的女人!” “小的错了,错了!”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撞的,总之当潘厚仁松手之后,班栋立刻抬手捂住了嘴角,却还是有血浸出来。 “快说吧,我现在的耐性不是很好,如果你还不说的话,或许我就不想听了!”潘厚仁拍了拍手,转头看了看四疯。 四疯从进来之后就没开过口,眼神颇有些茫然,依得潘厚仁对其了解,估摸着感觉闲的没事,又去想什么武学上的问题去了。 “小的这就说了!”班栋不敢再跟潘厚仁兜圈子,连忙道:“敢问潘大人,昆明锦衣卫卫所,夏布朝千户,是否跟大人感情甚深,大人甚至还为其说了一家姑娘,还是个民家?” “是有此事,难道说…”那班栋突然提起夏布朝,难不成事情还跟李家镇子有关?潘厚仁捏了捏拳头,不再开口,而是等着那班栋的下文。 第244章 巴蜀票号的秘密 “李家寨子,李观音山,难道是纪纲的人?” 潘厚仁隔着铁栏杆,两眼瞪着班栋。如果说那李观音山真是纪纲的人,潘厚仁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夏布朝交待!夏布朝回家向自己老父亲报告此事都已经多少天了还没有回音,潘厚仁也不知道事情最终是成了还是没成,这要是夏布朝说服了夏元吉,最后却又因为纪纲的关系不得不毁约,怕是潘厚仁这张脸找不到地方搁了。 “李观音山?哦,潘大人您说的是李家寨子主事的那个家伙吧,他当然不是纪纲的人,说实话,他还不够资格!” 班栋的脸上此时不由自主的显露出一丝自豪来,别看他仅仅是个百户,可身份地位在锦衣卫,或者说在纪纲一系当中却是着实的不低。 “你好像还挺自豪的,怎么,要不要我去请个说书先生,把你的事迹在京师里好好的宣讲宣讲?”看班栋的神情,潘厚仁忍不住嘲讽起来。 班栋连忙告饶,道:“潘大人,跟纪纲联系的并不是那李家寨子,而是李家寨子背后的巴蜀票号!” “嗯?巴蜀票号?” 听到这个消息,潘厚仁倒是真的被惊呆了!他转过身去,跟四疯对了个眼色,刚刚班栋说的话,终于引起了神游一般的四疯注意,或许是“巴蜀票号”四个字触及到了四疯的神经。 “好一个巴蜀票号,没想到竟然成了纪纲的走狗!”潘厚仁转过头来,发出一声冷哼,对那班栋道:“继续说,你有啥证据没有?” “证据没有,不过潘大人,相信您也知道巴蜀票号并不是什么正经货色,只要将周家兄弟抓起来一审,那还不是啥都知道了?据小的所知,巴蜀票号每年可是上贡纪纲不少的银钱,而纪纲一方面指使巴蜀票号替他打探消息,做一些锦衣卫不方便做的事情,另一方面也动用成都府锦衣卫的力量,保护巴蜀票号行那些不法之事!” 此时那班栋说起话来倒是显得振振有词,仿佛他自己是个卫道士一般,其实他跟着纪纲可也没少做不法之事,或者说他就没干过啥好事。 “好,好,当真是好的很啊!” 听到这里,潘厚仁终于忍不住抚掌而笑,他转身对四疯说道:“前些日子我还在考虑,该怎么去找巴蜀票号的麻烦,现在看来倒是有理有据了,啧啧,帮着纪纲做锦衣卫都不方便做的事情,四疯,你说说,这天底下还有啥事情是锦衣卫都不方便做的?” 潘厚仁言下之意,当然是指锦衣卫已经是无恶不作,然而事实上,不管纪纲对锦衣卫的控制达到何种程度,有一件事情,还真是纪纲不方便让锦衣卫去做的。 作为一个跳出五行外、不在三界中的修道之人,四疯自然想不到潘厚仁话外的那层意思,只不过对于巴蜀票号,四疯可不感冒,只是淡淡地点头道:“实在不行咱俩明天就出发,去成都,将那巴蜀票号杀个鸡犬不留?” “那怎么成呢?四疯,可不要有这种思想,咱们都是遵纪守法的人,凡事都应该有理有据,该让朝廷出面的事情,自然要交给朝廷来做。只不过…”说到这里,潘厚仁刻意的拉长了音调,转向那班栋,“只不过有些时候,我也可以代表朝廷,做一些上对得起皇上,下对得起黎民百姓的事情,班栋你说呢?” 不知道是不是班栋过于紧张,在阴冷的地牢里,班栋此时却满头大汗。潘厚仁这么一问,那班栋顿时形如小鸡啄米,不住点头道:“是了,是的,潘大人您一心为了皇上,为了黎民百姓,令人钦佩啊!” “你说的没错!咱就是一心为皇上,为了黎民百姓!班栋啊,回头把你在京师里的两个外室居住的详细地址,还有姓甚名谁都一一抄录下来,回头我会让人跑一趟京师,把事情给你办了!” “多谢潘大人,多谢潘大人!不过潘大人,小的能不能一起去京师呢?”班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一边向着潘厚仁叩首,一边问道。 “不要得寸进尺!班栋,你提供的消息,还需要事实来证明,好生在牢里待着,说不定还有机会跟你的女人见面!” 潘厚仁面色骤然转冷,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带着四疯走出了地牢。 “你真是打算让人去京师救人?” 走出地牢,四疯就忍不住问道。 “那是当然!”潘厚仁颌首,“虽说班栋是个人渣,但谈春说那两个女人是无辜的,与其便宜了纪纲,干嘛不…” “额滴神啊!厚仁师侄,你这才刚刚定亲,不会就想着养外室吧?身体要紧啊,这女人,就是粉红骷髅、刮骨钢刀…” “四疯!”潘厚仁没好气地吼道,“我有说过要把班栋的两个女人弄到手么?” “那你说不能便宜了纪纲?”四疯微微一怔,低声分辨。 “我…算了,懒得理你,我是说那两个女人无辜而已…” “哪两个女人?” 潘厚仁话音未落,突然从不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潘厚仁正欲回答,却浑身一抖,连忙道:“秀娘,你怎么来了?” 刚刚接上话的可不就是秀娘。照理说秀娘此时应该在潘府继续定亲的事宜,只不过在这时代,不管是定亲也好,成亲也罢,真正需要女人做的事情其实极少,秀娘又是那种闲不住的性格,于是就跑去找潘厚仁。可是一打听说是跟四疯一起出城到潘氏运输公司总部了,秀娘以为又出了啥事情,便马不停蹄的赶来,倒是正好撞上刚刚从地牢里出来的两人。 任何一个女人在刚刚定亲,还没有来得及跟自己准夫君亲热,就听到自家准夫君说起别的女人,心情都不会畅快。故而在潘厚仁此时看来,秀娘的脸色实在是难看的可以。 “额,天气冷,要不咱们进屋去说,秀娘瞧你,冻僵了吧?”潘厚仁打着马虎眼,想要缓和一下气氛,殊不料那四疯却道:“秀娘来的正好,你夫君正准备打发人去京师找两个女人呢!” “潘厚仁!” 秀娘低沉的吼叫声,让潘厚仁情不自禁的联想到非洲草原上的某种猛兽,条件反射似的,潘厚仁一脚踹向那四疯,当然他根本伤不了有准备的四疯道爷,就算四疯道爷没准备,潘厚仁这样一脚也毫无作用。 这仅仅是个姿态而已,紧跟着潘厚仁就道:“秀娘你别听疯子的话,我是说了两个女人,不过是…”看看左右,并无其他人在,潘厚仁才压低声音继续道:“我答应班栋,救他的两个外室,而他则是告诉我关于纪纲的秘密,我刚刚才从班栋口中得知,原来巴蜀票号,竟然是纪纲的马仔!” “嗯?” 秀娘倒也不是那种醋坛子,刚刚只不过是本能的反应而已,加上她急匆匆的从城里赶出来见潘厚仁,心中有些怨气也是能够理解的。此时听潘厚仁这么一说,秀娘也就冷静下来,当然她也不会马上就相信潘厚仁说的话,转头看了四疯一眼,秀娘就知道潘厚仁说的是真话,至于四疯刚刚说的,权当是放屁了,而且连个臭味都没有。 “进屋去说!” 这个时候秀娘反而主动提出进屋,毕竟是隆冬,万一让自家夫君受了寒,她才会心疼死了。 “原来巴蜀票号跟纪纲还有这层关系!当真是蛇鼠一窝呀!厚仁,你说,那李观音山是否知道这一层关系呢?你不是替李观音山的女儿和夏布朝千户做了媒,大家这么亲密的关系,若是李观音山始终隐瞒着这点,其心,可株!” 对于秀娘来说,李观音山若是刻意隐瞒了巴蜀票号跟纪纲的关系,那也就意味着李观音此前跟潘厚仁、夏布朝之间建立的关系纯属是一种欺骗,是一种打入敌人内部的奸细行为,若是一旦让秀娘查实这点,估计今天晚上就会带上刀子摸进李观音山的卧室,给他来个一刀两断,至于说要不要满门抄斩,估计就要看秀娘的心情了。 “我想,应该是不知道的!” 刚才潘厚仁心中也在怀疑此事,只不过他慢慢回忆收服李观音山的经过,通过李观音山的种种表现,潘厚仁觉得李观音山知情不报的可能性极小。 “班栋此人的话也不可全信!是了,那谈春不是也跟着纪纲时日不短,厚仁怎么不去问问他呢?”秀娘又道。 “纪纲此人做事严密,即便是他身边最心腹的手下,也不可能知道他全部的恶行,那谈春,估计平常时候跟班栋不是一路的干活啊!”潘厚仁摇摇头,对于谈春是否知道这些情况,他实在是不抱有希望。 事实上在潘厚仁看来,巴蜀票号暗中跟纪纲有往来这个事情完全不需要任何证实,相反,当将巴蜀票号跟纪纲联系在一起之后,很多事情反而就说的通了。 “那我们啥时候去成都?” 在听完潘厚仁的分析之后,秀娘忍不住搓了搓手开口。她的这个举动看得潘厚仁摇头不迭,就连四疯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道:“秀娘啊,你这个样子,可是不像是个女儿家啊!” “女儿家应该是个啥样?四疯师叔,你可不要偏心啊!我跟厚仁,那都是你的晚辈,帮理不帮亲!” 第245章 派谁入川 潘厚仁可没想过现在就要去成都。此时还没到合适的时机,更何况仅仅一个巴蜀票号在潘厚仁看来并不会引发更大的祸害来,等到纪纲授首之后,区区一个巴蜀票号很快就能迎刃而解,更重要的是,如果说现在去找巴蜀票号的麻烦,风声一旦传入纪纲的耳朵里,以纪纲的性格必然就是“壮士断腕”,马上撇清跟巴蜀票号的关系,说不定纪纲倒是毫发无伤,反而将自己手中掌握的力量都暴露了。 这边该商议的都商议完了,潘厚仁又看看四疯、瞅瞅秀娘,看看两人还有啥意见没有。 “不管你如何处理,我只有一个要求,最后这个班栋,你要交给我!”秀娘的语气很是冷静,也非常的肯定,这不是一种请求,而是她对潘厚仁提出的要求。 “你要做啥呢?” 秀娘语言神态给潘厚仁的感觉有些不妙,他好像看到了漫天的鲜血。 “你说呢?他是锦衣卫,番子,是纪纲身边的走狗,你说呢?”秀娘冷冷一笑,并不多做解释。而这个时候潘厚仁也就明白了,秀娘这是欲杀班栋,而且坚定不移。 其实潘厚仁并不在意班栋的生死,在他看来,班栋只不过是一条走狗而已,他不在意班栋的性命,之所以答应班栋安排人手去将京师里的两个女人救出来,仅仅是不愿意便宜了那纪纲而已。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可在潘厚仁看来,班栋不是自己的朋友,也不会是自己的朋友。秀娘想要杀,就给她杀了吧,这没有啥关系,前提是将那班栋脑子里所有有用的东西都榨出来之后。 秀娘好像也不是很在乎时间,反正只要班栋还被关押在潘氏运输公司总部那地牢当中,除非是大队的官兵冲进来争抢,否则的根本不可能有人能够将班栋救走,在死之前让他多受受苦,秀娘更觉得高兴。 两个潘府的定亲仪式,在持续了整整六天之后,总算是结束了。对于昆明城的居民来说,这六天就如同是过年一般,甚至是比过年还要热闹,还要热情。 直到最后两天,潘厚仁才感觉稍微轻松了一些,其间他时常向四疯发牢骚,说如此的事情这辈子他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实在是太累了。 “厚仁啊,你准备啥时候前往京师呢?” 前两天疲累之余,潘厚仁也跟四疯谈了谈他将来的打算。他要去京师,去京师发展他的娱乐事业。可是在潘厚仁离开昆明之前,还有两件重要的事情。首先一个就是聚宝盆的消息。从张馨那里至今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传进来,也不知道是她不够用心,还是因为潘诞的确还没有给潘德明交待。 心底的这个秘密,潘厚仁当然是不会告诉四疯,虽说他跟四疯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可这个秘密,哪怕就是将来天天睡在一张床上的女人,潘厚仁也不会告诉她。 “再等等吧,老爷子的身体我很担心!”潘厚仁直接说出了心中第二重要的事情。他对潘诞有感情,抛开聚宝盆的关系,潘厚仁觉得自己作为一个晚辈,那么在老人生命最后的日子里,他就应该守在老人的身边。 对于潘厚仁这样的态度,四疯好像并不是很赞同,这点从他的眼神当中就能看出来。当然他也不会说出来,只是微微撇嘴,道:“厚仁啊,有些事情你可要看明白点啊,别忘了五月份的时候,武当山之行。” “四疯啊,你说我爷爷能够活到五月份么?祖师爷给的那个药丸,好像很有效呢。”说到具体的时间,潘厚仁就顺口问了起来。 “不可能的!”四疯毫不犹豫的给了潘厚仁一个明确答案。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张三丰给潘诞吃的绝对不是起死回生的仙丹,四疯很清楚,潘厚仁也很清楚,吃了这种丹药只能是活得更有质量,却无法延长哪怕是一天的性命。油尽灯枯,油尽灯枯,或许这种丹药的作用,就是将人身体骨骼里的油都给榨出来,让生命最后的火花无比的灿烂。 既然潘诞活不到五月份,那即便潘厚仁要等到潘诞死了之后才离开昆明,也不会影响到武当山之行。而按照四疯最开始的推断,最佳的状态也不过就是到三月份,而且绝对拖不过三月。 阳春三月,明明是一年最好的时光,可是潘诞这个老人家,却要在那样的时间里,离开这个美好的世界。 一想到老爷子将会在阳春三月死去,潘厚仁心中不由得想起了后世一首传唱的颇为广泛的歌曲——《春天里》。 “厚仁啊,你怎么就是看不开呢?人生就是这样,生老病死谁也无法超脱,或许我师傅…” “祖师爷?怎么,祖师爷说他能够超脱生死么?” 四疯的话让潘厚仁心中狂震!野史当中记载张三丰最终的结局有多个版本,其中有举霞飞升的,也有寿终正寝的,老实说在几百年之后的世界,历史学家、考古学家甚至连张三丰的真正身份都还在争论不休,至少在潘厚仁曾经生活的那个后世,这种争论还没有一个让众人信服的结果。 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潘厚仁很庆幸自己所拥有的这个身份,能够无比接近张三丰,甚至可以跟张三丰的亲传关门弟子称兄道弟,那么或许张三丰的真正结局,他能够弄明白。 “超脱生死哪有那么容易啊!” 即便是四疯,在跟潘厚仁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也变得很黯然,跟他平常时候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性格截然不同,四疯很沉重地道:“师傅他老人家曾经说过,死后的世界无比复杂,活着的人永远不知道,死去的人永远不能讲述!” “厄,这话听起来怎么如此耳熟,难不成祖师爷也是个穿越者么?”潘厚仁听了四疯转述的张三丰的话,禁不住低声嘟囔起来。 “啥?”四疯的耳朵灵光,潘厚仁的嘟囔没能逃出其感知,“啥叫穿越者?” “没啥!你的意思是说,祖师爷他都没有把握超脱生死么?”潘厚仁抬头望着四疯问道。 “不是师傅没有把握超脱生死!而是他老人家就没有想过要超脱生死!” 第246章 热闹的京师 正月十五的京师同样很热闹。 作为年节的最后一天,也是最重要的一天。不仅仅民间家家户户都有庆祝活动,皇家也不例外。 除开每年都要进行的那些活动之外,朱棣今天还专门开宴,邀请朝中重臣一起吃饭,而太子朱高炽和皇太孙朱瞻基自然也要参加这次宴会。同样,咱们本时代最伟大的权臣纪纲同志,也不会缺席。 在大多数朝臣的心中,纪纲就是皇上身边的恶狗。就如同后世那些有钱人总喜欢养这样那样的猛犬、猛兽来证明自己的与众不同一样,没格调的皇帝才会养猛兽,弄什么百兽园,像朱棣这般有思想境界、有追求的皇帝,则是养纪纲。 因为只是一场庆典欢宴,所以在朱棣的要求下,这些大明朝的重臣们一开始并没有谈什么国事,话题始终围绕风花雪月、吟诗作对,气氛显得异常融洽。等到酒过三巡之后,在坐的不乏满腹经纶之辈,引经据典,整个宴会场里的氛围更显得异常融洽。 可恰恰是这个时候,却有个声音,打破了这种融洽。 “皇上啊,臣听闻,贤君只会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呀!” “唔?” 酒盅还在唇边,朱棣听到这个声音,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可不是么,大家伙儿说的正高兴呢,谁这么不长眼睛啊,提啥“后天下之乐而乐,先天下之忧而忧”,岂不是正面扇皇帝的耳光么? 众人循着声音看出去,说这话的人正是大学士杨荣。 杨荣在朝廷里的份量,在坐的人都很清楚,至少在朱棣开口反驳之前,没人敢开口去跟这个老资格斗嘴,就连纪纲都没有这种勇气,明朝“三杨开泰”的说法,可是得到后世历史学界的普遍认可,而杨荣正是这“三杨”之中极有份量的一个。 “大学士此话若有所指啊!朕一开始就说了,今日只是欢宴,不谈国事,怎么,大学士难道还有什么是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朱棣这个人虽不是善类,但却绝对是个奥斯卡影帝级的演员,哪怕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仍旧能够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和表情,挤出一副真假难辨的笑容来,堪堪而谈。 “臣有罪!” 照理说朱棣刚刚那话已经是杨荣最好的台阶,他只需要说一句“臣失言”,然后自罚三杯,想必朱棣也不会真正怪罪他什么,很快现场的气氛就能回归融洽,大家仍旧是不醉不归。然而杨荣如同一个愣头青般开口就是“臣有罪”,岂非是说,他要坚持到底了? 这个时候朱棣还不沉下脸色,那他就不是皇帝,而是傻子了。 “既然知道有罪,那就等过了年再来朕这里领罪好了!大学士,坐下继续喝酒罢!” “启禀皇上,臣以为,古往今来之贤明君主,无不是日夜操劳不缀,皇上往日之行为,堪称一代明君诶!”杨荣双手抱拳,却不坐下。 这个时候,在座的诸位大臣纷纷在心中为杨荣捏了一把汗,只因为谁都能够看出朱棣心中已然是不爽,如果杨荣继续坚持下去,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哼!”朱棣挤出个鼻音,恐怕心中正在酝酿该如何收拾这个不知好歹的大学士,然而就在此时,朱高炽却开口了。 “大学士有话不妨直言,父皇自然是个明君,天下人皆知。” 之所以说朝廷里的文官们都看重朱高炽,从他此刻的表现可见一斑。换成是别的太子,此时只会帮父亲指责杨荣,岂会帮着杨荣说话,遑论在明知道自己父皇不爽的情况下,还让杨荣把心中的话给说出来?朱高炽此时的言行,实在是符合儒家学说当中的典范,岂能不受那些文官大臣们的拥戴? 对于文官来说,他们最希望的就是自己心中的意见能够被皇上采纳,自己尊崇的儒家学说能够被皇上所接受。 “皇上圣明,太子贤明!”杨荣脸上露出难以抑制的激动,再次向朱棣、朱高炽敬礼,道:“臣听闻吏部郭侍郎一行,年前赶赴昆明处理国事,却惨死在昆明城外,敢问纪大人,可有此事?” “啥?” “有这种事情?” “咱们怎么不知道呢?” 听到这话的大臣们纷纷侧目,惊诧莫名!吏部侍郎啊,那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且还有随行人员,就这么死在昆明城外了,朝廷怎么没有半点动静呢?这究竟是怎么会事? 沐晟呈给朱棣的奏折是八百里加急,而且沐晟和吴中远在昆明都已经收到了朱棣的回复,然而在京师,郭侍郎遇害的消息,却是被死死的压住了,知道的人确实不多。要说京师里知道此事的人,除开朱棣一家三个之外,就只有纪纲最清楚不过了。 因为刑部尚书远在昆明,朱棣要责成沐晟和吴中联手办理此案,然而事关朝廷大臣,在京师这边朱棣自然是要找纪纲商议,毕竟锦衣卫有缇骑百官的职能,如果说谋杀并不是山贼强人所为,其背后说不定就涉及利益纠葛,涉及到朝廷官员,就该锦衣卫出马了。 朱棣当然不是那种依赖大臣品性用人的皇帝,他奉行的正是“猫儿原理”,不管黑猫白猫,只要能抓耗子就是好猫。纪纲此人风评差,并不代表就不能被倚重,相反,站在朱棣这个皇帝的角度来看,像纪纲这种在朝廷、在民间已经毫无声望、民心的人反而更值得倚重,概因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情形下,纪纲唯有亲近朱棣、依赖朱棣才能保住如今的权势,才能保住他自己的小命,忠臣,绝对的效忠他朱棣才是纪纲的唯一出路。 这是朱棣的想法,也是朱棣直到如今的做法。 然而朱棣终于不是神仙,只是个凡人,或许能够说他是个有为的帝王,但有为并不代表他的思想不会被人识破、看穿,别以为能够入主朝堂、三公九卿、内阁的人都是凭运气出生,行走在天子身边有若在百兽园中漫步,一不留神就会尸骨无存,仅凭运气又岂能行动自如、安然无恙。 杨荣一生最大的本事或许就是能够识破他人心中所思,并且利用别人思想上的漏洞,来得到自己的目的。 就如同此时他突然转头问纪纲一般,虽然朱棣并没有告诉他,郭侍郎遇害的事情暗中是由纪纲负责,可是洞悉朱棣心思的杨荣,早就已经料到此事当中纪纲决计有份。 “杨大人此话何意?郭侍郎遇害,皇上为了不至民心动荡,为了让大家过一个好年,才压而不发,你非但不思皇上苦心,反而以此指责皇上,你当真是有罪!” 纪纲向来就是朝堂之上的火药桶,当朱棣还在燕京的时候,纪纲还比较收敛,等到朱棣坐稳天下,清理异己时,纪纲这种火药桶脾性就变得越来越明显,以至于大多数朝臣在朝堂上甚至不愿意跟纪纲的眼神发生接触,生怕引爆了这厮。 杨荣刚刚的行为,分明不是去点燃纪纲这火药桶,而是将火药桶丢在炭火之上,直接的炙烤,不爆炸那才是有鬼了! 一句话就将杨荣送上了“不敬皇权”的审判席,纪纲这些年的指挥使也没有白当,若是这样一个罪名坐实,即便是杨荣身上挂着免死金牌,那也是活罪难饶。 “纪大人夸张了,本官可没有责难皇上,只是想问问纪大人,已经调查这么多天了,可有头绪?若是半点头绪都没有,纪大人,你这就是渎职,就是愧对皇上的信任,愧对你指挥使的名头!”杨荣也不是省油的灯,这种朝堂上打乱拳的事情,他可是经历了大半辈子,也不输纪纲,几句话就把帽子给纪纲扣了回去。 “哼!此事皇上既然是交给本指挥使负责,其中进度自然不须大学士您劳心,倒是今日宴会的气氛被大学士破坏无余,大学士,你是不是该向皇上告罪呢?” “臣刚刚已经告罪了啊!” 朱棣虽然是面色难看,可却一直没有开口,只因为刚刚是朱高炽同意杨荣开口说话的,若是他此时让杨荣闭嘴,未免有些打击太子在朝臣面前的威信,为了自己这个儿子,朱棣可是没有少费苦心。 事实上朱棣或许不是太喜欢这个儿子,但是他却绝对喜欢朱瞻基这个孙子。想要让朱瞻基将来继承大统,那就必须要让朱高炽先当上皇帝,除非是朱高炽死在他朱棣之前! 这种想法,即便是想一想,也让朱棣感觉有些难过,虎毒尚且不食子,他朱棣至少还是个人吧? 故而在这种情况之下,朱棣必须要给朱高炽面子,无论他心中有多么不喜欢这个在诸多方面跟他不合拍的儿子。 “臣刚刚向皇上告罪,就是因为臣自知破坏了气氛。然郭侍郎乃是你我之同僚,怎么,纪大人难道觉得我们不应该为他祭奠一番么?为国事夙夜奔波,却惨死异乡,家中还有老母娇妻幼子,如此肱骨之臣,难道不值得我们祭奠么?” 杨荣一席话倒是说的在座大臣纷纷点头,兔死而狐悲,唇亡则齿寒,朝中为官如履薄冰,其中又有多少人不是为了能够青史留名?像郭侍郎之遭遇,在众大臣看来,就该是流芳百世,而不是籍籍无名。 第247章 夏布朝千户 纪纲对于杨荣的针锋相对是毫无反击能力,他只能恨恨地瞪着杨荣,最后转身向着朱棣:“皇上,臣自请前往昆明调查郭待郎遇害一事!”拱手为礼,纪纲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忠心耿耿,不了解其人的,大半会被他此时的表情蒙蔽。 当然,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不会被纪纲所迷惑,他们只会在心中冷笑,笑那纪纲唱的一出好戏。 “搞什么名堂?难不朕也该去昆明阅奏折了不成?你们是不是也都去昆明上朝了?我看你们一个个的脑子都有问题了是不是?刑部尚书自请去了昆明,现在锦衣卫指挥使又要去昆明,那好罢,朕倒是要问问还有谁想去昆明的,现在都站起来吧。” 当然,不会有人站起来的,除非这些人的脑子真是脑子都出了问题差不多。 而在座的大臣不乏心思活络之辈,也知道朱棣这么说,其实并不是希望某个大臣真的要站起来,跟着纪纲一同前往昆明,事实上,朱棣是不希望任何重臣再去昆明了,毕竟接下来的一年,朱棣要完成他迁都的计划,迁都乃是朱棣毕生的愿望,朝中反对者众,甚至就连太子都在反对。 然而朱棣还是在坚持建设燕京,而且是按照都城的标准在修建,如果说接下来大量的重臣都不在京师,到时候迁都的事情岂不是又要无限期的延续下去?这样的一幕是朱棣不愿意看见的。 就在群臣鸦雀无声的时候,有个苍老的声音响了起来,“臣元吉愿保举犬子布朝,锦衣卫昆明府卫所千户立即赶往昆明,协助平西侯与吴尚书调查此案,回报皇上。” 夏元吉一拱手,顿时就让朱棣脸上的神情放缓,一招手让杨荣和纪纲坐下,道:“夏爱卿所言及是,我朝人材济济,何须大家亲力亲为?夏爱卿的儿子年轻有为,又是那昆明府卫所的千户,正好办理此事,如此,准奏,大家切莫再提此事了!” 朱棣这才说完不要再提此事,就又有人站起来,道;“皇上,那夏布朝虽然是昆明卫所的负责人,可至今仍旧是个副千户,只能是暂代,若是想要名正言顺掌管卫所,怕是有些欠缺.” 站起来说话的这个人,乃是纪纲在朝中最恨,却又最无奈的人——张晓谶。 张晓谶是掌卫使,从行政级别来说,他可是比纪纲都还要高那么一点点,既然纪纲都有资格参加这次宴会,人家张晓谶岂不是更应该参加?而在席位的安排上,张晓谶也没有跟纪纲挨着,这个排席位的人好像也是很了解纪纲和张晓谶之间的矛盾,故而干脆让两人分得很开,差不多一个在东,另外一个在西。 “张爱卿有话直说!” 很明显,朱棣对张晓谶的态度可是跟刚刚对杨荣截然不同,别看杨荣的职务比张晓谶高的多,可是在朱棣的心中,两人的亲密程度怕是还有区别。 “遵旨!臣的意思,是那夏布朝一个副千户,要在昆明城行锦衣卫之事,怕是有些不够,臣建议暂让夏布朝擢升为了千户,再派去昆明府公干,以便更好的为朝廷效力!” 张晓谶的这个意见明显是对夏布朝有利的。诸多清楚张晓谶与夏元吉之间关系的大臣自然是含笑不语,概因这个提议对夏布朝可谓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就连朱棣脸上都露出笑容,微微颌首。 “且慢!” 谁也没料到,纪纲竟然连自己顶头上司的意见都敢反驳,他抢在朱棣做出最后决定之前,大声道:“那夏布朝才擢升副千户不过半年时间,未建寸功就再次擢升,是否会显得朝廷任用人员过于草率了?臣以为,此事不仅关乎朝廷颜面,更关乎到夏尚书之清廉呀!” 一不留神,纪纲竟然就又把夏元吉给拖了进来。照理说这个时候提夏元吉,那就是打人打脸了,寻常的官员是不会这样做的,可纪纲毕竟是非常人,不走寻常路,撒尿都要找电杆,他如此行径,反而让大家感觉很正常,好像就该是这么一回事。 “纪大人言之有理啊!” 首先承认纪纲言论的,却正是夏元吉。这个一生清廉,秉信“为人民服务”宗旨的尚书大人,不管他此刻的话是否是由衷而发,但至少他摆明了自己的态度。 “夏爱卿,此事无关爱卿的清誉,夏布朝既然要执掌昆明府锦衣卫卫所,自然就应该是千户之职,至于纪爱卿所言…”朱棣沉吟片刻,习惯性的两眼横扫整个宴会厅。 熟悉朱棣性格的大臣都知道,但凡朱棣露出这种表情时,最好不要开口说话,否则就会打扰到皇上考虑问题的思路,帝王之怒,血流漂杵,可千万不要往枪口上撞啊。 此时就连纪纲都开口了,大家都保持着沉默。 大概沉寂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朱棣终于开口,道:“这么办吧,擢升夏布朝为千户,派往昆明执掌锦衣卫卫所,以三个月为期,若是能够破获郭侍郎一案,则赐飞鱼袍,若是到期不能有所建树,则…召回削职!” 召回削职,也就是说,现在给夏布朝一个千户的官职,仅仅是为了便于其在昆明的活动,查实郭侍郎遇害一案的真相,等于就是先给了夏布朝奖赏,若是成功了,则再送一件飞鱼袍,若是失败了,也罢,那就回来吧,继续在张晓谶身边当个保镖,估摸着以后也别想外放去当什么地头蛇了。 对于朱棣的这种做法,无论是纪纲也好,张晓谶也罢,都没有反对的理由了。 表面上来看,今日一场欢宴下来好像谁都没有吃亏,而占了最大便宜的人反而是不在场的夏布朝。可是在座的大臣们都知道,今日最倒霉的人恐怕就是那杨荣杨大人了,正是他不顾朱棣的不悦,贸然提出吏部郭侍郎遇害一事,那是真真的破坏了皇上的心情,也让一场欢宴最终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夏尚书慢走,等等老夫!” 从禁宫里出来,夏元吉走得缓慢而沉重,自己儿子摊上这个事儿,谁也说不清楚是对还是错,三个月时间说长不长,夏布朝能不能破获郭侍郎遇害的案件,还真是个未知数。 张晓谶在后面叫住了夏元吉,道:“夏尚书,我这儿有个老友,烫好了酒,走,一道去喝两杯!” 第248章 还是四疯去比较好 虽说潘厚仁口口声声说他不打算前往蜀中成都,去找那巴蜀票号的麻烦,可是大年十五过了没两天,又去找那班栋“聊”了几次之后,潘厚仁却又将前往蜀中成都的计划提上了日程。 “必须带上我!” 秀娘在知晓了潘厚仁的计划之后,坚持要陪着潘厚仁一起去成都,只因为她不放心潘厚仁的安全。从某种角度来说,秀娘其实就像是个姐姐,而且是带着强烈母性的那种,总是以为潘厚仁是个长不大的孩子,总是需要她的看护。 事实上,在秀娘陷于禁宫当中的时候,潘厚仁依靠自己还不是一样把事情处理的很好,证明他是能够掌控自己的,可是这些道理在秀娘那里是说不通的,她认定的事情,潘厚仁真是很难改变。 过了正月十五,就意味着年节差不多已经过完了。各行各业都开始恢复正常营业,而随着天气逐渐转暖,农民们也开始准备今年的耕种计划。 潘氏运输公司的管理模式是借鉴于后世跨国大型集团化企业的管理方式,在新年开始的时候,潘厚仁这个集团企业的董事长需要召集高层开一个新年的规划会议,给集团制定新一年的目标,同时也进行一些人事安排。 去年被四疯和夏布朝练出来的三百名保安照理说已经可以安排到潘氏运输公司各个需要的岗位上,然而潘厚仁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却没有打算将这三百人全都安排出去,他仅仅是抽调了其中一半的人手配备到公司当中,而剩下的一百五十人,则是当成种子来用,征招更多的适龄、健壮的年轻人加入到保安行列当中来,壮大潘氏集团的保卫力量。 上一次为了围剿班栋等锦衣卫,潘厚仁从沐晟手中拿到了五十套装备,而且还是最好的那种,勉强可以算是后世a级部队的装备,然而在尝到这种装备好处的潘厚仁,就没打算将吃到嘴里的肥肉又吐出去,这五十套装备,他是没打算退还给沐晟了,哪怕就是耍赖,他也不会还给沐晟。 事实上潘厚仁已经给黄俨又去了一封书信,希望通过黄俨的口,探一探朱棣的口风,究竟他这个“镇国将军二等伯”,能不能拥有自己的亲兵队伍,如果可以的话,当然潘厚仁是希望可以的,那么规模是多大? 从潘氏运输公司需求的角度来说,潘厚仁觉得朱棣没有理由不同意他这样做。在明朝,商号拥有正式军队无疑是痴人说梦,而弄成准军队,也就是像潘厚仁前些日子弄的那种保安队伍,事实上风险很大,很容易成为把柄,被人抓住攻歼。最好的方式就是借着潘厚仁的爵位,弄一些亲兵,从而转变成为潘氏运输公司的保安力量。 如果说潘诞没有受伤,没有朝不保夕,潘厚仁是很想走一趟京师,面对面的跟朱棣协商此事。他相信自己有那个口才,说服朱棣接受自己的意见,然而现在,因为潘诞的特殊情况,让潘厚仁前往京师的计划变成了泡影。 其实有个人可以代替潘厚仁前往京师找朱棣协商此事,然而很显然,这个人没有这种打算。 “如果我去京师,第一件事情就是找纪纲的麻烦!” 这是秀娘对潘厚仁毫不犹豫的回答。杀了纪纲为自己父亲和全家老小报仇,是秀娘心中一个无法忘却的执念。在昆明,在潘厚仁身边,秀娘或许能够压抑自己的这份执念,可是一旦到了京师,在没有人压制的情况下,秀娘能够做出什么事情来,潘厚仁可以想象,所以他无法冒这个风险,就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黄俨。 而秀娘之所以坚持要跟着潘厚仁前往成都,也是跟纪纲脱不开关系。按照班栋所说,巴蜀票号跟纪纲之间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纪纲很多钱银的收入,事实上都是巴蜀票号在帮纪纲打理着,从巴蜀票号下手,或许能够找到纪纲一些重大的犯罪证据。 潘厚仁并不是百分之百的相信班栋的话。幸亏他手中还有个谈春,这个张晓谶安排到纪纲身边的细作,虽说还没有完全获取纪纲的信任,但对于纪纲的一些手下,却已经了解的足够。 从谈春那里,潘厚仁也算是确认了巴蜀票号对纪纲的重要性,而谈春的肯定,对潘厚仁前往成都一行,是个有力的促进因素。 “厚仁啊,为何你一定要跟纪纲过不去呢?” 当潘厚仁把自己的计划向潘德明提出来的时候,潘德明却不认为这是个有必要的计划。潘德明是个商人,商人追求的是利益最大化。虽说纪纲跟潘厚仁,或者说跟潘家之间已经有了深厚的矛盾,然而在潘德明看来,现在就跟纪纲死磕,好像需要承担的风险,远远超过了其产出和利益,在潘德明这个商人看来,这是不符合商人逻辑的,是没有价值的。 “二叔…”潘厚仁心中略微沉吟,咬牙道:“那刑部尚书吴中到昆明府来调查火铳枪击案,你可知道?” “当然知道!” 吴中可是登门拜访过潘诞,哪怕当时潘诞的身体情况不允许,吴中还是坚持着跟潘诞聊了小半个时辰,这种事情潘德明当然知道。但是潘德明却不知道这件事情跟纪纲有何关系。 “吴尚书认为火铳是来自汉王朱高煦。”潘厚仁盯着潘德明缓缓而道。 “这个事情我们也讨论过,你说那火铳未必就是汉王府里流出来,指不定是有人在背后栽赃嫁祸汉王,此人其心可诛!”潘德明点点头,潘诞是被火铳所伤,对于暗中指使开枪的人,潘德明自然是恨之入骨的。 “如果小侄说,那指使人用火铳刺杀老爷子的,很有可能就是纪纲,二叔,你还觉得对付纪纲毫无意义么?”一开始潘厚仁是不想现在就说出他心中的猜测,然而从这些日子潘厚仁收到的情报具体分析之后,他认为背后那只黑手是纪纲的可能性,实在是太大了。 “啥,纪纲?” 潘德明的脸色沉了下去,他两眼怔怔地望着潘厚仁,眼珠子却是在高速的震颤,用后世西方医学角度来说,潘德明此时的神态,应该是大脑正在高速运转的表现。潘厚仁也不开口,只是静静的等待着潘德明最后的决定。 虽说潘德明没有问,潘厚仁也没有说,在纪纲就是幕后凶手这个猜测上,潘厚仁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出坚定的信念,小半晌的功夫之后,潘德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道:“成都的巴蜀票号,背景可是不简单啊,厚仁你一个人,难道就不怕上山打虎却被虎害?” “二叔,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四疯,还有…唉,我劝了很久,还是不能说服秀娘!” “秀娘不能去!” “为何?” 潘厚仁没想到潘德明竟然对于秀娘前往成都会如此干脆的反对,他实在是找不到潘德明反对的理由。 “厚仁,你想想看,如今你那个潘氏集团已经初具规模了,此去成都找巴蜀票号的麻烦,你打算花费多少时间?”潘德明眯着双眼问道。 “花费多少时间?”潘厚仁微微一怔,突然回过神来,好像自己忘记了一个最重要的事情——蜀道难。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这是唐朝时期诗人们对进出四川盆地交通状态的一种毫不夸张的形容。而直到后世八十年代,四川盆地的交通状态才开始逐步得到解决,高速公路和铁路的建设终于解决了“蜀道难”。 可是现在,没有高速公路,没有铁路,更没有飞机,潘厚仁要去巴蜀成都,光是来回的旅途,就会花费大量的时间。 一个月,两个月还是三个月?被潘德明这么一说,潘厚仁心中突然之间也变得没了底,如果说去一趟四川,回来之后不仅仅潘诞已经死了,纪纲已经伏诛了,那岂不是白跑一趟了?如果说不能及时抓住纪纲的把柄从而手刃纪纲,那去成都还有何意义? “这个事情,且待厚仁再好好的想想,二叔,现在进出巴蜀一个来回,要多少时日?” “这个嘛,就看你是个什么样的队伍了,若是翻山越岭的话,来回估计一个月左右,可你要去成都对付巴蜀票号,就不可能形单影只,我打算将我潘家的一些力量交给你让你带着去成都。可是因为太耗时间,必须要有人留在昆明替你掌管整个集团的方向,在二叔看来,就只有秀娘才能胜任这个角色!” 潘德明还不知道潘厚仁必须要在五月之前赶去京师,否则就赶不上纪纲授首伏诛,更重要的是他还要赶去武当山观摩大殿落成仪式,算来算去,时间已经远远不够了。 “等等,二叔你刚刚说如果是单枪匹马去巴蜀,来回只需要月余?” “是啊,怎么,厚仁你不会真的打算一个人就去对付巴蜀票号吧?别开玩笑了,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你真是这样打算的话,我是绝对不同意你离开昆明的,哪怕是捆,我也要把你捆起来,不让你离开!” 第249章 准备进京师 潘德明算是白担心了。 当潘厚仁从潘德明家的院子里离开之前,还专门去拜访了窦夫人和如夫人张馨,在潘德明看来,这是潘厚仁跟他两个老婆之间关系的一种缓和,他是由衷的高兴。然而潘德明却不知道,潘厚仁去跟窦夫人见面,仅仅是为了掩饰他跟张馨之间的会面。 “我不妨老实跟你说,老爷子已经是命不久矣,我二叔的行动你必须及时通知我,否则的话…” “潘厚仁,你交待的事情我自然会替你办好,可是你答应我的事情呢?那吏部的人虽然是死在了城外,可吏部还是会派人来的,我阿爹…” “放心!”潘厚仁摆摆手,道:“我答应你的事情自然能够做到,怎么,你还不放心我这个镇国将军二等伯?随便拿一个名头出来,也能在皇上那里保住你父亲的性命吧?但前提条件,就是你要实实在在的为我办事!” “其实我很好奇,潘厚仁,你究竟想知道什么?如今整个潘府里的财富都已经是你的囊中之物了,你还有什么事情好担心的?”张馨不是个傻女人,相反,她很聪明,对于很多事情她也有自己的想法,甚至于可以说,她还很贪婪。可她就是想不通,站在潘厚仁的立场上,还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他担心的,非要让她监视潘德明? “唔,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不过我可以说,并不是因为我很贪婪,有些东西对我来说有没有或许已经无所谓了,可是我不能让别人得到,这样说你可明白了?” 张馨摇了摇头,表达了她的茫然。 “不明白我也没法了!你只需要记住我交待的事情就好了!”潘厚仁撇撇嘴,不打算再跟张馨说什么,反正他只需要了解潘德明的动向就好了,没必要跟张馨有更深层次的交流。 从潘德明的家中出来,潘厚仁就立即去找了四疯。刚刚跟潘德明商议到最后,潘厚仁反复追问若是翻山越岭进出巴蜀所费的时间,事实上在那个时候,他脑子里就已经有了个腹稿——让四疯替他走一趟! “额滴神啊!”四疯轻轻一拍脑门,道:“厚仁你不是开玩笑吧?贫道一个人去成都,干掉那个巴蜀票号?贫道只是个小道,不是神仙!” “冷静,师叔还请你冷静!”潘厚仁笑着安慰四疯道:“师叔啊,武当派的传人难道在成都就没有人了?” “那倒是有的!”四疯微微一思索,就点下了头:“应该是有的,如果贫道没有记错的话,在成都可是有咱们的道观,天下道人一家亲嘛,况且巴蜀那边到武当山学艺的人也不少!” “可不是么!”潘厚仁兴奋的一拍掌,道:“师叔你瞧,你脚力强,翻山越岭不成问题,二叔说是要一个月那是寻常人的脚力,落在您身上,至少可以节约三分之一的时间吧?” 马屁人人爱吃,四疯也不例外。听潘厚仁这么一说,四疯连连点头,口中还哼哼唧唧的。 “这就对了啊!你来回节约了时间,再加上成都那些武当派的传人替你跑腿,等师叔你到了成都之后,要弄清楚那个小小巴蜀票号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况且师叔啊,我可不是让你去干掉巴蜀票号,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在巴蜀票号里找到一些对纪纲不利的证据,听说那纪纲截留了皇上的贡品,或许在巴蜀票号那里能够找到证据。” “好像这也不是很难啊!”四疯在潘厚仁的引导下,抬手挠了挠后脑勺,点头称是。 看到四疯的这个表情,潘厚仁心中暗暗好笑,继续道:“师叔,现在你不反对我这个建议了吧?我相信以师叔你的实力,应该可以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搞定巴蜀票号,将我需要的东西带回来!” 此时的四疯好像是被潘厚仁催眠了一般,原本他是不想一个人去成都,做一件如此无聊的事情,可是在潘厚仁的讲述之下,四疯感觉自己若是不去的话,好像反而是自己不够义气了!有这么多得天独厚的条件,正是应该去成都,搞定巴蜀票号! 被潘厚仁搞定的四疯,在经过两天的准备之后,就出发了。 所谓准备并不是要给四疯准备什么,而是潘厚仁再去跟班栋和谈春详细而深入的“聊天”,了解关于巴蜀票号更多的细节。 细节决定胜败。 虽说潘厚仁不担心四疯的安全,可四疯这人始终是有些缺心眼,为了避免这次行动失败,四疯白跑一趟成都,潘厚仁又连夜为四疯制定了详细的计划。考虑到方方面面的问题,潘厚仁甚至将很多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替四疯想到了,而且制定出对策,拟定成一本小册子,以备四疯不时之需。 “怎么不去了?” 对与潘厚仁中止成都之行,最失望的人莫过于秀娘。她早已经打定主意在成都的时候一定要放手好好的发泄一番,凡是纪纲的走狗,在秀娘的眼中都该死,而且应该是“挫骨扬灰”的那种。 “时间不够!” 潘厚仁继续写着小册子,头也不抬的回答秀娘。 “你若是不去,我跟四疯师叔一起去!”秀娘走到潘厚仁身边,大声说道。 “不行!” “为什么?难道我的武功,你还不放心?”秀娘不依不饶。 “不是武功!”潘厚仁被烦的无奈,终于丢下手中的笔,抬起头来望着秀娘,“不是武功的问题,而是你跟不上四疯的脚步,四疯师叔,那就是不走寻常路,你一个女孩子,始终是不方便的!” “你就是…就是因为我跟你成亲了,才不同意我去的!” 秀娘不忿的等着潘厚仁,等着潘厚仁的回音。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潘厚仁在秀娘的注视下,不慌不忙的说道。 “什么事情?难道还有比找到纪纲铁证更重要的事情么?” “当然是有的!”潘厚仁淡淡一笑,“秀娘,你要用一个半月的时间准备,然后跟我一起进京师,杀纪纲!” “进京师,杀纪纲?”秀娘一下子就怔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潘厚仁竟然会给她一个这样的答案,而这个答案,却是秀娘无法拒绝的诱惑。 “我明白了,厚仁,我要做什么准备?” 片刻之后,秀娘终于冷静下来。 第250章 纪大人又火了 摆平了所有难题之后,四疯终于出发了,他是独自一人前往成都的。说实在的,不能跟着一块儿去收拾巴蜀票号,潘厚仁同样感觉相当的遗憾,这让他不得不再次感慨“要想富,先修路”这样的至理名言。 当然,对于向来有“天府之国”称号的四川来说,或许蜀道难恰恰是生活在四川盆地那些老百姓的一种幸福,正是因为四川进出道路的不便,才让四川少经历了许多战火,民生得以延续发展,以至于能够出现类似蜀昌票号这样的百年字号老店,若是在战乱不断的地方,不仅仅商号难以保存,更重要的是类似银票这种东西也无法推广——谁知道今天在你这里换成银子,明天你这家票号还是否存在? “盛世古董乱世金”,这样一句民间谚语说明的是什么?说明的是在大多数人心中,黄金才是真正能够保值的东西,不管是啥时候埋在自家房前屋后的金子,等到需要的时候挖出来,都能轻松的兑换成生活。 是的,生活离开不金钱,黄金就代表着生活。 当四疯出发去成都的时候,远在京师的纪纲,也终于得到了来自昆明方面不好的消息,班栋等人的失败,那吴中一道又一道的奏折,让纪纲变得暴躁起来。 “怎么会这样的,班栋这厮就如此不中用?” 在纪纲专属的锦衣卫都指挥府衙里,又能听见纪大人摔东西的声音!自从去年开始,纪大人好像就没怎么顺利过,而但凡是纪纲的心腹,多少也都知道,纪大人的这种不顺利,好像是来自那个叫潘厚仁的小子。 潘厚仁这个名字已经成了锦衣卫都指挥使里一个不可以提及的魔咒,昨天,就有个锦衣卫番子在跟同僚提到了潘厚仁,结果被经过的纪纲听见,直接送去打了五十板子,现在被丢回了家,听说已经在等死了,任何一个上门的大夫都不认为还有救。 没人敢在纪纲面前提起潘厚仁,除非是纪纲他自己提出来。 “来人啊!” 好不容易听到纪纲的房间安静了小半个时辰,突然传出来的尖利声音,让驻守在房间门外,一声都不敢吭的番子浑身一抖,却又不得不苦笑着应和道:“小的在。” “将这封信速速送去东宫,不得有误!” 番子将房门推开一个缝隙,小心翼翼的进入屋内,抬头看见纪大人的脸色相当难看,丢出来一封火漆封口的信笺。那番子连忙跪下将信笺捡起来,当着纪纲的面塞进怀中,随后又垂首倒退而出,直到顺手将房门关上,那番子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信是送给东宫太子朱高炽的。或许别人会觉得奇怪,只因为从未曾听说纪纲跟朱高炽有何瓜葛。纪纲此人向来谨慎,锦衣卫乃是皇上的鹰犬,纪纲在这方面做的很好,他恪守了自己的本分,几乎不跟任何一个皇亲国戚走拢,以免让朱棣产生误会。 然而今天纪纲竟然给太子写信,在送信的番子看来,实在是有些奇怪,仿佛太阳是从西边升起一般。 事出反常即为妖,那锦衣卫怀中揣着信笺,却是一路走,一路不停的思考着这个问题。严格说起来这厮也是纪纲的心腹,但纪纲对他还不算是太信任,真正有内容的事情,还轮不到这厮。表面上看好像是这厮不受宠,可是从纪纲目前的心情来看,不得不说,这也正是个机会,一个从纪纲这艘感觉上即将沉没的大船上跳帮而逃的机会。 能够在锦衣卫里供职的人几乎没有傻子,傻子要么已经被人玩死了,要么就是自己把自己玩死了,就连班栋那种对纪纲忠心耿耿的人,都会因为两个女人而选择毫不犹豫的背叛纪纲,由此可见,在黑色利益集团当中,维系相互之间忠诚的纽带仅仅是利益而已,当利益都不能保证的时候,忠诚又从何谈起呢? 朱棣从信封里抽出信笺,抖开,然后细细的看起来。黄俨就老老实实的垂首站在朱棣的身边。 “你这个干弟弟啊,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片刻功夫之后,朱棣就将信从头到尾的看了一遍。作为统治诺大一个明帝国的皇上,朱棣其实很少有闲工夫将一封书信从头看到尾,一般这种情况,他总是会让身边的小太监,或者是像黄俨之流先行阅读,然后挑重要的汇报给他。 当然,朱棣从来就没有想过黄俨之流敢在其中做什么手脚,只因为“欺君罔上”的罪名,在封建时代那是必须要砍头的,如果不砍头,就只能证明被欺骗的是个昏君。像潘厚仁这封信,朱棣能够自己拿着从头到尾的看一遍,已经足以说明他对潘厚仁的重视。 “皇上,他首先是镇国将军二等伯啊!”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被张兴给传染了,“镇国将军二等伯”这样的称呼好像已经取代了潘厚仁原本的姓名,就连黄俨都不能免俗一般。事实上黄俨是在提醒朱棣,潘厚仁这个人,还是很爱国、很忠君的,哪怕在信中提出的要求好像显得有些过分,可这需要从不同的角度来看待。 最近昆明那边是不够靖宁,可是作为最高统治核心的朱棣和黄俨其实心中都清楚,之所以会出现眼下这般情况,其实跟平西侯的工作能力并没有多大的关系,真正在昆明搞风搞雨的人,怕是连平西侯都难以触及。 前面早就说过,朱棣并不是个高尚的人,他所做每一件事,为的并非是天下百姓的福祉,他首先是个帝王,要维护的是朱家,或者说他朱棣的血脉,对这个庞大帝国的统治权。虽说太祖创建了锦衣卫这个部门,但是经过多年的流传之后,朱棣对锦衣卫的工作能力,其实已经有很大的不满,之所以他还表现出对锦衣卫的支持,对纪纲的支持,仅仅是因为锦衣卫的名声够臭,能够产生足够的威胁效果。 事实上在很多事情,朱棣已经放弃了通过锦衣卫来获得消息这个渠道,他有属于自己的渠道。这个渠道原本是朱棣还在燕京当他的燕王时开始建立的,最开始仅仅是为了弄清楚朝廷的动向,尤其是当他那个侄子登上皇位之后,朱棣就没有一个晚上能够睡好,直到他真正骑兵对抗朱允炆的那天晚上,朱棣才踏踏实实的睡了好觉。 这支被朱棣隐藏起来,从未暴露在朝臣和百姓面前的力量,至今仍旧是被朱棣亲自牢牢的掌控着,甚至连黄俨,也都是仅仅知到一些皮毛而已。正是因为黄俨知道在朱棣手中还有一支甚至超过锦衣卫的力量,他才决定将书信直接交给朱棣过目,他甚至怀疑从昆明潘府出来的书信,有哪一封不是皇上已经亲自看过的。 幸亏在信中潘厚仁并没有说半点朱棣的坏话,事实上来自后世的潘厚仁在但凡需要动笔记录的地方都异常的小心,通过那些影视、小说作品,潘厚仁深知“白纸黑字”才是最大的原罪,往往失败,总是源自于这些难以磨灭的证据,所以在潘厚仁的理念当中,凡是需要记录下的东西,最好不要涉及到皇权和皇帝本人,哪怕把满朝文武都骂个狗血淋头,在皇上看来或许也就是个笑话,可是一旦涉及皇权和皇帝本人,那就有可能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 在信中,潘厚仁详细的向黄俨讲述了一支正规武装力量对于潘氏运输公司的重要性,而潘氏运输公司本身的安全,又跟皇上的利益有着切身关系,潘厚仁不希望在赚钱的过程当中不断的支付高额的抚恤金、治疗费,唯有形成强悍到可以产生震慑力量的武装,才能避免这种情况的产生。 “阿黄啊,你说说看,这潘厚仁心肠是不是太好了?死一个人竟然要赔偿这么多钱?朕的将士在沙场上为国捐躯了,其家属怕也是得不到这么高额的赔偿吧?” 朱棣一边问,一边摇头,显然他对于潘氏运输公司开出的高额福利待遇颇有些不以为意,他是皇上,他真正看重的只有朱家对天下的控制权以及朱瞻基等几个极个别人的性命,其他人在眼中,不过就是一些可有可无的数字而已。在帝王心态之下,自然无法理解潘氏运输公司这种高额的抚恤金制度。 “皇上,老奴曾经听厚仁说过,他说.” “说什么?”朱棣看黄俨欲言又止的模样,脸皮子皱了皱,“你只管说,言者无罪,朕又不会打你板子!” “喏!” 黄俨点点头,但神情还是有些紧张,嘴皮子抖了半天才开口:“老奴记得厚仁曾经说过,当一个国家长治久安之后,军队就会变得市侩起来,除非是敌人侵略到本国,杀害了同胞,才会激发出军队的血性,让士兵们奋勇作战,除开这种情况,那么士兵们就是在为金钱而战斗,只有支付高额的军饷和足够让军人家属衣食无忧的抚恤费用,才能让这些士兵坚持训练,并且听从指挥,奋勇杀敌!” “嗯?难道说将士不应该是为皇上效忠么?”朱棣听那黄俨颤颤悠悠的将话说完,龙颜顿时“不悦”,责问道。 第251章 军队的性质 黄俨像是早就预料到朱棣会这样问,连忙跪下,“吾皇息怒!吾皇息怒!老奴这是跟厚仁闲谈的时候提及,而厚仁他也说了,这是对历史的一种总结,若是在和平时期,朝廷不能为军队每个士兵提供足够的粮饷,那么军队里从上到下,从将军到士兵,就会自己想法解决生活的问题,如此一来,上峰对于军队的控制力就会大大削弱,同时削弱的还有军队的战斗力!唯有用足够高额的粮饷来吸引军士,让他们觉得当兵比种地、经商、当强盗来的划算,他们才会珍惜从军的机会,认真的肩负起一名军士应尽的职责,这样一来,我朝才能有源源不断的精兵可用啊,皇上!” “唔?” 朱棣不是个暴君,虽说他是个枭雄,可是傻子是当不上枭雄的,只有有足够智慧的人,在机缘巧合之下,才会成为名留青史的枭雄。朱棣他有脑子,能够分辨一句话是有用,还是无用。就如同刚刚黄俨转述的,潘厚仁曾经说过的话,虽说乍一听起来好像很难听,尤其是让朱棣这个皇帝很难听的进去,可是细细一想,却又包含了深刻的道理。 潘厚仁只是用一种简单易懂的方式,将军队的本质阐述了出来,什么是军人?光是依靠所谓的思想武装是远远不够的,军士毕竟首先还是一个人,他不是孙猴子从石头缝里崩出来的,他有家庭有自己的生活,莽撞的少年不会成为真正的军人,他们只是随时可以牺牲的炮火。 “没有想到镇国将军竟然还有这种见地,难得,难得!唉…”朱棣接连两声“难得”之后却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龙爱卿当初始终不肯来京师当太子太傅,如今看来,当真是朕的损失啊!” 朱棣说这话是有他自己的道理,在他看来,潘厚仁小小年纪,又从未曾经历过军阵和战争,又岂会明白这些深刻的道理?恐怕这些东西都是龙镶天言传身教的结果,自然而然的,朱棣自然觉得自己损失了一个国家栋梁,如果说让龙镶天能够继续活着,而且继续为官,说不定能够为朝廷打造出真正的军队来。 “黄俨啊,那你说说,潘厚仁所要求的事情,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的好呢?” “这个…” 黄俨很清楚,朱棣这样问,并不是因为他心中真的没有决定,相反,依得黄俨对朱棣性格的了解,其实是朱棣的心中已经同意给潘厚仁征召、训练私兵的权利,可朱棣内心当中仍旧有些不放心,故而需要他黄俨,替潘厚仁当个担保人。 或许听起来觉得有些搞笑,如此严肃的一件事情,岂能因为一个人的担保就决定成或者不成,然而在封建帝王统治时期,“因人成事”、“因言成事”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过于普遍了,一点都不奇怪。 “老奴…原为潘厚仁作保!” 最终,黄俨还是一咬牙关,没有在这个关键时刻放弃潘厚仁。确实,这个时候应承下来的确是要承担很大的风险,然而黄俨更清楚,如果今天自己退缩了,不仅仅会影响到潘厚仁招募、训练私兵的可能,更重要的是会影响到潘厚仁在那朱棣心中的形象,甚至也会影响到他黄俨在朱棣心中的形象——一个连自己的兄弟都不敢信任的人,怕是也不能得到皇帝的信任了。 “好!” 果然,黄俨的应承让朱棣很欣然,当即拍板,同时让黄俨拟旨,鉴于镇国将军二等伯地处偏远山区,强人横行,为了保家卫国,同意镇国将军二等伯招募、训练五百私兵,自成一军! 这可是了不得的事情,大明帝国如此封侯封公的人虽说不少,可是真正能够养蓄私兵的人,恐怕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潘厚仁,这个大明帝国名不见经传的小子,竟然可以蓄养五百亲兵? 当朱棣的圣旨被宣布之后,很快在京师形成了一股风潮,潘厚仁风潮。潘厚仁究竟是谁,他跟皇上之间有什么关系,他做了什么让皇上高兴的事情,他凭什么可以得到皇上的青睐? 潘厚仁,一瞬间就成为京师里最为红火的一个人,几乎每个人都在打听着跟潘厚仁有关的一切。在京师当中并不是所有人都对潘厚仁不了解,从张晓谶、黄俨、夏元吉甚至于杨荣这样的重量级大臣宦官口中传播出来的信息,更是让“潘厚仁”这三个字在京师里变得如日中天。 而真正让潘厚仁出名的,不是他“镇国将军二等伯”的封号,也不是他能够蓄养五百亲兵的“隆恩”,更不是他是云南首富家的上门女婿,而是潘厚仁创立的勾栏院,还有已经不知不觉当中流传到京师,广为传唱的新编曲子,还有那印着“潘记”标志的扑克牌。 京师里已经有很多人在玩扑克牌,斗地主,甚至于聪明的大明人已经在斗地主的基础上发明出了更多的玩法,可是真正知道扑克牌和斗地主都是潘厚仁的伟大发明的人并不多,然而这一次,因为朱棣亲自下旨允诺潘厚仁蓄养亲兵的事情,才使潘厚仁的大名,真正的广为流传起来。 远在昆明的潘厚仁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京师里的名人,当四疯离开昆明之后,潘厚仁一直在整顿他的潘氏运输公司。潘德明的话提醒了他,如今潘氏集团虽说跟后世那些动辄数万人员工,几百万亿资产的集团公司相比不值一提,但是在这个时代,别说是大明王朝,放眼全世界,恐怕都是最大的一个集团化企业,除开潘厚仁自己之外,再没有人可以在现阶段,为这样一个庞大的集团指明前进的方向。 然而潘厚仁不可能一日不离开集团,像是一个皇帝般的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处理集团的事务,发布号令。这不是潘厚仁想要的生活,如果真正是那样的话,恐怕潘厚仁甚至都不愿意创立这样一个集团了。 赚钱不是人生的目的,生活本身的重要性超过了赚钱的必要性。 潘厚仁觉得自己必须要给潘氏集团公司制定出一套完整的运转机制来,只有这样,当他人不在公司的时候,公司也不至于会停止运转。 可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第252章 民主议会 “老段啊…” 潘厚仁见段正鑫推开门进来,正开口招呼,秀娘就在旁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声道:“都已经成亲了,还这么没大没小?” “厄…” 秀娘的指责让潘厚仁感觉很尴尬。从道理来说,段正鑫如今是潘厚仁的岳丈,他称呼“老段”当然不礼貌,可是在潘厚仁自己看来,这样称呼却是显得更加亲切一些,况且作为一个后世人,潘厚仁其实并没有将定亲看的太重,只要没有圆房,成为真正的夫妻。 “不妨事,不妨事的,老段我也喜欢厚仁这样称呼我,秀娘你瞧,这可不是在家里,嘿,我也是该叫董事长,而不是厚仁呢!”段正鑫倒是好说话,其实这也跟段正鑫的民族和身份有关。 虽说在云南这边少数民族众多,白族本身也是其中的一个大族,然而大明王朝强横的军事实力其实早已经震慑了这些少数民族,他们发自骨子里的不愿意跟汉人发生冲突。在少数民族里,年轻人,地位低下者反而觉得应该推翻汉人的统治,那是因为他们无知,所以无畏,真正像是段正鑫这样的上位者,才知道如今的大明并不是他们这些落后的少数民族可以对抗的。 故而在潘厚仁面前,段正鑫一向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随便你们吧!”书香门第出生的秀娘一旦恢复了自己原本的身份,对于一些传统的规矩就会看的比较重,这一点是潘厚仁比较头疼的,有时候他甚至怀念在春兰阁时候那个娇媚入骨的秀娘,而不是现在这个端庄大方的秀娘。 “老段啊,找你来是想跟你谈谈咱们集团公司的发展问题。”潘厚仁干脆将头别过去,不去看那秀娘的脸色。别看他现在外形还是个不成熟的少年,但他实际的心理年龄远远超过了秀娘,身为一个男人,他有自己的尊严。 “嘿,这个事情跟我商量啥啊,咱们潘氏运输公司的发展是有目共睹啊,现在等着加入咱们运输公司的人,可以从昆明城的东城门一直排到西城门去了!”说起这个事情,段正鑫表现得很是得意,其中也包含了对潘厚仁的由衷钦佩。 想想最初的时候,天龙寨为潘家运输那些走私物品,肩扛手提、翻山越岭,一路上既要防备野兽、蛮夷,还要抵御恶劣的环境和疾病,每年死于山道之上的人不下两位数,然而寨子最后能够得到的利益却是相当的有限。那个时候,段正鑫坚持的很辛苦,正是因为付出跟收益看起来不成比例,故而段正鑫在天龙寨的威信也在每况愈下,而正是因为这样的局面,才让段正鑫有了跟朱徵焲所代表的岷王府合作的想法。 可是当潘厚仁成立了潘氏运输公司,并且第一步就垄断了整个昆明城的木材销售市场之后,天龙寨,以及整个昆明府周边的少数民族部落的收益节节攀升,而被潘厚仁提拔成为潘氏运输公司最高层的段正鑫不仅仅稳固了其在天龙寨的地位,顺带在大理,在整个云南,段正鑫的地位也在渐渐攀升,这种感觉让段正鑫感觉很好,他自然也会对潘厚仁忠心耿耿。 “老段啊,话不能这么说。古人都说了,咱们要集思广益,光是我一个人说了不算,对了,灵玉呢,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呢?” “灵玉去了红色年代,今天风野子他们的剧团要上演一台新的节目,她过去现场看看。”秀娘接上潘厚仁的话头,没好气的说道:“你这个董事长连自己的下属去了哪里都不清楚么?” “我倒是想,可是没电话啊!”潘厚仁知道秀娘因为刚刚的事情而心里窝着火,故而只是低声的嘟囔了一句,也没有跟秀娘斗嘴,点点头道:“不在就算了,老段啊,既然你换跟灵玉都是咱们潘氏集团的负责人,那我就先说说下一步的打算吧!” 在潘厚仁看来,如今仅仅是掌控着昆明城里的木材市场已经没有太大的利润可以攫取了。作为一个资本企业,攫取利润才是最根本的目的,不管有钱之后你要做什么,前提条件是能够攫取到利润。 虽说云南本身多山、多林,可是消费能力始终是有限的,即便因为生产力的关系,人们对木材的需求按照人均水平远远高于后世,但人口数量这个基础却没法跟后世相提并论,如今算起来,昆明城里的木材需求已经到了一个瓶颈状态,已经没有发展的空间了。 对于潘氏集团来说,木材市场的业务已经趋向于稳定,站在领导阶层,潘厚仁就需要为公司拓展新的业务。 原本,潘氏运输公司跟潘家,或者说跟潘德明之间还有协议,那就是潘家的走私业务,也全权由潘氏运输公司来代理。 然而因为潘诞的意外,潘厚仁提前跟潘徵徵定亲,根据老爷子和潘德明的意思,或许用不了多久,整个潘家就会成为潘厚仁的囊中之物,到那个时候,潘家和潘氏运输公司之间达成的协议是否还要继续下去? 对于此事潘厚仁是有自己的考虑的。 走私,虽然是一项暴利的行当,但毕竟是违反大明朝廷律例的。在昆明,潘府之所以能够将走私这项“砍脑壳”的生意做得风声水起,完全是因为平西侯的支持,也只有在沐晟这个“封疆大吏”的权力支持下,潘府的走私生意才能继续下去。 如果说在以前,潘厚仁或许会继续潘家这种模式,继续跟沐晟,或者说将来的云南王合作,继续做这种赚钱的生意,当然,那个时候的潘厚仁也从未曾考虑过要离开昆明去京师,甚至是去北京发展。 然而当秀娘从京师里回来,并且为潘厚仁带来了“镇国将军二等伯”的封号之后,潘厚仁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一个封号是权利,同时也给潘厚仁带来责任。当他仅仅是个富商的时候,朝廷当中不会有人对他感兴趣,只要有沐王府的庇佑,潘厚仁可以躲在云南这一隅闷声发生大财;然而当潘厚仁有了封号,成为体制内的人之后,若是继续这种走私业务,将会成为别人攻歼他的弱点。 所以潘厚仁即便是将来接手了潘府的所有业务,也要考虑,是否要放弃走私这个业务,或者说,潘厚仁打算将这种“违法”的生意,通过某种方式,使其“合法”化。 跟朱棣协商,让皇帝入股潘氏集团,一起赚钱,共同富裕,就是潘厚仁企图让潘府生意合法化的第一步。 只有在皇权的保护下,潘厚仁才有把握将潘家的生意“合法”化,可是这需要时间,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就是潘家生意的“转型”。 在潘府生意转型的过渡期,潘厚仁不打算将潘家跟潘氏运输公司的协议继续下去,也就是说,潘氏运输公司暂时性的失去了一个巨大的利润来源。 如此一来,潘氏运输公司就需要一个新的经济收入来源,否则的话,指不定大股东朱棣,就会不满。 “前些日子,我要求对安南那边的木材场的情况进行调查了解,老段,情况如何呢?” 这是潘厚仁很早以前做出的决定了,后来因为他的事情很多,基本上就是交给段正鑫在处理。 “报告董事长,安南那边的木材质量高,数量大,按照你前段时间的要求,我们已经开始在安南大手笔的购买林场,价格很便宜,只不过…” 一开始的时候段正鑫很兴奋,只因为核算安南林场的单位木材成本,的确是远远低于从昆明周边的部落收购木材,可是当加上运输到昆明的费用之后,好像利润就不如在部落收购木材那样划算了,毕竟从安南到昆明的道路,实在是不堪。 “老段啊老段,你的眼光还应该放的再开一些,再远一些,难不成只有昆明的百姓才需要木材么?”潘厚仁微微一笑,引导着段正鑫,“想想看,从安南,到昆明近还是到京师一带更近?是区区一个昆明府木材的消耗量大,还是京师一带的木材消耗量更大,当然,眼下木材消耗更大的是在北方…” “北方?懂事长,你说的是正在修建的燕京么?”那段正鑫眼神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想要将木材运到燕京,光是运输费用都会是天文数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会非常的难,难不成还要亏本做生意么? 潘厚仁见段正鑫沮丧的表情,哈哈一笑道:“老段啊老段,你是够勤劳,唉,眼界还是不够啊,我来问问你,你可知道我朝最伟大的旅行家是谁么?” “谁?我不知道。”段正鑫想想之后,摇头回答。 其实这也不怪段正鑫,说穿了段正鑫仅仅是个部落的首领,天龙寨的名字听起来好听,说到底仍旧是一个普通的土司,长期蜗居在大理的一隅,他又能有多少的见识,跟从后世穿越来的潘厚仁相比,可以比喻成星星和皓月。 “郑和,你有没有听说过?”潘厚仁不慌不忙的笑着问道。 第253章 生意该怎么做 “郑和?董事长你说的是下西洋的那位太监么?”看来段正鑫也不完全是消息闭塞,至少他还知道郑和下西洋的事情。 但是哪怕经过潘厚仁的提醒,段正鑫仍旧无法将郑和下西洋跟潘氏运输公司的木材生意联系在一起。 “董事长,您的意思是说,希望将木材卖给郑和,然后他们再运输去卖给别人么?”段正鑫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显得毫无底气,毕竟郑和代表的是朝廷,没有理由来采购潘氏运输公司的木材,更何况人家是出使西洋诸国,又不是去做生意的。 潘厚仁知道段正鑫心中的疑惑,他转头望向秀娘,问道:“秀娘,你怎么看?” “我在想,厚仁你是不是打算将安南那些品质极高的木材,卖给造船厂?当年我…父亲还在的时候,我也听说过,郑和下西洋的巨舰,都是在沿海一带建造的,对于高品质的木材,很是缺乏。” “老段啊,你瞧,这是就是信息不对等的结果啊!” 等秀娘说完,潘厚仁情不自禁地摇头对段正鑫道:“虽说秀娘并没有说出我最根本的目的,但却是说出眼下我们可以做到的地步,没错,将我们公司从安南砍伐的高品质木材卖给造船厂,正是扩展我们业务的第一步!” 以潘厚仁对历史的了解,朱棣对郑和下西洋是很支持的,而且这种庞大的远洋半军事行动在朱棣归天,朱瞻基这个宣宗登基之后都还在延续。历史上关于明朝突然中止下西洋活动,继而彻底关闭海禁的缘由众说纷纭,一种比较主流的论调,是说下西洋消耗了明朝廷大量的财政收入,以至于入不敷出,加上明朝廷年年打仗,军费居高不下,最终不得不以之下才停止了下西洋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军事行动。 然而这样的解释,却无法说明为何明廷要将下西洋的巨舰焚毁,建造图纸统统销毁的举动,即便不举行这种活动,也没有必要像是斩草除根一样吧?潘厚仁曾经反复的研究过明廷当时的情况,他始终觉得,明廷中止下西洋活动,必然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但不管怎么说,在潘厚仁所处的这个年代,郑和还会下西洋,还需要大量的木材来建造远洋的巨舰,这就是潘氏运输公司的一个机会,从安南到船厂的距离,完全在潘厚仁可以接受的成本范围之内。更重要的是,如果能够跟郑和以及负责造船的官员达成一致,那么完全可以利用成本更加低廉的海运来完成木材的运输,在后世的金兰湾上船,一路直接将木材送去沿海的造船厂,实在是最理想不过的运输路线了。 将自己心中的计划一说,不管是秀娘,还是段正鑫的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造船厂对木材的需求当然比不过一个昆明城对木材的需求量,然而跟普通民用木材相比,造远洋巨舰的木材,对树种、年份、品质的要求更高,自然价格也就成倍的增长,而且跟朝廷做生意,尤其是跟不差钱的郑和舰队做生意,利润本身就不用操心。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安南本生就盛产适合造船的高品质木材。 这的确是潘氏运输公司的一个机会,可摆在潘氏运输公司面前一个最大的难题就是:进入到采购的序列当中。古往今来,政府采购都是一个只赚不亏的生意,但是进入政府采购序列本身就是企业实力的一种展示,而这种实力,可不仅仅是资本实力。 政府采购的东西未必就是最先进、最安全、最稳定、质量最好的,相反,诸多高价低质的产品进入到采购序列当中,耗费了大量的财政费用,却不能产生相应的效益,难道说负责采购的政府官员眼睛都瞎了么?当然不是,相反,正是因为这些负责采购的官员眼睛足够明亮,他们死死盯着的,是可以落入他们自己钱包的金钱。所以想要进入政府采购序列,需要的不仅仅是商品优质的性价比,更重要的是关系,这是中国几千年以来无法回避的国情。 以前,潘厚仁想都没有想过打这方面的主意,只因为当时以潘厚仁的身份,以及潘氏运输公司的实力,即便能够用金钱开道,最终赚取的利润,或许还不够行贿那些负责的官员。然而当潘氏运输公司的股东发生变化,当今皇家成为潘氏运输公司最大的股东之后,潘厚仁就觉得时机成熟了,有产地,有销路,潘氏运输公司安南分部,应该开始运转起来了。 现在只是三个人讨论,至于说执行的细节,可要下来再分头执行。今天的展望会还在继续,而潘厚仁就刚才秀娘提到的话题,进行了更深层次的描述。 “潘氏运输公司本身就有皇上的股子,而造船厂、舰队本质上也是属于皇家的,所以咱们潘氏运输公司负责向船厂提供木材,对于皇上来说,就等于是将钱,从朝廷的金库转移到他自己的口袋,想来他是不会拒绝的,有皇上的首肯,下面的官员自然不敢反对,不过,我的目的绝非仅仅如此!” 潘厚仁瞧了瞧茫然的段正鑫,又看了看冥思苦想他这句话的秀娘,稍待片刻之后,他才笑道:“老段,秀娘,我有个打算,如果说郑和能够答应我的一些条件的话,我甚至可以前期不收取木材的费用!” “啥?”段正鑫这下忍不住了,做交易怎么可能不收钱呢?难不成还要白送那些木材给造船厂啊?那岂不是亏本亏大发了?那还叫做生意?刚刚潘厚仁不是还在强调利润么?每年,朱棣可是要在潘氏运输公司拿走高额的纯利润呢,若是不能满足皇上的胃口,那潘氏运输公司还能不能存在,恐怕都是个问题。 “老段,冷静点!我们是商人,商人哪有不赚钱的呢?钱,我们当然是要赚的,可是我还是刚刚那句话,老段你的眼光,需要放得更宽一些,更远一些,只有那样,你才能够真正的赚大钱!” 第254章 跟国家做生意 潘厚仁当然不会做赔本生意。造船,固然需求大量的木材,可相对而言,正在建造的燕京,或者准确的说是北京城,对木材的需求更是一个天文数字。但想要将安南产的木材运输到昆明,其运费已经极其高昂,就更不用说跨越长江黄河将其运输到北京城去。 通过陆路运输当然是不可能的,但如果通过海路来运输呢?如果能够使用郑和舰队当中那种巨大的运输船来运输木材,其成本自然就能大幅度的下降。当然,走海路有一定的风险性,一旦遇上台风或者是别的什么灾害,就有可能血本无归,可是做什么事情没有风险?求回报必然会有风险,而高风险也就意味着高回报。 “我不是要将那些木材送给郑和!”潘厚仁笑了笑,向段正鑫和秀娘解释道:“我只是希望跟郑和打好关系,不论是将来租用他们的运输船,还是通过郑和的关系,建造属于我们自己的运输船,都有好处!” 建造属于潘氏运输公司的运输船? 无论是段正鑫还是秀娘,在听到潘厚仁的这话之后,第一个反应,都是潘厚仁疯了!这怎么可能呢?虽说现在朝廷没有明文禁止海运,但随着倭寇在东南沿海的活动加剧,朝廷对于普通人拥有船只已经有了严格的规定,不管是数量还是大小,都受到了限制,潘厚仁想要拥有自己的运输船队,而且还是跟郑和舰队相比拟的大型船只,不就是痴人说梦么? 段正鑫和秀娘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人的思维能力总是会受到本身所处的世界所限制,“夏虫不可以语冰”就是最好的形容。无论是段正鑫还是秀娘,他们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对于皇权的尊重是深入到灵魂当中的,从来就未曾想过去争取,或者是反抗。 然而潘厚仁始终是来自后世,在一个尊崇思想自由、生活自由、个人自由的时代,“自由”的思想已经深入到每个人骨子里的时代,没有谁生下来就该听某人的话,除了自己之外更不需要去追随某人,在这样思想环境当中生活了数十年的潘厚仁,面对规矩第一个想法就是研究,而第二个想法是利用! 这是后世人惯常的思维方式,规则虽然不能轻易的打破,但任何一种规则都很难以做到十全十美毫无用处,聪明的人研究规则,从而利用规则。 “你们不用惊讶,既然郑和的舰队可以出海下西洋,那么咱们潘氏运输公司一样可以打造舰队,别说是西洋,南洋、东洋、北洋,我们都可以去,光是在国内做生意有什么意义呢,老段,别说你不知道,咱们潘家真正赚钱的生意,难道是在国内做的?” 潘家赚钱的生意当然不是在大明境内做,在境内做的那就不叫走私了! 段正鑫连连干咳几声,以表达他对此事讳莫如深的态度,见潘厚仁和秀娘仍旧盯着他,才连忙又开口,将话题转移开:“董事长,你这个计划听上去好像挺好,那啥时候可以开始呢?” “现在!” 潘厚仁毫不犹豫的回答了段正鑫的问题,“现在,就是现在!老段,你回去之后跟灵玉商量,确定二十个左右的人选,去将咱们公司在安南的分部强化起来,我需要真正能够做事的人,同时提高在安南分部工作的人的薪水待遇,增加一个项目,叫做:地区性津贴。对,这个项目咱们要固定下来,今后对于在不同地区工作的人,都应该支付不同数额的地区性津贴。” “地区性津贴?”又一个新名词从潘厚仁口中冒出来,对于段正鑫来说,这又是一个接受的过程,皱着眉头,段正鑫重复了一遍之后忍不住问道:“那每个月应该支付多少两银子?” “这个就需要你来衡量之后,向我汇报!” 潘厚仁现在已经越来越有一个董事长的风范了。虽说潘氏集团公司名义上是一个股份制公司,可惜这个股份制公司可没有成立董事会,所有的决定其实都出自潘厚仁这个董事长,纯粹的一个独裁者。 虽说这种独裁可能会导致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也很锻炼一个人的能力,至少就目前看来,潘厚仁在企业管理方面的能力正在逐渐加强,就好比现在,他当着段正鑫和秀娘的面侃侃而谈,错非是周围的环境提醒着他,否则真有种坐在后世总裁办公室里指手画脚的感觉。 “这个没有问题!”段正鑫想了想之后,觉得应该是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那我呢,我需要做什么?”秀娘见段正鑫已经有了具体的工作,便开口追问起她的工作来。 “你呀,首先是我的媳妇儿…”潘厚仁原本想开个玩笑,可是秀娘一瞪双眸,剩下的半截话,他不得不将其生生的吞了回去,道:“你暂时还需要跟在我身边,跟我一起梳理公司的情况,同时也是个学习的过程。” 对于潘厚仁的安排,秀娘并没有表示出任何意见,只是点点头,以示了解。 等到那段正鑫离开之后,秀娘才道:“厚仁,你刚刚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有说?” “秀娘,咱们当真是心有灵犀.好吧,我是有些话没有当着老段说。”在秀娘灼灼眼神的逼视下,潘厚仁的玩笑又胎死腹中,只能讪讪道:“秀娘,你有没有感觉现在咱们实在是太缺乏人手了?” 秀娘皱了皱眉头,点头道:“是有点,现在你的摊子已经越铺越大了。厚仁,要说一年之前,我根本无法想象,你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做到这种程度,老实说,我很惊讶于这一年来你的转变,难道说真是因为师父他老人家的去世,促成了你的转变?可是这也太惊人了,一般人,不,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无法做到你这般程度!” “那是当然,这世界上又有几个穿越者呢?”听着秀娘的感慨,潘厚仁心中暗暗作答,只可惜这样的话他永远也无法对秀娘说出口,他只是笑了笑,道:“秀娘你说的没错,是因为父亲的去世,才让我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既然生为男儿身,来世间走一趟,就应该完成点什么,唔,在我看来,娶秀娘你当老婆也是挺重要的一件事!” 趁着秀娘神情恍惚的机会,潘厚仁今日总算是说出了一句完整的,不算是笑话的笑话,自打四疯离开昆明之后,潘厚仁忽然感觉自己生活没趣了很多,只因为大多数时候,秀娘都希望潘厚仁能够一本正经的,其实人生原本就有那么多不堪承受的重负,为啥不能过的尽量轻松一些呢? 所以潘厚仁也觉得中国传统的儒教有些害人,连秀娘这样的人在恢复身份之后,也被儒教变的如此古板。 虽说秀娘在听了潘厚仁这么一句话之后,心中应该是甜丝丝的,但她还是丢了个白眼给潘厚仁,道:“别经不起表扬!继续刚刚说的,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 耸耸肩膀,潘厚仁摇头表示自己也很无奈。人才可不是想解决就能解决的问题,毕竟这不是拉壮丁,挨家挨户的收罗就能找的到,在这个时代,在昆明这个地方,别说是能够让潘厚仁动心的人才了,找几个识文断字的都难。 这个问题潘厚仁说出来,那秀娘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况且恐怕秀娘眼中的人才,跟潘厚仁心中的人才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安南那个地方的木材的确是一种极好的资源,这一点不仅仅是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在后世,这种资源也会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或许有人会觉得古代木材很稀罕么?不是到处都是荒无人烟的荒山,提上斧子就可以砍,又没有护林队。 可事实并非如此,其中有一个重要的限制因素——交通。渺无人烟的地方是可以随便砍伐,可是砍下来也没法运,难不成还在荒山里搞房地产开发么?事实上作为这个时代最主要的建筑材料,木材的价格并不低廉,尤其是可以作为建材使用的上好的木材,无论是价格还是其中的利润,都是居高不下的。 潘厚仁从木材生意入手,只要经营的好,其利润未必就比其他行当差,而且他有把握拿下郑和舰队,成为真正的红顶商人。 正月很快就过去了。 让潘厚仁奇怪的是,这段时间昆明却显得异常安静,他意料当中的各种可能性都没有发生,尤其是纪纲那边,明明抓了班栋,又扣押了谈春,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要说纪纲放弃了,打死潘厚仁也不相信,或许这种平静仅仅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安定吧。 潘厚仁心中总感觉有些悬乎,直到夏布朝风尘仆仆的从京师而来,将京师发生的诸多事情向他讲述之后,他才知道,原来因为他,或者说因为潘府的事情,在京师已然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巨大漩涡,而这些漩涡的力量之恐怖,早已经超出了潘厚仁一开始的估计。 第255章 夏千户抵昆明 夏布朝是在正月的最后一天赶到昆明的。事实上他从京师出发,一路就没有耽搁过,但是算时间,却跟那日朱棣邀请诸大臣一同欢宴相差甚远,这当中是什么原因让夏布朝在京师多滞留了那么一些日子呢? 应该说首先是等朝廷的命令。虽说在欢宴上经过一番唇枪舌剑之后,夏布朝坐实了擢升千户的封赏,可从副千户到千户,也不能仅仅只凭皇帝的一句话,还有流程要走,夏布朝要走马上任,还得等这些流程。 另外,朱徵焲赶到京师,为洗清岷王府而大肆活动,同样引起了张晓谶等重臣的注意,在这种情况下,夏布朝肯定无法马上立刻京师,开什么玩笑,他头上的乌纱帽可是跟郭侍郎的案子紧密相连的,万一郭侍郎的死,跟岷王府有关系呢? 谁也不敢保证岷王府就没有参与到此事当中来。而随着汉王朱高煦给他皇帝老子写的那封信,还有朱徵焲在京师的活动,潘厚仁,或者说潘府跟沈万三之间的关系便被坐实了。一个连藩王都坚信不疑的谣言,那就已经不是谣言,而是事实。 一时间,聚宝盆就在昆明潘府上的传闻在民间尘嚣而起,虽说夏布朝还想留在京师查探更多的消息,然而黄俨、夏元吉和张晓谶此时都催促着夏布朝立即赶赴昆明,顺便把京师这边的情况告诉潘厚仁。 关于聚宝盆在昆明潘府还仅仅是浮在表面上的东西,事实上在京师里,还有更大的危机。 这个危机是相对汉王朱高煦而来的,只因为有人传说,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纪大人,竟然加入了太子朱高炽的阵营,而理由就是纪纲写了一封书信交给太子殿下,在信中,纪纲坦诚了他对朱高炽的忠诚,也就是说,曾经坚定不移走皇帝路线的纪纲,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将来作打算了。 作为朝廷当中有数的实力派大臣,纪纲的风向足以影响到很多人的判断,锦衣卫的名头可不是街边的大白菜,光是听到这三个字,都能止小儿夜啼。 而对于朱高煦来说,这可就不是啥好事了,支持太子朱高炽的人越多,他将来翻盘的机会就越小。 别说什么朱高煦隐藏的很深,哪怕是京师里的一个普通百姓,只要稍微关心时事的都知道,朱高煦这厮想当皇上。 朱棣的三个儿子,就连最没有用,大家最不看好的朱高燧,怕也是有当皇上的想法,只不过他没有这种能力和基础罢了。 消息是如何走漏出来的谁也不知道,也无从查实。关于纪纲投效朱高炽这个事情在朱棣看来,真假并不重要,可是对于黄俨、张晓谶等人来说,就很重要了,只因为这几个跟潘厚仁有着密切联系的大臣心中都明白纪纲和潘厚仁之间的恩怨,如果说消息是真的,那么大家都是太子殿下的人,该放下的事情自然需要放下。 照理说朱高炽应该抽个时间向支持他的那些大臣们都传递个确切的消息,纪纲究竟算是自己人呢,还是不算?然而也不知道是啥原因,外面流言四起,朱高炽却稳坐钓鱼台。关于这种诡异的情况,夏布朝在离开京师的时候,他老爹刻意的分析给他听了。 不外乎有两种情况。 第一,谣言就是谣言,纪纲压根就没有给朱高炽去过书信,更没有向朱高炽表示效忠,之所以朱高炽不表态,仅仅是因为这样更显得高深莫测一些,不让外人明白其中的真相;第二种可能性,则是纪纲真的向朱高炽效忠了,然而朱高炽对外始终表现出一种明君的姿态,在过去的日子里,他对于纪纲也有诸多的不认同,至少在以儒学会代表的诸多大臣当中,纪纲此人的风评极差,试问,向来以贤明为目标的朱高炽,又岂能表现出对纪纲投效的欣喜呢?那岂不是显得他太没有底线了? “照你家老爷子这么说,其实纪纲有没有跟太子殿下结成同盟,至今仍旧是个未知数?” 听了夏布朝说的一席话,潘厚仁也有些莫名其妙了,好端端的纪纲怎么会想到去跟太子殿下结盟?难道说这厮已经对自己将来的命运有所感悟,觉得需要找一条大腿来抱抱? 这种可能性虽然很低,但也不能说没有。 在听完夏布朝对京师目前情况的一番介绍之后,潘厚仁突然想起个重要的事情来,他戏虐眼神罩定那夏布朝,一瞬间,夏布朝从椅子上跳起来,道:“干啥这样看着我?潘厚仁,你有阴谋啊!” “啧啧,夏千户当真是锦衣卫中的翘楚,光是凭眼神就判断出我有阴谋了?既然如此你还是招了吧,啥时候娶人家李婉儿过门啊?” 感情潘厚仁关心的是夏布朝跟李婉儿之间的婚事,而听到这个话头,那夏布朝却颓然一晃,泄气的坐回椅子上,苦笑着摇头道:“厚仁老弟啊,此事,怕是有些麻烦了!” “哦,怎么说?你家老爷子不同意?”潘厚仁一听,连开玩笑的心思都省了,皱起眉头问道。 “话也不能这么说。”夏布朝扭了扭腰,重新坐直了身子,长叹一声,道:“刚刚开始的时候,我家老爷子倒是表现得挺开明,说什么只要是清白身家的,他都没有意见!嘿,当时我就有些犹豫,那李观音山,能算是清白身家么?” 潘厚仁对于“门当户对”这种说法虽然不赞成,可是在中国流行了几千年的这种婚嫁观念,必然有其存在的道理。就拿夏布朝来说,他是堂堂尚书的儿子,自身又是个千户,如果说找个平民百姓家的女儿,虽说不是不行,可在他的圈子当中,必然会承受极大的压力:怎么,你堂堂一个尚书,连给自己儿子找个门当户对的媳妇都不成? 夏元吉父子算是官宦当中比较特殊的,或许能够承受这种压力,然而如果对方的身家不是那么清白呢?就好像李观音山这厮一般,假如有一天,李观音山曾经做的那些事情被大白于天下,那么跟李观音山联姻的夏家,就极有可能受到牵扯,甚至这一点会成为夏元吉在朝廷内外那些对手拼命攻击的弱点。 若是皇恩眷顾的时候倒也没事,然而天威难测,谁敢保证就没有个点背的时候,弥子瑕的典故可是每个读书人都知道的。故而在夏元吉看来,对方家庭贫穷一些、社会层次低一些不要紧,紧要的是身家清白。 然而这一点,却恰恰是李婉儿最欠缺的,就连潘厚仁都不敢拍着胸膛对夏布朝说:哥子放心,回头咱就去把李观音山给洗清白了! 除非李观音山死了,否则他过去做的那些事情就永远存在! 第256章 洗白他 人类之间的感情总是这么奇怪的,就好像夏布朝对李药师婉的那份感情。 要说一开始夏布朝对李药师婉的感情有多深那完全是在说笑,刚刚见过一次面,当真是一见钟情不成?当然,考虑到大明朝时期,汉族人在交往异性方面的难度,谈恋爱这种事情对于高阶层的家庭来说,大多只能发生在结婚之后,所以一见钟情的可能性并不是没有。 但是随着两人结合的难度倍增,夏布朝的心中反而产生了一种逆反的情绪,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是想,而越想,对于李药师婉的记忆就越是深刻,那身影就在夏布朝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厚仁啊,这事情你可不能不管哥哥,我家老爷子可是松了口,只要身家清白.”说到这里,就连夏布朝自己都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只因为他心中也都明白,想要李观音山变得身家清白,不啻是连比登天都难。 “这个事情,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法子.”潘厚仁一开口,夏布朝脸上都变了颜色,当然,不是变黑或者是变青,而是变红了,喘气也急促了,“厚仁,不要拿哥哥开玩笑哈!真的有法子?” 很明显,刚刚这夏布朝压根就没想过潘厚仁能够找出一个法子来,然而潘厚仁现在突然说他能够拿出法子来,怎么不让夏布朝欣喜若狂,同时又患得患失? “大哥,难道你就不知道这天底下有个人,只要他开口说一句话,一切都可以搞定?”潘厚仁望向夏布朝的眼神当中那是不由自主的流露出相当的鄙视,“大哥你这几十年是怎么混过来的?” “几十年?混!潘厚仁信不信哥锤你!” 与潘厚仁接触的时间长了,就连夏布朝的口吻都带着一种后世戏虐的味道,潘厚仁很喜欢这种味道,如果不是周围的环境还有两人身上的衣裳,潘厚仁此时真有种后世跟同学一块聊天打屁的感觉了。 夏布朝当然也不是真正的犯傻,只不过是一阵子脑子里没有反应过来而已,经过刚才潘厚仁这么一提醒,他也就回过神来了,“你倒是说的容易,那金口,就这么容易开?” “嘿!是明君,那就得赏罚分明.后世还有污点证人呢。”后半句话,潘厚仁说得很小声,以夏布朝此时的心情那也是没多大的心思认真听,“赏罚分明”四个字就让他心中产生了无数的怀想,沉吟片刻之后问潘厚仁道:“那哥哥我要做出多大的功劳,才能帮李观音山洗白?” “洗白李观音山?”潘厚仁先是在心中嘲笑了夏布朝这句带着歧义的话,随后才摇头指出其错误,“你凭什么帮人家洗白啊?你跟人家是啥关系啊?先后主次要搞清楚,首先要洗白李观音山,咳咳,被你误导了,洗白之后你才能成亲,才能有关系,是吧?” 这么一说,夏布朝总算是回过味来,感情是要李观音山自己洗白自己呢。说起来是这个道理,但是要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李观音山仅仅是个山寨的寨主,要做出啥样的功劳才能进入朱棣这个皇上的眼缝?就好像后世一个村长凭啥被总书记给看着?弄个华西村? 夏布朝当然不知道华西村是啥,故而他冥思苦想之后,也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潘厚仁。一瞅夏布朝那眼神,潘厚仁知道自己刚刚基本上算是对牛弹琴了,只得苦笑道:“好罢好罢,当兄弟的也不卖关子了,有点事情,说给你听听!” 在那夏布朝期盼的眼神之下,潘厚仁把纪纲、巴蜀票号、李观音山之间的纠葛关系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听的那夏布朝瞪直了双眼,合不拢嘴,“这.这怎么可能呢,一个在京师,一个在成都,而且,而且还是个票号?” 票号,虽说寻常地方的老百姓未必就知道这种商业机构的存在,可是对于知道票号的人来说,无疑都为其雄厚的资本,或者说金钱实力而震惊。纪纲竟然拥有一个票号,不,这样说或许不合适,纪纲应该是跟别人合作弄了个票号,靖难到现在才区区多少年,而那纪纲又掌了多少年的大权,就能做到如此地步,这让夏布朝不得不感觉震撼,强烈的震撼! “这没啥好奇怪的,别说是现在,就算是在几百年之后,金钱和权力也永远脱不开关系,甚至于会越来越紧密,紧密到你难以想象的一个程度.”潘厚仁耸耸肩膀,对夏布朝的大惊小怪表示无奈。 “几百年之后.”夏布朝古怪的瞅了潘厚仁一眼,幸亏他已经习惯潘厚仁这种偶尔的神神叨叨,“好罢,即便如此,那又应该怎样做呢?” “很简单!” 潘厚仁爽快地打了一个响指,道:“四疯已经去了成都,去巴蜀票号里寻找纪纲犯罪的一些证据,纪纲可是个重要人物啊,皇上眼中的红人,若是能够扳倒纪纲,让皇上杀他的头,抄他的家,诺大的事情,如果李观音山能够在里面分一份功劳,你说,皇上会不会注意到他呢?” “啊!我明白了!”夏布朝点点头,也没多说,便道:“我现在就去找李观音山!” “啧啧!”潘厚仁不住摇头,“瞧瞧,瞧瞧,你可别忘了你来昆明可是带着任务来的,你的时间难倒还不够宝贵么?那杨侍郎的案子你就不查了?这就忙着去帮未来老丈人?” 夏布朝赫然一笑,点头道:“我相信你,兄弟,杨侍郎的案子,咱就交给你来办了!” 望着夏布朝走出去的背影,潘厚仁实在是忍不住苦笑,杨侍郎的案子现在是一点头绪都没有,夏布朝竟然就轻飘飘的一句话,然后就丢给自己了,办?怎么办? 幸亏还有时间,潘厚仁将红色年代、君再来和春兰阁的近期规划弄出来之后,再着手杨侍郎的案子也不晚。 如今的昆明城里也算是风起云涌,就连京师里很多人的眼光也都投降了昆明城,在昆明城里有刑部尚书,有尚书的儿子,有侯爷,还有个风头正健的镇国将军二等伯潘厚仁。潘厚仁并非是因为位高权重,引人瞩目的原因,一是这个奇怪的封号,二就是他身上可能会有聚宝盆的线索。 对于聚宝盆的事情,在京师一带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甚至就连江浙一代都有传闻。而对于江浙一带的人来说,对这个消息的态度却是截然不同的。只因为当初沈万三就生活在这里,甚至可以说是从这边发家的,故而一部分人是坚定不疑的相信沈万三,或者说沈家有聚宝盆这个东西,而另外一部分人,则是认定沈万三的发迹依靠的是头脑和双手,而不是聚宝盆这种神神叨叨的物件。 然而不管人们如何猜想,总有一些心存邪念的人,想要得到这个传说中的宝贝,因为消息通过口口相传,早已经走样,甚至于漂流在大海之上的那些海盗倭寇当中,也都开始流传一个说法:聚宝盆的下落只有两个可能,要么在潘厚仁手中,要么在皇上的手里。 若是在朱棣的手里,别说是区区海盗倭寇,就算是整个大明海域的海盗和倭寇联合起来,也不可能冲进京师,将皇宫打下来逼朱棣交出聚宝盆,故而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找到潘厚仁,确认潘厚仁手里究竟有没有聚宝盆。如果说聚宝盆真的是在潘厚仁手中当然最好,这些行走在刀尖上的家伙自认完全有能力让潘厚仁开口说实话,如果说经过他们的确认,聚宝盆早已经在皇上的仓库里放着,那也正好死了这条心。 当然,潘厚仁和潘府雄厚的家底也是促使这些海盗和倭寇们动心的一个因素,而前些日子传闻,在倭寇当中一个极其重要的人物,就死在潘厚仁的手中,更是让倭寇们对潘厚仁念念不忘。不过一直到很久之后,潘厚仁才明白感情倭寇们之间并无真爱,他们不是眼巴巴跑来报仇的,而是另有原因,说报仇仅仅是为了显得冠冕堂皇一些而已。 对于留在昆明城里查火铳案的刑部尚书吴中来说,最近这些日子真是不好过。自从他搬进平西侯府之后,想要继续隐藏身份已然成了一种妄想,这世界上还真没有不漏风的墙,况且诺大一个平西侯府,走漏点消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沐晟总不能将所有的仆佣下人亲兵统统给审一遍吧?故而这几天以来,每天到平西侯求见的官员是络绎不绝。 虽说平西侯府不是那么好进的,可是看着一会儿一张片子,一会儿一张片子,其中不乏同窗、好友、同僚亲戚等等难以回绝的人求见,更有甚者是将礼品和礼单加上拜帖一起交给平西侯府门口的亲兵和家丁,然后也不说等着求见,转身就走人了,等到吴中获知消息的时候,礼品都已经抬进了平西侯府,收也不是,不收好像也不成,弄的吴中是头疼不已。 仅仅是来拜见也就罢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也不知怎地,竟然让民间也获知朝廷堂堂的刑部尚书大人就住在平西侯府,好嘛,这可是热闹非凡了,有带着状子在门口喊冤的,有带着锣鼓来敲打的,还有在门口长跪不起的。 第257章 吴青天大老爷 这些人都是来希望通过刑部尚书解决问题的,然而吴中不是包青天,而且他来昆明城也不是为了解决这些狗屁倒灶的芝麻小事。老实说吴中心中认为这些喊冤的都是“芝麻小事”显然不符合后世的要求,明显是没有深刻的学习过神马是“人民群众无小事”,没有进行过先进性的教育。 对于吴中最近焦头烂额的事情,平西侯沐晟也只能表示深深的遗憾和无能为力,甚至于为了避免自己陷入同样不利的局面和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理由,沐晟很不仗义的将吴中一个人留在了平西侯府当中,而他自己却是去了军营里小住,美其名曰操练士兵,其实就是逃避。 送礼来的吴中或许可以不在意,可是那些在平西侯府门口长跪不起的人,为了自己一生的清誉,吴中却是不能不见面,至少选择性的总要见几个,以彰显他是个“有为”的政府官员。 然而有时候好心真的会有好报,吴中原本没想过接见这些喊冤的人会有什么好事,却偏偏还真是让他给碰上了! 在平西侯府门口长跪不起的人当中有老有少,什么受了冤案,谁家死了人,或者是夫家长年外出,寡居在家,求判改嫁之类的不乏起来,然而让吴中感兴趣的,是一个年轻人,来状告潘府潘厚仁犯下的滔天大罪。 对于别的问题,吴中实在是提不起兴趣,可是事情涉及到潘厚仁,这让吴中一下子兴奋起来,连忙将上告的那个人请进了平西侯府,并且一问就是半天的功夫。 原本这些事情潘厚仁是不知道的,他又不是千里眼顺风耳。可他没有神通有人缘啊,这刑部尚书寄居在平西侯府里这样的消息都会从侯府里传出来,就更不消说一个上门喊冤,状告潘厚仁这样的信息。 几乎就是在吴中将那个年轻人带进内堂里询问的同时,就有平西侯里的亲兵离开平西侯府,径直赶往潘府来找潘厚仁。 “布朝,这个事情你怎么看?我在这昆明城里究竟犯下了何等的罪行,需要他跑去跟刑部尚书申冤?” 潘厚仁听完那个亲兵传来的消息之后,忍不住使劲儿的挠着头皮,虽说他从来都不是个什么好人,可是他自觉没有做错什么事,该杀的人他杀的时候不手软,但是不该杀的人,他也从没有真正的下过黑手啊,而且从不曾欺辱过弱者。 “我也想不起来啊,既然是个年轻人,你说,会不会是因为你抢了人家的老婆?”夏布朝这样说算是对潘厚仁以牙还牙,谁让人家夏布朝刚刚一回来仔就拿李婉儿跟人家开玩笑呢。 “我抢人家老婆?”潘厚仁满脸惊诧地指着自己的鼻头,“我…”他原本是想说自己还没有结婚呢,怎么可能抢人家老婆?然而转念一想,他不是才刚刚定亲嘛,如果说三个姑娘当中真是谁还有个情郎或者说是仰慕者的话,从这个时代的理念来说,他还真就是会给人家一种抢了老婆的感觉。 可是说不通啊,或者说没有理由啊。 至少潘厚仁不知道他三个准老婆当中,有哪一个可能是跟其他男人勾勾搭搭,首先可以排除的是秀娘,如果说三个准老婆当中有哪一个跟男人接触最多的话,那一定是秀娘无疑了,在春兰阁的那些日子里,整个昆明城中最有钱有势的男人,秀娘都有接触,可是也没见她对某个有特别的眼神啊,若是有那种可能的话,早都已经发生了。 而最没有可能的应该是潘徵徵,“养在深闺人未识”这句话可不是说说而已的,以潘府在昆明城里的地位,可以说除了平西侯家之外,再没有能够跟潘府相提并论的门户,故而不管潘诞也好,潘德明也好,都不会让外人接触到潘徵徵,况且潘徵徵的年纪好像也不合适,再加上过去的这十几年里,潘徵徵可以说是生活在潘厚仁的眼皮子底下,她心中所有的秘密都是可以对潘厚仁公开的。 刚刚那位平西侯府的亲兵来汇报此事时,潘厚仁也专门问过,找到吴中申诉的年轻男人是个汉人,而不是白子。这样一来,段灵玉的可能性也就排除了,天龙寨里不可能有汉人,甚至可以说,在大理,也很难看到汉人的踪迹,那里是少数民族的天下,外人,汉人过去之后很难生存。 “不可能!”在脑海里冥思苦想之后,潘厚仁彻底的排除了夏布朝说的那种可能,他很认真的驳斥夏布朝,结果却是换来夏布朝的嘲笑:“我的好兄弟,你不会以为我说的是真的吧?” “啥?”看到夏布朝的神情,潘厚仁这才回过神来,感情夏布朝根本就是在拿他开涮,并非是要跟他认真的研究“抢人家老婆”这样无厘头的话题。 “那你说说,我究竟是做了什么天怨人怒的事情,要到这种程度,难道说昆明府就没有衙门了么?”潘厚仁禁不住仰天怒吼,他认定自己是在跟天斗、跟地斗、跟权势斗,结果却让他感觉很失望。 “你呀,其实也做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情,只不过你自己不觉得而已!我来问问你,李家寨子你做的事情,对人家李家寨子的人来说,难道就不是天怒人怨?你对米教做的事情,难道就不是天怒人怨?说来说起,只是你自己站的位置不同罢了,我倒是觉得,这次找到吴中上诉的人,应该就是跟这些事情有关,还有还有,你那个潘氏运输公司,虽说是造福了不少人,可也让很多人少了赚钱的机会,还有春兰阁、君再来和红色年代,你自己说说,你弄的这些东西,断了多少人的财路,这些还不够让人家仇视你的,你呀你呀,做事还要多思考啊!” 让潘厚仁很意外,夏布朝几乎是不经思考就说出了他在往日做事当中存在的好些个错误和疏漏,或者说,夏布朝是在指出他性格上的缺点。不愧是尚书家出来的公子,而且是一个好尚书培养出来的好儿子,自己有自己的思想,而且颇具正确性。 “额地个神啊!好吧,我亲爱的夏布朝大哥,我承认你说的东西是我的错,可现在不是批判我的时候。我很担心,那个吴中在查访火铳案件上可谓是一事无成,会不会抓住这个机会,找少爷我的麻烦啊?” 第258章 走漏了风声 不得不说潘厚仁在某些方面还是比较敏感的。虽说他在上辈子并没有真正在官场里面混过,但胜在多出几百年的经验,套一句古话可以说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到的更多也更清楚。 夏布朝在这方面其实也不输潘厚仁,两人一合计,基本上就已经推断出接近事实的真相。为了避免出现料想中的情况,夏布朝赶紧返回锦衣卫卫所做准备工作,而潘厚仁则是直接去了边军驻地找沐晟。 “厚仁,你是说,有人在吴中面前诬陷你,指责你犯下滔天大罪?这不可能,你做了什么事还有我不知道的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罪责啊。不对,这其中必然有鬼!” 沐晟智商未必就比潘厚仁和夏布朝两人高,可他身处的家庭背景和地位不同,加上经验丰富,对这种事情的反应当然快的多,一下子就抓住了事情的重点——他了解潘厚仁,就像潘厚仁了解他一样,不管怎么说,他都坚信如果说有人要告潘厚仁,那一定就是诬告!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潘厚仁禁不住苦笑道:“可侯爷啊,你家亲兵总不可能专门跑到我家来跟我开个玩笑吧?我看事情一定有蹊跷?侯爷,你想啊,那个吴中.” “是刑部尚书!”沐晟正色纠正潘厚仁。 “好吧,是刑部尚书!你说他还有多长的期限了?两个月?” 照朱棣在圣旨当中给吴中规定的期限,好像就真是只有两个月不到了。而所有人当中恐怕就是沐晟最清楚,来到昆明之后,吴中可算是一瞎子,完全找不到火铳案的半点头绪。 就在潘厚仁跟沐晟谈论此事的时候,在平西侯府上,吴中也陷入一种左右为难的境地。 这两天为了接待“上访”的群众,吴中将平西侯免费提供给他用的这个内堂改设得有若一间公堂,而此时吴中就坐在那府案之后,府案前面,跪着那个衣衫普通的年轻汉人。除开没有衙役手执威武棒,以及吴中身后的头顶没有悬挂那个“明镜高悬”的牌匾之外,就连师爷他都有了,倒是跟真正的衙门所差无几,只不过吴中这个师爷是由吴念滥竽充数,除了当个保镖和跑腿的,师爷该做的工作,吴念那是一点都不会。 就在刚才,吴中眼前这个叫申时矛的年轻汉人,向吴中哭诉了镇国将军二等伯潘厚仁在申家镇子犯下的滔天罪恶,堂堂一个朝廷命官,在没有行政许可的情况下,竟然带着人马杀进镇子里,将一群老实巴交的农民包围起来,并且将其中好几人残忍的杀害了! 别说吴中知道这件事情,就算吴中不知道这件事情,他也不会因为申时矛的一个上诉,就马上将潘厚仁抓来问罪。只因为潘厚仁的身份实在是太特殊了,特殊到让吴中头疼不已的程度。 潘厚仁头上扣着的是爵位、封号,而不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官员,说的再难听一些,即便说潘厚仁做了啥十恶不赦的事情,那也不是他吴中能够逮捕审判的,那应该是锦衣卫的事情,否则还要锦衣卫干啥? 可是那申时矛刚刚却是很低声的跟吴中说了一句话,这让吴中不得不慎重考虑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提出来的要求。 或许先将潘厚仁抓起来,装模作样一番,从那申时矛口中拿到那个重要的消息之后再向潘厚仁道歉也不晚?吴中脑子里有这样的想法,然而想法归想法,他却不敢保证两点:第一,潘厚仁是否会很配合,两人之间可是谈不上什么交情的,第二,万一那个申时矛根本是个骗子呢? “可惜啊可惜!”吴中两眼瞅着低头跪在地上,好似服服帖帖的年轻,心中不住的叹息。如果此时他身处京师刑部,而不是平西侯府,那么他一定有法子,既不用得罪潘厚仁,又能拿到申时矛口中的消息,而且还能顺便辨明真假!可惜的是这里不是刑部,吴中缺乏的是——刑讯逼供的手段! “刑不上士大夫”这句话跟申时矛可没有任何关联。刚刚吴中已经问的很清楚了,这申时矛就是申家镇子的一个普通农民出生,算什么士大夫?照理说既然如此就好办了,神马夹棍之类的东西一摆出来,区区一个农民,吓都吓傻了,或许根本就不用动手,什么都会招! 可问题就是这里是平西侯府,而吴中,真正的身份勉强可以算是平西侯府的客人,他岂能在平西侯府做这般傻事? “吴念啊,你说怎么办?” 吴念虽然不是个称职的师爷,但他肯定是个称职的幕僚。事实上这些年作为吴中的长随,吴念帮吴中解决的可不仅仅是安全问题。 “老爷,我看实在不行的话,就让我带着这个申时矛,出去走一趟!” 吴念说这话的时候,两眼清澈无痕,然而早已有默契的两人之间不需要太多的暗示,吴中会意地点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啊!” “大人,小的自知那潘厚仁如今权高位重,故而代表父老乡亲拼死告状!不管结果如何,小的都没打算离开这个大堂!大人若是想带小的.”就在那吴中和吴念说话的当口,申时矛突然抬起头来,两眼望向吴中,扬声侃侃而道:“小的马上就撞死在这堂上!到时候,外面跪着的等候大人召见的那些事主,怕是将不会再当大人是个清官,反而会认定,大人你就是.” 后面的话,申时矛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只因为他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必要。堂上的可是大明朝刑部尚书大人,脑子会不好使?话需要说那么明白?看看尚书大人的脸色就知道了,那种一口咬到石子儿的牙酸神情,已经充分的说明其领会了申时矛这个刁民的心意! “你.好你个申时矛,你还真当本官拿你没法子了?信不信当场治你一个咆哮公堂的罪名?”吴中几乎是被申时矛给激怒了,手指申时矛大声吼道。 “大人,这里既然不是公堂,小的何来咆哮公堂之罪?”申时矛侃侃而会,吴中还在恼火,吴念却是暗暗拉了自家老爷衣袖一把,皱着眉头轻声道:“老爷,息怒。” 听到吴念的话,吴中转过头去,主仆两人再次一对眼色之后,那吴中还真就深深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道:“申时矛,本官当然是为民请命!只不过你状告潘厚仁,可是有人证物证?” “人证?” 听吴中的口气好像打算正式受理,申时矛的口吻也转向平缓,只听他冷笑道:“大人,此事还需要什么人证,整个申家镇子的人都是人证!至于说物证,那些被潘厚仁杀死的人,就是物证!” 在大明朝办案可是跟后世不同。限于技术条件,出现一些冤假错案也是情有可原的。事实上任何一个时代都不能保证无一冤假错案,可是主观的冤假错案和客观的冤假错案两两对比,前者就比后者要让人恼怒一万倍! 潘厚仁在申家镇子做了什么?他包围申家镇子,为的是抓姜老三等米教的成员,为的是大明江山的固若金汤!这个事情,吴中知道,是平西侯沐晟亲口讲给吴中听的,当初为了了解潘府的情况,吴中也没有少从沐晟那里打探消息。 然而现在,申时矛一口咬定潘厚仁就是个草菅人命的权贵,若不是因为申时矛心中还有一个吴中急切想知道的消息,说不定他早就让吴念将这申时矛给拿下,大刑伺候——平西侯府上是不适合用刑,然而按照明朝律例规定,污蔑权贵,视其情节轻重,可以由刑部来处理,也可以由锦衣卫来处理,主要看污蔑到哪个等级的权贵,污蔑到何种程度。 平西侯府上没有刑具,锦衣卫昆明卫所里可是不缺这些玩意儿,而且里面也有真正的老手,摆平一个申时矛完全不会有半点含糊! “申时矛,你究竟想要怎样?那潘厚仁在申家镇子里究竟做了什么,本官就不信你不知道!” 吴中再一次的怒气值爆表!虽说他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包青天,但毕竟也是一步步走到刑部尚书这样一个位置上来的人,想要让他判罚一件冤假错案,而且是在明知道是冤枉的情况下去判罚一个在当地很有影响力的权贵,这岂不是要了他吴中的老命? “怎么,大人难道就不想知道那件事情了么?” 面对吴中的咆哮,申时矛反而变得更加冷静,好似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在追猎一只狡诈的狐狸。 说到那个消息时,吴中彻底无奈了。 在两人四目相对片刻之后,吴中突然重重地一拍府案,道:“吴念!” “在!” “本官命你,以涉嫌谋杀的罪名,请镇国将军二等伯前往昆明府府衙,本官先行过去等你,且慢,你带上本官信物去一趟锦衣卫卫所,请锦衣卫协助办理此案!” “老.大人,那锦衣卫.” 若是让吴念一个人去请潘厚仁,说不定他还有些把握,可要是再加上锦衣卫,自负的吴念却有些为难了,只因为他也知道,锦衣卫昆明卫所的负责人,那个叫夏布朝的年轻千户,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怕是过于亲密了些,现在去通知锦衣卫,不就等于是给潘厚仁通风报信了么? “让你去,你就去!” 吴中一瞪眼,对那吴念吼道。 第259章 精明的年轻人 吴念领命而出,此时堂中也就只剩下那申时矛和吴中两人。揉了揉太阳穴,吴中道:“人,我已经下令抓了,现在你是不是该说说那个消息了?” “怎么,大人你是把小的当成三岁孩子了不成?实不相瞒,小的就是带个话而已!要小的带话的人也说了,只要潘厚仁依法惩处,那消息自然有人送到大人的面前!” “你!” 吴中此时的感觉,真是想一刀将这申时矛砍成两段! 从申时矛的眼神当中,吴中看到的是平静!从吴中多年的“从业经验”来判断,这个申时矛应该没有说谎,要怪就怪吴中自己一开始听说有“火铳案”的重大消息,首先就乱了心神,否则他也不会让申时矛骗了这么长的时间,连吴念都被他打发出去抓潘厚仁了,这才知道了真相。 真相就是他堂堂一个刑部尚书,竟然被一个昆明府附近的刁民,给骗了!这是吴中最不能接受的一件事情,也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一件事情。 “穷山恶水出刁民,穷山恶水出刁民!”吴中口中念念有词,幸亏尚书的胸襟还能发挥点作用,脸色不至于变得太难看。 “那你们究竟要怎样才能将那个消息告诉我?把潘厚仁法办?” “不仅仅是法办!潘厚仁在申家镇子做的恶,就一定要得到报应!”刚刚表情还很平静的申时矛,此时面色却狰狞起来,若是潘厚仁此时在这里,必然会肯定,这个申时矛,跟那米教成员之间,怕是有说不脱的干系,弄不好,就是个地道的米教成员,否则的话,又岂会对他如此“深恶痛绝”,或者说是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锉其骨、扬其灰! “你们想要什么样的报应,别忘了,他是有爵位的,是个侯爷!” 这个时候吴中性子也发了,反正堂里也没有别的人了,吴中不用担心自己失态的形象会被别人看到。 当吴中和申时矛在平西侯府里那个临时的大堂里针锋相对的时候,吴念带着刑部尚书的信物,首先去了锦衣卫昆明卫所,找到了已经返回卫所的夏布朝夏千户。 夏布朝对吴念其实一点都不陌生,若是别的地方卫所,或许还需要看看信物之类的来确认吴念的身份,夏布朝却是用不着这些东西,他是堂堂的尚书公子,岂会不认识吴中身边的长随? 更重要的是,吴念有一身好功夫,而夏布朝,也有一身好功夫,虽说两人的身份差距巨大,可是作为武术爱好者,却是不分身份地位的。 “吴大哥,你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喏,就带两个人吧,我们去找侯爷!” 吴念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夏布朝就笑嘻嘻地迎了上去。吴念原本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就好像后世大领导们的秘书或者司机,若是个嘴巴不牢靠的家伙,又岂能在大领导身边一待就是多年? “侯爷?” 跟着夏布朝往外走,出了锦衣卫卫所大门之后,那吴念才开口问道。 “嗯,厚仁去找侯爷闲聊去了!吴大哥你不是要找潘厚仁么,我只有带你去侯爷那里找人啊!”夏布朝面带微笑,丝毫没有惊讶或者是为难的神情,好像吴念不是来抓潘厚仁,而是代表他家老爷吴中,前来邀请潘厚仁赴宴一般。 “你怎么…” “我当然知道!这世界上哪有真正不透风的墙呢,吴大哥你就不要奇怪了,走吧!” 两人的感觉,好像是调了一个头,虽说吴念并不担心夏布朝会抗令,但眼前这种局面,未免也太顺利了,顺利到吴念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尤其是,吴念感觉他与他家老爷吴中,好像在整件事情上已经失去了主导性,在平西侯府,被那个小小的申时矛抢了主动地位,出来之后,又被夏布朝,或者直接说是被潘厚仁给抢了主导位置,这种感觉,让身为习武者的吴念感觉非常不好。 “好吧。” 事到如今,感觉再怎么不好,吴念也没得选择。当然,他并不担心潘厚仁或者说夏布朝会对他以及他背后的老爷有什么不利,就算不相信潘厚仁,他至少也信得过夏布朝和平西侯。 等到吴念跟夏布朝带着两个番子骑马进入边军军营,在平西侯所在的大帐之前下马时,平西侯和潘厚仁已经等在大帐的外面了。 “侯爷好!” 看清楚沐晟的身形,那吴念可不敢再高踞马背,连忙滚鞍下马,单膝跪地向沐晟请安。而沐晟看见吴念,脸色却很是不悦,鼻孔发出个单音,转而对身边的潘厚仁道:“你分析的当真不错,那吴中,就是耳根子软,脑子不好使!” 整个朝堂,或者说全天下能够这样评判吴中的,十个手指头都用不完,而沐晟绝对是其中之一,即便是吴念听得清清楚楚,也不敢丝毫反驳,只能尴尬的单膝跪在那里,头也不敢抬。 还是夏布朝的心好,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平西侯沐晟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让吴念起来,还忍不住嘲讽道:“你家老爷真是,病急乱投医啊!” “好了,侯爷,你看吴念他年纪也不小了,给人家留点面子吧!吴念啊,可是吴尚书命你来抓我的?哦,还是带着番子来的,怎么,怕我反抗不成?” 老实说,此时那吴念心中还真是巴不得潘厚仁反抗,如此一来他就能够名正言顺的给潘厚仁一点教训!他不是没有听说过潘厚仁的来历,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身为一个习武者,没有真正跟潘厚仁交过手,要吴念对潘厚仁心服口服,那简直不啻是天方夜谭! 可惜眼下的时机不合适。 吴念抬头看了眼潘厚仁,随后才又对沐晟道:“我家老爷请潘侯爷去确信一件事,还请侯爷成全。” “成全?” 沐晟冷冷一笑,转头望着潘厚仁,道:“看来本侯当真不应该让尚书大人住进我家。唔,你家老人准备在哪里审问镇国将军呢?” “这…老爷没说是审问,只不过,只不过老爷已经去昆明府府衙等着镇国将军了!” “果然是,昆明府衙啊…走,厚仁,本侯跟你一道去,我倒是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在血口喷人!” 第260章 当面对质 沐晟看上去是怒不可遏,他一开口就将事情定性为“血口喷人”。听到平西侯的说法,那吴念唯有低头苦笑,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以他的身份,在沐晟面前别说是阻止,就连跟沐晟解释的资格都没有,也就只有默默的带路,时不时转头看看潘厚仁。 而潘厚仁像是有感觉似的,每次吴念一转头,潘厚仁就会恰到好处的转过头来,对上吴念的眼神,露出两排白生生的牙齿,好像笑的很开心! 相对于吴念此时的心态,潘厚仁却是淡定的很。 当他知道事情竟然是跟申家镇子有关时,心中不由得浮现起一个人的模样来,那反穿着的皮袄子,还有那双眼睛。 “是姜老三让你来的吧?啧啧,我真的很好奇,他现在究竟藏在什么地方?” 走进昆明府府衙,跟府案后面的吴中见礼之后,因为潘厚仁的身份是不需要下跪的,更不用说什么上刑了,衙役忙着给几位大人物搬凳子,而潘厚仁则是踱到那申时矛面前,面带微笑地问道。 “什么姜老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申时矛一脸的茫然。刚刚几人见礼的时候,因为身处公堂,潘厚仁并没有自报家门,而这个申时矛面对潘厚仁时眼神当中的茫然,却是一丝不漏的落入在场几个人眼中。 “尚书大人,你瞧瞧,这厮竟然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就来找您喊冤,骗子啊骗子,活脱脱的一个骗子!”潘厚仁抱拳冲着府案之后的吴中拱手而道,他的话让跟着来的沐晟连连点头,那吴中脸色变得阴沉起来,抓起惊堂木狠狠一拍,脆响声震的申时矛浑身一抖。 “申时矛,你找本官申诉,却竟然不认识被告,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来人啊,将刑具给本官摆出来!” “这…”那申时矛此时也回过神来,他长跪在地,两眼瞅向潘厚仁,眼神显得如此仇恨,“你,你就是那个潘厚仁?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年轻!” “我也没有想到啊,你竟然小小年纪就成了米教里的骨干!”潘厚仁冷冷一晒,又转身对着吴中道:“启禀尚书大人,本将军深信此申时矛一定是米教成员,而且说不定还是其中的重要人物!还请尚书大人马上将此人抓捕,顺藤摸瓜,将昆明周边的米教一网打尽,也算是大人为云南人民做的一件好事!” 潘厚仁这么说,那申时矛顿时向吴中磕下头去,带着哭声道:“大人,青天大老爷!这潘厚仁分明是在诬陷小民,小民世世代代都是申家镇子的农民,大人若是不信可派人去申家镇子查访,小民绝非是什么米教成员!大人,这潘厚仁就是用米教成员这个莫须有的罪名,害了我申家镇子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啊,求大人为民做主,为民除害啊!” “哟呵,连‘莫须有’你都知道,好口才,好文采啊,申时矛,你说你是申家镇子的农民,啥时候申家镇子的农民都有你这种水平了?”潘厚仁戏虐的望着申时矛,丝毫不在意刚才刚刚申时矛的演出。 如果说沐晟没有跟着潘厚仁来的话,吴中指不定还会考虑跟潘厚仁商议,看看能不能先将这个申时矛骗过去,然而申时矛一系列的表现,还有沐晟那神情,让吴中不得不打消了心中原本想好的算计,面对咄咄逼人的潘厚仁,吴中也只能是面带苦笑,冲着已经围到申时矛身边,虎视眈眈的衙役道:“还等什么,给这个刁民,上刑!” “大人,青天大老爷,你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啊!” 听说是要上刑,那申时矛恶毒的眼神投向潘厚仁,随后又对着吴中哭喊起来。 衙役们对于申时矛的这种哭喊自然是习以为常,他们一拥而上,架手的架手,抓脚的抓脚,掰脑袋的掰脑袋,眼瞅着申时矛就要被用大刑,一个声音却突然响起,阻止了准备上刑的衙役。 “慢!” 这个时候开口阻止对申时矛用刑的人,几乎在场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尚书大人,且慢!”潘厚仁不慌不忙地走出来,绕着已经被死死控制住的申时矛走了一圈,道:“尚书大人,本将军有个提议,不知道可不可以说?” “镇国将军但说无妨!” 既然吴中已经下令对申时矛用刑,事实上吴中就已经肯定了潘厚仁是无罪的,既然潘厚仁不是犯罪嫌疑犯,那吴中就应该称呼潘厚仁的封号。 “这个申时矛,污蔑朝廷勋贵,理应由锦衣卫来处理,侯爷,尚书大人,夏千户,你们觉得然否?”潘厚仁眼神扫过整个大堂,开口问道。 “理当如此!”沐晟捋须点头道。 “这个…”吴中还有些犹豫。 “闪开,给我抓起来!”夏布朝的第一个“闪开”是针对那些衙役,而后半句话则是命令随他而来的两个番子。 三个人尽管态度有所不同,但却无一反对潘厚仁的提议。 很显然,跟着夏布朝来的番子很有经验,两个人一人一只手,就将那申时矛控制得死死的,丝毫没有刚才那些衙役那般的费劲。 “还请夏千户大人费心了!本将军认为此人跟当初在申家镇子落荒而逃的米教成员姜老三有着密切联系,还请千户大人务必从此人口中问出姜老三的行踪…” 说到这里,潘厚仁却又转身,对着府案之后脸色无比失望的吴中拱手道:“尚书大人,虽然本将军不敢保证,但既然此人说有火铳案的消息,想必也是从那姜老三身上获知的,只要能够抓住姜老三,不但可以沉重打击米教,同时也能为尚书大人彻查火铳案提供线索,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真的?” 听到潘厚仁的话,吴中也坐不住了,不由自主的站起身来,双手撑着府案桌面,两眼微微眯起,死死盯着那申时矛。 “不!我不认识什么姜老三,我根本就不认识这人!我更不是米教成员,米教,米教是什么东西!”申时矛的脖子被番子用手压着,根本抬不起头来,他只能用一种压抑的声音念叨着,想是在争取最后的机会。 可惜在潘厚仁的主导下,他已经没有机会了!即便锦衣卫昆明卫所里的刑具没有京师镇抚司里那样全面,可申时矛怕是也没有那种坚定的意志,至少刚才来的路上,夏布朝已经向潘厚仁保证,保证在问出想要的消息之前,那申时矛不会断气。 “大人,大人…” 申时矛的声音渐行渐远,直到再也听不见的时候,吴中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对着沐晟做出个抱歉的脸色,道:“让侯爷见笑了,此事…” “此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啊!”沐晟也不是那种胸襟狭小的人,况且他也能够理解吴中的心情,见吴中起身,沐晟也跟着站起来,道:“既然如今已然水落石出,那就没有本侯什么事了!唔,军营之中诸事繁多,本侯还得前去处理,这里的事情,还是尚书大人,厚仁,你们商量着办吧!” 让一个堂堂的尚书大人,跟一个乳臭未干的镇国将军“商量着办”,吴中听到沐晟这话,脸色臭的不行!可臭归臭,潘厚仁也不会上去揭人家的伤疤,客客气气的跟吴中告辞之后,潘厚仁打算跟着夏布朝去锦衣卫卫所里看看锦衣卫是怎么用刑的,说老实话,潘厚仁还真是没有看过全套的。 “吴念,你跟着镇国将军和千户大人一块儿去吧,有什么信息,务必第一时间通知我!” 吴中单手揉着太阳穴,命令吴念道。 “可是,老爷你的安全…”吴念有些不放心,谁知道这一去会耽搁多少时间,对于昆明的治安,那吴念实在不是很放心。 “我就在府衙里,哪儿都不去!”为了让吴念安心,吴中不由得做了个保证,挥挥手让吴念跟上。 潘厚仁当然不会开口反对,只不过既然吴念要去,潘厚仁一想,干脆道:“既然这样,布朝啊,我就不去了。我回去看看老爷子,今天还没时间去请安呢!” “也行!” 夏布朝抽了眼面色尴尬的吴念,点头道:“行,若是有了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没差,绝对没差!” 跟夏布朝和吴念分别,潘厚仁独自一人向着潘府而去。 那潘诞在刚刚开始吃四疯带来的丹药时,整个人的精神状态显得几乎跟常人无异,让潘府上下高兴了好一阵子,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丹药的效果好像在不断的下降,如今潘诞虽然感觉不错,可是整个人的神采已经远远不如潘厚仁定亲前后那一阵子光景了。 而潘徵徵虽然跟潘厚仁定了亲,但毕竟不是正式成亲,而且她年龄也不够,必须要留在潘府里,正好每日里没事的时候,就在潘诞的院子里陪着爷爷,聊聊天,观雪赏梅什么的。 别看潘诞是个商人,想那沈万三发财之后,对自己子女的教育还是非常看重的,花费了天价的学费,给后代聘请各方面的导师,故而潘诞在面对院中景色时,甚至能够出口成诗。 “爷爷,徵徵!” 潘厚仁进入到院子里时候,爷孙俩个正聊的起劲,看到潘诞跟潘徵徵之间其乐融融的模样,潘厚仁心中却突如其来的感觉到一阵的悲哀。 第261章 老人家的思维 “哟,乖孙来了!你是先去找徵徵不在,才找到老头子这里来的吧?”潘诞一如既往的乐观,随口一个玩笑就让潘徵徵脸红的不行,低着头,也不知道该不该上去跟潘厚仁见礼了。 潘厚仁的性格里也是略带痞性,听潘诞这么一说,他立马笑道:“哪有啊,爷爷我这是来看您老人家,顺便看看…内人妹纸呢!” 如果这话潘厚仁是对着秀娘说的话,肯定会被“横眉冷对”,若是对着段灵玉说,则会换来一口唾沫,唯独本性柔弱的潘徵徵,却是连抬头看看潘厚仁的勇气都没有,甚至于不敢继续在房间里待下去,轻声在潘诞耳边说了一句话之后,就低着头,擦过潘厚仁的肩膀,出去了。 “唔~~” 淡淡的女儿清香陶醉的潘厚仁恍若半醉半醒,让潘诞在一旁笑道:“好了好了,不要在老头子面前做出一副登徒子的神态来,你以为我会上当么?知不知道刚刚丫头跟老头子我说了啥?” “啥?”潘厚仁睁开眼睛问道。 “没啥!” 潘诞才是真正的老狐狸,一句话将潘厚仁的兴趣勾起来,随后又像没事人一般,绝口不再提,弄的潘厚仁心如猫挠。 挠归挠,在潘诞这样的人精面前,无论潘厚仁用何种方式那都不奏效,老人家咬紧嘴巴不放松,最后还是潘厚仁自己放弃了,忍着心痒,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唔,没想到这个姜老三.乖孙,你觉得他是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潘诞皱着眉头,捋着花白的胡须,虽说老人家已经卧病在床很长一段时间,可在潘徵徵等人的细致照料之下,整个人仍旧是整洁得很,就连胡须一根根都是干干净净的。 “他?” 潘诞的这个问题其实潘厚仁也在心中想过很久。自从在申家镇子走脱了这个姜老三之后,潘厚仁也曾经关注过,甚至托人在昆明附近找过,可是这个姜老三愣是像一滴水掉进大海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本潘厚仁是以为这厮多半远遁他乡了。虽说姜老三是米教的成员,但米教这玩意儿本身就是遍布天下,可算是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但凡是吃不起饭的地方,米教就会有生根发芽的土壤。而姜老三本身就算是个江湖人,远走他乡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留下来。更让潘厚仁意外的是,这个姜老三,竟然在暗中处心积虑的要报复他,此人的心性当真是坚定的很。可是姜老三难道真的嗅到了关于火铳的味道?在潘厚仁看来这种可能性不能说没有,但应该很小。 故而在面对潘诞的问题时,潘厚仁不由得摇着头,“爷爷,我总觉得那姜老三怕是耍的江湖诈术,这些混迹江湖的浪荡子对这套那是熟悉的很,这次为了报复我,连堂堂的刑部尚书怕是都被耍了!” 潘厚仁的回答符合常理,但潘诞却是不同意,淡淡一笑,指着潘厚仁道:“乖孙啊乖孙,你人虽然聪明,可是对人性的了解仍旧不够啊!” “哦?爷爷你有不同意见?说来听听嘛,我就知道爷爷你是我们潘家的领航员,黑暗中的灯塔,指路之明灯.” “少给我灌谜汤!”潘诞佯装生气,瞪眼道:“你说那姜老三既然是米教的头目之一,又是个惯于行走江湖的浪荡子,没事儿他干嘛得罪官府玩?而且一得罪就得罪个刑部尚书?他是存心找死?若他真是找死就该找机会刺杀你,而不是通过刑部尚书的手!” “那是他脑子进水犯傻了!”虽说潘厚仁心中也同意潘诞的分析,可他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在潘诞看来,他的这个举动纯属小孩子的嘴硬,毫不在意的微微一笑,“江湖中人自然就有江湖中人的路子,我倒是觉得,那姜老三说不定真是知道什么!” “嗯,爷爷,所以我才让夏布朝无论如何都要撬开那个申时矛的嘴巴!别看那小子年纪轻轻,我看骨头倒是不软,而且性格也是阴沉的很,不是个好东西!多半跟米教有脱不开的干系!”这一点潘厚仁其实早已经算定了,只不过在潘诞面前,他不好表现的过于绝对。 他这样说只是引来潘诞理解的笑容,从那双老眼里透射出来的光芒让潘厚仁感觉自己好像是被看透了一般。 “你在申家镇子也杀了人,这人都不是石头缝里崩出来,多少总有些亲戚朋友,感情深的,自然是欲杀你而后快,今天才是一个申时矛,算不得什么,唉,爷爷是不成咯,厚仁啊,以后行事要三思,老祖宗曾经说过一句话:不要让自己的双手随意沾满鲜血。这句话很有道理啊!” 潘诞口里的“老祖宗”,指的自然就是沈万三。潘厚仁虽然在后世对沈万三有诸多研究,却从未曾听说过这样一句话,看来沈万三这个人确实不简单。 “爷爷,我知道了!”潘厚仁点点头,心中想的那是姜老三的问题,如果说姜老三真的知道点什么,那在抓捕姜老三的时候就必须谨慎一些,以免不留神伤了其性命。想到这里,潘厚仁不由地摇了摇头,心道这个姜老三的运气当真是不错,几乎全天下的人都想找到关于火铳一案的真正凶手,朝廷放出来的花红数额让人心动,然而谁知道却给姜老三这样一个米教骨干碰上了? 这世界上的事情还真是难说个清楚明白,就像姜老三一样。 那日在申家镇子,姜老三也是心中不安溜出镇子去走动走动,散散心,顺便看看周边的环境,谁知道却让他意外的发现了潘厚仁带领的队伍。仅仅是跟走在前面那五十个全副武装的士兵一比较,姜老三就知道自己这一方没有胜算。 这厮也算是提得起放得下,明明申家镇子里还有诸多他邀约来的米教皮袄子,他为了不让自己踏入危机,愣是咬牙没有回去放消息,自己一转身,啥都不要,闷头就跑,生生从潘厚仁的五指山下给逃了出来。 正如潘厚仁对姜老三的判断一样,此人的确是睚眦必报。更重要的是因为申家镇子里的米教皮袄子被抓尽了,唯有他姜老三一个人活命,这其中的缘由,姜老三可没有胆子跟附近的米教首领解释。这样一来,等于说因为潘厚仁的行径,以至于姜老三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一个,连米教都回不得了,他心中岂能不恨? 第262章 姜老三的逃亡之路 因为在申家镇子里,潘厚仁没有找到罪魁祸首姜老三,心中不甘,便找画师描出姜老三的模样,相当于是通缉令,只不过因为潘厚仁的身份,他可不能发布海捕文书,故而这些画像只能在边军内部流通,希望通过边军,而不是通过府衙,把姜老三这个人抓出来。 姜老三此人的运气好就好在,他正巧听见了两个边军的谈话,提及对他的追捕。一听之下,姜老三差点没有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不敢继续留在城镇当中的姜老三不得不一面在野外游荡,一面在心中策划,该如何去报复潘厚仁,甚至是报复整个潘府。 除夕前,姜老三在野地里混的是穷困潦倒,食不果腹、又冷又饿。饥寒交迫加上他认为年节已至,人们的警惕心理必然要放松,故而他伪装成一个乞丐,混进了昆明城,想要找点吃的。 正所谓命运捉弄人,其实这个年代并非像想象中那样好要饭,而姜老三虽然衣衫褴褛、一副穷困潦倒的模样,可他总是四肢健全、块头高大,看到他这个样子,谁还愿意为他提供免费的午餐? 几次乞讨无果之后,姜老三已经胆边生毛,心存恶念,准备找一家无辜的人下手,哪怕是抢也要抢到食物和钱财。要执行这样一个计划,在姜老三如今的身体状况之下,他可不敢在人口密集的地方下手,必然要在人迹稀少的区域找个倒霉鬼。 而人烟稀少的地方总是会有奇怪的事情发生,比如说姜老三,他就恰好看见了一个番子,大清早的将一个长条形的布袋,交给了一个行迹可疑的人。 为何姜老三觉得那人形迹可疑?只因为那人的穿着打扮跟他想差仿佛,身材也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人行走如风、孔武有力的感觉。 如果真是像他这样饿得走路都摇晃,那才是真乞丐,那厮,姜老三结合自身情况,一下子就判断出是伪装。伪装成乞丐很好玩么?姜老三原本还想跟踪一下那厮,说不定番子给了他什么好东西呢? 可是肚子里的饥饿促使姜老三打消了脑子里的念头,他从一个“同行”的口中获知今日潘府在城门口施粥,雪白的馒头免费吃,香喷喷的白米粥不要钱。再确认这个消息千真万确之后,姜老三的心中也着实矛盾了好一阵子,可是随着腹中饥饿感越来越强烈,口腔里的唾液分泌越来越旺盛,姜老三放下了他心中所谓的尊严和矜持,迈向城门的脚步,从犹豫到坚定,从缓慢到快捷,当闻到米粥的香味时,姜老三甚至放开脚步,小跑了起来! 白花花的馒头,香喷喷的米粥,这一切都在深深的吸引着姜老三,他混杂在乞丐群当中,一步步的迈向潘府的摊子。 三个人,两个人…排在姜老三前面的乞丐已经越来越少,可是姜老三的心,此时却不是变得雀跃,而是异常紧张,只因为他看到了潘厚仁! 没人告诉姜老三,潘诞老爷子惯例今天会出来逛逛,看看潘府的人究竟有没有很好的执行潘家这个优良的传统,究竟有没有将白馒头和米粥分给那些吃不上饭的穷人和乞丐。故而当姜老三看见潘厚仁的时候,心中是极其紧张的。 可惜姜老三是白紧张了。在他眼中潘厚仁就像是挂在天空的太阳一样醒目,可是在潘厚仁眼中,眼前的乞丐都是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区别,这里面不会冒出“云南四大才子”,潘府施粥的摊子里也没有这样香,那样香,故而潘厚仁的心思压根就没有放在眼前那些簇拥而来的乞丐身上,更没有想过其中还有他的仇人。 姜老三想过偷偷的离开,可当他准备执行这个计划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转身:身后的人在推着他前进,而他的身体也在强烈的反对他的这个计划。 香喷喷的米粥,白花花的馒头。 姜老三左手端着粥,右手抓着两个馒头,心中却感觉如此不真实,他不像别的乞丐那样迫不及待的将粥和馒头塞进黑洞一样的嘴巴,而是看看馒头,又抬头看看潘厚仁。他现在已经确信,潘厚仁认不出自己来,这样的结果让姜老三心中既感到轻松,同时又有隐隐的失落。 “明天早上还可以来吃,潘家真是我们昆明府的大好人啊!” “是啊是啊,这两年我平常时候都去别的地方,唯独过年的时候要来昆明,这白米粥和白面馒头,真好吃!” 身边乞丐们的谈话,姜老三虽然听见了,可是他却没有在意,他的脑子很乱,其中依稀有个念头竟然是:明天早上一定要早点来排队! 有这样的念头是可耻的!姜老三觉得自己还是个有尊严的人,他不能容忍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他跺着脚将那想法给掐断了! 就在他开始喝粥和吃馒头的时候,冲击潘诞和潘厚仁的骚乱,爆发了! 姜老三是个敏锐的人,他几乎在第一时间就躲到了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几乎就在他将自己隐藏好的时候,一个人影突然从乞丐群中站了起来,同时双手端起一根长条型的物件。 “砰!” 当轰鸣声和硫磺味在空气当中扩散,刺激着姜老三的感官,也提醒了姜老三,这个长条形的玩意儿,是把火铳! 而这个时候,姜老三也几乎可以确认,刚刚放枪的这个家伙,就是他大清早的时候瞅见的那个,而那番子交给这厮的那长条袋子,就是放的火铳! 番子让这个人来放枪,打潘厚仁? 分析出这样一个信息,姜老三差点雀跃而起了!如果他不是在被边军追踪,如果他不是米教的成员,说不定他下一刻就会去加入锦衣卫,只要能够报复潘厚仁,姜老三觉得自己啥事都可以做! 当他看到那些人在疯狂的冲击潘府的人时,姜老三甚至有种冲动,冲进那伙人当中,趁机杀了潘厚仁! 然而姜老三毕竟不是个冲动的人,他深知自己此时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允许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当他发现中枪的人根本不是潘厚仁,而是潘府的老爷子之后,姜老三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坏菜了!说起来姜老三也真是天生逃命的货,他对于危机的敏感性怕是远远超过了正常人,当他看到潘厚仁那因为怒火而烧红的双眼时,第一个反应竟然就是逃命,立刻、马上、远远地逃命! 姜老三对危机的敏感性挽救了他的性命,他如果不是第一时间选择了逃跑,恐怕真是会被随后赶来的边军给抓住了。而如果当时他被抓住,辨识出来,以潘厚仁那个时候的心情和心态,怕是不会给姜老三说话的机会,径直下令砍了他的脑袋! 世界上的事情总是如此巧合,申家镇子如果不是跑脱了姜老三,恐怕世界上再没有其他人能够见到那放枪者手中的火铳,究竟是从哪里来的。 更让人惊讶的是姜老三的运气,也不知道是好运还是坏运。 这厮逃出城门之后就一路隐藏行迹,即便其实没人在外面追踪他,可他还是不放心,越走越远。可是要他彻底离开昆明,他又不甘心:潘家的白粥和馒头他才吃了一次,更重要的是,他还没能报仇呢! 在野外浪荡的姜老三像是一条孤狼,行走在寒风当中,践踏着风雪,寻找一切可以果腹的东西,然而没过几天,他又目睹到让他惊恐不已的一幕:一队明显是朝廷官员队的人,竟然在官道之上,被一群蒙面的强人,给劫杀了! 看着那些蒙面强人下手,姜老三只觉得浑身发冷,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呆的米教根本算不得什么,所做的事情跟眼前这一伙强人相比,根本就像是闹剧,更像是喜剧!他浑身颤抖的看着那些强人干净利落的完成了杀戮,最后还在每具尸体上补刀,以确保没有一个活口,然后将尸体搬到路边,草草的隐藏起来。 许久之后,全身都快要冻僵的姜老三走到被隐藏的尸体旁边,鼓足勇气在尸体身上搜索了一些干粮,还有银子。他甚至不敢将尸体身上的衣服剥下来,也不敢将尸体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带走,只因为他知道,这将是个惊天的大案,而他姜老三已经没有多少出路了,如果再牵扯进这样一个惊天大案当中,怕是就更没有几天好日子过了。 姜老三压根就没有意识到,其实他早已经卷入到一个更大的漩涡当中。 有了钱,姜老三感觉自己又有了底气。在昆明附近的镇子周边晃荡了一段时间之后,姜老三又找到了一个在申家镇子被潘厚仁祸害的皮袄子的后代,一个年轻人。 此人的名字叫申时矛! 申时矛虽然年纪不大,但早年跟着兄长加入到米教当中,如今也算是米教的一个老干部了。兄长在申家镇子里遇害,风声传出来之后,申时矛就准备寻找机会,为自己的兄长报仇! 报仇并不是申时矛唯一的目的,其实申时矛这个人很有大志。米教里其实并非都是草莽,也有不得意的读书人。申时矛跟着别人读过书,能识字,他自己更 第263章 送嫁妆来了 夏布朝对于审讯虽说有了解,可在他的心中多少有些抵触,抵触这种折磨人身的乐趣——在不少锦衣卫的番子眼中,折磨犯人是一种乐趣。这种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恶趣味,往往是弱者才有,真正像夏布朝这样有着一身不俗武艺的人,是不喜欢这样干的。 那申时矛就在卫所的地牢里,正在让几个番子“享用”,即便是隔着几层牢门,惨叫的声音仍旧无法阻隔似的钻进夏布朝的耳朵里,让他感觉有些焦躁。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番子跑进房间,禀告夏布朝,说是有人来访。 夏布朝第一反应,是潘厚仁耐不住性子来打探结果,但随后又被他否定了。如果真是潘厚仁,那进来汇报的番子不会是刚刚这个样子,那来的人究竟是谁呢? 通传之后,走到夏布朝面前的人,倒是真让他极其吃惊,他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这老头子。 “坐,坐!” 面对李观音山,夏布朝的心情真真有些忐忑。 不只是因为李观音山瞅着他时那种若有若无的笑意,而是夏布朝自己心中有些发虚,关于李药师婉的事情,他到现在都没有去回复人家,身为一个七尺男儿,这般拖拖拉拉的,夏布朝自己都难以接受。 “千户大人,小的今日来,主要是想跟千户大人谈谈…”李观音山很镇定,丝毫没有因为面对让人谈虎色变般的锦衣卫而紧张,当然,他有理由镇定,可不是么,昆明番子最大的头头将会成为他的女婿,这种事情说出去那都是倍有面子,当初之所以他好不反对潘厚仁的提议,其中无不有这样一个原因在内。 夏布朝很敏感的将房间里的闲人都打发出去,然后又亲手给李观音山泡上茶,这些举动让李观音山很满意,他不急着喝茶,却是从怀中掏出一叠纸来。 花花绿绿的纸,夏布朝眼睛一扫,就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纸,而是银票,巴蜀票号的银票!这老东西拿出银票来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贿赂自家的准女婿么?夏布朝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堪称无厘头的想法,随即又自己否定了。 “千户大人啊,小的初次登门,小小心意还请千户大人笑纳!”李观音山仍旧是笑眯眯的,真真是跟观音似的。 “这是什么意思?我是那种人么?老…老人家你还是快快收起来吧!”夏布朝端正神情,连声推脱。 夏布朝其实不差钱,虽说他老子是个清官,可是每年下面那些官员例行送上的“朝贺”还是不少,别以为清官就是一个通宝都不收,所谓清官,在中国几千年以来的大环境里面,简单的一条定义就是:不拿手中的权去换钱,就可以称为清官了。两袖清风的清官只能出现在文学作品当中,或者是他的等级实在是太低,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 即便抛开夏元吉不提,仅仅是夏布朝身处的位置,也能保证他每年的收入超过他的支出,所以说李观音山拿出来的银票并不能让夏元吉动心,更重要的是,夏布朝已经认出李观音山手中的银票,是巴蜀票号的,说句心里话,夏布朝不愿意跟巴蜀票号扯上半点关系,即便仅仅是持有巴蜀票号的银票! 在夏布朝的心中有个奇怪的想法:被潘厚仁盯上的敌人,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如果说巴蜀票号一旦被潘厚仁干掉,那这些银票,岂不是就成了废纸?想到这里,夏布朝心中甚至有种冲动,他想告诉李观音山,赶紧将所有巴蜀票号的银票都变现,哪怕是亏一点都无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呢! 可惜这种话夏布朝不能说。他只能是摆手、摇头、皱眉,“收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别忘了这里可是锦衣卫卫所,贿赂朝廷官员,是重罪!” 李观音山笑了,他并没有将银票收起来,反而在将这叠银票放在小桌上,轻轻的,有节奏的拍着。 “千户大人啊,老朽可不是在贿赂你,咱们李家寨子穷啊,老朽家底有限,这些,就是咱们姑娘的嫁妆,如今一并交给千户大人,就看千户大人是收,还是不收了!”说到这里,李观音山两眼当中闪过一道光芒,刺痛了夏布朝的心。 收,还不是不收? 别看这仅仅是李观音山的一句话,其实这就是人家的态度! 你夏布朝不是说要娶李药师婉么?不是说回京师去告知老父去了么?怎么回了昆明城,就不来打个招呼呢?事情是成还是不成,难道就不该说一声么?还要人家亲自上门来问,难不成人家女儿真是嫁不掉了么? 李观音山不愧是阅历丰富的老狐狸,仅仅是一句话,加上一叠银票,就让夏布朝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不管他此时收还是不收这叠银票,好像他都已经输了,输给这样一只老狐狸。 收复李观音山就等于是收复了李家寨子,对于潘厚仁来说,这个事情很重要。夏布朝深知这一点,故而他不敢再草率的拒绝李观音山。他只得站起身来,道:“你先收起来,我带你去见厚仁!” 去见潘厚仁,或许也在李观音山的预料当中,故而听到夏布朝这么说,李观音山面带微笑,没有丝毫犹豫的将银票收了起来,跟在夏布朝身后,走出了锦衣卫卫所。 李观音山是坐牛车来的,他的身份决定他只能乘坐牛车,夏布朝此刻不敢在外人面前表现得跟李观音山过于亲密,他单独骑了一匹战马,控制着速度,跟牛车一道赶去了潘府。 “老实说,我很意外啊,你竟然会进城找夏千户,嘿嘿,你这是急着嫁女儿呢,还是有什么别的事情?”潘厚仁眯着眼睛,微微笑着问那李观音山。 李观音山端着潘府里上好的普洱茶,脸上同样会是饱含笑意,“东家你说呢?嘿,东家定亲的那天,老朽可是连面都没能见上呢!” “哦?”说起这个事情,潘厚仁心中多少有些尴尬,那些天他当真是忙晕了头,很多来祝贺的客人他都没有接待的上。李家寨子是来了人的,其实李观音山是带着李婉儿来了,而且跟段正鑫还聊了一阵子,无奈潘厚仁却是没得空接待,不管怎么说,是潘厚仁失礼了。 “回头再给你补上!李观音山,咱们就不要绕圈子了,你先说说你的来意,然后我再说说夏千户跟你家女儿婚事的事情!其实我也正好有事要找你呢!”潘厚仁挥挥手,像是将所有无关紧要的事情都抛开,对李观音山说道。 第264章 都抛了吧 李观音山今天究竟是来做啥的? 其实他就是来探口风的。跟潘厚仁,或者说跟潘氏集团的协议已经签订了,站在李观音山的角度来说,整个李家寨子已经被潘厚仁拉上了战车,就连潘厚仁派去安南的工作组,李家寨子也派出了不少人手,其中有好几个都是李观音山的弟子,亲传或者是再传,身上都有不俗的功夫。 这是集团利益的需要,安南那边不是潘厚仁的地盘,为了保证工作组的安全,工作的顺利开展,需要有功夫的人偕同保卫。说实话,以李家寨子里面那些人所掌握的本事来看,潘厚仁实在是找不到他们更多的能力,最强的反而是江湖上的行当,这一点,虽然潘厚仁和李观音山都不提,但大家心中都很清楚。 可是在李观音山看来,李家寨子已经付出了,走在前面了,那么潘厚仁这一边,是不是应该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在潘厚仁定亲喜宴的时候,李观音山就想问问,只可惜没能跟潘厚仁见上面,等到获知夏布朝已经返回昆明之后,李观音山觉得这是个很好的机会,于是就找到了锦衣卫的卫所里。 面对含笑说出要求的李观音山,潘厚仁微微一沉吟,摆摆手让张口欲言的夏布朝稍安勿躁,让他来应付这只老狐狸。 “我想说的是,夏大哥跟李婉儿之间的婚事,理论上来说,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理论上?”李观音山很敏锐的抓住了潘厚仁话中的重点。 “是的,夏老爷子,或者说尚书大人并不打算干涩夏大哥的自由恋爱…”自由恋爱这个词汇,怕是第一次出现在这个朝代,不管是李观音山还是夏布朝,在听到这个词之后,都不由的微微一怔,需要点时间来反应。 潘厚仁顿了顿,等他们领悟了之后,才接着道:“尚书大人的风评,李观音山你应该听说过吧?” 对于这点,李观音山也不否认,点了点头。 “老人家就是希望儿子能够找一个身家清白的,李观音山,你觉得,你符合这个要求么?或者说,当夏大哥向尚书大人明确提出要成亲的时候,你觉得以一个尚书大人的身份,会查不到你的过去么?”潘厚仁眼神变得凌厉起来,他要在气势上压过李观音山这只老狐狸。 可惜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不是那么容易被克制的。 “老朽倒是觉得,有些事情,尚书大人未必就能查那么清楚。况且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李家寨子已经跟东家你签订了协议,咱们李家寨子的人也在为公司出生入死,牵扯不清了吧?若是老朽将来真的犯了啥事,难道就没有潘氏公司的责任?” 李观音山一句话就把李家寨子的生死跟潘氏集团纠缠在一起,也就是说,潘氏集团不倒,潘厚仁不倒,那李家寨子就不会出事,不会出事自然就没人去清查,没人清查也就是说在夏元吉看来,李婉儿就是个身家清白的姑娘。 “话不能这样说…”潘厚仁微微一笑,不以为意地道:“如果说,现在朝廷准备对付巴蜀票号呢?我听夏大哥说,你身上现在还有大量的巴蜀票号的银票?” 此时,那李观音山脸上终于变了颜色!他是老狐狸不假,可越是老狐狸,就越是狡诈多疑! 朝廷要对付一个票号,在李观音山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一件事情,朝廷怎么会好端端的对付一个票号呢?如果说是觊觎票号的资产,那么巴蜀票号应该不是最佳的对象?排除这个原因,剩下的理由就只能是票号本身有违背朝廷律例,或者是皇上的意志。 “为什么?” 一边说话,李观音山一面很识趣的将刚刚在锦衣卫卫所里掏出来过的那一叠银票又从怀中掏了出来,摆在潘厚仁面前,“我这里有两万两的银票,家中还有差不多三万两,其他的,早就已经兑现了!” “啧啧,还真是不少啊!” 虽说加起来五万两银子,摆在潘氏集团面前算不得什么,经过这一年功夫,在潘厚仁的指点之下,潘氏集团的总资产已经难以估量。之所以说潘氏集团的总资产难以估量,这是站在后世对企业资产统计方式的角度上:有形资产和无形资产,潘厚仁最大的成功,就是将潘氏集团的无形资产拔高一个难以估量的地步——拖皇上入了股,还有什么企业能够比皇孙入股更高的无形资产么?怕是在后世都难以找到这样的好事了,不,后世所谓的文明社会根本就没有这种可能性! 潘厚仁摇头,夏布朝咋舌。两万两银子的嫁妆,即便是放在京师那些权贵们的婚姻面前,也算是拿得出手了,别忘了,李观音山仅仅是昆明附近的一个土老肥,土豪! “唉,五万两啊,指不定啥时候就变得一文不值了!李观音山,我不妨给你指一条明路!” “还请东家明示!”李观音山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倨傲,而什么时候该低声下气,在潘厚仁面前,此时李观音山感觉自己已经失去了倨傲的本钱,他需要低声下气,来弄明白自己是否已经行走在危机的边缘。 “不瞒你说,我们已经查知,巴蜀票号,跟纪纲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纪纲?” 李观音随着潘厚仁压低声量,但他脸上的诧异神情却不是伪装出来的,只因为他跟巴蜀票号之间的亲密合作关系,是无法掩盖的。对于纪纲,李观音山早有自己的判断,他不认为纪纲这样跋扈的人能够有善终,事实上任何一个跋扈的大臣,即便当今皇上不收拾了他,下一任皇上也不会放过他,历史上这般的例子比比皆是,不用李观音山去翻查史书,光是昆明城大街茶馆里的说书先生,就已经将这样的道理广为传播了。 “东家,这个事情我是一点都不知道,我跟巴蜀票号之间只是合作的关系,我帮他们干活,他们给钱,就这么简单!” 反应过来的李观音山第一时间将自己跟巴蜀票号之间的关系拎个清楚明白,他很清楚夏布朝的身份,更清楚潘厚仁的身份,如果说连锦衣卫里的一个千户,都已经开始在谋划纪纲的时候,那就证明纪纲这个权臣,距离覆灭不远了,更重要的是夏布朝这个千户,背后还有个尚书大人。 在李观音山的理解当中,尚书的儿子去当个千户,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如今他总算是想明白了,在他看来,夏布朝其实就是冲着纪纲去的! 这种美妙的误会,让李观音山一瞬间就得出了个结论:必须撇清跟巴蜀票号的关系! “我马上回去,将剩下的银票兑现,将所有跟巴蜀票号有联系的证据统统销毁…” 李观音山忙不迭的表态,以至于潘厚仁不得不开口制止道:“慢点慢点,李观音山你不要紧张,其实夏大哥是很喜欢婉儿的,为了婉儿,我们也替你制定了一个方案!” “哦?” 李观音山半信半疑的眼神在潘厚仁和夏布朝脸上扫过,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相信潘厚仁的话。 “我喜欢婉儿!” 在潘厚仁眼神的示意下,夏布朝几乎是红着脸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李观音山暗暗的松了一口气,望着潘厚仁道:“什么方案?” “不可否认,你,还有李家寨子的过去并不清白,事实上根本不需要查什么,只需要了解李家寨子赖以谋生的手段,再核对一下李家寨子的财富,嘿,难道你不知道什么叫做‘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你一个农家寨子,没有广袤的土地和山林,没有蓄养牧畜,试问你那些巨额财富来自何方呢?你能说得清楚?李观音山,你好好想想,朝廷要对付一个人,别说你这样的区区小镇,想当初蓝玉是何等的威风,还不是说拿下就拿下了?” “还请潘大人明示!” 潘厚仁越是往下说,那李观音山就越是紧张,额头上的汗水涔涔而下,嘴皮子也变了颜色,微微的哆嗦起来。 “过去是不能否定的,而要想成功的转型,你需要的是一个机遇。李观音山啊,别说本将军没有提醒你,看在婉儿的份上,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你最好是抓住这个机遇!” 前面说过,李观音山不是傻子,相反他是只老狐狸,他虽然有各种毛病,可是他有足够的敏感度,也有思考的能力。几乎是潘厚仁话音刚落,那李观音山马上就给出回应来,“潘大人有事只管吩咐,老朽一定竭尽全力的配合!” 对于李观音山此时的态度,潘厚仁自觉很是满意,应该说从开始跟李家寨子接触,直到此时,潘厚仁才算是真正收复了李观音山这只老狐狸。可是对于夏布朝和李婉儿的婚事最终能不能成,潘厚仁心中仍旧没有七成以上的把握,毕竟事情还涉及到夏元吉,谁知道这种身居高位的人,会不会突发神经改变主意,这是很常见的事情,谁也无法保证。 “四疯,我师叔,已经动身出发了,此时怕是已经到了成都,对巴蜀票号展开秘密的调查,李观音山,我需要你跟我说老实话。” 第265章 一条明路 四疯是谁李观音山当然知道,如果说连老神仙张三丰的亲传弟子都亲自出手对付巴蜀票号,那么巴蜀票号的覆灭怕是已经成为定局。李观音山微微皱起眉头,“潘大人但问无妨,老朽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就好!”潘厚仁转过脸去,对着夏布朝满意地点点头,才又接着对李观音山道:“如果我们能够成功的打掉巴蜀票号,弄倒纪纲,本将军以身家性命担保,一定要将你的功劳亲口在皇上面前陈述,如果,我是说如果可能的话,替你或者是婉儿弄个爵位!” “多谢潘大人!多谢千户大人!” 听了潘厚仁的话,李观音山整个人微微一愣,随后起身,冲着潘厚仁跪了下去! 对于李观音山这样的人来说,还有什么比声名显于皇上,获得爵位光宗耀祖更大的恩典?不要笑话李观音山经不起诱惑,事实上潘厚仁刚刚说出来的这种待遇,几乎是全天下所有老百姓最为期盼的一种恩典! “详细的行动细节,你可以跟夏千户好好的商讨,我眼下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唔,夏大哥,申时矛那小子招认了没有?”潘厚仁感觉搞定了李观音山,立刻就转而关心起姜老三的事情。 倒不是说潘厚仁就那么想把姜老三抓来杀头,而是因为姜老三放出来的那个风声,如果说他真的对枪击案有所了解,潘厚仁不介意为老爷子报仇的同时,向吴中卖个好处。 “申时矛?” 那夏布朝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李观音山反而抢着接上了话头,“是不是个年轻人?” “咦?” 李观音山的话,引来了潘厚仁和夏布朝两人同时的讶异,难不成这个李观音山还认识申时矛?可是申时矛既不是白子,又不是李家寨子的人,而且还是米教的成员,李观音山怎么会对这个人有印象呢?看来潘厚仁和夏布朝对李观音山这个人的了解程度还不够。 李家寨子,从外面看起来跟正常的小镇看上去差距并不大,要说最大的区别就是外人基本上无法进入寨子内部,更看不到寨子里人那些与众不同的富裕,当然李家寨子普通成员的富裕也仅仅是相对于其他小村镇农民而言。 在深入一些,就会发现李家寨子本身并没有可以支撑他们富裕的环境条件,比如富饶的土地、茂密的森林又或者是大面积的河流湖泊,天然暴露在地表的矿藏,便利的交通。凡是能够支撑富裕的自然环境,统统都没有。 既然没有这样的自然环境,那么李家寨子的富饶又从什么地方来的呢?只有经过相当深入和细致的调查和了解,才能知道李家寨子里的这些财富究竟是从何而来的。但仅仅是这样也不算是对李家寨子有了足够的了解。 事实上李观音山这个人的能力并非仅仅如此,他不但是个寨主,更主要的是,他是个江湖人,所谓江湖人,自然就有很多江湖上的习惯,比如,对江湖事情的关注,对周围情况的关心。 米教,是一个社会的恶性毒瘤,而这种毒瘤的存在,不仅仅会引起朝廷,社会的统治者关心。李观音山对米教向来都很小心,他不会在表面上反对米教这个东西,可是在内心当中,李观音山是一直都在提防,提防米教的靠近,提防米教对李家寨子的渗透等等。 申时矛虽然平常时候并没有在昆明城当中活动,但是对于了解米教的人来说,申时矛这个人并不陌生。 “这个家伙不简单啊!东家,上一次你在申家镇子杀的皮袄子当中,就有申时矛的哥哥,亲哥哥!”李观音山在确定潘厚仁和夏布朝刚刚谈论的那个人的的确确是他知道的那个申时矛之后,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 “我就知道!”虽说潘厚仁心中早就已经有这种觉悟,可是从李观音山口中得到确认,他多少还是有些感慨,杀了人家的亲生哥哥,就别怪人家来报仇。 “来吧来吧,来多少本少爷都不怕!”潘厚仁耸耸肩膀,又道,“咦,李观音山,你怎么对这个事情如此了解?说起来我还没有问你,你跟米教之间,可有联系?” “有!” 李观音山的回答,让潘厚仁和夏布朝大跌眼镜! 难道说李观音山也是米教的成员?自然不可能,李观音山自然不可能是米教的成员,首先一点,他没有参加米教的必要!吃不起饭的人才会考虑参加米教,这是大多数人参加米教的原因,当然,也有人希望能够利用米教、掌握米教,而这种人在米教成员当中,数量是极其稀少的。 李观音山坦诚自己跟米教多少有些联系,可是他也向潘厚仁两个说明,不仅仅他不是米教成员,据他所知,整个李家寨子里都没有米教的成员。 “你可以确定?” 潘厚仁瞅着李观音山问道。 “当然可以确定!”李观音山很肯定地点头,“李家寨子的人不能不经过老朽的同意参加任何一个教派,否则的话…”话说到这里嘎然而止,李观音山脸上的笑容虽然还在,却是给潘厚仁一种冷冰冰的感觉,好像一把看不见的刀子在潘厚仁的脸上割过一般。 很显然,李观音山没有说出来的话,不管是潘厚仁还是夏布朝都已经明白了,如果李家寨子里有人敢于参加任何宗教组织,那李观音山就会毫不犹豫的下杀手! 撇撇嘴,潘厚仁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去追究李观音山是不是曾经杀过人,他关心的只是,李观音山究竟对米教的了解到何种程度?那个申时矛究竟什么地方值得让人注意? “米教,在我们昆明周围还是很普遍的,按照老朽的估计,总计数量应该超过两万…” “两万?”潘厚仁几乎不敢相信从李观音山口中说出来的数字。在后世一种地方教众的数量超过两万都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是统治阶级不能容忍的事情,更不用说在人口数量远远不如后世的大明朝,云南边境! “你肯定有两万人这么多?”夏布朝站在一旁,皱起眉头问道。不等李观音山回答,夏布朝紧接着又问道:“关于那个申时矛,厚仁兄弟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撬开他的嘴巴,万一让那个姜老三跑了,以后就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得到这厮的消息,我需要一个申时矛的弱点,真正的弱点!” 第266章 换个人来问 “怎么样?” 夏布朝的声音在低矮的空间里回荡,散发出一种潮湿的气息,空气当中弥撒着怪异的味道,像是发霉的大米混杂着蟑螂和老鼠的气息。 这是锦衣卫昆明卫所的地牢,在这里,锦衣卫们审讯罪犯,或者是秘密的处决罪犯。至于说罪犯是否就一定是真正的罪犯,这一点夏布朝并不想去追究,毕竟夏布朝来到昆明府的时间并不长,前任做的事情,并不需要他来买单。 “千户,这厮的牙关真紧啊!” 赤膊的番子听到夏布朝的召唤,丢下手中造型古怪的刑具,走过来敬礼道。 潘厚仁是跟着夏布朝一起来的,老实说地牢的环境让他感觉非常不舒服,他不由自主的抬手捂住鼻孔,在心理上抵御着地牢这里恶劣的感觉,可是一点用处都没有,那些令人作呕的气味照样刺激着潘厚仁的嗅觉细胞,通过神经传递给潘厚仁的大脑。 “还没有招供么?” 夏布朝听到那番子的回答,转过头去瞄了潘厚仁一眼,他的话只是让番子点了点头,并没有更多的回应。 “你招呼兄弟们先休息休息,我和潘大人来试试!” 夏布朝挥手让那番子带着他三个手下离开,而他却带着潘厚仁走进了审讯室,当然,在大明朝的时候,可没有审讯室这样的说法,只是一间如同鬼屋一样容易让人产生巨大心理压力的房间,一个地狱般的存在。 申时矛躺在一张铁架子床上。头一眼看见这张床,潘厚仁恍惚的以为自己回到了后世,自己正站在一间敛房里,而躺在冰凉的铁床上的,就是一具尸体。其实此时申时矛看上去真就像是一具尸体,除了偶尔转动的眼珠子之外,浑身上下早已经没有了活人的气息。 “申时矛,我知道你还能听见,认识我们不?” 潘厚仁也不知道夏布朝扳动了铁架子床的什么机关,在“扎扎”的声音当中,那铁架子床竟然随着夏布朝的动作,逐渐的竖立起来,看上去就好像申时矛笔挺挺的站起来了一样。 这种感觉很别扭,像是在看一具站起来的僵尸。 “嘿嘿!” 申时矛眼珠子动了动,嘴皮子也动了动。黑色的血液从他翕张的嘴唇缝隙里流淌出来,顺着嘴角滴落,他的嘴皮子掀开了一瞬间,而就这一瞬间的功夫,潘厚仁看到了牙槽黑色的缝隙。那个地方原本应该是白色的牙齿,很显然,申时矛的牙齿,被拔了,而且是用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 经历了这样的痛苦,申时矛竟然都没有招供,这让潘厚仁开始有些担心,担心他和夏布朝预定的计划,能不能让申时矛开口了。 “我当然知道你们是谁,呸!” 不关风的牙缝和浮肿的嘴唇,以至于让申时矛啐出来的唾沫失去了准头,没有能够沾到潘厚仁的身上,倒是将夏布朝给吓了一跳,瞪着双眼发出一声怒吼,提起拳头就准备砸那家伙。 “慢来,慢来,”在拳头落下的前一秒,潘厚仁止住了夏布朝的动作,继而开口道:“申时矛,我知道你很坚定,经历了这样的痛楚都还愿不把姜老三的事情说给我听!不过我很好奇,你究竟知不知道,你的兄长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他死了,姜老三却没有死?” “你想哄我?”申时矛的眼珠子动了动,很显然,潘厚仁的话已经让申时矛心中起了疑问,是啊,为何整个申家镇子里的皮袄子都死了,唯独就只有召集人姜老三没有死?从常理上来推测,只有一种可能了。 但申时矛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向潘厚仁妥协,他口中不服输,可是经过番子的折磨之后,他整个人的精神控制能力已经降低到相当的程度,故而他此时的心理活动立刻让潘厚仁看了出来——他已经开始怀疑姜老三了。 潘厚仁来这里并不是打算陪着夏布朝审讯申时矛的,他来的目的,就是要在申时矛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因为李观音山告诉他,申时矛这个人的性子天生就狐疑,几乎是对于任何事情都抱着怀疑的态度。 正是因为这种性子,才让申时矛在米教当中一步步的往上爬,却没有遭遇过任何的危险。这一次原本申时矛忽悠吴中,事实上差点就成功了,他的失败,完全可以赖在那个没有职业道德和职业素养的亲兵身上。 “布朝啊,你看这小子反正没啥用处了,问出昆明这边米教总坛的位置,就给他个痛快吧!” 潘厚仁这话又是一种误导,让申时矛心中无意识的认为,自己在潘厚仁心中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找到米教总坛的位置。 “我什么都不会说!”申时矛狠狠地咬紧牙关,竭力昂起脑袋对潘厚仁嘶吼。可惜他这么做一点用都没有,只是换来潘厚仁的一声冷笑:“随便,一个正常人有三十二颗牙齿,据我所知只要是止血正确的话,人是不会死的,一天拔一颗,你至少还能活一个月,夏布朝,我说得对不对呀?” “那是,那是!”夏布朝的声音阴森森的,点头附和道:“一会儿再来收拾这厮,潘大人,我送你出去!” 两人走出地牢,潘厚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又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这才开口道:“太难闻了!简直不是人待的!” 潘厚仁说的是地牢的那种环境,夏布朝却是脸色不爽地道:“哥哥我一会儿就要回去,至少要在里面磨上好几天的功夫,怎么,你这是在拐弯抹角的说哥哥我不是人么?” 看夏布朝瞪了眼睛,装模作样生气的模样,引得潘厚仁心中暗暗好笑,摇头道,“随你怎么想吧,我出去找找,看看有没有可能找到姜老三,这厮还真是会躲啊,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看说不定李观音山那里会有消息,你觉得呢?”夏布朝抹了一把脸,其实他对地牢下面的环境同样感觉不爽,只不过这是工作的需要,他无法回避。 “希望吧!”潘厚仁耸耸肩膀,“我先走了,注意要保持对那厮的压力,可是也不要将它彻底压垮了!” “放心吧,这种小事,哥哥我信手拈来!”夏布朝拍拍胸口,显得信心十足。 从锦衣卫卫所里出来,潘厚仁在昆明大街上信步而走。春节已经算是过了,大街上所有的行当都恢复了正常,虽说这个时候街道上的行人数量不能跟春节时候的人流量相比,可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却是更多了,大多数的人都是在交流,或者是交易。 这种繁荣的市场状态堪比后世,当然,是跟后世一个小城镇相比,可是别忘了这是大明朝,是公元一千四百多年,而不是什么二十一世纪。这是人类社会发展史的一个高峰,一个当时其他国家无法超越的高峰。 正是因为昆明有这般繁荣,才能让春兰阁、君再来和红色年代有赚钱的基础,如果没有足够的消费者,潘厚仁这三家店子还赚什么钱呢?所以潘厚仁希望大明朝能够继续繁荣下去。 “不容易啊!” 佛家说,心动而缘起,潘厚仁心中想着要让大明朝一直繁荣富强下去,然而历史却很无奈的告诉他,大明朝的延续不过两百多年而已,而且这两百多年的时光里,大明朝几乎年年都在征战,从未曾停歇。 有人说大明朝是被打垮的,年年作战耗费了大量的财政收入,以至于国家无力关注国计民生方面。事实并非如此,说起来大明朝覆灭的原因实在是太多太多。 潘厚仁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希望,随即就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如何让大明朝一直繁荣富强下去,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潘厚仁虽然多出几百年的经验来,但不代表他就一定有方法,帮大明做到这一点。 回到家中,首先迎上来的人就是莲巧。这段时间以来潘厚仁很忙,以至于有些忽略家里的女人,尤其是莲巧等人。弱绿的性子注定她心中即便有所不满,也不会在潘厚仁面前表达出半点心意来,可是莲巧不同,虽说她第一个迎出来,可她脸上愣是没有半点笑容,只是很机械,甚至可以说是很冷淡的对潘厚仁道:“回来了?” “嗯!” 可惜莲巧的表情好像是做给瞎子看了,潘厚仁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不满,只是点点头之后一边往里面走,一面开口问道:“秀娘呢,在不在家?” 秀娘当然在家。大多数时候秀娘并不愿意出门,在定过亲之后,秀娘感觉潘厚仁的这个家里还是需要一个女主人,就主动提出搬过来一起住。一开始潘厚仁挺高兴,以为可以发生点什么,可事实告诉潘厚仁,秀娘这个人很古板! 潘厚仁至今都没能进过秀娘的闺房,哪怕是在春兰阁的时候,秀娘的房间潘厚仁也是经常去的,可是现在,秀娘竟然不准他越雷池半步,只因为在秀娘看来,春兰阁的房间压根就是不是她的闺房,而除非是两人真正成亲,否则她是绝对不会同意潘厚仁进入她的闺房的。 更让潘厚仁郁闷的是,秀娘甚至不愿意进入他的房间! 平常时候即便是要商量什么事情,一般都在书房里,或者是会客厅里,无论潘厚仁如何尝试,秀娘也不会走进潘厚仁的房间,尤其是在没人的时候。 “厚仁,你能不能进来一下?” 然而今天,当潘厚仁经过秀娘的房间时,却听见秀娘在房间里呼唤他,这让潘厚仁的心,一下子就兴奋起来了。 第267章 秀娘的矛盾 “真的可以进来么?” 站在敞开的房门前,潘厚仁两眼不住地打量房间里的陈设,当然还有美人。其实秀娘这个房间的布置跟她在春兰阁里那间屋子并没有多大的差别,该有的都有,不该有的都没有,要说最大的不同,应该就是整个房间的色彩给潘厚仁的感觉显得更加素雅,没有春兰阁那种浓浓的粉色味道。 “你说呢?” 秀娘丢给潘厚仁一个白眼,道:“你若是不愿意,那便是算了!” 潘厚仁又岂会不愿意呢?自从秀娘从京师里回来之后,他就没有这样的机会跟秀娘单独相处过,难不成说秀娘这是要暗示什么? “秀娘啊,你今天看起来好像特别漂亮呢!”潘厚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走进浮动着暗香的房间。 房间里光线算不得很好,这是这个时代的通病,潘厚仁知道问题在哪里,可是他却没有那个能耐解决,至少在遇见对的人之前,他是没法解决的,他不是全能的工科生,只是个历史学讲师。 “贫嘴!难不成我往日里就不漂亮了?”秀娘又丢给潘厚仁一个白眼,随后指着房间里,床前的圆桌让潘厚仁坐下,又给潘厚仁倒上茶水。 这种待遇让潘厚仁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要知道这些事情,秀娘其实很少亲自做,她身边有的是帮她做这种事情的人。 “秀娘,怎地今日太阳打西边升起来了?” 品着香茗,潘厚仁用截然不敢相信的眼神瞅着秀娘,很明显,秀娘今天的表现着实是让潘厚仁吃惊,他从未曾想过能在秀娘这里获得这般的待遇呢。 “今天太阳没有打西边升起来,只是有人从京师里给你送来了一封信。”好半晌之后,秀娘才给潘厚仁一个答复,她没有像其他女子一般托着腮帮子坐在桌边看潘厚仁喝茶,而是对着潘厚仁正襟危坐,好像上公堂的青天大老爷一般。 “信?”潘厚仁微微一皱眉头,他注意到刚刚秀娘说,那是一封给他的书信,难不成秀娘已经拆开来看过了?要知道在如今这个小潘府里,秀娘是以女主人自居,她若真是拆开书信来看了,潘厚仁还真不好说什么,难不成要给秀娘上一堂“公民隐私课”?还是算了罢,几百年之后的社会,政府都不信这玩意儿,所谓的隐私,不过就是随时可以丢弃的遮羞布罢了。 “我没看!” 虽然潘厚仁没有直说,但或许秀娘从其神情就已经判断出潘厚仁内心的想法,连忙站起来,转身去将书信拿了来。 火漆封口仍旧在,证明秀娘并没有说谎。潘厚仁干干的一笑,道:“是大哥的信。” “我知道!”秀娘点点头,“事情肯定是跟纪纲有关,我在想.” “不用想,我不会同意的!”潘厚仁一边拆着信,一边随口就回应了秀娘的话头,“除非是我也去了,否则你什么都不要想!” “哎呀,人家还没说呢!”秀娘难得的发出一声娇嗔,那脸上的神情,让看到这一幕的潘厚仁感觉好像时间回到了当初,秀娘还在春兰阁的时候一般,那时的秀娘,将一个老鸨演绎得活灵活现。 不用说,很明显秀娘又开始展示她不弱于奥斯卡影后的功力,可惜对于潘厚仁来说,这种演绎毫无用处。他展开书信,一面看,一面道:“大哥说,班栋的两个外室已经找到了,并且妥善的安顿好了,哦,原来这两篇是两个外室写给班栋的信,啧啧,没想到班栋找的外室还这么有文化,写信都会!” 其实想想这也不奇怪,班栋能够找到的外室当然不会是什么良家妇女,都是从风月场所里勾搭来的。在黄俨的书信当中也有提到,其中一个是班栋花大价钱梳拢的清倌人,虽说是清倌人,但勾栏里该学的,人家也学了不少,光是给班栋写的那短短一封信,娟秀的字体就让潘厚仁汗颜。 “怎么着,才刚刚定亲,就在想着养外室了?要不要我去把你的想法跟灵玉还有徵徵妹纸都通传一下啊?”秀年脸上的妩媚消失了,整个人突然散发出一种冰凉的气息,是的,仅仅是冰凉而已,她是潘厚仁的师姐,是潘厚仁的妻子,再怎么也没有必要“横眉冷对潘厚仁”。 “我啥时候说过要去包养外室了,我连你们三个都还没有搞.定呢!”潘厚仁撇撇嘴,他后半句话说得很小声,也说处很小心,事实上他是想说去掉后半句里面末尾的一个字,可是考虑到那样说的后果难以估量,最终他还是选择加了上去。可就算是这样,秀娘的气息也瞬间粗了起来,嘴皮子动了动,潘厚仁从唇形上判断,应该是“无耻”这两个字的发音。 跟女人在这种事情上纠缠是一种极度的错误,潘厚仁不打算犯这样的错误,他抖了抖黄俨的信,道:“看来咱们有跟班栋谈生意的本钱了,秀娘,你刚刚想说啥?”潘厚仁此时脸上的表情好像真是无比的无辜,好像他刚刚真没有明白秀娘想要说什么似地,可是秀娘很清楚,潘厚仁心中怕是比谁都明白。 “我说,我想去京师,去杀纪纲!”将信从潘厚仁手中一把抓过来,秀娘瞪着潘厚仁,大声说道。 她这话让潘厚仁禁不住奇道:“秀娘啊秀娘,我怎么就不知道,你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呢?你看看,大哥在信里问我了,问我有没有时间去京师走一趟?” “真的?” 秀娘连忙展开信纸看起来,如果潘厚仁真的要去京师,而且愿意带着她一起去的话,恐怕这是秀娘这段时间听过的最好的消息了。 “我需要一个人去成都,告诉四疯,在搞定了巴蜀票号之后直接来京师找我,唔,这样或许比较好。另外秀娘你也不要焦虑了,这次去京师,我还必须带着你去呢,没看到大哥说么,皇上和皇太孙对于我在昆明搞的盛大的定亲仪式很不感冒,说我是在铺张浪费,有悖于皇上去年年初时候的讲话精神啊,啧啧,看来这次去京师,少不了要多带点银子。是了,那个谁,夏布朝他老丈人手里还有五万两巴蜀票号的银票,唔,干脆连他一起带上,如果顺利的话,说不定还能让两个亲家公见面,哈,两个没老婆的亲家公,不知道会不会一起去逛逛.” 潘厚仁的自言自语到此就嘎然而止,一股凌厉的杀气仿佛是从天而降,将他严严实实的给笼罩了起来。 “嘿嘿,没什么,我只是在想,或许我该在京师开一家老年人的婚姻介绍所,生意一定会很不错的!” “潘厚仁,你心中还有没有半点圣人之道啊!”秀娘口中发出一声怒喝,有若河东那兽的嘶吼。 第268章 蒙主隆恩 潘厚仁又要进京师了! 照理说这不该成为一个值得流传的消息,仅仅是个人去向的事情,可是对于昆明城里的很多人来说,潘厚仁要去京师,却是值得关注的。 比如说吴中,这个被纪纲刺激之下跑来昆明调查火铳案件的刑部尚书,至今毫无寸进,感觉像是荒废了这二三十天的功夫,不是来查案,而是来度假,虽说昆明实在不是个合适度假的地方。他还指望潘厚仁能够帮他做点什么,可惜结果让吴中非常的失望。 另外一个人就是潘府如夫人张馨的老爹,这老头儿最近安静了很多。因为吏部杨侍郎遇害吸引了朝廷内外的目光,差不多都快要忘记他这个被就地免职的前府尹,甚至有种风声,说是因为现在昆明始终没有府尹,不能一直这么持续下去,指不定啥时候朝廷就会重新启用张老头,重新成为张大人了。 因为这个消息,最近那些衙役、文书以及师爷,又开始在张老头儿的门前活动起来,这让张老头心中是既高兴,又有些惶恐。到最后,他在张馨的提醒之下找到潘厚仁,寄希望于潘厚仁此番京师之行上。 潘厚仁倒不是说不愿意帮这个忙,毕竟他跟张馨还有约定,况且他也相信,如果给张老头一个重新为官的机会,经历了人情冷暖的张老头儿,应该会努力成为一个好官。让潘厚仁最为担心的,还是他此番前往京师的时间,他不可能在京师待太久,因为他还要在潘诞魂归天国之前赶回来,他相信,像潘诞那样的人,只有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才会将心中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所以对于张老头的要求,潘厚仁一开始不是很乐意答应,可最后在张馨的肯求下,潘厚仁还是点下了头。 这次进京师,段灵玉和潘徵徵仍旧不可能跟着一起去,倒是秀娘,潘厚仁又一次出乎人意料的,要带着她一起进京师了。 而秀娘要去京师,就意为着张兴必须跟着一起走。只因为朱棣可是送了秀娘一辆驷乘的豪华马车,而车夫也是固定的、背景颇为精彩的老车夫张兴。这次进京师本身就是朱棣邀请的,秀娘到了京师必然要去见朱棣,如果不带上马车和车夫,到时候怎么向朱棣交待呢? 可惜的是这次四疯不在潘厚仁身边,同时夏布朝为了调查杨侍郎的案子,他必须留在昆明,如此一来好像潘厚仁此番进京,跟在身边的人实在不是很多。 除开秀娘和张兴之外,跟着潘厚仁进京师的,还有一个谁也没有想到的人——李家寨子的寨主,李观音山。 李观音山这个人在昆明附近可谓是声名不显,可是到潘厚仁出发的那天,除开秀娘那架驷乘马车引人瞩目之外,打着“李”字旗帜的一辆豪华马车同样受到关注,谁也想不到,这个名声不显的李家寨子,竟然会有如此豪华的马车,这可是昆明城里很多所谓的富豪都拿不出来的,包括靠着潘氏公司富起来的木材商人龚十万,虽说号称十万,可是他也别想拿出这样一辆马车来。 李观音山的年纪不小了,而他的掌上明珠,美丽动人的李婉儿今天并没有出现,只是带了两个亲传弟子,年纪也都在中年,一身功夫正是巅峰状态,看来主要是为了保证李观音山的安全。 潘厚仁还是骑着大马,只不过谁都知道,秀娘的马车其实就潘厚仁的,他想啥时候上,就啥时候上。 告别送行的亲朋好友,潘厚仁等人终于上路。 出城没多久,那李观音山就在马车里撩开窗帘,邀请潘厚仁进去坐坐。 李观音山这个马车,潘厚仁还真是没有上去过。而且他也要问问李观音山,东西准备的如何了。进入马车之后,潘厚仁的第一感觉,还是粗俗,满眼都是黄金般的粗俗。 “你这是土豪金啊!”扫眼马车内部里的陈设,那暗金色的坐垫,纯金的挂饰,甚至是暗金色的纯毛地毯,总之一切都洋溢着一种让人“喜爱”的色彩。 “啥?”不知道是因为李观音山的耳朵太背还是因为潘厚仁说的太快,不过没关系,潘厚仁也没指望李观音山听清楚,他笑了笑道:“银票,你都带上了吧?” “那是一定的,东家你开了口,我自然是要带上的。而且我不仅仅把银票都带上了,还将整个寨子里所有巴蜀票号的银票都收起来了,等到了京师,全部兑现之后换成蜀昌票号的银票!”李观音山脸上带着媚笑,这么大年纪了,还要向着别人露出微笑,说起来倒是让人感觉心酸。 “总共有多少?”潘厚仁在心中默了一默,他以为李观音山那里有五万两,其他人加起来应该不会超过一万两,一共也就差不多六万两吧。 “十万!” 李观音山说出来的数字,让潘厚仁大跌眼镜!一个李家寨子里竟然藏着十万两银子之巨的银票,而且这还仅仅是巴蜀票号一家的银票,如果说算上其他的,这李家寨子该是有多富有啊! “嘿,东家啊,我这些年早就没有亲自出手了,都是徒弟们在干活,他们干的活儿,我只是十抽一而已,算是收点介绍费而已…”李观音山口中的活儿,潘厚仁心中明白的很,不过这好像跟他潘厚仁没啥关系。 闲着也是无事,既然李观音山提到他徒弟的活儿,潘厚仁也就是顺口问了一句:“去年那一批锦衣卫,究竟是谁下的手,李观音山你知不知道?” 潘厚仁问这个事情纯属是无聊之举,事实上那个时候秀娘手下还有一拨人马,虽说秀娘坚持不承认那是她命令之下做的事情,可是在潘厚仁心中,早就已经确定就是秀娘下令干的事情,只不过他懒的去追究而已。 当然,既然秀娘坚持不承认,潘厚仁也就当成不是秀娘干的,否则他这会儿也不会跟李观音山提起此事。 殊不料,潘厚仁话音才落口,那李观音山却是脸色一变,两眼瞪着潘厚仁,嘴皮子动了动,道:“东家,没想到这个事情也没能瞒过你啊!” “嗯?” 潘厚仁心中猛跳,可他却尽量绷紧脸上的脸皮,不表现出半点惊讶的神情,他不着痕迹的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心跳平缓下来,“这么说,还真是被我猜对了?” 口中说的是猜,可是在李观音山看来,潘厚仁此时脸上笃定的神色,却是让他认为潘厚仁这是在诈他,故而李观音山不敢再隐瞒,开口道:“此事老头儿以为做的很隐蔽了,却没想到还是被东家看破了!” “嗯!” 潘厚仁想不明白,李观音山冒着巨大的风险,去找一队锦衣卫的麻烦,原因何在?趁着此时李观音山精神恍惚,心志不宁,潘厚仁趁热打铁道:“老李啊,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呢?干啥要去杀那罗骞?对你们李家寨子可是没有好处的。” “嘿…”李观音山没有直接回答,却是苦笑连连,好半晌才回答潘厚仁道:“这个事情说起来就话长了…” 李家寨子的成立本身就是李观音山一己之力而促成的,其中不仅仅有李观音山提供的巨大财富,同时还为之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不管是时间,还是其他方面。李观音山其实早年的时候就已经成亲,并且有了三个孩子,都是男孩。 这三个孩子从小就跟着李观音山学武,成年之后也算是继承家业,跟着李观音山在外面“干活”,而李观音山在大多数时候也不会将自己的儿子和自己的徒弟区别看来,该做什么都做,该怎么命令就怎么命令。 而李观音山在执行一次任务的时候,却碰上了锦衣卫的人,而且与之发生了冲突。在这场冲突当中,李观音山的三个儿子,无一例外都被锦衣卫给杀了!而那时候锦衣卫的头子,正好就是罗骞…的父亲! “子承父业”这句话其实最能够得到体现的,是在中国明朝时期的军户,不管是边军也好,还是在中央核心地位的锦衣卫也好,那才是真正的子承父业,当然两者的差距可谓是判若云泥。 边军的军户那是巴不得脱离军籍,哪怕就算成为一个无业游民,在很多军户子女看来,都比继续当军户的好,只因为军户那是一种附着在基因上的吸血虫,只要你的基因还在延续,那么就必须用自己的血肉还养活这只吸血虫。 可是在代表着暴力机器巅峰的锦衣卫当中,能够继承锦衣卫的名额,可是一件极其幸运的事情,至少在很多锦衣卫的家庭看来,干锦衣卫并不是一件难过的事情。 罗骞就是继承了这个锦衣卫职务的罗家后代,而罗骞的父亲是生病过世的,对于是矢志报仇的李观音山来说,这是一件极其遗憾的事情。 “就算是为了报仇,好像也没有必要将所有的锦衣卫都杀了吧?你下手倒是狠,一个番子的活口都没有留下。” 潘厚仁耸耸肩膀,他能够理解李观音山的这种心态,同时也好奇,李观音山是怎样做到的。 可是李观音山并没有详细的描述他是如何将罗骞一行人杀光,而是告诉潘厚仁,罗骞带领的那支锦衣卫队伍,其实几乎都是他父亲当年带领的那支锦衣卫,或者是他们的后代! 第269章 惊天新闻 李观音山杀罗骞等锦衣卫,之所以一个活口都不留,更重要的原因,是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锦衣卫在此时大明朝的地方,可是比后世什么国安之类的更加重要,如果说让人知道杀死罗骞等人的是李观音山,那么按照大明的律例,别说是李观音山一家和参加杀害锦衣卫的人及家属,整个李家寨子应该说一只鸡都不会留下。 “鸡犬不留”这种形容可不是说说而已,封建王朝时期对于平民的限制最不符合后世人权的一点就是株连制度,而这种制度在中国近代史上最为登峰造极的,应该就是朱棣的“瓜蔓抄”,其株连性甚至涉及到了邻居和街坊。在这种制度下固然加强了邻里之间的那种相互监督,可是也造成了无数的冤案,试想,你是如何知道你的邻居究竟有没有在家中偷偷缝制龙袍或者是藏着弓箭呢? “东家,现在我可是你掌心里缺了腿的蚂蚱了!” 说完罗骞的事情,李观音山脸色变得异常灰败,只因为这个秘密被潘厚仁获悉了,根本就是对付李观音山,或者说整个李家寨子的杀手锏级应用,只需要潘厚仁轻轻一点,功名利禄那是唾手可得,而整个李家寨子,甚至还有更多人,都要随着李观音山陪葬! 幸亏在潘厚仁看来,杀罗骞就是帮他出气,帮整个潘府出了气。而李观音山做下这件事情,也是他跟纪纲之间没有直接联系的最好的证据,罗骞是纪纲麾下一个重要人物这一点已经不需要再做任何证明。 拍拍李观音山的肩膀,潘厚仁道:“老李啊,你不要这么沮丧嘛!我来问你,参与这件事情的人还有谁,这些人是否都可靠?” 如果说是在潘厚仁决定收复李观音山之前获悉此事,他当然不会考虑这些问题,只要心够黑,他完全可以告发李观音山,从而获取巨大的利益,说不定还会讨取到纪纲的欢心。当然,前提是潘厚仁不是个穿越者,也没有遇上秀娘。 可是如今,李观音山已经成了潘厚仁战车上的一员,而且即将跟夏家联姻,至少在潘厚仁看来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那么潘厚仁就必须要小心了,不能让李观音山和整个李家寨子因为此事而滑向深渊。 “婉儿也亲自参加了…其他人,没把握的我不没让他们参加,或者是在行动结束之后…” 李观音山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其中的意思已经相当明显。潘厚仁不可能评价李观音山这种行为,事实上在这个年代,普通人的性命在上位者看来是毫不值钱的,甚至于很多普通人自己都不把自己的性命当成一回事。大多数人没有机会接触到“学校”,他们一生都是“文盲”,只要灌输一种合适的宗教理念,这些人甚至会为了升入“天堂”或者是别的什么幸福的死后世界而奋不顾身,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举动,仅仅是因为活着的恶劣环境让这些人感觉他们像是生活在地狱,还不如死了之后前往一个更加幸福的地方。 “好吧,我暂且相信,不过…”潘厚仁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起来,他收回拍李观音山肩膀的右手,道:“过去你的死活跟我无关,可是从我们见面的那天开始,你,和你的寨子就是我潘厚仁的了,所以你的一切行动都必须要在我知道的情况,在得到我的同意的前提下,只要你能做到这一点…”说到这里,潘厚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道:“我会想法子,将此事解决掉!” 潘厚仁必须要解决掉“罗骞”事件。 事实上,在潘厚仁前番待在京师的时候,就连张晓谶都跟潘厚仁谈起过罗骞事件,虽说罗骞是纪纲的人,照理罗骞的死,张晓谶应该拍手称快,可张晓谶毕竟是锦衣卫的掌卫使,是比纪纲更高一级的存在,从某种角度说,他比纪纲更有理由代表锦衣卫,故而他必须要为罗骞等一行的死亡做点什么。说白了,那夏布朝之前前往昆明,暗中也有调查罗骞案的任务,只不过大家是心照不宣而已。 “解决掉?” 李观音山眼神震荡,整个人也好像是在摇晃,不知道是因为马车太不稳定,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给潘厚仁的感觉,是这老头儿好像是喝醉了酒似的。 “嗯,解决掉,彻底的,甚至你和李家寨子还有可能因此获得赏赐!”潘厚仁重重的点头,以加强李观音山的信心。 “这…这怎么可能?”李观音山先是表现得欣喜若狂,可是片刻之后,他又丧气地摇头,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那纪纲,可是睚眦必报的人啊!还有皇上,皇上那里怎可能说的通?” “没什么不可能!”潘厚仁摇摇头,“老李啊,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把纪纲弄得身败名裂,你想想,依我们皇上的性子,他老人家会怎么看纪纲?看纪纲身边的人?多的我不说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只要你能够完全的服从于我,好日子还在后头呢,你担心什么?” 作为一个领导人,潘厚仁或许不算太合格。虽说他在后世并不是个领导,当老师跟领导人之间并没有太多的相似度,可他毕竟是在后世生活了三十年的光阴,他能够学习到、接触到很多这个时代恐怕就连皇上都无法接触学习的东西,他深深知道“暗示”对于一个被领导者的影响有多么的深刻。 他并没有给李观音山明确一个实物化的奖赏,可是“好日子”这三个看似简单的字,却能带给李观音山无比广大的遐想空间,其迫切的需要什么,就会想到什么,这才是潘厚仁给李观音山最好的一种赏赐——幻想的余地。 “好!” 李观音山眯着的眼神表示他已经经过了激烈的思想冲突。事实上即便是这次上京,解决李观音山大量的巴蜀票号银票存量问题,李观音山仍旧没有死心塌地跟着潘厚仁的打算。 然而此时,将罗骞的事情一说之后,李观音山已经再没有选择的余地,他只有跳上潘厚仁的这艘船,而且誓与此船共存亡了。 “东家,以后老朽的这条性命,还有整个李家寨子,就交给你了!”李观音山虽说年纪已不小了,可是性子里的江湖气息却是没有完全消亡,此番心中最后的堡垒都被潘厚仁攻破,也激发了他身体里的江湖习性,竟然就在潘厚仁面前跪了下来,神情激动的说道。 第270章 诚心皈依 “起来吧,咱又不是皇帝,不用下跪怎么大礼,放心,凡是诚心实意跟着我的人,我都不会亏待了他们!” 要想搞定像李观音山这样的老狐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错非是歪打正着的说起罗骞的事情,潘厚仁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时间和功夫,才能彻底收服李观音山。 从李观音山的马车里出来,张兴那边已经下令队伍停止前进,休息做饭。别以为潘厚仁这次进京就只有两辆马车,事实上为了达到目的,潘厚仁和潘府这次进京师,可是做了不少准备的。 潘府对朝廷,或者说对朱棣的“孝敬”,潘氏集团公司的“分红”,都要随着潘厚仁一起进京师,还有一些上贡的“土特产”之类的东西。故而跟随潘厚仁一起出发的队伍,可是有几十个挑夫,还有五十名全副武装的“亲兵”,这些亲兵的装备可是在沐晟的军营里配备齐全的,而人手嘛,当然是从潘氏集团的保安当中挑选出来的,而为了弥补挑选之后保安人力的缺失,留在昆明的夏布朝还有个任务,就是帮潘厚仁挑选、训练新人。 趁着准备吃饭前空闲的功夫,潘厚仁不顾可能的流言蜚语,一骨碌钻进了秀娘的大车——虽说秀娘过去曾经掌管过春兰阁这样的风月场所,可是现在她毕竟是潘厚仁的准新娘,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她仍旧不能随意的抛头露面。 “你怎么进来了?” 潘厚仁才刚刚掀开帘子钻进车厢,就听的耳边风声骤响,他心中有数,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或者是躲闪的举动,果然那风声在耳边嘎然而止,明显是秀娘收住了拳头,沉声质问道。 “重大情况,在外面说不方便!” 潘厚仁抬起头来,瞄了眼愠怒的秀娘,随后深深地吸了一口饱含着秀娘体香的车内空气。 “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在外面说不方便的?”秀娘重新回到椅子上正襟危坐,保持跟潘厚仁之间的距离。 老实说对于秀娘的这种莫名其妙的执着,潘厚仁心中是很难理解的,他不愿意看到如此一个秀娘。可是潘厚仁并不知道秀娘内心的想法,并不是秀娘她天性如此,她也是有自己的苦衷。 “到底是什么事?”见潘厚仁始终不开口,秀娘忍不住问道。 潘厚仁定了定神,在马车里找了个合适而又舒服的方式坐下来,才开口问道:“罗骞,你还记得么?” 秀娘点点头。对于罗骞,秀娘又岂会不知道,不了解?事实上只要是锦衣卫,只要是跟纪纲走的亲近的锦衣卫,没有一个是秀娘不了解,不记恨的,哪怕就是朱棣已经给予了补偿,甚至是在私下向秀娘保证了,将会在合适的时候让被流放的解家人重新回到京师,但秀娘仍旧无法忘记向这些锦衣卫报仇,只要有机会,秀娘都不会放弃。 “我现在知道,真不是你做的事情了!” 潘厚仁瞅着秀娘的双眼,他能够辨识出当中蕴含的怒火,所以他说的很简单,“恐怕秀娘你都想不到吧,竟然是李观音山干的!” “啥?” 从潘厚仁口中冒出来的答案让秀娘惊诧莫名!她做了所有的猜测,可是从未曾联想到李观音山,这个八竿子打不上的人身上。 怎么可能是李观音山呢,秀娘想不通。经过潘厚仁的一番解说,当马车外传来张兴的呼喊,让两人出去吃饭的时候,秀娘才算是弄明白为何李观音山会冒巨大的风险去杀掉罗骞,对此,秀娘只能用一句话来概括罗骞的下场——善恶到头终有报,若是不报,时辰未到。 “此事还需保密,那李观音山如今跟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走出马车之前,潘厚仁忍不住叮嘱秀娘道。 “不用你提醒,我比你更清醒!”秀娘丢给潘厚仁一个白眼,催促着潘厚仁赶紧出去。作为队伍里两个女人之一,秀娘是不会走出马车吃饭的,她跟另外一个随行侍候潘厚仁的瑶瑶不同。 是的,这次跟着潘厚仁进京师的侍女,瑶瑶很幸运的被秀娘提名,然后通过了差不多全票的表决。原因很简单,瑶瑶虽然目前是潘厚仁的侍女,可是她经历多,经验丰富,或许这样说有些贬义,但实际上,瑶瑶在面对很多问题时,都能比莲巧和弱绿两个女孩子处理的更好。 所谓“很多问题”,当然不仅仅是潘厚仁的生理问题。瑶瑶跟秀娘之间的关系,大多数事情她都不会隐瞒秀娘,她跟潘厚仁之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她几乎都不会隐瞒秀娘,而秀娘能够理解潘厚仁身为一个男人,各方面的要求,所以她并不反对瑶瑶做这些事情,唯一强调的就是不能让潘厚仁身体受到伤害。 当潘厚仁离开马车之后,秀娘整个人一下子放松下来,像是放下了一个沉重的负担。她换了个轻松的姿势,可两眼却始终望着还没有停止晃荡的门帘。 “厚仁啊厚仁,不是秀娘我刻意要对你冷淡,实在是…”秀娘的眼神里透露出一层浓浓的伤悲。她对潘厚仁的冷淡和疏远,并非是因为她对潘厚仁没有感情。事实正好相反,她心中对潘厚仁实在是爱极了。 或许用“爱极了”这样的形容不太准确。前面也说过,这个时代男女之间的感情,跟后世其实有着巨大的差距!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所谓对男人的“爱”,其实更大程度上是一种依赖和依靠,她们将这种情绪统称为“爱”,只要男人值得她们信任和依赖,就意味着她们是爱这个男人的。 在后世从未曾去分析过封建制度下女人对爱情的准确看法,其实“爱情”本身就是很玄乎的一个定义,而对于大多数女人来说,她们没有选择爱人的自由和权力,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就是通过长时间的生活,习惯于自己的丈夫,从而慢慢的将这种习惯和依赖,演化成为她们对男人比后世更深、更厚重的爱,这种爱会深厚到后世大多数女人难以理解的程度。 这个时代的婚姻是稳定的,在大多数情况下是稳定。或许从某个角度来说,这样的婚姻制度反而更有利于社会的稳定,事实上中国封建历史上大多数时期,中国的社会都是很稳定,甚至于出现了诸多传唱历史的“盛世”。 故而秀娘对于潘厚仁的感情,可是说是极其深厚的,正是因为她对潘厚仁感情的深厚,才导致了她心中有种强烈的自卑感!或许她自己不知道,也不会承认她在面对潘厚仁的时候,内心深处有种深深的自卑,可是她这段时间的表现,其实正是反应了这种自卑! 秀娘的自卑来自于她掌管春兰阁的经历! 作为一个女人,不管她有多么显赫的家世,多么强大的本领,多么彪悍的性格,当她决定要嫁给一个男人的时候,总还是希望自己是纯洁的,当她跟一个深爱的男人步入婚姻殿堂的时候,她总希望自己过去是清白的! 或许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会有这种想法,或许在后世很多女人早已经忘记了这种桎梏,可是在潘厚仁此时所处的时代,在秀娘生活的这个时代,绝大多数女人都是这样想,而且她们也是确确实实做到了的。 但是对于秀娘来说,她没法说服自己放弃这种想法,却永远不可能做到,都因为那些年,在春兰阁生活的日子。对于秀娘来说,掌管春兰阁的日子,可以说是她一生当中相当昏暗的五年时光,然而她却是无法因此而责怪龙镶天,毕竟最开始的时候,她仅仅是跟着龙镶天学习武艺,学习行军布阵等等一切跟女性无关的东西,可是当解缙下狱,整个家庭分崩离析,当她成为朝廷的通缉对象时,龙镶天再没有别的选择了。 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龙镶天并非没有征求过秀娘的意思,可那个时候,秀娘早已经对于人生,失去了希望,唯一促使她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仅仅是报复!说的文青一些,那就是仇恨蒙蔽了秀娘的慧眼,让她看不见爱情和希望在那里。 那时的秀娘从未曾想过她还能够恢复正常人的生活,还能嫁给一个喜欢的男人,无论他是比她大还是小,只要是值得她信任和付出的男人。 然而幸福就是来的如此突然,原本是不报任何生还念头冲进京师,潜入禁宫企图帮助潘厚仁,这个秀娘一生当中仅剩的亲人,谁知道阴差阳错之下,会有这个至今秀娘不敢相信的结果。 可正是因为幸福来的太过于突然,过于让人不敢相信,所以秀娘才变成了如今这样,潘厚仁感觉难以接受的性格。 这不是秀娘的错,只是她心中的阴影难以驱散。严格说起来潘厚仁也有责任,身为一个男人,他应该要时刻关注自己身边女人的情绪,从而引导她们的情绪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而不是不管不问,出了问题也不知道解决,更为可怕的就是,他压根就没有发现有问题。 马车外,饭菜的香味已经开始向空气当中弥散,不管是秀娘的马车还是李观音山的马车窗帘,都无法遮挡香味的侵蚀,然而这两辆马车里的人,此时却都没有吃饭的心思。 第271章 闹脾气 “少爷,真的不去劝秀娘吃点么?” 瑶瑶端着餐盘,两眼不时担忧的望向马车的方向,那张兴已经吃饱喝足,坐到车辕上抽起他的老烟杆来,可是马车里的玉人,却已经拒绝了瑶瑶三次询问。 “算了!” 潘厚仁将手中的碗筷一放,抹了抹嘴,对周围忙碌的佣人道:“收拾东西,通知潘恒,上路了!” 又该出发了,潘厚仁觉得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如果是实在不想吃的话,那就不吃了,难不成还要撬开嘴巴,将饭菜倒进去?这样恶心人的事情潘厚仁可不做。 庞大的队伍继续上路,这一次潘厚仁进京师算是阵容豪华了,以他此时在大明的身份和地位甚至不再需要任何官方的路引,看看张兴老头儿就知道了,那厮一路上可是遇见关卡就会大吼:“瞎了你们狗眼了是不是?没见看镇国将军二等伯在此,还不快快放行?” 事实上,潘厚仁脸上又没刻下“镇国将军二等伯”这七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最终还是要掏出证明身份的腰牌之类的玩意儿,哨卡的官兵才会买账。每当看到潘恒屁颠颠的拿着腰牌过去,然后又趾高气昂的举着腰牌回来,骑在马背上的潘厚仁就有种想哭的感觉,感情他的这个身份,就是让张兴和潘恒用来显摆用的,其实狗屁都不算。 按照大队人马这样的速度,潘厚仁估摸着自己最少要十天以上的功夫才能走到京师,在京师里耽搁几天的功夫,这个时间的长短需要看朱棣找潘厚仁究竟所为何事,当然,潘厚仁还没有自负到认为朱棣是要准备跟他讨论天下大事或者是治国方略,很有可能就是站在投资人的角度,想详细的了解下这段时间集团公司的运转情况,以便于确认自己的投资没有打水漂。 事实上朱棣并没有投资什么,严格说起来他的投资恐怕就是一句话,一个名头而已。当然,在封建帝王时代,能够得到帝王的一个承诺,那就已经是一个巨大到常人难以想象的投资,潘厚仁这种待遇如果说出去的话,不知道会引来多少人的眼红,尤其是在沿海,资本市场飞速发展的区域,已经有不知道多少人明白了垄断的重要性,也就是说,不知道有多人在渴望,渴望朱棣给他一个别人没有的特权。 潘厚仁从朱棣那里拿到的,其实就是一个这样的特权,正是因为有这样一个特权,潘厚仁才能够顺利的跟秀娘定亲,能够获得“镇国将军二等伯”这样的封号,能够豢养标准配置的亲兵。 这些,统统都是别的商人不能享受到的,潘厚仁都得到了,他唯一的付出,就是潘氏集团的股份,仅此而已。无论从那个角度来看,这笔账潘厚仁都没有吃亏,也不会吃亏。 就在潘厚仁带着秀娘等一行人奔赴京师的同时,在昆明,得到潘厚仁“指示”的夏布朝,成功的从申时矛的口中,问出了姜老三的下落。 那是一个靠近昆明城,然而却跟昆明城很少有联系的一个小山城。 山城在云南这边并不罕见,事实上在这边,山城是相当常见的,越是往昆明以南的方向,就越是多,人们依山而局,靠山吃山。一般来说,居住在山城的人都比居住在平原的更孔武有力,更具有暴力倾向,战斗力也更强。只因为大山可以提供给这些人无穷无尽的物资的同时,也会给这些带来无穷无尽的危险。 这不是后世那种飞禽走兽绝迹的时代,山林当中存在的那些猛兽,数量甚至会超过人类。狼、熊和老虎是最常见,也是害人性命最多的猛兽,面对这些猛兽,只有训练有素,内心和身体同样强大的人,才能活下来。 然而最奇怪的是,在这样恶劣的生存环境下,人类不仅仅是身体会一代比一代强大,他们的精神状态,往往也会比平原地区生活的人更加充实,或许是因为生活的压力让他们失去了胡思乱想的空闲吧。 姜老三就躲藏在这里。 至少申时矛是这样告诉夏布朝的,当姜老三跟他敲定计划的每一步之后,就躲来了这样一个小小的山城,或者准确的说,是这样一个山寨子里。 为了不惊动那狡诈的像是狐狸一般的姜老三,夏布朝并没有带太多的人,就连跟他同来的十个番子,也都换上了普通平民的装扮,随身携带的都是可以藏在衣服里的武器,尽量不表露出半点身份来。 “你们四个将寨子的前后门给我守好了,其他人随我进去!”夏布朝带着人绕着寨子走了一圈之后,终于下达了他的指令。 他带来的番子可以说是整个昆明卫所里最擅长潜伏和抓捕的,所以夏布朝并不担心,他相信只要那姜老三还留在这个不知名的山寨里,就别想能够逃脱。 事实证明了夏布朝的信心并非是空穴来风,经过简单的调查之后,他很容易的就将隐藏在一家猎户家中的姜老三给抓住了。这厮用一百个通宝的价格买通了这家猎户,原本是准备待上一段时间等候申时矛的消息,谁知道最终的结果却是这样。 即便是已经落入夏布朝的手中,那姜老三仍旧显得非常冷静。 与当初潘厚仁在昆明城张裁缝店子门口第一次见到的姜老三不同,经历了一个多月惊心动魄的生活之后,姜老三整个人显得苍老了许多,他头发剃了个精光,两颊深深的凹陷下去,眼窝也略微泛出乌青,或许他是为了在必要的时候能够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和尚逃避追捕,可是他怎么也没有想过,他现在的模样,看上去就像是个营养不良的和尚。 “申时矛,他就是个杂种!” 姜老三干瘪的嘴里没有冒出对潘厚仁或者是对夏布朝的咒骂,相反,他很直接的就骂起申时矛这个可怜的家伙,只因为姜老三在经历了这么长的一段逃亡生活之后,已经确认只有自己人的出卖,才会导致他被抓。 他的猜测一点都没错,只是他的反应让夏布朝有些惊讶。 第272章 姜老三是个香饽饽 抓捕姜老三的过程虽然顺利,可是当夏布朝带着锁上铁链的姜老三准备离开山寨的时候,却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之所以说是一点小小的问题,仅仅是因为山寨的出口,被几个背负着猎弓的健壮男人挡住了。因为夏布朝只带了六个番子进入寨子,而他却没有看到自己留在山寨门口的另外两个手下,难不成说,这个寨子的人都是米教的成员,故而他们才会不顾风险,干掉了守门的两个锦衣卫? 实事是夏布朝想多了,人家根本就不知道他们是锦衣卫,看上去他们倒是更像绑票的强人,而形销骨立的姜老三,就是那个可怜的肉票! 或许夏布朝自己不会这样想,可是在这些纯朴的山寨人看来就是这样! “你们想要干啥?”夏布朝并不是因为紧张,而是因为从未曾遇上连锦衣卫办案都敢阻挡的“彪悍”人才,以至于他都忘记了现在身上并没有穿着飞鱼服,腰间也没有系着吊牌,挎着绣春刀。 “你们这些该死的山贼,还不快快将我们耿家寨的客人放了!” 挡道的几个猎户差不多都是在三十岁出头,只有开口说话的这个看上去约莫二十来岁,应该说还是个少年吧,他穿着破烂而旧的衣裳,顶着凌冽的寒风,说话的嘴皮子都在哆嗦,这种时候可不是出门的好天气,尤其是在这山上,冷风可以将人冻成一根冰棍儿! “山贼?” 听到猎人们对自己的称呼,不仅仅是夏布朝,几乎所有的番子都笑了。原本他们是不应该笑的,只因为还有两个同僚不见踪影,可就在那年轻猎人说话的时候,又有两个猎人,提溜着两条粽子样的人从夏布朝等人视线不及的地方走出来,很显然那是两个番子,守门的番子。 既然还用绳索捆着,就证明人没死!这是最简单也是最朴素的道理,夏布朝和众番子们都懂。在他们看来,只要人没死一切都没问题,等到将身份亮出来,还怕这些泥腿子不赶紧下跪? 只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姜老三却突然大声吼道:“耿家寨的兄弟们,这些山贼冒充锦衣卫,要拿我回去换赎金,还请各位帮忙则个!” “啥?” 夏布朝扭头回去,惊诧莫名地望了姜老三一眼。之所以惊诧,是对姜老三的这种急智,还有姜老三的洞察能力。事实上从抓捕到现在,并没有任何一个人向姜老三表明过身份,夏布朝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地方让姜老三看穿了。 其实这个一点都不难猜测,姜老三是个混迹江湖的人,他所懂的东西比潘厚仁和夏布朝以为的都还要多的多!在这个时代,抓人是个技术活,所以并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抓人,而不同的人或者说部门,在抓人的时候,手法都是截然不同的。 姜老三被铁链子这么一锁,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朝廷! 只有朝廷抓人才会用铁链子,若真是普通的山贼,或者说是潘厚仁家中的看家护院,只会用绳子。而从铁链上铭刻的铭文,姜老三一下子就判断出来者的身份——锦衣卫! 普通衙门和锦衣卫这个大明头号暴力机关所用的铁链子,在质量和精致程度上也有所不同,锦衣卫的铁链更细,可是却更加结实和精致,而且在锁头部分还有锦衣卫专属的标记。至于说地方衙门用的铁链,完全是属于地方性的行政采购,其质量跟此时挂在姜老三身上的相比可谓是判若云泥,试问身为一个江湖人的姜老三,又岂会辨识不出来? 正是因为如此,姜老三才会突然对耿家山寨的猎人们说出突头突脑的这样一句话来。 耿家山寨的人们有着一颗纯朴的心! 因为姜老三前些日子给耿家山寨的人们留下了良好的印象,加上他原本就显得谦弱的外形,以及夏布朝等人进入山寨的所作所为,先入为主的印象,以至于当夏布朝笑着亮明他们的身份时,堵在山寨门口的猎人根本没有半点松动的迹象,他们只是用冷冷的眼神望着夏布朝这个“山贼头子”,好像今日若是不放过姜老三,就别想走出山寨的大门! 事实上夏布朝可以采取一些激烈点的方式,比如直接开打!即便是在法制化的后世,阻挠暴力机关执行公务的下场,都是非常可怜的。 “不知者不罪”这个话可不是平常人有资格说的,即便是上到朝堂,进了衙门,知不知道有啥用,该怎么判还是怎么判。也就是三公九卿以上品级的官员,才能捋着长须,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这么说一句。 当然,皇帝也可以这样说,不过寻常人也等不到跟皇帝见面。 换一个锦衣卫千户来,此时那还有耐心做解释工作,不就是几个山寨的猎户么,杀了都没人敢吱声,几把破弓又能干啥,到时候还能向上峰汇报一个功劳,何乐而不为呢?至于说下属有可能会出现的损失,在贪功的长官眼中可是一个通宝都不值,既然是作战岂会没有损失呢?怕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 可夏布朝真不能这样做,不管是他的本性使然,还是他父亲多年的教导,都不允许他草菅人命。身为一名锦衣卫的千户,老实说,夏布朝是很想扭转锦衣卫在大家心里那种肮脏的印象,可是他也知道,想要做到这点其实非常的难,至少不比登天容易。 “我再说一次,我们是锦衣卫,这是我的腰牌,我们正在抓捕一个通缉犯,此人名叫姜老三,他是米教的头目之一,米教,你们知道么?” 夏布朝在寒风当中说的有些口干舌燥了,然而即便如此,耿家猎人们的眼神仍旧是半信半疑。 “千户,会不会是姜老三给了这些猎人好处啊?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这些猎户,实在是该死!”一个番子凑近夏布朝说道。他这话并不是随口说说,事实上正代表了普通锦衣卫的思维习惯。 夏布朝知道身后六个番子当中恐怕有五个都是这样想的,然而他却不能助长他们的这种想法,既然要纠正锦衣卫的作风,就要从小处做起,从点点滴滴做起。 姜老三还在挣扎,他原本苍白的脸此时已经变得脸红筋涨,可惜他嘴里被机灵的番子塞了麻核,再缠上了布条,根本没法说话。 “我最后说一次,让开!” 夏布朝心中也有些火了,他不是因为这些猎户不知好歹而生气,纯属是担心继续下去,他会压制不住自己的手下。别以为是个千户就了不起,锦衣卫的选拔方式,会导致相互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指不定一个平常不起眼的番子,身后就隐藏一个能量巨大的大人物,就好像潘厚仁遇上的那个牢头,如果不说,谁知道他尽然是张晓谶的侄儿,别看平时候人家不显山不露水的,正要是得罪到其头上,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随着天色转暗,夏布朝知道自己不能让这种僵持的局面继续,他转头看了看已经很不耐烦的手下,对几个猎户当中最年长的一个,很是诚恳的说道:“如果你们实在不信的话,来几个人,跟我下山吧,我们的东西都放在山下,藏着呢!” 终于,他让猎户脸上有了松动的表情。 作为山寨的猎人,对于这座山他们实在是太熟悉了,只要不进入昆明城,他们根本不担心夏布朝等人耍花样,更重要的是他们也有人质在手呢。 下了山,夏布朝等人将装束换过来之后,那种跟装束浑然一体的风貌,终于取信了耿家山寨的猎户们,而经过下山这一路上的交流,至少夏布朝认为是在交流之后,他也对耿家山寨的人产生了兴趣。 当然这种兴趣肯定不是性趣,夏布朝的取向还是很正确的。之所以对耿家山寨产生兴趣,主要原因还是出在潘厚仁离开之前交给夏布朝的那个任务——物色合适的人加入到潘氏集团的保安队伍当中。 事实上在人烟稀少,或者说汉民稀少的云南,想要找到合适的人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加上潘氏集团对于普通员工的福利已经很好了,既然能够吃饱穿暖,还有几个老百姓愿意去过刀头舔血的日子,哪怕当个保安工钱会拿的高一些,但是跟日常辛苦的训练和可能遇上的风险相比,还是值不起。 耿家山寨虽说是靠山吃山,然而大山并不是谁的后花园,即便是对于这些猎户来说,日子都过的相当清苦,否则也不会因为姜老三撒下几百个通宝,就让耿家山寨的猎户将其当成了贵宾——几百个通宝啊,在潘厚仁这些有钱人眼中,怕是掉在地上都懒得弯腰去捡的数额,可对于这些猎户们来说,却已经等于是一只狐狸或者是十多只山鸡才能换来的收益。 既然耿家山寨如此贫穷,而这些猎户又有一身好本领,为什么不能将他们引入潘氏保安队当中来,强悍的身体素质可以大大减少培养的难度,而他们刚刚展现出来的这种一根筋,正是行伍最需要的一种特质。 “这山寨里如此穷困,我看诸位都有一身好本领,不如给大家介绍一份工作,做的好,一个月可以领到五两银子的工钱!” 在准备带着姜老三返回昆明城的时候,夏布朝终于没有忍住心中的想法,问那年长的猎户。此人姓耿不用说,耿钟,不是忠心耿耿的忠,而是“声若洪钟”的钟,人如其名,说起话来很是响亮。 第273章 耿家猎户转行 离开自己习惯的山林,到城镇当中去生活,这种巨大的转变并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接受的,至少对于二十五岁以上的人来说,这种变化不啻等于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思想斗争。 耿钟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离开大山,从他懂事开始就围着大山生活,在他的感觉里,将来必然是死在山上,埋在山上。 中国人向来不怎么流动,或者说骨子里就不喜欢流动。别说是耿钟这么一个大字不识的山野猎户,就算是到了几百年的后世,那位手掌数百万军队最终却输了江山,不得不蜗居在东南岛屿上的光头大人,在晚年的时候也曾经试图通过协商的方式,回到生他养他的故居,其实这件事情差点就能成为历史上的一个件美谈,只不过突如其来的一场浩劫,让几乎已可成定局的事情泡了汤。 “五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 对于耿钟等人来说,或许没有什么比夏布朝口中说的,超出他们想象的工钱更吸引他们的了。当然,也不是说人人都是见钱眼开,事实上很多时候,高额的回报往往意味着巨大的风险。 那个二十岁出头的孩子并不在意风险,如果不是还有几个年长的人在场,指不定他现在已经答应夏布朝,甚至连家都不用回,就这么直接跟着夏布朝离开耿家山寨,离开大山。对于年轻人来说,家就是用来抛弃的,也只有年轻人,才会无比的渴望外面精彩的世界,而不是一成不变的生活。 “是啊,除开工钱之外,若是要出什么任务,还有额外的津贴,数额则是按照难易程度不同而各有高低,不过最少一天都能拿到五十个通宝以上的津贴!”夏布朝面带笑容,不慌不忙的诱惑着这些猎户。 他知道金钱的魔力,更知道这些猎户在担心什么。 所以不等那耿钟将心里话问出来,夏布朝就接着说道:“我知道你们还有些疑惑,不过没关心,喏,这是我的信物,你们先收下,也算是给你们一个承诺!你们若是有这种想法,可以去昆明城,好好的了解了解潘氏集团的事情,然后再做决定!” 应该说这样是给了猎户们最好的选择,有余地,而且不用心急。 夏布朝其实很有信心,一旦耿家的猎户们下山进城,了解到在潘厚仁的手下工作会有多么幸福的时候,他们一定会做出正确的选择。至于说他夏布朝在此事当中最大的收益,或许就是减少了许多麻烦,比如说,在大街上摆摊招人这种丢脸的麻烦! 别以为这种事情不可能,事实上这是潘厚仁给夏布朝弄的一个坑,如今昆明城里还有多少闲人可以挑选?至少在潘厚仁知晓的范围内,基本上已经找不到了,就算能找到,那不是汉人的可能性,也远远高于另外一种可能性。 姜老三被抓了,对于潘厚仁来说应该是个极重要的消息。但对于这个消息,在昆明城里还有一个人心中更为焦急,此人一听说姜老三被抓,关押在锦衣卫卫所里,就迫不及待的赶了过去,丝毫不介意自己这样做颇有些掉架子。 此人就是刑部尚书吴中。 “尚书大人有礼了!”夏布朝听到通传,连忙出来迎接。那吴中哪有性子客套,开门见山道:“姜老三呢,快,给我!” “给你?”夏布朝两眼一瞪,道:“尚书大人,这样好像不合适吧,啥时候刑部可以到咱们锦衣卫大牢里捞人了?” 夏布朝岂会不知道吴中并不是来捞人,而是来抓人,可他愣是将事情歪到一边,听得吴中目瞪口呆。至于说周围不明白事实真相的锦衣卫们,则是一脸的不满,只因为夏布朝刚刚一句话就说到了他们的心里面去,锦衣卫是一个特殊的部门,即便是在京师里,刑部尚书的级别比锦衣卫都指挥使高出不少,可是吴中能够,或者说他敢跟纪纲平等对话么?别说是俯视,即便是平等对话的勇气,那吴中也未必有。 而锦衣卫的大牢,可以说是禁宫以外最高级别的牢房,哪怕是地方卫所里的大牢,也不是刑部的人可以触碰的。 “本官…不是这个意思,夏千户,你就别让我心焦了,能不能让我先看看那个姜老三?” 仅仅是看看姜老三,应该说吴中已经将姿态放的很低了,即便是纪纲在此,也要考虑进退,更何况说到底夏布朝只是个千户,而且私下里,吴中和夏布朝的父亲,夏元吉也是好友,同僚,按辈分来说,夏布朝在吴中面前还得喊一声“叔父”。 “尚书大人想见,那就见见呗,只不过这人,按照规矩,尚书大人是不能提走的!”夏布朝脸上恢复了笑容,带着吴中向地牢而去。 对于姜老三这样的重刑犯,关押在层层守卫的地牢里才是最安全的,除非姜老三能够变成地老鼠钻出去,否则的话他就别想从地牢里跑掉。 姜老三根本就不认识吴中,而夏布朝不配合,弄的吴中很没面子的自我介绍了一番,这才进入正题。 “姜老三,火铳案你究竟知道些什么?快快告诉本官!” “告诉你?”姜老三抬了抬眼皮子,却是没拿正眼去看吴中,甚至连头都没有完全抬起来,就那么耷拉着,“申时矛呢,他死了没有?” “申时矛?”吴中转头瞅了眼夏布朝,见夏布朝摇头,他又连忙道:“他当然没事,活的好好的。只要你将所知道的情况统统告诉本官,本官就立刻释放申时矛!” “放屁!” 吴中以为自己说的话很对那姜老三的胃口,殊不料姜老三在听了他的话之后,却是勃然大怒,开口喷出漫天的唾沫星子:“老子说过要他活着,还活的很好?老子要他死,死的无比凄惨,死无葬身之地!” “姜老三,不要太过分!”夏布朝在吴中瞠目结舌的时候开口怒喝,他手中的一根水火哨棒嘭地一声敲打在铁栏杆上,整个地牢的空气因此而嗡嗡作响。 “过分?” 姜老三并没有被夏布朝的那一棍子吓住,而是冷冷笑道:“我怎么过分了?他申时矛是我相信的人,结果竟然出卖我,夏大人,你倒是说说,我该怎么对他才不过分?” “姜老三,你不要想太多了!好好配合尚书大人,我可以保证你少吃苦头!”夏布朝也无法反驳姜老三的话,所以他只能用这种简单的语言来抚慰姜老三,他这样做对于普通囚犯或许有用,但是对姜老三,会有用么? 第274章 站在京师门口 潘厚仁虽然带领着队伍前往京师,但在离开之前,他几乎将所有该做的准备都做了,甚至于制定了一套完整的信息沟通方式,几乎每一天,都有专门的信使往来于潘厚仁与昆明之间,这使他与昆明的联系绝对不会断绝。依靠这种落后、耗资巨大的方式,昆明府发生的任何事情,都会连绵不绝的送到了潘厚仁的手中。 “姜老三被抓住了!”潘厚仁拿着信,钻进了秀娘的马车。对于他这种举动,秀娘很是反感,理由么前面已经说过了,可是当听到潘厚仁口中说的信息时,秀娘顿时忘记了她心中的坚持,惊讶道:“姜老三被抓了,好事啊!都招了么?” “哪有那么快啊!”潘厚仁摇摇头,眉头也皱了起来。他考虑的更多一些,因为他知道,姜老三落网的消息一旦传播出去,吴中这个专程来昆明调查火铳案的刑部尚书绝对会第一时间去找夏布朝,至于说他跟夏布朝之间的交锋,最终会是谁能够胜出,这一点潘厚仁很担心。 他倒不是担心职务方面的交锋,这方面夏布朝应该抗的起,潘厚仁最担心的是吴中跟夏布朝拉私人关系,在中国这样的大环境下,从古至今,人们就像是生活在一张无形的大网当中,谁都无法挣脱,也无法逃离。 “我只希望夏布朝能够跟吴中达成协议,千万不要随意的将姜老三送给那吴中…” “厚仁,你担心的是……是说那吴中会杀死姜老三?”秀娘脸上的欣喜也随之消逝,她并不明白姜老三在潘厚仁心中的份量有多重,她担心的是吴中会不会从姜老三口中获悉一些对潘厚仁不利的东西。 “除非吴中是个傻子,否则他不会轻易的杀死姜老三的,可是秀娘啊,我们不能把姜老三交给吴中,因为我还需从姜老三的口中知道更多米教的消息,秀娘,米教是社会的毒瘤,我不知道在昆明周边还有多少米教份子的存在,但是姜老三,他绝对是一个米教当中的核心人物,即便他现在跟米教已经脱离开了,可是从他身上也能挖掘出有价值的信息,但是吴中此人破案的心实在是过于急切了…” 潘厚仁自说自话,秀娘却是一声不吭的望着潘厚仁,好半晌她才开口道:“厚仁…” “啥?” 潘厚仁停下口中的絮絮叨叨,抬头问道。 “你想亲自从姜老三口中获得那开枪人的身份,从而为爷爷报仇,是不是?”秀娘说得很平静,可是潘厚仁脸上的表情却因此而凝固了,很显然,秀娘这句话说到了潘厚仁的心坎上。 让吴中知道了火铳案的重要信息有什么用?依赖朝廷么?在后世生活了三十年的潘厚仁,身上带着后世一种很颓丧的理念:警察有什么用?他总认为什么事情都要自己亲手去做,依靠朝廷,那肯定是寡妇死了娃,没指望的事,只有自己亲手抓出那个幕后的黑手,并且将其碎尸万段,那才是真正的报仇。 没想到心中最深层的想法被秀娘识破了,潘厚仁感觉很汗颜,讪讪道:“我是有这种想法,不过秀娘,咱们现在不是正在往京师的路上赶么。” “厚仁啊,帮爷爷报仇固然重要,可是咱们也要相信刑部,相信朝廷…” 秀娘这话再次让潘厚仁惊讶不已,什么时候开始,秀娘开始相信朝廷了?难不成她转了性了? 当他凝视秀娘的双眼片刻之后,才恍然明白,秀娘这是在担心,担心他因为此事而冒险。毕竟能够动用火铳的黑手,绝非是一个普通人,其手中掌握的势力和力量,简直就是难以想象的。 “秀娘,其实我一直想告诉你,火铳案的背后黑手,可能是…” 具体的名字已经不需要潘厚仁说出来了,他的眼神已经将信息准确无误的传递给了秀娘。 秀娘的面色慢慢发白,从她那编贝似雪白整齐的齿缝当中,挤出一个名字来。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秀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原本就丰润的胸膛起伏的更为跌宕,“你想隐瞒到何时?” 潘厚仁很想说他并不是刻意要隐瞒,然而事实如此,当潘厚仁推测出纪纲有着最大嫌疑时,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把这个结果向秀娘保密。 秀娘的性格是冲动的。至少她给潘厚仁的印象一直都是如此。她这种冲动的性格以至于潘厚仁总是很担心,一旦他不留神,就有可能“放”秀娘出去,做出一些难以收拾的事情来。 “你打算隐瞒我到什么时候呢?”秀娘冰冷冷的眼神让潘厚仁心中那种负罪感变得更加强烈,“秀娘,没有把握的事情,我不做!” 潘厚仁这话当中包含的意思很多,他不知道秀娘有没有听出来,也许听出来了,也许没有,可潘厚仁已经没有继续讨论的兴趣了,这件事情必须要给秀娘冷静的时间和空间,他起身,离开了马车。 更多的消息或许要明天才能到,而此时潘厚仁一行人距离京师,已经不足四天的路程了。 越是往京师方向走,天气越是暖和,一方是地域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有时间推移的原因。相比起昆明这个春城,京师这边的气温好像更高,这种感觉让一行人心情都为之舒畅起来。 张兴是队伍当中年纪最大的,也是资格最老的人。虽说并不是每个人都认识张兴,都知道张兴身后的背景,可是潘厚仁这个东家对张兴的尊重,大家都是看在眼底,记在心中,故而张兴这个老车夫反而成为队伍当中最受敬重的人。 张兴本人好像也很容易就接受了大家的敬重,可是他不摆姿势不端架子,能够跟大家打成一片,以至于还没有到京师,张兴这个老人家已经成了这支队伍当中的精神领袖,很多时候大家都会围在老人家身边,看着他吧嗒烟杆,听他讲述一些趣事。 很显然,大家对张兴讲的趣事很感兴趣,因为其中不仅有关于京师里发生的趣闻、太祖打天下时的趣闻,甚至还有当今皇上的一些趣闻。关于那讳莫如深的禁宫当中发生的事情,在贫民百姓心中既是神秘的,又是最容易戳中他们身上、心中的兴奋点,让他们雀跃不已。 而张兴这老人家好像特别热衷于讲故事,而且也很有讲故事的水平,只要是休息的时候,总会有人围着他,听那些平常人不懂,或者是不敢说、不敢讲的故事,就连潘厚仁都被其吸引,常常成为一个普通听众。 在别人听,那是故事,钻进潘厚仁耳朵里,却是可以跟他脑子里的历史记忆一一的对应,让他得出更多的结论。 比如说朱高炽。 从张兴老人家讲的故事当中,潘厚仁逐渐还原了这个当朝太子爷的真实面目。朱高炽此人有着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而这个毛病不仅仅影响到父母对他的感情,同时也扭曲了他自己的性格。 朱高炽这个人其实是很聪明的,这或许来自血统的遗传,朱家子孙几乎没有傻子,也没有呆子,即便是当个昏君,其实都是很有思想、很有性格的人。在研究大明王朝历代皇帝的时候,潘厚仁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大明王朝的皇帝,不论其历史评价究竟是好还是坏,其实他们都有一种强烈的革新精神,当然,有些皇帝的革新精神表达在朝政之上,有些人表达的感情方面,而有些表达在手工业方面,甚至还有人表现在精神领域。 纵观中国历史,唯有朱元璋的后代才对革新精神有着如此狂热的表现,除开大明朝,任何一个朝代,都没有这种现象。 在后世的时候潘厚仁曾经不无恶意的怀想,是不是在朱元璋或者是朱棣的身边出现了一个穿越者,故而才会导致每个大明皇帝的思想都是如此非比寻常?当然,如果真是出现了穿越者,那么潘厚仁认为,这个穿越者是个不合格的穿越者。 回过头来说太子朱高炽。 朱高炽自从懂事开始,就知道自己不受父母的喜欢,尤其是当两个弟弟出世之后,无论长相还是性格都更加贴近朱棣的二弟朱高煦,更是让他感觉到强烈的危机感。 这种强烈的危机感导致朱高炽开始寻求一种让自己安全的途径。他是朱棣的第一个儿子,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天生就应该是继承世子位置的,那个时候朱棣还不是皇帝,还没有靖难。 仅仅是一个世子的位置,对于朱高煦等两个非长子来说好像根本就没有吸引力,那个时候两个弟弟对这个兄长还是非常尊重的,而朱高炽在西席的教导下,其表现也很符合一个兄长身份。 可是随着靖难的开启,朱高煦开始逐渐表现出他的野心,而这个时候,已经成熟起来的朱高炽学会了用一张伪善的面孔来面对所有人。他总是表现得很善良,很符合儒家传统和朱元璋订下来的祖制,甚至于在靖难开始的时候,朱高炽对于朱棣是否需要进入京师,坐上那张统治天下的宝座,都提出了截然相反的意见。 他这种在朱棣和朱高煦看来有些“哗众取宠”的理念,虽然让朱棣着实恼火,让朱高煦两个兄弟对他疏远,可是在朝堂之上,朱高炽却获得了越来越多的文官的支持,这些自幼学习孔孟之道的读书人,看到的只是朱高炽带着面具的样子,所以在他们心中,朱高炽才是他们期盼的那位明君,而绝对不是朱棣! 朱棣太阴狠、太毒辣、太专制了!这不符合读书人的利益,不符合孔孟之道。 听张兴说书,让潘厚仁收益良多,至少他对于此番进京师应对朱棣一家,心中有了更多的把握。 第275章 纪纲失手 “去,把班栋的两个外室给本官抓来!” 京师锦衣卫都指挥使衙门里,纪纲刚刚才收悉到最确切的消息,班栋在昆明府的任务已经彻底失败了,甚至于他本人都失去了踪迹,联系不上了,按照纪纲的推断,班栋不是落到了潘厚仁手中,就是落到了汉王的人手中。 纪纲这个人从来不会考虑自己下属的失败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在他看来,失败就是失败,就要承受他的怒火,没有理由可讲!班栋身上没有什么可供纪纲惦记的,唯一可以纳入纪纲眼中的,就是班栋养在京师里的两个外室,听说那都是精挑细选、千娇百媚的女人,值得一试! 然而很快,前去捉拿两个外室的番子们回来,反馈的消息却是让纪纲砸了杯子! 两个外室早已经不在了,估摸着十多天之前,就已经不知去向!是的,不知去向,只知道是搬走了,为什么搬,去哪里了,就连周围的邻居都是一点不清楚。对于纪纲来说,这样的结果简直是难以接受的,一开始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在摔了杯子之后,他还下达命令,让番子去这两个外室的家中追索,等到得令的番子们离开之后,纪纲才恍然而悟:这两个外室,怕是跟班栋的失踪有关! 跟班栋的去向一般,纪纲在冷静之后很快就判断出,能够做到这种手笔的,只有汉王,或者是张晓谶、黄俨之流。 “不行!不能就这样算了!” 纪纲在书房里冥思苦笑,眉头不住的抖动,最后狠狠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对时刻守卫在外面的番子喝道:“备轿,去见掌卫使!” 纪纲打算去跟张晓谶见个面,不管怎么说,班栋还是有编制的锦衣卫,而且还是个百户,不管班栋本人是跟着他纪纲还是跟着张晓谶,堂堂一个锦衣卫百户竟然在昆明府失踪了,那么张晓谶就应该必须要管。 在张晓谶所在的镇抚司衙门里,纪纲却没有见到张晓谶的面,听衙门里的番子们说,掌卫使大人是面见皇上去了。 “跟皇上见面,说什么?” 纪纲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这个点上,向来清闲的张晓谶,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巴巴的赶去跟皇上汇报?依得张晓谶的性子,绝对不会是去找朱棣下棋的。 “走,进宫!” 几乎只是片刻的功夫,纪纲就做出了最简单的决定:既然你张晓谶可以进宫去见皇帝,那我也进去看看,究竟是真有事情呢,还是在刻意的回避? 坐在轿子里,纪纲心中一直不断的盘算着,他暗暗的发誓,如果说问过禁宫门口的侍卫,那张晓谶根本就没有进宫,他就会第一时间返回镇抚司,将那满嘴胡言的锦衣卫抓起来,狠狠的收拾一番! 然而问过禁宫门口的侍卫之后,纪纲心中隐隐有些失落,甚至是有些疑惑,只因为张晓谶真的是进宫去了,而且还不是一个人。跟着张晓谶一起进宫的,还有那夏元吉。 “这两个两头儿怎么凑在一起了?” 原本打算进宫找张晓谶的纪纲,在听闻还有夏元吉陪着张晓谶一起面圣时,犹豫了。他必须要先弄清楚,这两个老头儿混在一起进宫,究竟所谓何事?要说平常时候,无论是张晓谶还是夏元吉都很清楚,他们私下联合在一起,那是相当不对的。 在皇权时代,最敏感的问题是什么?造反!是的,造反或许要排在第一位,可是在朝廷兵力鼎盛的时候,造反并不是那么容易的,而排在第二位,让统治者感到担忧的,就是结党营私! 结党营私,必然会导致皇权的旁落,必然会影响到皇族的利益,必然会导致社会不稳定,从而影响皇权的传承。结党营私的表现形式有很多种,而朝堂上的重要官员私下里走的太近,就是判断是否有结党营私可能性的一个重要依据。 故而对那些“洁身自好”的重臣来说,他们可以跟学生、门生书信往来,可以接受下属官员的吃请、贺礼,但他们绝对不会跟同级的同僚没事儿就凑在一起打麻将、吃饭喝酒、钓鱼下棋! 甚至于,个别精于此道的人,还会表现的更加彻底。事实上纵观历史,包括后世常被搬上银幕的和珅与纪晓岚,好像两人在皇帝面前总是斗的个不亦乐乎,大多数观众在看的喜笑颜开的时候,却忽略了哪怕就是在影视作品当中,和珅跟纪晓岚其实相互之间是很有默契的。 纪晓岚和和珅可谓是相互依存的,他们在皇上面前表现出来的相互的攻击性,正是他们情商,或者说是官商足够高的一种表现,君不见当两人斗的不亦乐乎的时候,那皇上总会开怀大笑,而皇上的开心真是因为两人太搞笑了么? 不是,那是因为皇上看到两个大臣不齐心,所以他才开心!试问,如果纪晓岚跟和珅同流合污了,再怎么搞笑,估计皇上他老人家也笑不出来了。 其实这就是所谓的“帝王之道”了。每一个打小真正学习了帝王之道的君主,其精义就在于两个字——平衡! 朝堂之上应该有好官,也要有清官,有好人,也要有坏人,有忠臣,更要有奸臣,就好像此时的朱棣,他既需要夏元吉、杨荣这样的大臣,同时也不想缺了纪纲这样的走狗! 站在禁宫门外,纪纲此时的心情也恍若是在天人交战。从他的内心出发,那是巴不得马上找到张晓谶,让这个早就该入土的死老头说清楚,究竟有没有将班栋的两个婊子藏起来。这成年人的心思有时候其实跟孩子没啥区别,越是得不到的,就越想,越想,就越是难以控制自己的行动。 幸亏纪纲还没有彻底的疯狂,他还知道思考。 第276章 尚书大人的念头 那张晓谶真的是主动进宫面圣去了? 其实不然,张晓谶是被夏元吉拖着一同进宫的。就在昨天晚上,夏元吉做东,邀请了黄俨和张晓谶。 夏元吉这个人平常时候是不会如此主动的,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主动做东,邀请一个宦官内臣,一个特务头子呢?依得夏元吉的个性,如果只是工作上的事情,他只会在早朝或者是在他的衙门里解决,事实上从他邀请的这两个人就能判断出,事情跟他的儿子,锦衣卫千户夏布朝有关。 岗位是张晓谶管着的,而工作的地点,却是在昆明。昆明是谁的地盘?在别人看来那是平西侯沐晟的地盘,可是在夏元吉看来,说是潘厚仁的地盘其实也没差,或者说差不了多少。 在昨天晚上三人成行的酒宴上,夏元吉开门见山的提出了两个问题,希望能够得到两位大人的帮助。称呼黄俨和张晓谶为大人或许有些不地道,毕竟从品级来说,黄俨是拍马都赶不上此时的夏元吉,然而从跟朱棣的亲近程度来说,黄俨绑起双手也比张晓谶和夏元吉加在一起还要多。 夏元吉提出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关于夏布朝的亲事。其实夏布朝在潘厚仁面前同样是有所保留的,他并没有告诉潘厚仁,其实夏元吉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包括李婉儿的出生,她的父亲李观音山曾经的所作所为。别以为夏布朝就是个傻子,尚书家里出来的人,只要能够活下去的,那都不可能是傻子。 而夏元吉在这个问题上的看法,其实跟潘厚仁有惊人的一致性,这也是为何当潘厚仁提出“洗白”李观音山的计划,夏布朝虽然表现的很惊讶,却没有表现出半点反对的意思,反而更加推崇潘厚仁的原因。只因为潘厚仁在看待问题、寻求解决方案这两个方面已然达到了其父亲,当朝尚书的程度,在夏布朝看来,这就是能力的一种体现,至少他夏布朝做不到如此果决、如此敢于担当! 古人的思维方式跟后世普通人的思维方式是有很大差别的。在后世,人们惯于用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思想来“武装”自己,或者准确的说,是在麻痹自己。然而在古时候,在君权至上的年代,人们的思维习惯当中包含的更多是一种“取长补短”的精神,而这种精神里也包括了选择强者,追随强者的思想。 皇帝就是当代最强的人,而次之的就是皇太子和皇子。在这样的思想作用下,几乎每个人,每个能够有机会做出抉择的人,其实所做的事情都是在选择一个他认为的强者,并且追随其,干一番可以名留青史或者满足个人欲望的事业。 夏布朝虽说已经是身家显赫、年轻有为,可是当他遇上潘厚仁之后,同样无法摆脱这种古人的思维定式,当他觉得潘厚仁某些方面已经远远的超越了他本人之后,脑子里就会自动自觉的列出选项来,通过观察潘厚仁各方面的能力,最终做出一个决定。 事实上现在潘厚仁已经通过了夏布朝的“考察”,虽说他的年纪比夏布朝小,可是并不会影响到夏布朝的决定,这个时代的人也很少将年龄作为一种考察的指标,如果说年龄很重要的话,那皇太子、皇太孙刚刚落地的时候岂不是就根本不会有追随者了? 正是因为夏布朝在给夏元吉来的信当中提及到他自己的决定,夏元吉在深思熟虑之后,才会冒着被扣上“结党营私”这顶大帽子的风险,邀请了黄俨和张晓谶。 黄俨是潘厚仁的大哥,而张晓谶是夏布朝的顶头上司,同时跟黄俨和潘厚仁的关系好像也很不错。 夏元吉之所以邀请此二人,当然是有其道理的。夏布朝在昆明遇上了李婉儿,并且为之动心,虽说夏元吉口头上表示自己并无太多干涉的意思,但实际上李观音山的背景和民族,确实是让夏元吉头疼。当一个父亲不容易,当一个好父亲,能够起到表率作用的父亲那就更不容易了。夏元吉要在自己儿子面前表现的云淡风轻很简单,可是要想支撑这种云淡风轻却很麻烦。 夏元吉需要帮助,而黄俨和张晓谶就是他认为可能提供帮助,即便不愿意帮助他也不会将此时大肆宣扬的人,说白了就是放心。 而第二个问题则是关于夏布朝在昆明要处理的案子。吏部杨侍郎的案子可是朱棣亲口下令调查的,而且是当着他的面敲定的,如果说夏布朝不能在期限之内将事情调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不仅仅夏布朝要倒霉,连带着他夏元吉也是面上无光,甚至以他的秉性,那是没脸见人了。 故而夏元吉希望从张晓谶口中获得更多的帮助,同时也希望从黄俨的嘴里了解皇上的真实态度。一个侍郎连同随行人员被截杀,在夏元吉看来绝非是普通山贼强人作为,或许皇上已经心中有数,那就需要看看对于夏布朝的差事,皇上究竟有没有放在心上。 出于对潘厚仁的感情,黄俨对于自己这个义弟的一举一动还是非常关心的。事实上当潘厚仁跟朱棣达成“共同富裕”的计划之后,黄俨虽说是个局外人,但是他能够感受到朱棣对潘厚仁的重视,包括给秀娘的待遇,还有给潘厚仁的封号,就连那张兴和驷乘的马车,都可以算是一种信号,一种朱棣重视潘厚仁的信号。 同样的,黄俨这个太监是注定无后的,故而一般来说,太监在薄情的同时又很重情。跟潘厚仁结拜或许是一时的冲动,但既成事实之后,在黄俨的心中早已经将潘厚仁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或者说是自己的子侄。如今子侄有成,多一个夏布朝这样有背景有实力的追随者,在黄俨看来也是一件好事。 故而黄俨干脆将潘厚仁即将进京师的消息告诉了夏元吉,他并不奇怪夏元吉对此毫不惊讶,父子之间有书信往来那是正常的事情,而黄俨真正要告诉夏元吉的,是朱棣和潘厚仁之间的关系。 通过黄俨的讲述,夏布朝心中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他现在不用担心潘厚仁会在某种情况下触怒皇上,让夏布朝成为池鱼,更重要的是皇太孙朱瞻基对潘厚仁兴趣浓厚,甚至在朱棣面前多次要求,若是潘厚仁进京师,一定要跟他一唔,这种态度让夏元吉感到高兴。 朱棣还能活几年谁也不知道,即便暗中在心底猜测,也没有谁有这个胆子说出来,或许这个世界上最清楚朱棣寿筵几何的只有潘厚仁一个,但潘厚仁绝对不会说出真相。而夏元吉认为太子朱高炽的身体状况也未必能够支撑其长时间盘桓在皇帝的宝座上,也就是说,在夏元吉可以看到的日子里,朱瞻基登基成为皇上的时间并不太久远。 如果潘厚仁能够在朱瞻基还是皇太孙时候就跟这个帝国未来的统治者打下良好的关系,那么对于潘厚仁将来的发展是有着极大好处的,同时也就等于是给夏布朝铺好了前进的道路。有了黄俨的话,夏元吉心中像是吃了定心丸,如果说这个时候夏布朝再问他,能不能娶李婉儿的话,说不定夏元吉会直接告诉自己儿子,一切都听潘厚仁的。 三人商议到最后,重点还是在讨论杨侍郎的案子。张晓谶作为掌卫使,他对这个案子其实是有直接的责任,夏布朝可以算是他的得意门生,如果说夏布朝不能顺利的完成调查,也就意味着他张晓谶的失职。 而进宫面圣的提议是张晓谶提出来的,既然夏元吉愿意成为阵营当中的一员,张晓谶就觉得有必要向朱棣要一些特权,以便夏布朝在昆明开展工作,而这个时候无论是张晓谶还是夏元吉,都不知道在昆明,对于两个案子都有重大作用的姜老三,已经落网了。 姜老三这个人的运气可谓是无敌的,什么好事坏事都被他给碰上了,无论是火铳案还是杨侍郎案,可以说姜老三都是第一目击证人,如果是让朱高煦知道姜老三知道了些什么,怕是会立刻从永安带兵杀到昆明,直闯锦衣卫卫所,用一个莫须有的理由,把姜老三给跺成肉酱! 其实即便是现在朱高煦知道也都已经晚了,在吴中和夏布朝联合的逼供当中,姜老三已经承受不住番子们熟练的手法,将肚子里所有的秘密都给倒了出来。因为是刑部和锦衣卫联合拷问,最终问出来的结果,却是让吴中和夏布朝面面相觑,两人大眼瞪着小眼,甚至连说话的兴趣都没有了。如果说这里不是锦衣卫的地牢,或者说吴中不是刑部尚书的话,两人指不定将所有知情人灭口的心都有了! 火铳,是锦衣卫给那名凶手的,而截杀吏部侍郎一行人员的,竟然是军队! 天崩地裂!拷问出这样的结果对吴中和夏布朝来说,不啻是天崩地裂! 反应过来的夏布朝第一时间封锁了整个卫所,将昆明卫所和昆明府里所有不管是不是归他管的锦衣卫统统召集起来,无论有什么理由都必须第一时间到卫所报道,而站在卫所外面做封锁卫所工作的,竟然是平西侯沐晟的兵马! 第277章 抓内奸 这样的事情别说是在昆明,就算是在整个大明一朝,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地方边军的兵马,竟然封锁了锦衣卫卫所,而下达这个命令的,还有刑部的尚书本人!不管最终会不会有个结果,光是这件事情本身,已经足以载入史册,成为一个话题。 沐晟也是第一时间赶来了,这样重大的消息,无论是吴中还是夏布朝,都不敢向沐晟隐瞒,正是因为沐晟弄明白了其中的前因后果,才会在第一时间命令麾下的边军,以战争态势,将整个卫所封锁,只准进不准出,首要的就是让姜老三认人,他口中说的那个把火铳交给凶手的番子,究竟是不是昆明卫所里的番子。 甚至于沐晟已经做好了全城封锁的准备,如果姜老三在已经返回卫所的番子当中没有找到那名锦衣卫,或者说有卫所的番子在听到命令之后拒不返回卫所,那么沐晟就会立刻下令封锁昆明城,搜捕嫌疑犯! 真正让大家惊讶的是,姜老三还真是在那些锦衣卫番子当中,找到了他曾经看见的那个人! 此人姓谢,单名一个安字,世袭锦衣卫。照理说张晓谶让夏布朝来当昆明府卫所的千户,为了保证夏布朝的工作能够顺利的开展,昆明府卫所里所有番子的情况,那都是经过了清理,以最大限度的保证没有纪纲的爪牙混杂在其中的。这个谢安,夏布朝也算是熟悉的,其父亲虽然已经过世了,但在生的时候,绝对不是纪纲的人。 为了保证姜老三在认人的时候不受到干扰,同时不引起锦衣卫番子的混乱,沐晟跟吴中、夏布朝商议,采用了一种只有姜老三能够看见番子,而番子看不见姜老三的方式,最终的结果证明沐晟三人的法子很有效,直到那个谢安被拿下,整个卫所里几乎所有的番子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除开地牢里几个参与到拷问姜老三的番子之外,地面上其实就只有四个人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沐晟、吴中、夏布朝和姜老三本身。把人认出来之后,姜老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转头看了看身边的夏布朝和吴中,低声道:“我是不是可以休息了?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我?” 说完这话,姜老三的眼神投向了吴中,或许在他看来,跟着刑部尚书能有一丝活路,可是如果跟着夏布朝,这个与潘厚仁穿一条开裆裤的锦衣卫千户,怕是死字就摆在眼前了。 “不要紧张!”夏布朝淡淡地瞥了眼姜老三,低声道:“你暂时死不了,刑部尚书大人还舍不得你死呢,是不是啊?” 吴中点点头,好像完全没有听出夏布朝话中那讽刺的味道,同样压低声音回答:“没错,你是很重要的人证,将来说不定还要将你带到朝堂之上!”说这话的时候,吴中还在捋着自己的胡须,不住的点头,半眯着眼睛,好像脑海里已经出现了在大堂之上,洋洋洒洒向朱棣汇报此案的场景。 真正在外面面对那些锦衣卫的人是沐晟,接连跟三十多个番子见面,沐晟说了无数的话,直到姜老三点头,夏布朝发出讯号,沐晟身边的亲兵将那谢安拿下之后,沐晟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跟着夏布朝一起,带着被堵上嘴巴的谢安,一同前往地牢。 在地牢里,吴中又发难了。他提出应该将谢安送去衙门的牢房当中,由他来具体的审问, 可是他这个说法,沐晟和夏布朝都不答应。沐晟的理由很简单,如果说吴中认为谢安涉嫌刑部管理的案件,那么谢安本身的身份,就已经不该刑部来管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应该是他平西侯这个封疆大吏来审问才是。 “吴大人啊,我看咱们还是不要争论了,难道你衙门里的人还能有夏千户麾下的人专业,你看这谢安,怕是不好收拾啊!”沐晟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一瞟一瞟的落在那谢安身上。 已经被剥光的谢安脸上满是茫然,他嘴里还塞着麻核,眼珠子乱转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看番子们已经将那谢安捆好,夏布朝才点头示意,可以将麻核掏出来。光着膀子的番子在掏麻核的同时,很熟练的将谢安的下巴给卸了,检查过他的口腔和每一颗牙齿,转过来向着夏布朝点点头,示意没有毒药或者是可以致命的机关。 “开始吧!”夏布朝再次点头,“喀喇”一声,谢安的下巴被重新装上,而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叫冤枉! “谢安,不要叫了,你看看你身边的那个人,可认识?”夏布朝不慌不忙的问道。 “认识,当然认识!此人就是米教的姜老三嘛,是千户大人你去耿家寨子里抓来的,千户英武!” “得了得了,这个时候你就别拍马屁了,我来问你,你可知道尚书大人为何要委托本千户去抓姜老三?”夏布朝的话音才刚刚落口,那谢安就茫然地摇头,“属下不知,属下只知道姜老三他是米教的核心成员!” “米教?”夏布朝发出一声冷哼,转头看了看吴中跟沐晟,才接着道:“米教跟我们锦衣卫有啥关系?本千户会眼巴巴的去抓个米教成员,核心,核心个屁!谢安,不妨告诉你,就是这个姜老三让本千户将你抓起来的!” 谢安听了这话,愤怒了!他竭力转过头去,狠狠的攒了一口唾沫,啐向那姜老三。 姜老三同样是被捆起来挂在墙壁上,根本无法躲闪,他也够光棍的,知道闪不过就干脆不躲不闪,只是冷笑,道:“谢安是吧?嘿,你随便,老子相信你肯定比老子死的早,而且死的更惨!没错,就是老子指证了你,那又怎么滴,能够多拖一个人下水,老子乐意,高兴!” “你,你凭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这么做?”谢安脸上仍旧表现的很激动,很茫然,很愤怒。然而姜老三好像对自己的眼力和记忆力很有信心,脸上半点动摇的意思都没有,只是冷笑道:“装,随便你怎么装!谢安,老子亲眼看见你把火铳交给那人,紧跟着潘府的老爷子就被火铳打了,你可不要说你给的火铳不是那一把呀!” “你!” 当姜老三说到“火铳”两个字的时候,谢安的脸色明显的发生了变化,虽然这种变化非常的细微,然而站在旁边的三个人,无论是沐晟还是吴中或者夏布朝,都是那种善于观察的人,几乎同时抓住了谢安神情的那一丝变化,随后三人对了对眼神,以确定大家的想法:看来是没有错了,姜老三并不是随便抓一个番子出来凑数,而是真真正正的认出了谢安的身份。 第278章 谁都有弱点 “夏千户,你去将剩下的番子集合起来,问问他们,姜老三说的那天凌晨,有没有人跟谢安在一起,或者说有没有人知道他那个时候在哪里!” 吴中不愧是刑部尚书,虽说屈打成招是封建社会审案的惯用招数,可吴中毕竟是刑部尚书,如果他也是那样,岂不是显得很没有本事?他需要更多的辅助证据,来证明谢安就是罪人。 夏布朝点点头,找了个番子去执行这个任务,而他则是继续留在这里,看看谢安接下来还要演什么戏。 到了这个时候,谢安也停止了喊冤,他眼神在沐晟等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却发出了野兽般的嚎叫。 没人愿意开口阻止他,或许是为了让谢安能够更好的发泄心中的压力,发泄完了之后指不定就什么都交待了呢。 果然,在嚎叫了好一阵子之后,谢安终于冷静下来。他是世袭的锦衣卫,自然也清楚,只要被抓进了锦衣卫大牢之后,没人可以隐藏心中的秘密,虽然他不是干职业拷问的,可那种场面,他可是见识过不少。 “没错,火枪是我拿给凶手的!那又如何,我仅仅是做这件事情,纪大人就给我了五千两银子,五千两啊!平西侯,嘿嘿,你或许还不知道吧,这火枪可是从你的火器营当中偷出来的,哈哈,可笑啊可笑,你们不是已经彻查了么,怎么就没有猜到火器营里丢了火铳呢?我看你平西侯也是浪得虚名,说什么当代名将,连自己火器营里究竟有多少火铳,你都搞不明白!” 谢安的话让沐晟脸色变得很难看。他曾经怀疑过火铳是从他麾下那个小小的火器营里流出来,他也命人彻查过,然而得到的报告却是火器营从未曾丢失过任何火器!看来是有人欺上瞒下了,或者说,有人跟谢安狼狈为奸了! “是谁?” 沐晟齿缝间挤出两个字来,两眼死死地盯着那谢安,问道。 谢安很随意的说了个名字,狂笑道:“老子活不了,他拿了老子五百两银子,也别想活个轻松!” 对于谢安的这种心态,大家都能够理解。可是沐晟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心情却是变得更加恶劣,他想马上离开地牢,去将此人抓起来好好审问一番,究竟是不是真的,是什么原因导致此人背叛他沐晟,竟然愿意冒如此天大的风险! 然而沐晟的脚步却是被吴中给阻止了。 “侯爷,你可不能走啊!你也听到这个谢安说的话了,这件事情,这件事情跟纪纲扯上了关系,本尚书,我,我…” 前面也说过,吴中在朝廷的背景不够坚定,也没有强大的关系网络,说句不好听的话,刑部尚书本身就是六部尚书里面比较吃亏的一个职位,别以为手掌生死大权就是重要职位,事实上刑部尚书这个职位本身就是个受气包,其做人做事往往会受到诸多的影响。 听谢安说火铳竟然是纪纲要求他交的,吴中心中慌了神。此刻他心中可不仅仅是恐惧,还有一部分兴奋,或者说是亢奋包含在内。纪纲啊,那可是堂堂的锦衣卫指挥使大人,如果说他吴中能够凭借这个案子将纪纲拉下马,甚至送到菜市口,不管是砍头还是车裂,他吴中都足以名留青史了。 “吴大人,本侯还要去清理门户,这里的事情,既然谢安已经招认了,剩下的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沐晟摇了摇头,脸上露出苦笑。对于纪纲,沐晟并没有切肤之痛,当然他也绝对不会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去招惹这样一条疯狗。 “尚书大人,侯爷,还请稍安勿躁,待我再问问这厮!” 夏布朝的表现反而比两位大人更加沉稳,他定了定神,问那谢安道:“谢安,你的父亲跟纪纲可没有什么交情,照理说,你应该倾向于张大人才是,什么时候你倒向了纪纲,我很好奇!” “夏千户!”谢安脸上的神情很是狰狞,死死地盯着夏布朝道:“你是堂堂尚书的儿子,一进锦衣卫就受到张晓谶的青睐,你哪里知道一个普通锦衣卫生活的苦楚?我老子是锦衣卫,这没错,张晓谶对我不错,这也没有错,可是你知不知道我爹死了之后,我的日子是怎么样过来的?那张晓谶差点因为一些小事将我从锦衣卫中开革出去,你可知道?那个时候是谁帮助我留在了锦衣卫里,又是谁为了保护我不受到张晓谶的迫害而将我调到昆明府来的?哼哼,好,好的很啊!我本来该是安安稳稳、舒舒服服的生活在京师里,结果呢,就是因为张晓谶看我不顺眼,就来了昆明府这个穷乡僻壤!” 谢安的语速很快,听的夏布朝眉头紧蹙,生怕漏过了谢安话中的一个字。只因为那谢安的话中包含的信息量好像挺大的。 普通锦衣卫的生活,夏布朝的确没法体会,毕竟他的出生已经注定了他的起点会比普通锦衣卫更高,高的多。而谢安的话也说明在很久之前,纪纲就已经用金钱,将其收复了。只不过纪纲做事向来谨慎,尤其是在锦衣卫当中拉拢人心的时候,纪纲更是小心翼翼,不让张晓谶抓住任何把柄。 谁也没有想到,纪纲会动用谢安这颗来之不易的棋子,而制造出一个轰动大明朝的案子来。 “好一个纪纲啊!” 吴中忍不住击掌道:“这厮所行之事,实该千刀万剐,平西侯,夏千户,这份奏折,怕是你们也要联名了!” “理当如此!” 对于吴中提出的要求,沐晟几乎没有丝毫迟疑就点头答应下来,可是当吴中望向夏布朝的时候,却迟迟得不到夏布朝的回应。 “夏千户,你怎么说?” “尚书大人,这谢安还没有录口供画押呢!再说了,即便他在口供上画押,难不成咱们真的就能以此扳倒纪纲?”夏布朝虽然是个武将,可他有着文臣的冷静和全面,他从夏元吉那里继承来的性格,让他在此时表现得甚至比吴中这个尚书更加冷静。 纪纲是个什么样的人,吴中怕是没有夏布朝更了解,即便吴中是刑部尚书,可他毕竟不是锦衣卫的人,更不会知道在锦衣卫内部,众多番子是如何看待纪纲的。对于大多数不愿意靠拢在纪纲身边的番子来说,纪纲甚至比魔王更加可怕,除非是拜倒在纪纲的强权之下,否则没有一个人愿意跟纪纲打照面,那个喜怒无常的家伙,甚至会因为一个眼神而杀人。 而纪纲对付敌人的手段,更是让了解他的番子们胆颤心惊,说实话,没人愿意成为纪纲惦记的敌人。 夏布朝固然不是很畏惧纪纲,可是他也不愿意在证据不够充分的时候就贸然去惊动纪纲。之所以他会有这种观念,跟潘厚仁反复向他灌输的一些理念脱不开干系。潘厚仁就曾经在夏布朝面前分析过,为何当朝会有纪纲这样的人存在,难道是皇上被蒙蔽了双眼么?显然不是,今上睿智圣明,绝非不是轻易能够被蒙蔽的。 朱棣的卓识远见,认真的分析起来,绝非是普通君主可以比拟的。他当然知道纪纲是朝廷的一颗毒瘤,但他却没有将其切除的打算。 一方面,纪纲为他做了不少的脏活、累活,用句老话来说,那就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况且纪纲的身份决定了他不像其他大臣权贵那般,能够走向造反的道路,为了不给别人一种“鸟尽弓藏”的感觉,故而朱棣不愿意纪纲倒在他的屠刀之下。 另一方面,朱棣也确确实实知道纪纲是个毒瘤,是一把双刃剑,会给朝廷和其周围的人带来伤害,其人不管是在朝堂还是在民间,风评都异常的糟糕。但朱棣却希望将这颗毒瘤留给自己的继位者,让继位者在上任之后再动手,如此一来,既能全了他的名声,同时也给了继任者一个立威的机会! 新皇继承当然需要立威,杀鸡给猴看。若是随随便便找一只鸡,尤其是位高权重、关系复杂却又没有明显恶疾的鸡来杀,不免有些可惜和麻烦。相比起来,纪纲这个人见人恨,又缺乏朋友和盟友的鸡,简直就是最好的立威工具,朱棣对自己继承者谋划的苦心,由此可见一斑。 然而历史上纪纲实在是太过于疯狂了,以至于朱棣这个目的,最终没有能够得到。 夏布朝是经过了潘厚仁反复的讲解之后,才明白为何当今皇上对纪纲的态度始终很奇怪的原因。对于历史,当朝未必就有人比潘厚仁看的更清楚,尤其是对于潘厚仁来说是历史,而对于其他人来说是未来的事情。 正是因为时间的角度不同,潘厚仁告诉夏布朝的那些事情,却很难被别人理解,甚至于沐晟和吴中这样的高官权贵,一时之间也不能理解这些。 听夏布朝说完之后,沐晟皱着眉头道:“夏千户啊,即便我们不发作,尚书大人也要考虑时限的问题,还有,咱们抓了班栋,现在又抓了谢安,你觉得纪纲会一直被蒙在毂里?以纪纲小心谨慎的性子,本侯担心,这昆明府卫所,指不定还有纪纲的人,只是现在纪纲还没有指令传达而已…” “侯爷说的对!”夏布朝重重一点头,眼神转向那谢安,道:“此人不能继续留在卫所地牢了,侯爷,还请您派人来,秘密将此人送去边军地牢当中看管起来!” “不行!”吴中一听夏布朝的话,连忙大声阻止:“如果要看管的话,我昆明府衙的地牢也可以看管,不必要送去边军军营!” 第279章 二进京师 “两位冷静!”沐晟见那吴中像是要跟夏布朝争吵起来,连忙开口道:“吴大人,府衙那边的衙役你可了解?你可有信得过的人负责看管谢安?若是本侯没有记错的话,你此番来昆明,只带了一个忠扑吧,难不成你要他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不离开地牢?” “这…” 沐晟的话让吴中无可辩驳,沐晟继续道:“至于说军营的地牢也颇为不妥。边军当中人多眼杂,是否有纪纲的眼线也难说,依本侯看,不如送去潘府,由本侯和夏千户各出几人,共同看押谢安,两位以为然否?” 对于沐晟的这个提议,吴中颇为无奈,他不认为应该将朝廷的重犯丢在潘厚仁的府上,在他看来,潘厚仁是没有这个资格的。然而他也知道夏布朝跟潘厚仁之间的密切关系,果然,沐晟的这个提议,得到夏布朝毫无保留的同意。 “也好!此事最好马上知会镇国将军,还得请他拿个主意才是!”夏布朝点头说话,吴中面带冷笑:“干啥还要他拿主意,怎么我们这里的人,三个臭皮匠,还不如他一个诸葛亮么?” 不管吴中怎么说,他在昆明只能是一支胳膊,根本别想拧的过沐晟和夏布朝加起来的大腿,最终谢安还是让沐晟和夏布朝的人送去了城外,潘氏运输公司的总部,那里有足够的保安队伍,还有段灵玉亲自负责,相信不会出任何问题。 而潘厚仁得到这些消息的时候,人已经站在京师的城门口了。潘厚仁是朝廷的官员,照理说他进京师是应该住进驿站的,就好像后世,各地在京都设立了所谓的办事处一样。可潘厚仁却不用去那种简陋的地方住,在他到达之时,就有两个小太监在城门口候着了。 他们不是皇上派来的,而是黄俨派来的。黄俨之所以叫人在这里等候,是为了告诉潘厚仁,先去黄俨的宅子里安顿下来。等到潘厚仁一行人浩浩荡荡开进黄俨的府邸,基本安顿之后,其中一个小太监才瞅着空,低声告诉潘厚仁,晚上黄俨会出宫来,跟他一会。 潘厚仁此时心中也有很多话想跟黄俨说,虽然他知道历史,可不代表他就能解决所有的事情,很多时候,像黄俨这样的人在朝争当中的丰富经验,对于潘厚仁来说,是很重要的。 此时到天黑还有一段时间,张兴一回到京师就显得很兴奋,将东西丢下之后,已经忙不迭的出门,请假的理由是去会会老朋友。按照潘厚仁对这老爷子的了解,他所谓的那些“老朋友”,应该个个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出入有高官,往来无布衣”或许才是张兴这种人的真实写照。 潘厚仁可不会阻止老人家出门,在京师估计也没人敢动张兴,就由的他去,正好可以跟秀娘说说刚刚收到的信息。 “谢安?对这个人没有印象!”秀娘也是刚刚才安顿下来,潘厚仁就敲门进来,一边看着秀娘收拾东西,一边自顾自的说着。因为房间门是关起来的,门口又有瑶瑶守着,倒是不用担心消息走漏。 “你当然没有印象咯!像这种隐藏起来的特务,当然是越平凡越好,最好是那种丢进人群当中就找不到的!太耀眼的人反而不适合担任这种任务!啧啧,果然还是让我给猜中了,真是纪纲这厮!”潘厚仁脸上止不住的冷笑。 又是一笔血债算在纪纲的头上了! 因为秀娘的缘故,潘厚仁已经跟纪纲死磕上了,现在加上潘诞的血仇,潘厚仁心中此时正熊熊燃烧着怒火,如果有可能的话,他现在就想将那纪纲抓来,用最残忍的手法将其弄死。他抬头看秀娘,眼神相对却像是在照镜子一般。 “厚仁,要不咱们…”秀娘眼皮子动了动,一道寒光闪过。 “不可!” 幸亏这个时候潘厚仁的理智未失。如果说要刺杀纪纲,他加上秀娘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更重要的是潘厚仁不愿意用这种方式来成全纪纲,这个注定要遗臭万年的权臣,如果被刺杀,却等于是挽救了他的名声,潘厚仁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到现在,潘厚仁已经越来越确定,自己有机会在纪纲寿终正寝之前将其扳倒!他手中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更重要的是,他自觉现在在朱棣心中,已经有足够的份量! “瑶瑶,去请李观音山到小厅等我,我马上就来!” “厚仁,把话说明白再走!”秀娘可不愿意潘厚仁现在离开,在她看来潘厚仁这种举动就是逃避,她急切的想要手刃纪纲!情绪波动之下,秀娘甚至主动伸手去拉住了潘厚仁的衣袖,这可是从京师回去之后,她从未曾有过的举动呢! “秀娘!”潘厚仁苦笑着回过头来解释道:“你是愿意让纪纲一个人死的不明不白呢,还是想让他全家倒霉,永生永世受世人的唾骂呢?二选一,你选哪一个?” 秀娘要选哪一个这还用说么,她并不是一个不明事理的女人,只不过有时候仇恨会蒙蔽人的理智,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深呼吸,吸~呼~,吸~呼~,好,就这样,回头我再来跟你商量,下一步咱们怎么走。对了,晚上大哥会来,我们再一起商量商量,怎么一棒子将那纪纲敲死,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说完这话之后,面带微笑的潘厚仁终于得以脱身,急匆匆的去了小厅,面带倦容的李观音山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了。人老不以筋骨为能,李观音山虽说也是个练家子,但长途奔波造成的疲倦感并非仅仅只是体现在生理上。 “东家,你找我啊!” 自从被潘厚仁彻底收服之后,李观音山在潘厚仁面前变得老实了很多,表现甚至可以用服帖来形容,听见潘厚仁的脚步声他就已经忙不迭的站起了身来,等看见潘厚仁身影,就躬身抱拳,见礼。 “坐下坐下!” 潘厚仁也不是那种得理不饶人的人,更不喜欢在老人家面前拿架子,连声招呼李观音山坐下。 他找李观音山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想提醒李观音山,有些事情拖延不得,毕竟一次性兑现好几万两银票,哪怕是最大的票号,一时之间也难以对付,按照此时诸多票号的规矩,两万两以上的银票兑现,往往需要预约。 第280章 武当派的渊源 是的,预约。请不要小看古人的智慧,大额提款需要预约并不是后世银行的创新,其实说白了,后世银行推出大额提款预约制度,在潘厚仁看来,根本就是一种倒退,不管是从服务行业本身的功能还是从社会舆论导向来说,银行强制推出的大额提款预约制度的的确确就是一种倒退! 说什么存取自由,怎么存款的时候没有要客户预约,取款反而要了?从根本上说,这就是一种不平等的条款,是垄断之下的霸王条款!而在此时的大明朝,真正有实力的票号甚至都不会直接要求客户预约,相反,他们会用别的手段来拖延客户的时间,以便于他们去凑够足够数量的现银,不能尽快兑现,对于票号的声誉来说,是一种沉重的打击。 故而票号兑现大额银票是否需要预约,是这个时代人们衡量票号实力的一个重要因素,如果说后世的人们都有这种觉悟的话,怕是那些垄断性的银行,就不会搞什么大额提款至少提前一日预约的规定了。 潘厚仁并不知道巴蜀票号在京师的分号实力达到何种程度,他只是希望李观音山能够早一点将此事搞定,以免遭受不必要的损失。毕竟四疯已经去了成都,伺机搞定那巴蜀票号,现在潘厚仁是半点消息都不知道,也不晓得四疯进行到何种程度了,他可不敢小瞧四疯的能量,而且四疯在成都那边,可不是孤军奋战。 或许有人会说,武当从张三丰创立到此时才多少时日,其势力岂能深入到巴蜀成都?其实这是个误会。严格说起来武当的道统并非是张三丰创立的,其历史追溯起来那是相当的悠远。 据江湖传说,早在汉魏时期之前,武当山以其洞天福地的灵秀,就吸引了不少羽客、隐士在此隐居修炼。比较著名的羽客隐士当中,南朝刘宋时的刘虬,就曾解官辟谷于武当,到了晋朝,太康中期,又有个叫谢道通的,辞官而入道,西上武当山,藏于石室当中,结茅修炼。 等到唐太宗时期,名将姚简就曾为武当节度,最后也是隐居武当。而最为著名,也是被正史认为是武当道统创始人之一的,生活在五代宋初的陈抟,诵于武当五龙观,又隐居武当九室岩服气辟谷二十余年之久,被修道之人尊称为陈抟老祖。元代有法师叶希真,刘道明,华洞真等任武当提点(即是道官),元末,武当山遭兵焚(金庸小说《倚天屠龙记》当中,描绘的就是元末时期的武当派,那个时候其实张三丰并不是朝廷认可的武当山当家人哦)。 至明朝靖难之后,成祖朱棣命工部侍郎郭进、隆平侯张信等督丁夫三十余万人,费银计百万,大修武当山宫殿,共建成八宫二观及金殿、紫禁城等,工程预期今年五月落成。而朱棣之所以愿意为武当山大费帑币,乃是因为他本人对张三丰的推崇。 从元末开始,张三丰的弟子就开始行走江湖,只因为以张三丰为首的武当武学多由内至外,内外皆修,故而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而在张三丰的严格要求之下,武当派的直系弟子未到功力大成之境,是不准下山入世修行的,故而给江湖一种感觉,武当山出来的个个都是高手。 而一个门派的生存绝非是武侠小说里描绘的那样简单,他必须要有世俗的供给,才能维持正常的运转,故而,所谓将一个门派发扬光大,本身就是一件很复杂的事情。 就好比修炼武学,上下贯通一气方能收放自如。所谓上,自然就是要上达天听,在这方面张三丰做的很好。用后世的眼光来看,抛开武学和神秘的道学,张三丰就好比是武当派这个门派的形象代言人,他首先将自己包装的与众不同、引人遐思,等到皇帝都开始对他感兴趣的时候,他又若即若离、若隐若现、神龙见首不见尾。 在最关键的时候,张三丰出手为朱棣疗伤炼丹,展现了他强大的实力,加上在朱棣心中先入为主的印象,自然而然的就尊崇武当派、尊敬张三丰。 应该说这是一个典型的成功案例,充分展示了武当派的推广能力。 搞定了上,自然不能忘了下。 武当派的真传弟子虽然不多,但即便是少数的真传弟子,张三丰也不忘让这些弟子进入社会的各个阶层当中,凭借他们自身过硬的本事,从而在民间广为传播武当派的神奇,以至于到最后在大家心中形成根深蒂固、不可磨灭的印象,至此,武当派的树立可谓是大功告成。 正是因为有张三丰的这种努力,武当派才能延续到后世仍旧是威名显赫、经久不衰。 在有天府之国称号的巴蜀成都府,就有一个道观,叫青羊宫。在后世青羊宫的香火那是鼎盛的很,可在大明此时,青羊宫看上去就像是一片破烂不堪的废墟,几座小观孤零零的矗立在废墟当中,若是用来拍摄鬼片的话,都不需要再额外布景了。 难不成说武当派的道人就是生活在青羊宫当中? 四疯从昆明远道而来,第一件事情就是问着路,找到了青羊宫。穿着道袍的四疯有着一张讨喜的面孔,倒是有很多热心的蜀人愿意帮他指路,甚至有人愿意领着他到青羊宫,不过四疯一律拒绝,口诵“无量天尊”,问明白了方向就把人家给打发了。 虽说在师傅口中知道青羊宫是武当派道人在巴蜀的一个联络地点,可是当四疯真正看到传说中的青羊宫时,仍旧被其落魄、破烂的景象给吓了一跳,如果不是他对张三丰这个师傅有着坚定不移的信念,他肯定会掉头就走,如此破烂的地方,怎么会有人在此生活。 事实证明人,尤其是精神信念异常坚定的人,在任何恶劣的环境里都能够生根发芽。 穿过一片片残垣断壁,四疯眼前终于出现了一处有香火迹象的小观,这眼前的小观,前后堪堪三进,左右阁楼的墙壁都在开始脱落,窗户也是用纸和木片给糊上,或许早就没有了窗扇,只能用如此简陋的方式来挡风。 可就在这样的环境当中,仍旧有道人存在。 四疯走到道观门口,高高的门槛看上去却很新,抬头见的三清雕塑虽然是唐宋时期的风格,油彩早已经斑驳不堪,但却是一尘不染,几百年香火的熏陶之下,那雕塑竟然给四疯一种沉重的感觉,让他不由自主的走近,跪下。 蒲团很硬,跪上去像是直接跪倒青石板上,沉闷的声音也证明了这一点,这蒲团怕是可以当成古董了。 对于这些四疯都不介意,真正让他有所感应的,是那若有若无的绵长呼吸。 呼吸声来自旁边打坐的老道,也不知道这道士究竟多少岁了,头发胡须皆是雪白,赛雪欺霜,两眼若睁若闭,口中念诵着经文,却是连绵不断,仿佛不需要呼吸换气一般。然而四疯却知道并非是老道不需要呼吸换气,而是其内功修炼已经达到一定程度的表现。 “敢问道长,此处可有武当道人居留?” 四疯叩拜完三清之后,转向那打坐诵经的道人。 听到四疯开口,那道人也缓缓睁开眼睛。虽说此道人形容老朽,但当他两眼睁开之后,却像是一尊雕像突然之间活转了过来,那眼睛当中竟然毫无年迈者的那种昏聩浑浊,反而如同婴儿般清澈透亮。 “武当道人?你是.” 老道上下打量着四疯,片刻之后就见其耸然而起,双肩不摇不晃,人却从双盘之势变幻成跪拜之态,向着四疯道:“可是四疯师叔,师侄在此有礼了!” “哦?” 对于四疯来说,被一个满头白发的道人叫师叔,早已经是习以为常,不觉惊怪。他端详着老道,歪着脑袋想了半晌,却不知道这老道又是自己哪位师兄的徒儿。 其实四疯的师兄,好多都已经死了。 当然,修道有成的人不能说死,只能用兵解或者别的什么称呼,但不管怎么说,是不在人世了。 “哦,你是哪位师兄的徒弟?唉,算了算了,这些身外之事就不要管了!”一想到那些死去的师兄,四疯的心情就变得糟糕起来。很多人修道图的是突破生死,其实堪破的可能性远远高于突破这种为零的可能,可一说起死亡,就连四疯都觉得不舒畅。 经过一番寒暄之后,四疯知晓了此老道的情况。 关于老道的师承要说起来就过于繁杂,且说四疯一路行来也颇为疲惫,在老道的照应下,先在青羊宫里将就着对付了一夜,等到第二天精力恢复之后,才开始着手潘厚仁交待他的事情。 说起来这个巴蜀票号在成都的名头也是极响的。虽说此票号成立的时间完全不能跟诸如“蜀昌”这样老资格的票号相提并论,可仗着资金雄厚,关系过硬,一开始就是以凶猛的姿态杀入到这个行当之中,不给其他票号任何反应的时间,巴蜀票号就已经在成都府站稳了脚跟。 在成都府里,关于巴蜀票号的传闻很多,当然肯定不会都是好事,或者准确的说,几乎都是坏事,尤其是其中一些血淋淋的东西,更是无论说还是听的人,都是既兴奋,又畏惧,却恰恰好的戳在正常人的兴奋点上,不听还不成。 潘厚仁在四疯出发之前曾经专门提醒过四疯,他来成都的目的,并不是要将巴蜀票号搞垮,事实上潘厚仁更希望四疯能够尽量的在暗中行事,掌握巴蜀票号跟纪纲勾结的证据,如果能够进入巴蜀票号的仓库翻找翻找,或者是找到巴蜀票号替纪纲转卖、收藏的贡品,那就更好不过了。 但不管怎么说,潘厚仁都没有让四疯跟巴蜀票号发生正面冲突的意思,毕竟成都不是昆明,不是潘厚仁的地盘,他不想让四疯承担任何的风险。 四疯到了成都之后的第三天,已经收集了不少关于巴蜀票号的信息。然而摆在四疯面前的难题是——下一步怎么办? 没错,四疯在武学方面算是极有天分,或者可以说是个天才,然而这方面的天才往往就意味着在其他某个方面是白痴,或者是无比接近白痴的程度。四疯在策划方面就是个白痴,掌握的信息越多,他就越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额滴神啊!这事儿还真是难住贫道了!唉,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带着厚仁一起过来,直接将那巴蜀票号掀个底朝天,啥事儿都解决了!” 第281章 召见 朱棣并没有让潘厚仁等待多久,就召见了他。 照理说,潘厚仁是有爵位有封号有官衔的正式高级“公务员”,应该在早朝时正式觐见朱棣,然而朱棣却没有这么干,而是让太监跑去黄俨的家中,直接将潘厚仁“请”进皇宫里。 对朱棣的邀请,潘厚仁虽说稍稍有些意外,但心中却也不慌,跟着太监进了禁宫。 正常的礼节走完,朱棣立马就屏退了左右,只留下潘厚仁一个,这种待遇让带着潘厚仁进宫的两个太监十分的羡慕,或者说潘厚仁在他们心中的地位,顿时拔高了一截,一大截。 “可知朕召见你的意思?” 潘厚仁望着已然步入老迈的朱棣,摇了摇头。显然张三丰炼制的“龙虎丹”并不能让朱棣返老还童,比起上一次见面,潘厚仁感觉这位大明帝国的统治者又明显的老了许多,或许上天留给他的时间真是不多了。 “你上次提到的那些改良工作,工部那边已经作出了不小的成果,你说,朕应该怎么赏赐你呢?” 朱棣脸上的神情很平静,半点也没有因为改良成功而带来的喜悦,这让潘厚仁心中瞬间有了判断,拱手道:“此乃微臣应尽的责任,况且皇上同意微臣跟秀娘定亲,已经是莫大的赏赐,微臣不敢贪多!” 朱棣点点头,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算你会说话!不过嘛,朕也不是那种吝啬之人,若是你能够好好为朕办事,朕自然不会亏待你的!此番进京,秀娘也来了吧?” 朱棣这么问倒不是想见秀娘,对于秀娘这个人,朱棣心中其实是很矛盾的,毕竟解缙是死在他朱棣的“口中”,这是无争的事实。潘厚仁能够体会朱棣这种心情,天家无情,朱棣对秀娘能够做到这点已经让潘厚仁对其刮目相看了。 说了半天,潘厚仁还是没有弄明白朱棣这次召见自己的真正目的,心中不由的有些发慌,只能见招拆招。聊了差不多小半个时辰,潘厚仁口干舌燥,却不见有人给他端一杯茶水来,也不知道是朱棣忘了,还是故意让他干着。 “昆明府接二连三的发生血案,如今都有了些眉目,朕听闻那火铳案,竟然跟锦衣卫都指挥使有关?” 终于,朱棣把话头扯到正题上,虽说潘厚仁不明白既然派了刑部尚书吴中亲自前往昆明,为何又要让自己回答,但皇上都开了金口,他也不敢隐瞒,连忙道:“确有其事!” 潘厚仁一面回答着,背上却已是冷汗连连。 从朱棣获得信息的速度来看,恐怕其布在昆明城里的眼线不是一个两个,而且还有专门的通讯渠道在传递这些信息,所以朱棣获得信息的速度并不比他潘厚仁晚,就不知道朱棣的这些眼线究竟能够做到什么程度,有没有发现他潘厚仁的秘密。 “唔,那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呢?擅动火器者,按大明律例,该如何处置?” 这个问题其实不应该问潘厚仁。朱棣是大明朝的皇帝,大明律例里面究竟写了些啥,他应该比潘厚仁更清楚才是!听到这个问题,潘厚仁真是感觉很难回答。毕竟谁都知道他跟纪纲之间有矛盾,若是说的轻了,他不甘心,朱棣也不高兴,可要是说的重了,未免有些借题发挥的嫌疑。 “这个嘛,相信刑部尚书大人会比微臣更有发言权吧!”思虑片刻之后,潘厚仁不偏不倚地说道。 朱棣嘴角牵动,指着潘厚仁,笑道:“你还真是个小滑头啊!罢了罢了,这个事情朕也不问你了,朕再问你,可有兴趣来京师陪皇太孙读书?” 陪太子爷读书?这个差事在很多人看来可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跟天上掉馅饼、买一注彩票中五百万差不多。然而高回报就意味着高风险,伴君如伴虎的真理在中国历史上屡见不鲜。 “这个…谢主隆恩!” 不管怎么说,人家朱棣都是堂堂的帝国统治者、皇帝陛下,老是反驳人家的话,潘厚仁觉得这样会激怒朱棣,故而趁着朱棣还没有真正敲定此事,他一面点头称是,一面却赶紧将话题扯开,说起潘氏集团这三个月的利润,以及朱棣和朱瞻基应该得到的分红。 皇帝也是人,而只要是人鲜有不爱财的,所不同的仅仅是大小多少而已。就好比说管子那样的街头痞子,所图不过几两银子,放在朱棣面前那别说看了,就连听,都是对“皇帝”这个职业的侮辱,但若是几十万两银子,那就算是皇帝,也是会动容的。 潘厚仁要给朱棣的,正是足以让皇帝都动容的利润,不仅仅是现在他能交给朱棣的利润,更重要的是潘氏集团展现在朱棣面前的,一种强大的盈利能力。 “这怎么可能呢?” 朱棣听了潘厚仁报出来的数字之后,满脸的诧异。只因为潘氏集团一年下来的盈利,差不多已经达到大明朝廷税赋的五分之一了,也就是说,如果有五个潘氏集团公司,一年的盈利就将超过整个大明的税赋,在朱棣看来,这简直是难以相信的。 “皇上啊,微臣已经跟潘府分家了,口袋里可是没有余钱倒贴来讨皇上你的欢心呢,所以目前也就只能这样了…”潘厚仁也算是鼓起勇气,将自己心底话给说了出来。 原本潘厚仁以为朱棣多少会表现出一些不满来,可是因为他没有注意到朱棣的表情,故而没有判断出朱棣内心的惊讶。沉吟不语的朱棣又让潘厚仁内心当中感到一丝紧张:难道说这样的收益,朱棣还不满意么? “不错!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 片刻之后,朱棣赞许的话语让才潘厚仁微微松了一口气。当他重新抬头望向朱棣这个大明帝国的统治者时,却发现朱棣两眼还在盯着那大匣子。 匣子本身就是用最精美的方式雕刻而成,算得上是一个工艺品,然而让朱棣凝视的并不是匣子本身,而是存放在匣子里的那厚厚一叠的银票。几大票号的银票都有,唯独没有巴蜀票号的,潘厚仁可不希望他上贡给朱棣的银票在某天变成了废票,即便朱棣不追究,但在其心中必然会对潘厚仁有所不满,这是潘厚仁竭力避免的事情。 “好了,先别说这些事情了,我听黄俨说,你对郑和的舰队很有兴趣?”朱棣说这话的时候,两眼那是死死的盯着潘厚仁。 “没错!”潘厚仁心中一默,便知道是大哥黄俨将自己的想法透露给了朱棣。在来的路上潘厚仁就已经将自己的所有规划,潘氏集团将来的发展告诉了黄俨,他只是希望黄俨能够作为一个引荐人,让他能够与郑和见上一面,或许在黄俨的帮助下,能够顺利的达成目标。 然而潘厚仁怎么也没想到,黄俨竟然会提前将事情告诉了朱棣。但不管怎样,此时潘厚仁都不敢表露出一丝一毫的慌张情绪,朱棣是个极厉害的家伙,从他发动靖难最终夺取天下的过程就可以看出,此人不仅仅聪慧,而且性格坚韧,若是想在他面前撒谎或者是搞别的什么小动作,那就必须小心谨慎,只因为一个小小的破绽,都会被他抓住。 既然黄俨已经将潘厚仁企图跟郑和舰队合作的事情暴露出来,潘厚仁感觉自己也实在是没有再遮遮掩掩的必要,本身这对于朱棣来说就是一件好事,能够赚钱的好事。 “造船厂需要大量的木材,上等的木材,而潘氏运输公司正好可以提供这些木材,钱总是要花费的,与其让别人赚了,何不让潘氏运输公司来赚呢,皇上?” 潘厚仁有着真正的三寸不烂之舌,他并没有花费多少口水,就已经将朱棣说服了。 事实上真正发挥作用的不是潘厚仁的舌头,而是那白花花的银子,正如潘厚仁所说,反正都是要用木材,又何必让别人给赚了去?相比起崇尚正统的太子朱高炽,以及根本不关心经济的皇太孙朱瞻基来说,如今的朱棣正是心智最为成熟的时候,事实上如果上天能够再给朱棣三十年的时间,那么大明,乃至于整个世界的历史恐怕都会改写。 虽说朱棣或许无法延续寿命,但是穿越而来的潘厚仁却在心中有着憧憬——我穿越而来是为什么?仅仅是为了一个聚宝盆么?不,或许我穿越时空而来,为的就是改变历史! 谈妥了造船厂的生意之后,朱棣的话题又转移到了纪纲的身上。对于这个在燕京时期就跟着自己的老臣,朱棣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眷顾,或者说有些感情,君臣之外的感情。 潘厚仁原本也没有想过要早早的打破朱棣心中对纪纲的幻想,然而眼下他却绕不开这个话题,如果此时他再为纪纲说好话,虽说或许能够让朱棣一时开心,但由此而产生的后遗症或许会让潘厚仁在不远的将来遭受没顶之灾,故而在经过一番慎重的考虑之后,潘厚仁不得不将巴蜀票号的事情,也统统说了出来。 朱棣再次陷入沉默当中。作为一个皇帝,他当让知道什么样的臣子是个好臣子,而什么样的臣子应该被抹去!纪纲原本就是朱棣身边的一条狗,一条狗怎么可以有自己的骨头来源呢,除了主人家丢下来的之外,狗就不应该有别的食物来源。 看朱棣的神情,潘厚仁知道自己或许应该点到即止,毕竟四疯那边还没有消息,潘厚仁不敢保证传说中纪纲克扣的贡品就一定在巴蜀票号的仓库里,至于说上贡的那些美女,也许纪纲会将她们藏在京师的某个角落,但肯定不会是在他自己居留的府中,除非是找到确凿的证据,否则也很难作为一个指证的证据。 第282章 某人慌神了 “潘厚仁进了京师?” 都指挥使衙门里,接到最新消息的纪纲两眼圆睁,眼神当中尽是不敢相信的神情!这个时候潘厚仁怎么会突然钻进京师里来呢?他这不是来送死么? 然而纪纲手下的人也颇有能力,在获悉潘厚仁进城之后,第一时间找到了宫中的眼线,弄明白了潘厚仁进京的缘由——皇帝陛下的密诏!既然是皇上的密诏,那潘厚仁进京就不是擅离职守,更谈不上违背朝廷的律例。 不管怎么会说,潘厚仁突然出现在京师让纪纲心中震荡不已!而“密诏”更是体现出皇上对潘厚仁的重视,天底下拿着俸禄的官员有多少?潘厚仁不仅仅小小年纪就获得了的朝廷正式的封赏,如今竟然还能得到皇上的密诏,在纪纲看来,这简直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恩典! 究竟是什么让皇上对潘厚仁这个少年青眼有加?难不成是因为聚宝盆?不!纪纲脑子里才刚刚升起这个念头,马上又被他自己打消了!皇上根本就不相信潘厚仁知道聚宝盆的事情,纪纲自认是了解朱棣的,如果说朱棣真是怀疑潘厚仁身上有聚宝盆的线索,又岂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放潘厚仁离开? “快,速速去查探,跟着潘厚仁进京的,还有些什么人?”纪纲摁着自己的额角,思虑片刻之后,就对自己的心腹下令。 要说在京师,此时纪纲掌握的力量还是非常强大的,几乎是片刻的功夫,关于潘厚仁队伍的情况就汇集到了纪纲的案头。 其中最让纪纲好奇的,就是那个叫朱秀娘的女子。 从如今他手中掌握的情报来看,这个朱秀娘的来历实在是有些奇怪,好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一般,朱秀娘的来历只能追溯到五年之前,再往前那就是一片空白! 纪纲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只要用心去查,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迹,如果说他查不出来,那就只能证明帮朱秀娘掩盖过去的人,能力远远在他纪纲之上! 由此推之,再加上后来朱棣对朱秀娘这个女人的优待,纪纲深信朱秀娘背后必然是有皇上的影子,只有皇上才在地位上远远的超越了纪纲,也只有皇上才能掩盖的就连纪纲都查不出毛病来。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能够让皇上如此重视,甚至超过了潘厚仁?” 经过一番分析之后,纪纲自认已经抓住了核心矛盾——朱秀娘的来历,然而让他焦躁的是,这个朱秀娘的身份却始终参透不了! 这种对于形势失去掌控的感觉纪纲很不喜欢,说白了就是失去了控制一切的那种镇定心态。在房间里习惯性的踱步几个来回之后,纪纲开始下达他的指令。第一个就是要找到潘厚仁的落脚点,并且监视起来;第二个就是收拢人手。事实上因为朱秀娘的不可控制,纪纲已经准备铤而走险了。他希望获得聚宝盆的信息,潘厚仁远在昆明的时候他都没有放弃过,更遑论此时,潘厚仁自己送上门来。无论如何也要在第一时间将潘厚仁控制起来,哪怕因此而受到皇上的猜忌,纪纲也顾不上了! 都指挥使衙门里,纪纲正在设法算计潘厚仁,而此时在京师里的,还有另外一个潘厚仁的宿敌,或者说一个将潘厚仁恨之入骨的人——岷王府的世子,朱徵焲。 朱徵焲最开始来京师,其目的是为了洗去岷王府在火铳事件里的嫌疑。如今的岷王府已经远远不如当初太祖在世时那样辉煌,不管是建文帝朱允炆还是现在的皇帝朱棣,对于藩王的态度几乎都是一样的:控制!消弱! 为了巩固自身对天下的掌控,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不论他是谁,都不愿意让藩王掌控大量的军队和资源,削藩或者是寻找合适的因头将藩王拿下,是他们最愿意做的事情。 岷王府已经被朱棣一削再削,甚至远远不如朱棣封赏的国公之流,对于朱徵焲这个世子来说,实在是一件难以接受的事情。如果说,岷王府在陷入火铳案当中,那么很有可能朱棣就会借着这个机会,将岷王府彻底的打散,成为历史书上的一段记录。 朱徵焲不愿意出现这样的情况,只因为他是岷王府的世子,一旦当代岷王朱楩去世,朱徵焲就能名正言顺的继承王位,成为一位藩王。朱徵焲没有太大的野心,他只希望能够成为一位逍遥自在的藩王,仅此而已。 可如今,时局的变化已经严重的威胁到朱徵焲的这个梦想了,即便是朱楩不在意,他跟朱棣好歹是兄弟,总会顾及一些情面,可是朱徵焲冥冥之中却有中感觉,他感觉若是不能抓住这个机会,自己可能就跟岷王的宝座永远无缘了。 事实上朱徵焲这个预感非常的准确,在历史上,朱徵焲作为岷王朱楩的大儿子,名正言顺的世子,最终却真是没有坐到岷王的宝座上,反而是他的弟弟,朱徵煣继承了岷王的位置,原因其实很简单,朱楩对朱徵焲这个大儿子过于失望,所以才会将王位留给了二儿子朱徵煣。 虽说朱徵煣的能力未必就真是强过了他的大哥,但他有一点是朱徵焲比不上的,那就是听话!朱徵煣非常尊重父亲朱楩,从小就表现出这种特质来。事实上朱徵焲和朱徵煣之间的关系,很有些像朱高炽和朱高煦之间的那种关系,而两个继承父亲位置的,都是相对听话的孩子。 这个时候的朱徵焲还不知道自己的宿命,他最近几天都忙着去见朝廷各方面的重臣,只要是有资格参加早朝的大臣,朱徵焲都没有放弃,他携带着大量的礼物和银票,甚至还有调教的非常好的歌姬舞女,他自己都舍不得享用的歌姬舞女,为的就是这些大臣能够在关键的时候,替岷王府说话,把岷王府从火铳风波当中给摘出来。 当朱徵焲知道潘厚仁竟然也进了京师,而且就居住在距离自己别院不远的黄俨府上时,心中惊讶的同时,也生出不少想法来。 他第一个念头是去拜访潘厚仁! 没错,他跟潘厚仁之间是有过摩擦,或者说有过纷争,可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严格说起来他是潘厚仁的手下败将,最终的结果是他吃了亏,潘厚仁没有理由嫉恨他。真正伤害了潘厚仁的应该是汉王朱高煦,朱徵焲认为潘厚仁不会给自己盲目的树立敌人,如果说潘厚仁能够放下过去的恩恩怨怨,朱徵焲也不介意放下自己的身段,跟潘厚仁结交。 只有通过潘厚仁这个“直接受害者”,朱徵焲才能说服皇帝和众大臣——岷王府跟火铳案真的没有关系,瞧,我们岷王府跟潘府可是真正的好朋友,好朋友之间怎么会动刀动枪呢? 然而当他提着礼物走到门口的时候,却有突然停下了脚步。 朱徵焲一拍脑门,突然发现自己忘记了一个更重要的事情:聚宝盆!正所谓“关心则乱”,他心中一直想着火铳的事情,却忘记了潘厚仁身上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东西——聚宝盆。 跟可能的冤屈相比,朱徵焲在经过一番认真的考量之后,终于发现聚宝盆对他的用处更大,对整个岷王府的将来,也更有用处。 “不行!我现在不能去找潘厚仁!相信有更多的人在监视那厮,如果本世子出现,跟潘厚仁接触,定然会引起他们的误会,慎行,慎行!来人啊,笔墨侍候!” 在经历了昆明的失败之后,如今的朱徵焲跟当初相比,已经成熟了不少,或者说他成熟了,不再像当初那样的冲动,他学会了思考和冷静。面对潘厚仁的出现,朱徵焲感觉自己应该给父亲去一封信,说明京师的情况,实在不行的话,最好是父亲亲自来京师走一趟,或许在化解危机的同时,还能从潘厚仁那里获得聚宝盆的消息。 “…那可是真正的聚宝盆啊!如果能够弄到聚宝盆,岂不是父王就有机会…”朱徵焲在信中并没有提及聚宝盆的事情,但他相信父亲一定能够从此封信的字里行间品出味道来,就不知道父王有没有这样的野心了! 且不说朱楩有没有问鼎天下的野心,在永安,那个年轻的汉王,早已经急不可耐了! 潘厚仁进京师虽然是秘密行动,但以他现今在大明朝的知名度来说,哪怕是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会传遍朝野。故而潘厚仁想要隐藏自己行踪,那真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朱高煦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潘厚仁的动静,当听闻潘厚仁离开昆明向京师出发的时候,朱高煦就开始了准备。 按照此时大明律例来说,藩王一旦就藩,没有皇帝的诏书圣旨,是不能离开封地的,一旦擅自离开封地,就等同是造反! 造反,这样的罪名在封建社会那是相当严重的,普通人说造反那是个笑话,可是对于掌控着一个封地实力的藩王来说,他的一举一动那都是受着朝廷的监督,就好比汉王朱高煦,负责监视他的,正是朝廷锦衣卫。 监视一个藩王,而且是相对来说强势的藩王,根本就是苦差事。虽说皇帝往往对藩王猜忌,但不管怎么说藩王都是自家人,有着血脉联系。相对而言,锦衣卫就等同是家中的仆人,看门狗。试问当自家亲人跟看门狗发生冲突的时候,究竟是看重亲人还是看重狗呢? 答案或许是不言而喻的。 故而监视藩王是个苦差事。原本负责这个工作的,是锦衣卫里一个不得志的千户,可是前不久,纪纲就以“轮换”的理由,重新换了个千户来。“轮换”可以说是最好的借口,为了避免藩王采用手段贿赂监视的锦衣卫,按照朝廷的律例,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轮换负责监视的人。 “本王也要去京师!” 在昆明两次任务失败的莫名其妙,这让朱高煦心中很是不爽,而潘厚仁在朱棣眼中越来越重的份量,也让朱高煦感觉到一种急迫感:他不担心潘厚仁为朱棣所用,他真正担心的是朱棣将潘厚仁这个人引荐给了朱高炽,他那个废物大哥! 第283章 手心手背都是肉 为了对付潘厚仁,朱高煦在就藩永安之后,才认认真真的对潘厚仁经行调查,这一查,却让朱高煦的心冷了半截——感情不需要聚宝盆,潘厚仁手中已经掌握着如此庞大的经济实力! 或许潘氏集团的真正收益,朱高煦的人未必就能查到,但是从潘氏集团的雇工收入,就能推算出个大概来。 而推测出来的结果,却是让朱高煦大吃一惊!他不得不承认过去是太低估潘厚仁这个少年了,谁能想到一个小小的乡下少年手中,竟然掌控着不输大明一个府的税赋收入呢? 如果说潘厚仁真正的倒向了朱高炽,那他朱高煦的想法,岂不是就更难实现了? 朱高煦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故而当他知道潘厚仁进京师之后,就迫不及待的要赶赴京师,要对潘厚仁下手。 皇宫里,朱棣跟潘厚仁的对话还在继续着。 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件难以想象的事情,虽说潘厚仁头上有“镇国将军二等伯”这样带着浓厚滑稽效果的称号,丢在昆明那种山沟沟里或许还能唬住一两个二愣子,但是在京师,在这个遍布大明帝国高级贵族的都城里,“镇国将军二等伯”这样的称号还真是不够看,说白了,此时有资格等候在御书房外面的每一个人,站出来都有藐视潘厚仁封号的资格。 可是藐视封号并不等于他们能够藐视潘厚仁这个人!要知道能够在朱棣御书房待上半个时辰的,除开太子之外,基本上就只有皇太孙了,而此时,潘厚仁在御书房停留的时间已经超过一个半时辰! 作为一个庞大帝国的统治者,他的时间所包含的价值是难以用语言和数字来形容的,作为一个明君,如果真是一个明君的话,哪怕是上厕所的时间,对整个帝国来说,都是巨大的浪费。将一个帝国比喻为一个庞大的系统,那么帝王本身就是这个系统最重要的核心处理器,可以想象如果是一个完整而高速运转的系统,哪会给核心处理器尿遁的时间? “朕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朱棣两眼里闪烁着光芒,刚刚,就在刚刚过去的大半个时辰里,潘厚仁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一些设想告诉了朱棣,当然,这仅仅是他希望朱棣知道的设想,其中涉及到大量皇权更替以及举报鹏的信息,被潘厚仁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这种隐藏会不会被朱棣识破,坐在朱棣的对面,他有种被捕猎的错觉,那个看上去老迈,但却仍旧精力充沛的男人带给潘厚仁的威压,随着时间的延长正在一点一滴的加重。 或许可以将这种威压归结为帝王的气势,但潘厚仁心中很清楚,所谓帝王的气势,说到底就是资源的不对等——不管什么资源,如今的潘厚仁跟朱棣,都在一种绝对不对等的境地上,他自然而然的出于绝对的劣势。而支撑着潘厚仁没有垮掉的唯一信念,就是他穿越者的身份! 杀器! 穿越本身就是一件无比犀利的杀器。曾经有人说过,‘人啊,不要急着去消灭你的仇敌,因为时间会替你做到你想做的一切!’对于穿越者来说,唯一可以用来抵抗一切的,就是时间。 并不是穿越者能够掌控时间,而是穿越者能够透视时间,他知道谁将注定蓬勃发展,而谁,将会被注定陨落! 朱棣会陨落,纪纲会陨落,朱高煦会陨落,甚至于现在的太子,将来的皇帝朱高炽也会陨落!再往后还有什么会陨落对于潘厚仁来说,已经不重要的,因为他不相信自己可以活到那个时候,明明只有百年不到的寿命,他又何必去考虑百年之后的问题?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朱瞻基,这个目前还是皇太孙的男人,这个注定要成为大明朝最耀眼皇帝的男人,才是他潘厚仁最大的依仗! 当然,现在还不是朱瞻基的时代,而是朱棣的时代,所以潘厚仁不打算欺骗朱棣,至少在他愿意告诉朱棣的事情上,他不打算欺骗朱棣。 “没想到,原来这个世界还有这么多好玩的地方!” 好玩的地方? 听到朱棣这话,潘厚仁心中不由的一震,难道说这就是帝王的胸襟和普通人的看法?刚刚自己只是将欧洲的一些情况说给朱棣听了。作为一个历史系的讲师,虽说潘厚仁对于历史研究的比常人更多一些,但他专精的并不是欧洲历史,对于这个时代,地球的另外一边的事情他也仅仅是知道个大概,在他看来,刚刚脱离黑暗时代的欧洲充满了暴虐和鲜血,若是让他选择,他是绝对不愿意踏上欧洲的土地,只因为那意味着战争的杀戮! 然而当朱棣知道了欧洲的一切之后,竟然只有两种情绪:激动,还有惋惜! 朱棣激动,那是因为潘厚仁刚刚替他打开了一扇门,老实说,在亚洲折腾,在大明帝国版图上折腾其实早已经让朱棣厌倦了,虽然他现在还没有真正的实力将大明帝国周围的一切都压制,但就像是反复冲关不成的一个游戏,如果换一个新鲜的关卡,定然会给游戏者带来全新的感觉,甚至于是一种突破。 可是朱棣也只能惋惜,那是因为可怕的时间,朱棣知道,留给他的时间真正已经不多了! “这样看来,你跟郑和舰队的合作,朕要好好的考虑考虑了!” “这.”潘厚仁原本想问问朱棣,既然他对于外面的那个世界如此向往,又为什么不马上让自己跟郑和合作,从任何一个层面来说,这种合作都只会给大明帝国带来好处,给朱家的统治带来好处!当然,更重要的是能够给他潘厚仁带来大大的好处。 朱棣摆摆手,他好像明白潘厚仁心意一般,道:“潘爱卿你先不要激动,朕当然知道你的出发点是为了我朝的强盛,可是内忧不除,何以对抗外患?正如爱卿所说,欧洲,那个地方也不乏强大的国家!唔,征服,这是个让人垂涎的字眼,但是征服的背后只有两个字——实力!” 由此可见,朱棣对于大明朝的情况其实很清楚,表面上的强大并不能掩盖光鲜外表下的糜烂,或者说涌动的暗流才是朱棣最不放心的。 “你还没有回答朕的问题,纪纲,朕应该如何处理他?” 说到纪纲,朱棣脸上的神情骤然发生了变化,给潘厚仁的感觉,好像突然换上了一层坚冰打造的面具,这面具是如此的冰冷,以至于整个书房的气温都在不断的下降! 气温下降当然只是潘厚仁自己的感觉,人的五感说穿了只是神经传导给大脑的一个信息,在某种情况下,大脑刻意放大某种信息其实一点都不奇怪。 “皇上,微臣看来,朝廷的律法应该高于一切!” 咬了咬牙,潘厚仁抬头望着朱棣,心神却是震颤个不停!只因为面对一个帝王,说出“律法”高于一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只因为这句话本身就是对帝王权限的一个强大冲击:律法高于一切,那么帝王呢? “那么朕呢?” 不出潘厚仁所料,朱棣是个睿智的君主,他一下子就抓住了这句话的核心含义:帝王和律法,究竟谁更高? 强咽了一口唾沫,潘厚仁感觉自己快要在朱棣这种眼神的笼罩之下崩溃。这根潘厚仁本身的意志没有丝毫的关系,纯粹是因为掌控资源的不对等而造成的倾斜。 “皇上,请恕微臣直言.”潘厚仁感觉此时自己开口说话都是那么的艰难,他并没有妄图将朱棣说服,只是希望能够在朱棣心中埋下一颗种子。 曾经有人说过“绝对的权利只会带来绝对的腐败”,但此时潘厚仁并没有打算将这句话说出来。他只是换了一个更容易让朱棣接受的说法。 “除皇上之外,任何人都应当受到律例的约束,否则律例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除皇上之外”这五个字,可以说是潘厚仁的一种妥协,在一个皇权的国度里,潘厚仁还能奢求什么呢? “除朕之外,任何人都应当受到律例的约束?这不就是‘王子犯法,于庶民同罪’一个含义么,哼,没想到潘爱卿你既然是个法家的支持者!”朱棣脸上暴露出一丝不悦来。 见到朱棣脸上的不悦,潘厚仁心中反而放松下来。要说服一个帝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当然潘厚仁也没有打算一次就将朱棣说服,任何事物的转变都需要一个过程,需要时间。 对于潘厚仁来说,这次进京的主要目的只有两个:其一是纪纲,其二就是跟郑和舰队的合作,让潘氏集团走上发展的快车道。 虽然截至目前朱棣仍旧没有对如何处理纪纲做出一个确定的回答,但潘厚仁已经可以肯定刚才他说的那番话并不是白费,至少已经在朱棣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在两人的关系当中打入了一根楔子,只要四疯能够从成都弄到足够的证据,那么这种子就能发芽。 至于说跟郑和舰队的合作,朱棣倒是给了潘厚仁一个明确的答复:三天之后,他可以跟郑和见面!倒不是说朱棣安排两人在三天之后见面,而是因为这两天郑和并没有在京师,他离开京师去南方,一个造船厂督工去了。 因为郑和舰队本身的特殊性,其实就连朱棣这个皇上都弄不清楚究竟是造船厂出了什么样的问题,以至于需要郑和亲自去处理,但就郑和给朱棣的回话,他应该是在三天之后返回京师,到时候正好跟潘厚仁见上一面,最终双方能不能达成合作的协议,朱棣的意思,他是不会亲自干涉的。 说穿了,在朱棣看来,手心手背都是肉! 从禁宫里出来,潘厚仁感觉脑袋有些发晕。虽说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两个目的都已经达到了,可实际上两个事情他都没有拿到朱棣明确的答复,也就是说,一切都处在变化当中。 跟郑和见面!此时充斥在潘厚仁脑子里最多的感慨还是这个! 郑和啊,即便是在后世,郑和所做的一切仍旧让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仰望!身为一个研究明朝历史的讲师,不管潘厚仁研究明朝历史的初衷是什么,每每当他想起那超过两千艘船只组成的船队,那超过一百米长,完全由木材建造的巨大战舰,那场景即便只能在脑子里展现,也能让潘厚仁为止而颤抖不已! 第284章 意料之外 那是中国人掌控大海最巅峰的时代,而那样一个时代,在郑和死去之后,就一去不复返了!即便是在后世,经过几代人几十年的努力,也没有重现那个时代万分之一的荣光! 脑子里还在盘旋着跟郑和见面的希冀,潘厚仁不知不觉当中已经走出了皇宫最后一道大门,卫兵们并没有阻拦他,本来禁宫就是出去容易进去难,再说刚刚潘厚仁进去的时候,可是跟这些卫兵都打过照面的。 “啊,不知不觉都这个点上了,这朱棣,还真是能侃,不知不觉的就到掌灯的时候了,肚子好饿了,这皇帝老儿也未免太吝啬了吧,竟然连饭都不留少爷我吃!”揉着肚子,潘厚仁心中一阵腹诽。 虽说他有朱棣赐的驷乘马车代步,可他却没有车夫啊,这次进宫他是走着来的,看样子皇宫门口也没法打的,潘厚仁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打算走回黄俨的府邸。 然而他怎么也想不到,这条回去的路,竟然会差点要了他的命! 走出禁宫的潘厚仁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只因为那厚厚的云头在提醒着他,可能要下雨了。 这年头即便是在京师也别想招手就有马车停在身边,大多数官员都只能乘坐轿子,马车那可是高档货,当然,黄包车这种划时代的人力车此时也还没有出世呢。 从禁宫大门到黄俨的府邸虽说只有三条街,可迎面吹来的风中那浓浓的湿气告诉潘厚仁,别想赶在大雨来临之前返回。 “算了,实在不行的话找个地方吃点东西!”揉了揉叽里咕噜的肚皮,潘厚仁顺着一条街道走下去,他也不知道附近哪里有酒肆,或许一家茶馆也能作为落脚的地方。 雨点从天而降,潘厚仁在浑身湿透之前终于跨进了一家茶楼,还算是运气不错,至少不用淋雨。 茶楼里躲雨的人不少,喝茶吃东西的却不多。茶楼小二的脸色明显不怎么好,只因为站在屋檐的那些泥腿子们,几乎都没有掏钱进来坐坐的欲望。 “客官里面请,要不要雅间?” 看到潘厚仁跨过门槛,青衣小二连忙盘整出一张笑脸前来引接,很是熟络的用手里的毛巾替潘厚仁拍打着肩膀上的雨水,倒是真有种宾至如归的感觉。 “来点小吃,一壶茶!” 掏出一锭碎银子掂了掂,潘厚仁笑道:“雅间就不用了,给我找个清净点的位置!” 其实哪里需要找呢,跟着小二上了二楼,到处都是清净的位置,只因为二楼上根本就只有两座客人,靠窗户的位置因为透风,一个客人都没有,四五张桌子都空着呢,那小二算是白捡了一锭碎银子的消费。 作为一个土豪,潘厚仁并不介意小二白占便宜,至少一会儿端上来的茶水里不会有唾沫星子,桌子也会擦得干净铮亮一些。坐下之后,潘厚仁心中还在盘算着跟朱棣谈的事情,浑然没有注意到跟他同在二楼的另外两桌客人,其中一桌围坐的五条大汉,正在不阴不阳的用眼神瞅他。 “小儿,算账了!” 片刻之后,二楼另外一座客人起身结账走人,整个茶楼的二楼上更是显得空荡荡的,而这个时候潘厚仁才注意到,坐在距离他不远处的那一桌人,神情好像有些不对劲。 “这几个家伙…”潘厚仁瞄了一眼,顿时感觉有些不太对劲,那五双眼睛给他一种“贼兮兮”的感觉,而且时不时就要从自己身上掠过,很明显是在偷窥他,不,现在已经不能说是偷窥,而是实打实的在盯着他。 “嘶,我这才刚到京师,难不成就被人盯上了?”扭过头来,潘厚仁不去看那桌人,心中却是在暗自盘算。今日出门乃是受朱棣召见,总是不能带着兵刃,此时出现如此阵势,顿时让潘厚仁心中有些紧张了。 他想想总觉得不对劲,小笼包子也没吃完,从腰带里拍出一锭银子,站起身来招呼小二就要走人——还是回家安全些,至少还有兵刃和秀娘。 主意虽然打的不错,可潘厚仁才刚刚准备开口,就感觉背后破空声起,微微侧头眼角余光就见一条人影朝着自己扑来! “当真冲着我来了!” 心中闪过一道念头,潘厚仁右脚一动,挑起长凳子,腰间发力将凳子拨飞起来,向着那人影砸去!照理说他反应也算够快,然而人家可不是只身而动,长凳子固然能够将左侧那人阻的一阻,可右侧紧跟着又是两条身影靠拢,同时还有银芒闪烁,那是刀光! 几乎只是一瞥,潘厚仁就认出那是绣春刀的光芒! “番子!锦衣卫!” 认出绣春刀,潘厚仁自然就知道五人的身份,脑子里闪过纪纲那张阴沉的面孔,不用说,这些番子定然是纪纲派来找他麻烦的,只是潘厚仁没有想到,纪纲胆大妄为到如此程度! “不要走了犯人!” 番子们口中吼出习惯性的话语,一个番子堵住了楼梯,只是这么一吼,就将下面听到动静想要上楼看看的小二等人给吓了回去,剩下的四个番子功夫不弱,拳脚刀光,愣是将潘厚仁给死死的围住,走脱不得! 心中暗道不妙,潘厚仁出手抵挡的同时也欲寻个机会脱身,然而纪纲并非不知潘厚仁一身功夫,此番派出来的当真是手下的佼佼者,不仅个人功夫过硬,更是擅长合计,加上有心算无心,片刻功夫之后,潘厚仁就被四人压制了劲头,落入下风! “束手就擒,否则就死路一条!” 随着潘厚仁一条胳膊被绣春刀剐破条长口子,这空气当中顿时弥漫起一股血腥味来。番子们齐声怒吼,手上却是没有半点停留,潘厚仁满眼都是刀光剑影,愣是没法招架,就连他最擅长的太极拳都拉不开架势,一不留神胳膊上又被划了两刀,虽然伤口不深,却也是让他心中发紧,暗道难不成今天要遭殃? 要说这几个番子的功夫确实是厉害,也不知那纪纲从何处笼络来的高手,招式毒辣不说,联手合击更是配合默契,虽说单对单潘厚仁有把握在十数回合里取胜,可是现在的场面人家分明就是欺负他孤家寡人,哪里又会给他机会呢? “投降,投降了!我知道你们是纪纲的人,不打了!” 当大腿上再中一刀之后,潘厚仁很明智的举起了双手,他必须要承认,自己不是这几个家伙的对手,再继续打下去倒霉的只会是自己! 或许潘厚仁的投降实在是来的过于突然,两个番子手中的绣春刀差点没有收的住。 虽说这几个番子身上经过伪装,可铁链子还是没忘记带,将潘厚仁脖子肩膀一套,五个番子前后包围着手脚被捆的潘厚仁,就那么从茶馆的二楼下来了。 楼下不少人在围观,潘厚仁两眼扫过人群,希望能够找到一个帮自己带口讯的,然而结果却让他很失望。而番子们将腰牌一亮,不管是店家还是路人,都纷纷侧目,不敢多嘴。 让潘厚仁惊讶的是,番子带着他并没有走路,刚刚到大街上就有一辆马车赶来,手脚不便的潘厚仁被三个番子簇拥着进了车厢,眼前一黑,外面的景物就再也看不到了。 “这下麻烦了!” 因为失血的缘故,潘厚仁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发虚,口里也干的发苦。然而现在他更担心的是他一旦失踪,秀娘等人却不知道他是陷在哪里,那才是真的麻烦大了。 马车摇晃着前行,潘厚仁开口说话,可惜他身边的番子们个个都像是哑巴一般,只是用亮铮铮的眼神瞅着他,却是一言不发。 “我想,纪纲一定不愿意你们弄个死人回去吧?看看我的伤口,血都快要流干了,我会死的!” 潘厚仁的这句话终于发生了点作用,一个番子掏出伤药,粗略的将潘厚仁身上的伤口稍微处理了一下,随即仍旧坐下,保持着沉默。就这样,直到马车停下,潘厚仁又被番子们提下马车,呈现在他眼前的,竟然不是指挥使衙门,而是一处庄园。 “哦,简直太好了,这是纪纲的别院么?” 说这话的时候,潘厚仁心中当真是拔凉拔凉的。如果纪纲把他丢进镇抚司,或许黄俨和张晓谶还能找来,如今竟然出了城,把他弄到这么一个庄园来,岂不是说,根本就不会有人知道他的下落? 必中这么想着,潘厚仁身不由己的被推进了庄园大门,还没等他看清楚庄园里的情况,一只大手就从脖子后面压住了他的脑袋,推着他向前走去。七弯八拐之下,毫无意外的潘厚仁被推进了一间光线昏暗的地下室,或者说是地牢更加准确一些,那种腐臭的味道即便潘厚仁脑袋已经有些不清醒了,仍旧能够清晰的闻到。 “你们在这里伤了多少人的性命啊?”潘厚仁仍旧是自说自话,等待他的是铁链镣铐,他被铐在了墙壁上,整个人呈“大”字型。 没有人理睬他,虽然现在潘厚仁终于可以抬起头来看看周围的环境,可惜现在周围的环境好像已经没啥好看的了,跟大多数地牢差不多,房间中央的火塘里,暗红色的炭炉、长长的烙铁,一切都没有意外。 袒露的胸膛、了无生气的眼神,还有满脸杂乱的虬须。潘厚仁望着眼前两个牢头,不由得叹息了一口,自己抢着开口道:“丑话说在前面,本少爷是老神仙张三丰的嫡系传人,功夫练的不到家,但唯一学精了的就是一口气憋死自己,所以在纪纲来之前,你们两个家伙最好别碰我,否则我把自己憋死,你们可是交不了差!” 不得不说潘厚仁这话说的很及时,两个牢头刚刚跨出的脚步,因为潘厚仁的话而不得不停了下来。看他们的神情有些茫然,潘厚仁心中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至少在纪纲来之前,自己不用承受任何折磨了。 “喂,就算是死囚,也有吃最后一餐的权利吧?少爷我饿了,弄点吃的来!” 待了没多久,潘厚仁又开始嚎叫起来,他倒不是想玩什么花样,实实在在是现在已经过了吃饭的点,他长年累月的“优越生活”已经让他不能忍受饥饿的滋味。 两块窝窝头和冰凉的井水就成了潘厚仁的晚餐,而且还是被牢头那肮脏的手塞进嘴里,潘厚仁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下去的,在填饱肚子的同时,他开始担心自己明天会不会拉肚子。 第285章 囚徒 纪纲还没有来,潘厚仁也不知道自己需要等到什么时候。像纪纲这样的人往往很忙,而且潘厚仁相信自己失踪的消息现在必然已经传了出去,纪纲不是傻子,即便是装模作样,他也会避嫌。 潘厚仁感觉自己真正需要担心的反而是秀娘,这女人一旦抓狂起来,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祸端。 应该说潘厚仁的担心并不是白费,事实上此时在黄俨的府邸里,已经闹的鸡犬不宁了。 隔着那高高的院墙都能听到里面尖利的嗓音:“哎哟,我的姑奶奶啊,我都说了多少次了,厚仁早已经从宫里出来了,都这个点上,他一定是找地方吃饭去了!” “是呀是呀,说不定啊,厚仁小哥儿已经找地方听曲儿,抱姑娘,哎哟,哎哟,姑奶奶你别砸茶杯啊,这可是大哥家中最后的一副了…哎哟!”严宽的声音也响了起来,紧跟着是瓷器破碎的声音。 也不知道被砸碎的瓷器是啥高级货,竟然让严宽心疼的直跳脚。可惜严宽的心疼毫无用处,因为随之而响起的秀娘的声音却是那样的平静:“我不管!即便是将这京师给翻过来,也要找到厚仁!” 秀娘不相信潘厚仁会不打招呼就在外面游荡,虽说现在外面正下着一场靡靡的细雨。 这可以算是春雨了,虽说没有“润物细无声”那样的婉转,可从此时的情况来判断,这场春雨短时间内是不会停止的。秀娘的心中很焦急,因为她隐隐担心,担心潘厚仁会在京师里出岔子! 最大的可能性是潘厚仁失陷在禁宫里。秀娘曾经被陷在禁宫里过,她知道那红墙之后,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对于外界的人来说,那里面无疑就是一个无法挣脱的陷阱,除非是利用庞大的军事力量,否则凭借个人的实力想要战胜里面的那些力量,恐怕只有老神仙张三丰才能够办得到。 诚然潘厚仁的战斗力如今已经超过了秀娘,可秀娘不认为他就能够从禁宫里安然的脱身,如果不是黄俨和严宽再三的保证潘厚仁已经离开禁宫,秀娘甚至已经打算亲自进宫去找朱棣了。却不知道如果她再次进宫,朱棣会怎么对她。 “如果不是在禁宫里,那厚仁又是去了哪里?” 在黄俨和严宽看来,潘厚仁一身好武艺,又是个成年的男人,还能去哪里啊?在京师这个地方,以潘厚仁的身份和背景,照理说不应该有出问题的可能性。故而两个老太监不停的用言语来安慰秀娘,却压根没有想过真正发动手里的力量去找找潘厚仁究竟在什么地方——万一潘厚仁去某处勾栏“摸底”调查去了呢? 这种可能性并不是完全不存在,至少潘厚仁早就已经打算过要在京师展开他的娱乐事业,其中勾栏将是一条主要线路,春兰阁的模式将会在京师发扬光大。 “怎么了,怎么了?哟,老头子我这才出去耽搁了一顿饭功夫啊,怎么就翻天覆地了?” 跟在昆明比起来,张兴在京师明显是如鱼得水,虽说他没有真正返回禁宫里去住,但是一般时候基本上别想看到老人家,他出门谁也不告诉,故而也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至于说他摸回黄俨府邸,对此黄俨连一句废话都没有,说白了张兴能够在他黄俨家里住,那就是给了他黄俨莫大的面子,往日里那是请都别想请来的。现在张兴在黄俨和严宽面前说话,两个太监更是只有赔笑的份,越是靠近朱棣身边的人,就越是知道张兴这个老头儿在朱棣心中的地位。 听说潘厚仁失踪了,张兴一开始也跟黄俨的看法相同,指不定就是抛开秀娘出去花天酒地去了,但是随着秀娘的坚持之后,张兴脸上的戏谑神情也逐渐的消失,最后盯着秀娘那张认真的面庞道:“这么说来,他是真有可能出事了?” “嗯!” 秀娘重重地一点头,道:“老爷子,厚仁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此番来京师可不是游玩,而是为了…为了纪纲那贼子而来!厚仁决计不会贪图享乐而在外面浪费时间!” 听秀娘这么一说,张兴转头看了看黄俨和严宽,道:“禁宫里没人?” “没人!老奴可以保证!”黄俨上前一步,认真回答道。黄俨在禁宫里的地位,张兴多少还是知道的,除非双方处在一个敌对状态,否则黄俨没有理由说谎,他做出保证,那潘厚仁就肯定没有留在禁宫里了。 “看来只有去找那个老家伙了,嘿嘿,如果不是为了潘厚仁,老头儿我还真是不想去见他呢!”张兴微微一笑,不顾自己才刚刚到家,站起身来就要出门。 这个时候秀娘也站起来,要跟着张兴老人家一起去,黄俨原本反对,后来还是张兴思虑片刻之后,点头同意。 将院子里的驷乘的马车赶出来,此刻的张兴戴上斗笠、穿起蓑衣,摇身一变又成了个赶车的老人家,手抖鞭子口中吆喝,马蹄声起,马车缓缓的驶出了黄俨的府邸,冲上了京师的大街。 “老爷子我们这是去哪里?” 车厢里传来秀娘的声音。 “当然是找地头蛇咯!嘿,我们当然是去找那条老蛇咯!”张兴的回答虽然隐晦,可是他心中却是亮堂的很,在京师里谁还有资格被称为是“地头蛇”的,或许纪纲算的上是一个,只不过张兴跟纪纲的关系怕是有些那么不妥,故而他要去找的是另外一条老蛇。 不管张兴和秀娘在京师城里怎么折腾,事实上潘厚仁却早已经被那几个番子送出了京师城,关押在农庄的地牢里。 这一关就是一个晚上。 地牢没有窗户,更没有闹钟,潘厚仁就那么被固定在墙壁上,捱到了半夜实在是顶不住了,他两眼皮一耷拉,终于还是睡了过去。等到他再次清醒的时候,牢房中央那火塘里的炭火都已经熄灭了。 “嘶,真冷!” 潘厚仁打了个哆嗦,两眼四处打量,没人。饥寒交迫之下,潘厚仁忍不住大声吆喝:“喂,有没有人啊,冷死少爷你们敢收尸吗?还不赶快弄点吃的,把火塘给少爷我升起来!” 吼完这句之后,潘厚仁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在这房间里睡过去了,怎么就没有一氧化碳中毒呢?看来这房间必然还是有跟外界相通的渠道,只是设计的很巧妙,潘厚仁左看右看也没有找到。 被他这么一吵,倒是很快就有人来了,那两个牢头,瞪着两双牛眼,又将冰冷的窝窝头胡乱塞给潘厚仁吃了,温吞吞的稀粥灌进潘厚仁的嘴巴,倒是让潘厚仁肚子里稍微充实了一些。 趁着两个牢头没走,潘厚仁又提出要解决生理问题。这下可好,两个牢头嘿嘿笑着,指着潘厚仁的脚下,那意思很明显:想尿啊,尿裤子吧! “干!活人还能被尿憋死?”潘厚仁心中带着无限的委屈,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狠狠瞪着两个等着他尿裤子的牢头。不就是尿裤子么,总不能因为面子,害了肾吧? 羞辱! 在四道眼光注视下尿裤子,那是何等的羞辱!如果不是潘厚仁的神经已经强大到一定程度,或者说他脸皮的厚度已经达到城墙的厚度,他又怎能在这个时候尿的出来。 有时候抗住拷问的未必就一定是真英雄,可是能够在这种环境当中,像潘厚仁这样面带微笑将裤子尿湿的,却更让两个牢头脸上变色。 是的,当看到水滴顺着潘厚仁的裤管淅淅沥沥的滴下的时候,两个牢头面上表情可谓是精彩之致!或许他们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的情绪,事实上这两个家伙都是番子里专职的狱头,精通拷问手段,废在他俩手中的人可谓是不计其数。 然而在他们漫长的审问生涯之中,还真是没见过像潘厚仁这样的人,即便是有失禁的囚犯,那也是在严刑拷打的时候,借着身体上遭受的伤害而流出来的。 像潘厚仁这样,自然而然的完成,当真是破天荒的第一遭,这样的人,这样的态度,意味着什么,两个老狱头心中很清楚,在这一刻,他俩面面相觑,又同时在对方的眼神当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奈。 这样的人是很难征服的,因为这样的人,内心的强大已经超越了常人。 “算了,不要管这小子了,还是等大人来了之后再说吧!”一个狱头摇晃着脑袋,干瘪的嘴巴里发出沙哑的声音,好像声带并不是他常用的一个器官,生涩而枯燥。 没说话的狱头像是同意了同伴的说法,两人一起转身出去,倒是让潘厚仁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裤管里湿哒哒的感觉很难受,然而更让潘厚仁难受的是双手双脚被镣铐锁住的地方,经过这么长时间之后,好像手脚都已经废了一般。这是气血不能顺畅流转的结果,事实上如果一直这样锁下去,用不了几天的功夫,潘厚仁的四肢就会废掉,就如同后世“拴”狗尾巴那样,自然脱落而感觉不到痛苦。 转动着手脚,潘厚仁利用房间无人的机会,缓缓的调动身体内的气息,用意识引导着气息在受损的四肢经脉里流转,试图让阻塞的经络重新畅通起来。这是一个极其难受的过程,不疼,但是酥麻的感觉往往比疼痛更让人难以接受,尤其是当气息穿行在骨骼经络时,那种从骨髓里发出来的蚂蚁爬行一般的感觉,更是让人手脚无措。 这一切潘厚仁都强忍了下来,哪怕他额头上已经布满汗珠,他也咬牙挺着,只因为他如果坚持不下来,等到纪纲来了之后,他就真是撑不下去了。 就这样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间,一直咬紧牙关的潘厚仁终于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重新睁开了眼睛。 总算是畅通了!潘厚仁感觉到气息重新开始流转,畅通而自然。手脚被镣铐锁住的地方已经重新恢复了知觉,就连肩膀和大腿这些地方的伤口又重新变得一丝丝抽疼,表明身体恢复到了一种正常的状态,至少伤口不会发炎了。 “怪了,纪纲怎么还没有来?” 虽说潘厚仁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地牢里待了多少时间,但从肚子饿的频率来判断,至少也有七八个时辰了,照理说纪纲早就应该到了,可是为何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出现,难不成是被什么给羁绊了? 第286章 都在忙 对于时间的估计,潘厚仁还真是没错,从他进入茶楼被五个番子围攻到现在,差不多也就正好是八个时辰的样子。 而这个时候潘厚仁自己也算是想明白了,那纪纲在朱棣身边一定是还留着眼线,否则岂能如此准确的把握自己的行踪,以至于让五个番子在茶楼上等着他自己跨入陷阱? 从某个角度来说,潘厚仁甚至还有些佩服纪纲的安排,就连他会到二楼吃东西这种事情,纪纲都能提前预料到,这种强大的思维能力果真不是普通人能够具备的,也难怪纪纲能够在朱棣的身边成为一个手腕通天的强大存在。 可即便是纪纲这样的手眼通天的人,也有他自己无奈的一面。 就好比此时,他内心当中实在是焦急着去跟潘厚仁见面,自打他知道潘厚仁成功的落网之后,然而在他面前的这个老头子,却还在喋喋不休。 除了张晓谶,又还有谁敢在他指挥使大人面前喋喋不休呢? 纪纲原本是打算天亮早朝之后就出城去找潘厚仁,可谁知道在早朝之上,皇上都开口询问潘厚仁的下落,如此一来,潘厚仁失踪的事情顿时闹得满城风雨。九门提督那边已经将整个京师撵得鸡飞狗跳,锦衣卫这边自然也不能闲着。 整个锦衣卫府都闲不住,作为锦衣卫两位大佬,张晓谶和纪纲自然就要坐镇在衙门里。这不,在皇上的要求下,张晓谶都主动移步到了指挥使衙门,就坐在纪纲的对面。 实际上张晓谶现在坐的是纪纲的位置,而纪纲却是坐在了客座的位置上。内心里纵然已经对张晓谶恨得牙痒痒,可谁叫人家张晓谶是掌卫使呢,行政级别上差了那么一级,纪纲纵然是万般无奈,也只有忍着。 “纪大人啊,你麾下的那些兔崽子是越来越差劲了吧?怎么找个人就这么难呢?你瞅瞅这都过了午时了,镇国将军的影子还半点都没有抓的住啊!”张晓谶端着青花瓷碗,一面吹着茶叶,一面不慌不忙地瞥着纪纲。 “可不是么!回头得好好的操练操练,最近这几年,他们是闲的皮痒了!唉,张大人,这也是皇上近两年用我们的时候太少了!”纪纲面部变色的回应着张晓谶,口里这样说,实际上却是因为最近皇上越来越倚重张晓谶,等于是收了他纪纲的权,他心中又岂会没有不爽利的地方。 张晓谶仿佛没有听出纪纲口吻里的酸味儿,仍旧面色平淡地道:“皇上给的期限是三天,如果三天之内还找不到潘厚仁,怕是老头儿我就要摘了头上的帽子,唉,这人老了,摘帽子也就无所谓了,纪大人你觉得呢?” 纪纲当然是不愿意摘帽子的,他还嫌帽子太小了呢,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更眼馋张晓谶头上的那顶帽子。最近从眼线那里收到的消息,皇上好像正在筹备一个更加强力的机构,听说要从宦官里抽调人手,关于这个事情纪纲还没有摸清楚,但他已然对这个机构产生了染指的冲动,暗中跟宫里几个交好的大太监沟通着。 听张晓谶说“摘帽子”,纪纲不由自主地撇了撇嘴皮子,张晓谶年纪确实不小了,摘了帽子也没啥。可纪纲却能听出张晓谶的言下之意,如果说皇上一定要摘帽子的话,怕是张晓谶会先摘了他纪纲的帽子,然后再摘自己的帽子。 “这京师诺大,找一个人不啻大海捞针!幸亏皇上下旨让我们找潘厚仁,却没说是活的还是死的,张大人呀,这三天时间的期限,若是咱们找到个活蹦乱跳的也就罢了,如果是冷冰冰的尸体,那也算是交差了吧?” 纪纲两眼盯着张晓谶,说话的声调里实在是一点温度都没有,跟房间里的空气一样,冰凉冰凉的。 的确,朱棣并没有明确的说,是要死人还是活人。可这种事情能够开口问皇上么,脑子进了水的人才会这样问吧。然而纪纲的话却让张晓谶无法反驳,更重要的是这明显是纪纲的一种威胁:想让我找潘厚仁?好啊,哪怕是活的,找到了也成了死的! 张晓谶相信纪纲有这种能力,虽说他张晓谶是掌卫使,可纪纲对锦衣卫的经营实在是太深了,深到张晓谶这个掌卫使真正能够掌握的番子,远远不如纪纲手里的多,在锦衣卫里说话的份量,自然也就远远不如纪纲。 想到昨夜里张兴带着秀娘找到自己,将潘厚仁失踪的事情说出来,一开始张晓谶也以为潘厚仁是少年心性,在某个烟花巷子里滞留了,可是打发人手去找了一圈之后,张晓谶也感觉事情不对劲了,趁着早朝之前,跟黄俨一同去找见了皇上。 幸亏朱棣是个勤勉的皇上,除非是极特别的情况,他总是要早朝的。 对于潘厚仁的失踪,朱棣却没有想太多,毕竟他对黄俨和张晓谶这一内一外两个人还是很看重的,更不用说还有张兴在一旁作证。然而朱棣毕竟是皇上,而潘厚仁虽说头上已经有两顶帽子,可放在这满地王公大臣的京师还不够看,朱棣也不愿意过早的暴露他跟潘厚仁之间的“亲密合作关系”,故而即便是朱棣,也只能是在早朝的时候,亲口提点张晓谶和纪纲,务必在三天之内找到潘厚仁。 为何朱棣会强调三天之内? 他倒是不担心潘厚仁会有性命之忧,朱棣之所以有这点信心,说起来还有些封建迷信,只因为潘厚仁是张三丰认可的传人,而以朱棣对老神仙的信心,潘厚仁定然是不会早夭,才会被内定为传人的,那么潘厚仁就肯定不会有意外! 不得不说在封建时代,即便是帝王,其世界观仍旧是扭曲的,不正常的。即便是历史上有数的“明君”,指导他们执政理念的最深层次的思想,往往也是一些唯心主义严重的信念,甚至于有些偏激。 且不说在朱棣心中是怎样想的,总之最后的结果,就是纪纲完全无法脱身出城去亲自审问潘厚仁。事实上即便没有张晓谶盯着,纪纲这个时候也不敢擅自离开指挥使衙门而出城,这里可是大明王朝的核心城市,行走在大街上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某个势力的眼睛,哪怕是纪纲都没有信心自己能够完全游离在这种庞大而复杂的监视体系之外。 如果说着急着出城而暴露了潘厚仁的位置,这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纪纲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发个消息,让手下将潘厚仁转移得更远一些,正如他刚刚对张晓谶说的那样,既然朱棣没有要求死活,实在不行的话,他并不介意交一具尸体出来。 直到如今,纪纲仍旧没有将潘厚仁当成一个同等级的对手,哪怕他已经直接或者是间接在潘厚仁手里吃了不少亏,可他仍旧坚定的认为,潘厚仁只是一只他随时可以捏死的蚂蚁! 或许潘厚仁在纪纲面前真的只是一只蚂蚁,即便强壮一些,仍旧无法逃脱纪纲的五指山。可即便潘厚仁只是一只蚂蚁,却也会引来不少鸟兽的注意。正如纪纲所担心的那样,京师是一座势力交错、关系复杂的城市,在这样一座城市里,没有任何消息会被真正的掩盖。 就在昨天淫雨霏霏而起的时候,一队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人马进了城,居中的那位骑士斗笠无比的宽大,将他一张脸完完全全的遮蔽了起来,加上周围那些骑士若有若无的掩护,让外围的人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照理说这样一票人马进城,城卫兵总该上去好好的巡检巡检,掂量掂量来头,可让人惊讶的是,今日此处城门的卫兵一个个好像是睁眼瞎般,愣是瞅都没去瞅过一眼,就让这票人马进了城。 “落脚的地方可安全?” 这票人马也没有在城门口逗留,一直转过两条街道,那居中戴着大斗笠的骑士才勒住马儿,低声问随从。 “启禀王爷,都安排好了。另外,小的们刚刚还接到一个消息,关于潘厚仁的!”那随从抬起来头来,投向“王爷”的眼神分明有些狂热。 “快说!磨磨蹭蹭的,难道不清楚今时不同往日么?” “是!那潘厚仁,怕是被纪纲的番子给抓了,如今已然不在城中!” 听到这消息,马背上的王爷竟然也是制不住的浑身一抖,“不在城中?” “正是!小的们已经确认过了,就连掌卫使张大人等,都在四处寻找潘厚仁的踪迹,这不,皇上都惊动了,给了番子们三天期限呢!” “啪!” 正在讨巧卖乖的随从,怎么也没想到天上会落下道鞭子来,不仅仅将他头上的斗笠给抽成两片,辫梢还在他惊愕的脸上留下了一道血红的印子! “废物!不早说,既然潘厚仁在城外,本王何须冒风险进城?蠢货,蠢货!本王的好事差点让你给废了,走,出城!”抖手将鞭子一收,那王爷低喝着马儿掉头,随着他的举动,其他骑士也纷纷喝转马儿,却是连休息都不要了,就要赶着出城去。 就在这票人准备从进来的城门重新出城的同时,一个身影也从指挥使衙门里摸了出来。 这是个小小的百户,搁在千户成群的指挥使衙门里却是不打眼的,平常时候也几乎从没有人注意到这位百户,更没有哪位大人关心过这位百户跟指挥使大人之间的关系。 事实上此人同样是纪纲的心腹,而且是那种隐藏极深的心腹,此时他正好奉了纪纲的命令,准备出城。 现在进出城都不是那么容易,也只有像刚刚那位王爷,或者是这位番子百户,才能进出自如。只不过在这番子走出没一条大街,他身后,就缀上了不止一个人影。 秀娘一开始只是紧紧的盯着那百户,生怕让他走脱了。她带着张兴给的信物,倒是不用担心城门口卫兵们的盘查,只不过当她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竟然还有个人,也是盯着那百户而来,几乎跟她同时到达城门口的哨卡处,卫兵们检查他的路引时,那人两眼仍旧死死盯着前面已经过关的百户动静。 “此人是谁?” 或许是因为一身女装打扮,那跟踪百户的家伙并没有注意到秀娘,毕竟谁也不会想到在这种天气里,还有女儿家会出来做如此危险的事情,即便他注意到秀娘,恐怕也会认定是某家的媳妇儿正赶着出城办事呢。 秀娘一时间猜不透此人的身份,便借着卫兵检查的机会,稍微耽搁了一下,等那人先行过了关卡,秀娘才问刚刚检查那人的士兵。因为她手中拿着的张兴的信物,非普通人的路引或者是官兵的腰牌,卫兵们不敢隐瞒,便告诉秀娘,刚刚那人拿的也不是普通路引,而是王府的通行证。 第287章 苦难的日子 “王府?哪个王府?” 秀娘微微一怔,随后问道。 等到从卫兵口中获得确切的回答之后,秀娘脸上浮起了冷笑,走出关卡,她凝视着前面过关那厮的背影,低声道:“没想到你们也来参合,倒也好,新帐老账咱们一起算!” 一直没有消停的春雨又开始飘飘扬扬起来,原本就不算明亮的天色变得更加昏暗,过了午时这天气就奔着擦黑而去。对于潘厚仁来说,外界的变化毫无意义,他仍旧是被牢牢的铐在地牢的墙壁上,已经差不多有十二个时辰了。 期间除了吃饭时间以外,那两个狱头也不止一次来看过潘厚仁,或许他们是指望着能够看到潘厚仁痛苦的模样,可惜现实让他们很失望,潘厚仁压根就没有表现出半点软弱的样子,甚至于是对他们呼来喝去,就是在打发下人。 “喂喂,老子又饿了,你们的窝窝头都是用发面蒸的,这么不经饿啊?这纪纲也太抠门了,要不要老子回头骂他个屁滚尿流?” 潘厚仁又在地牢里吼起来,他倒不是骂纪纲玩儿,还真是因为他感觉肚子饿,本身就是长身体的时候,加上人挂在墙壁上,只有脚尖能够点到地面,长期保持这样的姿势,潘厚仁不得不时时刻刻凝气汇神,让气血畅通,吃下去的那几个干涩涩、没半点油气的窝窝头又怎么可能够他消耗的? 按照前几次的惯例,潘厚仁以为自己会将狱头吼来,即便是口中骂骂咧咧不甘心,但他们也不敢真将自己饿死了,窝窝头虽然难吃,但总能填肚子。然而此番开口之后,潘厚仁等了半天,却没有动静。 “咦?难不成天太晚了,都滚床单去了?喂,你们两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滚床单了嗦?真他娘恶心啊,不过记得老子的窝窝头!” 喊了有两三遍之后,潘厚仁口干舌燥自己败下阵来,他可不敢一直嚎下去,万一不给水喝了,那才是自己折磨自己呢。 抖了抖又开始发麻的双脚,趁着这会儿两个狱头不出现,潘厚仁又开始打量身边的情况。 作为一间牢房,或许准确的说是一间用来拷问犯人的审讯室,不管潘厚仁怎么看,在他能够触及的地方实在是找不到任何可以派上用场的东西,别说是什么钥匙、铁丝之类的东西,就连一块木片都没有,像影视作品里主角那种幸运的事情根本没有。潘厚仁晃荡晃荡一头锁住他手腕,一头钻进青石墙壁,足够儿臂粗的铁链子,咣当咣当的声音,像是在嘲笑他的无奈。 “都快一天了吧,也不知道外面乱成啥样了…” 考虑自己身处的位置,潘厚仁虽说也想过,但总觉得秀娘等人能够找来的可能性实在是不大,毕竟这不是后世那种满街都是摄像头的时代,在京师这种人口密集度高的地方走丢几个人实在是一件极其正常的事情。 最让潘厚仁后悔的就是喝茶上二楼的习惯,以为找个靠窗户的座位吃饭是一种小资的调调,端着可乐拿着汉堡透过窗户看楼下街道上的行人就显得很高端?纯属是自己脱离群众!潘厚仁现在揣摩,如果他当时不上茶馆二楼,那几个番子想要将他拿下未必会如此顺利,至少他还能大吼出自己的身份来。 此时说啥都晚了,困在这地牢里不见天日,就看那纪纲啥时候出现了。 要说此时潘厚仁心中不后悔那是假话。虽说他是穿越者,可不代表他就不会死呀,而且潘厚仁其实挺怕死的,当初去安南对付霍乱的时候,潘厚仁就很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恶疾传染上。 那次也是赶鸭子上架,如果是让潘厚仁摸着自己良心来选,对不起,他绝对会选择留在昆明城里混吃等死。 “唉.” 看了看昏暗的油灯,潘厚仁禁不住发出低沉的叹息,这会儿说啥都晚了,等着吧。 没过多久,地牢里终于又响起了脚步声。让潘厚仁心神一振的,是多出来的脚步声,是的,他已经能够分辨出,这次的脚步声当中多出了一个人来,不仅仅是那两个狱头。 “好像不是纪纲…” 虽然还没有看到人,但通过对脚步声的判断,潘厚仁心中已然有些失望,眼下的局面,除非是纪纲来了,否则不会有任何转变。当然这仅仅是潘厚仁自己的判断,当他看到穿着番子百户衣服走进来的男人时,仍旧禁不住愣了愣,随后冷冷一笑,道: “怎么,穿着虎皮就来了,也不怕被人跟上?” 可以确认的是,潘厚仁并没有跟这个百户见过面,那百户也没有反驳潘厚仁,只是抬手一指,对那两个狱头道:“奉指挥使大人的命令,将此人转移地方关押!” “啊?转移?” 两个狱头明显意外的表情让潘厚仁有些吃惊:好端端的为啥要转移自己,难不成是秀娘等人已经要找来了? 想到这个可能,潘厚仁暗暗平复心境,缓缓的吐纳,他要争取更多的恢复力量,让自己保持在一个相对良好的状态里,万一需要的时候,还不至于成为拖累。 “没听见我说的话么?城里已经闹起来了,皇上下了命令…” 那百户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是不想让潘厚仁听见,幸亏潘厚仁耳朵还算灵光,勉强听了个开头。 “原来是皇上都知道我失踪的事情了。我擦,这次丢脸都丢到皇上面前了!唉,算了,都这个时候还说什么丢脸不丢脸,也不知道大哥他们能不能找到这里来!” 潘厚仁心中在盘算,而两个见了纪纲信物的狱头,拿着沉重的铰链走过来,其中一个开口对潘厚仁道:“不管你在外面是啥,来了这里就得规矩点,否则有你的苦头吃!” 这是番子们常说的一句话,只因为他们下手的对象往往都是朝廷里的官员,不乏进了诏狱还在大吼大闹的官员,这种人番子们见的多了,自然也就会形成这种独特的说话习惯。 其实即便那狱头不说,潘厚仁也没想过现在就开始折腾,二十多斤的铁铰链困在身上恐怕只有超级赛亚人才能挣脱,潘厚仁自问没有那本事,还不如老老实实的节约体力,留作他用。 锁好铰链之后,潘厚仁被两个狱头从墙壁上放下来,那百户就这点时间都在催促,说是外面已经安排好了马车,让抓紧时间。 从那百户焦急的情况来看,潘厚仁感觉恐怕是自己的失踪已经引起了足够的重视,身上压着沉重的负担,却不能阻止潘厚仁竭力的抬起头来,观察左右的情况。 不知道是因为着急还是因为那两个狱头的大意,总之这个时候番子们没有给潘厚仁套上黑色的布袋,以至于让潘厚仁可以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这是个京师周边最普通的农家庄园,至少走出地牢之后,周边的事物并没有什么东西让潘厚仁看着碍眼,由此可见纪纲经营此处怕是时间不短,才弄得如此妥帖。硬要说有什么不对劲的话,恐怕就是站在远处院墙边上,拿眼神似瞅非瞅的,神情很是僵硬,应该是真正的农家。 “看啥看,滚远点!” 潘厚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眼神触及到那些农人,以至于两个狱头在催促他上马车的同时,凶神恶煞的大吼,更让潘厚仁担心的是,当他老老实实钻进马车厢之后,听到车厢外两个狱头的对话。 “这几个人留不得,他们啥都看到了!” “好,让薛老三搞定这些人!回头再换过一批来!” 两个狱头在马车厢外的对话,让潘厚仁心中一阵抽紧:这是要杀人灭口了!这可不是什么猪羊马牛,而是实实在在的人啊,那番子们三五句话,竟然就已经决定了那些农人的生死,实在是——除了草菅人命,潘厚仁找不到别的词汇来形容。 或许在这些番子眼中,那些农人的性命根本就谈不上性命,但不管怎样,潘厚仁此时心中已经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这几个番子,还有他们背后的那只魔爪——纪纲! “纪纲啊纪纲,你该死,真正的该死!” 心中纵然是愤慨,可潘厚仁也知道自己现在是自身难保。狭小的车厢里挤进来三个人就显得无比拥挤,两个狱头身上那股味道在地牢里还不明显,此时却让潘厚仁直皱眉头——那是一种带着腐烂的人肉的味道。 “嘿!” 或许是潘厚仁那种厌恶的眼神,引起了其中一个狱头的注意,他丝毫不认为这是潘厚仁对他的一种仇视,反而一咧嘴,露出两排褐黄色扭曲的牙齿来,黑洞洞的嗓眼里挤出一个沙哑的笑声。 “乐吧,少爷我倒要看你能够…唔!”潘厚仁的话还没有说完,坐在他另外一侧的狱头突然勒住他的脖子,然后将一块软木塞进了他的嘴巴,阻断了他的声音。 “省省力,大家轻松点!” 咧嘴笑的狱头脸上表情变得更加开心,他扯了扯身上的衣裳,像是不太适应这种感觉。 马车开始摇晃,潘厚仁感觉两颊发酸,软木塞毕竟也是木塞,硬邦邦的在嘴里引得他唾液不停的流淌,滋味非常难受。而从马车颠簸的程度来判断,潘厚仁感觉马车应该是已经离开了官道,看不见外面的情况自然也无法判别车头的方向,也不知是朝着南方走了,还是西方。 因为潘厚仁不能说话,两个狱头显然也不是那种话多的人,故而车厢里除了马车晃荡的吱呀声之外,就再听不到任何声音。那像是要散架的声音仿佛有种催眠的效果,没走出多远,潘厚仁就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他竭力不让自己睡着,微微侧头看了看两个狱头,分明也是在眼皮打架。 要知道昨天晚上潘厚仁虽然睡的不好,可两个狱头同样别想好好的休息,他们还得负责看着潘厚仁,无论如何都是不能睡觉的,故而看上去状态更是不佳。 虽说潘厚仁看不到外界的情况,但天光是在逐渐变暗,加上他自己肚子里传来的感觉,也证明是到吃饭的时候了。 “怎么还没人来呢?再这样下去,少爷我都要饿死了!” 第288章 敌袭 饥肠辘辘的感觉灼烧着潘厚仁的肠胃,让他头晕脑胀,甚至连身上那沉重的负担似乎都已经感觉不到了,这可是潘厚仁身上的富贵命,照理说这个时代的人饿上个三五顿都不会有问题,也只有像潘厚仁这样的富家少爷,才会吃不下这样的苦。 或许潘厚仁自己都觉得不会有人来救他的,尤其是当他登上马车晃荡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之后,一颗心已经沉到谷底,现在他唯一的希冀就是啥时候能够停下来吃饭,或者说,啥时候能够到他的新牢房。 就他所知,一路上好像没有听到过任何非自然的声音,不管是人声、牲口的声音还是别的什么声音都没有,而马车的颠簸更是越来越剧烈,仿佛是走向深渊一般,越来越偏僻。更让潘厚仁担心的是,除开他们这辆马车之外,番子们并没有安排更多的人手,除开他们自身的信心之外,也说明即将要去的地方会更加隐蔽。 当潘厚仁已经感受不到车厢外的光芒时,马车的晃荡终于停止了。潘厚仁感觉怕是已经走到了地头了。果不其然,在片刻之后那番子百户的声音传来,让狱头押着潘厚仁下车。 从马车里出来的潘厚仁,入眼都是漆黑,唯有几处火把的照亮,还有不远处那如同鬼火一般幽幽的马灯。 “到地头了,镇国将军二等伯!” 这个时候,潘厚仁才第一次仔细端详那百户,不算老,三十多岁,脸上的横肉一串串的,左眼大右眼小,但均是三角形,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 “你知道我的身份?” 软木塞被狱头抠出来,潘厚仁顾不上已经被唾液濡湿的胸襟,转动着不太灵光的舌头,皱眉问道。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不管你过去是什么人,如今在我眼里,就是半个死人!”那百户眨了眨三角眼,透射出两抹疯狂的光芒,那光芒强烈的程度甚至让潘厚仁觉得有若实质。 “半个死人?”潘厚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自打穿越到明朝至今,被折腾到如此地步,还真是破天荒的第一次。对于潘厚仁来说,固然心中有强烈的不甘,但同时也给他提了个醒:张三丰再传弟子的名头并不是万能的,这个世道上的疯子还有很多。 “怎么?难不成你还想翻身?老老实实的跟着走吧,等纪大人来了,你好好的哀求哀求,看看大人最后能不能给你一个痛快!” 那百户喷着臭烘烘的唾沫星子,丝毫不在意潘厚仁的感触。两个狱头一左一右的拖拉着潘厚仁身上的铰链,等着那百户说完之后,就要拖潘厚仁去地牢。 很明显,这里必然又是锦衣卫,或者说是纪纲的另外一处秘密据点,甚至于比潘厚仁昨天待的那个农庄更为隐蔽。当穿过院子之后,潘厚仁终于看到了除开百户和两个狱头之外的人。 只不过这些人都是阴沉着脸,大多数时候都低着头。虽说看不到这些人的面孔,但却能让潘厚仁感觉有种阴森森的感觉,好像出现在他视线里的这些黑衣人,都不是活人,而是一具一具的行尸。 一路行来潘厚仁数了数,这种行尸般活动的黑衣人竟然不在少数,而且截止目前进入他眼帘的竟然都是成年男性,身材高大,大多数腰间还挂着弯刀,沉甸甸的走路都不晃荡。 “这些应该不是番子,难不成是…”脑子里闪过一道光华,潘厚仁顿时暗道不好,从眼前这个地方的情况来看,那纪纲的心,怕是比历史上记载的那个纪纲,心气还要大,大的多! 就在潘厚仁以为今天不会再有意外,所有的事情都只能留到纪纲来解决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如其来的由远及近! “怎么回事?” 潘厚仁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询问,那百户脸上首先变了颜色!很显然他并没有从纪纲那里获悉会有人来支援,那么这急促的马蹄声说明了什么? 敌袭! 只有这种情况能够说明情况,只有敌人,才会在如此的雨夜疾驰而来! “快,快将他带进去,所有人准备,为了大人!”百户开始慌乱,虽说他的慌乱还仅仅限于语言,至少在发布命令的时候没有任何的错乱,然而百户的慌乱并没有影响到此处那些黑衣人,即便是听到百户的命令,他们在遵守这位百户的命令时却仍旧是不慌不忙的,好像一个个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千锤百炼的精锐战士! “走!进去!” 看到那些黑衣人已经开始整队,百户上前一步,协助两个狱头拉住潘厚仁的胳膊,想将其拖入房间的深入,或许是地牢,或许是别的什么东西。 然而这个时候,潘厚仁两眼微微一瞪,两脚却像是生根了一般,两个狱头加上那百户,愣是一下子没能拖动! “找死呢!” 那百户将手一丢,哐啷一声腰刀半出鞘,大小三角眼瞪着潘厚仁! 此时的潘厚仁又岂会被人吓唬?虽说他并不知道汹涌而来的骑兵是不是自己人,但对于他来说,此时就是个机会,只要一旦爆发战斗,那么潘厚仁就有可能走脱! 任何机会都不能放过,这是生存的法则!当然,此时双手都被沉重的铰链禁锢,潘厚仁也知道自己不能跟两个狱头和那百户硬抗,他心念电转,想到个借口,道: “你们以为我是想跑么?动动你们的脑筋好不好,在京师我能调动这样的骑兵?怕是你们的敌人来了!嘿,或许你们不怕死,也该死,但若是本少爷因为你们的失误而死在这里,你以为纪纲会放过你们?蠢货,还不去看看,究竟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被潘厚仁这么一吼,两个脑子不灵光的狱头顿时就晕了,怔怔的转头望向那百户。那百户虽说平常也是个狡诈的人,但这会儿估摸着也是因为那整齐划一而又沉重逼近的马蹄声给震得有些发蒙,“喏喏”了几声,却不知道是不是该反驳潘厚仁的话。 “还等什么啊!要么我们战,要么我们走!” 潘厚仁听着那蹄声没有丝毫减速的意思,分明是直冲此处而来。虽说也有可能是纪纲的人马,但潘厚仁从不记得番子的骑士能够踩出如此整齐的鼓点声来,即便是京师里的卫戍骑兵,也休想有这种整训! 精兵! 这来的必然是真正的精兵!也只有真正精锐的骑兵才会有如此精湛而整齐的骑术,要知道,在整个大明朝,即便是已经坐拥中原的今天,骑兵仍旧是所有兵种里最为薄弱的一环! 这是谁的骑兵,潘厚仁不知道!他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这决计不是纪纲能够调动的骑兵!只是他心中的确定却不为那百户和两狱头所知晓,虽说他们在大明生活的时间远远超过了潘厚仁,但却不代表他们所能够知道的东西,就一定比潘厚仁更多! “轰!” 当听到这一声巨响时,潘厚仁身边的百户脸上彻底没有了血色!还说什么了,没有招呼,也没有问话,径直利用骑兵的冲击力撞破院子大门,岂不是已经足够说明来人的身份?难不成自己人会这样做?难不成客人会这样做? 即便是客人,那也一定是恶客! 如果今天潘厚仁正好在城里,或许就会认出这一队穿着五花八门,但气势却异常统一的骑兵队伍来。 是了,这就是那支偷偷进城,然后又偷偷出城的马队,穿着蓑衣,带着巨大的斗笠的马队!此时夜色当中,他们身上仍旧穿着蓑衣,只是摘了斗笠,换上了——头盔! “汉王!” 周围的光线并不明朗,还有斜飞的雨丝在干扰,可这并不能影响潘厚仁的判断,当看见那些骑兵头顶的盔甲时,潘厚仁心中惊呼出这个久到他差不多已经要忘记的名字——汉王! 汉王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潘厚仁想不明白。照理说汉王应该是在遥远的永安,而不应该出现在京师城里。藩王擅离封地的惩罚,其严重程度可以完全依赖于皇上的心情,也就是说在必要的情况下,这种违背祖制得举动足以让朱棣有理由剥夺汉王的王位,甚至是对其处以极刑! 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驱使一个藩王甘冒如此巨大的风险?难道说自己的魅力已经达到如此程度? 这简直是个笑话!为了他区区一个潘厚仁,藩王不但不顾自己的王位,甚至是不顾自己的性命了?潘厚仁苦笑着摇摇头,他此时脸上的神色比站在旁边的百户好不了多少。 从那飞驰而来的骑兵当中,潘厚仁已经确认汉王就在其中!相对而言他并不认为自己现在还有走脱的机会,落在纪纲的手里或许还有翻盘的机会,可他若是落在汉王的手里,若是汉王能够顺利的将他带回永安,恐怕就算是张晓谶加上黄俨再加上沐晟联手,即便是再加一个四疯,也别想将他从汉王手里安然无恙的弄出来了! 别忘了,永安那是朱棣给朱高煦的封地,在封地上,汉王朱高煦就是那里的天,那里的地,那里的一切!其意志在那里不容置疑! “你们还愣着干啥?” 农庄里的黑衣人虽然迟钝木纳,但是在面对激荡起来的杀气时,却有种连潘厚仁都佩服的凶悍,竟然不畏高头大马,挥舞着弯刀冲向骑兵!他们像是拍落在礁石上的巨浪,纵然明知不是礁石的对手,却是那样的义无反顾! 虽说这些黑衣人决计没有战胜汉王骑兵队伍的可能,但是他们的奋起,却给了潘厚仁一个机会,一个逃生的机会! 趁乱而逃并不是不可能,但潘厚仁首先要解决的就是身上这沉重的枷锁! 京师周边丘陵众多,严格说起来并不适合大集群骑兵作战,若是给潘厚仁机会,他相信自己有能力从骑兵追索之下逃生,可若是身上这样沉重的枷锁,普通人戴着那是走路都成问题,就更不用说逃跑了! 潘厚仁的大声呼喝终于惊动了百户和那两个狱头。 相比起来两个狱头的反应更要木纳一些,好像眼前那些横飞的血肉都没有能够刺激到他们的神经,即便是听到潘厚仁的大吼大叫,他们仍旧是缓缓转过头去望那百户。 现在潘厚仁所有的希望都只能寄托在这百户的身上。 而事到如今,那百户也知道情况危急。只见他一咬牙,从怀中掏出了锁链的钥匙,丢给其中一个狱头,“快,大人有令,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了!打开锁链,带上他我们一起逃!快!” 第289章 茫然的逃生 “还不快点!” 潘厚仁此时急得一颗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了!这两个狱头分明是纳于世事,也不知道那百户心中是怎么想的,偏偏要将钥匙给狱头们,直接给自己开锁岂不是更快? 事实上那百户也不是不知道两个狱头反应迟钝,只是借着这会儿工夫,那百户却是转身吆喝,口中说着一些不清不楚的口令还是方言,总之潘厚仁听不分明,可让他意外的是,百户说的这种语言却能很好的指挥那些黑衣人,不顾牺牲的冲上去跟汉王的骑兵拼命! 此时黑衣人真是在拼命! 至少在潘厚仁这里看来,那是真拼命!没有半点虚假,血肉和刀光剑影搅在一起,洒落的就是一条条原本鲜活的性命! 表面上看黑衣人因为是步卒,处在绝对的下风,但实际上,在潘厚仁视线不及的地方,仍旧有骑兵被疯狂砍杀的黑衣人拖下战马,老实说这种离开马背的骑兵,其命运将会异常的凄惨,只因为那些黑衣人就像是一群没有人性的机械,起落的刀光片刻就能让倒地的骑士变成一滩肉泥! “啪嗒!” 两个狱头的反应虽然迟钝,但这个时代的锁头也没有太高的科技含量。早已经做好准备的潘厚仁耳中听到锁扣松开的声音,立马一抖身子,迫不及待的将压制了他几个时辰的铰链抖落,这一刻,他畅快的想要呼啸,这种轻松的感觉,还真是难得一试! “还傻站着干啥,走啊!” 活动活动身子骨,虽然潘厚仁不是很想,但考虑到更多的因素,他还是开口提醒两个狱头。而两个狱头此刻脸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表情,望着潘厚仁,其中一个裂开嘴巴,却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喂,你们不走,少爷我可要走了!” 潘厚仁最后一次提醒,跟着就转身,稍微辨识方向之后,提起右脚就要溜! “跟上!” 声音从潘厚仁背后传来,他不用回头去看,也知道是那个百户!应该说此时也只有那个百户才稍微清醒一些,除开之外,所有纪纲的人都显得木纳而迟钝! “你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百户的脚步不慢,转眼就跟潘厚仁跑了个并驾齐驱。潘厚仁两眼只是尽量分辨着前面的路况,又黑又冷的夜色里,踩着滑溜溜的山路想要跑快是极困难的一件事,错非潘厚仁长年修炼出的稳固下盘,怕是早就摔倒了! 由此可见那百户的功夫也是不弱,至少潘厚仁觉得不比他差劲,至于说两个狱头,在潘厚仁和那百户转过一个山坳时,已然不知道被甩到何处去了! “那还用说,当然是汉王的人!糟糕,我家大人还不知道汉王也来了京师!” 就这个时候,那百户仍旧没有忘记替纪纲操心,这种忠诚倒是让潘厚仁微微侧目,他想不通纪纲究竟有什么值得这百户如此效忠?疑惑归疑惑,此时可不是谈人生和理想的时机,虽说两人已经跑出很远,但马蹄声并没有被甩的太远。 身后接连响起的两声惨叫,让潘厚仁以为,是那两个狱头遭了秧!他偏头望向百户,百户却摇头,“不是他们,一定是汉王的人!我们的人,死都不会叫!” 死都不会叫! 听到这句话,潘厚仁心中不由的有些发毛,暗道:这样的人,也不知道纪纲是通过如何惨烈的手段才训练出来的! 且不管是不是两个狱头遭殃,但既然有惨叫传来,也就证明身后的追兵不远,潘厚仁哪里还有心思去判断两个狱头的遭遇,只能埋头加快脚步。 “往哪边跑?” 眼前出现一个三叉路口,不熟悉路况的潘厚仁愣了愣神,不得已停下了脚步。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走哪条路。”三角眼百户那张布满横肉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抱歉的神情。他只是纪纲身边隐藏的较好的一条狗而已,平常时候又岂能接触到更多的隐秘? 像潘厚仁两人刚刚逃出来的这个农庄,即便是此百户,往日里也是很少过来。偶尔被纪纲差遣过来,那也就是送点东西,或者是命令之类的,随即就离开了,根本没有深入过。 所以潘厚仁将自己的疑问转交给这百户,不啻是问道于盲。 “可惜手里没有硬币!” 看了看那百户,潘厚仁不由的发出一声自嘲。三角眼百户自然听不懂什么是硬币,他抬走指向中间的小道,那意思是要潘厚仁跟他一起撞大运。然而事情都发展到如此程度,潘厚仁又岂会再跟他走? 别的不说,若是一对一,即便这百户看起来功夫不弱,而且手里还有兵刃,潘厚仁却有信心胜的过。 “硬币就是通宝!” 身后的喊杀声还在继续,潘厚仁此时却变得镇定起来。面带着笑容向这百户解释硬币的含义,这一刻潘厚仁的冷静让那百户感觉难以接受,如同一个普通人般,那百户抽出了绣春刀。 “潘厚仁,别以为现在你就可以离开!没有指挥使大人的命令,除非是我死了,否则你就别想逃离我的视线!” 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线下,潘厚仁仍旧可以看到那百户面部表情逐渐变得狰狞,那抽搐的眼角,还有牵扯到变形的嘴角,无不在表露着内心鱼死网破的信念! 一个人有信念总是好的,不管这个信念本身是对还是错。 然而此时,潘厚仁不得不说,这位百户的运气不好! 摇着头,潘厚仁眼神当中出现了一抹遗憾的神采。毫无意外的,他眼神被百户所接收,并且明悟。然而百户并不知道潘厚仁眼神当中的遗憾究竟来自何方,他忍不住低喝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噗!” 清脆的突破声之后,是长长的破空声! 百户身子微微一震,面部表情凝滞的他缓缓低头,却正好看见前胸透出一截箭簇! 发亮的箭簇在微光之下闪烁着冰霜一样的光芒,暗红的血液混合着冰霜样的反光,有一种妖异的美感! “为什么…” 百户的声音很挣扎,他的一双眼睛在三角形的眼眶里转动,看方向,他是想往后看。从身体里流逝的力量已经不足以让他转都颈脖,而他却又是如此不甘心。 为何羽箭会从后面而来? 这个问题,百户至死不知! 潘厚仁却是在笑!哪怕百户的性命就在他眼皮子地下一点点的消散,却也不能破坏潘厚仁此时的心情,那种喜悦的心情! 只因为在朦胧的夜色当中,潘厚仁眼神越过缓缓歪倒的百户,看到了一个熟悉的,窈窕的身影! 错非是百户陨落的性命,潘厚仁肯定会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她是如何寻觅而来的?潘厚仁扪心自问,即便是他遇上眼前的情况,也不可能做的更好,或许只有亲自问问她,才能明白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秀娘,你怎么会?” 长弓被抛掷在脚边,秀娘的眼底同样孕育着一丝激动!然而此时此刻真不是诉说衷肠的时候,汉王朱高煦的人马隐隐然就在不远的地方征伐,谁也不能保证下一刻他们不会出现! “快走!边走边说!” 对于秀娘的这种淡定,其实潘厚仁已经习以为常了。旁人或许感受到不到,但潘厚仁却如同能够听见那假装淡定之下,砰然而动的心跳声。 跟潘厚仁相比,秀娘好像也不并不熟悉此处的路线,幸亏她告诉潘厚仁,此时两人所处的位置是在京师城池的南方,潘厚仁才能凭借着本能,寻找路线。秀娘越是依赖他的方向感,就让潘厚仁心中的疑惑越深——如果说秀娘连路都找不到,她又是如何到此处的? 说起来都是运气! 当暂时听不到马蹄声,感觉上已经脱离汉王追索之后,潘厚仁跟秀娘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 两人坐在一处可以避雨的密林当中,借着天空微微泛起的光芒,一面休息,一面讲述分别之后的情况。 潘厚仁这边没啥好说的,进出都是马车代步,倒是没有亏了他的双脚,可是秀娘就不同了。 一开始秀娘就判断潘厚仁的失踪跟纪纲脱不开干系,故而不管张晓谶等人跟纪纲如何纠缠,秀娘自己就是一门心思的监视纪纲,监视从纪纲身边离开的每一个人。 应该说秀娘的策略很正确,她的耐性让她捕捉到了那三角眼的行踪。 照理说她跟着三角眼出城,在找到关押潘厚仁的农庄就应该动手救人才是。事实上秀娘也是如此打算的,但怎奈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另外还有一个人,却是远远的吊着秀娘。 直到现在秀娘也不知道吊在自己身后的人是属于哪一方的势力,只因为当她感受到对方的威胁时,长长的羽箭差一点就穿透了秀娘高耸的胸膛!如果不是在那一瞬间秀娘心生警兆突然转身,她的下场或许跟三角眼百户相差无几! 紧跟着就是一场追逐战,没有远程兵器的秀娘不得不冒着被射杀的危险,凭借着敏锐的感知,最终将追踪者一剑刺死! 因为对方功夫也不弱,而且分明是强力斥候之类的人才,为了保证自己的安全,秀娘根本没有机会留对方的活口。当然,在那种危机的情况下,即便对方不死,秀娘也没有闲工夫去审讯,只因为她刚准备摸进关押潘厚仁的农庄,就发现身后来了骑兵! 秀娘倒是没有潘厚仁那种近乎于妖孽的判断力,她只是知道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无法硬憾那些骑兵,故而她只是尽快的跟上潘厚仁等人的马车,一路上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却仍旧比汉王的骑兵来晚了一步! “幸亏你逃出来了!否则…”秀娘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不用她说潘厚仁也知道,若是自己不能说动那三角眼释放自己,秀娘肯定会提着长剑杀进去!在那样混乱的战局里,别说秀娘,恐怕就是四疯来,也难保不失! “秀娘,任何时候都不要为我冒险!”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潘厚仁不得不在心中暗道“好险!”,可他同时也在为自己,为秀娘的命运而庆幸,只要情况发生哪怕是一点点的变化,现在两个人怕是都没有机会再对话了! 逃出生天,虽说还没能够回到京师,但对于潘厚仁来说,小命至少是保住了! “看来纪纲做的事情也不是毫无蛛丝马迹,连汉王都摸过来了,难道这就是纪纲命中注定的?命中注定他今年一定会败亡,故而连我都能够逃得性命?”潘厚仁一面说,一面苦笑。他心中盘算的是接下来自己应该怎么办? 或许等到天亮之后回到京师,而后直接通过黄俨向朱棣告发,那纪纲在城外不但有自己的农庄,竟然还蓄养私兵!这纪纲,分明是在造反的节奏!如果说要告发纪纲的话,潘厚仁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放过汉王! 第290章 汉王之罪 身为藩王却偷偷离开封地,跑来京师周边追杀朝廷命官,弄不好那就是死罪! 听了潘厚仁的打算,秀娘并没有反对,也谈不上赞成!对于秀娘来说,潘厚仁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只要能够保证这点,不管潘厚仁要做什么,哪怕就是造反,她都会支持! 当然,造反这件事本身就带着莫大的危机,除非是神灵向秀娘保证,否则秀娘绝对不会同意潘厚仁这么干。 “要不厚仁你先休息,我来看着,等到天色放亮之后,咱们再出发?”秀娘有些心疼的挪近潘厚仁身边,她或者是想抬手去摸摸潘厚仁那张满是污秽的面庞,可偏偏因为一丝羞怯,不得不用语言来掩盖她的心思。 “不用!”潘厚仁带着笑意微微摇头,“咱们一起休息,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我不信那汉王还有勇气出现在京师的城头!” 潘厚仁的判断自然是没错的。 或许是老天爷都在替潘厚仁庆幸,连续几日的阴雨竟然在这个时候停了,太阳在云层的后面露出半张脸来,仅仅是一半的温度,也足以让地面上的水汽蒸发,在清晨的时候,形成笼罩四野的淡薄雾霭。 这种雾霭对于潘厚仁和秀娘来说,并没有任何的影响,反而让两人眼前的景色,幻化出一种如真似幻的美妙来,而天空中乳白色的太阳本身,又替潘厚仁指明了前进的方向。 潘厚仁原本是想进城之后直接去找黄俨,将纪纲做的事情一一揭露出来,可当他和秀娘走了差不多大半天的路,眼瞅着就要赶到京师城门时,却在官道上发现了锦衣卫设下的关卡! “怎么会是番子?” 作为京师重地,官道上被设下关卡这一点都不奇怪。让潘厚仁担心的,只是守卫关卡的竟然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堂堂的锦衣卫!锦衣卫,那可是天子亲军,一般情况下岂会做这种低贱的工作,除非是. “除非是张大人或者是纪纲亲自下的命令!”秀娘也看见了,她的眼神并不输潘厚仁,那几个腰间挎着绣春刀的番子很是认真的在关卡处来回的走动,面向着每一个过关卡的人,好像很称职的样子。 潘厚仁可以向天保证,他从来没见过执行任务如此认真的番子!哪怕就是去王公大臣家里抄家,这些番子都不会像现在一般,盯人盯的如此认真,好像恨不得连人家的脸皮都一起给瞅掉了,他们才甘心! 如此情况只能说明,这些番子必然是受到了层层重压!而普天之下能够对众番子产生如此压力的,说穿了就只有两个半人——皇上朱棣算一个,纪纲算一个,而张晓谶,只能算是半个! 这些番子,分明就是在等潘厚仁自投罗网! 或者换一种说法:纪纲怕是已经知道潘厚仁走脱,故而才会在京师周围的官道上统统设下卡子,由信得过的番子亲自镇守,唯一的目标就是他潘厚仁! 如果现在一头撞上去,别说什么过关进城,弄不好纪纲都已经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了! 所以潘厚仁在思索片刻之后,不得不告诉秀娘,两人怕是要换个方式进城了,或者说,等到天黑之后,再偷偷的摸进城去。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幸亏潘厚仁早已经习惯了。 虽说暂时无法进城,但东西总是要吃的。因为不知道是否还有番子潜伏在官道周围,潘厚仁只能同意秀娘到周围有人聚居的地方买一些吃的,先让两人填饱肚子,等到天黑之后,两人再商量该如何进城。 如果不是潘厚仁现在急着去告发纪纲,说不定他还不想这会儿就进城。 “不能硬闯!” 接连在两条通向京师的官道上受阻,在潘厚仁的劝说之下,秀娘最终放弃了硬闯的想法。 “只有几个番子而已!” 秀娘始终还是有些不忿,眼瞅着天色又暗下来,现在消息又传不回去,想来京师里仍旧是风声鹤唳,晚上想要进城岂不是更难? 其实潘厚仁心中又何尝不想早点进城?那纪纲本就是滑不溜丢的泥鳅,好不容易揪住了他一个把柄,时间一长,怕是人家什么手脚都处理好了,让他潘厚仁怎么跟皇上说去? 可潘厚仁不能让秀娘跟着自己冒险啊!这次被掳等于是给潘厚仁提了个醒——番子当中也有高手!其实这并不奇怪,好歹纪纲一手掌控锦衣卫这么多年了,怎么可能没攒下点班底?之所以锦衣卫一直给潘厚仁不咋样的感觉,仅仅是因为人家纪纲还没有将他潘厚仁当成个人物而已。 别的不说,那夏布朝一身功夫就不差,可是张晓谶仍旧舍得将他放去昆明配合潘厚仁,要说像张晓谶这样的人,会不顾自己的老命如此照顾潘厚仁?自然是能够找到替代夏布朝的保镖才是,在京师里天天跟纪纲打对台戏,也没见张晓谶就被人给刺了吧? 张晓谶不过才掌控了不足十分之一的锦衣卫力量,那纪纲掌控的势力由此可见一斑。这还是因为潘厚仁失踪的事情已经惊动了皇上,就连纪纲在行事的时候,还不得不收敛着点,才有他跟秀娘的好日子,否则此时必然又是另外一番景象。 既然暂时进不了城,潘厚仁跟秀娘又不想轻易的暴露身份,两人干脆找了个山窝窝里先歇息着,尽量节约体力,同时也好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天色转黑,城里跟城外同样被夜幕笼罩。 指挥使衙门连续两天没有熄灭的灯火还在照耀着进出番子们的焦躁的面孔。这些番子们焦躁,倒不是因为还没有收到潘厚仁的消息,而是因为两个顶头上司此刻正在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形形色色的命令将他们给弄得焦躁不安。 京师的番子们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忙碌的日子了,大多数时候他们办事哪里需要披星戴月,又哪里需要熬更赶夜的?这个时间实在是应该躺在某个姐儿软绵绵、香喷喷的大床上,品着皮杯儿喂的酒,听着红嘴儿唱的曲! 张晓谶毕竟还是老了,熬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撑不住,回家休息去了。 纪纲却是没有走!能够在朱棣手下坐稳锦衣卫都指挥使位置的人毕竟不是常人,至少他充沛的精力就不是正常人可以抗衡的,已经两个晚上没有合眼的纪纲,却仍旧坚持在衙门里,认真的听取手下或明或暗的汇报,同时做出处理,发布命令。 “城外有马贼烧杀抢掠?还傻站着干啥啊,马上去找卫所调兵围剿!快去!” 高踞在指挥使的宝座上,纪纲身形虽瘦,其势却似猛虎,两眼开阖间透射出来的光芒竟然让那些千户有如鹌鹑一般咕咕而行,不敢高声。 所谓马贼,自然就是汉王一行,而被烧杀抢掠的,可就是他纪纲自己的一处别院,还谈不上老窝。此时纪纲真是有些心疼了!谁也没想到抓个潘厚仁,竟然会引来汉王! “好你个汉王,要不是怕暴露了本官的事情,这会儿本官就要到皇上面前去狠狠的参你一本!不将你废为庶人不罢休!”纪纲心中默默念叨,也只有像他如今这般的权势地位,才浑然没有将堂堂一个藩王放在眼中,说废为庶人,那就是要废为庶人。 不用怀疑这两年纪纲在朱棣心中的影响力,按照历史的走向,此时正是纪纲在朝堂内外最为辉煌的时候,然正所谓“刚极易折”,纪纲也正是因为过于辉煌而忘乎所以,最终死在他的“辉煌”之上。 实际上此刻纪纲心中并没有为潘厚仁的走脱而担忧,哪怕皇上都在亲自过问此事,纪纲仍旧不相信朱棣会因为区区一个潘厚仁而对他做出处罚,他甚至已经打定主意,若是一直不能找到潘厚仁,他就会死死拖住张晓谶,板子两人一起捱,聚宝盆他是一定要得到! “城进不了,各条道路又都设下了关卡,这个潘厚仁,究竟去了哪里呢?” 各方面汇总的情况来看,潘厚仁肯定是走脱了,而且也没有落入汉王的手里,这让纪纲感觉有些惊讶,没想到潘厚仁倒真是有几分本事,到现在还能逍遥在他的掌控之外。 以锦衣卫在京师的实力来说,潘厚仁只要敢出现在官道上,那是绝对逃不掉的,除非他潘厚仁能够插上翅膀,飞入禁宫! 一转眼时间又过去了一天一夜。 对于张晓谶、黄俨等人来说,这段时间是如此的难熬。当皇上给的最后期限来临时,张晓谶不由得整理好了官服,跟黄俨说声抱歉,然后坐轿去了指挥使衙门拖上纪纲,一起面圣去了。 “纪大人啊,在皇上面前,本官可是有什么说什么啊,嘿,到时候如果有得罪纪大人的地方,还请纪大人海涵呀!” 轿子是进不了禁宫的,到最后两人还是得结伴步行,张晓谶年纪大,走路慢,嘴里还不消停。 纪纲鼻孔一哼,却是瞅也不瞅张晓谶,自顾着自大步流星的走着,很快就把张晓谶拉下了一截。直到大殿门口,纪纲才停下脚步,整理着官服,等张晓谶气喘吁吁的走到时,他已经肃容,拱手三呼万岁了。 可以说张晓谶是被纪纲给摆了一道。平常时候两人少以入宫面圣,这样的场面估摸着是张晓谶担当掌卫使以来的头一次,尴尬之中更是带着一股不忿,即便是两人跪在朱棣面前,那种不和之意也像是秃子头顶的虱子一般明显。 “皇上,臣等无能,至今没有发现镇国将军的踪迹,倒是微臣麾下的兔崽子们,不知是不是搂草的时候惊了蛇,在城外发现了一伙马贼,破了两户农庄,苦主什么的都死了,房子也烧了,不知去向,还请皇上下旨让九门提督彻查!” 纪纲一等朱棣说“平身”,就赶着开口,一来二去的将“办事不力”的话头撇开,二就是回报城外走了马贼来吸引朱棣的注意力。虽说封建时代,至少年岁稍有不丰,食难果腹的平民就会三五成群的组织起来,形成山贼或者是马贼。 然而此地乃是堂堂的京师,即便是有流民那也必须要妥善的安置下去,如今竟然形成了马贼,若是真,那不知多少官员头上的乌纱帽要因此而去,又有多少人头该要落地? 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京师里的大小官员相互之间的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朱棣让彻查,就不知道又有多少人会陷于漩涡当中! 而纪纲更深一层次的意图,则是想将朱棣的注意力引导到汉王的身上! 第291章 进出之间 汉王此番偷偷离开封地,照理说纪纲既然知道,就该向皇上提出来。然而这些年自打汉王就藩之后,朱棣已经不止一次在朝臣面前表现出他对自己这个儿子的思念。 天威难测,纪纲岂敢保证,在朱棣心中就没有对这个儿子的恻隐之心?若是他来当这个出头鸟,给枪打了怎么办?这种傻事,聪明如纪纲又岂会做?这朝堂里“憨直”的人可是不少的,纪纲总有法子让那些人出面,将他想说的话都说出来。 事实上只要朱棣此时点头,那么接下来的套路,纪纲都已经在心中谋算明白了,该谁来堵这个枪眼,他甚至都已经想好了。 黑少白多的眼眸斜斜飞起凝视着朱棣,当纪纲看到朱棣两道眉头皱起时,心中忍不住暗暗催促,他现在就等朱棣的一句话而已。 “马贼?朕的京师附近岂会有马贼?这不是笑话么!” 朱棣酝酿了半晌,丢出来的竟然是如此一句话,顿时将纪纲的一颗“芳心”打得稀烂。 很显然,纪纲写好了剧本,演员却没有按照剧本的内容继续演出,这让纪纲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倒是好像老迈昏聩的张晓谶突然直起腰板来,大声道:“皇上圣明!这朗朗乾坤何来诸多马贼,怕是有人胡言乱语、痴人说梦了!纵然是有一二跳梁小丑,微臣也愿意替皇上分忧!” “你!” 纪纲如何听不出张晓谶言语当中的讽刺,忍不住转过头去怒视张晓谶,想要说点什么,却不料被朱棣给打断,“好了好了,两位爱卿,关于潘厚仁的下落就不劳二位费心了,该干啥干啥去吧,朕还忙着呢!” 说完这话,朱棣也不作任何解释,挥袖子就让纪纲跟张晓谶跪安。 别说是纪纲了,就连张晓谶都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发生了啥,怎么潘厚仁回到京师了么?如果真是回到京师了,那他是怎么回来的,又怎么都不通知一声呢? 刚一出门,纪纲就停下脚步,两只白多黑少的眼眸瞪着那张晓谶。 虽说两人表面上是上下级关系,可纪纲凭着他在朱棣心中的地位,愣是将锦衣卫打造得犹如铁板一般水泼不进,张晓谶为此吃了不少暗亏,也知道自己制衡不了纪纲。 “你这老匹夫,竟然玩这手?” 在纪纲看来,他分派番子扼守各处官道,皇上身处禁宫根本不知道外界的事情,唯有张晓谶才能有这种手段,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潘厚仁弄进城中,甚至于就藏在禁宫之内! “这手?” 张晓谶宦海浮沉这么多年,大风大浪走过来,即便往日在跟纪纲的争斗当中处处受制,但心性却是沉稳。 嘴角微微翘起,张晓谶脸上的笑容浑然就像是个真正的胜利者,一抖双手的长袖,凝视纪纲道:“纪大人是想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么?嘿,本官老了,估计不日就要告老还乡…”转身对着朱棣所在的方向一拱手,张晓谶边笑边摇头: “纪大人啊,你还年轻,来日方长啊!” 看着张晓谶缓缓远走的背影,纪纲总觉的心中好像有些发堵。 “告老还乡?来日方长!老匹夫,还真是把自己当成了人物不成?哼,潘厚仁,你逃不出本官的手掌心!”鸡爪一般的五指捏得咔咔作响,纪纲的嘴角也在情不自禁的抽搐,事实上在这一场上,纪纲必须要承认,他输了。 而恍若春风得意走出去的张晓谶,在背对纪纲的时候,也同样是满脸的茫然。只因为就在进宫之前,他还在为潘厚仁的下落而忧心,即便不谈两人之间的关系,光是黄俨和夏元吉那里,找不到潘厚仁就不好交待。 谁知道皇上竟然说不用找了,难不成潘厚仁自己脱身,还是根本就没有被挟持这回事? 张晓谶想不明白! 从纪纲刚刚的态度判断,潘厚仁的失踪铁定是跟他脱不开干系。这可是京师而不是昆明,既然是纪纲出手,潘厚仁在没有别人的帮助下,又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事情越绕越是糊涂,当走出禁宫大门的时候,脑子里已经被搅成一团浆糊的张晓谶不由得仰面朝天,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自嘲道:“老了老了,脑子也不好使了…” “张大人!” 张晓谶的感慨还没完呢,就听到身边传来一个熟悉的招呼声。 “黄公公!” 张晓谶转过头来,刚刚脸上的茫然瞬间消逝,出现在黄俨眼前的,分明是一张笑脸。 “张大人刚刚出来?”黄俨一副行色匆匆的模样,手里还提着两个食篮。看到食篮,张晓谶的鼻子好像也突然之间恢复了,能够嗅到一股菜香,这让他不由得惊讶道: “怎么,宫里的御厨做的饭菜还不合黄公公的胃口?还需要去外面采买不成?” “哪里是我想吃啊,这不是…唉唉唉,回头再说,回头再说!”黄俨苦笑着摇摇头,匆匆忙忙的提着食篮跟张晓谶告别,两个小太监过来想讨好黄俨,帮他提篮子,那黄俨一瞪眼,“这些吃食是你们这些兔崽子能摸的么,能摸的么?” 被呵斥的两个小太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张晓谶理解的笑了笑,转过身去,终于离开了禁宫大门。 纪纲原本是要跟着张晓谶一起离开的,然而他心中始终有些不甘,他不甘心自己就这么被潘厚仁给糊弄了。他想留下来,留下来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潘厚仁又是如何回到京师,进入禁宫的,这其中,必然有什么是他纪纲没有弄明白的事情。 “哟,这不是纪大人么,怎么还没出去呢?” 黄俨虽然提着两个食篮,但还不至于重到让他走路困难的程度。看见游走不定的纪纲,黄俨脸上的明显布满了嘲弄的神情,就连跟在黄俨身边的两个小太监,此时都在掩嘴偷笑,浑然没有将堂堂的锦衣卫都指挥使纪大人放在眼中。 对这些整天围着皇上转的小太监,纪纲并不指望他们能够给自己足够的尊重,指不定啥时候他还要丢出大把大把的银票,来收买这些意志不坚定,两眼里只充斥着通宝的家伙。 “黄公公,哼!” 纪纲的怒火只能对着黄俨而去。虽说黄俨的身份更高,但也更稳定,会遵守游戏规则,就如同他敢冲着张晓谶大呼“匹夫”一样。 “纪大人啊,皇上没有留你用膳么?哦,那真是太可惜了,咱家就不跟你闲聊了,皇上还等着咱家送吃食呢,听说这次咱家那不成器的三弟也要陪着皇上用膳呢!” 黄俨的口吻带着浓浓炫耀的意味,配合上他的表情,让纪纲感觉胸腹间一阵阵的反胃,想吐。而他更多的是不满,不满皇上对潘厚仁的态度! “凭什么?” 纪纲现在最想问的一句话就是这个,那潘厚仁凭什么可以享受到皇上的重视? 可惜不管他服不服,接下来都没有他什么事了。哪怕他心中针对潘厚仁有千般万种的计划,但只要潘厚仁还在禁宫里,还在皇上的面前,他就只能是束手无策! 潘厚仁究竟是怎么回到京师的呢? 说起来也是运气。正所谓无巧不成书,纪纲派出的番子的确是将潘厚仁和秀娘逼的无路可走了,可谁能想到,两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竟然会碰上外出巡视返回的一个重量级的宦官呢? 当潘厚仁远远的看见那一票人马的时候,最开始并没有想过依靠这票人马蒙混过关,毕竟这票人看上去很多人,档次很高,潘厚仁自认在京师这个圈子里还没有混的这么开,万一是亲近纪纲或者是汉王的,岂不是自投罗网了? 倒是秀娘没有想的太多,毕竟她的身份跟潘厚仁有所不同,在禁宫里待了那么长时间,时常可以看到当今天子,对于权贵的感觉也就跟普通人截然不同,故而她说服潘厚仁,由她过去看看究竟来的是什么人。 结果让两人无比惊讶,官道上走过来的,竟然是郑和! 这简直就是大出潘厚仁意料,皇上是答应过他三天之后跟郑和见面,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郑和竟然真是在这个时候才从外地匆匆返回,看来这位三宝太监大人的生活,当真是非常的充实啊! 今年四十多岁的郑和已经过了年富力强的阶段,刚刚去视察了船厂造船的情况,老实说他心中不是很满意。坐在御赐庞大的马车里,虽说木匠们已经用尽了心思,而驭车的也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但那种跟海面上截然不同的晃荡,还是让郑和感觉人很不舒服。 他宁愿躺在甲板上随着波浪起伏,也不喜欢坐在马车里晃荡,常年的海上生活已经改变了他很多的生活习惯。 马车突然停下,让郑和心中更加不悦,皇上急召他回京,说是要跟一个什么外地来的镇国将军见面,这种事情在过去还从未曾有过,只因为皇上很清楚他郑和究竟在做什么,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干扰他的。 “什么人拦路?” 郑和撩开帘子问道。 “启禀大人,镇国将军二等伯潘厚仁在路边送上帖子,要跟大人见上一面!” “什么镇国将军二等伯潘…潘厚仁?” 郑和原本开口就要回绝,然而当他念叨出潘厚仁的名字时,一个念头顿时在他脑海里闪了出来:潘厚仁,这不就是皇上急召他回来的原因么?怎么,这个潘厚仁比自己还要急,竟然出城来迎接自己了?不对啊,他是怎么知道咱家要从这条路上回京师呢? 心中疑惑不断,郑和也就没有让手下将潘厚仁撵走,幸亏朱棣跟郑和提过潘厚仁的名字,否则此时两人就要失之交臂,甚至因此而导致矛盾都难说。 “你就是镇国将军大人?” 潘厚仁的年轻让郑和心惊,至于说秀娘,对不起,人家郑和大人是个太监,对美女向来没有任何青睐。 “见过郑大人!” 潘厚仁拱手为礼,面对这个在后世被人传颂的中国古代航海家,潘厚仁此时的心情可以想象,仅仅用“激动”两个字是难以描述他此刻的心情的,他甚至连自身此时的窘境都彻底的抛到了脑后,只是左右端详着这个中国历史上最伟大的航海家。 应该说,如果没有郑和,那么中国人的历史记录上,就会永远有一块巨大的缺陷,所谓的中华文明,也就成了只有陆地成就而没有海洋成就的残缺文明。 郑和的存在不仅仅是因为他为朱家帝王探索海疆,更重要的是他向世界宣扬了中华文明,将中华文明的火种送到了世界各地。 第292章 三保大太监 历史或许会做出选择,在合适的时候选择一个代理人来完成历史性的任务,但潘厚仁相信,不会有人比郑和做的更好了,如果说朱棣以及朱棣的继承人能够再重视一点航海的话,那么郑和将会取得更加伟大的成就。 当然这些念头都仅仅是在潘厚仁的脑海当中盘旋而过,不可能向眼前实实在在存在的郑和述说。潘厚仁眼神当中的敬仰并不为郑和所理解,然而郑和却有极好的风度来迎接这位打扰自己行程的官员。 以郑和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潘厚仁跟秀娘两人心有秘密,再加上一路进京师,官道上那些寻常时候绝对不会出现的番子,换做是别的官员,多少都要开口询问一番,以免被卷入不必要的漩涡。 事实上在如今的朝堂当中,能够无谓于纪纲的,恐怕不出五指之数,而郑和绝对是其中之一。如果说在官道上缉拿潘厚仁的是寻常兵丁,说不定郑和还会开口了解,反而飞鱼服,让郑和对此一字不提。 “皇上急召咱家回京,说是要跟镇国将军见面详谈,没想到镇国将军更是性急,竟然出城迎接咱家,实在是让咱家戚戚然呀!”行进的马车自然不能备茶水,三人也就是见礼之后就分宾主坐下。 在潘厚仁看来,郑和虽然是个太监,但身上却有股雄性的威严,即便他开口闭口仍旧是太监惯用的“咱家”,但无论是发音还是听上去的感觉,都跟其他大太监截然不同,潘厚仁不得不承认,环境成就人,郑和生存的环境跟那些太监截然不同,故而也造就了历史上独一无二的一个太监。 “其实我也不是专程来迎接大人,那些小事就不用提了,倒是能够在路上碰见大人的队伍,实在是我的幸运!早就听说过大人的丰功伟绩,心中高山仰止,如今一见,大人当真是器宇不凡,当的三…”潘厚仁差点就将“三宝太监”这个还没有被朱棣正式启用的封号给说出来,也幸亏他收口的快,不管是郑和还是秀娘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口误。 那厢郑和自然要谦虚两句,然而不管郑和还是潘厚仁都不是那种务虚之人,三不五言的,就说到郑和最感兴趣的航海事业上。 虽说潘厚仁前世今生都跟航海无关,可他有学识啊,后世积累下来的关于西方的那些常识在这个时代看来,那就是当代所谓的名家大儒拍马也赶不上,一些见解从潘厚仁口中说出来,就连亲身经历的郑和都为之动容。 不等马车走进京师,郑和就已经被潘厚仁所表现出来的“学识”所深深折服,再也不顾潘厚仁的年纪,而引为莫逆之交。 “愚兄还要进宫去向皇上缴令,此番前往船厂,唉…” 马车快要到禁宫了,郑和也不得不中止跟潘厚仁之间的交流,说起来他这次正好是去船厂视察新船的建造情况,其中诸多问题,已然让这位航海大家寒心。 因为朱棣年纪渐长,对于航海的热衷程度事实上已经逐年在下降,加之迁都计划对资金的影响,大量的资金不得不向着北方那个热火朝天的大工地倾斜,郑和远洋舰队损失的船只补充速度已经越来越越慢,而且数量和质量也在明显下降,以至于这位舰队总司令开始担心他的舰队会不会成为迁都计划的牺牲品。 对于迁都这件事,郑和打心眼里并不赞成。作为一名强大的海军司令,坐拥上千战舰,他更希望大明的都城就留在一个舰队便于保护和支持的地方,京师就不错,至少很方便郑和的舰队。 不能不说郑和的见解始终还是带着一定的主观性,京师固然便于舰队的拱卫,但同时也容易受到来自海洋上的进攻。相比起来燕京就不同了,虽然也频临大海,但地里区位跟如今的京师相比,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差别。 在来的路上,潘厚仁也听了郑和诸多的抱怨,包括什么造船厂原材料的匮乏,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向郑和毛遂自荐而已。事实上因为内心的激动,以至于潘厚仁差点忘记了自己是个商人。 “大人,要不我跟你一起进宫,反正皇上召你回京师,谈的就是造船厂的事情,而恰好,我也是这件事情里一个重要的角色。”虽然这样说给人感觉有些自抬身价,或者说有些自夸,但为了能够跟着郑和进入禁宫,哪怕是丢脸,潘厚仁也顾不上了! “你能解决舰队目前的难题?” 郑和刚刚只是觉得潘厚仁健谈,见识广泛而已,却是忘记了皇上急召自己返回京师的原因,现在被潘厚仁一提醒,他倒是记起来了,遂点头称好。 当下三人再无犹豫,在郑和带领下走进了禁宫。 事实上纪纲跟张晓谶两人仅仅只是比潘厚仁和郑和三人晚了不到一个时辰进宫,而就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朱棣已经跟潘厚仁三人聊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秀娘在场的缘故,在短短的这一个时辰里,朱棣并没有谈及太多政治层面的东西,甚至于给人一种错觉,这不是在跟皇帝见面,而是三个商人,大商人在进行博弈! 从某种角度来说,潘厚仁所代表的利益即是朱棣的利益,可是反过来说,郑和所代表的利益难道就不是朱棣的利益了?正是因为这种复杂而纠缠的关系,以至于三人根本无法在一个时辰之内得出个三方都满意的结论,更重要的是,这样一个庞大的商业计划不仅仅需要朱棣这个国家的统治者承认,还需要得到整个国家的认可,或者说是整个统治阶层的认可。 最终中止这场讨论的不是朱棣,也不是郑和,而是秀娘。 作为在场唯一的一名女性,她有权提出自己的需求——吃饭! 别忘了她跟潘厚仁几乎可以算是死里逃生,如果不是潘厚仁三番五次的劝说和命令,说不定秀娘早就将纪纲和汉王朱高煦在潘厚仁失踪一事当中所扮演的角色给捅出来了。 秀娘提出用膳,朱棣并没有半点生气,反而颇有些自责,决定让黄俨来替他恕罪,故而才有黄俨出宫买吃食的事情,概因秀娘说她早就吃腻了皇宫里御膳房的那些手段。 全天下有资格说吃腻了御膳房菜品的人着实不多,像秀娘这样的,也算是个异数,即便是此时的潘厚仁,在朱棣面前也要表现出足够的敬重,言行不敢过于张狂。 这不是胆小,而是一种自知。纵然潘厚仁是穿越者,可是他在朱棣面前仍然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叫板的本钱。 趁着三人等着用膳的时间,朱棣接见了纪纲和张晓谶,因为心中气两人无能,故而朱棣只是告知不用继续寻找潘厚仁,却没有将其中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明白,他是存心的,却让纪纲心中七上八下,以至于出了禁宫大门仍旧忐忑。 以此时纪纲的心性来说,他还不至于会因此而不安,但是潘厚仁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京师,却是让纪纲对潘厚仁更加上心。 回到他的指挥使衙门,纪纲下达的第一条命令,就是让人去处理城外那几个秘密据点最后的手脚。 有些东西必须要牺牲掉,这是纪纲坐稳锦衣卫指挥使宝座的一条秘诀,同时也是纪纲在朱棣身上学到的最基本的生存法则!所谓壮士断腕,其实也就是这种牺牲的正面表述而已,否则为何要断腕? 而在禁宫当中,按照中国人几千年来的传统,在用膳的过程当中谈生意那是不二的法宝,事实上有关郑和舰队、潘氏集团和朱家皇室三方共赢的一揽子计划,就是在这场不算宴会的宴会当中定下了基调。 潘厚仁领导的潘氏集团全面接手造船厂的原材料供给,而计算的方式包括不限于现金、托运、调用以及政策性优待。这是最基础的协议,此协议给朱棣和郑和带来的好处就是:大量降低了郑和舰队资金消耗,也就降低了朝臣对下西洋这种政府行动的反对理由,但又不会让舰队的更新换代蒙受损失。 相对来说,潘氏集团仅仅是需要垫付一些资金,不但能够获得郑和舰队庞大运输力量的支持,海上保卫力量的支持,还能收获郑和的友谊以及皇帝的信任,甚至于将来政策性的倾斜,真正有魄力、有实力的商人,都不会拒绝这样一个协议。 潘厚仁是在时机、人脉、机缘各方面凑巧的情况下,才完成了这个看上去几乎不可能完成的协议。 表面上看这是一个协议,但事实上要达成这样一个协议,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其中包含了几个重大的、普通手段难以达成的基础条件。 在这样一个基础之上,潘厚仁有信心进一步拓展他的商业帝国,甚至将商业的触角,从南方向北方延伸。事实上他紧跟着就向朱棣提出了要求,比如说正在建设的燕京,这个大明帝国将来的国都,正亟待大量的建筑材料,在没有水泥砂浆的时代,木材几乎是城市建造消耗量最大的一种原料,而潘厚仁手中,恰好有着海量的木材资源。 “郑和大人的舰队短期内并不会出航,大量的运输船只和海员实际上是处在一种闲置的状态,微臣以潘氏运输公司的名义向郑和舰队租借运输船只运送木料,并不会影响到郑和舰队的战斗效能,同时还能缓解燕京木材缺乏的现状,而且降低了成本,也能增加郑和舰队的收入,以降低朝廷对舰队的开支,还请皇上恩准!” 这是潘厚仁的解释,朱棣仅仅是一转眼的功夫,就答应了下来。 事实上有件事情,无论是朱棣还是潘厚仁都没有向郑和提起,那就是皇家在潘氏集团里占有绝对优势的股份,潘氏集团赚钱,也就意味着皇家有了一个小金库。 可怜郑和这位老实巴交的舰队司令员心中还在苦苦盘算要制定怎样的租赁价格才上对的起浩荡天恩、中对的起出生入死的舰队同僚、下不至于让自己看的顺眼的小兄弟吃亏,殊不料那边朱棣这个无良的皇上已经在偷笑了,只因为无论郑和开出什么样的价码,他都是有赚无赔。 到了华灯初上的时候,朱棣终于忍不住开口撵人了。虽说他不是个小气的皇帝,但他总还想有个属于自己的空间,他并不是传说中的工作狂,他也想要去陪陪妻儿老小。 在潘厚仁和郑和离开禁宫的最后一刻,朱棣告诉两人,按照他交给郑和对舰队的管理权限,凡是跟潘氏集团合作的事情就不用再上奏折请示了,只要他们两人做出决定皆可。 第293章 第一笔大生意 这样一个决定在潘厚仁看来是自己争取的结果,可是在郑和看来,却是异常的不可思议。 “皇上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呢?” 走出禁宫,郑和仍旧为此而冥思苦想时,潘厚仁向他提出告别。被惊醒的郑和一把拉住潘厚仁,两眼却是望着秀娘,道:“今日愚兄要借你家大人一用。” “借倒是可以的!不过郑大人,我家少爷可是连续两三个晚上没有休息好了,你瞧瞧,他手上的淤青还没消呢!”憋了一个下午的秀娘总算是逮住了机会,立即将内心当中的不满给宣泄出来,就连潘厚仁都没能来得及阻止。 “怎么会事?” 别以为郑和是个太监就手无缚鸡之力,事实上郑和本身就是个武将,一个擅长功夫的好手!这边秀娘的话音才落口,那边郑和已经一把抓住了潘厚仁的手腕,捋开长袖就看到了镣铐制造的淤青。 “不仅仅手上有,脚上还有哩!”秀娘反正都已经豁出去了,不管潘厚仁怎么拿眼神瞅她,她也照说不误。 “厚仁!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何人如此胆大妄为,对待朝廷命官,国之勋贵?”别看郑和平常时候不紧不慢,走路不带风,真正要是发起脾气来,也不比朱棣差,好歹人家出海的时候,身边那是上千艘舰船,没有点上将军的煞气,岂能服众? 禁宫门口虽说没人敢在这个时候上前来问话,可是贼兮兮的眼睛不少,潘厚仁在制止秀娘无效之后,知道事情掩盖不下去,只能尽力从郑和的手中挣脱出来,压低声音道:“郑大人,不如一同去我大哥府邸,小弟再从头说来!” “如此甚好!” 郑和的脸色无比整肃,在他看来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要知道此时潘厚仁在郑和心中可是大大的金主,同时也是个志气相投的朋友,这种情谊在郑和这种级数的人心中不容易出现,而一旦出现,那就容不得半点沙子! 说起来郑和此人跟黄俨的干系也不差,而寻根问底,郑和跟潘厚仁也算是老乡。只不过潘厚仁这个老乡有些水分罢了。人家郑和是真真正正的云南人,潘厚仁只能算是移居云南而已。 到了黄俨府邸,郑和反而不急着询问潘厚仁一身伤痕的由来,听说潘厚仁是云南昆明人士之后,反而跟潘厚仁聊起了云南的风土人情。两人说这聊那,直到伺候完朱棣归来的黄俨出现,三个男人,准确的说是一个少年加两个太监,才正式说到了主题。 “纪纲这厮,越来越不像话了!” 没有朱棣在场,加上黄俨眼神的鼓励,潘厚仁干脆将这两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从他所见所闻来看,纪纲的的确确是已经有了不臣之心,然而不管郑和还是黄俨,都是宦海里搏击多年的老手,深知什么事情可以随便扣帽子,什么事情不能轻易开口。 如果说纪纲飞扬跋扈,那么不管是黄俨还是郑和,即便每天在朱棣耳边说上千遍,大不了就是被朱棣呵斥两声,无伤大雅。可如果是要告诉朱棣,说纪纲暗中起了不臣之心,那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要知道,皇帝全天下只有这么一个。哪怕是自己儿子当上皇帝,也会因为这个身份而变得倨傲起来,其性格、心性各方面也会因此而发生改变。什么是皇帝,皇帝本身就是独一无二、说一不二的存在,任何质疑皇帝的行为,都有可能受到天子之怒的惩罚! 就如同此时,黄俨跟郑和沉思不语,并不是因为他们怀疑潘厚仁的遭遇,潘厚仁所说的话,而是因为潘厚仁和秀娘对纪纲的这个指控,实在是太严重,严重到伤及皇上尊严的程度了。 当朱棣还是燕王的时候,是纪纲主动在大街上挽住了朱棣的马头,以一个士人、才子的身份,向燕王表示效忠!应该说,纪纲此人的眼光很准,很毒辣,他竟然在那个时候就不顾一切的在朱棣身上投下了重注,赌的就是他自己的一生! 别看朱棣现在是个皇上,其实在燕京里当个燕王时候的朱棣,日子并不好过。作为朱家的后裔,一个先祖是泥腿子的王爷,在当时是不受文人们待见的。中国文化传统当中有个不知道算好还是不好的习惯,比如文化高的人,总要表现出视权贵如粪土的那种高风亮节,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自己很有文化,很有节操! 在这种传统之下,当时的燕王朱棣可谓是求才若渴,而纪纲这个主动投诚,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带有强烈煽动性的投诚,朱棣那是相当喜欢的,喜欢的程度从纪纲后来受重用的程度上可以看出来。 如果说,朱棣这般看重、培养的纪纲竟然都能产生不臣之心的话,那岂不是对朱棣这个帝王本身的一种否定?除非是黄俨和郑和手中已经掌握了纪纲不臣的铁证,否则以朱棣的心性,哪怕他相信纪纲有这种可能,也不会承认的,只因为那是对他识人、用人能力的一种否定,对他帝王威严的一种否定! 不管是黄俨还是郑和,都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应该庆幸的是他们不是弄臣、权臣,而是贤臣!可是贤臣并不代表说就一定要方头方脑,一定要不知死活的直谏,那不是贤臣,那是傻子! “依我看,此事须从长计议…”这是黄俨最后的结论,相比起来,郑和反而显得稍微激进一些,毕竟他多数时候都在海上,不在皇帝身边,更希望朱棣身边能够靖宁一些。 “依我看,最好是能够找到更多的证据,厚仁,你说的那个农庄,具体位置可还记得?” 都说屁股决定脑子,这话或许有些糙,但却很有道理。 黄俨和郑和虽然都是太监,但在大明朝这个权利金字塔所处的位置不同,也就决定了两人在面对纪纲这个重大威胁时,截然不同的态度。 在潘厚仁看来,黄俨时常表现出来的,是对纪纲的一种避让。这一点很好理解,黄俨才是朱棣真正的身边人,而纪纲不是,只要黄俨不离开朱棣的视线,纪纲伤不了他,他没必要跳出来跟纪纲斗个你死我活的,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性。 可是郑和却不同。 虽然郑和在太监这个系统里的品级目前并没有黄俨高,但他毕竟是远洋舰队的司令官,他出过洋,视野广袤,见识宽泛。抛开对朱棣的忠诚,他比黄俨有更多自己的想法。 或许黄俨可以容忍纪纲飞扬跋扈,但是郑和不会,只因为在他看来,纪纲的行为已经危及到他所热爱的国家——大明! 没有走出国门的人,是永远不会知道自己身后的国家的重要!只有在狂风巨浪当中走过来的人才知道,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在背后支撑着你,纵然有千万艘战舰,那也只是过眼云烟。任何危及到这个国家存在的人或者势力,在郑和看来都是应该彻底铲除的,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郑和可以将自己的生死存亡置之度外! 所以当黄俨准备得过且过的时候,郑和却在苦苦思索,思索一个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法。 此时郑和还不知道纪纲在巴蜀还埋着伏笔,任何一个势力的崛起都不可能是赤手空拳,尤其是在一个正常运转的社会当中,想要掀起滔天的巨浪,那就必须要有足够的本钱。 “厚仁老弟,你好好地想想,你说的那个农庄的具体位置可还记得?” 听到郑和这样问自己,潘厚仁唯有报以苦笑。他知道郑和想说什么,或者说他清楚郑和的谋划,他也的确知道那农庄的具体位置——即便他不知道,秀娘也还记得。 可潘厚仁认为这没用,纪纲不会将那样明显的证据留在那里,尤其是在知道他还活着,而且已经跟朱棣见过面的情况之下,这不符合纪纲的秉性。 “我们知道…”潘厚仁点点头,“可是那个地方,郑大人你觉得它还在么?至少我认为它已经不在了!” “不管在不在,我们都应该亲眼去瞧一瞧!” 郑和猛地站了起来,眼神凛然的从潘厚仁身上扫过,虽然他并没有多说一句话,但却让潘厚仁感受到了他的决心! 哪怕是做无用功,也比什么事都不做的好!这就是郑和的态度,一个率领着庞大舰队,从中国出发巡航到非洲,甚至是欧洲的舰队司令官的态度! 潘厚仁被郑和的气度所折服,深吸一口气也跟着站了起来,对仍旧有些犹豫的黄俨说道:“大哥,我想郑大人是对的,不管怎样,我们也该去看看!” “那.” 两个人都站了起来,这让黄俨无法再继续安坐,像是屁股下面有钉子一般,黄俨扭了扭身子,也跟着站起来,“那我去给你们准备马车!” “不用了!” 郑和一摆手,道:“厚仁兄弟,咱们骑马去,现在就走!” 马,黄俨的家里可没有,郑和跟潘厚仁立即去郑和的府邸牵出良驹,两人打马出城,不顾此时天色已晚。让潘厚仁惊讶的是,郑和的随从,那些隶属于远洋舰队的随从竟然有超过五十人能够随时出发,好像时刻都处在待命的状态。 “大海上航行,什么突发情况都有可能,我和我的部下已经养成这种习惯了!” 对于潘厚仁的惊讶,郑和表现得有些漫不经心,却不知道他和他的随从已经给潘厚仁上了很好的一课,足以让他终身受用的一课——不管情况如何,时刻准备着! 潘厚仁的记忆力还不错,而他对纪纲的判断也没有出现任何的偏差,当他们赶到城外的农庄时,那里只剩下了一片灰烬。刺鼻的焦糊味道还在空气当中蔓延,绕着农庄而行,还能看到残垣断壁里的暗红色的火光。 “这里本来还有十多个普通人,只不过他们可能…”借着郑和随从们手中火把的光芒,潘厚仁注意到几截焦炭一样的残躯,他抬手指了指,转过头去却看到郑和一脸的湛然,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颂着经文。 “走吧,看来厚仁兄弟你说的没错,纪纲,他是做得出格了!” 郑和的口吻或许显得轻松,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如此的慎重,以至于在这个时候潘厚仁都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是跟着郑和,一行人又默默的返回城中。 幸亏是跟着郑和,进出城都是无比的顺利,而这一次郑和没有再次前往黄俨的府邸,而是直接将潘厚仁带到了他的家中。 跟其他豪华的府邸不同,郑和的家院看上去更像是个普通的民居,不考虑其占地巨大的话。 第294章 教古人做生意 事实上郑和的府邸乃是朱棣赏赐的,皇上开了金口,还会小么?不同的是郑和并没有因为占地广袤就起高楼、建大厦。 “我常年在外,在海上的时间多过在陆地上的时间,又没有后人,广厦千万又有何用?不若将那些浮财留给更需要他们的人,比如…”郑和笑着指了指他的那些随从。 潘厚仁看的出来,这些随从都是老道的水手,身强体壮,个顶个的彪悍。但正是因为这些水手都是正常人,他们有自己的妻儿老小,长年累月的不着家,跟着郑和在海上航行,才是更需要用物质来抚慰。 点点头,潘厚仁表示赞同郑和的看法。 “天色已晚,小弟就不耽误郑大人您休息,先行告退了!” “且慢!” 潘厚仁刚想走,郑和微微一皱眉头,却是将他叫住,“既然纪纲敢将你从城中劫走,难道你就不怕他再来一次?” 潘厚仁淡淡一笑,道:“有劳郑大人操心!上一次他的虾兵蟹将能够将我劫走,那是小弟我大意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给他任何机会!” 言语间,潘厚仁向郑和传递出强大的信心。事实上潘厚仁上一次之所以被几个番子拿下,除开那五个番子确实本事不凡之外,也是有他自己不够小心留意的原因。 跟郑和越好明日再见面之后,潘厚仁离开了郑和的府邸。 漫步在京师的夜市,虽说没有后世那种繁华,但却别有一番滋味。灯笼的光芒并不足以照亮京师的夜空,却能让整座城市蒙上一层淡淡的光华。一条条居住的街道宁静悠远,偶尔夜归人的敲门声深邃亘古。而在充斥着酒肆和勾栏的街道,丝竹盈耳,鼓乐连绵,靡靡菲菲让人难以自持。 跟昆明比起来,京师确实是要繁华的多。 潘厚仁之前一直没有机会这样漫步,如今走一圈,却愕然发现其中商机处处。 且不说京师里有多少达官贵人,光是开茶馆,普及“斗地主”怕是就要狠赚上一笔。事实上在昆明,潘厚仁主打的“潘记”扑克牌已经占据了绝对的市场优势,不断改良的制作工艺更是将扑克牌分成了三六九等,最贵的一副扑克牌已经卖到了一两银子,却还时常断货。 这还是在昆明城,顶天了算是辐射了昆明周边,要是将堂子挪到这满地流金的京师来,怕是所有作坊十二个时辰连轴转都满足不了市场需求吧? 一时间潘厚仁脑子里幻想的都是茶馆盛行的京师城,倒是将纪纲的事情给忘了。 难不成说他一个人行走在春江花月夜般的京师街头就当真没有危险?事实上还真是没危险,纪纲这会儿估摸着正在为销毁证据而忙碌,就算偶尔有闲工夫想到潘厚仁,怕是也将潘厚仁当成雷打了的鹌鹑,正躲在鸡笼里练胆,又岂会想到潘厚仁正在游夜市? “浪费啊浪费!” 一边走,一边看,潘厚仁一边在心中哀叹:自己这是浪费了多少光阴?若是将跟纪纲斗气的功夫都用在打造他的潘氏集团,娱乐航母身上,这会京师灯红酒绿里又该有多少白花花的银子流进了他的荷包? “不行,回头还得让人过来,先把斗地主的风气给我搞起来!”潘厚仁狠狠的一跺脚,决定不看了!越看心越烦!抓紧时间搞定纪纲,然后来京师赚钱才是硬道理,其他什么的事情,该丢开的还是得丢开! 潘厚仁回到黄俨府邸已然是深夜,秀娘还没有歇着,就坐在正堂里,挑灯看书等着他回来。幸亏潘厚仁没有“深入调研”到满身脂粉酒味回来,否则指不定黄俨府上今晚就要上演一出“河东狮吼”。 但就算是这样,秀娘也没给潘厚仁好脸色看,尤其是在听说他竟然一个人去花街晃荡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的功夫之后,秀娘更是没少拿脸色给潘厚仁看,弄的潘厚仁花了不少口水,才让将秀娘哄回了房睡觉。 第二天一早,秀娘早早起来给潘厚仁准备早餐,别看这里是黄俨的府邸,作为皇上身边有数的太监,黄俨大多数时候可没有闲工夫回来住,诺大的宅子平常时候也就是一个管家几个下人,也就是现在潘厚仁等人住进来,才算是有了点人气。 只不过京师里的吃食,尤其是黄俨府邸上的厨娘做出来的东西,秀娘是不怎么看的上的,为了保证正在“长身体”阶段的潘厚仁的需求,只要有机会,秀娘都会亲自给潘厚仁准备饭菜。 “郑大人约我今天去他家,把协议的事情敲定下来!” 趁着吃早餐的当口,潘厚仁将自己这两天的工作稍微安排了一下。秀娘当然是不会反对,只不过她眉头微微一皱,提到了纪纲。 关于纪纲这个事情,潘厚仁昨夜里也想了好一阵子。就目前看来想要找到纪纲的疏漏还真是挺难的一件事。潘厚仁也知道自己继续留在京师就像是一块肥肉,盯着自己的可不仅仅是纪纲一个,就连远在永安的汉王都出手了,还有被秀娘杀掉的那个家伙,至今不知道属于哪一方的势力。 可如果担心自己安危就干脆躲在黄俨府邸,那他潘厚仁岂不是白来京师了?人总是不能因噎废食,况且潘厚仁自认要走的路还有很长,只要自己小心点,就不会再那么轻易的被人得手了。 “京师里当真是遍地金银,只要伸手,就一定会财源滚滚!秀娘,待为夫跟郑大人谈妥了木材供应和运输的一揽子协议,咱们就回昆明去!” “这就要回去了?”秀娘的眉头依旧紧蹙,脸上的神情似是在埋怨潘厚仁不正面回答她刚才的问题。 潘厚仁嘿嘿一笑,道:“咱们这次回去,就是要做好搬家的准备!以后,潘氏集团工作的重心就不再是昆明或者云南了,咱们要跟着经济中心城市走!” “什么意思?” 秀娘也不知道为何今天早上的潘厚仁看起来总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是什么原因导致他从昨日的阴影里走出来的?但不管怎么说,这种积极向上的姿态是好事,人活着就要有这种精气神! “这个嘛,说来话长!好了,我不吃了,郑大人那边还等着我呢!等我回来再说!” 丢下碗筷,潘厚仁连喝茶的功夫都要节约,也不肯带上秀娘,就那么出门去了。 当然,今日出门是去郑和家,又不是上朝,潘厚仁还记得带上了自己的宝剑。只是不知道今天这宝剑是否会开斋。 郑和这人虽说是无敌的航海家,可是在做生意方面,却是让潘厚仁感觉很高兴! 在商言商,虽说潘厚仁崇拜这位中国历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太监司令,可是不代表他就愿意用商业上的利益来作为交换。事实上潘厚仁更愿意在赚了钱之后直接用“通宝代表他的心”。 就拿潘厚仁代表潘氏集团,而郑和代表远洋舰队签订的一揽子协议来说,如果不是潘厚仁提出来,郑和恐怕连“甲方”、“乙方”这样基本的概念都不清楚。 也幸亏是潘厚仁提出来,否则换个人来,指不定要蒙郑和多少便宜。不过好在大明朝的远洋舰队就从未曾想过要跟民间的势力合作,而潘厚仁代表潘氏集团跟郑和签订协议,却等于是替郑和推开了一扇从未曾开启过的窗户。 “咱家从来没有想过,感情远洋舰队身上还隐藏着如此大的…” 用去一个上午的时间将协议签订之后,郑和很愉快的宴请了潘厚仁。吃过午饭,趁着品茶的机会,两人又聊上了。 郑和的心情很好,这点不用看他的神情,只需要听他时不时发出的爽朗的笑声就能知道。这种由内而外的笑声给人一种阳光灿烂的感觉。当然潘厚仁心中也很高兴,按照刚刚签订下来的协议,至少在三五年之内,潘氏集团的发展将会走上快车道,尤其是潘氏运输公司,将会成为潘氏集团内部的现金奶牛。 “利益!” 潘厚仁放下茶碗,补上了郑和想说而一时没能说出来的话。 “对!”郑和单掌轻轻一拍方桌,发出清脆的声音,“别说是咱家了,就连皇上,也没想过利用远洋舰队还能做这些事情!若是早知道,皇上在朝堂之上就不用如此的…” “被动!被动!” 潘厚仁哈哈大笑着又替郑和补充,两人聊了这么大半天,郑和也从潘厚仁这里学了不少东西。 笑过之后,郑和神色一正,望着潘厚仁道:“厚仁老弟虽说年纪轻轻,但已然是国之栋梁,咱家身负皇恩,决计不能眼看着某些阴险小人在背后对厚仁老弟使坏,晚上咱家就进宫一趟,定要将纪纲所使得那些鬼蜮伎俩都知会给皇上!” “诶,使不得,使不得呀!” 虽说郑和说的话让潘厚仁内心感激,但在这个时候他却不愿意郑和来出这个头!事实上郑和之所以能够成为郑和,除开他本性喜欢云游天下、开拓未知之外,更多的就是他几乎不涉足政治利益,跟朝廷各方面的利益集团都没有明显的矛盾冲突。 保持着这种超然的地位,再加上朱棣的支持,郑和的远洋舰队才能一次又一次的突破那些利益集团的封锁,扬帆出海! 潘厚仁并不像改变这种现状,就算远洋舰队没有跟潘氏集团签订协议,潘厚仁也不愿因为自己的原因而导致名扬千古的远洋舰队搁浅,故而他认为郑和还是不要涉足到他跟纪纲之间的斗争中的好。 “那纪纲虽然可恶,但小弟已经着人去了成都,不瞒郑大人,据说那纪纲在成都还有一份诺大的产业!” “哦?” 郑和闻言一惊,问道:“诺大是几何?” “一个票号!” 潘厚仁说的简单,但落在郑和耳朵里,那却是晴天惊雷!虽说郑和不是个搞经济搞实体的人,但他管理着诺大一支舰队,每日里进出的通宝累计起来如同天上的星辰,故而也清楚,一个票号意味着什么。 虽说票号也是有大有小,大的富可敌国,小的只能偏安一方,但只要是票号,就具备了一种能力,一种可以随时缩放自己资金数量的能力。 郑和并不知道这种能力在后世有个专业的术语,叫做“资金杠杆”。 如果说纪纲在京师城外的农庄里豢养死士还能勉强说是为了不时之需的话,那么拥有票号,就证明纪纲已经滑向了一个深渊——造反的深渊! “为何今日才告诉咱家?” 第295章 花夜 郑和沉吟片刻后,一双虎眼直视潘厚仁,口吻里那种不满即便是聋子也能听出来。 早就预料到郑和会有此反应的潘厚仁挤出一张苦脸,道:“郑大哥,小弟当时也不相信纪纲大人会有如此胆量啊!此事还仅仅是传闻,要等成都那边有了确切的消息之后,小弟才能确认,否则贸然说出来却无证据,岂非是落人口实?若是传到皇上的耳朵里,那就是欺君之罪啊!” 潘厚仁这么做也是在理,郑和皱了皱眉头,便道:“那你派去成都之人可能信任?唔,若此事为真,纪纲在成都必然还有其他手段,那人能力如何?” “不敢隐瞒郑大哥,小弟安排去成都之人,正是小弟的小师叔!” “哦?” 关于潘厚仁的师承来历,郑和还是有所了解的。听说去成都的是张三丰的嫡系徒弟,那么在能力和忠诚这两方面至少是不用担心了,接下来就只是看啥时候能有回音了。 “唉,厚仁老弟啊,既然你已经有诸多安排,这个时候就应该对纪纲避而远之,此番来京师,实在是自己往刀口上送啊!” 听郑和这么说,潘厚仁自己心中也感觉挺憋屈。 哪里是他想在这个点上来京师,分明就是朱棣那老儿召见嘛。谁知道来了京师,朱棣却一直没有跟他聊到正题,按照黄俨传递的信息,朱棣分明是对潘厚仁提出的火器改良什么的有兴趣,却不知为何一直没有找他详谈。 皇上的心那就是海底的针,摸不透也猜不着,只能是被动的等待了。 “按照我们的协议,下次咱家再出海的时候,舰队这边就给你留下十艘沙船,帮助你运输木材去北方,水手和士兵一并给你留在船上,只不过他们的粮饷…” “粮饷自然是小弟这里负责,决计不会亏待了他们!” 听到郑和这话,潘厚仁差点没流出口水来!这可是郑和舰队的沙船啊,比起外面那些海商们用的沙船不仅更坚固,容量更大,最重要的是还有原配的经验丰富的水手和水兵,这才是真正千金不换的宝贝! 也就是说,等到这十艘沙船到手,潘氏运输公司才算是真正具备了水陆两条腿走路的能力。 当然仅仅十艘沙船是不够的,但只要有这十艘沙船作为母体,潘厚仁相信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潘氏集团庞大的财力,很快就能孵化出完整的运输船队来,到那个时候。 潘厚仁的思绪不由得悠远起来,以至于郑和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他都没有注意听。 像郑和这样的大忙人能够抽出大半天的时间跟潘厚仁谈协议,做计划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潘厚仁虽说很想多亲近亲近郑和,但好在他也有自知之明,以他今日的身份地位也就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还是早早自动消失的好。 从郑和府上辞别出来,潘厚仁却也没有急着返回黄俨府邸。 昨夜里趁着夜色去浏览了一番京师繁华,今日再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这两天是春日里难得的晴朗,那酒肆勾栏云集的大街此时已然苏醒,像是位盛装已毕的妇人,对镜贴了花黄、瞄了娥眉,穿着轻纱临门而立,瞅着门外的花花世界,眼里秋水荡漾。 潘厚仁的感觉就是这样。 行走在大街上,像是在温润的秋水里游动。每一个婉转的声音,每一丝浮动的暗香,每一抹擦身而过的眼神,都在向他昭示着这浮世绘的繁华。 “真是人间天堂!” 眼神在应接不暇的场景中一一溜过,潘厚仁心中不由得暗暗下了定义,虽说他知道这种繁华之下皆是血泪,光鲜的背后都是腐朽,然古往今来,即便是在后世,这世道又何曾改变过? 他潘厚仁不是圣人,就连圣人都无法改变的世道,他岂会妄想改变?他只想混杂在江湖的浊流当中,鞠一把通宝而已! “咦?” 一个身影闪过潘厚仁的眼帘,一开始他并不没有注意,但随后便觉的有些不对,那身影实在是熟悉! 会是谁呢? 潘厚仁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他此刻就在京师排名第二的勾栏门口,这家叫“花夜”的勾栏,潘厚仁早有耳闻,听说背后的东家乃是宫中的某位大人物,故而虽比不上排名第一,名唤“暖阁”的院子,但生意却是极好,而且姐儿们无不是教坊司里调教出来的精品,琴棋书画那是样样精通,更兼得房中秘术,实在是男人们消遣的宝地。 刚刚让潘厚仁觉得眼熟的那身影,就是闪进了这花夜大门里,一转眼就被两个龟公给招呼的不见了人影。 都说“一入侯门深似海”,其实像花夜、暖阁这样的大型勾栏,门脸儿未必多大,但里面的花巧才真是多,真要是进去了想要找人,没熟悉的领着,还真是跟大海捞针一般。 但潘厚仁却是不知道里面别有洞天,他一琢磨刚刚那身影的功夫,人却是不由自主的走向了花夜大门。 “贵客到,有请!” 一个穿着花花绿绿的龟公吊嗓门的声音将潘厚仁惊醒,他才发觉自己一只脚已经跨过了花夜的门槛,空气当中浮动的暗香更浓了。 既来之则安之,且不说那人已经进去,就算不是为了那人,潘厚仁觉得自己也有必要“暗访”一下京师的勾栏院子,看看自己将来在京师发展类似行业的时候,应该要做出那些地方的差异***,才能真正吸引到客人上门。 要说整个花夜的规模,从潘厚仁此时身处的大堂就能看出来。虽说潘厚仁在昆明搞的那种迎宾礼仪小姐的风格还没有“流窜”到京师这边来,但此处毕竟是达官贵人云集的京师,仅仅是花夜的一个大堂,就充分显示了咱们中国人精湛的建筑技艺,放眼六丈方圆的大堂,中央愣是看不到一根挡眼的柱子,这种稀罕的构建方式让潘厚仁心中惊讶不小,也不知是鲁班哪位亲传弟子的手笔,竟然设计出如此惊世骇俗的大堂来。 抬头再看时,才知道使用了斗拱的构建方式,只是设计者很巧妙的将配重柱隐藏在雕梁画栋当中,使之极不起眼,不是刻意关注根本无法发现。 大堂的四周墙壁上挂满了书画、题跋,虽说闻不出,但却使人感受到一股浓浓的墨香,使得整一个风月场所的档次拔高不少。在书画方面潘厚仁可谓是个白丁了,他也没有泼墨挥毫的本事,龙镶天虽说还是注重培养了他读书写字的能力,但也仅限于读书写字,至于说后世那点文学功底还是算了吧,总不能让潘厚仁当场写一首诸如“毫无疑问,少爷我烙的饼,是全天下,最干脆的”这样的诗句来吧。 总的来说,花夜无论是建筑还是陈设,都给潘厚仁一种强烈的冲击,这种底蕴绝非是普通小地方的院子可以具备的。 “哎哟,哪来的俊俏小官人啊,赶紧的,跟妈妈来吧!” 这边才刚刚穿过大堂,一个粉腻腻的声音就将潘厚仁整个儿给包围了起来。循着声音源头望去,潘厚仁眼中就出现了一个浓妆艳抹的奶妈! 说是奶妈或许不太准确,虽说这位“妈妈桑”浓妆艳抹的,但以潘厚仁的“火眼金睛”,透过现象看本质,此奶妈的年纪应该还没有超过三十岁。 当然也不能说不到三十岁就年轻。 勾栏院姐儿这个职业从业年龄是极小的。大明朝从朱元璋始的《大明律例》虽说对姐儿的从业年龄有所规定,但实际上基本是无人遵守的,大多都是从十四岁就开始从业,到了三十岁还混迹在勾栏里的,往往是那种不拔尖的。 为何不拔尖的就只有留在勾栏终老的命?只因这是此行当不争的事实。当姐儿也讲究个人水平,这种水平可不是后世的选美,穿上比基尼在大众眼皮子和闪光灯下面转几圈就能得出结论。 在这个世道,想要当个“杰出姐儿”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赢得青楼薄幸名”这话可不是白丁说的,青楼,姐儿和文化人,在古代是密不可分的三位一体,其中姐儿就是双方的纽带,如果说青楼仅仅是为了满足男人的生理需求,那么恐怕早就被读书人的笔刀戳的体无完肤、遗臭万年了。 真正的“青楼一姐”,用后世的标准来说,至少是“奥斯卡影后”加“金嗓子麦霸”加“钢琴专业级”加“围棋国手”等等标准的合体,光是想想这些名头,即便是后世又有几人能够做到?当青楼一姐的难度由此可知。 而当上青楼一姐,自然就有人替你传唱姓名,蜚声海内外,载入情史。至于说一姐之后的“二姐”、“三姐”之流,要求就没有那么严格了,更多的凭据是脸蛋、身姿、唱腔甚至是勾引男人的水平。跟一姐相比,她们的命运往往是被某个达官贵人或者是富豪收作妾妇。 不管是一姐还是后面的二三四姐,虽说命运各不相同,但要么能够传唱千古,要么能够跳出火坑不再过“一点朱唇万人尝”日子,也算是有了个着落。可排不上名号的姐儿,就要一直在勾栏院里熬着,最终人老色衰,一张草席三尺坑,了却残生。 这种悲剧结局之前最好的,就是像此时潘厚仁面前这位奶妈一样,当上一段时间的“妈妈桑”,若是能够攒够钱的话,说不定还能给自己赎身,然后抱养或者过继一两个后代,替自己养老送终。 所以别看人家只有三十来岁的年龄,就凭人家差不多跟潘厚仁年龄一样长短的“工龄”,其经验丰富的程度难以想象。 仅仅是一眼的功夫,那奶妈就断定潘厚仁不是这方面的初哥。不是没有雏儿趁着家里大人没注意偷了银子来勾栏里花差,但哪有像潘厚仁这般走的四平八稳不慌不忙的,就连看人的眼神都是带审视的。 “妈妈啊,少爷我是初来乍到,可不要欺负咱是个外地人啊,你们这儿,打个围子是多少啊?单听个曲儿又是多少?若是要过上一宿…唔,现在谈过夜是不是太早了点?” “是是是,是太早了点,哎哟这个羡煞人的俊俏宝贝,你就跟妈妈来吧,妈妈不会吃了你的,单听个曲儿么,要不要妈妈给你找个清静的阁楼,不贵不贵,三两银子而已!” 三两银子还不贵? 第296章 萌娘 潘厚仁心头打了个突,不由的暗暗惊叹京师消费就是贵,三两银子即便是在春兰阁,也可以找个姐儿过上一宿了,在这里仅仅够听个曲儿的。当然,所谓听曲儿也并非就是听那么简单,想想看,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吃菜喝酒,帐暖被香,岂不是该干啥就干啥?只不过完事了之后客人你可以继续休息,人家姐儿就不奉陪了。 心中叫贵,潘厚仁脸上可是半点神情没动,修长的手指缓缓搓动,跟在那奶妈身后边走边道:“银子不是问题,就不知三两银子,是你们哪一等的姐儿?” 这一问,更显出潘厚仁乃是风月场合的行家里手。哪一家院子不把自家姐儿分成三六九等的,拔尖的那种自然是要装成“养在深闺人未识”的模样,寻常客人休想见着面,就连声都听不到。 “那自然是.那自然是…”奶妈有些尴尬,手中绣帕儿抖的一抖,岔开话题道:“小官人这边来,楼上请,楼上请。” 虽然现在还不是正该上生意的时候,可二楼走廊里已经有人走动了。潘厚仁抬眼一瞧,有花枝招展的姐儿,也有绫罗绸衫的恩客,当真是景气。 脚下“嘎吱”“嘎吱”响,再厚实的木板也顶不住人来人往,绵长的呻吟声此起彼伏,若是下脚的力重点,竟然有种踩在棉花上的感觉。当然潘厚仁也不担心自己会把这楼板给踩跨了,除非他使出千斤坠的功夫,否则是万万不可能的。 二楼走道一边是栏杆,一边是门挨窗户的闺房。 说是闺房吧,潘厚仁也知道里面住的是“小姐”,当然也有先生。 从敞开的窗户或者是雕花门往里瞅,潘厚仁发现这闺房竟然还是套间,大屋里面套着小屋,果然古人的智慧不用小觑,几百年前就已经发明了总统套房呢,只不过咱们中国人谦虚啊,没把这种房间取个响当当的名字,叫啥“帝王包间”,即便是在花夜这样档次的勾栏里,也就谦虚的称呼一声“天字号房”。 也是这个时候潘厚仁才知道给自己领路的奶妈叫“红袖”,是红袖不是夜奔的那个红拂。红袖奶妈听说潘厚仁竟然要天字号房,而且是要天字一号房时,脸上的脂粉顿时掉了二两——给乐得。 感情找个姑娘听小曲儿是三两银子的起步价,可是这包间费,还得另外支付! “坑,这绝对是坑!” 进了所谓的天字一号房,潘厚仁坐在大圆桌边上,心中默默的念叨。三两银子找姑娘的起步价,或许在京师的消费水平来看不算是太贵,但弄个啥包间费,就有些坑人的味道了。 试想,若他潘厚仁真是绷面子请人来花夜消遣,三两银子一个姑娘吧,请了,不算个事儿。可等到客人都进房间了,那大茶壶或者是老鸨子一伸手,“官人,这可是帝王级享受的天字一号房,承惠六两银子一次!”您听清楚咯,六两银子一次! 即便是潘厚仁这般的身家,从红袖奶妈嘴里听到这个价格,也是暗暗咋舌,这是不把银子当通宝呢。 “不行!今后咱要是在京师里开勾栏,铁定不能用这种规矩,明明白白消费,开开心心消遣,绝对不能弄这种花俏的手段从客人腰包里掏银子!”在等着姐儿来时间里,潘厚仁一边品着婢女送上来的花茶,一面心中盘算。 “哎哟,小官人啊,这可是咱们花夜头一把交椅的娟娟姑娘,来,姑娘去给小官人暖暖手去!”红袖奶妈带着灿烂的笑容再次出现在潘厚仁面前,她身后跟着个身材还算窈窕的姐儿。 潘厚仁等那叫娟娟的姐儿一露面,两只眼睛连忙瞅了上去,瞧脸盘子,还不错,有个七八分的光景,身上穿的也还凑合,只不过走路的姿态就有点问题了,如果潘厚仁眼睛没出错的话,这姐儿怕是有些外八字。 “这样的姐儿也能坐花夜的头把交椅?”心中暗自鄙视那红袖把自己当初哥或者是下里巴人,好歹也是京师排名第二的勾栏,那头把交椅的花魁就如此不值钱,不过就是刚刚塞了一两银子的好处给那红袖,那红袖就能把头把交椅给自己带来了? 潘厚仁反正是不相信的。 倒是娟娟姑娘瞅见客人是个如此清秀的小官人,一双杏眼顿时火热起来,不用红袖再暖场子,径直走到潘厚仁面前,一敛长裙福了个礼,随后就自来熟的往潘厚仁身边一坐,“奴的小心肝啊,你可冷呀?” 这娟娟姑娘不开口,潘厚仁倒是给她打了个七八分,可是这一说话,嗓子眼就像是刚从鸡嗉子里搓出来一般,磕碜人!潘厚仁身躯微微一抖,连忙摆摆手,道:“姑娘稍安勿躁,且让红袖妈妈过来说话!” 一听潘厚仁这话,那娟娟姑娘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就连闻声过来的红袖,神情也变得不那么自然,期期艾艾的问潘厚仁:“怎么了,小官人,可是对咱们娟娟不满意?” “满意是满意…”潘厚仁虽说没敢看娟娟的表情,但眼角的余光总是能够感到那股子怨气,心道罢了,少爷也不缺那点闲钱。 “只不过光是娟娟姑娘一个,不够热闹!” 潘厚仁这话一说,房间里的气氛顿时又热络起来,娟娟虽说眼底还有幽怨,但神情已经自然了很多,手指头拈起袖头子半遮红唇那么一笑,道:“没想到小官人看起来眉清目秀的,却是惯耍的人啊。” 红袖也在乐,“行!只要小官人高兴,妈妈把花夜所有的姑娘都叫来都成,就不知道这屋子里装不装的下了!” 口中说的是装不装的下,红袖那双眼睛却是往潘厚仁的腰包上瞟,她也不怕潘厚仁看见,反正大家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一百两银票先去打个底儿,不够再来找少爷我拿!红袖妈妈,你可给本少爷听好了,我今天就要花夜真正的头把交椅来陪着,真正的!” 潘厚仁抽出一张银票拍在垫着绢布的圆桌面上,他刻意加重了“真正的”三个字发音,就是提醒红袖,别再用娟娟这样的货色来糊弄他。事实上此时房间里的三个人心中都亮堂的很,若是红袖妈妈把花魁给带来,那娟娟在这里恐怕就连个陪衬都算不上,顶多是个斟茶倒水的婢女身份了。 但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这就是世道。 银子,潘厚仁是拍出来了。然而这个时候,爱钱的红袖却不是那么敢接招了。 她已经看出来了,潘厚仁那是真正的行家,不好糊弄。花夜在京师里也算是名声在外了,这名声在外有好处也有坏处。如今红袖担心的就是潘厚仁知道花夜几个花魁的名字,甚至见过面,这让她去叫,她又上哪儿找人去? 别看红袖是个妈妈桑,说句不好听的话,在花夜里,像红袖这样的妈妈桑,地位也就是比娟娟高那么一点点,在当红的花魁面前那是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红袖又不愿意得罪或者是放跑了潘厚仁这么一个大金主——她是首先接待潘厚仁的,接下来潘厚仁在花夜里的消费,她都是有提成的。 “哎哟我的小心肝啊,急着掏钱干啥,妈妈这就去给你安排去!”微微一踌躇,红袖就决定先让娟娟稳住潘厚仁,她呢,赶紧求救去! 前面也说了,这花夜是京师里排行第二的勾栏院子,有宫里人当靠山,就连提督衙门里那些军爷到了这里也得老老实实的,除了番子那边每个月的孝敬之外,倒是不用给任何人面子。 而这样一家勾栏,又岂会只有一个红袖?真正镇场子的老鸨,这个点上,像潘厚仁这样初次来到的客人,怎么也不可能见着面。如果说娟娟能将潘厚仁糊弄过去,这事情也就这么着了,潘厚仁花了银子,图了个乐子,花夜这边收了银子,大家开心。 可现在不行了,潘厚仁拍了银票,虽说一百两在花夜未必就能玩出朵花来,但至少潘厚仁此时的份量却是飞速提升,已经超过红袖能够承担的程度了,必须要请更高级的管理人员出面接待才成了。 花夜真正的老鸨子,京师里好这口的人都知道,叫“漪梦”,人称萌娘。 “不就是个从家里偷银子出来花的小屁孩么?还是外地人,红袖你这是怎么了,连个小孩子你都应付不了?这个月的花红,你是不是不想要了?” 若是有人光听这话,肯定会认为说话的是一个比红袖年长许多的高层管理人员。若是看红袖站在房门口,连门都不敢进,只能低着头一声不吭的挨骂,肯定以为房间里的人凶神恶煞! 然而随着话声,一只红鲜鲜玲珑绣花鞋抢在前面越过了门槛,紧跟着是翠绿飘逸的裤管子,似水波荡漾的衣袂子,黄澄澄的腰带子,高耸耸的胸脯子,白生生的颈脖子,最后才是粉嫩嫩的脸蛋子。 萌娘瞪着的一双眼睛在她跨出房门的一刹那变成了弯月,娇艳欲滴的唇角恰到好处的翘起来,翕开的双唇之间露出牛乳般白皙的齿光,两腮的红搽的恰到好处,既不会影响到她的天生丽质,又让她面上有种微醺的醉,使人沉迷。 这就是花夜真正的老鸨子,漪梦姑娘。 是的,别的地方老鸨子都叫妈妈,只有在花夜,老鸨子叫姑娘。不仅仅是因为漪梦今年不过双十年华,正是女人怒发的花季,更重要的是,漪梦还是京师里出了名了卖艺不卖身,是花夜背后的那位,花高价从杭州一等一的院子里挖来的顶梁柱,不仅仅负责花夜的管理,还要负责花夜员工的培训等事宜,落到后世,这漪梦的名片可就要印满“o”,这个“o”那个“o”的名头都可以套在漪梦姑娘的头上。 一面跟花夜里的“员工”们打着招呼,漪梦一面头前里走着。年纪比她大至少十岁的红袖却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一般,快速翻动着细碎的脚步,低着头,一声不吭的跟着漪梦走,不敢快,也不敢落的太后。 “你说他不过十六七岁的光景,竟然看不上娟娟?” “是!” “那至少说明他见过不少貌美的姑娘,或者自己家里就养着,唔,来头应该不低,口音是外地,哪里的?云南方向,你确定不是巴蜀而是云南?咦,那就有些怪了,如果说是巴蜀成都府,倒是有些土豪,若是云南那边,倒是没见过几个真正敢一掷千金的…” 第297章 小生我想唱首歌 漪梦一面走,一面说。她问,红袖就老老实实的答,生怕答的慢了,答错了。 直到说起云南,漪梦才突然停下脚步,微微侧转身去,眼神却没有落在低头的红袖身上,而是越过红袖,投向没有焦点的远方。 “云南来的,年少多金,难道是…”漪梦的眼底闪过一道光芒,收回眼神正好看见红袖那好奇的神情。 “这里没你的事了,去门口接客吧!” 刚刚还萦绕在漪梦语调当中的那一抹惊讶转瞬间消失,好像从未曾出现过,此时的漪梦一如既往的平淡,整个花夜上上下下都知道,一旦漪梦表现的非常平淡,那你就要小心了,指不定啥时候,就该你倒霉。 红袖揣着忐忑的心情走了,她并不知道此时漪梦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怎样收拾她,事实上漪梦也没空去考虑她这样一个小小的老鸨,只因为就在刚才,漪梦已经猜到了那位年轻俊俏又多金难伺候的小郎君的身份。 如果说这世界上那些地方最适合传递消息的话,勾栏肯定其中之一。只不过勾栏的档次决定了传递消息的侧重点,有些消息只会在高端的勾栏院子里传播,而且仅限于那几个人,那几个姑娘。 花夜绝对是高端的勾栏院子,而漪梦也绝对够资格获取很多常人不了解的消息。沈万三和聚宝盆这样大路的消息,早已经是天下皆知的秘密,只有在穷乡僻壤的地方,才会有人把这消息当成宝一般的显摆,至少在花夜,没人有兴趣说这个。 可是传说中沈万三的后人,那个昆明的土豪少爷潘厚仁进了京师,而且头前两天好像还出了事,失踪了两三天功夫的事情,在花夜同样没有流传开来,只因为知道此事的人数量少,级数高。 所以红袖没有猜到潘厚仁的身份,但是漪梦却猜到了。 她想不出此时京师里还有哪个符合刚刚红袖形容的那些条件的客人,而且还不知道她名字的客人。 除了潘厚仁。 既然知道了对方的身份,也就等于知晓了应对的手段。原本打算先去见潘厚仁的漪梦此时改变了主意,她转过身,向另外一栋楼走去。 漪梦即将要去的三层小楼乃是花夜真正上档次的姐儿们住的地方,按照漪梦定下的规矩,不掏出让漪梦动心的资本,任何一个男人都别想踏上这栋三层小楼半步! 就目前这段时间,这个标准是——纹银三百两! 也就是说,这栋三层小楼里住的每一个姑娘,过夜费至少是在三百两以上! 若是潘厚仁听到这个价格,又该骂娘了,这是那个非洲黑人定下的价格,三百两啊,即便是一般的公务员,一年朝廷给的俸禄未必能够超过这个数呢。 “去,帮我把五妹,十三娘叫起来,给她们一柱香的时间穿衣打扮!” 走到楼前,漪梦却又皱了皱眉头,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一般,不再上楼,而是叫住了一个大茶壶,替她去叫人。随后她又吩咐厨房里准备一桌好菜,一炷香之后就要送去天字一号房,乙楼的天字一号房。 是的,没错,潘厚仁还是被红袖给蒙了!虽说他现在待的房间的确是天字一号房,但却是“甲乙丙丁”的“乙”字号楼的天字一号房! 不得不说,这花夜的老板的确是个人才,至少在琢磨客人心性方面,跟潘厚仁有得一拼,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且去会会这个来自昆明的少年富商!” 萌娘那张不知道引得京师里多少年轻俊彦魂牵梦萦的俏面上浮起一层酡红,只听她低声念叨,同时转身,向着潘厚仁所在的乙楼而去。 而此刻,在“天字一号房”里的潘厚仁,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如果不是考虑到身边还坐着一个颇为尴尬却又苦苦献殷勤的娟娟,潘厚仁已经想拂袖而去:这花夜的姑娘们,架子就这么大么,难不成一个妈妈桑去叫,一百两银子听个曲儿,都还要等喏长的时间,知不知道时间就是金钱,知不知道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啊? “心肝啊,你要是等的无聊,要不奴唱个曲儿罢,你喜欢听啥?” “别!” 听娟娟说要唱歌,潘厚仁连忙敬谢不敏,就那鸡嗉子里搓过的嗓子,真要唱起来岂不是连死人都要吓跑了?还是免了,别破坏了目前恶劣的心情,潘厚仁至少现在感觉还撑的住,若是让娟娟一开口,撑不住那才真是浪费光阴了。 “那.” 这娟娟其实已经是施展了浑身的解数,她本就不是靠艺术吃饭,而是靠技术吃饭的,可潘厚仁不肯上床让她一展“技术风采”,她就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素手无策干瞪眼了。 “我听说咱们花夜刚来了勾人哒哒的小官儿,可是在里面呀?” 正当娟娟在考虑要不要主动脱了外衣尝试一下的时候,一个清脆甜蜜的声音从屋子外面飘了进来。 一听这声音,潘厚仁就感觉身体某个部分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从半死不活变得器宇轩昂,转头望向娟娟,潘厚仁低声道:“这是谁?” “这是…”娟娟姑娘此时脸上神情复杂,极有解脱的快感,眼神当中又有一丝畏惧和挫败,“这是咱们院子的萌姑娘。” 听说是“姑娘”,潘厚仁不由自主的点点头,低声道:“看来红袖妈妈还是有点眼力劲儿,知道少爷我喜欢啥样的调调,快请,快请进!” 娟娟姑娘听潘厚仁这么一说,就知道潘厚仁是误会了,把漪梦妈妈当成姐儿了。虽说她也很想不提醒潘厚仁,让潘厚仁在漪梦身上吃个亏,但转念想到最后漪梦妈妈调查此事时落在自己头上的责任,她脸上不由的微微变色,连忙低声对潘厚仁道: “萌姑娘不是姐儿,是妈妈!” “妈妈?” 潘厚仁两眼滚圆的瞪着娟娟,一时间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听到脚步声到,萌姑娘,或者说萌妈妈,已经登门了。 “哟,当真是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就貌比潘安,若是再长几岁,那就是女儿们的生死冤家啊!”漪梦乃是妈妈桑,这些自来熟的话就跟水龙头里的水似的,一拧就来不带顿的。 听到声音转过头去一瞧,潘厚仁却是直勾勾的半晌没有眨眼! 年轻,太年轻了! 漂亮,太漂亮了! 勾人,太勾人了! 虽说潘厚仁身边也不乏各色美女,但要挑一个像漪梦这般各方面搭配的恰到好处的,还真是找不出来! 身材、相貌、装扮、穿着、神态、声音和语言再加上身段,应该说,漪梦都已经做到了最好的程度,即便是后世那些演艺界的大腕们,潘厚仁也挑不出一个能够跟漪梦相提并论的。 “看见萌妈妈,让小生我想唱一首歌…” 这话显得有些浮浪,但潘厚仁却又真就这么说出了口。引的漪梦敛袖轻笑,眼神却是投向那娟娟,示意其可以马上告退了。 娟娟接受到漪梦的眼神,连忙起身告退,只可惜此时潘厚仁连半点留她的意念都升不起来,满门心思的去找那歌的感觉去了。 “我想偷偷望呀望一望她,假装欣赏欣赏一瓶花,只能偷偷看呀看一看她,就像正要浏览一幅,只怕给她知道笑我傻,我的眼光只好回避她,虽然也想和她说一句话,怎奈她,是这里的妈妈!” “噗~这位小公子,你实在是…实在是太有才了!”漪梦娇嗔跺足,那红色绣花鞋上纤细脚脖系的铃铛清脆作响。这一刻她倒不是逢场作戏,而是真被潘厚仁随口吟唱的曲子,还有那令人喷饭的最后一句词给逗乐了! 房间里因为娟娟离开而低落的氛围一时间转变的很融洽,潘厚仁很有绅士风度的给漪梦拖开椅子,虽说漪梦未必就知道这洋人的礼节,但凭着兰心蕙质,她还真是冲着潘厚仁一点头还礼,盈盈的坐在了桌边。 这个时候潘厚仁再坐下,两人之间好像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隔阂,熟悉的如同是一对情人。 说情人或许有些夸张,潘厚仁还自来熟不到那种程度,至于说漪梦,那是人家的看家本领,当不得真的。 “小公子,你刚刚唱的曲儿真好听,能再唱一遍么?” 什么叫商业化歌曲?商业化歌曲的要求就是要朗朗上口,好听好记好唱,后世的流行歌但凡是能够风靡一时的,无不符合这三个要求。虽说这首《心恋》是女人唱的歌,但出自潘厚仁的口,仍旧能够打动人心。 应漪梦的要求,潘厚仁正儿八经的唱了一遍,最后一个旋律刚刚结束,漪梦就双眼朦胧的捧起一杯热茶,“辛苦了,给,润润喉咙!” “若是萌妈妈能够亲手喂我喝,那就完全不辛苦了!”一曲唱罢,潘厚仁激荡的心绪也终于回复了平静。好歹他也是勾栏院的老板,江湖上的大风大浪也都见识过了,要是还不能回神,那也实在是太次了。 漪梦捧着茶杯的双手微微一滞,眼底也闪过一丝意外,或许潘厚仁的表现,超出了她心理的预估吧,清醒的太早了。 在这花夜里,想要占她便宜的男人不少,但从未曾有人成功过。据说曾经有一次,太子爷微服降临这小小的花夜,想要拔漪梦的头筹,最后竟然是铩羽而归,再不提到花夜的事情。 这种江湖传闻真假不论,但凭这传闻,漪梦的身价那也是水涨船高。 若不是刚刚潘厚仁那一首《心恋》还在漪梦姑娘的心中回荡,单凭他此时轻薄挑逗的语言,怕就会被花夜的护院直接丢到大街上了。 “还未请教公子大名呢?刚刚一曲当真是只得天上有,人间几回闻。”漪梦将茶盏轻轻放回桌面,却是用忽闪忽闪的眼神瞅着潘厚仁。 潘厚仁不是个色狼,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至少他自己从不认为身体里色狼的成分。 可他还是个男人,一个正常的男人。正常男人在面对漪梦这样一个女人的时候,都会荷尔蒙加速分泌,如同发情期的孔雀一般,拼了命的展示自己。 在漪梦的记忆当中,从她十四岁正式“出师”的那天开始,就有无数的男人在他面前重复这种“开屏”的戏码,她厌倦了,厌倦到没有任何人可以看出她的厌倦来。 所以,当她很崇拜的说出“此曲当是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的时候,心中其实已经准备好接受潘厚仁的表演,不管是夸夸其谈,还是再唱两曲。 然而潘厚仁的反应,却是大出漪梦的意料之外。 第298章 五妹十三娘 “真的有那么好听?” 潘厚仁歪了歪脖子,努力的睁了睁眼角,像是要挣脱睡魔腐蚀一般的表情,让漪梦预料不到他接下来将要说什么话,她只好顺着潘厚仁的问题回答道:“真是很好听,妾身从未听过如此的歌曲…小公子要不再…” 可惜漪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潘厚仁抬手打断了。 “刚刚只是一时情难自禁,还请萌妈妈尊重我这个著作权人的版权,不能擅自改编、借用和传唱、演绎,简单的说,就是请萌妈妈保证,不可以盗版哦!” “啥?小公子你在说啥?” 任凭那漪梦阅历有多么丰富,在听到潘厚仁这一番话之后,也彻底茫然了!不是她听不懂,事实上潘厚仁说的每个字她都能够听懂,然而组合成一个个的词汇,她就茫然了! 其实潘厚仁自己也是因为心神激荡,所以才会不经过“翻译”就把后世的那些词汇说出来,看到漪梦的表情,潘厚仁不由得轻轻一拍自己脑门,嘟囔了一句:额滴神啊! 如此一来,漪梦最初给潘厚仁造成的那种震撼,已然如冰雪般消逝,正好此时厨房传菜的仆佣进来,开始上菜,打断了两人这种尴尬又莫名的气氛。 恢复正常之后,两人相互重新认识,潘厚仁却是注意到这漪梦姑娘听到他的名字后毫不惊讶,脸色完全没有变化,心中不由得有些怀疑,照理说他如今在京师也算是个知名人士了,难不成这个花夜的总管还没听闻? “来来来,潘公子乃是真正的才子,漪梦向您推荐两位姑娘,这可都是咱们花夜真正的顶梁柱,五妹,十三娘,还不快见过潘少爷!” 入门而来的两个姑娘该都不到二十岁,青春靓丽,身姿优雅,更难得的是浓浓的书卷味儿扑面而来,一看就是有内涵的那种。 五妹圆脸精致,十三娘瓜子脸和美。潘厚仁暗暗估量,这两姑娘即便是丢到后世什么选美大赛上,那也是.还是算了吧,后世那选美大赛压根就是坑!至少有一点潘厚仁可以确认,漪梦没有说谎,这五妹和十三娘的档次,明显比刚刚那个娟娟要高很多。 “这才是京师第二大勾栏的本钱嘛!” 潘厚仁心中称是,也没有怠慢两位姑娘,起身让座的同时,又从身上掏出两锭银子来,不多,五两一锭,一人一个! “哟,潘少爷您真是偏心啊,怎么,五妹跟十三娘有,妾身这个当媒人的,就合着干瞪眼啊?”漪梦不住的娇嗔,可眉眼间的那种笑容风情是城墙都挡不住,哪怕五妹和十三娘都是这花夜的招牌,跟漪梦相比仍旧是差了一个档次。 “漪梦姑娘开玩笑了,这些小钱你哪里看的上呢?我这是给两位姑娘的胭脂水粉钱,像漪梦姑娘您呀,不用花胭脂水粉的冤枉钱,天生丽质,说的就是漪梦姑娘您这种了!” 正常情况下的潘厚仁也不是省油的灯,即便没有后世那种熏陶过的灵魂附体,原来的潘厚仁那也是个中好手,真要奉承起女孩子来,一张嘴就能说的女孩子心花开了谢,谢了开。 “小少爷真是好口才啊!” 那五妹挽起袖头就开始给酒杯里斟酒,另外一边的漪梦趁笑向五妹和十三娘使了个颜色,随后起身道:“漪梦就不打扰潘少爷和两位姑娘,先行告退了!” 这是漪梦常用的手段,让姐儿们将男人缠住,她就正好趁机脱身,以免被灌酒。虽说她背后有人撑腰,但客人邀请喝上几杯这是礼节问题,有时候被缠上了也很麻烦。 谁知道潘厚仁压根就没打算留她,轻飘飘的一点头,倒是让漪梦的心中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出门之后仍禁不住摇了摇头,这才碎步离开。 房间里,潘厚仁一面应付着五妹和十三娘的频频劝酒,一面凝神倾听那漪梦的脚步声,随着漪梦的远去,潘厚仁才缓缓的松了一口气——这女人的吸引力确实大! “听萌娘说小少爷刚刚唱了个曲子,好听得紧,不知道妾身跟十三姐有没有这个耳福呢?” 圆脸的五妹端起白瓷酒盅,轻轻的磕在潘厚仁酒盅边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从红润的口唇里喷出来的气息滚动到潘厚仁口鼻之间,一阵如兰似麝的芬芳让人沉醉。 “那是漪梦姑娘抬举,你听我这公鸭嗓子,能唱什么好听得曲子,还不如喝酒,喝酒。”潘厚仁岂会再唱,这些歌曲可是“创作”一首就少一首,这都是他将来发展娱乐事业的本钱,怎么能够随便糟蹋呢?为了不让两个女人在自己身上占便宜,潘厚仁施展出浑身解数,主动在两个女人身上占便宜。 虽说五妹的十三娘的工作就是让男人占便宜,但像潘厚仁这般年轻少年一来就如此猴急的,还真是少见。破坏了她们初见潘厚仁的遐想不说,更是让她们心中有所不悦,不经意间,两个女人的眉间聚拢了一丝阴云。 潘厚仁是何等精明,眼神又是何等的犀利,岂会看不见两女神情的变化,只是他并不在意两个女人的想法。事实上不管她们多么有文化、多么有才艺,说到底在这里为的还不就是变着法儿的从男人怀中掏钱? 正好,潘厚仁是个不缺钱的人! 从大的层面来说,他或许还是缺钱,但是这些地方使唤的小钱,潘厚仁还真是不在乎!漪梦走了,他清醒了,倒也想起自己进花夜的初始目的来,装模作样做出色眯眯的样子,从荷包里抽出一叠银票来,顿时引得五妹和十三娘两个侧目。 见过显摆的,但没见过如此年轻就出来显摆,而且还是用一叠银票来显摆的。殊不知潘厚仁手中这一叠银票,乃是巴蜀票号发行的,是他从李观音山那里拿来的。 在潘厚仁眼中,巴蜀票号的银票,跟废纸差不多。 “这张你的,这张,你的!” 一个姑娘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即便是在这花夜,即便五妹和十三娘是花夜第一流的姑娘,像潘厚仁这样的豪客,仍旧是难得一见! 一时间,两个女人眉间的不快消失了,去他的客气,去他的礼貌,去他的矜持、文采,这世道,只有白花花的银子才是最可爱的! 两张银票一转手,潘厚仁差点没有被两个女人的热情给焚烧了! “喔哟哟,慢点慢点,哎哟,别扯我衣带,那是裤头,裤头!”幸亏此时房间门已经被禁闭起来,否则不知道有多少不堪入目的场景会暴露在外面的青天白日之下。 “等等,等等!” 一阵喧闹之后,潘厚仁终于喘息着从两个女人的魔掌里顺利逃出,他整理着自己的衣裳,大口大口的吸着气。 “我问你们一个事,如果回答让我满意的话,少爷我还重重有赏!” “小公子啊,难道我们还不能让你满意吗?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说,我们都行!”十三娘扶了扶歪了的发簪,想要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的裙裾还被五妹给压着。 “是这样的!”潘厚仁正了正脸色,道:“刚刚我看见一个朋友进来了,原本是想闹他一闹,结果却不知道他进了哪位姑娘的闺房,你们,能不能告诉我啊?” “朋友?” 五妹这会儿也坐了起来,她脸上的妆容更显得凌乱,头发也散开了,像是一蓬染了没扎的蚕丝。 “不知小公子这位朋友高姓大名啊?这都是小事,只要说出名字来,我们一定帮小公子打听的到!” “厄…” 五妹和十三娘如此干脆的表态,反倒让潘厚仁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按照大明律例,那个人是不应该来这种地方的,尤其还是在大白天的时候。潘厚仁不知道他在这里用的是真名还是假名,估摸着用假名的可能性比较大,难就难在,谁他么的知道他会编个什么假名呢? “两位姑娘都是兰心蕙质,应该知道,像我们这种有家世背景的人,到花夜这种地方来,大多都不会用真名的,我只能形容一下我那朋友的长相,就劳烦两位姑娘…” 前面都说了,勾栏里大多数出色的姐儿都是出自教坊司。这教坊司里出来的姑娘,哪怕就是不认识字儿,也会对大明律例有所了解,潘厚仁说的话并没有引起五妹跟十三娘的不快,事实上除开那种不得意的文士和不入流的富豪之外,但凡来这种地方的,没人愿意将自己的真实姓名宣扬出去。 掩耳盗铃说的就是那样的男人。 所以两个女人点头同意。随后潘厚仁开始形容,他还没有说到一半,那五妹和十三娘就已经笑起来了,一边笑,还一边用惊讶的眼神瞅潘厚仁。 “知道了,知道了,我们知道小公子的朋友是哪路神仙了,想不到啊,小公子原来跟他也是好朋友呢!”那五妹嘴最快,连珠炮似的“噗噗噗”打个不停。 潘厚仁也不说话,只是点头默认。 “那位公子啊,最喜欢咱们这儿的翠花,这会儿一定又是去翠花妹妹的屋子里猫着呢!” “翠花?上酸菜?”潘厚仁脑子里闪过草绿色的防风厚军帽和军大衣,还有两撇小胡子,心中不由得一阵恶感,暗道:“这朱徵焲,口味未必也太重了!” 其实人家花夜的翠花跟后世“上酸菜”的翠花之间毫无干系,严格说起来,这里的翠花可是京师城里鼎鼎有名的,不仅仅在花夜排行第三,在整个京师姐儿风云榜里面,也能排进前十! 前十啊,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就拿潘厚仁面前的这两位姑娘来说吧,凭良心话,五妹和十三娘要是放在春兰阁,那也是数一数二的红牌水准,可是在花夜,前十都未必排得上,就更不用说京师的十大排行榜了! 当然,这个排行榜仅仅是好事者私底下的一个排名,没有官方证明。或许在原来的历史上,这种排行永远都只有好事者私下的排名而已,可是现在不同了,这个时代有了来自后世的潘厚仁,用不了多久,京师的人,乃至整个大明的人都会习惯“排行榜”这三个字。 只因为潘厚仁早就有心弄个权威的排行榜了,一定不能是民间的,而是要官方认可的排行榜! 通过五妹和十三娘的话,潘厚仁确定他没有看错,那朱徵焲,还当真是来了京师。 可怎么就没人跟他说这个事情呢? 第299章 巴蜀票号的秘密 一时间,潘厚仁陷入沉思当中。他的沉默,在两个姑娘看来却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姐儿们有姐儿们的想法,在她们看来,眼前这位小公子怕也是翠花的裙下之臣,听说自己最好的朋友此时在翠花的房间里,莫不是有些吃味儿了。 若是让潘厚仁知道两个女人此时心中的想法,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至少在他跟那位翠花姑娘见面之前,军大衣和酸菜绝对是潘厚仁心中的禁忌! “银票都兑换完了?” 潘厚仁并没有在花夜待太长的时间,严格说起来他的几百两银子花的很冤枉,甚至连男人和女人之间该做的那些事情都还没做,就走了。在获知那朱徵焲确确实实是在花夜里找那个叫翠花的女人鬼混之后,潘厚仁自觉没啥必要,就离开花夜,赶紧回来了。 一进院子就看见李观音山愁眉苦脸的模样,潘厚仁忍不住开口问了一句。 “是差不多了,还有两万多…” 李观音山的这个回答,潘厚仁不知道自己该表现什么态度,是同情还是惊讶,还是幸灾乐祸?两万多银子,在李观音山这里好像变成了负担似的。不过说起来也确实是负担,谁知道巴蜀票号啥时候倒闭呢?只要票号一倒闭,这银票就成了真正的废纸。 这个时候潘厚仁反而不心疼自己刚刚花掉的那几百两银子了,跟李观音山手中两万多的银票相比,他那一点点又算是啥呢? “厚仁少爷啊,这剩下的银票实在是不好兑换了,那么多的银子,寨子里的人都搬累了,如果用来购买宅院保值你看行不?” 李观音山这个人还是挺有投资眼光的,至少知道变通,银票不好兑换就换成不动产,等着不动产增值的同时,又解决了隐患。说起来这是个不错的选择,可是潘厚仁却知道,京师目前的房价实在是不适合投资,价格高昂没有太大的增值空间不说,更重要的是一旦朱棣宣布迁都,这里的房产价格就会暴跌! 这是毫无疑问的,但凡是有点地位有点实力的人都愿意跟着皇上走,至少皇上所在的城市才是最安全的城市不是么?哪怕是打战,也是最后一个被占领的吧? 想到这点潘厚仁摇了摇头,对李观音山道:“我也不瞒你,这皇上是铁了心要迁都的,京师这里以后就不是皇城了,你说,房子的价格还会涨么?可别到时候亏进去了,你才冤枉呢!” “那…”对于潘厚仁赚钱的能力,李观音山是毫不怀疑的。所以潘厚仁一说他就信了,脸色变得跟苦瓜一样,“那我该怎么办?京师里几个大的票号我都已经去过了,如果继续兑换,怕是要引起人家的怀疑了!哦,是了,今天我去了巴蜀票号!” “京师的巴蜀票号?” 听到李观音山的话,潘厚仁一下子来了精神,连忙问道。 “是。昨日才去过,好像没啥变化,只不过没有那么多现银,我才兑换了不到一万两银子,他们就说库房已经空了,让我改日再去。嘿,我现在还真是不想去了,那里面的活计…怎么我以前就没注意到呢?” “怎么说?” 潘厚仁坐了下来,秀娘也出来了,正好给他送上一杯热茶来,不知道是不是嗅到潘厚仁身上浓浓的脂粉味,原本脸上还有微笑的秀娘,神色猛然间就沉了下去,就连放个杯子,都震的方桌一阵摇晃,倒是将李观音山吓的不轻。 李观音山抬头瞅了秀娘一眼,眼神有些瑟缩,潘厚仁知道究竟,连忙道:“不关你事,继续说!” 李观音山这才点点头,道:“昨日去那巴蜀票号,我才发现,感情里面的那些活计,身上都是带着功夫的,而且有件事情很奇怪…”顿了顿,李观音山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路,“我在外面,隐隐约约听到票号里面有叽里咕噜的声音,我可以拿性命担保,那绝对不是我们中原人说话!” “哦?” 听到这里,潘厚仁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惊讶,不是中原人说话那是什么东西在说话?一瞬间,潘厚仁联想到四疯和秀娘被锦衣卫阻拦时曾经出现的过倭人,不由自主地道:“倭寇?” “倭寇?” 李观音山听到这两个字也是满脸的惊讶,半晌之后他才摇摇头,苦笑道:“东家啊,老朽我过去行走江湖的时候还从没见过倭寇,没打过交道,却是不知道倭寇究竟是啥模样的,也不知道他们说啥话!嘶,还有个事情,说起来也很奇怪!” “说来听听!” 潘厚仁此时才感觉自己有些大意了。来京师也好多天了,竟然从来没有想过去巴蜀票号在京师里的分号看看,踩踩盘子趟趟底,究竟这个巴蜀票号是怎么一回事,如今倒好,反而是人家李观音山在找线索了。 不过这也正常,潘厚仁事情太多,而且还有那么两三天的时间是身不由己。 “这个巴蜀票号在京师竟然有五处分号那么多!而且我看了看,跟其他票号相比,巴蜀票号的分号都特别大,好像买宅院不要本钱似的,其中三个分号距离很近,却都占了几进的大宅子,啧啧,总给人一种很有本钱的感觉啊!难怪巴蜀票号的银票在京师这么好使,有面子呢!”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李观音山虽然看到了巴蜀票号在京师的奢侈布局,却总是往“面子”的方向想,倒是潘厚仁,越听越不是个味儿。 到最后,潘厚仁摆手打断了李观音山的喋喋不休。他让李观音山该干啥就干啥去,自己却到后面去找秀娘。 刚刚给潘厚仁送茶时嗅到那浓浓的脂粉味后,心中不满的秀娘就不愿意再留在前厅,而是径直回了后院自己的房间。这会儿潘厚仁来找她,她正在房间里生气呢! “秀娘,说个正事!” 潘厚仁站在房间门口,门虽然没关,但潘厚仁也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墙门之后就那么站着。 “正事?你去鬼混那就是正事了?”秀娘没好气地瞪了潘厚仁一眼。让她完全不理睬潘厚仁,她又做不到。 “嘿!这个我真不是想进去鬼混!是,我是去了一间院子,还是京师里排名第二的院子,秀娘,你听我说嘛!”虽然秀娘没有开口同意,但既然两人已经搭上话,潘厚仁就自觉的走进了屋子,他也没胆子去床边挨着秀娘坐,只是在房间中央的圆桌边上桌下来。 “我是走在路上,看见了一个咱们的老熟人进了那花夜,我才跟着进去的!” 秀娘一听潘厚仁说这话的语气,脸上愠怒的神色随之缓解,认真道:“老熟人?谁啊?” “哼!岷王府的世子,朱徵焲!” “他?” 秀娘的眉头皱起来了。说起朱徵焲,房间里两个人的心情真是很复杂。事实上很多事情都是这个朱徵焲引发出来的,如果不是他和他所代表的岷王府想要在昆明插上一脚,如今的形势怕又截然不同,是福是祸倒也难以说的清。 但不管怎样,朱徵焲是敌人这一点在潘厚仁和秀娘之间是达成了共识的。 “他啥时候来的京师?岷王不是已经就藩了么,他身为世子…”秀娘的话说到这里就停下来。 藩王不可以随意离开封地那是规矩,可是世子到不受这个限制,甚至于有时候皇帝为了保证藩王的忠诚或者藩王为了表现自己的忠诚,还会主动将世子送到京师,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生活。 事实上这种时候世子就不是世子,而是质子了。 中国历史上当过质子的皇帝也不少,就连统一六国的秦始皇,其父亲不就曾经是个质子么? “难不成是皇帝让他进京师的?” 秀娘开口问道。 潘厚仁摇摇头,至少他是从没有听说过朱棣有这样的要求,而且以朱棣的强势和目前各个藩王的谦弱,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那他.难不成是为了?” 如果说不是朱棣的要求,那么朱徵焲在这个时间出现在京师,其中包含的韵味就有些耐人寻味了。秀娘两眼直勾勾的跟潘厚仁的眼神撞做一团,片刻功夫之后,两人达成了一种共识——朱徵焲一定也是为了潘厚仁才来京师的! 仅仅是一个朱徵焲并不会让潘厚仁觉得担忧,毕竟大家在昆明交过手,岷王府最终是大败亏输,赔了夫人又折兵。别看这里是京师,没有像沐晟那样的强力支持,实际上潘厚仁可以保证,如果朱徵焲匆忙向自己出手,最终倒霉的一定会是岷王府——要知道潘厚仁此时在朱棣眼中可是大金主,而且是能够帮皇家赚大钱的金主,区区一个岷王,在朱棣眼中绝对没有白花花的银子重要。 “我现在担心的是,他有没有再次跟汉王联手!真麻烦,看来我要去找大哥商量商量!” 潘厚仁所说的也是秀娘心中最大的担忧。 朱高煦加上岷王府,可就不是壹加壹等于二这么简单了,汉王的影响力哪怕在他被遣去了封地之后,仍旧是巨大的,也是现在的潘厚仁不能正面对抗的。 朱徵焲的事情暂时也讨论不出个结果来,潘厚仁不得不先将其放一放,回头去找黄俨商量,看看怎么办。倒是刚刚李观音山说的,关于巴蜀票号的事情,让潘厚仁觉得需要重视。 “秀娘,你觉得这巴蜀票号的葫芦究竟卖的是啥药?诺大一个票号,五家分号在京师,却是连一万两的现银都拿不出来,这岂不是有些可笑?”将李观音山刚刚说的事情归拢总结说给秀娘听了之后,潘厚仁提出了这个尖锐的问题。 按照常理说,一家分号至少要常备一万两的白银,这才能够运转的开。而巴蜀票号在京师的分号明显是超出了这个常理,如果硬要解释的话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就是巴蜀票号在李观音山去之前刚刚经过了一场惨烈的挤兑,以至于连一万两的现银都拿不出来。 第二种可能就是巴蜀票号在京师虽然有五家分号,但这五家分号根本就不具备真正分号的财力,也就是说,五家分号其实仅仅是打着票号的幌子,行的却不是票号的事。 如果说是第一种可能的话,那么在坊间应该会有消息流传,就算潘厚仁不知道,手持大量巴蜀票号银票的李观音山也不会不关注,李观音山没说,那就肯定没这回事。 可如果是第二种的话,那么这巴蜀票号在这寸土寸金的京师,占了昂贵的房产打着分号的幌子,究竟是在做啥事? 第300章 倭寇跟纪纲 “可不可能是.” “可不可能是.” 房间里沉默许久之后,潘厚仁和秀娘两人几乎是同时向对方开口,这种默契固然值得两人欣慰,然而两人脑海里想到的那种可能性却是让他们高兴不起来,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远远超过了两人的想象。 “秀娘,你有没有带来?” 潘厚仁缓了片刻之后,开口问道。 虽然他没有明说是什么东西,然而秀娘却是明白,点点头道:“我担心路上不安全,当然带来了,老实说挺好使的。就在我床上,你等着我拿出来!” 秀娘从她床上拿出来的,豁然就是那把被四疯缴获的战利品,狭长锋利的武士刀。当然这个时候大明人是不会将倭寇使用的兵刃称为“武士刀”的,一般来说都会通俗的称其为“倭刀”。 日本自从唐代将唐刀的制造工艺学去之后,就没有停止过精研和改良,结合日本人自身的特点和刀路,如今真正名匠大家打造出来的刀具,在实战效果方面事实上已经超越了大多数中原刀具。这其中最大的原因乃是元朝对中原传承的一种彻底破坏。 在后世很多中国人将元朝视作中国一个辉煌的时代,动辄说什么“大汗”、“大中国”,殊不知在潘厚仁看来,这恰恰是中国最为黑暗的一个时代,在被粗鲁而愚昧的蒙古人统治时期,汉人诸多传承因此而断绝,不仅仅是文化,还有科技、人文、艺术方面的传承,都因此而出现了断层,可以说,被蒙古人统治的时期,中国的发展倒退了几百年不止! 别去意淫什么中国人曾经占领过欧洲,那是人家蒙古人的事情,如果有谁一定要强调蒙古人也是中国人的话,那还不如回去把辫子留起来吧,或者说一口流利的鬼子话——别忘了,满清和伪满也自称是中国呢! “厚仁,如果这巴蜀票号背后真实这样,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凝视着潘厚仁捏在手中的狭长倭刀,秀娘忧心忡忡的问道。 就在潘厚仁与秀娘因为巴蜀票号背后,或者准确点说,是纪纲手中可能掌控的力量而担忧的时候,在花夜里,也有一男一女正在商议着。 房间当中那男人分明就是岷王府世子朱徵焲,而坐在他对面,让其是不是面露沉迷之色的女子,却赫然是漪梦。 此时的漪梦脸上哪里还有巧兮笑兮的模样,面色沉重,双手平放于刺绣娟桌布上,两眼凝视着那朱徵焲,“潘厚仁已经知道你在京师了,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 “哎哟,说起这个家伙,我都头疼!” 朱徵焲在这漪梦面前竟然没有半点世子的架子,别说是世子,就连公子的架子好像都搭不起来,他双手交叠放在脑后,脊背顶住椅背,虽说神情有些苦恼,但眼神中却飘荡着浓浓的火焰,欲火。 这欲火是不是冲着漪梦而去的,恐怕只有朱徵焲自己才知道,然而奇怪的是,堂堂岷王府的世子,此时竟然会死死的控制住眼底的欲望,不让其有一丝一毫泄露出来。 可就算是这样,朱徵焲也没法在漪梦面前隐藏他的心思。那漪梦,唇角微微牵扯,露出个不屑中带鄙视的神情,“还在想着翠花?难怪你就这么没出息!” “翠花?” 朱徵焲丝毫没有生气的样子,学着漪梦撇嘴的模样,道:“难道你没发现整个花夜里,就只有翠花跟你最像么?我骑的哪里是翠花,而是…”再说就有些露骨了,即便是朱徵焲,即便是在花夜这个勾栏里,即便他面对的是花夜最大的老鸨,但还是在最后控制住了自己的嘴巴。 “幸亏你没有说出来,不然我就让人拿着棒子打断你的腿!” 漪梦的眼底闪过一道寒光! 若是潘厚仁见到这幕一定会惊讶非常——区区一个老鸨,是什么依仗,让他敢对堂堂世子这般说话,还要不要命了? 漪梦敢这样对朱徵焲,当然是有自己的依仗。别的不说,就看朱徵焲半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甚至还因此将嬉皮笑脸的神情都收了起来,就知道漪梦不是在说大话,或者,她真的有这般的实力! “潘厚仁不好对付,今天你也见识过了?油盐不进啊!当初在昆明,我家老爷子跟我就没少吃他的苦头!我告诉你,今天他可不仅仅是追着我进来了的!” “哦?” 漪梦眼角微微一挑,紧跟道:“不是追着你进来的,难不成是追着我来的?” “那难说!在京师里有几个男人没听说过漪梦的大名,又有几个男人…咳咳,不说了,我的意思是说,潘厚仁做事从来不会那么浅显,如果仅仅是为了我而来,他不会白花那几百两的冤枉钱,我看啊,他是盯上你们花夜了!” 古话说的好,最了解你的人,往往是你最大的敌人!朱徵焲是不是潘厚仁最大的敌人现在还不知道,但绝对是个很了解潘厚仁的人!他说的真是一点没错,如果潘厚仁仅仅是为了证实朱徵焲的存在,至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用,绝对不会在花夜开销掉几百两银子。 可惜的是,朱徵焲的话,漪梦不相信! 作为一个女人,作为一个掌控着京师第二大勾栏院的女人,漪梦总认为自己是很了解男人的,尤其是像潘厚仁那样有钱的男人!这男人拼了命的赚钱是为啥,还不就是为了花在女人身上。 钱也好,权也罢,说直白了就是用来花的!花钱的途径,除了吃喝拉撒,也就只有女人了!所以漪梦认定朱徵焲的话不对,潘厚仁或许一开始进来的时候没打算花那么多钱,是因为花夜的姑娘们有本事,才让潘厚仁活生生的掏出了几百两银子! 可漪梦却没有认真的去想过,如果潘厚仁真是她想象的那样,又为何早早的就离开了花夜,却没有将五妹和十三娘弄到床上去呢? 这些细节的地方不是漪梦想不到,而是因为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所以自动自觉的忽略了过去。 “况且,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他瞧上了我这个花夜了!”漪梦脸上的神情突然转为晒笑,好像她脑子里想到的那种可能真的很好笑一般,到最后她竟然真的是笑了起来,让坐在她对面的朱徵焲感觉很莫名其妙。 “瞧上了花夜,哈,瞧上了花夜的人难还少不成了?世子殿下,当初你跟你的父亲,岷王殿下岂不是也瞧上了花夜,结果呢?他潘厚仁,是仗着镇国将军二等伯的封号呢,还是仗着他有个结拜大哥黄俨?抑或是平西侯沐晟?笑话!” 说道这里的时候,漪梦笑容突然收歇,变得无比冷峻:“他瞧上了就一定能够得到?我看天下人瞧着皇帝那宝座眼热的也不少,别说去抢了,有勇气说出来的又有几个?世子殿下,你有这个勇气么?” 不知为何,明明漪梦口口声声的叫朱徵焲“殿下”,可就是一点尊敬的感觉都没有,反而给人一种不屑一顾的味道。 明明漪梦是将朱徵焲以及岷王朱楩作为一个反面例子在用,偏偏那朱徵焲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还陪着笑道:“那是,花夜的背景绝对不是区区一个潘厚仁可以动的了的!” 口中这般说,朱徵焲心中却又在冷笑:动不了?是啊,当初在昆明的时候,他潘厚仁还屁都不算一个,老子也以为他动不了岷王府?结果呢?哼,咱们岷王府也就罢了,难道汉王就赢了?漪梦啊漪梦,且让你这婆娘得意吧,等到真正面对潘厚仁的时候,你才知道那小子的可怕之处! 正所谓是各怀鬼胎,都不是善茬。漪梦在逼视朱徵焲,不把世子当盘菜,那朱徵焲也就乐得让漪梦误会潘厚仁,心中盘算着看好戏,最终不管是潘厚仁胜利还是漪梦这边获胜,他朱徵焲好像都不吃亏。 说完了潘厚仁的事情,朱徵焲又提到了他来京师最重要的一件事。 “火铳案怎么样了?到底结果出来了没有?我父王对此事相当慎重,漪梦姑娘这边还有啥需要的尽管开口,只要我们岷王府拿得出来,绝对不皱一下眉头!” “火铳案?”漪梦听到这三个字也是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个事情现在还真是不好说!皇上召这个潘厚仁来京师,听说其中一个目的就是火铳案,你们岷王府…唉…” 漪梦的叹气摇头,让朱徵焲一下子紧张起来。 别看岷王一系乃是真正的藩王,在经历了两次朝代更替之后,朱楩在明朝无论是政治地位还是民间声望那都已经跌入了最低谷,甚至连个外姓的国公都不如,更不用说在朝堂上的影响力。 若是岷王府在朝堂上还能有点影响力的话,他朱徵焲也就不用在漪梦面前低三下四了。 “漪梦姑娘,难不成事情又有了变化?”朱徵焲焦急起来,开口问道。 “是有点!都是那潘厚仁,在皇上面前说什么火铳无非是从几个王府里流落出来的,只因为无论是京师的火器营还是制造局,都已经反复核查,没有一件丢失的,你们岷王府,可敢将账目交出来?” 漪梦这话,纯属是在胡说八道了! 若是让潘厚仁听到漪梦如此编排他,不知道会不会抬手给这个女人几耳光?潘厚仁的确是向朱棣汇报了关于火铳案的最新进展,甚至于此时朱棣都在考虑要不要将远在昆明的刑部尚书给召回京师,可潘厚仁啥时候说过,火铳案里的那把火铳,有极大可能是出自某个王府? 这纯属是漪梦顺口胡编,可却将朱徵焲给吓的额头上直冒冷汗,两眼巴巴的瞅着那漪梦,再三要让漪梦帮忙。 “这你也知道,宫里面的事情不是那么好说话的,在皇上身边能说上话的人就那么几个,而且其中还有一大半是太子和皇太孙的人,实在不行,你也可以去找汉王殿下帮忙,他也有这个能力啊!”漪梦不慌不忙的喝着茶,像真是想将这事情给推了一般。 可是朱徵焲哪里敢去找汉王帮忙呢,说到底他岷王府沾上这档子事情,还就是汉王给朱棣的那一封信造成的,如今他到京师也有一段时日了,银钱花费了不少,可真正能够帮上忙的人却没找到一个。 太子殿下那边就更不用说了。事实上在如今的朝堂上有个怪事:太子一系说话,没有皇太孙一系说话管用! 第301章 朝堂的暗战 这不仅仅是因为朱棣更喜欢朱瞻基这个孙子,更重要的是朱高炽在很多事情上的看法,以及处理问题的习惯,跟朱棣截然不同,甚至于可以说,朱高炽为人做事,很有些建文帝的风格,这一点才是朱棣最不愿意看到的。 倒不是说朱高炽跟建文帝之间有什么关系,更不是说朱允炆给朱棣戴了绿帽子,这压根就不存在可能性。仅仅是因为建文帝朱允炆与朱高炽,都是接受的最正统的儒学教育,他们从小接受的这种教育决定了他们成年之后的性格,故而导致表现出来的结果,就是两人无比的接近。 当然,朱允炆比朱高炽更加理想化一些,更纯粹一些。而朱高炽,却属于是那种虚假的、阴沉的,或者用后世比较惯常的说法,就是带有伪君子性的儒家君主。 朱棣其实不喜欢儒家学说,如果不是因为中国封建时代,儒家几乎是能够找到的最合适治理国家的一种途径,或许朱棣会采取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方式来治理国家。 可惜的是朱棣找不到,故而他也就只有接受,接受朝堂上一个二个的儒学大师充当的朝臣,开口子曰,闭口诗云。 而朱徵焲之所以不敢去找太子一系的大臣们帮忙,不仅仅是因为朱徵焲作为龙子龙孙,从理论上来说他有威胁到皇太子继位的可能,更重要的是全天下皆知,潘厚仁乃是太子一系的人,准确的说,是皇太孙所看重的,而他朱徵焲乃至岷王府跟潘厚仁与沐晟之间的冲突,也是摆在明处,大家都能看到的。 所以朱徵焲若是去找太子一系的大臣帮忙,那也是自讨没趣,甚至是自寻死路! 故而朱徵焲没得选择,除了漪梦这条路,他已经找不到另外的路了。 “一万盐引!” 朱徵焲几乎是咬着嘴唇开出来的价格! 一万盐引是什么概念呢?此时整个大明共计有多少盐引呢?十纲,每纲20万,共计两百万盐引。也就是说,朱徵焲此时开出来的价格,竟然已经是全天下盐引的两百分之一! 这盐引可不是银票,一万两就是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盐引,可以说是国债,也可以说是最原始的仓单,盐引就是会下金鸡蛋的母鸡,等闲时候,不会有人将其拿出来交易的。 就连漪梦,在听到朱徵焲开出来这个价时,也忍不住眼角动了动。 她动心了,实在是因为一万盐引所代表的利益过于庞大,庞大到她背后的那个人都会因此而动心! 吃,还是不吃?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没肉吃,而是当肉自己送到嘴边的时候,却难以抉择该不该吃。 如果说送上这一万盐引的人不是朱徵焲,不是皇亲国戚,那漪梦肯定毫不犹豫的一口吞下,渣子都不会往外冒!然而正因为朱徵焲他姓名里还带着个“朱”字,他背后还有“岷王府”这三个金光灿烂的大字,所以漪梦才犹豫了。 “世子殿下,盐引,可不是银票!你出手如此大方,难道就不怕岷王殿下回头打你的板子?你岷王府能有多少窝本?” 举棋不定的漪梦干脆选择了迂回的方式,她在试探,试探朱徵焲究竟是真的打算拿出一万的窝本,还是仅仅在信口开河? “漪梦姑娘,我岷王府即便没有了这些窝本,也不会饿死,大不了就是过的清贫一些,但若是火铳的屎盆子扣到我岷王府的头上,那就不是过的清贫这么简单了!” 朱徵焲的脸上也只有苦笑,“说句老实话,我舍不得这一万窝本!所以还请漪梦姑娘给我一个保证,再打一张条子,收条!” “果然!” 漪梦眼底闪过一丝厉色!她就知道这块肥肉不是这么好吞的,里面可是包着毒药裹着金钩,只要自己刚才一个心神不灵,这钓鱼的香饵,就完成了它的使命! “哼!” 不屑一顾的起身,流云水袖被漪梦抖的哗啦作响,“世子殿下!你以为这花夜是菜市场么?你以为我漪梦是个生意人?怎么,你来找我帮你办事,还要我给你开个条子?那还要不要我去将玉玺找来,给你印个章子,保你岷王府千秋万世,富贵万代?” 漪梦是怒了!彻底的怒了! “你不要说话!” 朱徵焲想开口,却被漪梦一挥手打断,“听我最后一言!此事,你要办就按规矩来,若是你不愿意办,哼!岷王府的死活与我何干!你付出的代价我漪梦又拿不到一丝一厘!言尽于此,还请世子殿下自行请便,漪梦俗不奉陪了!” 说完这话,漪梦就径直走到了房门口,那意思就是朱徵焲你可以走了,自己回家去好好想想。 “漪梦姑娘!” 朱徵焲张嘴还想说点什么,可是一看漪梦那冰冷不带半点感情的眼神,满腹的话到了嘴边,只化作一声叹息。他长身而起,向着漪梦拱拱手,道:“先行别过。” “不送!” 漪梦冷淡的眼神落向门外,朱徵焲这个曾经在潘厚仁面前耀武扬威的世子,竟然如同丧家之犬,灰溜溜的走了出去。 他不会再去找翠花,就他现在的心情,怕是天仙也不能让他有兴趣。 这个漪梦背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势力在支撑,才能让她一介女流,却不将一个世子放在眼中? 潘厚仁肯定想不到,跟他有过一面之缘的漪梦,这个花夜的老鸨子,竟然有这样的一面。正如刚刚朱徵焲在漪梦面前说的,潘厚仁确实有收购花夜的想法,毕竟另起炉灶哪有坐享其成来的方便。 能够在京师里有一席之地的花夜,背景必然不会简单。这一点潘厚仁心中有数,可他决计想不到,就连朱徵焲这样的世子,还会求到花夜去。故而花夜在潘厚仁心中虽然有份量,却还没有重到一定的程度,这也导致了在将来潘厚仁跟花夜发生正面冲突的时候,吃了亏。 这些都是后话。 眼下让潘厚仁忧心的是巴蜀票号在京师的诡异之处,究竟要如何来破局!这两天整个情况诡异的安静,虽说潘厚仁没提,但他心中却是一直提防着纪纲使坏,他不相信纪纲会就此作罢! 潘厚仁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纪纲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收手! 这人啊,总是得陇望蜀,欲陇难平。上一次将潘厚仁捆走,虽说是让潘厚仁成功逃跑,但事后潘厚仁竟然没有发起反攻,纪纲在担忧一阵之后又开始自大起来,认为是潘厚仁在经过衡量之后,不敢跟自己叫板了! 甚至于纪纲都后悔将那两个庄子结束的过于仓促,以至于对他的大计带来了不轻的损失,至少是失去了两个有利的据点,这种靠近皇城的据点可不是轻易就能建立起来的。 “朱高煦啊朱高煦,你这可是自己惹到我头上了!” 纪纲跟汉王之间并没有直接的同盟协议,而汉王飞扬跋扈的作风,直接导致了纪纲在农庄被破的第四天早朝上,对汉王发起了攻歼! 即便是朝堂上的大臣们心中都清楚,汉王朱高煦是皇上心中的忌讳,但如今的纪纲觉得自己羽翼已丰,竟然大出众人意料的,在早朝快要结束的时候亲自站出来,上奏此事! 他当然不会傻的说是汉王领兵破了他的庄子,作为锦衣卫的总管,他只需要说:接属下们的报告,汉王朱高煦竟然不在封地! 藩王不在封地,这可不是什么小事!不仅仅是坐在朱棣旁边的朱高炽一瞬间瞪直了双眼,就连朱瞻基,这个只能站在自己父亲身边听的皇太孙,都猛然捏紧了拳头! 朱高煦这个名字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仅仅是代表着一种权力,可是对于朱高炽和朱瞻基父子来说,却是一种巨大的威胁! “消息可属实?”龙椅上的朱棣抬了抬眼皮,如今的他心性修养早已经过了一惊一乍的境界,别说是汉王不在封地,就算现在纪纲说汉王已经起兵造反,估计朱棣脸上也不会出现惊容。 “启禀皇上,此乃八百里加急,绝对不会有错!”纪纲虽然跋扈嚣张,但从不会缺少智慧。难怪人家说智商高的人犯罪更可怕,纪纲就是个活脱脱的例子,明明朱高煦亲自领兵破了他的庄子,他却非要说是收到永安卫所的八百里加急,而且还真能拿出永安卫所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折子! 这个折子,自然是假的! 依朱高煦的个性,如果永安的锦衣卫卫所敢查探他的行踪,怕是早就被杀的鸡犬不留,在大臣百姓们眼中如同猛兽的锦衣卫,在朱高煦等龙子眼中,也就是普通的家丁而已,想打杀就打杀了,谁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给太子看看!” 朱棣右手微微一动,好像对那折子并没有太大的兴趣,简单的一句话就将此时交到了朱高炽的手中。 “父皇,皇弟他,他一定又是出去打猎了!” 朱高炽的表情很复杂,一般人怕是无法从其脸上分辨出什么来,恐怕也只有龙椅上的朱棣,以及站在旁边的朱瞻基能够读懂。 “父王此时心中一定很高兴吧?皇叔又犯错了,这次还不知道皇爷爷会如何责罚他,不会连王位都收了吧?若真是那样的话,父王恐怕又会乐的睡不着觉了!唉,这个皇叔,难道就不知道收敛么,有时候想想,他还真是可怜啊,被父王玩弄于鼓掌之间!” 跟朱高炽相比,朱瞻基虽然年纪轻轻,却更是稳重,心中想的什么半点都没有表露在脸上。 朱棣两眼虽然是眯着的,其实也在暗暗观察自己儿子和孙子的表情,看到朱高炽时,他不由得发出微微叹息,待看到朱瞻基时,嘴角才有微微的翘起。 可惜台下的纪纲根本无法辨识上面三代人的表情,只因在朱棣让他起身之前,他还只能跪着!其实纪纲早就想要站起来了,他跪了朱棣一辈子,早已经不想继续跪了!然而现在时机还不成熟,纪纲已经不止一次在心中安慰着自己,总有一天,总有那么一天,他会堂堂正正的坐在这里,不用向任何人下跪,却要让全天下人,都跪在他的面前!这是纪纲的梦想,也是他努力奋斗的内因! 第302章 兄弟倪墙 “太子殿下,据回报,汉王殿下并没有去打猎,而是带着一部分亲卫,走出了坐探们的视线。” 朱棣一直不表态,纪纲忍不住补充了一句。 “走出了坐探们的视线就一定不是去打猎了?纪大人,这不是你怀疑皇弟的理由,只能说是你属下的无能!既让连这么多人都看不住,父皇,我看应该将那些坐探召回来问罪才是!”朱高炽开始对纪纲发难,若是用常规的思维去判断,他这是在转移视线,像是要为朱高煦分辨。 然而,朱高炽接下来却站起身来,转过去面对朱棣,拱手而道:“父王,还请不要轻易治皇弟的罪啊!” 不要治罪?有谁说过要治朱高煦的罪了么? 没有。从纪纲发难到现在,群臣一直保持着沉默,朱棣这个皇上同样保持着沉默,由始至终都没人提出治罪的事情,包括纪纲在内。 真正提出来的,却是他朱高炽!虽然他口口声声让朱棣不要因此降罪于朱高煦,事实上却等同是他在提醒朱棣:藩王如此行径,是不是该惩罚一下? “嗯?” 这个时候朱棣也不能继续沉默下去了。像是酣睡乍醒一般,朱棣缓缓的抬起了头,那继承于父亲朱元璋的细长双眼一点点的睁开,虽然无形,却像是有两道雪亮的光线扫过整个朝堂,让刚刚还有的窃窃私语瞬间收歇,整个朝堂,竟然像是死了一般的寂静! “这是皇帝威严!父王他,差皇爷爷果真不是一点半点!只有皇爷爷这样,才是真正的明君啊!” 眼前的一幕,让年轻的朱瞻基心中不由的闪过如此念头。朱高炽的表演在朱瞻基看来毫无出彩之处,长年跟在朱棣身边征讨杀伐,受朱棣的耳提面命,朱瞻基早已经有了超越他年龄的成熟,只有跟在朱棣这样的皇帝身边接受其不遗余力的教导,才能让朱瞻基在帝王心术的学习上进步神速! 正是因为朱瞻基的成熟,才能让他分辨出自己父亲的那种虚假,那种没有底蕴,肤浅的,自以为是的虚假! 他不屑于此,只因为朱棣时常都在告诉他,皇帝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统治者,他不需要虚伪,更不需要假装的仁慈!帝王要做的事情,就是巩固朱家对这个世界的统治,同时开疆拓土,以图青史留名!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这个世界上没有不死的人,没有永生的帝王,既然生在帝王家,就要摒弃普通人的诸多情绪,只因为你注定是位帝王,你的一生注定不凡,要将有限的时间,都用在开疆拓土、建立丰功伟绩之上! 如果说朱棣对朱瞻基的教育,是朱瞻基最大的幸运,那么朱棣对儿子朱高炽的放弃,则是朱高炽最大的悲哀。 中国有句老话——“养子不教父之过”,教育儿子固然是一个父亲应尽的职责,但父亲对儿子的失望和放弃,也会对儿子造成负面的影响。 朱高炽就是个明显的例子。从他内心来说,他还是希望能够得到父亲的认可,然而在他的本性当中又有着所谓的“文人”的坚持,他不愿在所有的事情上都附和自己的父亲,只因为朱棣这个人本身就不符合儒学对帝王的“审美观”,之所以朱棣会得到文人大臣们的赞誉,那也仅仅是因为朱棣本身的强势而已,若是真正“死脑筋”的文人,必然会跟朱棣的理念发生强烈的对撞,而解缙就是摆在大家面前的,活生生的例子。 “那皇儿的意思,是要朕放过那不孝子咯?” 朱棣的声音将朱瞻基从遐思当中拉回现实,他一定睛,就看见爷爷眼角的“微笑”,熟悉朱棣性格的朱瞻基此时心中也不由的忐忑起来,只因为他知道,每当爷爷露出这种笑容的,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如果要说京师里十多家票号的实力排行,来自巴蜀成都的巴蜀票号绝排不到前三名,可是要论店面数量和规模,在众多票号当中,巴蜀票号绝对能够占据三甲当中的一个名额。 这个情况对于巴蜀票号的竞争对手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人家有钱喜欢铺摊子,犯的着别人去操心么? 然而真的就没有票号在操心么? 其实不然。 在京师里的众多票号当中,大多数还是京师土生土长的,或者是总店就在周边地区的。要论上规模的外地票号,巴蜀地区的也就只有两家,还都是潘厚仁的熟人,一家巴蜀票号,一家蜀昌号。 “李观音山这几天可是没有闲着,在京师里也打听了不少消息!” 潘厚仁一边喝着茶,一边继续跟秀娘商议。从巴蜀票号的身上,又扯到了蜀昌票号。在昆明的时候,蜀昌票号曾经主动送过潘厚仁的银子,为的就是要潘厚仁收拾那李观音山。 正所谓世事难料,一开始潘厚仁准备将李观音山当成鸡,杀给那些猴子看看,谁知道李观音山却生了个好女儿,竟然跟准备上门找茬的夏布朝看对了眼,到最后李观音山竟然上了潘厚仁的贼船,说实话,潘厚仁脸皮还没有厚到可以保持一颗平常心跟蜀昌票号见面的程度。 “最近有的时候我也在想,是不是把蜀昌票号给的银子都还给人家,咱们也不缺那点钱,捏着始终有些烫手啊!” “还他作甚。” 对于潘厚仁的话,秀娘好像有些不以为意,“又不是咱们敲诈勒索,是他们自己送上门的!再说了,当初你收银子的时候,可是没有承诺过啥。李观音山是加入了咱们门下没错,可有了咱们的约束,李观音山的势力就不可能平白无故的找蜀昌票号的岔子,不等于是他那银子没有白花?” 女人的逻辑跟男人的逻辑总是有着相悖性。潘厚仁自问没有说服秀娘的本事,只能耸耸肩膀,打算将这个话题跳过去。这个时代的家庭里可没有后世那种“女人管钱”的习俗,况且现在潘厚仁跟秀娘之间还没有正式成亲,这钱还还是不还,那都是潘厚仁自己说了算。 “厚仁啊,我看这个事情咱们也不要拖拉。纪纲那老贼已经对你动手,谁知道他下一步会怎么做?凡事,先下手为强!” 秀娘虽说是个地道的女人,可在性格方面,有时候却比男人更加泼辣。说实话如果不是纪纲身边始终都有好手环绕,加上潘厚仁又有官身,还时不时的劝阻,或者秀娘早就行那月黑风高杀人夜的事情了。 “你又来了!” 微微一皱眉头,潘厚仁道:“这里是京师,就凭你我二人并没有十足的把握,纪纲身边并不是没人,如果四疯在这里…” “是啊,如果是小师叔在这里的话,我们真可以试试!”秀娘顺着潘厚仁的话点头,可潘厚仁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翻了翻白眼,道: “我说秀娘你想哪儿去了?四疯在这里也不成!我是说巴蜀票号,如果四疯在这里的话,我们倒是可以挑一家晚上进去走一走,看一看,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到底是啥药!” 听潘厚仁这么一说,秀娘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像是不人认识潘厚仁一般的眼神瞅过来,半晌才道:“厚仁啊,你不会是被纪纲抓了一次,胆从鸡子变成了鹌鹑蛋了吧?纪纲身边有高手那是因为他的身份,巴蜀票号里能有什么高手?是,我知道巴蜀票号的背景也不简单,就算他们有几个高手,可顶不住他们在京师的店面多啊,五家店铺!” 秀娘冲着潘厚仁张开右手,纤细的五指白皙而笔直,“五家店铺,如果每一家都需要高手镇守,这世间的高手,未免也太不值钱了吧?” 应该说秀娘的分析很有道理。听了她的话,就连潘厚仁自己都在捉摸,是不是胆儿真变小了? 都说初生牛犊不怕虎,涨了犄角反怕狼。其实这话也不能只从贬义的角度来理解,至少懂得衡量敌我双方真实力量的对比,牛能够干的过老虎?显然是不可能的,再凶猛的公牛遇上狼群照样完蛋。 潘厚仁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他不是胆小,而是因为对这个朝代了解的越多,他就变得越谨慎。穿越者并不是无敌的,更不是打不死的赛亚人,每次受到重创之后还能激活更高一级的变身。穿越者一不留神同样会送掉小命,潘厚仁可不想当一头莽撞的牛犊。 跟秀娘谈到这里,潘厚仁倒是无比怀念起远在巴蜀的四疯来,或许有四疯在,制定行动计划的时候,就有更大的转圜余地。 怀念和希望并不能让四疯马上出现在面前,在这个陆地交通最快的工具就是四条腿的马的时代,在这个信息最快一天只能走八百里的时代,“望眼欲穿”是人们期盼的时候最常用的一个成语。 四疯没有翅膀,就算他现在能够知道潘厚仁的想法,也不可能马上来到潘厚仁身边,况且,四疯现在也遇上了一点麻烦,不算大,但却真是个麻烦。 虽说道教在成都并没有太多的信徒,武当派的名头在巴蜀也远远赶不上土生土长的峨嵋派,可总算还是发展了一些信徒。别看青羊宫破破烂烂一副香火难继的样子,当四疯说他需要详细了解巴蜀票号之后,那老道不过几天的功夫,就帮四疯把外界能够收集到的,关于巴蜀票号的情报,完完整整的给弄来了。 当然,这些情报当中的大多数,在四疯离开昆明的时候,潘厚仁就已经告诉了他,这正要说有用的情报,或许就是巴蜀票号有几家店铺,总店是哪一家,具体位置,以及巴蜀票号明面上的库房和可能是隐藏库房的地点等等。 照理说,有了这些情报,四疯就可以按照重要程度,一一去“拜访”,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做到传说中楚留香的那种境界。 四疯自己也是这样考虑的,可谁知道他会被另外一件事情给缠上呢! 第303章 少林武当 作为张三丰的亲传弟子,也可以说是张三丰的关门弟子,四疯在武当派的辈分之高,不作二人之想。辈分这东西既是一种荣耀,有的时候也会成为一种麻烦。 前文也说过,武当派对弟子要求严格,真正入门的弟子,功夫不到一定的境界,是不准下山行走江湖的,而这个标准往往是以能不能发出“绝招”为标准。 然而诺大的门派也不是仅仅依靠数量稀少的入门弟子就能支撑的起来。在入门弟子的下面,还有更多的是记名、挂名的弟子。 这些弟子当中有些是自身就会武功,仅仅图的是个武当派的名声,有的甚至根本就不会武功。 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既然不会武功,又不学武功,干嘛还要加入武当派呢? 其实这里有个误会。 武当、少林这两个在中国历史上举足轻重的门派,因为其门派武功高强而闻名于世,然而世人却往往忽视了他们的本质——宗教信仰。 武当代表的是中国本土的道教,而少林则是外来之后本土化的佛教。从本质上来说,这两个门派的核心精神还是各自的宗教信仰,至于说练武,应该说那仅仅是强身健体或者是一种追求。 在武当派保存的经典当中,更多的是对道教精神的继承和阐释,少林亦是如此。 故而,武当派的门人并非个个都要练武,或许作为道教的信仰者,都会打坐、服气引导,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追求的是性命双修而不是拳脚功夫,这些人或许头上顶着武当派的名头,却各自居住在自己的家中。 但这些人同样要受到辈分的约束。 也不知青羊宫那老道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没几天功夫,成都府,乃至整个巴蜀地区武当派的门人,甚至连一些不是武当派,却信仰道教的人,纷纷赶来,要参拜四疯这个当代老神仙的亲传关门弟子! 谁说古代就没有偶像,此时的四疯,就是值得那些人疯狂的偶像! 每天要收无数的拜帖,要见诸多连名字都没有听过的“晚辈”,要跟人家辨析经典、搭手切磋,还要强颜欢笑替自己师傅和武当派支撑门面,四疯感觉自己真的要疯了! 要不是他有足够大条的神经,要不是他有足够强壮的身体,说不定他真的就疯了,或者是累死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是去查探巴蜀票号的情况,四疯能够保持头脑的清醒,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此时的四疯很后悔,早知道结果是这样,他绝对不会去青羊宫,将自己的身份说给那八卦到顶的老道听!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四疯一度期望那些人热情过了之后就会放过自己,然而结果却无情的打破了四疯的期望,这样的生活在持续了差不多十天之后,四疯终于发飙了! 他首先借着“考校”武艺的借口,将那八卦的老道好好的收拾了一顿,然后麻利的收拾“细软”,来了一次人间蒸发! 从昆明出发的时候,四疯可是只有一个小小的包袱,然而仅仅十天的功夫,他背上包袱就成小山一样。 之所以他要背着这小山样一个包袱,并不是因为他贪财,实在是因为里面的很多东西,都是徒子徒孙们进贡给老祖宗张三丰的礼物,不管四疯心中有多么的不乐意,在讲究尊师重道的当代,这些东西那是万万丢不得的! 幸亏真正能够将礼物送到四疯手中的,几乎都是有能力之人,故而四疯的包袱里就没有诸如红薯、鸡蛋之类的“土特产”,但就算是这样,四疯也是废了老大的功夫,才在成都府里找到一家信的过的镖局,将其“托运”了。 处理好这些手脚,四疯整个人顿时感觉轻松起来,他再也不敢轻易的暴露自己的身份,只能像是一个真正的“高人”般,将自己给“隐”起来。 “隐”起来之后当然就少了很多烦恼,但同时也就带了不便。 虽说四疯选择了距离巴蜀票号不远的一家客栈住下,可想要找到机会偷偷潜入巴蜀票号,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经过两天的观察之后,四疯发现自己想要完成潘厚仁交待的事情,还颇有些难处,只因为那巴蜀票号的保卫措施实在是严密,就连晚上整个巴蜀票号都是灯火通明,除开站在灯笼下的固定岗哨之外,还有定时巡逻的护院队伍。 甚至于在经过认真仔细的观察之后,四疯还发现了那院子里的几处暗哨。 从某种角度来说,巴蜀票号这个院子给四疯的感觉,已经不是个票号,而像是个度法森严、防备夸张的城池,不,至少到目前为止,四疯还没看见哪个城市的防守能够达到巴蜀票号总店的这般程度,好像里面放的不是一些黄白之物,而是皇帝一般! “这样怎么可能偷偷溜的进去!” 即便是以四疯的自信,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顺利的、不惊动任何人的进出那院子。他始终还是个人,而不是可以隐身、可以穿墙的鬼魂! 眼瞅着目标就在近前,却无法达到目的,四疯心中有种深深的挫败感,自尊心又让他不愿意将这种窘局转告潘厚仁,一时间,他也只有僵持下去。 天下哪有密不透风的墙,虽然四疯眼前的巴蜀票号总店防卫看上去非常的森严,其实总是有漏洞可以利用的,若是换了潘厚仁在这里,或许就不会像四疯那样束手无策。 在潘厚仁生活过的后世,即便是银行的金库,那都有被盗窃的可能。种种高科技防卫手段加上人力监控都不能做到万无一失,遑论是在这个完全只能依靠人力的时代? 导致四疯束手无策的根本原因,其一是因为四疯确实没有这方面的天赋和经验,其二就是四疯身边没有一个可以帮他出谋划策的人,以至于他连商量,都找不到第二张嘴巴。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那个合适的人,总会在合适的时候出现。 就在四疯面对那巴蜀票号如同老鼠拉乌龟,无处下手之际,京师城里,却惊爆了一个重大的消息——出飞天贼了! 这个消息是今天一大早爆发出来的。源头据说是京师里有名的巴蜀票号。据说当天早上,一家巴蜀票号的掌柜一如往常的用钥匙打开仓库时,却发现里面乱成一团。 大惊失色的掌柜呼天抢地的一面招呼看护,一面清点。 小半个时辰之后,掌柜的黑脸稍微正常了一些。只因为清点之后却发现舱里好像并没有缺什么值钱的东西,难不成这贼只是故意进来捣乱的? 这个时候,又有看护来报,说是在柴房的柴垛里面找到了三个被打晕的看护,被捆的跟粽子似的,倒是没有什么大碍。等到巴蜀票号在京师的大掌柜来一问,这三个看护竟然连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都不知道,只是站岗站着站着的,突然后脑一疼,两眼一黑,等醒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柴垛里了,嘴巴里塞着麻核,根本出不了声音。 前面也说过,这巴蜀票号的背景本身就不怎么干净,李观音山这样的地方豪强也勉强可以算是巴蜀票号的盟友,而且还远在昆明,由此可见巴蜀票号确实不缺江湖人物。 从三个看护被打晕、捆绑的手法,巴蜀票号很快得出结论——真正的行家干的,否则不会如此干净利落。而闯入巴蜀票号,怕不是为了金银珠宝,而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他们这是要找什么呢?来呀,把最近一个月收押、银钱往来的账本都拿来,我要好好的查一查!”巴蜀票号京师大掌柜,是一个富态的中年男子,穿着团花的锦缎长袍,圆圆的脸,厚厚的双下巴,看上去真是个富家翁的典型造型,然而恐怕很少人知道,这个叫焦千礼的大掌柜,其实是个真正的江湖好手,之所以能够坐镇京师如此重要的地方,可不仅仅是因为他有经营能力。 焦千礼这个人也算是文武双全了,只不过平常时候表露出来的,只是个普通的商人而已,让人只会注意到他的精明。 巴蜀票号业务范围是非常广泛的。其实并不是仅仅是巴蜀票号,但凡能够做到票号这个境界,其家族的业务必然是大而多的。大,不仅仅是规模大,利润也要够大,而多,则是业务内容多,没有人能够一创业就是干票号,因为票号能否成功经营,最重要的不是有多少本钱,而是资产规模、口碑等等。 故而巴蜀票号的账本一拿出来,虽然只是仅仅一个月的,就装满了整整两个箱子。其中一部分是银票进出的情况,一部分是收押的情况。 焦千礼最先是认为可能某个票号收押了什么重要的宝贝,而抵押人要么是不情愿,要么是赃物,要么是没钱赎回又快要到赎回期限,心焦之下铤而走险,想通过盗窃的方式将东西拿回去。 然而查完了所有抵押账本,焦千礼凭他十年从业的经验,也没有找出任何不妥的地方,更没有碍眼的当品或者是经济往来,这让他陷入深思当中。 片刻之后,焦千礼就开始检查银票进出的情况。 还别说,这一查,他就发现个问题了。 在平常时节,每个月的银票进出虽然数额有多有少,但必然是在一定的范围内波动,极少出现巨大的偏差。然而这个月,京师五个店面收到的银票,竟然超出往年同期几万两之多! 别看仅仅是几万两,对于普通人来说,这几万两银子不啻已经是个天文数字了。虽然对于票号来说几万两还不至于伤筋动骨,但已经足以引起焦千礼的警惕。 “把我勾出的银票都给我送来,马上!” 几乎是不带思索的,焦千礼就下达了命令,很快五家店子里被焦千礼点到的那天收入的银票就汇拢了起来,很明显,这些银票虽然不可能都是李观音山拿出来的,但却占据了其中绝对的主力。 “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作为一个有着丰富从业经验的老手,那焦千礼几乎是一眼就将李观音山的那些银票给挑拣了出来,厚厚的一叠票子粗略的一算,竟然已经有五万两之多。 第304章 有迹可循 或许有人会奇怪,李观音山在京师兑换的银两哪里才五万两,可别忘了,银票这玩意儿就跟后世的货币接近,算是货币和支票的合体,李观音山的银票给了票号之后,票号又有可能顺手就给别人去了,现在焦千礼还能找出五万两的银票,只能证明最近票号兑换出去的银票实在是不多,也就是说流通性不够强的缘故。 “找账房来验验,这些银票,都是真的罢?” 其实焦千礼当然可以确认这些银票的真假,他叫账房先生来,只是要确认,这些银票曾经的拥有者。 或许打死李观音山和潘厚仁都想不到,两件截然不相关的事情,竟然会碰撞出一个让他们难以接受的结果。 此时在黄俨的府邸里,潘厚仁跟秀娘正坐在桌边,端详着放在桌面上的一个事物。 这个事物,后世里潘厚仁见过不少,但在这个时代,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至于说秀娘,虽说她也算是贵族家庭里出来的,可眼前这个东西,她还真是没见过,地地道道的稀罕货色。 “厚仁啊,你说这个东西可以准确的告诉我们时辰?” “不是时辰!”潘厚仁摇摇头,他感觉实在是很难向秀娘解释十二时辰和二十四小时之间的准确关系,只能粗略的讲解道:“这个东西,叫座钟,西洋座钟!其最短的指针转一圈是六个时辰,两圈就是十二个时辰,西洋人将半个时辰叫做一小时,一天就被分成了二十四小时,这样说,你明白了?”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制作精湛、用料考究的西洋座钟。潘厚仁不知道这钟究竟是欧洲哪个国家做的,虽说钟上阴刻着铭文,可惜那文字潘厚仁不认识,要知道此时的欧洲,可还没有流行使用英语。 “还真是个稀罕的物事,嘿,厚仁,你说巴蜀票号的那些人,到现在有没有发现这个东西不见了?”秀娘又端详了一阵座钟,终于对这个东西失去了兴趣。 不就是个报时的工具么,做的再漂亮还不就那么一回事,秀娘无法理解一个座钟背后蕴含的工业先进性。秀娘不知道,潘厚仁却是知道的,看着眼前这个滴答滴答不停的座钟,潘厚仁脑海里想到的是冒着蒸汽的机车、一排排腾起火光的舰炮,一杆杆火枪、一排排整齐的战车,还有被横扫的北洋舰队,被焚烧的豪华园林,被击溃的“勇”字士兵,被践踏的民族,被欺压的人民! 应该说,座钟的出现意味着欧洲开始走向工业文明,也就意味着一直处在世界领先地位的中华民族开始落后,开始进入极其糟糕的恶性循环。 “不!” 潘厚仁心如绞痛! 过去他从不曾想过要跟欧洲的工业文明对抗,从未曾想过要跟历史抗争!他不幸在后世英年早逝,却又幸运的穿越,重生在潘厚仁这个少爷身上,他一直想的是过一个舒畅快意的人生,一个潇洒的人生! 如果不是因为秀娘,潘厚仁不会起心去对付纪纲,更不会莫名其妙的走上抗衡汉王朱高煦的道路!他应该是蜗居在昆明这个山清水秀、气候宜人、美女如云的地方,老老实实的做一个混吃等死的闲人! 即便是在昨天,潘厚仁脑子里打算的还是收拾了纪纲之后,就继续大力发展娱乐行业,赚钱,然后大把大把的花钱,那才是他最初追求的人生! 不求闻达于天下,只求安逸享乐!这种或许会被评价腐朽的人生,却是潘厚仁内心当中一直苦苦追求的。 然而现在,当这个工艺精湛的座钟实实在在的摆在潘厚仁面前的时候,他感受到了强大的冲击! 是的,大明朝前半期,中国或许还能保持一种超然的世界头号强国的地位。然而潘厚仁很清楚,这种强,却是外强,大明朝骨子里的毛病注定了他不是个扩张性的帝国,过多的内耗让这个朝代一步步走向衰落,最终被一小撮金钱鼠尾的家伙窃据了大宝,以至于中华民族在世界一蹶不振,即便是后世,几代人的牺牲奋斗,也仅仅是找到了一个不尴不尬的位置而已。 或许潘厚仁可以做一个太平时代的富家翁,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应该可以给后代传下一些资本,可是继续往后呢? 这么一想,潘厚仁额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后人,被金钱鼠尾的畜生挑在枪尖上,他后代中的女性,被那些来自黑山白水的野兽凌辱,他辛辛苦苦攒下的财富,被人用屠刀顶着抢走! 这一切,或许就是因为他贪图享乐不作为造成的! 到现在潘厚仁总算明白了,为何每一个穿越者,即便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不想做什么,到最后总会走上那样一条道路!如果说身为一个华夏族人,在如此大好的机会下,都不会自己的民族做一点什么,那他岂能安然平和的离开这个世界,他又有何面目去见黄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至少潘厚仁觉得自己做不到! 如果不做点什么,他觉得终有一天他会后悔,他会不敢坦然的面对死亡! “我要去见郑和!” 潘厚仁神站起来情凝重的对秀娘说道。 “怎么了?厚仁,你的脸色很难看啊!” 秀娘脸上写满了关切,可此时的潘厚仁已经没有心情去计较自己的脸色,脸色不好看没有关系,整个中华民族丢脸那才是大事! “我要去见郑和!秀娘,你去找李观音山,让他准备准备,明天,最迟后天我就带他去见皇上!”说完这话,潘厚仁用锦缎布料将桌上的座钟包了起来,也不跟秀娘解释什么,转身就走出了房门。 座钟,是在潘厚仁跟秀娘潜入的巴蜀票号的一个房间里找到的。 其实头天晚上,两人进入巴蜀票号之后,并非仅仅是去翻找过仓库,几乎所有能够进入的房间,潘厚仁都没有放过,而这个座钟就在摆在一间很豪华,但看上去平常时候并没有人居住的房间里。 如果潘厚仁没有猜错的话,这间屋子应该是用来接待重要客人的,比如说成都那边总店的大老板,又或者是纪纲? 座钟摆放的位置并不是很起眼,而且潘厚仁在拿走座钟之后又巧妙的调整了一下周围的陈设,这种偷东西的伎俩是很高级的,如此一来,座钟的消失不会显得非常突兀,除非是对房间很熟悉的人,否则可能都不知道那个位置少了个东西。 并不是潘厚仁和秀娘没有将仓库复原的能力。在带走这个座钟之后,潘厚仁专门带着秀娘第二次来到仓库,故意将一切翻的很乱,其目的就是要吸引巴蜀票号那些人的注意力,将眼光都集中在仓库,就更难发现那房间里少了个东西。 在潘厚仁想来,这个时代应该没有哪位富豪有能力拥有这样精致的座钟,从历史上来判断,即便是在欧洲,这样的座钟那也绝对是王室才有资格拥有的。 故而这个座钟的来源其实很好判断,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来自于郑和远洋舰队,只有这支到达过印度、非洲的舰队,才能接触到这座钟。 所以潘厚仁要去找郑和,就是要核实一下,这个座钟的来源,是不是如他猜想的那样。 跟潘厚仁不同,郑和即便是在京师,他也是很忙很忙的! 以潘厚仁的身份地位,以及曾经受郑和邀请来做过客,也在门房里等了半个时辰,才算是见到了郑和大人。 “哎呀,稀客!镇国将军今日怎么想到来咱家这里,快快请坐!” 潘厚仁见郑和额角还隐现汗渍,气息也稍微有些急促,心中暗暗合计,估摸着郑和刚刚应该是在锻炼身体,只是不清楚郑和究竟是普通的锻炼方式呢,还是习练某种武术。 “郑大人,仓促拜访实在是因为有件急事,若是打扰了大人练武,还请见谅啊!”虽说两人的关系已经不错了,但出于礼貌,潘厚仁还是先行道歉,郑和连声说着不妨,胸膛却还在剧烈的起伏,似乎是在调匀气息。 潘厚仁也不想浪费时间,当即就将座钟给摆了出来。 看到此座钟,郑和脸上顿时变色,道:“厚仁兄弟,此物何来?” “大人是否看着眼熟?”潘厚仁不答反问道。 “岂止是眼熟!”郑和是何许人也,虽说潘厚仁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但其心中已然有几分明了。他抬手将座钟端起来一番端详,片刻功夫就指着座钟底座上的一行阿拉伯数字,问潘厚仁可认识。 阿拉伯数字潘厚仁自然是认识的。其实刚才跟秀娘一起的时候他也注意到这个数字,只可惜不认识座钟上的文字,那组数字的含义也就无从谈及。而郑和却告诉他,此乃制作座钟的工匠们对座钟的编号。 没想到欧洲人此时就如此严谨,知道在产品上打“条码”了。 然而郑和又紧跟着说,他是记得这个编号的,只因为这个座钟是他在卡利卡特跟当地的一个城市管理者,当地成为奴隶主的家伙手中得来的。 至于那奴隶主为何要送郑和如此宝贵的东西,说起来就是另外一番书了,郑和没有心思详谈,潘厚仁更不会去问。 “此乃我献给皇上的贡品,为何会在老弟的手中出现?”郑和两眼灼灼的瞪着潘厚仁,像是想从潘厚仁的表情当中看个清楚明白。 “大人还请放心,这东西绝对不会是厚仁我从宫中偷出来的,即便我有那个胆子,也没有这个本事!” 这一点郑和倒是不怀疑,而且此座钟也不是最近的事情,而是好几年之前了,他率领舰队返回,只因为第一站不是京师,而担心有些东西长期在海上会造成影响,他早早的就将这些重要的贡品交给当地的卫所,由卫所负责护卫送到京师呈给皇上。 “恐怕能够从宫里将这个东西偷出来的还没出世吧!” 听了潘厚仁的回答,郑和冷冷一笑,道:“或者我应该去宫中查查那年我呈送的贡品清单,老弟,你说清单上会不会只有咸鱼呢?” 郑和这个笑话还当真是不好笑,够冷!潘厚仁耸耸肩膀,道:“怎么可能呢?除了咸鱼,应该还有海带之类的吧!” “此人胆子也太大了!厚仁兄弟,你可是从他家中找到?” “还请大人恕罪,严格说起来,此物乃是小弟犯事的证物,不知道今天那巴蜀票号的掌柜有没有到九门提督处报案呢?听说昨夜他们的店铺里,遭了贼!” “好厉害的贼!” 第305章 先斩后奏 郑和心知肚明潘厚仁话中含义,然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况且眼前这个座钟已经证明了潘厚仁做此事的正确性,郑和不是那种古板的人,岂会去计较那些。 “巴蜀票号?厚仁兄弟,这种东西难不成也有人拿去当银子?”郑和说着自己都忍不住发出冷笑。其实说到现在两人都已经很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但唯一的毛病就是东西不是在那人的府上找到,而是在一家票号当中。 按照大明律例,即便潘厚仁和郑和将此事报给刑部,刑部也不能因为巴蜀票号里有贡品就要查封票号,只因为巴蜀票号完全可以出具一张当票,而作为当铺本身来说,除非有明确的证据证明票号是在明知其为赃物的情况下接受抵押,否则票号只需要提供抵押人的信息,就脱罪了,大不了就是一些经济上的损失,哪怕是贡品,其本身还是有价的,能够用钱解决的罪行,那就不算是罪行。 “反正如果是我的话,我是不会拿这东西去抵押的,太打眼了不是?只不过大人你也知道,小弟我就是个小小的镇国将军二等伯,或许大人物们的心思,我猜不透呢?今日带过来,只是想让大人确认一下这个座钟的来历而已!” “咦?你识得此物名称和功用?”郑和先是一惊,随后又释然,自嘲道:“咱家倒是忘记了,厚仁兄弟的见识广泛,不在咱家之下,区区座钟而已。” “大人过奖了!小弟我识不识得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怕是至今还不知道世间还有如此机巧之物吧?” “哼!都是那些大人!” 说到这里,郑和的脸色颇有些不悦!作为中国走出国门的第一人,如果按照古话“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来衡量,郑和应该算是全中国,甚至是全世界最博学的人了。 他的眼界跟朝廷里那些只会读圣贤书、谈故纸道理的大臣比起来,不知道要开阔多少!所谓的“奇技淫巧”在大多数朝臣们看来不值一晒,甚至当成歪理邪说,可他们这种态度,却是郑和最反感的! 在大海上航行,看广袤的世界,与命运抗争,郑和经历的更多,也更能明白科技对人类的重要性,可偏偏他无法说服那些读书人,无法改变世人的想法,甚至有时候朱棣都认为郑和是在危言耸听。 倒是在潘厚仁这里,郑和能够得到真正的认同,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郑和对潘厚仁有“相识恨晚”的感觉。 “厚仁兄弟无须担心什么,不妨直言,咱们要如何,才能将那奸贼绳之以法?咱家原本想直接去告诉皇上,可后来一想,还是厚仁兄弟言之有理,如果没有真凭实据,断难将其扳倒,反而打草惊了蛇儿。” “大人高见!” 拍郑和的马屁潘厚仁并不觉得难过,对于活生生在面前的英雄人物,潘厚仁甚至觉得能够拍马屁是自己的一种荣幸,此时的潘厚仁根本想不到,将来他也会像郑和那样,成为被人千古传唱的英雄人物。 郑和微微一笑,摆手示意潘厚仁不要拍了,说正事。潘厚仁连忙端正神情,道:“据小弟我了解,那奸贼跟巴蜀票号沆瀣一气。”这个事情潘厚仁已经跟郑和说过了,故而郑和听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可是潘厚仁接下来说的话,却是让郑和大惊失色,甚至因此而陷入沉思! 潘厚仁也不去打扰郑和的思考。他这次是铁了心要利用手中所有的资源,跟纪纲来个鱼死网破了。他甚至已经考虑好了,从郑和这里出去之后他马上就去拜访张晓谶,还有夏元吉! 至于其他的大臣,潘厚仁不熟悉,贸然去拜访人家也未必会见他,更何况谁敢保证朝堂上就没有隐藏着纪纲的势力?一不留神将计划透露出去反而不美了! “如果厚仁兄弟消息确实的话,咱家手下倒是有足够的人手!不过…”郑和话说到一半,又突然转了回来,望着潘厚仁道:“此事非同小可,毕竟是京师,小心事态失去控制,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小弟何尝不担心!只不过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大人,您请想想,昨夜里票号失窃,虽说小弟已经尽量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到财产损失方面,但估计也拖不了多少时间,若是让巴蜀票号那些贼人回过神来,该隐藏的隐藏,该转移的转移,到时候才真就是扑了空啊!” 潘厚仁紧紧的攥着拳头,两眼死死的盯着郑和,咬紧牙关下定决心道:“大人,眼下就是最好的时机了!票号失窃,他们的第一个反应必然是调查,就会动用所有的手段,一些平常隐藏起来的实力此时说不定也会拿出来,正是我们下手的好机会啊!” “好!” 郑和也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人,潘厚仁的话给了他最大的信心,坚定了他信念! “厚仁兄弟,这就随咱家去点起人马,争取将巴蜀票号一举拿下!” 这是要动武了!潘厚仁也着实没有精神继续跟纪纲纠缠下去,既然巴蜀票号是纪纲的左右臂膀,不若就先斩起手足,再夺其性命好了! 潘厚仁在京师的熟人当中,不管是黄俨、严宽这两个结义的兄长还是夏布朝的父亲,都没有动用武力的权力,而唯一掌握着武力的张晓谶,其麾下人马又跟纪纲牵扯太深,容易走漏风声,唯独只有结识不久的郑和,其掌控之下的远洋舰队,可是配备的有真正的一线作战部队,而且这只部队跟养在京师的那种少爷兵不同,长年累月的海上航行,作战,给予了这支队伍强大的战斗力,潘厚仁相信其一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虽说郑和要动用远洋舰队上的军队,必然也需要皇帝的首肯,可眼下两人计划的又不是打仗,并不需要出动完整的编制和火铳大炮那些,说白了,就等于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去打劫而已,只不过打劫的对象,是巴蜀票号在京师的五家店铺! 执行这个计划,潘厚仁是始作俑者跑不掉,郑和同样也要承担巨大的风险,如果说在巴蜀票号的店铺里找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恐怕接踵而来的,就是纪纲的疯狂反扑,甚至还有皇上的降罪! 但郑和毕竟是郑和,大风大浪走过来,他比大多数人更能知道什么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在思考了前因后果以及风险和收益之后,郑和毅然答应从他的远洋舰队当中挑选战斗力最强的军士,对巴蜀票号在京师的五家店铺同时发起进攻。 当然,仅仅是郑和一个人还不足以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在前往军队驻地挑选人马的路上,两人继续商量着。 黄俨那里是必须要先通气的,最好能够通过黄俨先给朱棣打打预防针,当然,这个打预防针的活儿必须做的很巧妙,过犹不足,其中的度,恐怕也只有黄俨这般的人才,方能寸寸把握。 另外一个需要通知的就是张晓谶了。 可以想象,只要巴蜀票号遭受打击,纪纲必然会采取措施,潘厚仁跟郑和甚至做好了跟锦衣卫发生小规模冲突的最坏打算。 而若是跟锦衣卫发生冲突,张晓谶的态度就会变得很重要。虽说张晓谶对锦衣卫的掌控能力远远不如纪纲,可他毕竟才是锦衣卫的最高领导,哪怕他不能如臂使指的摆弄锦衣卫,至少他在场,没有那个锦衣卫敢真正对他动手——以下犯上可是朝廷体制当中最不能容忍的罪行,一旦被查究,那可是要抄家掉脑袋流放三千里的,除非疯了,否则没人愿意承受这样的后果。 至于说挑选人马,其实在答应潘厚仁的时候,郑和心中就已经有了计较,只不过还需要说服一些将领,而这个事情潘厚仁就不用再参与了,到了驻地之后,郑和自行去处理,潘厚仁只是在外面等着。 大概半个时辰不到的功夫郑和就回到了马车上,虽然他没有开口,但脸上的神情分明就是在告诉潘厚仁一切搞定。 而两人接下来要去找的人就是张晓谶。 在此风口浪尖之上,若是潘厚仁突出现在锦衣卫的地盘,必然会引起纪纲的重视,也只有郑和出面,直接将张晓谶从镇抚司里拉出来,才是最好的方式。 以郑和的身份地位和名气,镇抚司的人自然不敢为难,连忙进去通报,没多长时间,张晓谶就已经坐进了郑和的马车,当他看见潘厚仁赫然在座时,脸上仍旧控制不住露出惊讶之色。 “张大人,好久不见啊!”潘厚仁微微一笑,脸上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看到潘厚仁,张晓谶着实也吃了一惊! 从他的表现来看,刚刚郑和亲自进入镇抚司邀请的时候,怕是没有向张晓谶暴露潘厚仁就在自己马车上的事情。 实际上也是如此。锦衣卫镇抚司里可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郑和也没有那么八卦,一见张晓谶的面就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 不过移动的马车确实是个好地方,根本不用担心隔墙有耳这种事情,潘厚仁三人可以放放心心的在马车里讨论任何事情,这也是潘厚仁提的主意,实行之后效果不错,使得郑和跟张晓谶两人在心中又高看了潘厚仁一筹。 潘厚仁记得后世曾有一本流行广泛的书,书名大概是叫“细节为王”,他已经记不太确切了,其内容就是要提醒人们,真正可以改变命运的往往不是那些宏伟的大志大事,决定一件事情成败的,往往是一些不起眼得细节。 同样的道理,一个人给别人的感受,其实最真实的,最能给别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往往就是一些细节。 “胆儿真肥!” 潘厚仁没有插嘴,一切都是从郑和的口中冒出来,钻进张晓谶的耳朵里。直到郑和说得口干舌燥,张晓谶脸色数次改变之后,才从嘴里冒出这样四个字来。 也不知道张晓谶究竟是在形容谁。事实上站在潘厚仁的角度,“胆儿真肥”这四个字,既可以用来形容纪纲,同时也可以用来形容他和郑和,毕竟接下来他们要做的事情,若是将来皇上认真追究,掉脑袋的条件那都是够得,甚至可以牵连到家人。 “哎哟我的张大人,你能不能给个意见?干,还是不干?” 第306章 拉张晓谶下水 见郑和没有说话的意思,潘厚仁主动开口问张晓谶,时间不等人,可不能等张晓谶慢慢悠悠的拖着,该怎么地,就怎么地。 “其实这事好像我并没有任何风险对不对,我只需要在关键的时候,站出来露个脸,约束一下那些兔崽子对不对?”张晓谶微微一笑,冲着潘厚仁送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后问道。 “对!” 这次开口的是郑和。 既然没有什么风险,以张晓谶朝廷老油子的经验,加上他跟纪纲之间可不调和的矛盾,他完全没有理由拒绝郑和的潘厚仁的要求。 事情敲定,郑和跟潘厚仁都缓缓的松了一口。马车将张晓谶送回了镇抚司,接下来就是去禁宫,知会黄俨。 为了保证保密,潘厚仁跟郑和不敢用书信的方式将消息通传给黄俨,又是郑和出面,在禁宫门口等着黄俨出来。 他们运气不错,当黄俨得到通知的时候正好闲着,听说竟然是郑和找他,放下手中的闲事,马上就迎了出来。 跟张晓谶相比,黄俨对此事的关注就要认真的多。不仅仅听潘厚仁将前因后果都说了个明明白白,还详详细细的听完了郑和设计的整个计划,在一些没听清楚或者是他感觉有些不妥的环节提出来反复的推敲,直到三个人都感觉满意才算完。 这么一耽搁,时间就过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眼瞅着午饭的时间要到了,黄俨不敢继续停留,向郑和告罪之后,就抓紧时间回了宫。他还要去朱棣身边看看,今日午膳是否需要他侍候着呢。 “好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厚仁,我们走!”郑和本就是那种有着极强执行力的人,该见的人都见过了,该商量的事情都商量好了,接下来就是行动了! 正所谓皇帝不差饿兵,即便是潘厚仁跟郑和恨不得现在就将巴蜀票号拿下,但还是得等大家吃饱了肚皮才好干活。至于说潘厚仁,他今天中午自然是在郑和的府邸用膳,正好再将计划推敲推敲。 能够被郑和请吃饭,在潘厚仁看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甚至比皇上请他吃饭还要让他兴奋,如果不是不方便,他还真想叫上秀娘一道。 “郑大人…” “诶,怎么还在叫大人啊?我都是一口一口兄弟称呼,怎么瞧不起咱家还是怎么地?”郑和假意生气,潘厚仁连忙从善如流,一声大哥叫的他自己心花怒放:这可是郑和啊,竟然跟自己称兄道弟!在后世的时候,潘厚仁做梦都想不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咱家已经吩咐下去了,吃过午饭就动手,厚仁,咱俩去哪一家?”按照两人商量的计划,五家巴蜀票号一个不拉的全都有,一块儿动手,决计不给任何一家有闻风而逃的机会。 人手方面完全是郑和在安排,他麾下那支精锐的军队,无论哪个将士都有足够的能力完成这样一个小小的任务。当然,考虑到这里是京师,为了不引起社会动荡,潘厚仁提的建议,郑和下的命令,所有将士全部换装,看上去像是一群“社会闲杂人等”。 “郑大哥,我们当然是去总店!” 潘厚仁毫不犹豫的回答了郑和的问题,紧跟着他瞄了郑和一眼,又道:“大哥,你的随身护卫呢,怎么没见人?” “随身护卫?” 郑和微微一愣,随后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我哪里有什么随身护卫啊!”说着话,郑和将长袍的袂角一撩,却是露出半截子的刀鞘来! 看到那古朴的刀鞘,潘厚仁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呀,大哥竟然随身带着战刀?” 其实这很正常!别忘了,郑和可是当今航海第一人,可以说在这个时代再没有人能够跟他相提并论,那些充满冒险的航程当中,会有多少意料之外的危机?不仅仅是海盗,还有山贼、士兵、军队,这样的旅程如果不带兵刃,岂不是失去了自保的能力? “咱家知道厚仁你功夫了得,不过真要是拼命,咱家也未必输给你呢!” 以郑和的性格,他敢这样说,那绝对是有十成的把握。当然,郑和也未必就清楚潘厚仁的一身功夫已经到了何种境界,或许他仅仅是依据他曾经见过的,跟潘厚仁同岁的年轻人当中武功最高的境界来判断,比如夏布朝之类的。 这种事情潘厚仁可不好意思跟郑和较真,只是点点头道:“原来大哥还是武林高手来的!” “高手谈不上,咱家也不是独行侠,不管什么时候战斗,身边总有足够的军队,稍微能够自保也就够了!对了,厚仁你的兵器呢?” 潘厚仁早上是带着座钟来拜访郑和,又岂会将他的真武剑带上,别让人家误会了,以为他是来闹事才麻烦,“还在家中,哦,是在大哥的府上,是了,我那个未过门的媳妇,估计也想参加!” “未过门的媳妇?”郑和皱了皱眉头。 要知道在惯于出海的人当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船上不能带女人,否则船会沉。虽说郑和并不迷信这点,甚至于在他的航海生涯当中无数次的证明了这仅仅是个歪理邪说,然而郑和还是不能脱离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潮,认为女人不适合出现在正面冲突的战场上。 “厄,大哥,我那媳妇的功夫不弱,单打独斗,恐怕比夏布朝还要厉害一些,夏布朝,就是夏尚书的公子,锦衣卫的千户…” “布朝那孩子我知道,好,既然你这样说,就带上吧!”郑和也是有担待的人,决计不会说:“是你自己要带的,真要出了事可不要怨我”这样不负责任的话来。 有了郑和首肯,潘厚仁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其实他也不乐意带上秀娘,可是秀娘的性格他很清楚,此番若是不让她一起,事后怕很久都会被念叨,不得安宁,再说了,秀娘的功夫确实能够派上用场,就目前潘厚仁收集到的信息来看,巴蜀票号不仅仅养着看护,怕是还藏着来自东瀛的一些浪人剑客。 中国功夫跟日本剑道究竟谁更厉害,潘厚仁并不像靠分析或者是争辩来解决,事实上在整个明朝的历史时期,沿海的倭寇之乱贯穿始终,一直都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到了后期明朝糜烂的卫所在倭寇面前简直是不堪一击,甚至出现过三五个倭寇撵着几十个明朝士兵乱跑的糗事,故而在没有真正交手之前,潘厚仁不会盲目的做判断。 秀娘虽说没有真正跟日本剑道高手交过手,但跟四疯和张兴返回昆明的那次,却是碰见过日本剑道高手,那倒霉孩子最终死在了四疯的剑下,而武痴四疯在后面的好些天,一直都跟秀娘和张兴就日本剑道的招式进行反复的演练和推敲,找出其破绽,创造出不少针对性的招数来。 这些招数潘厚仁没有学过,但秀娘却学的很起劲,她不仅仅学破解日本剑道的剑法,甚至还从四疯那里学了不少日本剑道的招数——四疯这厮的习武天赋确实很变态,仅仅是看过一遍的招数,只要事后马上回忆演练,温习个三五次,他就能够一丝不差的使出来。 若是再给四疯足够的时间反复研究,他甚至可以将每个招式的发力方式、气息流转几乎无暇的复制出来,或许还能更上一层楼! 故而潘厚仁觉得让秀娘参加这次行动也不错,万一真要是遇上了强悍的日本剑道高手,说不定还要指望秀娘来有效破解呢! 按照计划,潘厚仁匆匆忙忙的填饱肚皮就赶往黄俨的府邸。一回去也不耽搁,带上真武剑叫上秀娘就要出发。 可就在这个时候,已经好些天没见人影的车夫老人家张兴,却突然将潘厚仁跟秀娘两个堵在了门口。 “你们提刀挎剑的,这是要作反啊?”老人家一张嘴说话,潘厚仁就嗅到一股浓浓的酒味儿,看来当初张兴还真是没有吹牛,他一回到京师,天天都有人请他喝花酒,听小曲儿! “嘿,老爷子您回来了?房间都是给您安排好了的,您先去休息,如果实在是闲得慌,你就找李观音山下下棋打发时间!”潘厚仁可不想让张兴参与此事,虽说如果有张兴在场,事后即便朱棣追究也会好说话一些,可潘厚仁同样担心,要是张兴在战斗过程当中有个好歹,朱棣问他要人的话,怕是倾家荡产都赔不起! 可惜张兴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两眼一瞪,道:“说!你们两个究竟要干嘛去?别以为我老眼昏花了,这是要去干架啊!怎么,不打算带上老头子?得,老头子我知道,你们是怕我这个老腿老胳膊的老家伙拖你们的后腿是吧?没事,我这样就去找保镖去!” 说着话,张兴转身就要走! 潘厚仁又岂能放任他离开,谁知道他会找什么样的保镖,要是万一消息走漏了,岂不是糟糕。 “老爷子,老爷子您等等!” 这时候想瞒是不可能的了!依得张兴的脾性,要是不能满足他的要求,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无奈之下潘厚仁只好道:“您老人家要去也行,但咱们先做君子约定,真正开打的时候,您老人家可不准往前冲,这不是你的战场,而是我们和郑大人的战场!” “郑大人?” 张兴猩红的两眼微微一眯,随即就回过神来,成一条缝隙的两眼死死盯着潘厚仁:“你说的郑大人,可是郑和那小子?” 郑和那小子? 听张兴这么称呼郑和,潘厚仁满脸惊讶,一边点头,一边问道:“老爷子,怎么你跟郑和大人很熟悉么?” “熟悉,我熟悉个屁!只不过他叔见了老头子我,还得规规矩矩的叫上一声大哥呢!” 也不知道张兴说的是真的还是在吹牛,不过潘厚仁还是有几分相信的,张兴这老头子根本就是朝廷的一个异数,他虽然头上几乎没有任何头衔,但却吃的很开,但凡是潘厚仁叫的出名字的大臣,就没有不买这老头帐的。 “啊,老爷子您来了?” “鄙视这个装逼的老头!” 潘厚仁眼瞅着郑和对张兴那种尊崇倍至的模样,心中暗暗鄙视老头儿刚刚在黄俨家大门口的表现,说什么他对郑和不熟悉,不就是想抬举一下自己的身份么,郑和对他如此客气,他却说不熟悉,岂不是说明即便是在郑和面前,他也是大人物? 第307章 下水的人越多越好 当然,张兴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大人物,只不过他是通过言行,反复向潘厚仁证明了这点。 “听说你们要去找啥票号的麻烦,老头子我跟着去,行不行啊?” “行,当然行!有您老人家参加,小子我高兴还来不及呢!”郑和脸上陪着笑,言语当中尽然没有半点不情愿或者是虚假的味道,好像张兴能够参加这次行动,真是一种莫大的荣幸一般。 郑和那边点头,张兴这边却是拿眼神瞅潘厚仁,那意思明显的很:小子,瞧见没有?可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不把老头子我当成一盘菜的,这不,人家还求着老头子我参加呢! 潘厚仁鼻孔里发出不屑的冷哼,转而将秀娘介绍给郑和。郑和是个太监,故而并不在意女人的美丑,只是顺口提醒秀娘,一定要注意安全,刀剑无眼,即便伤不了性命,在身上留下难看的伤痕却也是不美的事,凡是一定要留神。 诸事已定,郑和算了算时间,下达了进攻巴蜀票号的命令。 如今正是未时刚过,换算成后世的时间,也就是三点过的样子,正是行动的大好时机。按照吃午饭时潘厚仁跟郑和的约定,他们这一行人不管其他,直取巴蜀票号的总店。 在郑和的计划里,巴蜀票号的每个分店都安排了两百人的队伍去包围进攻,而作为进攻重点的总店,郑和却是预计了三百人,再加上他们四个“高手”。 别说是巴蜀票号和纪纲的人想不到,恐怕整个京师的人都想不到,向来在京师不显山不露水的郑和,竟然会上演如此一出大戏!这一点从出发之后张兴那神情就能看出来,他止不住的嘀咕,说什么怎么从前就没看出郑和是如此高调的一个人呢?如果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就应该跟郑和的叔叔商量商量,把还是孩子的郑和,过继到他的名下,让他这个老头子临老了,还能依靠这个干儿子嘚瑟嘚瑟。 “你老人家就消停吧!”被念叨的实在受不了,潘厚仁忍不住开口道:“您现在还不够嘚瑟?我看全京师啊,就您老人家的日子最好过了!怎么,还嫌每天请你喝酒的人不够多?我可要告诉您,酒这东西,喝的少是补药,喝的多了,那就是毒药!小心某天,某人就淹死在酒缸里!” 潘厚仁这话虽不中听,但却实在!哪怕这个时代还没有酒精或者是工业酒精勾兑的假酒,但哪怕是上好的美酒,喝的多了照样伤身体。张兴可不是二三十岁的小伙子,年纪一大把了,身子骨确实顶不住这种程度的折腾! “不劳你小子操心!”张兴翻翻白眼,随后又兴奋的将拳头捏的咔咔作响。 就在潘厚仁等向着巴蜀票号总店出发的同时,巴蜀票号的大掌柜焦千礼,正坐在一家不起眼得茶楼里。他不是一个人,在他对面,坐着一个带着大圆帽,纱巾遮面看不清楚长相的男人。 虽说此人用大圆帽加纱巾挡住了自己的面容,可是如果潘厚仁或者张兴在此,一定能够认出此人的真实身份。 “大人,出事了!” 焦千礼虽说是巴蜀票号的大掌柜,整个巴蜀票号在京师的业务都全权由他负责,可是在此人面前,他显得很是拘谨,神态表情给人感觉是如此的卑微,好像很怕那人。 “说!” 那人一开口,怕是只要熟悉的人,都会识破他的身份了! 没错,这个带着大圆帽,纱巾遮面的男人,正是锦衣卫都指挥使纪纲! 纪纲怎么独自一人出现在这个偏僻而且普通的茶楼里?以他的身份地位,这种地方怕是永远都不会涉足才对!很显然,他是被焦千礼约来的,而这种约见的方式,怕是不会常用。 “昨天夜里有人进了我们的铺子,一开始我们以为是图钱财来的,只因为仓库被翻的很乱。可是在清点之后…” “说重点!” 纪纲也算是个日理万机的忙人,哪里有心思听那焦千礼详细的讲述前因后果,他需要的仅仅是结论而已。 事实上纪纲想要听什么焦千礼心中有数。然而作为一个“高级打工仔”,焦千礼也有自己的野心!别看他是巴蜀票号京师大掌柜,在他内心当中却是远远不满足这样一个职务。 中国的传统思想,士农工商,商人乃是被排在三六九等之末,完全没有半点社会地位,哪怕荷包里全是金裸子又如何,只要不是当官的,或者是读书人,你要是穿一身绫罗绸缎出门,遇上较真的官员,那还真就是可以将你给办了! 这可是有例可循的,明朝律法上明文规定了,锦缎是不能给商人穿的,不管你再有钱,除非能够捐一个官身,否则穿了那就是犯法! 焦千礼虽然是巴蜀票号的京师大掌柜,但归根结底仍旧是个商人,社会地位最低层的那种,他有钱,有不少的钱,然而至今他也不敢返回自己老家,只因为他没有社会地位,无法做到真正的“衣锦还乡”。 如今纪纲就坐在他的面前,对他来说这就是个很好的机会,一个可能摆脱商人身份的机会!只要能够讨的纪纲欢喜,想要通过捐书的方式获取一个官身,那不过就是纪纲一句话的事情。 故而焦千礼这心中,是既想让纪纲看到自己的能力,又不能让纪纲心中觉得不爽快,当真是为难的紧!然而不管他有多么的为难,既然纪纲已经提出了明确的要求,他也不敢再满口胡诌,只能老老实实道:“经过我们查核之后发现,库房里什么都没有少,不管是值钱的还是不值钱的,来人一律都没有动,倒是贵宾房里,好像少了一件物事!” “嗯,贵宾房?” 说起来纪纲倒是知道焦千礼口中的贵宾房究竟是怎么回事。事实上纪纲自己就去过那贵宾房小住过,每次当有年轻漂亮且新鲜的女孩子落入纪纲手中,而又不方便带回去的时候,纪纲总是会选择某个票号店铺小住几天,一般他都是住在这种类似的贵宾房当中,也就是说,这些贵宾房,其实主要服务对象,就是他纪纲。 “究竟少什么?我可没时间亲自去看,如果不是少了什么特别的东西,就不要来麻烦我!钱财乃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以纪纲如今的身份地位和身家,倒是真不在意少了一件两件宝物,真正他感觉值钱的东西,根本就没有放在京师这巴蜀票号的店铺里,哪怕就是他自己专属的贵宾房也不例外。 “好像是座西洋钟!” 焦千礼皱了皱眉头说道。其实他根本无法确定那房间里是不是少了个座钟,他甚至就压根不知道那房间里少了东西,仅仅是依靠负责打扫那个房间的奴婢提供的消息。 “西洋钟?” 照理说这西洋钟在此时的大明绝对是个稀罕的物件,别说是寻常人,就算是当朝的一二品大员,也未必就能得见,更不用说拥有一台。可偏偏纪纲眯着小眼睛想了很久,才回过神来,猛地一拍桌面,“不好!是郑和从西洋带回来的西洋钟!” “大人,此物很重要?” “不要再叫我大人了!”纪纲的情绪一下子焦躁起来,虽说有纱巾遮着脸面无法看清表情,但从他的声音语气当中,却能感受的出来这种变化。 “那钟,那钟!唉,到底是什么人,胆子如此之大,你们不是有高手么?还有,那些东瀛人呢,难道就没有半点发现?都进本官的房间了,竟然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纪纲这么一问,那焦千礼只能低下脑袋,用很是抱歉的声音回答道:“这次是我们大意了,不过大.东家,您留在店铺里的那些东瀛人也实在是不像话,总喜欢折磨那些买回来的女人,每隔个三五天就要弄死一两个,光是处理那些尸体,都已经让人受不了了,好歹这些女人还是咱们的同胞…” “同胞个屁!” 不等那焦千礼把话说完,纪纲又低声呵斥起来,“不就是玩了几个女人么?那些女人都是白花花的银子买来的,怎么,是买了你们的姐妹还是老娘了,就让你们那么心疼?” 听到这话,焦千礼脸上变了颜色,只不过因为他低着头,纪纲看不到也觉察不出来,仍旧自顾自的说道:“你以为我想养着那些东瀛人?人家才是真正的高手!锦衣卫的番子,一个二个的都说什么家传武功,怎么怎么地,跟那些东瀛的剑客单挑,结果怎么地?你难道不知道,人家一个,可是对付咱们十个!你说,本官怎么不花银子养着?只要他们听话,能够在关键时刻排上用场,死几个女人算什么,啊?咱们大明朝这么大,从南到北,自东向西,每天要死多少人,死几个女人算什么?” 纪纲不知不觉当中反复的强调“死几个女人算什么”,其实正是一种不自觉的自我心理催眠,从而也反证了他的心理。 果然,焦千礼一直不开口,那纪纲独角戏唱了一半就熄了火,沉吟片刻之后,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好罢,回头我会警告警告那些东瀛人!” 这个时候,焦千礼总算是抬起头来,他睁大着双眼,眼珠子直勾勾的朝向纪纲,仿佛是想看透那层纱巾一般。 “大人!” “嗯?对本官的决定有异议?”纪纲的声音转冷,音调也逐渐提升起来。 “小的自然是没有意见,不过昨夜里那些东瀛人怕是忙着折腾刚刚买回来的女人,所以才会没注意外界的动静,这件事情,怕还是要大人您亲自来处理,正所谓…” 可惜焦千礼后面的话没法说下去了,只因为纪纲已经不耐烦了。他挥动着右手,道:“别说了!事情都已经这样,责罚的事情回头再说!你还是说说你的发现吧,不是已经处理了大半天了么,总不可能一点发现都没有吧?” “是有点发现!” 应该说,此时焦千礼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变化,从最开始的期盼,到现在深深的失望。 并非是说纪纲对他不屑一顾的态度让其失望,从两人身份地位的差距来说,纪纲对其不屑一顾那是极为正常的。让焦千礼失望的,是纪纲对那些东瀛人的态度! 在明朝这个时期,绝大多数大明人,或者说中原人,对东瀛的了解仅限于两样东西:倭寇和武士刀。事实上东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外输出的也就仅仅是这两样东西。 当然,东瀛产银,还有铜。但不管是银还是铜,对于大明来说都是货币,并不能作为商品,至少没人会拿着银子去买银子。 第308章 昆明的变化 东瀛武士刀的锋利和精湛固然让人惊讶,但倭寇的可恨,同样是深入人心。但凡是知道倭寇存在的,无不是恨的捶足顿胸,欲杀之而后快! 焦千礼虽然是巴蜀票号的大掌柜,可他仍旧是个普通的大明人,对于东瀛人,实在是谈不上好感,如果不是因为东家要求他无论何事都必须听从纪纲的安排,他早就将那些东瀛人给打杀了! 什么东瀛人剑术厉害,其实就冲杀起来一股蛮劲,不怕死而已!再说了,东瀛人再能打,这里可是京师,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能将那些东瀛人给淹死了! 虽说心中有想法,但焦千礼是决计不会说出来。略微沉吟之后,他才对纪纲道:“是有个发现,这个发现,怕是跟大人要对付的那个潘厚仁,还有些关联呢!” 且不说京师里的明争暗斗,再说昆明那边。 刑部尚书吴中已经准备动身出发了,火铳案调查到现在,虽说也算是水落石出,但这样一个结果,却让吴中很苦恼。 既然火枪是锦衣卫提供的,傻子也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明白归明白,可这样一个结果,究竟是否应该告诉皇上?告诉皇上了之后,又会是个啥样的结局? 这些疑问始终困扰着吴中,愁白了不知道多少根头发,也未能得到解决。 问题还没有解决,来自京师的使者却是已经到了,带来皇上的口谕,而这个口谕对于吴中来说,也不知道是喜还是悲。虽说当时夏布朝坚持要将这边的结果快马报送给潘厚仁,吴中就猜到必然瞒不过皇上,自己也顺势送交了奏折,可是使者这次来,却是连个书面的回复都没有。 吴中不是没有使银子。照理说他堂堂一个刑部尚书,实在是犯不着在天使面前低声下气的,可他心中没底啊,自然就运用起银弹攻势,可最终得到的答案却等于是没有答案——皇上除了让吴中返回京师之外,就再没有多的话让天使转告了。 所谓天使不过就是宫中一太监,千里迢迢的来传个口讯的人物,难不成在禁宫里还能涉及到真正机密的东西?就连机密都靠不上,就更不用指望他能从皇上口中探到什么风声了。 吴中这厢是银子也使了,脸面也下了,整个儿白投资了一场,憋屈还找不到人诉说,可以说这趟来云南,当真是得不偿失!要怪就怪他自己政治斗争经验不够丰富,活生生被纪纲给坑了! 当然这也不全是坏事。至少在经历过这样一番磨练之后,吴中整个人也变得谨慎起来,想必将来类似的事情就很难再发生。另外,对于沐晟这个平西侯、潘厚仁这个镇国将军,吴中有了更深层次得了解,他在离开昆明之前,跟自己的贴身护卫吴念说道:“那潘厚仁,人小鬼大,不了解他的人,都以为他是借着潘家和平西侯的势起来的,可经过这段时间老夫的认真了解研究,才发现此人当真是个鬼才。不管是他发明的扑克牌还是在春兰阁和红色年代搞的那些明堂,无一不是能人所不能,这种人,老夫定要小心应对才是!” 火铳案子算是有了个了结,可是吏部杨侍郎等人的案子,却是让夏布朝有些恼火。从姜老三身上虽说也找到了一些线索,但毕竟时间过去的太长了,想要依靠这些线索最终将事情差个水落石出,可能性实在是渺小。 故而在送别吴中的时候,夏布朝多少有些沮丧,原本临别的气氛就让人不那么舒服,这会儿更是雪上添霜,弄的平西侯沐晟都感慨道:“说起来啊,潘厚仁这孩子在的时候,天大的事情都好处理,他不在昆明,大家好像都不会做事了,你们说说,这其中是什么道理?” 是什么道理没人说的明白,沐晟其实也没想过有人能够给出答案,他这么提问也就仅仅是抒发一下情绪,却无意当中再次提升了潘厚仁在众人心中的地位。 不管怎么样,刑部尚书吴中的离开,对于昆明的大小官员,包括平西侯沐晟,心中都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好歹人家是刑部尚书,那么大的名头压在昆明大大小小公务员的心中,那是沉甸甸的。 只不过现在的昆明府仍旧是没有一个名义上的府尹大人,张大人临时启用,也只能是临时,最终结果如何,说得不好听点,那还得看人家潘厚仁在京师的发挥。 潘厚仁倒不是将这件事情忘记了,只是因为他忙,或者说是身不由己。 正所谓饭要一口口的吃,事情也只能一件件的做。首先要把李观音山身上的隐疾给拔出了,然后才轮得到张府尹的事情。只不过在这两件事情之前,还要摆平纪纲! 而现在潘厚仁和秀娘,全副武装的跟郑和、张兴一起,带着身穿平民服装的精锐将士,已经来到了巴蜀票号京师总号的大门口。 虽说都穿的是便装,可一两百号人这么一站,别说是票号门口水泄不通,就连门口的大街也差不多完全堵塞了,好事者已经开始找最好的位置准备看戏,走街串巷的商贩则是开始推着自己的小车、拎着提篮闪避,生怕是遭了池鱼之殃。 “呸!” 潘厚仁摇晃着肩膀,甩着双腿走到巴蜀票号门口,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口浓痰啐到了金字牌匾上! 这也是功夫,寻常人绝对没有这水平,一口丹田之气冲出来,才能将浓痰射到一丈多高的地方。 “小爷我来砸场子了!巴蜀票号你这坑爹的货,竟然敢骗我家丫头死当!你可知道那夜壶,乃是玉皇大帝用过的,八百两银子就从我家丫头手中骗了,找死是不?赶快赔小爷三十,不,五十万两银子,现银!否则少爷就砸了你们这票号!” 所谓名正言顺,即便潘厚仁此时的表现活脱脱就是个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但总归是有了个动手的由头。旁边看热闹的人一个二个的开始欢脱起来,鼓掌的,吹哨子的,跺脚骂娘的,还有大喊加油的! 张兴看着潘厚仁的表现,整个儿是眉飞色舞竖大拇指,倒是秀娘跟郑和都微微皱起眉头来,两人属于是那种一本正经型,虽说明知道潘厚仁只是在演戏,但这种的戏码,两人确实不喜欢。 “这位…” “啪!” 动静这么大,票号里又岂会没有反应?潘厚仁的浓痰还挂在牌匾上,票号里就小跑出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人来,在潘厚仁面前站定就是一鞠躬,刚刚开口要问,潘厚仁手起指落,一个巴掌伦圆了抽在那管事的脸上,将其打的原地转了一圈,脚步踉跄,差点没摔倒。 后面的话也不消说了,这场面分明就是上门讹诈,真当票号是软柿子啊?且不说那管事的,就连站在门口的四个看护心中都憋着一口气!在京师里生活,什么样的大小纨绔没见过,可是像眼前这位,如此不给面子上门就直接打脸的,还真是头一遭! 天子脚下,即便是小商小贩那都有点关系,更不用说像巴蜀票号这样的庞然大物。平常时候哪有人敢上门捣乱的,吹吹哨子就有巡街的番子赶过来收拾。 故而在票号那些人心中,东家的背景应该就是锦衣卫,寻常人他们还真是不怕,管你人多,飞鱼服绣春刀一露面,还不是个个吓的跟鹌鹑一样! “反了.反了天,打,给我狠狠的打!出了事情,东家给大家兜着,往死里打!” 被潘厚仁抽了一耳光的男人总算是站稳了脚步,他左手捂住左脸,右手指着潘厚仁等,气急败坏的吼道。 站在票号门口的看护不由分说,拎起棍子就冲潘厚仁的身边而来,他们倒也是不傻,担心潘厚仁背景太大,不如就打那些随从好了!这种想法倒也是正常,也算是一种生活经验和智慧。然而经验并不代表真理,总会出现失误的时候,就好比今天! 郑和可不知道这些看护们心中的想法,就算他知道,他身后的将士们也不知道啊!看见人气势汹汹的冲过来,万一伤了郑和大人,那可不得了!于是乎哗啦啦的一片响动,将士们也跟着抽出了兵刃! 白花花的一片好刺眼! 看护们手里提溜的是棍子,哪怕就是上好的枣木棍子,跟潘厚仁这边的人抽出来的兵刃一比,双方的实力顿时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刺眼的光芒,那可是真家伙!海上用的战刀,为了保证不被潮湿的气候腐蚀,降低将士们保养兵器的成本,那可都用的是上好的缅铁,锋利坚韧,见血不沾! “啊!” 管事的也算是个识货人,看见人家抽兵刃那架势,还有兵刃的档次,顿时就发出一声尖叫来! 潘厚仁猜那管事应该知道事情不妙,但他却没打算给其下达命令的机会。一共箭步冲上去,右手一抖钻拳而出,自那管事的胸口,搓着他的胸膛往上冲,啪地一声,直接将其牙腮骨给震脱臼,剩下的力量,也足以将这管事人生生给震的晕了过去! 既然已经开打,就没啥好说的了! 而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开始尖叫着四散奔逃!这可是动真家伙了,谁知道那些手持兵刃的凶人到最后会不会杀发了性子见人就砍,谁知道一会儿九门提督的兵马来了,会不会将自己当成凶人的同犯被冤枉?谁知道……总之一句话,这种地方,还是逃的远远的最好! 士兵如同潮水般从郑和等人身边擦过,径直往票号里面倾泻。票号门口的四个看护如同螳臂当车,甚至连阻挡一下的作用都没能够产生,就已经被冲到在地,无数的脚丫子踩上去,也不知道最后还能不能保一条命! 看着大部分士兵已经冲进了票号,潘厚仁转过身来,将被他打晕的管事丢给守在外面的士兵,“这个家伙或许知道点什么,留着有用!郑大哥,咱们进去?” 郑和点点头,张兴则是在旁边越俎代庖的吼道:“进去!当然要进去,杀他个屁滚尿流,他奶奶的!” “老爷子,咱们可是有约法三章!” 眼瞅着张兴就要跟着往里冲,潘厚仁连忙一个横跨挡在其前面,竖起三根手指。 张兴有些恼怒,可当着郑和的面,他也不好耍赖,只好将冲击的姿态收起来,气呼呼的瞪着潘厚仁! 此时票号里已经响起了惊诧叫喊声,还有兵刃交击声、开箱破柜声以及人的惨叫声! 第309章 夫妻搭档不同凡响 “走!” 潘厚仁不敢再等下去,既然怀疑这巴蜀票号里隐藏着高手以及东瀛来的剑客浪人,这些家伙在真正的战场上虽然肯定不是郑和麾下精兵的对手,但像这种场合,单对单的话,潘厚仁担心郑和的兵会吃亏! 他跟秀娘使个眼色,然后两人抢先冲了进去,临了的时候,潘厚仁抬手指着郑和,对张兴道:“老爷子你功夫高强,我郑大哥的性命,就交给你了!” “没问题!” 张兴这老人家也是江湖习气重,这些年岁数大了,又长期待在禁宫里头,跟江湖几乎没有交集,但心中怕还是怀念曾经的峥嵘岁月!如此潘厚仁一句话,却是将老爷子的心给撩拨的活了,也不看看自己身边,郑和那古怪的眼色! 票号里是一片鸡飞狗跳! 那日潘厚仁跟秀娘夜探的并不是总号,但当两人进门之后,却感觉这总号跟分号的格局级极其相近。潘厚仁今天杀入巴蜀票号可不是为了宰人来的,首先要保护的就是票号的仓库,指不定证据就在仓库里! 故而潘厚仁带着秀娘,一边冲杀,一边向着仓库方向抢过去。 越是靠近仓库,票号里的打手就越多!别看这些家伙一个二个都没穿整齐,但动起手来极其凶悍,一刀一枪耍得还是有板有眼! 潘厚仁剑走龙蛇,身边的秀娘双手紧握那武士刀左冲右突,这夫妻档杀伤力巨大,而且极其不要脸,明明武功就已经高出一大截了,他俩却好像压根不知道什么是江湖道义,一个格挡另外一个就下死手! 也不知有多少条江湖好汉死在这对不要脸皮的夫妻手中,总之在冲到仓库门口时,潘厚仁浑身上下都已经快被血给浇透了,活脱脱的一个血人,跟他相比,秀娘毕竟是个女人,遇上大泼的鲜血时,还知道躲闪一下,显得要正常许多,只不过其双手,还有那把武士刀,却是也红透了! “缴枪的不杀,投降的不杀!” 潘厚仁也是杀累了,口中突然呼喊起后世影视作品上常用的一句口号来,也不知是谁开的头,很快整个郑和带来的将士都开始跟着潘厚仁喊这口号,还别说,挺管用,一会儿工夫就呼啦啦跪下了一片! 眼瞅就要到仓库门口了,潘厚仁眼前一花,突然站出来几个奇装异服的家伙,口中念念叨叨的不知道叫嚷啥,直到最后“八格牙路”的发音,才让潘厚仁确定了其身份。 “鬼子?当真是鬼子!” 两眼一扫,潘厚仁心中默默的数了一数,竟然就有九个鬼子,而且好像还有正在赶来。 看到这些鬼子,潘厚仁心中非但不紧张,反而松了一口气! 为啥呢?这就是证据啊!就算一会儿在巴蜀票号里找不到别的物证,那这些鬼子就是人证!哪怕就算是事后皇上追究起来,郑和也可以说是在巴蜀票号发现了大量倭寇意图不轨,事急从权那就先斩后奏了! “这些是倭寇!一个都不能跑了!最好留两个活口,兄弟们,杀!” 潘厚仁一边吼,一边挺剑就上,他选了一个高个儿,腰间缠着尿片子,头上顶着个鸟窝的鬼子,而在他身后,秀娘更是发出一声轻吟,手中武士刀破空呼啸,竟然使出跟鬼子一模一样的剑招,跟另外一个身材矮小,神情猥琐的倭寇打成一团! “额滴神啊!秀娘你搞什么飞机啊!刚刚不是配合的挺好的么!” 潘厚仁面对的尿片子倭寇剑法刚猛,尤其是他双手持的武士刀极其修长,目测都有四尺以上,潘厚仁手中的真武剑不过三尺三寸,吃了很大的亏! “我艹你丫的,这么长的剑,一会儿少爷一定要试试,能不能从你菊花一直捅到你嘴巴里!你这个东瀛来的温泉猴子,有本事去广东啊,那里有头箍跟小方桌等着你呢!去把去吧,小锤子敲掉你的头盖骨,小勺子在你脑髓里搅啊搅,一定能让你爽翻天啊爽翻天!” 潘厚仁口中念念叨叨,手中真武剑往来不断,见招拆招! 不得不说此时的日本剑道已经很成熟了,其招式简练,更便于进退发力,能够将狭长的武士刀的威力发挥到最大程度,就连潘厚仁应对起来,一开始都颇为吃力! 连潘厚仁都感觉吃力,就更不用说周围的那些士兵了! 想想百年之后在中国南方沿海形成的倭寇祸害,就知道明朝士兵在对付倭寇上始终没能拿出有效的方式来,这种窘境一直到戚继光出现之后,才有所改善! 当然,今天跟着潘厚仁一起来的将士,不是百年后的那种脓包货色。他们个个都是跟着郑和满世界闯荡的精锐,即便一开始当中有脓包,不是被炼化就是被淘汰了,一层层的淘汰下来,剩下的都是百战精英! 交手之余,潘厚仁也在留意周围的战况! 秀娘那边且不提,她用的是东瀛武士刀,使得是四疯改良之后的刀法,跟那倭寇交手是半点不落下风,而且正在占据上风。倒是剩下的倭寇,还真是让郑和的将士们有些头疼! 幸而这些将士经验丰富,不能力敌他们也不会贸然拼命!相反,这些包围了倭寇的将士隐隐然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阵型,相互配合,不求有功但求无过,恰恰能够稳住阵脚,同时也就稳住了军心! “老子要加把劲了!” 看清局势之后,潘厚仁回过头来认真应付起自己的敌人! 刀来剑往,两人已经走了不下十招!对于普通士兵来说或许还没看清楚对方的刀法,但是对于潘厚仁这样的武学高手来说,确实已经足够了!日本剑道当然不会只有十数招的功夫,可是潘厚仁看的也不是具体的招数,在经过张三丰亲自传授太极拳之后,潘厚仁已经学会观察对手的“意”,也就是蕴含在招数当中的那种精意! 所以当别人看的还是具体的招数时,潘厚仁却是能够跳出巢窠,抓住一些更高层次的东西,十招交手,已经足够他把握住敌人的刀意,至于具体的招式,始终不会跳出这刀意之外,对于潘厚仁来说,就已经毫无意义了! “死来吧!” 当那倭寇又是一跳而起,双手迎风斩下时,潘厚仁口中发出一声轻呼,整个人像是突然矮了半截,唰地一下从那倭寇身下溜了过去,背朝倭寇的时候,他右手反向挥动真武剑,锋锐的剑尖刷出一道漂亮的半月形光芒来! 感觉到剑尖传来的微微阻挡之意,潘厚仁心中明白自己已然是得手!当他重新站直的时候,已经不再回头去看刚刚的敌人,而是向着下一个倭寇而去! “啊!” 这个时候,潘厚仁原本的敌手才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刚刚还跃在空中耀武扬威的他,落地之后却成了滚地的葫芦!几个士兵上前用刀枪将起架住,已经是满身泥土的倭寇还想反抗,长刀才挥,却被及时赶来的郑和,狠狠一脚踩住了手腕,只听的“喀拉”一声脆响,那倭寇喉咙里“格尔”一声,两眼泛白,却是直接痛晕了过去! “好剑法!” 郑和发出一声轻叹!周围的将士此时顺着郑和眼光所向,才注意到那倭寇的双脚。倭寇是惯于穿木屐白袜,此时白袜子脚后跟上面跟小腿相连处,正在汩汩浸出鲜血。 在场的都会武功,也都知道那个地方乃是人体的脚筋所在,脚筋一断,人就无法站立,除非是遇上真正的国手名医,否则这辈子估计都别想再站起来了! 刚刚潘厚仁反手挥出的一剑,竟然是将倭寇的双脚脚筋给削断了!难怪潘厚仁头也不回的攻向下一个倭寇,难怪这倭寇半空发出惨叫,落地就成了泥猴子,原来是脚筋断了! “呸,活该!” 不知道是那个士兵开头,接二连三的唾沫星子啐到那倭寇身上,到最后还是郑和苦笑着阻止,“一会儿这家伙还得你们带走,恶心不恶心啊?” 经过提醒之后,将士们也回过神来,赶紧停止了这种恶心自己的行动,掏出拇指粗细的绳索,趁着这家伙处于昏迷住状态,结结实实的捆了起来。 就这点时间的功夫,秀娘那边也结束了战斗! 事实证明,猥琐并不能增加战斗力。秀娘虽然是个女人,在体力上要比男人弱,但胜她的招式更加精妙,而手中兵刃不输敌人,甚至是比其更加锋锐,故而二十招左右,那矮矬子一个不慎,就被秀娘一刀削去了半个脑袋,红的白的溅了一片,到底之后双腿抽抽,就嗝了屁。 直到对方倒下,秀娘这才得空抹了抹脸。这人一停下来,汗珠立马不要钱似的往外冒,秀娘好歹也是个女孩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总觉的形象有损,连忙跑到一边,去收拾自己。 她倒是不知道,因为她单枪匹马的解决了一个倭寇,郑和在心中也给她记了一功。 虽说潘厚仁和秀娘分别解决了一个倭寇,但这并不代表倭寇的就真的那么菜!事实上当秀娘干掉敌人的时候,郑和这边已经有好几个士兵,被倭寇所伤!这还是士兵们不贪功、不冒进、不胆怯的结果,可想而知,若是换成普通的军队来,面对这些凶悍的倭寇,还真是有溃败的可能! “三保啊,我也上去活动活动筋骨!” 张兴早就看的两手发痒,如今潘厚仁跟秀娘这两个晚辈都分别有所斩获,他哪里还耐得住性子!反正潘厚仁不在,郑和又不好意强行阻止,况且除开潘厚仁稍微轻松点以外,其他地方还是很吃紧,有个像张兴这样的高手加入,对于战况的缓解,进度的加快那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老爷子,咱们一起!” 郑和当真是没有阻挡,反而抽出腰带,将长袍下摆提至腰间系紧,跟着张兴一起杀入了战团! 虽说张兴现在的功夫比不上潘厚仁,毕竟年岁大了,但人家胜在经验丰富,而且刚刚也在外面看了那么久,多少心中有数!故而一上场,他可没有跟倭寇比谁的刀长,老人家空着一双铁拳,揉身而行竟然比猴子还要灵活,愣是让他一冲进入了倭寇的内圈,贴上了! 这一贴,可就是掐住了倭寇的七寸子,空有长刀却发挥不出力量来,左拐右拐都是老头子的影子,变得非常狼狈,一不留神还要挨上两拳! 可不要小看了张兴的拳头,真是让他打中要害部位,那一拳就能让人躺下,甚至是要了小命!跟张兴战斗的倭寇也算是个高手,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闪避过要害,但就算是这样,也疼的他呲牙咧嘴,刀法都走了样,眼瞅着就要败在张兴手下! 第310章 开仓 至于说郑和,则是胜在轻灵! 潘厚仁注意到郑和的刀法,完全像是拿着腰刀当绣花针,而身体就是那穿花的手,来来往往脚尖着地,却是点尘不惊,浑然像是一个不受力的影子!如此的战计对上倭寇那大开大合的刀法,正好将其克的死死的,刀法再沉猛,砍不到人还不是白搭! 别说是人,郑和连刀都不跟对方碰上,他手中的腰带带着明晃晃的光华,却是时时刻刻不离对方要害!看到郑和的刀意,潘厚仁感觉自己额头上的汗水都在冒:这不会就是东方不败的原型吧? 不管郑和是不是东方不败的原型,总之在他跟张兴加入战局之后,原本还能保持冷静的倭寇们终于慌了神! 外界传闻倭寇悍不畏死,其实那也是一种顺势情况下的假象而已!这世上谁人不知道性命的宝贵,真要是危急自己性命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够忘却生死? 没有强大的精神力是做不到这一点的,倭寇们纵然有气势,那也是外强中干,当压力变大,直接威胁到他们性命的时候,还不照样就慌了神,开始给自己寻找起出路来! 可惜现在才寻找出路已经太晚了! 哪怕就一个诺大的巴蜀票号总号,在两百名精锐士兵的进攻下又能坚持几柱香的功夫?当越来越多的士兵结束战斗围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这些倭寇的下场! 后面的战斗几乎没有描述的必要,在潘厚仁、张兴、郑和还有整理好自己再次加入战局的秀娘主攻,其他将士协助的情况下,倭寇们如同秋后的蚂蚱,蹦的一蹦,最终还是挨不住北风,一个人二个的躺下了! “呼!这些鬼子,还真是有点看头!”大横着擦了额头上的一把汗,潘厚仁将真武剑在一个倭寇身上擦干净归鞘,看了看同样在休息的秀娘,走向郑和,道:“郑大哥,搞定了,咱们开仓库吧!” 进攻巴蜀票号总号的战斗,基本上算是结束了。剩下的工作就是打扫战场。 说实话这场战斗并没有达到潘厚仁预计的那种难度,整个过程当中,巴蜀票号一方的表现未免也过于弱势了一些,到最后也就是那十来个倭寇有点战斗力,从头到尾也没碰上汉人的硬茬,当然也有可能硬茬都被郑和麾下的那些精锐给解决了也说不定。 但至少有一点潘厚仁可以肯定,这个总号里没有当家的人在。 正是因为没有当家的人在,所以巴蜀票号的反击给人感觉十分的零散,完全是无组织无纪律的混乱状态。以郑和麾下千锤百炼的精兵去对上一群乌合之众,即便当中有个体战斗力稍微强悍的,也难以发挥作用。 “你们的掌柜呢?” 在等待仓库打开的时间里,潘厚仁抓住一个管事模样的家伙,大声的喝问道。 总店的掌柜,正是那焦千礼。 那么焦千礼去了哪里?无论潘厚仁如何追问,那管事都只是摇头,不是他胆子大、骨头硬,而是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家掌柜究竟去了哪里。哪有领导跟下属汇报自己去向的道理呢? 潘厚仁问了几个人,却是没有一个人知道。 “仓库开了,仓库开了!” 郑和麾下的将士已然用暴力的方式将巴蜀票号的仓库打开,里面黄澄澄、白灿灿的光芒顿时闪耀人眼! 白的是银,黄的是金! 虽说李观音山前两天是口口声声的说巴蜀票号已经没有现银了,然而此刻摆在潘厚仁面前的现银,少说也有两三万两!当然这也可以理解,毕竟人家是票号,总不能把所有的现银都给一个客户吧?那岂不是就等于后世的一家银行,早上才开门就碰上个大客户,开着面包车来说要取上千万的现金一般,哪家银行会马上将现金兑现的?怕都是要找理由拖延或者是筹资处理吧。 所以现在这总号仓库里有些现银并不奇怪。 “郑大哥,你进去看吧,我跟秀娘就在外面守着好了!”潘厚仁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特殊,况且他也不认识仓库里的那些宝贝,不知道里面究竟有没有贡品或者是违禁品,未免瓜田李下,他干脆主动提出不进仓库,而是留在外面等待。 “秀娘啊,你说,这个焦千礼会不会是听到了风声?” 虽然问不出焦千礼的去向,但问个姓名却是没有问题的。可惜知道姓名没用,目前京师至少常住着五十万以上的人口,如果对方得到风声藏起来,潘厚仁可没有将京师给翻过来的本事,也就很难将人找到。 正当潘厚仁跟秀娘商议此事,还没出个结果,就听到外面传来喧嚣的声音。潘厚仁耳朵好使,凝神一听,就听到个大概,应该是这里的战斗惊动了官兵,九门提督的兵马赶来,正在跟郑和麾下的将士交涉。 其实潘厚仁并不担心这个事情。别看郑和麾下的将士今天都穿着便衣,其实都随身携带着证明身份的腰牌。而且这些将士们工作的特殊性导致他们在军队体系当中,级别不高但实际上权力较大。 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除开郑和在朱棣心中的份量之外,还是有很大一部分因素在这些将士普遍优秀的战斗力上。据说只要是郑和队伍里出来的将士,其他部队那都是抢着要。 “厚仁,是官兵!” 跟潘厚仁比起来,秀娘就没那么镇定了。她有些惊慌,潘厚仁连忙投给秀娘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后指了指站在仓库门口,正摩挲着一柄战刀的张兴,“瞧见那老家伙没有?嘿,据我估计啊,这京师里怕是没有他摆不平的队伍,九门提督算啥,除非是天子口谕,否则谁来了都不好使!” 潘厚仁说的没错。张兴此人虽然没有明确的职务,但在如今的大明朝堂上下,面子却是大得很,有他出面担保,再加上郑和的旗号,一般的兵马来了,还真是不好使! 听了潘厚仁的安慰,秀娘的脸色稍微放松了一些,她手中还拎着那武士刀,跟潘厚仁说完话,转过头去,却正好看见一个被五花大绑丢在旁边的倭寇,正瞪着那绿豆似的眼珠子,不怀好意的瞄着自己。 “看什么看,信不信挖了你的眼珠子!” 秀娘心中正不爽利,正好将气给撒在那倭寇身上,虽说为了活口不能真将其给宰了,但是用刀背狠狠的敲打敲打,却是不妨事的。 也就是因为秀娘的性别,如果换成潘厚仁这般做,少不了要被其他人给鄙视了。 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还没有消停,潘厚仁看张兴终于将手中的战刀放下,连忙抓住机会走过去,低声对张兴道:“老爷子,该您出马了!” “啥?” 张兴明显在沉浸于某种回忆当中,被潘厚仁叫住,却是半晌才回过神来,听明白了之后一搓鼻子,“这些蠢货,真是不知道好歹,我去看看!”说着他就丢下潘厚仁径直出去了。 此时潘厚仁反而得闲,不知道该干啥了。这里的每间屋子接下来都会被封存,以待将来搜查,如果说将潘厚仁换成韦小宝的话,现在正该是“贪污腐败”的大好时机。 潘厚仁不是韦小宝,当然不用去贪污,再说了,这里又不是他主事,人家郑和还在仓库里清点呢。 这个时候潘厚仁心中惦记的,反而是这家总号的大掌柜的去向,还有就是当纪纲知道巴蜀票号被翻了个底朝天,会有什么样的行动。 焦千礼难道真是未卜先知,所以提前躲起来了? 当然不是!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焦千礼不是跟纪纲在茶楼里喝茶么? 两人会面的次数可谓是极少的,如果不是因为一家分号被人潜入,而且还被盗走了“西洋钟”这种稀罕的物件,焦千礼可就没有理由约纪纲出来前面。 而两人会面的最后,焦千礼终于将李观音山的事情给说了出来,而纪纲也确实是个聪明人,几乎没花多少工夫,就马上猜测到了潘厚仁的打算,他当时就站起来身来,丢给焦千礼一句话,随后毫不迟疑的跨出雅室,急匆匆的走掉了! “想活命保住票号,就马上将票号里的跟我有关的东西,还有那些可能招惹是非的东西统统转移,那些东瀛人,让他们去城外老地方集合!” 这是纪纲留给焦千礼的命令,虽说纪纲从未曾承认过他跟巴蜀票号之间有任何关系,但他的意志就是对巴蜀票号的指示,这一点从未有巴蜀票号的人怀疑过。 但是这一次,纪纲的表现却差了。 焦千礼在成为巴蜀票号掌柜之前,本身既是行走江湖的人物。都说江湖子弟江湖老,能够在江湖上行走半生,最后却顺顺当当的上岸,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焦千礼绝对不是那种死忠的人,只有趋吉避凶本能健旺的人,才能在江湖当中生存下来。 善于审时度势,善于决断,善于分析,这些特长焦千礼正好都具备了,故而他能够活到现在,能够活的很好! 纪纲跟巴蜀票号关系密切,这一点不假。可是纪纲此人在江湖中,或者说是在民间的声誉就也是那么回事,从他刚刚的表现,给焦千礼传递的一个信号,却不那么美好了! 在焦千礼看来,这是纪纲准备放弃巴蜀票号了!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这样一句至理名言焦千礼或许不会说,但他懂! 巴蜀票号乍一看是庞然大物,但若是没有政治上强硬的人支撑,空有钱财,只会引来无法战胜的豺狼!所以巴蜀票号要依附纪纲而存在,而现阶段的纪纲,却不是那么必须要依靠巴蜀票号的,故而焦千礼有理由说服自己,纪纲有放弃巴蜀票号的本钱! 如果说纪纲要放弃巴蜀票号,是为了保存自己的话,那么焦千礼将自己带入巴蜀票号东家的角度,就马上能够做出判断——放弃京师的分号,钱财物,找个人来背黑锅,才能保住巴蜀票号! 很不幸的是,焦千礼无法找到一个比自己更合适的背黑锅的人选了。 他是巴蜀票号在京师的大掌柜,总负责人,而且他的底子,不管是巴蜀票号的东家还是纪纲都知道,也就是说,这个黑锅,他还背的一点都不冤枉! 可是这世道有几个人心甘情愿背黑锅的?背黑锅不是不可以,前提条件有两个,第一个就是黑锅的大小轻重,第二个则是背了黑锅有啥好处? 焦千礼孤家寡人一个,至少对外表现的,他是孤家寡人一个,就算巴蜀票号和纪纲能够给他承诺天大的好处又有何用,他亲人都没有,纵有金山银山,那也是白搭! 更何况,焦千礼的直觉就是,这个黑锅,又黑,又重,又大! 第311章 纪大人的末日到了 应该说焦千礼的分析完全没错! 当那纪纲走出茶楼,钻进自己的马车之后,第一件就是给自己的心腹下命令。 “马上通知那些东瀛人,三十里外的赵庄里待命,吃饱喝足,明日凌晨,自东南门入城,将巴蜀票号一把火给本官烧个精光!” 若是焦千礼在此,听到纪纲的吩咐,不知道是该冷笑呢,还是该大笑?纪纲不愧够狠,刚刚还在让焦千礼做准备工作,一转眼就是要将巴蜀票号烧为白地! 按照番子和倭寇们做事的习惯,烧房子之前,少不了要屠杀一番,也就是说,如果巴蜀票号能够挨到明天凌晨,等待他们的,将是一场更加血腥的屠杀! 虽说潘厚仁也没有对巴蜀票号手下留情,但是对于老弱病产孕和普通雇工,不管是潘厚仁还是郑和,都不会下死手,毕竟他们还有属于自己的思想底线,他们还是人。 纪纲还是人么? 不,就连他自己都承认,他是一条狗,或者说,是豺狼,不是虎豹,他只是豺狼!豺狼的本性凶狠而狡诈,更重要的是豺狼他不挑食,活的死的都吃! 或许冥冥当中真有个叫做“气数”的东西存在,否则又岂能解释这其中的巧合? 当纪纲下令要将巴蜀票号彻底灭迹的时候,巴蜀票号总店的战斗刚好结束! 作为京师里最活跃的一个部门,锦衣卫又岂会没有得到消息,只不过一般的番子还真是不知道自己的两位大boss的去向,幸亏纪纲在指挥使衙门里始终留着心腹看守,这才能够第一时间找到纪纲! 而这个时候,纪纲的马车才刚刚离开茶肆不过一炷香功夫! 因为事情紧急,又极其重要,来传信的番子甚至等不及见礼,马车还没停稳,那番子已然纵身跳上车辕,这才双手一拱,对着车帘子道:“大人,有人在攻打巴蜀票号!” “啥?” 随着惊讶的声音,纪纲从帘子后面伸出手来,一把撩开布帘子,两眼怒瞪着那番子,大声道:“你说啥?有人攻打巴蜀票号,是谁?” “小的们正在调查,还没有弄更清楚对方的身份!” 这番子本身就是接到信息马上出发来找纪纲,哪里又能弄清楚是谁去攻打了巴蜀票号呢?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之后,纪纲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铁青,他凝神半晌,随后猛然跌坐回了车厢当中,好一阵子没有开口说话。 “都有几家巴蜀票号受到攻击?” “启禀大人,据说四家分号和一家总号是同时受到冲击的,小的们认为,这应该是同一伙人所为!” “让我们的人去指挥使衙门,整饬装备,等候本官的下一道命令!” “想不到啊想不到!” 站在巴蜀票号总号仓库门口,郑和指着被他挑选出来的一堆东西,对潘厚仁道:“你看看,你看看,这些东西都是咱家几次下西洋带回来的宝贝,都是敬献给皇上的贡品,你看这对猪婆龙的牙齿,可是我在天竺换来的宝贝,上面乃是高手匠人镌刻的佛像和经文,没想到,竟然也在这里!” 潘厚仁定睛一瞧,什么猪婆龙嘛,分明就是大象,只不过京师这边的人没见识,不知道大象这个说法,往往就是以猪婆龙来代替,估摸着郑和应该也知道这种叫法不对,只是以为潘厚仁也不认识大象而已。 事实上在云南也有大象,而且还不少,在大理天龙寨里,就养着大象呢! 潘厚仁自然不会无聊到去纠正郑和的观点,事实上他更感兴趣的是,接下来郑和会怎样做! 随着时间的推移,另外四处战场也传来的好消息,虽说抵抗是有的,但总的来说没有拉稀摆带,没有丢郑和的脸,都拿下了! 事实上巴蜀票号那四处分号里并没有太多的钱财和宝物,按照票号的惯例,一旦达到相应的数量,就会送来总号这里统一保管和调度,这也是为何潘厚仁跟郑和会选择首先进攻总号的原因。 等到所有的消息汇总之后,郑和就对潘厚仁道:“厚仁兄弟,这次巴蜀票号是逃不了了,所有人都必须先丢进大牢,刚刚张老爷子已经跟九门提督那边商议好了,普通的嫌犯就去官府大牢里候审,而这些江湖汉子,则是先送去镇抚司关押起来,至于说这些倭寇…” 说到倭寇的时候,郑和两眼里闪过一道冷芒! 作为一个常年在海上行走的人,郑和比这里所有人都清楚倭寇的本来面目,对于倭寇的恨意也是最大的,故而他没有同意将倭寇跟其他汉人嫌犯一同处理,而是决定由他亲自看管这些倭寇! 除开对这些倭寇的恨意之外,担心纪纲使手段也是郑和不愿意将这些倭寇交给别人的因素! 对于郑和的处理意见,潘厚仁表示完全同意。事实上他并不在意这点功劳,说难听点,他跟郑和这种“先斩后奏”的行为本身就是对皇权的一种亵渎,郑和愿意出头,他潘厚仁还巴不得呢! 再说了,纪纲还没有开始发力,谁知道最终会是什么样的一个结果?能够不当出头鸟,那是最好的! “那小弟我就静候大哥佳音,就此告辞了!” 心中想到个事儿,潘厚仁连忙拉着秀娘,向郑和跟张兴告别。张兴老人家倒是兴奋的很,潘厚仁跟他辞别的时候,这老头正拉着九门提督里不知一个什么级别的武将,聊他刚才的战斗经过呢。 潘厚仁没心思听他吹牛皮,他也不想潘厚仁在这里当戳锅漏,随意的别过之后,潘厚仁重新来到大街上! 此时已经贴近酉时,差不多也就是大家吃晚饭的时辰了。 刚刚在里面还没有感觉,此时行走在大街上,潘厚仁顿时感觉五脏府在造反一般,胃里更是空的发疼! 等不及回到黄俨府邸再吃饭,潘厚仁拉着秀娘在半道上找了家还算看的过眼的酒肆,也不上二楼雅座,也不要包间,两人就在大堂的一个角落里坐下,招呼小儿过来点菜! 幸亏刚才趁着有时间,秀娘替潘厚仁换了衣服擦了脸,否则他那血罗刹一般的造型,走在大街上不被抓了才怪!而此时坐在酒肆的大堂里,潘厚仁虽不是故意,但也听到不少关于刚才那战斗的言论。 事实证明,坊间传递流言的速度的确是信息扩散的最快的,这才多大会儿的功夫,这酒肆里八桌客人,竟然就有七桌在议论发生在巴蜀票号的事情。 当然,这些人知道的情况大多都是不清不楚,差距甚远。 有说是某个王爷在巴蜀票号吃了暗亏,这是来报复的;有说是强人作乱的;更离谱的是说巴蜀票号钱财过多,引起了其他几家票号联合动手的;甚至于潘厚仁听到距离他跟秀娘最近的一桌人议论,是皇上看着巴蜀票号眼红,让太监动的手,只因为有人看到太监了! 听到这个言论,潘厚仁差点没忍住将一口茶水给喷了! 太监,没错,郑和大人不就是太监么?可如果不是知道郑和身份的人,从外表来看,还真扯不上半点联系,应该说从外表来看,郑和就是个没有胡须的英武将领,哪里有半点像是宫中行走的太监? 也不知这些人离谱的消息都是从何而来,听他们说起来倒是极有趣,但却完全当不得真。 “秀娘,你说现在有郑和大人插手此事了,那纪纲会怎样应对呢?” 饭菜上来了,潘厚仁一边吃,一边跟秀娘聊着。 秀娘缓缓地摇头,“那狗贼,心思很难猜得透!不过郑和大人的份量比起我们来却是重了很多,不管怎么说,在应付好郑和大人之前,那狗贼怕是没心思来管我们了!” 顿了顿,秀娘又道:“厚仁,你是不是给李观音山承诺了,明天带上他去见皇上,你有把握?” “唔!” 潘厚仁点点头,道:“自然是有把握的!不过就是送钱么,李观音山可是准备了足够的银子,嘿,我就当个引荐人,五万两银子,够买到朱棣一句话了!这事情你不用担心,大哥那边已经在帮我办了,想来皇上不会拒绝的!” 关于给李观音山洗白,这是潘厚仁唯一能够找到的,一劳永逸的法子!只要朱棣开了金口,将来不管发生啥事情,都等于是给李观音山戴上了一块免死金牌。再说了,如果巴蜀票号的事情被郑和很好的解决,那么李观音山还可以转为污点证人嘛! 之所以选择明日去见朱棣,潘厚仁也是算到了这点。 今日跟巴蜀票号之间发生的争斗,即便是以郑和在朱棣心中受宠的程度,也不可能拖到明天再处理。潘厚仁相信最迟今天晚上,郑和就会连夜进宫,向朱棣解释今日白天里发生的一切,并且还要将巴蜀票号窝赃这件案子给办成铁案! 事实上已经是铁案了! 远征舰队下西洋,这可是大明朝极其重要的一件事情,同时也是朱棣的丰功伟绩之一。作为爱惜自己羽毛的朱棣来说,远洋舰队的每一点收获都是重要的,这其中也就包括了郑和送给朱棣的贡品! 这些贡品,就算郑和没有做清单,下面的人也会帮郑和记录在案,也不知道这纪纲是有多大的胆量,才敢在这些贡品当中上下其手。 更重要的是,光是纪纲的手,怕是伸不了那么长!没有皇帝身边人的配合,纪纲即便有那胆量,也没有那本事。这才是潘厚仁最担心得事情。强大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潜伏在自己人身边,却始终没有暴露的敌人。 “明天的事情或许不会那么顺利!” 说着说着,潘厚仁突然感觉自己恐怕是把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凡事还得先从坏的方面打算。想到这里,潘厚仁感觉肚子好像也饱了,至于说味道,他却是完全一点印象都没有。 原本潘厚仁以为黄俨会在家中,或者至少应该留个口讯什么的,今天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总该送点消息出来。然而当他跟秀娘回到黄俨府邸,却只看到了正在下棋的李观音山和严宽两个人。 “二哥来了啊!” 潘厚仁心中颇有些奇怪,怎么来的是严宽,却不是黄俨呢?不等他去猜测,那严宽见他回来,就连忙起身,棋也不下了,径直向着他走过来。 李观音山颇有些尴尬,这严宽,半点跟他打招呼的意思都没有,分明是没有将他看在眼中。不过这也正常,严宽是什么身份,他李观音山又有啥身份,能够一起下棋,说起来都是李观音山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三弟,你终于回来了!”严宽的脸色在灯光下不怎么好看,潘厚仁感觉心中有些发沉,对着李观音山点点头,后者很自觉的告辞离开,跟着秀娘一起出门,将此处大堂留给潘厚仁兄弟俩。 第312章 朱棣之怒 “可是出了啥事?” 潘厚仁坐下来,开口问道。 “是有点事情!今天郑公公大发雷霆,所谓何事?” “这个,二哥你还不知道?”潘厚仁心中一惊,难不成这件事情,黄俨就没对严宽透露半点风声不成?照理说不应该啊! “哥哥我不知道啊!怎么,三弟,看你的样子,好像我应该知道?啊,难不成?”严宽诧异的指着潘厚仁,瞠目结舌的样子不像是作伪,直到现在潘厚仁才感觉不对劲了,黄俨还真是没有将这个事情通知严宽! 可这其中的理由究竟在哪里? “怎么,二哥你这两天都没有跟大哥见过面?”潘厚仁想来想去,好像也就只有这个理由说的通,毕竟黄俨跟严宽两人分出不同的岗位,忙起来的时候别说几天,有时候一个月两人也未必能够见上一面。 严宽严峻的神色稍微有些松动,他刚刚其实也是很紧张了!从潘厚仁的言谈举止当中,他已经猜到,今日郑和带着人去那个巴蜀票号抓人封店,其中必然有自己这个三弟的功劳,而且大哥也应该知道! 可偏偏他不知道! 其实严宽作为一个宦官,而且在宫中一直郁郁不得志,本身是很自卑的!禁宫当中的争斗并不比外界差,甚至更加惨烈,为了区区八个太监的位子,无数人争抢的头破血流! 老实说,在两年前,严宽从来没有幻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够执掌一房,成为一名太监。他的人生目标其实就只有活下去,多捞钱!宦官是个不完整的男人,这一职业已经剥夺了身为男人最重大的一个乐趣! 太监不涉政,也就是说宦官不能参与到治理国家的决策和执行当中,等于又废掉了一个男人的人生乐趣。 不能追求权力(不是不能,而是风险高、难度大,至于说回报,那是见仁见智,一个太监就算是手掌天下大权,最终还不是个太监),不能追求女色,那么太监还能追求什么?好像也就只剩下钱财了! 故而,古往今来的太监,对金钱都特别敏感,严宽也不例外。 但是严宽的这种人生目标,在意外的经历了昆明之行后,发生了重大的改变——他借着潘厚仁,攀上了黄俨这根高枝。当然,严宽现在并不知道,真正的高枝并不是黄俨,而是现在还不怎么起眼的潘厚仁。 正是因为黄俨的存在,严宽才有机会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宦官,一跃至此时的地位,他还指望着黄俨能够提携他,能够让他走的更远。 这也就是为何刚刚严宽会紧张——他以为自己已经被黄俨和潘厚仁排斥在外了!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至少在严宽看来,这是个很不好的信号!幸亏潘厚仁提醒了他,这两天因为太子殿下安排的一件事情,他离开了京师,今天下午才刚刚回来,还没来得及进宫,就听到了关于今天发生在京师里的,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二哥,二哥?” 潘厚仁并不知道就这一转眼的功夫,严宽心中已经闪过了无数的念头,连着喊了两声,那严宽这才反应过来,道:“厚仁啊,好兄弟,你快给二哥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闹的天崩地裂的,也不知道宫里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宫里的情况?宫里的情况谁又能说的清楚!二哥,小弟我还指望着你跟大哥能够透露点消息呢!”潘厚仁摇了摇头,他不是没有猜测过朱棣在知道此事之后,可能的举动,然而经过一番冥思苦想之后,潘厚仁不得不承认他的思维距离一个皇帝的思维,还有很长一段的距离,或许无论他怎样猜测,最终都不可能跟朱棣同步。 严宽的神情有些焦急。 在听完潘厚仁讲述今天发生的事情之后,严宽不能不焦急,因为他的判断跟潘厚仁差不多,不管怎样,大哥黄俨都应该找人带个消息回来才是,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大哥如果一直没有消息,那明天我还没发带李观音山进宫去呢,虽然已经说好了,皇上也答应了明天见我们,可没有大哥带路,我也进不去啊!”潘厚仁耸了耸肩膀,表示很无奈。 “这个倒是不妨事!”严宽摆摆手,道:“即便大哥不出来,二哥我也能带你们进去,只要是皇上已经答应明日见你们,到时候跟我一起走就行了!” 潘厚仁倒是忘记了,今日的严宽已经不是往日的吴下阿蒙,凭他的身份带人进去还真不是什么问题。 “那就有劳二哥了!时候也不早了,小弟我先去歇着了!”潘厚仁打了个哈欠,今天扫荡巴蜀票号,要说不累,那是骗人的。 暖烘烘的房间,微热的被窝,有秀娘在身边照顾,潘厚仁感觉像是生活在天堂一般。 可此时的焦千礼,那就真是如同生活在地狱一般难过! 自打被纪纲丢在茶肆,焦千礼的一颗心就没有能够落地。他从茶肆出来,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了街头有人议论,巴蜀票号出事了! 身为京师大掌柜,照常理说焦千礼应该是第一时间赶回票号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前面也说过,焦千礼这个人的性格就是谨小慎微,刚刚才被纪纲吓了那么一吓,如今再听说票号里出了事,他哪里还敢直接返回票号,脚步一顿,随即干脆的掉头,不再前往票号,而是急急忙忙赶往他在京师的家中,收拾起来。 说是收拾,其实就是拿上一些极其重要的细软,前后不过一炷香功夫,焦千礼就换了身普通人的衣裳,锁好大门离开。 此时的焦千礼还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幸运,几乎就是前后脚的时间,一队郑和麾下的将士,就带着票号的人,来砸了焦千礼的房门!他若是在街上稍微犹豫或者回家收拾东西的时候耽搁一下,此时怕就走不了了。 行走在大街上的焦千礼,满耳朵里都塞满了关于巴蜀票号五家店铺同时被人扫荡的消息,虽说这些消息千奇百怪,什么玄幻的内容都扯得上,让人很难相信其真实性,但巴蜀票号这次真的完蛋了却是不假! 焦千礼越是听的多,心中越是紧张,脚步也就越加的快,直到出了城门,他才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这也就是他焦千礼的习惯性的未雨绸缪,换个别人来,今日就别想再出城了。 离的京师之后,焦千礼不得不给自己找个方向。原本焦千礼没有想过去巴蜀找东家,他一开始总是认为自己会被巴蜀票号放弃,但等到他走出京师之后,才愕然发现,好像除了巴蜀之外,他还真是没地方去了! “就算是被东家怪罪,还是要去的,至少能够给东家带个消息过去!那纪纲,肯定是自顾自己,决计不会再管东家了!我立了此功,说不定还能再被东家启用呢!” 反复思量之后,焦千礼最终还是决定去一趟成都,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总要去尝试一下。 此时已然天黑,天冷的要命。虽说焦千礼是个考虑周全的人,但今日发生的事情毕竟还是过于仓促,到现在为止他还不知道究竟是哪方面的人在找巴蜀票号的麻烦,如果比纪纲的来头更大,那么此时京师里可能已经开始通缉他了。 考虑到这种可能性,焦千礼可不敢找地方过夜,谁敢保证半夜三更的不会被捆起来直接送到衙门领赏?像焦千礼这样的人,是绝对不会将自己置于那种危险环境当中的。 所以他在距离官道不远的地方,找了个避风的嘎达里猫着,连升火都不敢,毕竟这里距离京师实在是太近了。 又冷,又饿,焦千礼感觉像是身处地狱,他从未有像此刻一般,盼望着太阳早点升起来,他甚至希望晚上能够更冷一些,因为只有夜里够冷,第二天才会有温暖的太阳。 天堂和地狱,或许真的只有一线之隔! 第二天早上,全身僵硬的焦千礼苦苦盼望的太阳终于跃出了地平线,在这个寒冷的初春天气了,那一缕缕的光线是如此的诱人!焦千礼看着还不刺眼的太阳,整个人的情绪好像也温暖起来,他放下紧紧抱在怀中的包裹,活动活动身体,从贴身的衣服里掏出一块捂暖的大饼啃上几口,随后向着西北方向而行。 而此时,潘厚仁也被秀娘敲门声叫醒。幸亏潘厚仁跟李观音山进宫不需要赶早朝,否则此时已经迟到了。 揉着惺忪的眼睛,潘厚仁搞定洗漱早餐时,李观音山已经笑眯眯的坐在一旁,穿戴整齐的等着了。 说起来今天是李观音山的大日子,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他就要跟过去彻底说再见了!老实说在黄俨这府邸里,李观音山也呆腻了!照理说他难得来一趟京师,正该去拜访拜访夏元吉才是。 虽说两家的婚事还没有最后确定下来,但夏元吉那边是放了话的,儿子的婚事他并不干涉啥,只要是清白人家就行!这样开明的态度,在这个时代恐怕是独一份的,就连潘厚仁都想不到夏元吉会开明到如此程度,如果不是李观音山的过去不太干净,潘厚仁早就带着李观音山去跟夏元吉见面了,对于夏布朝这个哥哥的婚事,潘厚仁还是挺上心的。 而今天去朝见皇上,就要决定李观音山父女两人将来的命运,他又岂会不激动呢!话说回来,就算没有洗白这回事,能够跟皇上见一面难道还不够普通人激动的?想想看,在后世,有些人就连见到高官的官员,都会激动的说不出话来,更不要说见****了! “等大哥来了我们就走!” 潘厚仁倒是没有去笑话那李观音山,他能够体会李观音山此时的心情,只不过不管李观音山现在有多焦急都不成,没人带领,谁也别想擅自进入禁宫,不是每个人都会遇上秀娘的那种好事,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都是掉脑袋。 让潘厚仁担心的是,黄俨始终没有出现,最后他们等来的,还是热心的严宽。 “大哥没来过?” 然而严宽走进屋子第一件事情却不是说进宫,而是问黄俨的所在。一听严宽这话,潘厚仁顿感不妙,一面摇头,一面让秀娘给严宽上茶,屏蔽了下人,低声问道:“二哥,可是宫里出了事?” 严宽缓缓摇头,“倒不是宫里出了事!只不过昨天晚上咱家回宫,问了好多人,都说没见到大哥,今天早上起来我又问了,还是没有大哥的消息!” “啊?大哥不会出事了吧?” 第313章 入宫进黑房 严宽的话让潘厚仁心中“咯噔”一下,顿时紧张起来。照理说,黄俨是即将成立的东厂第一任督公,不应该出事才对!然而随着潘厚仁在这个时代活动程度的加剧,历史的走向好像已经在一点点的发生这改变,潘厚仁也无法保证这个时代每个人的命运轨迹仍旧会像他所知的那个历史一样发展下去。 其实如果真是那样发展的话,未免也太无趣了一些,潘厚仁可不认为自己是在做无用功。但如果说影响到了黄俨的性命,那就是潘厚仁最不愿意看到的。然而仔细的想了想,好像又没有道理,平白无故的黄俨又岂会出现生命危险呢? “二哥,你问的可是皇上身边人?”想到这里,潘厚仁突然开口问道。 “这个…”严宽愣得一愣,最后脸上浮现起苦笑,“三弟啊,不瞒你说,二哥我跟大哥虽然都是在宫中行走,但宫里的规矩你不懂!除了大哥他们那几个人之外,真正能够随时见到皇上,知道皇上所在的人,屈指可数!” “哦!” 潘厚仁似有所悟的点点头,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不那么紧张,道:“既然这样,二哥我们现在也别替大哥操心了!走,咱们进宫去,说不定顺带就能找到大哥了!” 当然,黄俨是随身侍候朱棣的,如果说此行顺利见到朱棣,自然也就能够见到黄俨。 没花多少工夫,潘厚仁跟李观音山就在严宽的带领下进入了禁宫。 这皇宫,潘厚仁已经来过几次,不觉得稀罕,倒是李观音山,其表情很有些搞笑,属于那种想看稀奇,又怕被人笑话,或者是怕被宫中那些禁卫当成有不良企图,只能低着头,偷偷的瞄,殊不知他这样的表情看起来更加猥琐! 到最后,潘厚仁都不得不提醒李观音山,想看就看,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也不知道李观音山这辈子还有没有福分进皇宫,趁着有机会,就多看看吧! 还别说,李观音山被潘厚仁这么一提醒就胆大起来。 要等皇上召见还得一阵子工夫,严宽的权限不大,但带着潘厚仁两个在附近走走还是可以,倒是让李观音山饱了眼福,这个土豪,到最后胆儿大起来,还给潘厚仁吹嘘,说他回去之后,要在他的李家寨子里造个小皇宫! 也就是在潘厚仁跟严宽面前了,若是李观音山这种被别人听去了,立马举报他一个大逆不道,或者是图谋不轨,他可就真是进去了! 就连严宽在听了这话之后都是猛擦冷汗,也不带两人转了,叮嘱两人好好候着,自己溜了! “老李啊,这种话今后还是少说的好!尤其是不能在皇宫里说!”潘厚仁满脸的不自然,真不知道这个李观音山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不论真假,就算是有这种雄心壮志,也别在皇宫里说好不? 李观音山老脸一阵泛红,他也知道自己刚刚是说错话了,连忙点头坐下来,老实了一阵子。 两人差不多等了有一个时辰的功夫,潘厚仁都感觉自己肚子里开始咕噜咕噜的唱空城计的时候,终于有个小太监出现在两人面前,倨傲的道:“可是镇国将军二等伯,潘厚仁?” “正是正是!”潘厚仁一听这架势,就知道是皇上传召了,连忙一拍身边的李观音山。那李观音山也是懂事之人,笑眯眯的上去一伸手,那小太监低头瞄了眼李观音山伸出来的手,清咳一声,不动声色的伸出手去握住一处,随后收回,道:“皇上召见,跟着走吧!路上不要高声喧哗,不要东张西望,更不能随意走动!” “明了,明了,还请小公公带路!” 潘厚仁冲着李观音山点点头,随后两人就跟着那小太监,前往朱棣的所在。路上潘厚仁就在猜测,今日朱棣究竟是在御书房见呢,还是在养心殿呢? 然而这一次潘厚仁却猜错了。在那小太监带领下,七万八拐的行走在皇宫当中,差不多走了小半个时辰,那小太监才停下脚步,“就到这里吧!他们会带你们过去的!” 潘厚仁定睛一瞧,这地方他可从不曾来过,也不知是个啥所在,看上去,好像有些阴暗啊! 灰白色的墙壁,黑色的瓦,在皇宫里这样配色的建筑还当真是少见。大殿的两旁围满了参天的大树,照理说绿化不错是好事,可不知道为啥,这种带着深墨绿色的大树,总给潘厚仁一种压抑的感觉,好像颇有些灵异。 而迎面走过来的两个太监,面色表情也是无比的阴暗,给潘厚仁感觉,好像是在锦衣卫镇抚司的大牢里,见过类似的表情。 “我艹,这里不会是皇宫里的监狱吧?” 潘厚仁心中发出一声惊呼!关于皇宫里也有监狱的事情,潘厚仁过去也是不知道的,还是一次跟黄俨喝酒聊天的时候,黄俨无意当中说起。不过皇宫的监狱不叫监狱,原本是有另外的名字,只不过宫里人习惯将其称为“黑房”。 “难不成这里就是黑房?” 潘厚仁心中还没确定这地方究竟是不是黄俨口中的黑房,两个太监已经走到近前,看了看李观音山,又瞄了瞄潘厚仁,或许是潘厚仁太年轻了,那两个太监最后还是转向李观音山,道:“可是镇国将军二等伯潘厚仁?” “我是,这里!” 李观音山指着潘厚仁,潘厚仁则是毛遂自荐。两个太监这会儿神情终于有些变化。说起来“镇国将军二等伯”未必就有多高的爵位,可是落在潘厚仁这样的小年轻身上,不知情况的人自然会有些惊讶莫名,至少会感觉潘厚仁太年轻,这个头衔多半是恩荫来的,而不是依靠自身本事,说穿了就是拼爹嘛! “那你就是庶民李观音山?走吧,皇上在里面呢!安静点!” 跟着两个太监,李观音山的心中当真是忐忑不安,他瞄向潘厚仁,想说点什么,可还没开口,就被觉察的潘厚仁用眼神给堵了回去。 这两太监连自己都不认识,潘厚仁可不觉得要是犯了规矩这两个家伙会通融,故而在见到朱棣之前最好是不要触犯规矩,以免大家日子好不过,有啥事情等见了朱棣再说。 当潘厚仁耳中听得惯常的那种吊嗓子一般的通报时,一直悬着的心,才算是落了地! 他最害怕的就是一进门四面就跳出来几十个刀斧手,随着一声“拿下”,几十把兵刃加身,外面再跳出来一群弓箭手,那才真是插翅难飞,倒霉透顶! 而通传,也就意味着朱棣是真的在这里,而不是一个陷阱! 虽然弄不清楚今日为何朱棣会选在这里跟自己见面,但潘厚仁总认为自己有能力忽悠朱棣,即便是在最糟糕得情况下,他也有杀手锏,让自己能够逃得一条性命! 胡思乱想当中,潘厚仁跟李观音山一同进了里间。此处的布局仍旧像是个小宫殿,穿着明黄色龙袍的朱棣就在大殿尽头,高高的龙椅上坐着。按规矩参拜,等朱棣点头说平身,然后潘厚仁才站起来,端详朱棣的神情。 应该说不是很好,朱棣脸上的阴云很是明显,像是在酝酿一场风暴! “潘厚仁?” “臣在!” 朱棣一开口,潘厚仁就不敢在端详了,连忙低头回话。 “哼!你倒是好!一来京师,就把朕的京师弄的鸡犬不宁!你可知罪啊?” 听朱棣这话的口气,昨天发生的事情怕是他老人家已经知道了,而且还知道的很清楚!潘厚仁低着头,两眼却不断的扫视着周围的环境,然而除了两个小太监之外,他没有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别看了!你大哥黄俨不在,三保也不在,今日可没有人能够保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臣…不知!”潘厚仁心中暗叫不妙,这朱棣不知道又发什么疯,看架势是要给自己下马威了,当真是伴君如伴虎啊! “哼!这里,就是朕的镇抚司,就是朕的家法!” 家法!朱棣这么说还真是没错!只因为这个监狱本身的用处就是用来惩罚犯了错的太监、宫女之流。而这两种人说穿了就是皇家的仆人,不是家法是什么!可潘厚仁想不明白的是,他又不是皇家的人,惩罚他怎么会用上家法了? 就在他犯迷糊的时候,朱棣又开口,替他“指点迷津”。 “你可知道,现在里面关押着哪些人啊?” “臣,不知!” 随着两人的对话,站在潘厚仁侧后方,一直低着头不敢有任何小动作的李观音山一颗心也是逐渐往下沉,或许就快要沉到底了!从目前的态势来看,好像皇上是准备惩处潘厚仁了,李观音山担心自己会不会遭了池鱼之灾,然而此时已经没有退路,他唯一的希望就是潘厚仁能够应对得体,哄得皇帝老爷开心,至于自己的事情还能不能成,李观音山此时是半点奢望都没有了! “不知?哼!那朕不妨告诉你!里面一间,关押着你的大哥,你的好大哥,黄俨!” “啥?”潘厚仁心中响起一声惊呼! 难怪严宽始终没有黄俨的消息,难怪黄俨始终不见人影,甚至连一点消息都没有放出来,难怪今日带自己来见朱棣的人一个都不认识,难怪…原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黄俨被关押起来的缘故! 潘厚仁脑子转的飞快,眼下的局面应该说已经非常凶险了,如何应对就非常关键!朱棣此时的态度虽然不是很好,但至少没有一见面就着人将自己拿下,而且还给站着而不是跪着,从这两点,潘厚仁大概的判断,朱棣还没有对自己起杀心。 至于说黄俨,既然是关押,那应该不算是什么大问题,否则以皇家的规矩,可是要拖下去打板子的,至于是死是活,那就要看皇帝下令时候的心情了。 想到这里,潘厚仁暗暗咬牙,决心拼一把,反正把天捅破了,他还有个杀手锏呢! “微臣不知大哥他犯了何罪,要被关押起来?若是跟微臣有关,微臣愿意替大哥受罚!” “哦?” 坐在龙椅上的朱棣听到潘厚仁这个回答,表情显得有些意外,好像他没想到潘厚仁会有这样的胆气一般。两人的眼神在空中对持了片刻,朱棣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严厉。 “怎么?你还想替他说情?跟你有关,当然跟你有关!不是因为你,他又怎么会惹的朕发火,将他丢进黑房?哼!一码归一码,虽说他的错跟你有关,但他该吃的板子,就得落在他身上!至于你,潘厚仁,你当真以为朕就惩罚不得你么?” 第314章 跟皇帝过招 朱棣这话看似严厉,其实却隐含着诸多回旋的余地,或许李观音山听不懂,但潘厚仁却是听得很清楚,心中也稍微安定下来,至少刚刚那一句话并没有说错。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皇上,还请降罪吧!” 潘厚仁也是够胆大,竟然将脖子一梗,说出这样的话来! 或许是因为潘厚仁接二连三的强硬表演完全出乎了朱棣的意料,以至于朱棣设计好的剧本无法继续演下去。当听了潘厚仁这话之后,龙椅上的朱棣再度沉默,稍事开口,其话题却转到了李观音山身上。 “李观音山。” “草民在!”李观音山被朱棣点名,纵然他过去也算是一方豪强,江湖大佬,后来又在昆明城外修筑寨子当了几年的太平富家翁,但此刻面对国家最高统治者,他仍旧难以抑制的战战兢兢,浑身哆嗦的回了朱棣的话。 “你这个强盗草寇!今日可是给朕送脑袋来了?” “啊,皇上,我,草民.” 李观音山浑身筛糠一般的抖起来,两眼慌乱无神,左顾右盼却不知道该做什么,本能的双脚一软就跪了下去。 “皇上,凡人岂能无错!” 这个时候潘厚仁反而冷静下来!他从朱棣的表现已经感觉到朱棣并不是真要处理他和李观音山当中的哪一个,好像仅仅是在表明一种姿态,一种高压的姿态! 这种情况并不难理解,将最近发生的事情联系起来,潘厚仁就能想明白了!或许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将巴蜀票号的事情直接告诉朱棣,而是通过郑和的手来处理,这样才会导致朱棣的不快,毕竟此次进京师,潘厚仁是首先跟朱棣见面,如果真是尊重朱棣的话,那个时候就应该将巴蜀票号的嫌疑都直接说给朱棣听。 说难听点,朱棣这会儿就是在发泄,发泄他被潘厚仁欺骗的愤怒和不快! 但话说回来,潘厚仁跟郑和联合铲除了巴蜀票号这样一个京师毒瘤,找到了那么多走漏遗失的贡品,肯定是有功劳,即便是看在潘厚仁这点功劳上,朱棣应该不会真正对李观音山下恨手! 帝王心术嘛,不外呼就是平衡,就是恩威并施!先让李观音山无处藏身,最后在放其一马,收服人心不外如是! 要说潘厚仁的分析距离真正的事实并不远,可以说已经非常贴近真相。然而潘厚仁毕竟不是朱棣,他也没有当过皇上,所以在一些细节和人性的地方,他根本无法很好的把握! 事实上就在昨天晚上,或者说今天凌晨,朱棣都一直在跟郑和密谈。密谈的内容,恐怕除了他们二人之外,再无第三人知道! 而真正让朱棣如此光火,甚至于不惜将自己身边最信任的黄俨都丢进大牢的原因,还是在潘厚仁身上。 从郑和口中,朱棣已然得知,得知潘厚仁是个人才,真正的人才!虽说以前朱棣就知道潘厚仁能赚钱,而且舍得花钱,能够帮助他解决很多经济上的困难,但也仅止于此了!如果说潘厚仁不是张三丰的再传弟子,不是龙镶天的儿子,那么他再能赚钱,也无法得到朱棣的青睐,更不会将秀娘许配给他! 昨天以前的潘厚仁,在朱棣心中多少还是一个依靠着长辈光环而存在的少年人!然而在经过昨夜跟郑和的一番长谈之后,朱棣再将潘厚仁身上发生的事情一一列举出来,从头思考,才豁然发现这个少年,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他做每一件事情,好像都有足够的铺垫,他能够谋划,能够隐忍,能够一击致命! 具备了这些因素,就已经不能算是个普通人了,而是一个人才! 而人才,用的好,对国家,对社稷,对他朱家的江山有利,用的不好,小则动乱社稷,大则是祸国殃民!潘厚仁所表现出来的光环愈是耀眼,朱棣的心中就愈是谨慎! 少年人心性不定,极其容易走上邪路!朱棣不敢保证潘厚仁这颗小苗将来一定会成长成为社稷的栋梁,为了不看走眼,也是为了能够敲打敲打潘厚仁,故而昨夜里朱棣就决定了今天要给潘厚仁一点颜色瞧瞧。 说起来朱棣也没想过像此时这般的严厉,一开始也没想过要将黄俨丢进黑房里关押起来,而是因为今日一大早,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的事情,正是发生的这件事情让朱棣情绪大坏,不仅仅将黄俨直接丢进了黑房子,更是憋着一口气,要狠狠的打压打压潘厚仁! 大殿里的气氛仍旧很沉重! 潘厚仁不知道高高在上的朱棣此时心中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的后背冰凉冰凉! 这不是对死亡的畏惧! 只因为潘厚仁坚信,除非自己真是犯了什么谋反之类的重罪,否则朱棣绝对不会冒着得罪张三丰的危险将自己处死!这是潘厚仁最大的杀手锏,也是他最后的依仗! 说起来,还是要感谢这副皮囊,如果不是,仅仅依靠穿越者的智慧,潘厚仁也都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活命! “好你个凡人孰能无错?李观音山,你倒是好运气啊,遇上这么一个够义气的东家,还生了好女儿!”朱棣语气冷淡,很难从他的言语当中听出他此时的心态来。 然而既然朱棣已经提到李观音山的女儿,李药师婉,那岂不是尚书夏元吉也牵扯进来了? 潘厚仁转念一想,这当中怕是还真没有夏元吉什么事,只因为夏布朝压根就还没有将李药师婉家里的情况汇报给他老爷子听呢。对于朱棣会获知这其中的关系,潘厚仁并不觉得惊讶,只因为有个黄俨,黄俨几乎什么事情都知道,如果朱棣开口问的话,只要不是事关黄俨自己和潘厚仁的生死,估计黄俨不会隐瞒什么,毕竟在黄俨的心中,朱棣的份量要远远超过其他人,潘厚仁毫不怀疑,如果有一天他做出对不起大明朝、对不起朱棣的事情,那黄俨会毫不犹豫的将他给检举揭发了! 幸亏,幸亏潘厚仁暂时还没有做这种事情的打算,况且他就算要做,那也是一个人偷偷的去做,决计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李观音山是茫茫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几十岁的一个人了,此时却像是一只鹌鹑般的,半边身子躲在潘厚仁的影子当中,低着脑袋,不敢正视朱棣。 “陛下当真是圣明!足不出户便能知天下事!就不知陛下有没有心,成全这段佳缘呢?”潘厚仁反正是豁出去了,啥话他也敢说了,只要朱棣不丢杯子,他就拼了! “佳缘?我看未必吧?”朱棣很没有皇帝范儿的撇了撇嘴,那神情很说明问题——他并不看好李药师婉跟夏布朝之间的亲事!想来也是,一个是当朝尚书家的公子,堂堂锦衣卫的千户,另外一个却是地方土著,而且还是白族民家。 双方要通婚,而且还是大婚,在如今这个世俗的世道,并不比登天容易。 潘厚仁还要想说什么,却是被朱棣摆手打断,“朕也不跟你瞎扯!今日有件事,你可知道?” “还请皇上明示!”该装傻的时候就要装傻,要给皇上一点智商优势嘛,哪怕仅仅是个假象,人家图的就是这个。潘厚仁懂,况且他也真不知道朱棣要说什么事情,猜错了岂不是更丢脸? “锦衣卫都指挥使,今日没有上朝!” “啥?” 潘厚仁刚刚装傻还真是装对了!打死他都不知道,今日锦衣卫都指挥使竟然没有上朝!这简直就跟太阳从西边升起来一样,百年难得的稀罕事情! 锦衣卫都指挥使是谁? 堂堂的纪纲,纪大人啊! 如果不是话从朱棣口中说出来,如果不是有“君无戏言”这种对皇上言行的硬性规定,潘厚仁一定会说朱棣是在开玩笑,这纪纲,正当是权势熏天的时候,岂会错过每日的早朝?应该说每日在早朝上耀武扬威一番,那是纪纲的“日常任务”,是缺少不得的! “纪大人他,生病了?” 潘厚仁皱了皱眉头,试探着问道。 “唔,朕也是这样认为!人吃五谷生百病,纪纲他往日也不是没有生过病,但他会提前着人告知,今日却是没有,你可知道是何原因?”朱棣又问道。 “不知!” 潘厚仁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那是因为,纪纲这…这厮,他失踪了!” “啊!” 不是潘厚仁想像个女人般的大惊小怪,实在是因为朱棣说出来的消息让他感觉震惊!太震惊了! 纪纲失踪了!这在潘厚仁看来比太阳从西边升起来更加的不可思议!只因潘厚仁对纪纲的命运实在是记得太清楚了,只因为潘厚仁从来就没有想过,纪纲这样的人,会玩失踪! “除非是被人给宰了!”潘厚仁脑子里闪过这样的念头,随即又被他自己给否决了。如果纪纲那么容易被宰,又岂能活到今天。应该说如今天下能够置纪纲于死地的人恐怕只有三个,朱棣算一个,张三丰算一个,剩下的就是纪纲他自己了! 在锦衣卫重重叠叠的保护之下,除非是像昨天潘厚仁跟郑和采取的那种暴力手段,利用精锐部队围攻,否则休想取了纪纲性命!然而郑和不管心中有多么的痛恨纪纲,也不敢在没有朱棣点头的情况下,对一个朝廷重臣采取如此激烈的手段,这可不是什么“先斩后奏”,这根本就是造反了! “陛下,那,有没有差人去纪大人府上查看呢?” “有!怎么没有!”朱棣捋起了胡须,道:“朕当时就让金殿卫士亲自去纪纲府上找人,最后的结果,却是…你可明白?” 潘厚仁点点头,从朱棣欲言又止的神情当中,他判断事情的结果怕是让朱棣有些难以出口了!正如潘厚仁一直不愿意对纪纲采取激烈的手段,那是因为朱棣对纪纲的信任还没有崩塌,还没有将纪纲打入冷宫。 正是因为朱棣对纪纲还有信任,故而纪纲这次不辞而别,才让朱棣感觉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 而这个时候潘厚仁也想明白了,只怕朱棣已经知道纪纲跟巴蜀票号之间的关联,也知道他丢失的那些贡品,是什么原因到了巴蜀票号的仓库里!甚至于指不定这个时候,郑和或者是别的什么兵马,已经将纪纲的府邸抄了个底朝天了! “不能去抄纪纲的家,真是一种遗憾啊!”不知为何,一想到抄家,潘厚仁就不由自主的想到了韦小宝,情不自禁的低声嘟囔了一句。 第315章 李观音山的春天 “你在说什么?” 距离过远,加上年纪大,耳朵背,朱棣虽然看见潘厚仁嘴皮子在动,却是听不清楚其中的内容。 “微臣说,不能去抄纪纲的家,实在是一种损失!”潘厚仁也没躲躲闪闪,直接就把这话给说出来,倒是引得朱棣一愣,随后露出今日的第一次笑容:“你倒是…一点都不虚伪啊!怎么,还想去纪纲府上发财?谁告诉你纪纲要被抄家了?何罪之有啊?” “这…不告而别是为罪!客人在主人家不辞而别是不礼貌,雇工在东家不辞而别是不厚道,臣子对皇上不辞而别,那就是罪!重罪!”也不知道怎么地,朱棣随口一问,潘厚仁却想出这样一番话来。 说者无意是听者有心。潘厚仁这话本就是被朱棣给逼出来的,谁知道朱棣听了之后,却陷入沉默当中。 朱棣不开口,潘厚仁跟李观音山也就只好继续等着,幸亏两人都有不弱的底子,尤其是李观音山这个年纪,换个平常人来,怕是早就已经跪不稳当了。 “李观音山,你若是无事,可以先行跪安了!” 等到朱棣再开口的时候,话题却不再是纪纲,而是李观音山了。什么“你若无事,可以先行跪安”只不过是个话头而已。那黄俨必然是已经将话传到了朱棣耳中,此时大殿里的三个人都是心知肚明,今日李观音山来的目的,就是打算用银子来给自己买个清白的出身。 可朱棣是皇上啊,他总不可能开口就是:“喏,李观音山,朕修缮燕京呢,正好差钱。你快快把钱拿来,朕就既往不咎了!”这样说都没面子啊,跟后世那些贪污的官员差不多,死要钱还死要面子! 幸亏李观音山不傻,如是没回过神,傻乎乎的直接点头跪安,那才是一辈子的错! “草民还有一事,听闻最近国库紧张,草民心甘情愿的敬献白银六万俩,以充实国库!还请皇上念草民之心拳拳,开恩成全啊!”李观音山也知道自己机会来了,连忙磕头,声泪俱下,表情到位,不知道真实情况的人看到他的表情,还以为他是在求皇上饶命呢! “这可不行,你的钱就是你的钱,朕岂可与民争利呢?”朱棣还在做样子,潘厚仁心中暗暗好笑,却又不得不出面帮衬一把。 “启禀吾皇,这李观音山乃是昆明城外的庶民,过去在地方上难免有些恶迹,有损社稷,然那已是多年之前的事情,正是皇恩浩荡,李观音山受皇上感召,改邪归正,浪子回头金不换,如今敬献一些俗物,也难以表达他对皇上的感激之心!皇上爱民如子,若是不收此人难免心中忐忑、茶饭不思、夜不能寐,到死不活、死去活来……” “罢了!” 朱棣一抬头,皱眉瞪着潘厚仁,那意思分明是在怪罪潘厚仁,说的如此夸张也太假了一点。 潘厚仁微微一笑,退后一步让李观音山整个人都暴露在朱棣的视线里,这个时候朱棣才对站在身边的太监点点头,“去,替朕收下吧!” 六万两银子啊,潘厚仁不知道李观音山啥时候改变的主意。不过反正银子不是从他潘厚仁口袋里掏的,他只是为夏布朝感到可惜而已,但转念想想,如果李观音山能够给朱棣留下好印象,其膝下就李婉儿这么一个,最后皇上有啥好处还不是落在夏布朝身上,倒也是不吃亏的。 “既然朕收了你的心意,那过去的事就此作罢!李观音山听赏!”朱棣当然不用去看太监是不是收了有六万两,他是皇上,哪怕李观世音山少给了一钱,那都是欺君罔上,都是要掉脑袋的! “草民在!” 李观音山此时难以抑制的狂喜,一个劲儿的冲着朱棣磕头,将地板砰的“砰砰”直响。 “念你改邪归正不易,又心系社稷,年纪也不小了,朕就破例给你个七品的品级,回头到了昆明府,看看当地有啥空缺,就补上吧!” 这就是皇权了! 朱棣一句话,胜过别人寒窗十年!当然,这也是关系和银钱在发生作用!若真是用银子去买的话,六万两白银怎么也不止是个七品,而且还是补缺。只不过皇上亲口给的七品,跟在外面买的七品,含金量怕是也有不同! 李观音山连连“谢主隆恩”,而朱棣显然并没有把这“一锤子买卖”放在心中,无论是六万两银子还是一个七品,在朱棣看来都是可有可无的事情,故而他颇有些不耐的挥挥手,让李观音山跪安,跟太监出宫去。 等到李观音山喜滋滋的离开之后,这空荡荡的大殿里就只剩下了朱棣和潘厚仁两人,太监除外。 很显然,朱棣是还有事情要跟潘厚仁商议,才会将李观音山撵走。 潘厚仁安静的站着,等着朱棣的下文。 然而朱棣一直没有说话,倒是从其背后的门里,走出一个年轻人来。潘厚仁定睛一瞧那身穿蟒袍的年轻人,连忙重新跪倒在地,大声道:“微臣潘厚仁,见过皇太孙殿下!” 潘厚仁怎么也没有想到,朱瞻基会出现在这里! 虽说过去也曾经跟这位大明帝国将来的统治者见过面,但此番再见,朱瞻基给潘厚仁的感觉又沉稳了许多。虽然依旧年轻,但朱瞻基绝非穿越小说当中那种可以随意糊弄的小皇帝,想想他是怎么坐稳皇位的,就应该知道朱棣对他这个孙子的教育并不失败。 “镇国将军快快请起!” 朱瞻基在跟自己爷爷见礼之后,很是亲切地走下来,虚托潘厚仁,无论是眼神还是动作都很到位,足以堪称“贤君典范”。 故而潘厚仁一抬头,就看见朱棣那满意的神情。他心念微动,顿时想到一种可能性——朱棣这是在给自己孙子招人呢! 是的,朱棣毕竟年纪已经大了,虽然天天都听“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样无聊的口号,但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知道,人命有时尽!为了朱家的这个天下千秋万载,朱棣不得不多为将来的继承者考虑。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朱棣是不喜欢自己那个儿子的。在朱棣归天之后,朱高炽的表现也证明了朱棣不喜欢他是有道理的,是有预见性的。从朱高炽竟然想将已经迁到北京的首都又重新迁回南京,并且废除了他老子制定的一系列规章制度就可以看出,朱高炽同样不喜欢朱棣。 因为种种原因,朱棣总是着力培养着自己的大孙子朱瞻基,说句难听点的话,如果在后世,某个富翁像朱棣这般培养自己的孙子,人们都会怀疑,这究竟是他儿子还是他孙子? 不管怎么说,朱棣对朱瞻基的培养并没有白费,如今才二十出头的朱瞻基,身上非但没有皇子皇孙那种俗不可耐的味道,更兼得静雅与沉稳,以他的身份和年纪来说,实属难得。 “皇儿坐下,朕跟他还有话说,你且做在一旁听着!” 朱棣时机抓的很好,既让潘厚仁感觉到朱瞻基对他的重视,又不给他们太长的时间以免找不到话题而尴尬。他一开口让朱瞻基退到一边坐下,朱瞻基就连忙站直了身子,给潘厚仁一个温暖的笑容之后,安安静静的谢过隆恩,坐下不提。 “刚刚有闲杂人在,朕有些事情没说的明白!” 不知道李观音山听到朱棣这句话心中会怎么想,感情他在朱棣心中也不过就是“闲杂人”而已,六万两银子买了个“闲杂人”,倒真是天家无情啊! “还请皇上明示!” 潘厚仁不动声色的抖了抖双脚,即便是以他的下盘功夫,此时也站的有些腰酸背疼了。 “今日你来见朕,可发现有何不同之处?”朱棣并没有直接说事情,而是问了潘厚仁一个问题。这个问题说起来简单,去不是那么容易回答。朱棣身边有什么不同,照理说潘厚仁应该不知道,首先他不是宫中太监,其次他也不是那种可以不需通传直接进出禁宫的宠臣,他哪里知道有何变化? 但潘厚仁也相信朱棣不是那种昏君,更不会无的放矢,也就是说,既然朱棣问了这个问题,那就是他认为潘厚仁可以发现的不同。 偏着脑袋,潘厚仁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细细的想了想,才开口道:“皇上可是想说,这些公公?” 想来想去,潘厚仁也只找到这点不同了。 而他的回答显然让朱棣满意,破天荒的连点三次头,就连坐在一旁的朱瞻基,脸上也露出欣喜之色,像是因为潘厚仁的聪颖而赞许! “哼!那纪纲,竟然敢收买朕的身边人,若非是三保提醒,朕还不知道事情已经如此严重!潘厚仁啊潘厚仁,你既然早就已经知道纪纲靠不住,何以不早早提醒朕,却偏偏要跟三保联手,将其铲除?朕真是有些好奇,照理说你跟三保从未曾见面,何以知道他一定就会同意你这个混球的计划?” 感情朱棣还有这一番书没有能够想明白! 潘厚仁微微一笑,知道自己今天也算是过关了。此时他心头不慌,说起话来更有底气,也更加有逻辑。 “启禀吾皇,微臣虽然听闻纪纲多有不法之事,但手中始终没有证据啊!纪纲在朝中飞扬跋扈,满朝文武皆知,可为何就没人弹劾与他?还是因为没有真凭实据,而纪纲又手掌锦衣卫,对朝臣有先查后报的大权,试问,又有哪位大臣敢冒此风险?” 潘厚仁不慌不忙一面说,一面留意朱棣跟朱瞻基脸上的表情。 “微臣过去虽从未见过郑大人,但他下西洋之壮举,前无古人,实属弘扬我朝天威的不二法门!皇上将此重任托付与郑大人,不仅仅是皇上慧眼识人,同时也证明郑大人值得信赖,乃是我朝肱骨栋梁!微臣自思,软弱之人不成,优柔之人不成,胆怯之人不成,唯有大智大勇、干练果敢之人方能替皇上完成下西洋之壮举!而郑大人正是这样的人!故而,臣才将对纪纲的怀疑合盘托出!” “那既然如此,你跟三保又为何要玩先斩后奏的把戏?难道是因为你们对朕还不够放心么?” 第316章 皆是一场梦 听了潘厚仁明着赞扬郑和,其实是在拍他马屁的话之后,朱棣脸上神色果然好看了很多,但他并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潘厚仁,紧跟着问的问题,就连朱瞻基都微微皱起了眉头,只因为“先斩后奏”这种事情一般来说应该是接在“事急从权”的前提条件后面,而潘厚仁跟郑和的行动分明还没有满足这个前提条件,也就是朱棣在问罪了! “还请皇上明察!那纪纲,乃是当朝重臣,手掌锦衣卫大权,番子遍布京师,其耳目众多,甚至连皇上的身边…”说到这里潘厚仁也是明智的跳过,“为了不让皇上难为,不走漏消息,微臣跟郑大人商议行此险棋,成,则是为皇上,为天下百姓除去一恶霸!败,微臣愿一力承担所有后果!” “你一力承担?” 潘厚仁的话虽说得气吞山河,然而朱棣脸上却浮现出一抹不屑之情,“你承认的起么?” 这个问题潘厚仁无法回答,只能沉默。 “皇儿,你告诉他,纪纲为何会逃命!”朱棣见潘厚仁没话说了,这才让朱瞻基开口说话。 “儿臣遵旨!”朱瞻基向朱棣拱手为礼之后,才转向潘厚仁,缓缓而道:“纪贼横行不法,飞扬跋扈的事情,皇爷爷早有所觉,只因此贼在朝中经营日久,根深蒂固,而今天下还未彻底平顺,边境战事时有发生,更有不思皇恩浩荡者,暗流涌动,考虑到天下之安宁,皇爷爷才始终没有对纪纲下手!” “啊?” 不是潘厚仁不相信朱瞻基说的话,而是因为他压根就不知道,皇上心中早就对纪纲有了防范的意思。 不管潘厚仁心中有多惊讶,朱瞻基却是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正是因为皇爷爷早就预料到纪贼有这么一天,故而才会将张晓谶张掌卫塞进锦衣卫,原本是想通过张掌卫,一点点将锦衣卫的权收拢来,剪出纪贼之羽翼,最后再收拾纪贼!殊不料,厚仁你跟三保大人的一番举动,却是让皇爷爷功亏一篑,那纪贼,机敏狡诈,若狐似豺,风声稍有不对,便是远遁千里!据报,纪贼应该是出城之后直接上船,走海路而逃了!” “若不是你们自以为是的行动,纪纲,他又岂能逃脱朕的掌心!” 话说到这里,朱棣终于忍不住,又发出一声冷哼,“不仅仅是他跑了!他乃首恶,没有抓住他,朕就无法将锦衣卫当中的那些不法之人一一剔除,你说,这是不是你的错?” “这…” 这个时候潘厚仁也算是明白过来了,为何历史上纪纲就仅仅是因为一出“指鹿为马”的戏,就被朱棣大手从神台上扫落,甚至于为何纪纲能够在那样的庆典里肆无忌惮的指鹿为马,感情根本就是朱棣在背后纵容,刻意让朝臣顺着纪纲的性子来,麻痹其警惕心理,暗中却是在收集纪纲的罪证,更重要的是抓出跟纪纲沆瀣一气的朝臣来! 一网打尽! 这可是朱棣最喜欢干的事情,搞株连,中国历史上好像还真没有那个皇帝有朱棣热衷和在行的! 而潘厚仁跟郑和的行动,在表面上看是将纪纲给逼出来了,但是却等于是破坏了朱棣的计划,试问朱棣如何不生气?更重要的是最终还让纪纲给跑了,也就是说,在没有将纪纲抓到之前,那些隐藏在锦衣卫队伍里、朝堂上、甚至是禁宫里的纪纲爪牙,就别想能够抓出来了! “臣惶恐!” 潘厚仁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之后,连忙重新跪下。 “惶恐,你是该惶恐!不瞒你说,朕已经让三保去追纪纲去了!哼,听说昨天晚上你睡的很好嘛,你可知道,朕到现在还没有合过眼?” “微臣,有罪!” 潘厚仁此时心中真是懊恼不已!倒不是说放走纪纲他后悔,而是因为他现在才发现自己是小看古人,小看天下英雄了!朱棣是什么人物,能够以隐忍不发的态度到最后才从自己侄儿手中抢了天下的枭雄,岂是好相与的?纪纲虽然也算是一个聪明人,但在朱棣面前也就是如来佛掌心里的孙猴子,折腾不出啥花样来! “朕知道你想替秀娘报仇!朕将秀娘许配给你是为何?就是希望你们在成家之后能够稳住情绪,按照朕的步调走,谁知道…你们实在是让朕失望,太失望了!” 朱棣在龙椅上痛心疾首,潘厚仁心中也是犯着嘀咕:谁知道你老人家如此阴险?那纪纲机关算尽,最终还不是等于替你老人家杀人,替你老人家清洗,替你老人家敛财,最后还成全了你老人家万年的英名,当真是个可悲的家伙! 将刚刚知道的“真相”跟历史上纪纲的命运一重叠,潘厚仁才赫然发现,感情纪纲在燕京拉住朱棣的马缰,毛遂自荐的那一刻起,其命运就已经注定是个悲剧。 别人看到的是纪纲的飞扬跋扈、残忍好杀、贪财恋色,却没有注意到,当纪纲被朱棣铲除之后,最终真正获利的人是谁?纪纲的那些家产,最终是落入了谁的口袋? 想明白这些,潘厚仁再抬头看朱棣的时候,眼神当中已然不知不觉的带上了几分敬畏! 像朱棣这样的乱世枭雄,的确是值得潘厚仁敬畏的。 “镇国将军,还是起来说话吧!” 朱棣发完脾气之后,大殿里沉默了一阵子,随后响起的,是朱瞻基那温和的声音。 这可是标准的一个巴掌一个枣,明白其中道理的潘厚仁又岂会想不到这爷孙两个在联手演戏? 知道归知道,潘厚仁还得是向朱瞻基露出一副感激的神情,“艰难”的从地板上爬起来,双股颤颤的模样,好像真是已经被吓的魂飞魄散,又像是在朱棣的教育之下,已经真正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等潘厚仁站稳之后,朱棣冷冷的哼了一声,道:“现在你该知道,为何我要责罚黄俨了?他竟然敢跟你们沆瀣一气,隐瞒于朕,若是依法度,朕该砍了他的脑袋!潘厚仁,你倒是说说,你打算如何救你大哥的命?” “这小子难不成是命中注定的克星?” 朱棣口中仓皇逃窜的纪纲,并非像朱棣说的,和潘厚仁想象的那样仓皇! 像纪纲这种人,狡诈、阴险。如果把纪纲往日的所作所为称之为犯罪的话,那么纪纲绝对是属于那种高智商的罪犯! 高智商罪犯跟低智商罪犯的区别往往就在于退路的选择,高智商罪犯那是“狡兔三窟”,而低智商罪犯,对不起,或许在他们心中就从来没有考虑过“退路”这种高深的问题。 对于普通的高智商罪犯来说,退路的选择是多样化的,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能够躲避统治者的追踪,就算是一条成功的退路。 可是纪纲却跟普通高智商罪犯不同,不同在于犯罪的对象。普通人犯罪的对象是社会的律法,而纪纲得罪的,却是整个大明的统治者,皇帝陛下! 他拿了属于皇帝的贡品,用了属于皇帝的女人,这不是得罪是什么?即便现在朝廷还没有正式发出对他的海捕文书,但像纪纲这样的聪明人,在正常情况下,是决计不会让自己走到这一步的! 事实上在纪纲的内心当中,早就在期待着这一天了! 此时纪纲就在一艘中型的帆船之上。 这是一艘没有明确标记从属商号的帆船,远观其造型,跟行走在江河当中的帆船不同,船舷更高、船首更加狭窄,吃水的深度也更深! 是的,这不是一艘适合内河航行的帆船,而是一艘可以在大海上飞驰的海船!这样一艘海船,平常时候是决计不会深入内河的,只因为内河的深度随着季节变化明显,除非有经验丰富的本地老船工带路,否则这种尖底的海船,很容易在浅水处触底,甚至于搁浅! 这船海船,分明就是纪纲早早为自己准备的! 有权,有钱,什么事情做不到?区区一艘海船而已,值什么?纪纲为自己准备的,可不仅仅是一艘海船而已! 此时纪纲正待在这艘海船最中央最大最好的房间里!不但装饰豪华、陈设精美,而且还有美食、美酒,以及美女! 事实上如果郑和在这里,一定可以在纪纲这个船舱里找到好几样属于贡品的宝物,比如墙壁上挂的那两柄火铳,还有船舱天花板中央悬挂的吊灯。 那盏完全用天然水晶打磨出来的吊灯,原本是郑和在印度洋上的战利品,谁知道竟然被纪纲用来装饰船舱了!不过从性能上来说,这盏由波斯高手匠人打造的吊灯倒真是适合用在海船上,首先它防风,而且防水,更重要的是,很难引起火灾。 “潘厚仁啊潘厚仁,你竟然将本官逼到如此地步,这笔账,等本官得空的时候,再慢慢找你算好了!” 纪纲穿着一身华丽的锦缎睡衣,虽说现在是咋暖还寒的初春,又是在狂风呼啸的海上夜航,但纪纲这个船舱在设计的时候就已经考虑到这种恶劣的气候,屋子四角都有熊熊的炭炉在燃烧,熏人的烟气循着掩藏在墙壁里的烟道窜走,剩下的温度将房间里炙烤的有若暖阳照耀。 即便没有炭炉,还有温热婉转的女体。房间里四个貌美如花的年轻女子,身上仅有一件裘皮的大衣,而纪纲却知道大衣里面,就再没有其他的衣物,只要他一个眼神,或者是一个暗示,她们就会上来,用年轻的身体好好的温暖他! 只不过现在纪纲没有这种心情! 他知道,自己这一走,朱棣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他现在还处在危机当中!虽说他现在已经上了船,但并不代表他就已经安全了!只因为大明朝有一支举世无敌的庞大舰队,只要确认他纪纲已经出海,那支舰队的指挥者郑和,就会秉承皇帝陛下的意志,出海追击他! 纪纲虽然不是个真正的航海家,也不懂船,但他心中很明白,自己的这艘海船决计不能跟郑和麾下真正的战舰相比,无论哪一方面都不能相比!如果被郑和的战舰追上,或许跳海自尽才是他唯一的出路! 所以纪纲此时心中除了对潘厚仁的狠之外,剩下的就是顽强的求生欲望! 他要逃,逃出大明的势力范围,只有在大明势力不及的地方,他才有重新站起来的机会,才能东山再起! 或许有人会奇怪,纪纲既然是一个这样的人,那为何在历史上,他会轻易的就被朱棣给抓了起来,随后被处以极刑?这不符合纪纲的本性啊? 其实这并不奇怪!正如在“黑房”里,朱棣对潘厚仁说的那样,纪纲,其实是死于麻痹! 第317章 一等一的院子 设计这暖阁的,还真是个妙人! 潘厚仁心中暗暗赞扬其在软装饰和色彩搭配上的功力,而大堂尽头那个高出地面两尺的台子,更是让姑娘们粉墨登场必不可少的设施,相信在那个不算太大的平台上,已经有无数的姐儿高价出售了她们人身的第一次,各种各样的第一次。 “哎哟,三位大爷,好久不见,咱们这儿的姑娘可是想死你们了!快快快,快跟奴家上楼去吧,都有相好的吧,说给奴家听听,都是哪几个小妖精啊?” 三十岁的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人影才靠拢潘厚仁这边,浓浓的香粉味道就让潘厚仁的鼻子被刺激的直想打几个喷嚏。 黄俨不知从何处摸出把折扇来,唰地一下撑开,配合他的一身文士打扮,加上在内宫里多年养成的那种气势,倒真是有些“大爷”的味道。“今天暖阁的十三莺还有几个没有预定啊?” 十三莺? 听到这个说辞,潘厚仁心中顿时暗暗好笑。他当然知道,这十三莺怕就是暖阁里比较高级的姐儿了。在经历了花夜之后,潘厚仁也多少知道京师里这些勾栏跟地方勾栏不同之处,想眼前这个妈妈桑,潘厚仁就决计不会再将其当成暖阁真正的管理者,很有可能把,也就是个不入流的客户经理而已。 “哎哟,十三莺啊,今天还真是不凑巧,有位贵客,已经把十三莺给包圆了,人家啊,可是花了两千两银子的定金哦!” 这位还不知道名字的妈妈桑用极其夸张的唇形,将“两千两”这个数字表达的淋漓尽致,好像一次能够花两千两的,那才是真正的贵客,才是值得十三莺接待的,你们自己衡量衡量,没金刚钻啊,那就没想钻十三莺! 黄俨的脸色随着收拢折扇那“唰”地一声拉下来了,“怎么,十三莺都被人包圆了么?哪里来的贵客,有多贵啊?” 他这个问题,妈妈桑自然是不会回答的,勾栏有勾栏的规矩,若是阿猫阿狗问句话都要如实回答,尤其是泄露其他客人身份,那这样的勾栏也就不用开下去了。 更何况眼前这位妈妈桑在暖阁的身份或许不够高,但她也知道自己东家的身份,寻常点的人,她还真没有放在眼里! 脸色微微收敛,那妈妈桑就道:“大爷啊,还请不要为难妾身。咱们这儿的规矩,先来后到,要不妾身帮大爷挑选几个绝对漂亮的姐儿,先伺候着?” “放屁!” 这会儿严宽也忍不住了! 他是太监,不常来,准确的说应该是基本不来勾栏这种地方。对于勾栏里应该的那些规矩,他几乎是一窍不通!但一窍不通不代表他就能够接受别人对他大哥的那种轻视,他们是什么人啊?是天下第一大家的家仆,世人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那天子门前又该是几品?再说了,黄俨可不是门前看门的家丁,起码也算是管事的人,管家之一,区区一个勾栏院的老鸨,这是什么态度? 黄俨一摆手,制止了严宽的咆哮! 事实上作为客人,潘厚仁三个站在这大堂门口的时间已经太长,长到引起不少人注意的程度。虽说现在还不是暖阁真正上生意的时候,他们来的时间稍微早了那么一点点,但是在天下承平,至少京师周边承平多年,加上朱棣始终坚持他父亲朱元璋“徙富于京”的政策,这京师里有钱有闲的人实在是多如牛毛,故而此时暖阁生意也不错,来来往往的客人不少。 “二弟不要焦躁。”黄俨的脸色不好看,但他毕竟要年长许多,而且跟在朱棣身边时间最长,更有城府一些。 “那就先找个雅室坐下,安排一桌上好的酒席罢!”安顿了严宽,黄俨又转头对那老鸨说道。 在老鸨的带领下,三人直接上了三楼,进了一间带套房的雅室,房间同样很宽敞,而且装修设计精巧。 从这间屋子的窗户,能够看见外面大街上的景象,然而因为高度的原因,外面的人却是无法看到室内的情景。更让潘厚仁赞叹的是,这雅室的套房,竟然同样有两面采光,而且天花板上还有琉璃瓦透光。 “大哥,这暖阁是谁设计的,当真是不错啊!” 待那老鸨离开之后,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人,潘厚仁也不担心别人笑话,开口便问。幸亏他问的是黄俨,换成别人或许还真没法回答他这个问题。 那黄俨刚刚才坐稳,随手把折扇放在圆桌的锦缎桌布上,笑道:“幸亏大哥我刚好知道当初是谁设计的这暖阁,否则还真是被三弟你给问住了!” 那潘厚仁是有心在大明开创一番娱乐新气象的人,眼前的暖阁实在是让他见猎心喜,故而忙不迭的来到黄俨身边坐下,催促他别卖关子,赶紧说。 “说之前,大哥也要考考你才行!厚仁啊,你可知道北京城里正在修建的紫禁城,是谁人设计的啊?” “这个…” “嘿,这个题不难嘛…”严宽一瞧潘厚仁犹豫,连忙开口,仿佛是在抢着刷刷自己的存在感。殊不料他一开口就被黄俨瞪了一眼:“没你的事就别多嘴,一会儿老鸨子来了,看看她安排的菜品是不是合大家的口味!” 严宽被黄俨呵斥的有些默然,只能悻悻的转头望着潘厚仁。 设计紫禁城的人,潘厚仁还是有点印象的,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历史记载设计紫禁城的人应该是吴中。 可潘厚仁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他现在才发现,历史在这里好像也出现了一些偏差,原本应该是担任工部尚书的吴中,却跑去当了刑部尚书,而原本应该退位让贤的宋礼,此时却也好端端的在任,继续当他的工部尚书。 如此一来,潘厚仁甚至不敢确定,在这个历史背景下,设计紫禁城的人,究竟是吴中,还是宋礼了。 看着黄俨凝视自己的眼神,潘厚仁心中衡量片刻,最终还是觉得搞设计不是人人都能行,尤其是像紫禁城这样创世之作,决计不是会用毛笔就能设计的出来。 “大哥,可是那刑部尚书吴中,吴大人?” “啪!” 黄俨轻轻一拍桌子,笑道:“三弟当真是见闻广博啊!哈,没想到啊没想到,若是那吴中听到你这话,真是要浮一大白才是!” 感情在外界,对于紫禁城的设计者,始终有两个传闻,然而民间更多的人相信,北京的紫禁城设计者应该是当今工部尚书宋礼,而不是刑部尚书吴中!然而事实的情况是:吴中和宋礼当初都各有一套设计图,最终朱棣作为裁判和开放商兼业主,选择了吴中的方案。 对于宋礼来说,这是他人生一次重大的失败,幸亏他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否则就算不被气死,也会将吴中当成生死仇敌!真实的情况却是,当宋礼知道自己的方案被皇上摒弃之后,立马就向皇上提出建议,推荐吴中来当工部尚书! 这个事情当时在朝堂上被传为佳话,而宋礼跟吴中的关系也变得亲密无间,甚至于朱棣都已经同意,待宋礼从工部尚书的位置上退下之后,就由吴中来接任,至于说刑部尚书这个位子,则是另外挑选人来接替。 其实吴中并不喜欢刑部尚书这个位子,相对而言,吴中更希望能够督造自己亲手设计的紫禁城,然而朱棣死活不同意宋礼告老还乡,事情就这么搁置下来了! 潘厚仁听黄俨说完,才知道这其中还有如此故事。 而就在黄俨讲这些坊间不知的秘辛时,暖阁这边安排的酒菜也在逐一送上,黄俨这边讲到一个段落时,姑娘们也来了! 还是刚才接待潘厚仁三人的那位妈妈桑,摇曳身姿满脸堆笑的带着七八个妙龄少女,走进了雅室。 “三位贵客快来看啊,这可是咱们今年才新找来的姑娘,个顶个的好,任贵客挑,任贵客选,琴棋书画,她们是样样精通呢!” 也就是在暖阁这种级数的勾栏里,才能随便带出来几个姑娘,都可以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样的水准要是放在小地方的勾栏院里,那就是花魁才有的水平! 潘厚仁只是简单的一眼,就将进来的八个姑娘尽收眼底。 应该说进来的八个姑娘水准都不差,至少是春兰阁小婵娟那个水准!而且每个姑娘身上穿着打扮风格都略有不同,但又都具备了典雅的气息,像她们这样的风味儿放在后世,走大街上不知道会引来多少男人火辣的眼光。 虽说几乎可以肯定,这八个姑娘绝对不会是暖阁第一流的,甚至于是不是第二流的都很难说,比如说刚刚黄俨提到的那个“十三莺”,按照潘厚仁的理解吧,肯定就是暖阁里十三个比较有名气的姐儿,但是从有人能够将这十三个姑娘包圆的这种事情来判断,那十三莺,应该还不是最顶级的姐儿。 “随意吧!” 潘厚仁并不想像花夜那次一般,最终将人家最高负责人都给闹出来了,既然黄俨都说了,这暖阁背后的东主是太子朱高炽,怎么滴也要给点面子,反正潘厚仁也没有打算真正跟哪个姑娘发生点什么,又何必如此挑剔呢? 既然潘厚仁发了话,黄俨也不坚持,两眼盯着那老鸨子道:“可是你说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那是当然,不敢诳贵客啊,不敢诳贵客哩!” “乖乖,长得漂亮唻!”严宽听黄俨开了口,这才发出一声赞叹。虽说他是太监,可这并不会影响他的审美观。 “那就八个一起吧!三弟身边坐两个,其他六个,给我去对面唱曲儿弹琴去!”黄俨也是大气,既然老鸨子带了八个姑娘来,而且脸盘子身材都不差,就一并留下好了! 听黄俨这么说,那老鸨子顿时换了张脸似的,不住点头,道:“那可是好滴,那可是好滴!”随后就指了两个姑娘去潘厚仁身边左右坐下,又对剩下六个姑娘道:“咳,还不去拿乐器?” 那老鸨子对着黄俨那是低三下四,可是在姑娘们面前她又拽起来了。 第318章 被盗版了 对于这老鸨子的态度,潘厚仁并不吃惊,别看她多凶的模样,其实在大明朝,官话基本上就是后世南京话的发音,而南京方言的习惯就是“听起来很凶”,其实说话的人并没有凶谁的本意,但给外地人听的感觉,好像是开口就在骂人一般。 作为一个历史专业的讲师,潘厚仁对古代语言也研究过一阵子,大明朝发展到中期,官话的发音基本上就定型了,很接近于后世南京方言!事实上对于穿越者来说,时代越是久远,除非继承了“肉身”的一些记忆和习惯,否则语言将会是最大的障碍。 明清朝还好说一些,若是到了元朝初期,你能听明白那时候的蒙古语?在往前就更不得了了,若是到了汉朝时期,我滴妈妈,那个发音跟后世的普通话或者说是任何一个地方的方言都毫无相近之处。 据说,汉朝时候汉语的发音比较接近后世的越南语,当然,后世的日语和韩语里面,也有部分汉字的发言保留了古汉语的习惯。 故而对于后世那些提倡恢复“汉化”的爱好者,潘厚仁心中总是有些感触,怎么说呢,真要是彻底恢复“汉化”,首先是不是要研究一下,究竟汉字应该用啥时代的发音?如果是从纯种的“汉语发音”角度出发,不管是汉朝也好,唐朝也罢,实在不行用宋朝,总之不可能是明朝和清朝,也就更不可能是普通话了! 扯得有些远了。且说那老鸨子走了之后,两个姑娘到是不认生,左右贴着潘厚仁就坐下,一个撮起筷子要给潘厚仁夹菜,一个则是端起酒壶就给哥三个斟酒,到是训练有素! 她们这种不算过于“亲密”的举动,潘厚仁自问还能克制。其实此时最让潘厚仁觉得尴尬的,就是跟两个太监喝花酒!大哥黄俨请客喝花酒,这不要姐儿吧,就不是喝花酒,要了姐儿吧,手脚该怎么放?如果表现的太冲动,会不会伤害到两位太监哥哥残缺的心灵? “来来来,喝酒,喝酒!这暖阁的姑娘啊,唱歌跳舞最是在行!”黄俨或许是看出了潘厚仁心中的顾虑,主动热乎气氛,在他的提议下,三人频频举杯,也幸得潘厚仁酒量不错,才不至于很快就倒下。 “说起来,咱们哥三个这般喝酒,还是一年前的事情…”几杯水酒下肚,黄俨的眼神也逐渐的弥散起来,恍惚间好像回到一年之前,他跟严宽充当监察御史到了昆明,却是被白子们围殴,结果还是潘厚仁出手将他们救下来。 不知不觉间,时间竟然就过去一年了!当初那个青涩少年,如今已然有着“镇国将军二等伯”的封号,又手掌“潘氏集团”大权,每日流经他手心的白银数量让人吃惊,最近更是与郑和掌控的远洋舰队签订了协议,全权提供三个造船厂的所有木材原料,更是租借了远洋舰队的整整一支运输船队。 不得不说,潘厚仁的进步,快的宁人吃惊! 其实当初在昆明时三人的结拜,黄俨心中是最不乐意的!之所以他答应结拜,实在是因为话说到那个份上,也算是被“逼上梁山”了,可谁知道,仅仅一年时间,潘厚仁就成长到如此程度,也算是大明朝的一个“风云儿”了。 “三弟啊,咱们兄弟三人当中,就数你发展的最快,我跟你二哥,实在是有些汗颜啊!”黄俨这话说的严宽脸上一红,连忙道:“大哥这话不实,该罚一杯!” “哦?”黄俨也不生气,笑道:“我哪里说话不实了?二弟你要是不能说个道理出来,可是要倒罚三杯哦!” “三杯就三杯!大哥,三弟,你们听我说!三弟的进步,大家是有目共睹,可是大哥,您还有多大的进步空间呢?” 也就是在喝酒之后,严宽说话的胆儿才有这般的肥!他说的没错,作为朱棣的身边人,自身又受到“宦官”这种一辈子不能跳槽的职业限制,黄俨在级别上,的确是没有进步的空间了,所争取的,不过就是朱棣重视的程度而已。 严宽这么一说,黄俨顿时微微一愣,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倒是潘厚仁,仔细端详了严宽片刻,随后端起杯子:“我陪大哥喝一杯!二哥,你莫不是已经醉了?” “醉了,我是有些醉了!” 这个时候严宽也回过神来了,此处可不是黄俨府邸,还有几个姑娘在呢,若是他刚刚说的话落到有心人耳朵里,怕是会给黄俨带来不小的麻烦。 “不妨事,不妨事,我们在这里说的话,应该没人有那胆子传出去的,是也不是?”黄俨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阴沉,冰冷的眼神从几个姐儿脸上次第扫过,凡是接触到他眼神的姐儿无不是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好像生怕慢了一步,就是要人头落地一般! 此乃黄俨在多年宫中生涯当中养成的一种气势。别以为太监就没有气势,其实不管是黄俨也好,郑和也罢,虽说他们是太监,但在各自的岗位上,也逐渐养成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独特的气势! 郑和统帅一个庞大的远征舰队,无论是规模还是吨位还是技术水平,称其为当代世界第一毫不夸张,这样的权势岂会不养成自身的气势?至于说黄俨,别看他在朱棣面前点头哈腰,在潘厚仁面前和蔼可亲,其实在面对内宫里其他人,除开皇后、贵妃等有数的人之外,他可是手操生杀大权,那些小太监,中太监,宫女甚至是一般的才人、秀女,真要是得罪了黄俨,那可是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故而这些姐儿们承受不起黄俨那眼神,也属正常。事实上就连严宽被黄俨呵斥时,不也是如同鹌鹑一般? “哈哈,大哥,二哥,喝酒,喝酒!这暖阁的姑娘们,琴瑟功夫是不错,就是这曲儿,差了点,差了点啊!” “这位贵客,我们也有好听的曲儿,不知道贵客你想不想听呢?” 听潘厚仁这么说,又或者是为了活跃一下被黄俨搞的有些凝重的气氛,一个年长的姐儿连忙开口说道。 “哦?你们也有好听得曲儿?” 潘厚仁好奇的开口问话,那严宽也像是回过神来一般,道:“是了,三弟,我听说你在昆明也是写曲儿的,不如先让这些姑娘们唱唱,然后你再点评一番,如何?” 话说到这个份上,潘厚仁又岂能不点头。 很快的,六个姑娘们又开始弹唱起来,然而她们这一开口,潘厚仁就惊呆了:这,这不是自己“创作”,风野子重新演绎过的曲目么,怎么暖阁的姑娘们也会唱了? 春兰阁表演的那些曲目,黄俨和严宽都还没有耳福听过,故而暖阁的姑娘们演绎的虽然是潘厚仁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曲目,却是让两个太监耳目一新,连连鼓掌。 一曲终了,两个太监是不吝赞美,连称今日没有白来。 “贵客们觉得这曲目可还好听?”刚刚说话的那姑娘,满怀信心的问道。黄俨和严宽自然是连连点头,只听黄俨道:“此曲虽不符平仄之律,但听起来别有一番风味,可是西域那边来的?不对,西域那边歌舞也不是这般的风格,这般的风格真是…” 作为皇帝的身边人,要说见识广泛,别说是这里的姐儿们,就连潘厚仁,在对这个时代的细节了解,也未必就能比上黄俨。 “贵客您别猜了,这曲目呀,可是来自咱们大明第一词牌大家,云南的潘厚仁少爷哩!是他创作了这种歌曲词牌,然后由风野子大家演绎的,独门招牌,天下就这一家!京师里也就只有我们暖阁的姑娘能唱了,花夜的都不成!” 当那姑娘说出“潘厚仁”三个字时,在座的三个人都齐齐脸上换了个表情! 黄俨跟严宽那是惊讶加上好笑,而潘厚仁,则是苦笑加上无奈! 人家都点名了,却不知道真人就坐在桌边!照理说,潘厚仁此时应该感到欣慰和高兴,能够成为暖阁姐儿们心中的偶像,这可是多少骚人墨客求都求不来的机会,然而谁能猜到,潘厚仁心中念念不忘的,却是“版权”两个字。 “盗版,你们这真是赤果果的盗版啊!”潘厚仁嘴上虽然没有说,心头却是在狂呼,“版税,你们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版税啊!不行,回头一定要请朱棣将文化产权保护写入大明律例,如此一来,我汉人一族首先实行文化版权,必将影响后世,泽被苍生!” “三弟,你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呢?” 黄俨见潘厚仁一直保持沉默,而几个姑娘却是喋喋不休的说着关于“偶像”潘厚仁的事迹,便故意开口问道。 “是啊,是啊,三弟,说不定你一开口,今日咱们在暖阁的开销就可以省了,明日大哥再请咱们换个地方,嘿,真要是那样,三弟,今后你在京师的这些风月场合,是不是都能白吃白喝了?”严宽瞪着被酒精烧红的双眼,又开始疯言疯语起来。 “大哥,二哥,我这是…” 虽然兄弟三个的话还没有说透,但是对于饱经世故的姑娘们来说,已然隐隐明白了点,她们纷纷侧目望向潘厚仁,原本就坐在潘厚仁身边的两个姑娘更是惊喜交加,其中一个讶然道:“这位贵客,小公子,莫非,莫非你就是…” “三弟,你还是承认了吧!这是好事,何必遮遮掩掩呢?”黄俨再次笑着催促潘厚仁,潘厚仁也只好硬着头皮,对那姑娘道:“没错了,在下就是你们口中那个潘厚仁,不过,我可不承认是什么大家,就是几首词曲而已!” “呀!” “哇!” “天啊!” 潘厚仁这一承认,就如同是一桶焰火被点燃,瞬间引爆了屋子里八个姐儿的情绪,坐在他左右两边的姑娘立马将他紧紧搂住不提,就连原本在房间另外一头弹唱的六个姐儿,此时也丢开了手里的乐器,貌似疯狂的冲过来,将潘厚仁重重叠叠的围住,就连黄俨和严宽被她们挤开去,都没人顾得上了。 这种疯狂的阵势一下子把潘厚仁给惊呆了! 第319章 白玉兰 不得不说白玉兰的表演很到位,但是透过她的这些表演,潘厚仁感觉白玉兰不仅仅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怕是连黄俨的身份也都知道了,至于说严宽,或许这样说有些得罪人,但以严宽现在的身份和地位,还不足以让白玉兰身后的那位东主重视! 想到白玉兰,或者说暖阁背后那位东主的身份,潘厚仁心头也有了明悟:为什么整个京师只有暖阁可以表演他创作的那些曲目?总不可能是因为只有暖阁没有版权觉悟,又或者是因为存在一个勾栏大联盟,而暖阁作为这个大联盟的盟主,“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显然这两种可能都不成立。唯一的可能就是暖阁背后的那位东主发了话,不准其他院子表演这些曲目,也就是说,是东宫的那位,在帮潘厚仁保护版权,作为回报,当然,是那位自以为的回报,就是暖阁可以顺便演奏这些曲目! “当真是好心机啊!好心机!” 潘厚仁脑子里这么一转,不由得也为东宫那位的心机而感到钦佩! “玉兰啊,这暖阁四季花,都是啥啊?” 就在潘厚仁沉思这其中的关窍时,严宽或许是为了活跃一下气氛,开口问道。 四季花,自然是比十三莺更加高级的姐儿咯! 通俗点来说就是这样,当然,在暖阁,四季花被称为花魁,不仅仅是暖阁的花魁,而且也是整个京师里有名的花魁!原本潘厚仁兄弟三人以为白玉兰开了口,就肯定可以见见识见识这“名满京师”的花魁,至少可以见识之一,谁知道那传口讯的丽儿却是去了半天,一直都没有回转。 “白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潘厚仁可以有耐心一直等着,但是对于黄俨来说,时间被如此白白的浪费,他可是很心疼的!虽说黄俨没有那种文采,说不出“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这般的醒世名言来,但他的脾性,可不会因为暖阁背后是东宫的那位,就彻底的收敛起来。 在内宫里面,有时候不能表现得过于懦弱,否则就容易被人当成软柿子,囫囵的给吞了! 黄俨这一发脾气,其蕴含的那种戾气就连见多识广的白玉兰都怔了一怔!要知道白玉兰可是东宫那位的女人,应该说还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可此时仍旧笑的有些勉强,道:“大人请稍等,妾身看看去!” “不用看了!四季花,本人都包下来了!哼,哪里来的土包子,竟然还想见识暖阁的四季花?” 白玉兰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个嚣张到不行的声音。 潘厚仁听那人说话,虽说调门儿高,但中气却是不够,连带着脚下也没根,漂浮的很,明显是被酒色掏空的身子。 想来敢在暖阁里这样说话的,背景都有几把刷子,至少明知这里是谁的地盘还能高声喧哗,不是仗着交情,就是仗着实力! 门开了,却是一个年轻男子,即便他蓄着须,但从眉眼分辨,年纪也大不到哪里去!话说回来,真正成熟的人,也不会说出刚才那一番话来。 “哎呀,妾身说是哪位,感情是成国公啊,国公爷,妾身有礼了!” “成国公?” 潘厚仁虽说在京师待的时间不短,可对于京师勋贵的接触却是几乎没有! 历史上成国公最有名得就是第一任和第二任了,第一任成国公出名是因为他帮朱棣靖难得天下而闻名,被朱棣视为左右臂膀,只可惜英年早逝,三十七岁就去见了阎王爷。 而第二任成国公有名,不仅仅是因为他继承了老子成国公这个封号,更重要的是,朱勇这个成国公,跟中国历史上一次极有名气的战役联系在一起,那就是“土木堡之变”。 稍有历史常识的人都知道,在国家没有被灭亡的情况下被抓住的皇帝,好像就只有明朝的那位爷了!而朱勇就是因此而出名!根据历史记载,朱勇这个人算是有勇无谋,否则也不会轻易中伏,以至于“五万骑”尽没! 五万骑啊!如果史书上记载的这段属实的话…那么土木堡之变或许就会发生改变,英宗朱祁镇不被蒙古人掳走,历史的走向又将朝向什么方向? 脑海里闪过这些念头,潘厚仁望着眼前的朱勇,心中不由自主的就对此人没了好感! “大哥,二哥,咱们继续喝酒,别管苍蝇的聒噪!” 收回眼神,潘厚仁毫不在意的继续吃菜喝酒,倒是他身边的姑娘不敢坐着了,连忙站起来,向门口的朱勇敬礼。 其实此时黄俨跟严宽心中都颇有些尴尬!照理以黄俨的身份,即便是碰上个尚书什么的,他未必会将对方放在眼底,可偏偏来的是个成国公,情况就有些不同了! 勋贵不同于普通的官员,说难听一些,官员的级别再高,不过就是些散打选手,以黄俨在朱棣身边的资历来说,这些散打选手竭尽全力也未必能够动摇朱棣对黄俨的看法! 可是勋贵就不同了! 勋贵要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层次。一种勋贵吧,可以看做是离退休干部,享受待遇,非但没有实权,而且还容易被人家欺负,欺负了,还没本事还手! 而另外一种勋贵就不同了!就好像眼前的成国公朱勇!他爹,他爷爷都是军中之人,从这两代人麾下出来的军队高级干部那是不计其数。古人讲究一个门第观念,这个“门第”可不是成亲结婚时候的门第,而是“师门”,“徒弟”的意思。尊师重道那是优良传统,就好像潘厚仁能够把沐晟麾下的兵马使得团团转一样,当今明朝诸多大将眼中,朱勇是不是成国公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爹,是朱能,是他们的老上级,老领导,是率领他们打仗,提拔他们当官的人! 所以朱勇在军中极有人缘,而不管在什么朝代,真理就是“枪杆子里出政权”。 更重要的是,朱勇并非仅仅是顶着勋贵的帽子吃闲饭,在家混吃等死。除开成国公这个封号之外,他还有自己的职业:都督府佥事。 都督府是干啥用的呢?这个名字或许大家经常听到,但却不明白其含义。都督府是明朝的一个军事机构,凡武职世官、流官、土官之袭替、优养、优給等项,所属皆上报于府,府再送兵部请选,选定后,经府下达都司卫所。或许这样解释大家会更迷糊,换个说法,可以将都督府当做是后世政工科,当然,是集中在一起的政工科。 而朱勇,因为他爷爷和父亲的恩荫,继承了成国公这个爵位,同时也进入了都督府,目前暂时还是佥事,到最后可是当上了都督,正一品的实权官! 因为土木堡,潘厚仁心中对朱勇不待见,可他却忘记了,如今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镇国将军二等伯,跟人家“国公”相比,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他不待见人家,还得看人家怎么想呢! “你什么东西!” 朱勇本身就不是好脾性,加之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国公爷,又在都督府里行走做事,眼界高的差不多只能看见龙椅了,岂会将一个昆明来的“土包子”放在眼中? 一面说话,那朱勇一面就撑开挡在他面前的白玉兰,以及几个姑娘,大踏步的走进来,像是要跟潘厚仁好好的“交流交流”,当然他的这种交流,多半还是以拳头来说话! 跟潘厚仁不同,黄俨虽说心中也有些不忿,但他毕竟是皇帝身边的人,这满朝的文武、遍京师的勋贵,哪些是可以往死里踩的,哪些是需要客客气气的,哪些是应该以礼相待的,哪些是必须绕道而行的,他心中都清楚的很! 说句不中听的话,朱勇在黄俨的心中,那就是属于远远看见就要绕道的那种! “成国公,息怒!” 然而此时,黄俨却没法绕道,也不能绕道! 只因为一边是怒气冲冲的成国公,一边是自己的结拜义弟,更重要的是,这个义弟才刚刚在朱棣心中有点分量! 如果说潘厚仁纯属就是个昆明的野小子,那此时黄俨定然是以兄长的身份,要潘厚仁向成国公道歉,息事宁人,哪怕就是他黄俨低声下气一些,也要弄个委屈求全! 然而潘厚仁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春城小倌了,他的名字已经成为朱棣府案上经常出现的记号,而他的事迹已经在整个大明传颂,如果说这个时候黄俨还要潘厚仁对成国公道歉认错,委屈求全,先别说潘厚仁同意不同意,光是对潘厚仁将来发展的影响,就是不可估量的打击! 一瞬间的功夫,黄俨脑子里就闪过了无数的念头,而他毅然站起身来阻拦朱勇,不仅仅让严宽吃惊,更是让潘厚仁对这位大哥有了新的认识! “你是什么东西?” 那朱勇走近之后,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酒味,不用说这厮也是早早就到了暖阁,已经不知道喝了多少,借着酒劲来此处撒野来了。 “咱家黄俨!” 黄俨打心眼里不愿意与朱勇发生正面冲突,可当已经对上的时候,他也不会弱了自己的气势,两眼那么一瞪,双手习惯性的往腰后一搭,抬头挺胸,到还真是有那么一点气势! “咱家?黄俨?” 朱勇的眼珠子微微的抖了一抖,道:“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黄公公啊,怎么,现在公公也要来逛窑子了么?好笑,当真是好笑啊!” 别看朱勇口中说的恶毒,但却是没有再继续往前挤,他笑得猖狂,但行动却停止了下来。 “哎呀,说来说去,大家都是熟人嘛,何必这样呢,国公爷,今天晚上您那雅间里的所有开销,算妾身的,算妾身的,都是下面的姑娘不懂事,多嘴,多嘴啊!” 这个时候,白玉兰终于有了插嘴的机会,连忙将她香喷喷的身子挤到黄俨与朱勇之间,希望能够息事宁人! 可这事情跟姑娘们多嘴有啥关系呢? 潘厚仁倒是不怕朱勇!即便他头上没有“镇国将军二等伯”这样的帽子,也没有黄俨这个大哥,他还是不怕朱勇!他连纪纲都不怕,还怕朱勇?别忘了,他可是张三丰的再传弟子,最关键的是,张三丰这老神仙如今还活蹦乱跳的,除非是纪纲那种疯子,这世界上又有几个人敢真要了他潘厚仁的命? 不过潘厚仁就是好奇,是什么原因,让朱勇这个成国公气势汹汹的冲过来兴师问罪? “白妈妈,这事情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大家一个说法?” 第320章 不过就是个国公 不管还在气呼呼的成国公朱勇,也不去拉傲立如同西门吹雪的黄俨,潘厚仁只是眯起两眼,望定那白玉兰!而这个时候,身为黄俨二弟潘厚仁二哥的严宽,却是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 “这个…这个…” 夹在三个男人眼神当中,那白玉兰面色甚是为难,扭捏了好半天,才开口道:“哎呀,春香和石榴原本是陪着成国公的,丽儿那死丫头不知道其中的厉害,跑去嚷嚷,说是潘厚仁少爷您来了,那春香和石榴原本就是潘少爷您的崇拜者,听说您来了哪里还坐的住呀,就要跟成国公告辞,这不…” “这就得罪本爵了!” 那朱勇接上了白玉兰的话头,这个时候他也是稍微冷静了些,知道自己的爵位虽然高,可是跟黄俨这个皇上身边亲信相比,有些地方还是有差距的。人都说打狗看主人,哪怕黄俨是条狗,那也是天子家的狗,外人岂能随便打? 但输人不输阵,这个时候朱勇也不能怂了!正好潘厚仁开口问那白玉兰,趁着接话的机会,朱勇也从跟黄俨大眼瞪小眼顺势一转,面向潘厚仁,“哼!不就是个会写曲,有几个臭钱的兔儿爷么!值什么?潘厚仁,本爵听过你的名字,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跟朱勇的外形相比,潘厚仁白面无须,眉清目秀的,还真是有几分兔儿爷的潜质。对于自己这副过于清秀的模样,潘厚仁也是素手无策,总不能自己在脸上弄两条刀疤,又或者戳瞎一只眼睛吧? 况且青菜萝卜,各有所爱!潘厚仁相信喜欢他这种青菜型的女人,应该远远超过喜欢朱勇这种萝卜,而且还是带泥的胡萝卜的多! “你这个带泥的胡萝卜!”不知怎地,潘厚仁顺口就将心中刚刚想到的话给说了出来,倒是让在场的人纷纷一愣:胡萝卜? “咳咳,萝卜的一种!我看国公爷相貌堂堂,脸圆头圆,红光满面,真是像一颗饱满的萝卜?白妈妈你说呢,你看国公爷像不像萝卜?啥,你不点头,难道你认为国公爷像红薯么?” 潘厚仁这么一问,那白玉兰当真是死了的心都有了!她敢说国公爷长的像颗红薯,她敢么? “潘厚仁!” 朱勇再怎么克制,此时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了!他此刻唯一的念头就是将潘厚仁打倒在地,然后像踩一颗青菜那样,狠狠地踩,狠狠的踩,然后再拧上两脚! 成国公一系乃是武将出生,基因遗传加上家庭因素,这朱勇不仅身材壮硕,身上也是有几分功夫,加上此时酒劲上涌、胆气横生,沙钵大小的拳头泛着红光,就要朝着潘厚仁的头上砸去! 朱勇的拳头为何泛着红光,这可不是玄幻小说,也不是真气外放,纯粹就是朱勇喝酒喝的太多,不只是脸红脖子粗,就连那四肢末节都被酒精给染红了而已! “不要!” 黄俨根本没想到朱勇如此经不起撩拨,而且在明知道自己这方人的身份情况下,还敢悍然动手! 拳头一出,必有人受伤! 而黄俨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要保护潘厚仁!人总是容易被表面现象迷惑而忘记本质。潘厚仁看上去像是个文弱书生,而且青涩年幼,如何跟五大三粗正值青壮的朱勇相比? 可是黄俨却忘了,当初在昆明的时候,又是谁将他们从一群白子的围攻之下解救出来? 不管怎么说,潘厚仁看见了!他看见了在朱勇拳头飞出来的那一瞬间,黄俨试图舍身阻拦的那个动作!这就够了,这就已经让潘厚仁在心中对黄俨这个大哥产生了真正的认同感! 至于说朱勇的拳头,潘厚仁并没有放在心上! 并不是因为看到朱勇出拳潘厚仁才放心,事实上在朱勇进门的时候,潘厚仁就已经知道,在战斗力上,十个朱勇也不是他的对手! 拳头虽然大,吼声虽然响亮,可惜都是虚张声势而已!“拳打直线”这算是拳法的一个基础要义,然而在潘厚仁看来,这朱勇,就连这点基本功都做不到,他那拳头根本就是晃晃悠悠,或者说飘飘忽忽的,如果将其拳头在空间的轨迹连起来,必然是一根弯弯曲曲的复杂函数曲线,这样的拳头,潘厚仁甚至不需要躲闪! 只是轻轻的一拍! “啪!” 像是拍飞了一只苍蝇,又像是打死一只蚊子! 在众人眼中,气势汹汹的朱勇前一秒还在冲锋,下一秒,连拳头带人原地转了个向,跌跌撞撞的向着墙壁而去! “砰!” 拳头打在了木质的墙壁上,发出巨大的声音,好像在为朱勇这一拳之力而鼓掌!不仅是墙壁发出轰鸣,就连屋顶的天花板好像都受到了震动,簌簌震颤,以至于有一片灰尘飘落! “啧啧,成国公好大的力气!” 潘厚仁犹如没事人一般鼓掌起来,面上带着微笑,冷冷的微笑,口中说出的话却是让满屋子的人瞠目结舌!除开潘厚仁跟朱勇之外,这屋子里的人根本连武术的边都没有沾上,如何能够看出刚刚潘厚仁那一拍的奥妙来?在他们看来事情好像还真是潘厚仁说的那样,那成国公朱勇,当真是好大的力量! “你!” 等到潘厚仁说完话之后,一直保持拳面撑墙壁姿势不动的朱勇终于回过头来,两眼死死地瞪着潘厚仁,双手垂下,若是此时有人仔细去看,就会发现朱勇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尤其是他的右拳颤抖的最厉害,而且四根手指都像是血一般的红! 跟刚才被酒精烧灼的红不同,这种红按照后世医学的术语解释,就是皮下毛细血管大量破裂。 上好木质的墙壁愣是被朱勇一拳轰出个显眼的印记,可是这种力量真是朱勇自己的?恐怕也只有潘厚仁清楚,而朱勇则是大概明白了一半——他做不到,可是在潘厚仁“帮助”下,他做到了! 这种“帮助”可不是什么好事,虽说现在朱勇的脑子仍旧被酒精烧得有些不清白,但他心中却清楚,即便是他家中蓄养的那些“高手”,也无法做到潘厚仁这般举重若轻! 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朱勇才想到了潘厚仁的另外一个身份——张三丰的再传弟子! 跟老神仙的再传弟子动手,自己这是找死么? “呸!” 朱勇好歹也是个成国公,虽说他刚刚被潘厚仁阴了一把,但老实说并不是太丢脸!重要的是,既然今日有黄俨在,那么从“权贵”的方面,朱勇知道自己占不到不大的便宜了,纯粹耍无赖打架,那巨疼的右手又在提醒他这是找死。 作为一个习武之人,朱勇内心当中对张三丰还是有一种莫名的崇拜,作为一个江湖人,他更觉得自己在潘厚仁面前没啥好得意的! “白妈妈,本爵把话撂这儿了!四季花今天陪谁都可以,但绝对不能配这个…陪这个小小的镇国将军!”朱勇原本还想在言语间辱没潘厚仁,但转念一想那潘厚仁牙尖嘴利,说的多了估摸着最后吃亏的还是自己,故而丢下这样一句话,他倒是转身就走了,留下一脸为难的白玉兰! “哼,好一个成国公,明日早朝的时候,咱家倒是要问问皇上,成国公在风雨场所殴打大明勋爵该当何罪!”黄俨脸罩寒霜,刚刚成国公揭穿他的身份,嘲笑他跟严宽是太监,那可是真正揭了他疮疤,这口气他是咽不下的! “正是此理!” 刚刚一直像鹌鹑般不敢说话的严宽,此时胆气仿佛又壮了起来,拍着桌子,将碗筷盘碟震得哗啦啦作响!只不过他刚才的表现,不管是潘厚仁还是黄俨都看在眼中,默默在心中将其人品下拉了一个档次。其实不仅仅是潘厚仁跟黄俨,就连白妈妈等暖阁的姑娘们,虽说口中不说,脸上不显,但心中也是默默的鄙视着。 “好了,大哥二哥坐下,咱们继续,不就是四季花么?白妈妈啊,你也别为难了!”潘厚仁反而笑得一点都不勉强,哈哈大笑道:“四季花又有啥了不起的呢?大哥,二哥,回头啊,我就把春兰阁开到京师里来,啧啧,暖阁是四层,咱们就修个五层,暖阁有四季花十三莺,到时候我就弄个七仙女三十六岛主,嘿!” “好!三弟有志气!” 黄俨被潘厚仁扯的重新落座,一口气闷了杯中酒,竖起大拇指赞赏道! “还不止呢!白妈妈,我写的那些词曲,你们暖阁要唱就唱吧,不过我今后写的词曲,你们暖阁却是不可以用了!否则的话,我就会对外说,暖阁只会拾人牙慧,明白没有?” “这…这个,潘公子啊,你也知道这事情妾身做不来主呢,唱还是不唱,那可是妾身的东主说了算!” 白玉兰这话也是柔中带刚,绵里透针。她的东主说了算,表面上听起来好像是说这些词曲在不在暖阁唱是东宫那位说了算,但深一层想,既然是东宫那一位开口,那潘厚仁刚刚说的话,岂不是就不算了? 潘厚仁又如何听不出来这其中的含义?冷冷一笑,他凝视着白玉兰的两眼道:“白妈妈很讨东家的喜欢吧?” 白玉兰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潘厚仁这话,而潘厚仁好像也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的继续说道:“没关系,等到京师只有我潘厚仁的院子时,谁说了都不算了!哈,到时候我就要在京师勾栏,不,全国所有的院子大门上都挂上一个牌匾,嗯,简单点,就写——朱勇与狗不得入内,大哥二哥,你们说这样如何?” “好!” 黄俨跟严宽齐齐竖起大拇指,房间里几个姑娘脸上纷纷变色,而那白玉兰神情却是很冷漠,或者说是不屑,或许此时白玉兰心中已经将潘厚仁当成了一个虚有其名的狂徒了:整个京师里只有他潘厚仁开的院子?这是脑子里进水了吧?别的院子不说,光是暖阁和花夜,这京师里排名第一和第二的两家院子,其来头就是潘厚仁区区一个镇国将军扛不起来的吧?甚至是刚刚那位国公爷,如果今日不是有这两个太监。白玉兰并不知道黄俨和严宽的具体身份,但她阅人又何止无数,岂会认不出两个是太监?从朱勇的话中,她更能猜到两个太监,尤其是年纪大的这个在宫中身份怕是不低。 第321章 不信就算了 可是再高也不过是太监而已,而东宫那位,将来可是要荣登大宝的,那就是这天下的主子,除了头顶上的老天爷,还有谁能大的过他呢? 想到这里,白玉兰干脆一敛裙裾,对着潘厚仁福了礼,“潘公子当真是豪言壮语呀!妾身期望潘公子能够梦想成真,到时候还请潘公子赏妾身一口饭吃才是!” “白妈妈说笑了!像白妈妈这样的妙人儿,何必在我潘厚仁的饭桌下捡米粒儿!指不定哪天,嘿,大哥,你还得叫白妈妈一声主子呢!” 正所谓“针尖对麦芒”,那白玉兰用言语讥讽潘厚仁是在白日做梦,潘厚仁也不示弱,暗示白玉兰是依仗太子在背后,痴心妄想。一个妈妈桑又岂能入宫,别说是当皇妃贵人,就连当宫女她都不够资格,至少“政审”这一关就过不了! 白玉兰毕竟是个女人,她的“胸径”虽然可观,但“胸襟”又怎能跟二世为人的潘厚仁相比?这边潘厚仁还在微笑,那边白玉兰已经是面色铁青,狠狠地一跺脚就要转身离开,潘厚仁却是得理不饶人,又道:“白妈妈,刚刚你可是说过今日的开销都算在你头上,这样罢,再给本少爷叫十个姑娘来,另外酒席再上两桌,酒可是只要女儿红啊!” “妾身…知道了!” 白玉兰的娇躯颤抖起来,连带着她的声音也是抖个不停,由此可见此时她心中的怒意已经达到难以抑制的程度。然而正如潘厚仁话里所说的那样,免单是她自己说出口的,总不能食言而肥吧? 白玉兰在京师的确不算是个人物,但她好歹也是暖阁的总妈妈,她代表的暖阁,也代表着暖阁背后的那位,总不能连那位的脸都一起丢了吧? 等到白玉兰离开之后,严宽终于忍不住,脑袋凑到潘厚仁身边,低声道:“三弟,你是不是把那白妈妈,得罪的有些狠了?” “有么?大哥,你觉得呢?” 此时潘厚仁是越看那严宽,越是觉得不顺眼!如果不是因为大家有结义兄弟的情谊,潘厚仁还真是不想跟他说话,甚至不愿意跟他一桌! “值什么?” 别看黄俨年纪大,其实心气却是比普通人要高的多!白玉兰背后是太子不假,可那又如何呢?难不成朱高炽还会因为一个风尘女子,一个妈妈而得罪他黄俨?别忘了黄俨可是朱棣最信任的身边人,至少是之一! 别说是得罪白玉兰,以黄俨对朱高炽的了解,大明朝这个太子爷最大的毛病就是好色! 是的,朱高炽就是好色!是好色而不是风流!风流之人往往多情,而朱高炽是好色而薄幸!凡是被他看上的女子,其结局往往都比较凄惨!黄俨甚至可以肯定,如果他直接对朱高炽说白玉兰得罪了他,在必要的情况下,朱高炽甚至可以毫不犹豫的处死白玉兰,来换取黄俨的支持! 是的,支持! 只要朱棣一天不向天下公布诏书,或者说只要他朱高炽还没有坐上龙椅,他就不得不需要黄俨的支持!别忘了,以黄俨现在在朱棣身边的地位,即便是朱棣驭龙宾天的时候,黄俨仍旧是最早接触诏书的几个人当中之一! “不过三弟啊!”黄俨一开始不屑的语气引得几个姑娘纷纷侧目,但他随后却是话锋一转,问潘厚仁道:“你刚刚说要将春兰阁开到京师里来,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潘厚仁微笑着点头道:“大哥你不觉得京师这些娱乐场所实在是太古板了一些,毫无情趣可言…唔,小弟失言了!嘿,总之啊,只要小弟的院子在京师里一开张,保证京师里的人很快就会忘记那些老朽的院子,像什么暖阁、花夜,不过就是昨日黄花了!” “潘公子,你莫不是在吹牛吧?” 终于,有个姑娘受不了潘厚仁的这番大话,开口问道。 “哦,这位姑娘是…” “奴家菲菲,还请公子怜惜!” 菲菲姑娘倒是有一张好脸盘子加上惹火的身材,之所以在暖阁排不上第一梯队,主要的原因还是文学音乐功底差了些。 “菲菲姑娘,若是本公子在京师开了院子,请菲菲姑娘来做红牌,月入万两不是梦,菲菲姑娘可有兴趣呢?” 不回答菲菲的话,潘厚仁却是反问那菲菲。 从潘厚仁哥三个的房间里出来,白玉兰的心情当真是很糟糕! 虽说一开始白玉兰并没有太看重潘厚仁,仅仅是将其当成一个偶尔谱写了几曲词牌的文人,但经历了今天的事情之后,白玉兰终于相信了外界的传闻——纪纲,是被潘厚仁给斗倒的! 这个传闻目前还仅止于整个京师的“上层”,这里所谓的上层,自然是有权有势的那个阶层,而白玉兰之所以知道,那是因为她的身份——她是暖阁的老鸨子,自然能够进出各个雅间,也就能够听到更多的消息。 至于说潘厚仁说他要在京师开勾栏院子,还要将暖阁、花夜统统踩在脚下,这些在白玉兰看来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哼!也不撒泡尿照照,算什么东西!”扭动着腰肢,白玉兰径直朝着朱勇所在的房间而去!她要去安抚一下暖阁的贵客,像朱勇这种有权有钱又有闲,而且还大方的客人,可是白玉兰的心头肉,要是给潘厚仁气跑了,那才真是她白玉兰的损失。 朱勇所在的房间当然是暖阁里第一流的,即便不是最大最豪华的,那也是第二大,第二豪华的!此时房间里还烧着熊熊的炭火,加上四个男人和十多个女人,将宽敞的房间也哄得暖洋洋的。 “什么镇国将军二等伯,跟咱们国公爷提鞋都不配!” 一个尖嘴猴腮的家伙,正在拍着朱勇的马屁!白玉兰敲门进来,第一眼就看见仰脖子喝酒的朱勇,很明显,这位成国公还在气头上,心中怕是还念念不忘的跟潘厚仁家中女性发生点超友谊的关系! 今日陪朱勇来暖阁喝酒的,除开那尖嘴猴腮的家伙之外,剩下两个也都是京师里算的着的人物! 不是他们数得着,而是他们的家庭数的着! 至于说那尖嘴猴腮的家伙,却是朱勇的表弟,本身的家庭可以说是下层人士,却不知为何从小很受朱勇器重,走到哪里都喜欢带着这厮,可能是因为这厮会说话,也有可能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尖嘴猴腮姓杨,单名一个国字,杨国,光听这名字就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味儿。 “小国儿也不要小看那潘厚仁,我倒是听说皇太孙殿下很器重那小子,原本仅仅是个亲军名誉总教习,后来却是殿下亲口任命为正式总教习呢!”一个怀里搂着姐儿的青面年轻人说道。 “关家哥哥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小弟我怎么就不知道呢?”杨国愣了愣神,转眼瞅自家的表兄,朱勇虽说没出声,但他的沉默也就表示同意那“关家哥哥”的话。 杨国虽然自家不是“体制”内的人,但跟着朱勇在京师里混迹了这么多年,当然也知道名誉总教习和正式总教习的区别,况且还是皇太孙亲军的正式总教习,从品级上来说,已经跟朱勇那个都督府佥事相差无几。 “哪里来的消息?小国儿这就是你自己消息不灵通,却是怪不得别人!还有呐,你可知道潘厚仁的师承?”关家哥哥像是越说越有兴致,连白玉兰站在门口也不管,只顾着卖弄他的“见闻广博”! 终于还是朱勇听不下去了,狠狠的一挥手,道:“关安,你给我闭嘴!谁再提那个潘厚仁,谁就自罚三杯!” 朱勇发话了,关安倒是赶紧打住,用哈哈大笑来掩饰了自己的窘态,却是转过头去,狠狠地在怀中姐儿的脸蛋儿上嘬了一口,“好好好,我的嘴巴就该用来喝酒,品香!” “关少爷你最坏了!” 怀中那姐儿扭动着水蛇一般的腰肢,扭捏不安的神情像是个雏儿,实际上却是在撩拨那关安的性子!只不过像朱勇这些年轻人,早已经习惯此番风月,又哪里会有猴急的表现! “哎哟,国公爷,几位少爷,今天真是玉兰的错,玉兰这就陪上三杯酒!”这个时候白玉兰终于有了插嘴的机会。 只不过那关安却好像不愿意这般轻易的就放过白玉兰,他先瞅了瞅朱勇的神情,随后才道:“白妈妈,话可不能这么说呀。你喝的酒还不是要咱们国公爷掏腰包?依我看啊,酒,还是咱们自个儿喝,但是得要你白妈妈喂才行!” “喂,妾身当然喂!”白玉兰婷婷袅袅的走过,正准备坐下,那关安又道了:“且慢,这里可没有白妈妈的凳子,要坐,就只能坐哥几个的肉凳子,也不能使那白瓷杯儿喂,得用白妈妈你那香喷喷的皮杯儿,大家说对不对啊?” 关安这话一说,就连那朱勇都乐呵起来。 这里是勾栏,放浪形骸本就是这里的主旋律!那白玉兰虽然是暖阁最大的老鸨子,虽然大家心知肚明她跟太子的关系,然而正是因为白玉兰这种身份,调戏起来才够味道! “哎哟,你们几个少年郎啊,以为这样就能难住白妈妈了?孩子们乖,妈妈这就挨个儿的喂,哈!”白玉兰微微一怔,随后就堆起笑容来,以年纪来说,她好像还真是不吃亏! 嬉笑打闹当中,白玉兰还当真是从朱勇开始,一个二个的依偎在男人怀中,用她的檀口盛满美酒喂过去。 可是当到了那杨国的时候,白玉兰却好像没看见似的,径直跳了过去! 杨国脸色微微一变,却是没有开口。关安看到这一幕,眼神当中闪过一丝冷笑,而朱勇,却是有些不悦,开口道:“白妈妈,不能厚此薄彼吧?” “哎哟,我的国公爷可是还没有被妈妈喂饱,来来来,妈妈再喂你一杯!”白玉兰不愧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一句话就想把朱勇的本意给带过去,殊不料朱勇今日也是心中窝火,听白玉兰这么一说,猛拍桌子:“白玉兰!你少给本爵装傻!小国儿那杯酒,你是喂还是不喂?”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白玉兰一双媚眼骤然变得犀利起来,竟然也有几分刀子样的感觉。 “国公爷,妾身看你今晚喝的有些多了。这样罢,妾身再去把夏荷请来,陪小国儿少爷一宿,如何啊?” 第322章 夜遇皇太孙 夏荷也是四季花之一,刚才朱勇叫姑娘的时候,夏荷正忙着,所以房间里只有春娟和秋菊,却是没有夏荷跟冬梅两个。 白玉兰说去叫夏荷来陪小国儿,也算是给朱勇台阶下了!好歹白玉兰也是太子殿下的人,能够跟朱勇他们三个勋贵“亲嘴”那是给面子,可小国儿算什么东西,说白了就是个帮闲,白玉兰可还没有自轻身份到那种程度!况且杨国相貌可憎,本就不讨女人喜欢! 话说到这个份上,如果朱勇再要强求,事情就真的有些僵了! “算了算了,我的国公爷哥哥,今天大家就是来图个高兴的!白妈妈,你还愣着干啥,赶紧去将夏荷姑娘,冬梅姑娘找来啊!” 这个时候,关安却又起身来打圆场,那朱勇发出一声冷哼,杨国却是满脸的不自然。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白玉兰也只好走出房间,这才将将替里面的人把门带上,转过头来,却看见了一张清秀的面庞! 潘厚仁! 潘厚仁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呢?说起来也是巧。 自打白玉兰走了之后,黄俨觉得这酒是越喝越没意思,时辰也差不多了,就不想再继续喝下去。兄弟三个刚刚才要了两桌酒席,十来个姑娘,却全都浪费了。 黄俨要走,严宽见他喝的不少,主动提出送他回宫,反正严宽也要回去。而潘厚仁觉得自己既然已经来了,不如再转一转,看看这个暖阁究竟有些啥玄虚,虽说他也没把自己当成啥了不起的人物,但既然当着白玉兰还有两位兄长的面,把话都给放出去了,那在京师开勾栏院子就是板上钉钉没跑的事儿,心中总得有点谱。 春兰阁在昆明那可是响当当的天字第一号,总不能到京师之后反而弱了名头,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了解敌情那是第一步! 趁着现在大家伙儿都忙,没人注意,潘厚仁抱着心头的秘密,就在暖阁里转悠起来。 谁知道这一转悠,竟然就转到朱勇哥几个所在的房间门口。 这人啊,有时候耳朵太灵光了也不好,潘厚仁倒不是故意的,却隔着门板,把那哥几个还有白玉兰之间的对话、响动都听了个十足! 也是潘厚仁听得太入神,那嘴皮子碰嘴皮子的“兹儿”声让他“饱暖”的身体有了某些方面的动静,这眼不见啊反而更加惹火,只因为全凭脑子的想象,白玉兰究竟是穿没有穿衣裳,恐怕只有潘厚仁自己才清楚。而最后的结果就是潘厚仁浑然没有发觉白玉兰已经走到门口,结果两人差点碰了个满怀! “哟,这不是潘少爷么?怎么,妈妈我给你安排的姑娘们不满意?” 白玉兰此时心中也是窝火的很,天知道今天这是撞了啥邪气,事事都不顺心,错非她是个女流之辈,当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厄,白妈妈,我这就是随便走走,消食,消食,不要钱的白食当真不是那么好吃的!”潘厚仁心中有鬼,两眼滴溜溜的顺着白玉兰头上转到脚底,又从脚底转到了脸上,最后停留在那红嘟嘟的两片嘴皮子,挪不动了! 感觉到潘厚仁眼光的落点,即便是白玉兰这样的风尘女子心中也是没由来的一阵尴尬,习惯性地跺脚一扭腰肢:“死相!往哪儿瞅呢!” 白玉兰此话一出,顿时两人皆感觉不对劲,好像彼此的关系不应该有这种对话才是,潘厚仁固然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话茬,白玉兰更是一扭头,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罢了!潘少爷若是觉得还满意,就请自便吧!妾身我说话算话,潘少爷你要是看上哪个姑娘想要留下来过夜,尽管开口!” “我若是看上白妈妈你呢?” 鬼使神差的,潘厚仁也不知道自己嘴巴里怎么就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连他自己都觉得后悔,那白玉兰更是吃惊不小! 吃惊归吃惊,白玉兰也不是好相与的女人!两眼一竖,她死死瞪着潘厚仁道:“这京师里就是蛤蟆多,身子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怎么,白妈妈你不乐意?” 潘厚仁原本是无心之语,可是被白玉兰这么一讥讽,借着酒劲他也是扛上了。 “乐意啊,妾身当然乐意!只不过要等你潘少爷在京师里开了院子,把妾身这暖阁顶得没了生意,妾身自然只有靠着你潘少爷赏碗饭吃,到时候你想妾身怎么伺候你,妾身就怎么伺候你!” 白玉兰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不屑,直刺的潘厚仁心中光火,狠狠一挥手道:“白妈妈此话当真?那咱们就走着瞧好了!” 白玉兰哪里相信潘厚仁有这种本事啊!在勾栏这等风月场所里,哪个男人不是吹牛皮说瞎话?她摆动翘臀带转腰肢,一个冷哼,提琴般的脊背对着潘厚仁,走了! “真是个风骚入骨的女人啊!” 望着白玉兰的背影,潘厚仁此时心中还真就是想实现刚刚说的话。 “别得意的太早啊,白妈妈,少爷我说话可是算话的!不就是将暖阁顶得没生意么,你就洗白白的给少爷我等着,用不了多久,少爷我就要让你乖乖的给少爷我舔…” 潘厚仁此时脑海里的画面还实在是有些少儿不宜了。经过白玉兰这么一桩事,潘厚仁也没了继续转下去的心思。 循着回廊缓缓而行,潘厚仁也没花多少工夫,就从暖阁里走了出来。 此时已经是深夜,也就是这些风月场所将半边天都给照亮了! 被大街上的冷风一吹,潘厚仁这才回过神来:黄俨跟严宽走了,他怎么办呢?他可是没有马车的啊,难不成要在这大半夜的,步行回家? 正苦恼间,突然从身后传来马蹄声,潘厚仁正想躲闪,那马蹄声,却是停了。 黑色的马车,两匹同样是黑色的马儿拉着,坐在车辕上的车夫,也是穿着黑色的衣裳,带着一顶黑色的帽子。 “我艹,来的是黑涩会啊?” 潘厚仁心中闪过这念头,却也知道这种可能性几乎为零。但那马车却是实实在在冲着自己来的,这一点毫无疑问!当然,来的不是黑涩会的马车,但是从某个角度来解释,又可以说是当前天下最大的黑涩会,曾经不是有人说过,统治阶级就是最大的黑涩会么? “镇国将军?” 那马车当真是在潘厚仁的身边停了下来。车夫低声询问,声量不大但显得尤其干净利落,潘厚仁微微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我家主人请你上车!” “你家主人是谁?” 潘厚仁微微一愣,盯着那车夫黑色的双瞳问道。 “上车便知!”车夫没有多说。潘厚仁微微一犹豫,便想起一句老话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况且看那车夫的神情,应该不是个陷阱。一咬牙,潘厚仁踏着车辕,钻进了马车当中。 马车里亮着灯,车厢的尽头坐着一个人,正在对他露出微笑。 “殿下?” 潘厚仁怎么也猜不到,坐在马车里的,竟然是皇太孙朱瞻基。 “这个时候了,他怎么还在外面游荡?而且还正好碰见自己?这不科学啊!”潘厚仁心中刚刚闪过这念头,那朱瞻基已经笑道:“免礼,坐下吧!镇国将军是不是还在想,怎么会碰到本王?” “那是,嘿,谢坐!”不知为何,潘厚仁在面对朱棣的时候还有畏惧,可是面对朱瞻基这个二十来岁的殿下时,却怎么也畏惧不起来。或许是因为潘厚仁实际心里年龄已经比朱瞻基大,看二十多岁的朱瞻基就像是在看一个晚辈,也有可能是因为朱瞻基给他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威严,其积累的还不够。 “其实本王跟你差不多从同一个地方出来,而且今天晚上发生在里面的事情,本王也都知道了,没想到镇国将军竟然还有开勾栏院的兴趣!” “殿下。” 这下子潘厚仁当真是吃惊不小!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对白玉兰和朱勇丢的狠话被朱瞻基听了去,他惊讶的是:儿子逛老子开的青楼,这算是什么事? “不用紧张,我朝律例并没有规定,官员就不能开设勾栏啊?” “可是律例有规定,官员不能逛勾栏。”面对微笑的朱瞻基,潘厚仁不知怎地说出这样一句讨打的话来。只因为官员固然不能逛,难不成皇太孙就可以逛了?潘厚仁这没脑子的一句话,倒是将他跟朱瞻基两个都给框进去了! 然而错有错着,后世不就流行一句俗语:一起嫖过娼。这可是铁啊!朱瞻基跟潘厚仁虽说不是一起进去的,但至少是一起出来的。 “哈哈,镇国将军,你真是在批评本王呢,还是在批评你自己?要不要本王明日早朝的时候,跟皇爷爷说一声,就说镇国将军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接受惩罚,本王受其行为感动,也愿意接受皇爷爷的惩处?”朱瞻基哈哈大笑,说的话让潘厚仁也是哭笑不得。 “殿下就不要开玩笑了!我又不傻!是了,那暖阁是太子殿下开设的,皇太孙殿下,你进去应该是免单吧?” “免单?啥意思?” 朱瞻基微微一愣,问道。 “呃,免单就是。不要钱的意思!” “哦,就是吃白食啊!”朱瞻基脑子也好使,立马接受了“免单”这个新鲜词汇,继而道:“那怎么成?本王堂堂。咳咳,岂可找了姑娘不要钱?况且在暖阁,本王的名头是不能用的,潘爱卿你。” “我懂的,我懂的!”潘厚仁将头点的像是小鸡啄米,“这就像是鬼子进村,偷偷滴,打枪的不要!” 不知为何,此时潘厚仁跟朱瞻基单独相处,又是在刚刚一起“铁”了之后,说话十分的舒服,有种跟朋友聊天的快感!其实朱瞻基此时也有这种感觉,他感觉潘厚仁说话不卑不亢,而且”很有趣”,在其他朝臣身上可从未曾有过这般的感受。 这就是“王八瞧绿豆”,看顺眼了!当然潘厚仁指定更愿意选择当绿豆。 “爱卿能懂就好!其实,对于父王开这个暖阁,本王心中还是颇有些不满。”那朱瞻基点着头,脸色却是有些黯淡下来,或者说他显得有些犹豫。毕竟嘛,潘厚仁是臣,他是君,在臣子面前说自己父王的不是,或许让朱瞻基感觉有些为难。然而为了达到他目的,他不说,好像又不行。 第323章 皇太孙的心思 “青楼勾栏,自古有之,倒是说不上好坏,但里面大多还是些苦命的女子,父王即便仅仅只是为了金钱利益,而不是为了欺负那些女子,但难免其下的人不会这样做,却也是父王的罪过。” 潘厚仁也不知道朱瞻基为何突然跟自己提起这个事情来。他只能保持沉默,充当好听众的角色。 “以前本王也一直在想,究竟要用什么方式才能让父王放弃暖阁,然而始终找不到一条适合的道路,毕竟暖阁每个月要给父王带来巨大的利益,哦,潘爱卿恐怕你还不知道暖阁一个月的收益几何吧?” “微臣确实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只因为朱瞻基言行很正式,虽说潘厚仁不乐意,但这个时候还是老老实实的自称“微臣”,只不过这样一来,两人倒显得生分了!然而跟皇太孙打交道,潘厚仁总要保持一些敬畏之心,总不能由他开口跟朱瞻基说,“喂,‘殿下’、‘微臣’的,你烦不烦,咱们还是直接叫名字如何?” 朱瞻基在看见潘厚仁的表情之后,好像也发觉到这点,他微微的一皱眉头,道:“私下无人,我跟你也是合拍,不若免了那些繁文缛节吧,我叫你一声厚仁,你就叫我.” “长兄,如何?” 潘厚仁连忙接上朱瞻基的话头,在别人看来他是比朱瞻基小,而且好几岁,叫一声“长兄”那是他潘厚仁沾了天大的便宜。 朱瞻基哈哈一笑,道:“好罢,长兄就长兄,也好,这样别人即便是听了也不知道你在叫谁呢,好的很呢!” 没想到朱瞻基倒是“从谏如流”,潘厚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点点头,算是确定了两人之间的这种“约定”,唯一让潘厚仁感觉奇怪的,就是凭什么朱瞻基对他如此的厚爱呢? 要知道,跟皇太孙“兄弟相称”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之所以要保守秘密,不仅仅是因为皇太孙的身份非比寻常,潘厚仁固然可以因此而得到很多人的重视,但同样也会因此而受到诸多人的嫉妒。 仅仅是嫉妒也就罢了,更有可能引来一些朝臣的“攻歼”。现在朱瞻基还是皇太孙,这种关系危害还不大。但只要朱棣一归天,到时候皇上孙就“晋升”成了太子,那个时候以潘厚仁现今的身份,尤其可跟太子殿下兄弟相称,只要稍微传统,或者说固执一点的大臣们,就会认为这是尊卑不分、是以下犯上、是君将不君、臣将不臣,是国将不国的预兆! 当然,但凡有这种论点的人,其实大多数的心态说白了就是嫉妒而已——凭啥你潘厚仁可以跟太子兄弟相称,我比你高贵多了,却没有这种机会? 总而言之一句话:祸福相依! 想要不受到影响,那最好的方式就是保守秘密! 看来不仅仅潘厚仁有这种想法,朱瞻基同样明白其中的轻重。 “还请长兄明示才是!” 绕了大半天的弯子,却是还没有说到正事上去,潘厚仁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如今皇太孙已经成了他的“长兄”,潘厚仁开口,倒也不会显得有什么不对的,就当成兄弟之间的闲聊好了。 只见那朱瞻基脸上原本苦恼的神色不翼而飞,反而露出微笑,道:“其实说起来也很简单,算是一举两得吧,厚仁你可还记得在那成国公面前发下的宏愿?” “宏愿?” 潘厚仁心中微微一怔,他倒是想起来了,之所以惊讶仅仅是因为朱瞻基用了“宏愿”这样的词汇。宏愿本是佛家用语,一般都是大贤大德才有资格自称是发下“宏愿”。照理说由朱瞻基用在潘厚仁的身上多少有些不合适。 然而朱瞻基就是用了,这让潘厚仁猜测,其心意怕就是不肯让他改变,而是必须要执行下去! 而潘厚仁的“宏愿”是啥子呢? 当然就是要将“春兰阁”开到京师里来,要挤兑得暖阁关门! 想到这里,潘厚仁一下子就明了过来,感情朱瞻基是想从这个角度入手! 是的,若是要朱瞻基开口让他老子,太子殿下朱高炽放弃暖阁的生意,怕是极不现实的。哪怕刚刚朱瞻基口中提到的,暖阁一个月的收益。其实对于太子殿下来说,登上皇位只是个时间问题,他要那么多的收益何用?难不成还差钱?不,当皇帝的有可能差钱,可是当太子的却不会差钱! 事实就是朱高炽他自己的喜好!他性好女色,仅仅是太子宫中的女性已经不能满足他对女色的要求,故而他更需要一个暖阁这样的机构,来满足他的欲望!朱高炽性好于色其实是大明朝高层一个“众人皆知”的秘密,也是个不能说、不能提的秘密! 据说,当然仅仅是据说,东宫里的女性,上不封顶、下不保底,都受到过太子的“性侵犯”,当然,东宫里也不可能有太老的女人,哪怕就是宫女到了一定年龄,要么就遣散到民间,要么,就进入专门的养老机构,只有极个别的宫女才有可能一直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待下去,用后世大家最熟悉的一句话就能说明宫女的生活——皇上,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么? 瞧,时过境迁,就连大明湖畔的夏雨荷也都在皇上的记忆当中消失了,宫女,其实是一个不比太监幸福的职业,在封建帝王时代,宫女这个职业的富裕指数是三颗星,幸福指数仅仅只有两颗星,相反的,危险指数却高达四颗星,仅次于太监和边军。 “我要你,实现你的宏愿!” 两眼死死的盯着潘厚仁,东宫皇太孙口中说出了一句让潘厚仁既感到幸福,又感到紧张的话来! 从暖阁出门,到潘厚仁回到黄俨的府邸,前前后后竟然用了整整两个时辰的功夫。 难不成此时的京师当真有如此庞大,乘坐马车穿街过巷也要这么久?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实上潘厚仁在朱瞻基的马车上不仅仅是聊天这么简单。 作为大明皇太孙的座驾,那黑色马车内部的功能之多虽然比不上后世的“总统一号”,但煮食一点宵夜,再暖上一壶酒却是没有问题的。 而让潘厚仁吃惊的是,这朱瞻基作为将来的“天子”,却有一手不错的厨艺,当真是应了“治国如烹小鲜”这样一句至理名言,只不过人家是实实在在的“烹”了一盘,而潘厚仁也就极为难得的品尝到了“储君”的手艺。 这种事情对于潘厚仁来说是面子,可若是说出去,多少有点伤害到一国之储君的威严,故而当秀娘问起来的时候,潘厚仁却是将此节给隐瞒了起来,只是说当他与黄俨分手之后,却是遇上了朱瞻基。 “那纪纲,真是已经逃的无影无踪了么?” 秀娘对于朱瞻基跟潘厚仁聊了什么并不感兴趣,她心中最惦记的就是纪纲,这个生死仇人的去向! 按照朱棣的说法,郑和已经追踪着线索而去了。虽然无论朱棣还是郑和都没有提及过,最开始下西洋的初衷,但根据潘厚仁在后世的一些了解,有种说法是这样来解读郑和下西洋: 建文帝朱允炆并没有在宫中大火当中被烧死,而是借着大火,经由秘密的通道逃出了京师!这条密道据说只有当皇帝的人才清楚,而朱棣也是正儿八经入主禁宫,才确定朱允炆没有死! 而朱允炆在离开京师的同时,也顺手将“传国玉玺”给带走了,以至于朱棣登上皇位之后却找不到属于天子的印章,着实是尴尬的很!另外一方面,朱棣也担心朱允炆不甘心就此失败,会隐藏在某个角落里伺机而动,为了斩草除根越绝后悔,朱棣在全国范围内秘密掀起了“大家来找他”的游戏。 然而半年时间过去了,却始终没有朱允炆准确的消息,可以说整个大明境内都被人给细细的犁了一遍,偏偏就是没有半点迹象证明朱允炆这个过气皇帝的存在。 唯独有一个消息引起了朱棣的重视——朱允炆,有可能出海了! 茫茫大海,该如何求索? 照理说朱允炆出海,也算是主动避让朱棣的锋芒。当然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也是朱允炆对朱棣无声的反抗:你不是成功的篡位当上了天下之主了么?怎么连我这个废人你都抓不住呢? 朱棣本性坚定,抓不到朱允炆他又岂可善罢甘休?在确信朱允炆已经出海之后,朱棣就开始下令建造大船,同时也物色到了郑和这个人物! 之所以选择郑和来担任舰队的总指挥,并非是正史当中记载郑和有着丰富的“出国旅游经验”,当然这个也是其中一点因素,真正重要的原因,是郑和有着非比寻常的追踪能力! 郑和是太监,会武功,有追踪能力,正好还有个出过国的叔叔当老师,这样好的条件,想不进入朱棣的眼帘都难!被朱棣看中之后,郑和不得不接受了“下西洋”这个“痛并快乐着”的任务,可是谁也没有想到这一下,就是好几次,以至于郑和的整个人生,都再没有跟大海脱离亲密的干系。 从这个非正史的说法来看,郑和,其实是很擅长追踪的,故而朱棣会让他带人去追索那纪纲。 听完潘厚仁的分析,秀娘心中略微舒坦了一些。可以这样说,纪纲只要一日不授首,秀娘的心啊,那是一天不能安! “照你这样说来,那纪纲被抓住是迟早的事情了?”秀娘想了想之后又问道。 在这个问题上,潘厚仁还真是不知道该怎样来回答秀娘了!历史证明,郑和在耗费了大明朝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进行了六七次出海的行动,最终却没有能够找到朱允炆,至少从后世能够找到的历史记载当中,完全没有一点这方面的信息。 结果如此,以至于潘厚仁此时也在担忧,那郑和会不会是一直在忽悠朱棣?事实上他就没那种追踪的本事,反正一出海就是他郑和说了算,等见到朱棣之后再一通忽悠,只要朱棣同意他下次继续出海就结了,至于说是不是真的发现了朱允炆的踪迹,怕是只有郑和自己才知道。 第324章 执念 当然,也就是朱棣才对朱允炆的死活有着执念,等到朱棣死了之后,他的儿子、孙子就不是那么容易上郑和的当了,下西洋也就不那么频繁,等到郑和死了之后,下西洋这个耗资巨大等同于后世曾经发生于两个超级大国之间的“星球大战”的行动,也就终止了。 正是因为潘厚仁有些怀疑郑和在追踪方面的本事,所以秀娘问起来,他才感觉有些尴尬。 “这个,秀娘你放心好了,若是郑和找不到,我也不会让纪纲就此逍遥!” “这可是你说的哦!” 秀娘的眼神撇过来,潘厚仁连忙做出一副“信心百倍”的神情,好像那纪纲就像是他脚边的鸡崽,两根手指头轻轻一拈就能起来似的。 “那我就放心了!不过话说回来,厚仁啊,你今天晚上跟黄大哥他们,玩的可还开心啊?” 女人就是女人,哪怕武功高强,她本质上还是个女人!而女人天生的嫉妒心理就决定了她们在某些事情上始终是难以释怀的! 这个时候不管潘厚仁回答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都只会落入女人的圈套当中,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含糊应对”,之后再“顾左右而言其他”。 “啊,唔,这个吧,秀娘,我突然感觉肚子好饿的,那个破地方,做出来的饭菜实在是难吃死了,跟秀娘你做的饭菜相比,还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抬头假意看了看天色,潘厚仁又道:“趁着现在天色还早,有劳秀娘帮我做点吃食如何?” “趁着现在还早”,这样的话怕也是只有潘厚仁这种没脸没皮的心态才能说的出来!此时天上月亮都快要下班了,估摸着还有一更天鸡也就叫了,真要是秀娘花点功夫做出饭菜来,那指定不是宵夜,而是早餐了! 不过宵夜还是早餐对于潘厚仁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必须装出一副“饿死鬼投胎”的神情来,以触动秀娘“疼爱”模式,从而忘记刚刚的问题。 “真的很难吃么?” 女人另外一个天性就是喜欢“比较”,更重要的是一定自己要赢! 当秀娘摇曳着身姿走向厨房的时候,潘厚仁才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虽说他在暖阁里其实也都是啥事儿没做,但不知为何在面对秀娘质问的时候,他就是心中尴尬的要命。 当香喷喷的饭菜端上来的时候,潘厚仁又开始为自己的肠胃感到悲哀了——这才刚刚在马车上大口大口的享用了皇太孙殿下的手艺,现在又要消受自家准媳妇儿的“爱心”,老实说潘厚仁真担心自己的胃壁会不会被撑破了! 然而为了不让秀娘失望,更重要的不能让秀娘知道他真正的意图,潘厚仁不得不装出一副很是“饥渴”的样子,大口大口的吃起来。 第二天潘厚仁没有起床,不是因为生病了,而是他觉得自己好像起不来,一方面是困,另一方面是撑的不行的肚子,就连往日里雷打不动的晨练,今日都免了。 接下来的两三天时间,潘厚仁基本都没离开过黄俨的府邸,用他的话说,就是外面“风大雨大”,还是在家中避避雨的好! 事实上还真是如此,纪纲失踪,张晓谶以掌卫使的身份统管锦衣卫,并且彻查在纪纲担任锦衣卫都指挥使期间涉嫌违法大明律例的锦衣卫成员,同时也宣布了纪纲的九大罪状。 纪纲究竟犯了什么罪此时已经不需要去描述了,以封建王朝时期的习惯,口诛笔伐都可以杀死人,更不用说都已经被定罪,然后再罗织罪名。当然,给纪纲扣上任何罪名在潘厚仁看来都是合适的,只因为以纪纲之纵容导致锦衣卫做下的那些事情,还当真可以用“罪恶滔天”来形容。 朱棣这个人的性子,只要是京师里的老人,从“靖难之役”过来的都清楚。所以在这个时候,但凡是跟纪纲有刻骨仇恨而且摆在明处的人,都是拍手称快、落井下石顺带捎带着借刀杀人;而凡是跟纪纲有过往来关系不错且被人知晓的,无不是惊慌失措、寝食难安忙着撇清干系另攀高枝! 而京师除开那些平民百姓之外,满朝文武也就只有两种选择,要么跟纪纲有仇,要么跟纪纲有关系!如此一来,想不混乱那都难! 不仅仅是普通的官员,就连夏布朝的老爹,尚书夏元吉大人,竟然都跑到了黄俨的府上,明着说是找黄俨黄公公,其实就是来见潘厚仁的。 当然,夏尚书大人跟纪纲之间倒没有任何猫腻,他老人家跟纪纲之间那可是“泾渭分明”的很,但他来找潘厚仁,却也有一半与纪纲有关,而另一半则是私事。 所谓与纪纲有关,那是因为眼下“纪纲案”牵连出来朝庭大臣已经越来越多。因为最清楚整件事情的,或者说事情的导火索,就是潘厚仁,而夏元吉这个人是看不惯朱棣搞株连的,首恶从犯自然不能轻饶,但是也不应该扩大打击面,让很多平白无故的被牵扯进去,掉了脑袋或者受罚。 但是要说服朱棣不这样搞,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夏元吉经过再三考虑之后,才决定来找潘厚仁,从源头上厘清楚,纪纲究竟是在什么地方触了朱棣的龙颜,以便找到更好的切入点去劝解朱棣。 至于说私事,自然就是跟他儿子夏布朝有关了。 等到潘厚仁闻讯从屋子里出来跟夏布朝见面,连连几句“有失远迎”之后,夏布朝首先拿出来说的却是私事。 “老夫托大,就叫你一声厚仁贤侄如何?”夏元吉淡淡一笑,捋着长须开口。 他这样说,潘厚仁又岂会不从,连忙道:“那是小侄儿高攀,求之不得啊!” “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我那犬子在昆明,还多得贤侄照顾!” 夏布朝如此客气,倒是让潘厚仁心中感觉有些吃不消。在如今这般的时代背景下,夏元吉一生可谓是公务员的楷模、高级领导的标杆,对于这样的人,潘厚仁心中当然是敬重的。 “伯父今日可是有事?” 两人寒暄,拉近关系,等到丫鬟儿将茶水点心送上,潘厚仁才主动开口问道。 潘厚仁是怎也想不到,因为他这几天要么很忙,要么就是把自己给关在屋子里思考问题,却是忽略了一个人:李观音山! 那日见过皇上之后,李观音山心中是极开心的,哪怕他付出了整整六万两白银的代价,可是跟“洗白”身世,外带七品官相比,六万两银子又值什么?别看李观音山过去是飞天独行大盗,后来虽说是在昆明城外盘下来个李家寨,结婚生孩子教徒弟带族人,但骨子里行的还是山贼强盗的事。 可是不管李观音山干这行弄到了多少银子,但在他的内心深处,始终还是有个当官的梦想。 这不怪李观音山势利,事实上从封建社会建立开始,一直到潘厚仁生活的后世,中国,或者说是在汉人这一族的思想里,永远都是官本位,不管你是从事什么职业的,唯独只有当官,才能让人敬畏。 故而,此番来到京师,李观音山其实是怀揣着当官的梦来的!六十多年的盐没有白吃,之所以李观音山愿意交给朱棣六万两银子,图的不就是能够通过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搏一把? 最终李观音山梦想成真,他用额外数量的银子换取了朱棣的开心,也为自己换来了一个七品的帽子! 虽说这个七品的帽子还没有正式戴到头上,但既然是朱棣钦点的,那就是合法的,也是可以遇见的。相信吏部的人还不会那么傻,连皇上钦点的官员都不重视。李观音山完全不担心自己会没有官位坐,当有了这样一顶帽子之后,他也就有了底气,向夏元吉府上递交了拜帖! 要说也是因为潘厚仁实在是太不关心李观音山了,事实上李观音山也想先跟潘厚仁商量,无奈的是时机好像总不合适,最终忍无可忍的李观音山就自主主张将拜帖给下了! 这李观音山此番来京师当真是烧了高香。若是寻常时候别说夏元吉还在犹豫夏布朝跟李药师婉的婚事,即便是他心中同意,也会因为李观音山这种莽撞的行为而看轻了他! 可偏偏时间合适,夏元吉正好想找潘厚仁聊些事情却苦于没有借口,李观音山等于是给夏元吉送借口去了。 当然,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夏元吉不可能说给潘厚仁听。 “老李他竟然把帖子都下到伯父府上了?我那个去的,回头小侄我好好的说说他,还真是一点礼貌都没有了!” 听夏元吉这么一说,潘厚仁心中还真是有些生气,真不知道李观音山这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李观音山的脑子当然不会被驴踢,哪有会武功的驴子呢。事实上李观音山不是傻,而是因为他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只是按照他自以为合适的方式来处理,殊不知官场跟江湖,虽然有相同的地方,但也有自己独特的规矩。 不按规矩办事的人,正常情况下都不会有好下场,但李观音山这次倒是撞大运例外。 “贤侄可不要生老李的气啊!其实这事儿说起来也有老夫的不对,布朝那孩子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了点,成亲这么大的事情也不跟老夫好好的说个清楚明白,倒是让人家老李受了委屈,贤侄可要替老夫道个歉啊!” 夏元吉这话是没有把潘厚仁当外人的意思,潘厚仁连忙替李观音山道歉,他要不这么说,鬼才知道两家的亲事究竟还能不能继续去。道完歉之后,潘厚仁以为夏元吉就是专程为这破事来的,就打算去请李观世音过来,殊不料他才一开口,夏元吉就连忙阻止,然后才说出了真实的来意。 “原来伯父还生就了一副菩萨心肠啊!” 听完夏元吉的叙述,潘厚仁忍不住发出一声感慨。也幸亏夏元吉乃是饱学之士,听的懂潘厚仁此话绝非贬低。 “菩萨谈不上,老夫也就是希望皇上能够少些杀孽,青史不容情,若是杀的人多了,百年之后人们又会如何看待皇上呢?” 第325章 夏尚书是个好人 真难为夏元吉在这个时候还想着为朱棣的“身后事”考虑,潘厚仁不由得摇摇头,心中暗道:“百年之后?朱棣永生永世都难以洗清他的名誉,自打他篡位得了天下,头那上乱臣贼子的帽子,就别妄想再摘了!” 真相总是很打击人,考虑到夏元吉的心情,潘厚仁很明智的没有继续谈及这个话题,而是将纪纲真正触犯朱棣的几个重点说了出来。 一就是纪纲其实暗中跟倭寇接洽,图谋不轨。二就是纪纲截留贡品。至于第三,虽说提起不甚好听,但潘厚仁也没隐瞒那纪纲暗中扣下为皇上选的秀女之事。 “好大胆!” 夏元吉听潘厚仁说完,愣是情不自禁的拍了桌子。事实上第三条是没有公布的,也不能公布。秀女虽然不是皇帝的老婆,可却是皇帝的女人,而纪纲竟然敢抢在朱棣之间“截胡”,仅仅用“胆大妄为”这样的词语已经不足以形容,或者用“狗胆包天”才勉强合适。 气愤归气愤,但得知这一条之后,夏元吉却也只能是仰天长叹:“那纪纲是自作孽不可活,可恨,可恨,无端端要害几多人命啊!” 是啊,有了这一条,朱棣实在是没有理由不大发雷霆,而恼怒的他,又岂会放弃“瓜蔓抄”这一最能让他解恨的方式? 两人的话谈到这个地方,应该说夏元吉其实已经基本上死心了。他只是不停的叹息,好像是要将这辈子的气都给叹完一般! 可就在这个时候,潘厚仁开口了:“不知伯父因何叹息?” “岂能不叹息啊!别说是皇上了,这种事情就算是普通人也不能忍受,正所谓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啊!” 夏元吉是一边说一边摇头,然而潘厚仁却并非像他这般的沮丧,脑子里迅速闪过几个念头,随即轻轻一敲桌面,道:“伯父,此事或许还有转机!” “哦?此话怎讲?厚仁贤侄快快道来,若是能够成功,可就是天大的功德一件啊!” “其实说来也简单!”潘厚仁也不在夏元吉面前卖关子,紧接着道:“伯父大人您是过于将希望寄托在皇上身上,却忘记了兵法有云:曲线救国。” “兵法有这样说过?”那夏元吉皱了皱眉头,他自认饱读诗书,兵书也有涉略,可就是没听过“曲线救国”这样的提法,虽说这四个字解读起来很简单,直白而浅显,老实说夏元吉感觉这不像古书里遣词造句的方式,过于白了。 正是因为他感觉太白,所以才不敢直接将心中的理解说出来,怕惹潘厚仁笑话。事实证明,世界上之所以有那么多麻烦,真就是人喜欢把简单的事情给考虑复杂化了。 “嘿嘿,这个曲线救国嘛,是我自己的兵法!”潘厚仁心知自己是情急之下说错了话,连忙转移话题道:“意思相信伯父您能够理解!不外乎就是回避皇上,从另外的角度入手解决这个问题!” “另外的角度?” 夏元吉感觉今天这趟还真是来对了!至少经过潘厚仁这一提醒,思维还真是拓宽了!在过去,很多时候夏元吉都是属于那种一根筋的脑子,只要是涉及皇上的,他必然是直接找皇上解决。 而今,曲线救国这四个字,却是让他获益匪浅! 片刻之后,那夏元吉脸上有了笑容,眉头也舒展开来:“厚仁贤侄,不如将你我心中所想都说出来?” 潘厚仁点点头,道:“小侄的水平难有伯父万一,只不过此事实在是简单,若小侄猜对了,那也是运气!依小侄看,应该是皇太孙?” “贤侄当真是聪明啊!如今也只有他,才能解决此事了!”虽然没有直接说为什么,但通过眼神的交流,潘厚仁跟夏元吉彼此都知道心中所想。 可即便是找到了渠道,但要用什么方式来交换呢? 是的,交换!君臣之间其实也是一种商业行为,只不过比起赤裸裸的商业行为来,这种交换的方式更加高深一点而已!想要让皇太孙帮忙解决此事,没有足够的代价,人家未必肯啊! 可问题是以朱瞻基的身份来说,怕是天底下也很难找到让他欲求而不得的东西了! 潘厚仁跟夏元吉两人都在冥思苦想,片刻之后,潘厚仁猛拍一下大腿,开口说道:“或许,小侄这里还真有一件事情,是他想要做却又不能亲自去做的!” “哦?还真这么巧?”夏元吉眼神也亮了,望着潘厚仁说道。 “嗯!当真是无巧不成书!不过夏大人,此事也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 潘厚仁摇了摇头,口中称难!事情也确实如此,如果说仅仅是钱银问题,那倒是好解决,可是要在京师里开设勾栏,而且还要将此勾栏院子打造成为数一数二的招牌,可就不仅仅是钱银的问题了! 大明朝虽然没有工商局和文化局,但要开设勾栏院子这特种经营场所,该走的关系可是一个都不能少!当然,在潘厚仁看来这个问题不大。可是开勾栏院子,总不能没有地盘吧?这是其一,其二,总不能没有姑娘吧?没有姑娘开个勾栏院子养猪不成? 地盘可以买,姑娘呢?让潘厚仁去市场上买小姑娘带回家去培养?那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正常的途径,应该是经过教坊司! 大明朝时期教坊司归于礼部管,要想顺利的从教坊司里找到足够的姑娘,就必须要打通礼部的关系。 “但这事要成,还得那礼部的吕尚书配合。伯父啊,小侄可是听说那吕尚书,不怎么好打交道啊!”潘厚仁一面说,一面看夏元吉的脸色。 当今的礼部尚书,正是吕震吕克声。 吕震此人官运不错,当了刑部尚书,又去当礼部尚书,转着圈圈的当尚书,倒也是封建时期的特色,除了皇上感觉使唤熟人方便之外,也是因为人才选拔机制的落后造成。 而潘厚仁对吕震此人的了解,到目前为止,也就是在后世查教学历史的时候所掌握的那些东西。按照历史记载,吕震这人其实不怎么样,“佞谀倾险”这四个字是历史对其的评价!有兴趣的朋友可是查查这四个的含义,分解来看,其实就是善于拍马屁,同时内心阴险狡诈! 事实上能够坐上尚书位置的人,百分之九十九都不是单纯的人,单纯的人在这个位置上可是没法活下去的。故而对于历史的评价,当潘厚仁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都是抱着信一半,丢一半的态度,真正一个人的品行,还是要接触之后,才慢慢得出结论! 那么,作为同僚,夏元吉对吕震此人的评价又是如何呢? “如果贤侄的问题仅仅是教坊司那边,倒是好说!” 听完了潘厚仁的顾虑,夏元吉却是给了潘厚仁一个意外的答案! 好说?潘厚仁有些不敢相信。只因为在他看来,教坊司那种地方,夏元吉这种一辈子洁身自好的人,怎么会有关系呢? 教坊司究竟是个啥玩意儿? 这教坊司从历史沿革来说,本来应该算是“总政歌舞团”这样的机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其性质也就开始慢慢的发生着变化,等到了明朝的时候,将“教坊”改名为“教坊司”,属于于六部之首的礼部管理。 而教坊司的日常工作,主要是排演歌舞。这些歌舞排演出来给谁看呢?当然是给“贵族”们看的。按照时代特点,封建帝王时期,贵族当然就是包括且不限于皇亲国戚、高官以及勋贵。当然,普通的勋贵也是没有资格去看教坊司排演的歌舞的。 说白了,在明朝之后,教坊司本身就是一种官办的院子,只不过“闲人免进”,同时也有各种各样的限制,比如营业时间、地点,以及服务内容。按照大明律例,公务员是不能狎妓的。 当然,大明律例里面很多条款在朱元璋死了之后就形同虚设,公务员也是人,怎么可能不去狎妓呢?但是在教坊司这个官办的勾栏里面,狎妓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可以的,至于说暗中的那些勾当,嘿,如果将教坊司当成后世的演艺界,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了! 而教坊司里面那些姑娘的来源,除开购买的小丫头之外,都是有罪之身!何谓有罪之身呢,比如说打仗抢来的俘虏、犯官的家属等等。事实在潘厚仁看来,将犯官的家属弄进教坊司这种做法,在后世倒还真有些可取之处,比如说贪官的老婆,年纪大不要紧,可以进去当仆妇嘛,贪官的二奶情人什么的,岂不是正好用来当姐儿? 若当真是这样规定的话,倒也是好了。让大家知道官员有风险,行事虚谨慎啊!想要当官员的二奶情人就要先考虑好了,真的要当么?他可是公务员啊,公务员不贪污受贿哪里来的钱包养呢?可贪污受贿了若是被查出来,可是要受到牵连进教坊司当姐儿哦? 怕是很多年轻姑娘都要好好想一想了! 话说回来,潘厚仁想要在京师里打造出一流的勾栏院子,就离不开教坊司的配合! 没有教坊司,就没有姑娘,就没有歌舞教练! “伯父,礼部那边,您能够帮小侄摆平?”潘厚仁满怀希冀的问道。 “什么摆平不摆平的,真难听!”夏元吉皱起眉头,道:“克声跟我之间还是有些交情,区区教坊司值什么,而且克声此人甚喜上宠,若是让他知道此事乃是皇太孙之意.” “可贤侄开院子,可是冲着暖阁去的啊!”看夏元吉想的太美好,潘厚仁又忍不住扑冷水! 是啊,潘厚仁在京师里开院子,可不仅仅是为了赚钱。当然,打败暖阁和花夜之后,最终还是为了赚钱,可是在这个过程当中,必然会受到来自朱高炽和朱高燧的巨大阻力! 夏元吉当然不畏惧这种阻力,他性格如此!但是那吕震就未必能够顶得住了!一面是讨皇太孙的喜欢,一面却有可能会得罪太子,两相其害取其轻,吕震在面对这种情况的时候,究竟会选择哪个来取舍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那夏元吉却笑起来,道:“厚仁啊厚仁,这就是你对朝堂不够了解啊!暖阁和花夜,其实礼部已经说过多次,该取缔的!” “啊?” 潘厚仁微微一愣,却是想不到夏元吉会给他一个这样的答案:难不成是朝廷准备打压民间院子了?不应该啊,终明一朝,好像从来没有出过打压勾栏院子的政策啊? 如果不是为了打压勾栏院子,那就是因为两家院子背后的人? 第326章 树倒猢狲散 这么一想,潘厚仁倒是觉得很有可能了! “太子以及赵王在背后支持这两家勾栏,已然是坊间皆知的事情,对我朝,乃至皇族的声誉多有影响,克声为此已经不止一次想向皇上请奏此事,然多有阻挡!此番若是有皇太孙支持,克声定然敢于上奏,到时候老夫在联合几位大臣一起,此事必然可成!” 夏元吉说得信心百倍,潘厚仁心中却是七上八下! 等潘厚仁打算再问问清楚的时候,夏元吉却是起身准备要走了!即便是潘厚仁百般挽留他用膳,心急如焚的夏元吉却是始终不肯! 无奈之下,潘厚仁只得送其出门。两人行至门口,夏元吉才突然想起自己今日来的由头,连忙道:“哎呀,老夫差点忘记了!时间不等人,贤侄提老夫转告那李大人,咱们两家的亲事原则上没问题,改日我就找媒婆去昆明提亲!” 找媒婆去昆明提亲? 等到将夏元吉送走,潘厚仁却是为这个时代的繁文缛节感觉头疼!从京师到昆明去提亲,这要多大的代价,那媒婆才肯走这趟?明明李观音山人就在京师里,但按照规矩,两个当爹的还不能就这样仓促把事情给办了,你说这烦不烦? 李观音山这边或许还好说,可夏元吉,那可是真正的读书人,而且还是那种尊崇祖制的人,想要变通那可是千难万难了! 想到这里,潘厚仁不由的在心中暗暗为自己那位好兄长祈祷,祈祷他不要娶到老婆的时候,头发都花白了! 而此事潘厚仁也不好瞒着李观音山,找到他人给一说,倒是将李观音山高兴的合不拢嘴。 高兴归高兴,李观音山也没有忘记真正的大恩人潘厚仁,连声道谢的同时,也就拍着胸膛,让潘厚仁有何需要尽管开头,上刀山下火海,他李观音山皱一皱眉头就不是人! “老李啊,还别说,最近就有个事儿,我不太方便直接出面去办,你帮我搞定如何?” 潘厚仁要李观音山去帮他干啥呢? 当然是买地皮咯! 他可是在人前人后都放了狠话的,总不能一直没有动静吧?可是如果他出面去盘下店面,指不定会引起某些人的关注,还是让李观音山这个老江湖出马更好一些。况且别看潘厚仁好像这会儿混得风生水起,事实上他就是光杆司令一个,除了自己以外,能够使唤的怕也就只有秀娘了。 但是李观音山不同。人家在李家寨子里作威作福十多年,早就习惯使唤人,此番来京师,身边自然也少不了几个徒弟加仆人。 李观音山带出来的徒弟可不是普通人,身上那都是有功夫的,出门碰上点事儿也不怕,做起事情来自然也就更方便。 看见李观音山指派徒弟先行出门了解市场,调查哪里有适合的店面,潘厚仁心中那个羡慕啊,实在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也就是这个时候,潘厚仁实在是无比怀念其四疯来。 那四疯如今在干啥呢? 别看这个时代没有电话等先进的通讯工具,消息应该传递的很慢。但事实上民间各有传递消息的方式,比起官方的“八百里加急”来,可是有快无慢的。 京师里的巴蜀票号被郑和带着人马杀进去之后,随后朝廷就正式将五家票号给查封了,如今票号里的人大多数都还被关押在刑部大牢或者是镇抚司里,但是消息,却已经传到了蜀中,巴蜀票号总号里面。 突然风声鹤唳警觉起来的巴蜀票号,让一直在寻找机会的四疯感觉很苦恼!虽说潘厚仁派来通知他的人已经将话带到了,但跋山涉水来到成都却是毫无建树,这让四疯觉得面子上很过不去,卯足了一股劲想要弄到点猛料,眼瞅着就要等到机会,却又来了这么个事态。 也幸亏四疯好歹是个修道之人。正常情况来说,修道之人的性子都不会太急,毕竟每日盘膝打坐就是大半天,性子急的人也干不来这个活儿。 即便是眼前的景象让四疯不爽,但他还是耐着性子,每日里没事就到巴蜀票号总号附近的酒肆茶馆里待着,寻找机会! 而没两天的功夫,四疯通过道门里的渠道,也是知晓了京师里发生的事情,而这个时候,巴蜀票号已经关门了! 是的,关门了! 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巴蜀票号在京师里被官府查封,可不仅仅是京师的总号,必然要牵扯到成都这边。而官府的信息本身就比江湖渠道要慢上那么几天的功夫,故而让巴蜀票号如今的东家唐朝忠有了准备的功夫。 几乎就是在四疯的眼皮子底下,巴蜀票号开始了最后的挣扎!一辆又一辆的马车被装好,而一群群孔武有力的护院,或者说江湖人士护卫着这些马车,走出成都府,最终不知去向! 四疯相信那些马车里装的必然是相当值钱的货物,或者有可能里面根本就是金子银子,但他却没有心思去关注那些马车的去向,反而死死地盯着巴蜀票号的总店! 在监视巴蜀票号的过程当中,四疯发现暗地里好像还有一拨人,也在干着跟他差不多的事情! “这些家伙究竟是谁的人?” 四疯隐身于酒馆二楼的角落,眼神循着临街的窗户,时不时的扫过街对面的巴蜀票号总号,以及另外一头的茶肆。 那茶肆挑着白布棚子,棚子下面有三张方桌。其中一张方桌围坐着四个年轻壮汉,若是四疯没有记错的话,这几个壮汉已经是连续两天出现在茶肆里了! 这种监视的方式实在是很落后!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人家压根就不担心被巴蜀票号发现,明摆着就是监视又怎么了?难不成已经是大厦将倾的巴蜀票号,现在还有心思出来管这事儿? 照理说现在成都这边的官府也应该听到风声,只因为民间甚至都已经开始出现挤兑巴蜀票号的事情。那唐朝忠也是够硬气,竟然在这个时候,都还咬牙兑付巴蜀票号过去发的银票,只不过整个成都府也只有一家巴蜀票号还在开门,每日早早的就有大量持着银票的人站在门口等着兑换现银。 说来也奇怪,这成都府里的人,却是不到巴蜀票号的大门口来挤兑,宁愿在那唯一开门的分号门口排起长龙。 一开始四疯也不理解,到后来他安奈不住好奇问了几个人之后才知道,感情这本地人都知道巴蜀票号的背景,不敢得罪了唐朝忠! 四疯注意到的那一伙子人,其实是巴蜀票号过去的竞争对手,蜀昌票号派出来的! 自打郑和跟潘厚仁带着兵马冲进巴蜀票号在京师的店铺时起,巴蜀票号就已经注定完蛋了,剩下的只是一个时间问题。蜀昌票号向来很重视自己这个有力的竞争对手,故而他们得到消息的时间并不比巴蜀票号晚! 按照分析,巴蜀票号必然会结束生意,同时转移资产。照理说这些事情跟蜀昌票号毫无干系,他们应该是大摆庆功宴,随后做好抢占市场空白的准备。 然而商业做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就已经不可能是单纯的商业了!在这个冷兵器时代,任何一家拥有庞大资产的票号,本身就代表着一股强大的力量,这种力量当中包含着令人生畏的——武力! 只有武力才能保证票号的资产不受到损失,跟养着庞大的看家护院相比,那种因为没有自我保护能力而造成的损失才是真正致命的!巴蜀票号自身就是强盗山贼,至于说蜀昌票号,其实也掌握着强大的武装力量,更重要的是,在蜀昌票号的背后,还有个强有力的合作者——朱高煦! 虽说现在朱高煦已经等同于被流放,游荡在大明朝政治核心之外,但其手中仍旧掌握着对于民间来说相当不弱的武装力量!而朱高煦的身份和他手中相对强大的武装力量,才是蜀昌票号所真正看重的! 四疯也是从意外的途径得知那些明打明的监视巴蜀票号的人来自蜀昌票号,不过四疯不认为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只要他们不阻挡他的行动——抓住唐朝忠! 其实巴蜀票号已经完蛋了,四疯是否需要抓住唐朝忠对于潘厚仁的计划来说是一点影响都没有,之所以四疯要这样固执,仅仅是因为他的面子,他身为长辈的面子而已! 像四疯这样的人一旦认真起来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至少对于巴蜀票号的掌柜唐朝忠来说,这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而此时,已经快五十多岁的唐朝忠心情同样是无比的恶劣!谁也想不到辛辛苦苦几十年,最终却是因为一点点不可控制的意外,让这几十年的心血付之一炬!是的,巴蜀票号完蛋了!即便将来他们可以凭借手中的力量东山再起,但只要还是大明朝的天下,只要还是朱家的子孙坐在龙椅上,那“巴蜀票号”这四个字就永远都不能再出现! 而要建立一个招牌的难度非比寻常,对于唐朝忠来说,巴蜀票号这个招牌,甚至比他儿子都还要亲切,只因为这是他跟大哥薄林亲手缔造出来的! 然而现在,巴蜀票号完蛋了! 唐朝忠是个坚毅的人,虽然他心中无比悲伤,但是为了大哥,为了自己那三个儿子和两女儿,他必须强忍着悲伤,将事情一点点的安排下去!中国人对子女的重视自古就很强烈,故而在唐朝忠的计划当中,三个儿子和两个还未到出阁年纪的女儿首先被送走了,在他刚刚接到消息的那一刻,就被他偷偷的连夜送走,恐怕除了他和一同离开的那些家丁仆人之外,再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去向! 送走子女之后唐朝忠才开始安排巴蜀票号的资产。为了不至于引起众怒,他力排众议,坚持继续留下一家铺面兑换银票,如此一来虽然慢了一些,却还是跟成都府里手持巴蜀票号的人一线希望,慢,总比没有机会的好! 第327章 掌柜的死了 不得不说唐朝忠的这个法子很有效,加上巴蜀票号在成都府多年的积威,以及跟官府良好的关系,勉强支撑了下来! 接下来唐朝忠又安排了一件在别人看来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他派人拦截了官道上的信使,凡是来自京师,关于巴蜀票号的通讯皆是被他手下拦截,包括刑部直接送到成都府的查封和海捕文书。 拦截这些政府行文看上去是疯狂之极的举动,可这样一来唐朝忠不但通过文件了解到他巴蜀票号破灭的前因后果以及朝廷的处理决定,同时也就等于封锁了成都府跟京师之间的联系。也就是说成都府的官员始终没有能够拿到查封巴蜀票号、捉拿巴蜀票号相关人等的正式行文,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为巴蜀票号的进一步逃脱争取了时间! 从一个掌柜的角度来说,唐朝忠已经做的够好了! 他甚至已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巴蜀票号的资产在三天时间里大多数已经被转移了!事实上唐朝忠也发现了蜀昌票号派来监视他的人手,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上了,送出去的那些资产,在唐朝忠看来能够有一半保留下来就已经是很不错的结果,至于说蜀昌票号的心思,当了半辈子山贼的唐朝忠又岂会不明白? 故意将资产的转移摆在阳光之下,其实就是用来吸引蜀昌票号等群狼的眼光,想要那些金银,就没有时间和力量来对付他唐朝忠!他又岂是易于之辈,等到唐朝忠收拾好一切,准备离开成都府的时候,以蜀昌票号为首的几个势力,已经将手中全部的人马都派出去,希望能够获取最大的利益——那些马车里的金银惹人眼红,至于一个唐朝忠,却是不重要了! 然而唐朝忠千算万算,却是算漏了四疯,这个心思与众不同的修道者! 四疯不是不知道那些马车里装的是啥,可是一来他本性就对钱财这些身外之物不感兴趣,二来时常接受潘厚仁来自后世的现代教育,让四疯明白“钱是赚不完的,而人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本来的意思是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花钱能够保命,就应该毫不犹豫的花钱。可是在此时,四疯却理解成为唐朝忠这个“人”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那些金钱,就等潘厚仁将来慢慢的去赚好了,反正这个师侄别的本事不行,泡妞和赚钱这两样好像还挺厉害的! 若是四疯的这种想法让潘厚仁知道了,他指定会觉得自己非常的冤枉!事实上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真正的泡过妞!表面上他有好几个准媳妇,可哪一个是他泡来的?不都是别人塞给他的么? 不管怎么说,四疯就是死盯上唐朝忠了。 当他发现唐朝忠带着一群人骑着马儿,带着行李包裹走出巴蜀票号的总号时,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跟了上去! 离开成都府的一路上,都没有任何人来拦截唐朝忠,甚至于当唐朝忠经过城门的时候,卫戍城门的兵马头目,还上来跟唐朝忠寒暄一阵,而四疯也看的清楚,那卫兵头目最后是笑眯眯的收下了唐朝忠递过去的一个布袋子,从份量来看,不会太轻! 对此四疯只能表示默然,他只是默默的跟着,一直到走上官道,进入人眼稀少的区域。 四疯精通江湖手段不假,可是在几乎没有人的偏僻官道上,要想不让人家发觉的偷偷跟踪,那几乎就是天方夜谭——有经验的人只需要将耳朵贴在地上听一会儿,就能知道后面是否有人跟踪! 故而,当唐朝忠一行人转过身来,带着冷冷的表情望过来时,四疯一点都不吃惊,他甚至早已经在脑子里想好了说辞了! “这位.” “我只要唐朝忠,活人或者是脑袋不重要!其他人不想死就赶紧的散了吧!” 四疯甚至没有给人家说说场面话的功夫,拔出腰间的真武剑,径直就冲了上去,看他那架势,好像唐朝忠那边的人都是泥捏的一般! 可就算是泥菩萨,那也有三分的脾气!况且唐朝忠能够在这个时候带在身边的,绝对是死忠里的死忠,高手中的高手!四疯看上去并不是五大三粗猛张飞的类型,至少外表吓不到人! 战斗就这样开始,然而结束的也很快! 只因为唐朝忠压根就没有想过四疯,这个看上去很一般的小道士竟然如此厉害,以至于在不清楚状况之下,自以为是的唐朝忠实在是距离四疯太近了,近到四疯在刺倒三个人之后,就将真武剑架在了唐朝忠的脖子上! 唐朝忠的那些手下不是不想去营救自家的主子,只不过他们威胁的话才说出口,四疯右手立马一抖,毫不犹豫的将唐朝忠的脑袋给卸了! “疯了吧!” 所有的人在此一刻都傻了!谁知道会遇上这么一个主儿,还要不要讲江湖道义了?竟然连唐朝忠这个受害者最后一句话都没能说出口,就把人家的脑袋给砍了!而且根本不顾周围还有几十号人,几十号武林高手! 只可惜四疯就是这样!他本性就只有一根筋!你们说不放开唐朝忠就不会让我走,那好吧,背着唐朝忠不好跑路,我就带颗脑袋走,这样不就方便了? 这就是四疯的思维方式,很显然,不是他诡异,仅仅是因为别人不适应而已! 而这个不适应的代价,就是唐朝忠的脑袋! 唐朝忠死了,死的不明不白!紧跟着四疯就陷入了苦战!表面上看起来他是陷入了苦战,可是实际上他早已经闲了很久了,对于这样一场战斗,他内心当中是异常的渴求和高兴! 战斗仅仅持续了两袋烟的功夫!不管敌人究竟有多少,四疯解决战斗的速度都很快!如果说这些人当中有像上次四疯碰见的那个东瀛剑道高手的话,他或许还有兴趣看看对方的招式,可惜这里都是些“中原好汉”,他们的武功招式对于四疯来说一点新鲜感都没有,故而他们的下场也就注定了! 事实上如果四疯要将这些人统统杀死的话,仅仅两袋烟的时间可不够,可他真没有机会将所有的人杀死,只因为这些虽说是唐朝忠的死忠,可唐朝忠都死了,他们还能向谁效忠呢? 当一个二个的高手、死忠都倒在四疯那古朴的真武剑下时,一些人开始退却了!而他们的退却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引发了连锁的反应,甚至于四疯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身边已然是一个站立着的敌人都没有了——不是死了,就是跑了! 这不是四疯想要的结局。 而唐朝忠的死,也不是潘厚仁想要的结局! 一个诺大的巴蜀票号,难道就因为唐朝忠的死,而烟消云散了么?恐怕不会!虽说已经很久没有人看见过巴蜀票号真正的大东家薄林,可是也没有他死亡的消息传出来过,这个大家认为应该是六七十岁高龄的家伙,如今又在哪里,在忙着什么?当他听到自己结义兄弟惨死之后,又会怎么做呢? 这些问题,四疯统统没有考虑! 当身边一个活人都没有的时候,他不慌不忙的收拾好唐朝忠的人头,然后开始打扫战场! 打扫战场,过去四疯没有这个习惯,而受了潘厚仁的反复教育之后,他终于开始有进步了! 唐朝忠的死,对于生活在成都府的普通百姓来说,好像一点影响都没有,只因为他们连一张巴蜀票号的银票,哪怕是最低的一百两的银票,都没有了!对于他们来说,巴蜀票号的烟消云散,唐朝忠的死都仅仅是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可是对于很多人来说,唐朝忠的死,无疑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 蜀昌票号虽然兴师动众,不惜出动全部的力量,最终截获的巴蜀票号的马车不过十之一二,更让蜀昌气馁的是,拦截下来的马车里确实有货,但却是最最低廉的银锭,而且还是成色最差几乎全部需要回炉的碎银子! 背了名声,却没有得到真正的好处,蜀昌票号从上到下,都快要疯了! 唐朝忠,以及随时跟在他身边,真正知道一些巴蜀票号秘密的人,都死了,死在一个道士的剑下!一开始无论是江湖还是朝堂,都不知道这个道士的身份,直到四疯出现在京师城门口,却因为被城门守卫发现包袱里竟然有一颗生石灰处理过的人头而差点被抓时,事情才暴露出来! “张三丰的关门弟子宰了唐朝忠,提人头到京师领赏!”这样的消息可谓是极富有爆炸性的,很快就在京师里传遍了,而对于唐朝忠的亲朋好友来说,四疯道士就成了他们恨之入骨的人! “我直到现在还是无法相信,你竟然真的一剑切下了唐朝忠的脑袋?” 潘厚仁望着正坐在石桌子边上吃东西的四疯,兀自摇头不已!此时两人就在黄俨府邸的院子里,今儿天气不错,春日的暖阳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可是一想到四疯做的事情,潘厚仁就感觉心中有些冷飕飕的! 整个巴蜀票号几十年积累下来的财富啊!如果不是潘厚仁足够了解四疯,他也会认定,这些财富的去向,只有四疯才知道! 对于潘厚仁的质疑,四疯用耸肩膀来回答。而他的这个回答只能是让潘厚仁感觉非常的无语! 不过好在四疯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即便他脑子不是那么好用,但是唐朝忠的脑袋证明了,四疯的武功绝对是顶呱呱的! 更让潘厚仁哭笑不得的是,四疯被城门口的卫兵拦住的同时,刑部刚刚下达了新的赏格,巴蜀票号东家唐朝忠的脑袋,已然价值白银三千两,而四疯,则是名正言顺的得到了三千两白银的零花钱! 是潘厚仁陪着他去刑部领的赏格,而以潘厚仁如今在京师的风头,加上手提唐朝忠死不瞑目脑袋的四疯那气势,愣是让刑部的官员不敢在这三千两银子上动手脚,甚至连辛苦费都不敢拿! 按照四疯的说法,他是半钱银子都不会给那官员,也幸亏今日那些个经手的官员脑子里没有进水,否则会闹个什么来,就连潘厚仁都不敢保证! 第328章 准备回家 三千两白银对于潘厚仁来说还真不算是什么,可是对于生活在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来说,三千两白银就意味着幸福和满足。 四疯拿这三千两白银其实一点用处都没有,他的费用可以在潘厚仁这里开支,就算不在潘厚仁这里开支,他直接去禁宫找朱棣开口,相信当今九五至尊绝对会满足四疯任何要求! 但是四疯的想法很单纯:这三千两银子是他自己挣的,得存起来,想想买点什么去庆贺武当金殿落成! 潘厚仁自问没法通过正常的方式跟四疯交流,他只能安顿好四疯之后,继续忙自己的事情! 时间过的很快,从他离开昆明现在,已经快两个月光景了。走的时候,河边的杨柳还没有发芽,如今已经垂柳成荫。潘厚仁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昆明,惦记着潘家老爷子的伤势! 他相信张三丰让四疯送来的丹药,可是他担心的是一旦回去的路上发生意外,他将不能在老爷子落气之间返回! 不仅仅是因为聚宝盆的信息,更重要的是,潘厚仁内心当中对老爷子有感情,他希望能够陪着老爷子走完这人生的最后一程! 然而京师里的事情却不是这么好处理的! 夏元吉那边的进展倒是顺利,吕震这个人虽然历史评价不是那么好,但实际上还是一个有底线的人!当他知道就连禁宫里的人都看暖阁和花夜不顺眼之后,也很快有了决断,在一日早朝的时候,某位礼部的侍郎,终于将弹劾的奏折送上了朱棣的案头! 一发即不可收拾!当遮羞的盖子被揭开之后,弹劾太子和赵王生活不拣点,有违皇家声誉的奏折,就如同二月的大雪一般,接二连三的出现在朱棣的书案之上。 连续几天的早朝都被这件事情所占据,弄的朱棣很不高兴! 他有理由不高兴!不过就是两家勾栏嘛,这种低贱的事情,怎么可以耽搁朝政,怎么可以占据宝贵的早朝时间,怎么能够变成无数的奏折,让他看得眼花缭乱、头眼昏花? 于是呼,朱棣生气了,他召见了礼部尚书吕震,同时也召见了内阁成员和其他几部的尚书,除开正在北京忙着督造宫殿的宋礼之外,大员们被朱棣一网打尽! 朱棣召集大臣们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他们约束手下,不能再因为两家勾栏的事情上奏,更不能耽搁早朝的宝贵时间了! 对此吕震虽然不是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但却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想要人不说,除非己莫为! 不管是暖阁还是花夜,如果仅仅是正常的勾栏院子,大臣们又岂会自污身份,说的出口?正是因为这两家勾栏背后有两位皇子的身影,才会导致大臣们的攻歼!想要杜绝这种现象,唯一的方式就是让两位皇子自省! 应该说大臣们的意思都没错,可是要让朱棣去说服两位皇子,尤其是此刻不在京师的三皇子,赵王朱高燧,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这让皇上朱棣如何开口?难道要朱棣写封信去对自己儿子说:儿啊,你弄个娼寮在京师,如今大臣们都不高兴了,你还是赶紧写个承诺书,说你跟花夜脱离干系,这样大家都好,成不成啊? 这样的信,以朱棣的性子又岂能写得出手?别说写,朱棣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要做这样的事情! 他是皇帝,不是应该他说什么,朝堂上的大臣,天下的百姓就应该做什么么?又岂能让大臣们牵着他的鼻子往前走呢?朱棣是枭雄,他不是那种可以让文官大臣们随意摆弄的木偶皇上! 一怒之下,朱棣直接发布了召书,强硬的要求执行大明律例里的两条:第一,但凡是官员,不能狎妓!第二,皇上不能与民争利! 这两条不外是老生常谈,早就明明白白的写在大明律例中了,可这么久的时间了,愣是没有人能遵守。 朱棣这么一说,大臣么倒是同意,可不管是朱棣还是众位大臣都知道,这事情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谁去执行,该如何执行?这些都是问题! 而这个事情一出,那朱瞻基没两天就让人找到了潘厚仁,问是不是他的主意? 其实这事儿还当真是有潘厚仁的份,可当着朱瞻基的面,潘厚仁又不能这样说,只因为他还带着任务呢!这任务就是夏元吉交给他的,其实也是他自己向夏元吉提出来的,关于纪纲案发生之后,能不能不要搞株连? 而潘厚仁向朱瞻基提出这个要求之后,朱瞻基也显得很为难! 不可否则朱瞻基这个皇太孙在朱棣心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正是因为他跟朱棣之间关系良好,故而比别人更清楚自己这个皇爷爷的性格,有些事情一旦认定了,天王老子都别想让他改变主意! 然而这次说起来也有些奇怪。 纪纲的案子都发这么长时间了,人也是抓了不少,作为大明一把手的朱棣,却始终没有发表意见,只是在奏折上标注了一个“依大明律例”的字样,然后案子就任由刑部和锦衣卫处理! 故而朱瞻基也没有一口就回绝潘厚仁,而是犹豫了良久,才对潘厚仁说,这事情可以试试看。 能够在朱瞻基这里得到如此一句话,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一件事情了。潘厚仁也不可能再要求什么。连忙保证关于勾栏院子的事情,决计不会牵扯到他的头上。同时为了表示他对朱瞻基的感激,他也替朱瞻基出了个主意! “严打!” “严打?”对于这个专业性很强的名字,即便是以朱瞻基的聪慧,一时半会儿也无法理解! “严打就是‘依律从重从快严厉打击犯罪活动’。”潘厚仁详细的为朱瞻基解释了这样一个具备了相当特色的司法名词!当然,为了适应时代的需求,潘厚仁主要还是从精神层面来解释的。 “有些事情,虽然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是在特定的时间阶段,就必须要彻底的杜绝!为了让大家重视并且不能去触发红线,就需要严打这样的阶段性执法!长兄,这个事情你可是要好好的向皇上解释解释,既然皇上的话已经放出去了,可是长期执行又很困难,那不如就严打吧!” 朱瞻基浑然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在潘厚仁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人口中听到如此新颖的司法概念来!对于此时的大明来说,恐怕再没有“严打”这样更合适的一种方式了,不仅仅可以改善眼下恶劣的情况,更重要是的,“严打”虽说是后世的一种创造性发明,但是用在封建帝王时代,却是给人一种相当强烈的相符性。 在朱瞻基看来,执行这种方式,不仅仅能够解决眼前的困难,维护皇爷爷的尊严和威信,更重要的是,这种以统治阶级意志高于律法,而又名正言顺的举措,正是他和朱棣一直在苦苦追求却又不得的东西! “妙!实在是妙!厚仁贤弟啊.”不知不觉当中,朱瞻基对潘厚仁的称呼都发生了改变,“.以愚兄看来,就你这个堪称前无古人,后.” “长兄,后必有来者!”一想到后世乐此不疲的严打行动,潘厚仁连忙阻止朱瞻基继续说下去,虽说他脸皮厚,但也没有厚到政客的那种程度! “好罢,愚兄此时已经亟不可待了,要将这样一个妙招呈给皇爷爷!贤弟,此事愚兄不敢贪功,不若一同进宫面圣?” 对于朱瞻基的这个提议,潘厚仁当真是敬谢不敏!事实上他也很清楚,别看纪纲是被他潘厚仁给弄倒的,可朱棣心中对他还记恨着呢!潘厚仁此时只希望“严打”能够稍微挽回一些他在朱棣心中的印象,不至于将来但凡有坏事的时候,就让皇帝老头想起他这个灾星来! 就这样,潘厚仁用“严打”换来了朱瞻基对夏元吉的支持。当然,首先是因为夏元吉那种悲天悯人的心肠,符合朱瞻基的审美观,再加上潘厚仁在其中的推波助澜,没过两天的功夫,朱棣还真就是有明确的表示:介于纪纲位高权重,锦衣卫仅仅是听令行事,故而此案在查处当中,只诛首恶,从犯不祸及家属! 听到这个诏书,以夏元吉为首的大臣们固然是欢欣鼓舞,就连很多平常跟纪纲有些往来,但谈不上“党同”的大臣们也是连连向夏元吉等人道谢。 这个时候夏元吉倒是不敢居功,反而将潘厚仁给推了出来,以致于好些天功夫,黄俨的府邸门口是车水马龙,诸多人要来拜访潘厚仁,这个大明帝国才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 照理说潘厚仁不应该如此出名,区区一件事情也不应该引起偌大的轰动效应,可是朱棣在宣布了他对纪纲一案的“精神指示”之后,紧跟着就下诏,对于上次提出来的两点,要求礼部、刑部等认真执行,同时要“严打”! 对于这个新鲜的词汇,朝臣们纷纷猜测出处,可是不等他们寻找到线索,朱棣就主动提出来,此乃镇国将军二等伯潘厚仁献策进言,经皇帝本人首肯,又通过内阁飘红,方才执行的短期性举措! 又是潘厚仁! 最近这一两个月以来,潘厚仁的名字隔三差五的就要出现在朝堂之上,即便是消息最不灵通、反应最迟钝的大臣,心中对潘厚仁也有了不同的想法! 皇上为何如此重视这个潘厚仁?太子是怎么看的,皇太孙又是怎么看的?如今才十六七岁的潘厚仁,已经是镇国将军二等伯了,但朱棣却始终没有给潘厚仁一个实质的位置,是不是给下一任帝国皇帝储备的巩固之臣? 朝堂上大多数臣子都是文人。文人的心思就长于揣测而短于决断!他们揣测了种种可能,又无法判断哪一种是最有可能的。可是不管将来的结局如何,至少现在就开始交好潘厚仁,必然是不会有错的! 故此,潘厚仁才有了“大明帝国政治新星”的私下称号!是的,这种称号当然只能是私下说说,不管是当着潘厚仁的面还是当着朱棣等帝国统治者的面,这样的称号都是万万不能提的! 第329章 纪纲怎么办 当潘厚仁受到群臣的重视,自然而然的,跟他相关的一些信息也被挖掘出来。比如说潘厚仁在京师住的是黄俨的府邸,两人关系当真是不一般啊,可不是简单的结义兄弟,故而在宫里,黄俨的地位是扶摇直上。而严宽,这个潘厚仁结拜的二哥,也是水涨船高。 紧跟着,李观音山又浮出水面,继而夏元吉的儿子夏布朝跟李观音山的女儿李药师婉的婚事也成了京师里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到最后夏元吉甚至于不得不亲自出面承认,才算是终结了大家的猜测,转而开始向夏元吉道喜。 而这个时候,一些平常跟潘厚仁没有交集,甚至于潘厚仁完全不认识的一些官员,则是抓住了李观音山这个品级不高的切入点,虽说这些官员不知道“曲线救国”这个“潘氏兵法”,但他们用实际行动向潘厚仁上了一课——通过李观音山,大量的礼单落到了秀娘的手中! 四疯是一面吃,一面听潘厚仁说! 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可谓是奇峰叠起,更是让潘厚仁头疼不已! 他从未想过要当个人人瞩目的明星,事实上他更喜欢暗中发财,那种躲在阴影当中偷偷数钱的感觉,才是屌丝们最追求的事情! 可现在,他已经站上了京师舆论的风口浪尖,他又岂会不苦恼呢? “四疯啊,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呢?” “这又有何难呢,你又不是京师里的人,你家在昆明呢!”四疯拍了拍额头,首先来了一句经典的口头禅以表示他对潘厚仁智商的担忧,随后才给出了他的解释! 这才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潘厚仁自己却是没有想到,他又没有在政府里担任实职,同时皇上也没有交给他任何非做不可的任务,仅仅是招他来京师见一次面而已,照理说见面会早就完了,他还留在京师干啥呢? “对,咱们应该走,回昆明去!” 四疯这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如果四疯是个女人,而且长相不是那么,嗯,潘厚仁或许此时会抱着四疯狠狠的亲上一口!为了发泄一下情绪,潘厚仁只能是发出一声大吼! “这是干啥啊,鬼叫鬼叫的!” 潘厚仁的怒吼正好被刚刚进院子的秀娘听见了,皱起眉头,秀娘连忙制止潘厚仁这种“不够稳重”的行为。 “秀娘,你说咱们回昆明好不?” 被责骂并不会影响到潘厚仁的情绪,事实上他早已经习惯被秀娘责骂了,尤其是在纪纲竟然走脱的情况下,别说是被秀娘责骂,就是打,他都认了! “回昆明,倒也是没啥不好的.” “秀娘,你没意见?”潘厚仁脸上露出喜色,可惜他的笑容还没能完全绽放,就听秀娘接着道:“可是纪纲呢,你就不管了?你是怎么答应我的?” “呃.” 脸上的笑容凝固了,潘厚仁将眼神转向四疯,却发现这厮已经吃饱了,将筷子一丢,抹了抹嘴,道:“饱了,贫道去睡觉,哦,不,打坐悟道,出发的时候叫贫道一声!” “这个没义气的东西!” 望着四疯的背影,潘厚仁只能在心中诅咒,可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不得不面对秀娘那难看的脸色。 “这个,郑和大人那里还没有消息回来呢!”其实潘厚仁很想告诉秀娘真相,郑和那人实在是靠不住,至少在追踪方面靠不住,可惜这话他实在是说不出口,那太伤人了! “还没有消息啊!” 秀娘一声长叹,在刚刚四疯坐过的石凳上坐下来,一手托住腮帮子,低声道: “厚仁啊,不是秀娘我逼你,纪纲不死,我心难安!上次在禁宫,皇上他也亲口给我说了,父亲的案子,短期内是别想平反了!他只能暗中找人打招呼,尽量照顾我那些被流放的亲人,仅此而已了!厚仁,除了杀纪纲报仇,我,我找不到别的方式.” “秀娘,这些我都知道!” 潘厚仁眼瞅着女人的眼眶红起来,心中也是一软! 他很想说暂时不回昆明,直接去找郑和,指不定还能督促这个大太监,看看能不能早日找到纪纲! 可他毕竟是个男人,理性思维的比重更大一些。 就纪纲和郑和两个人相比,站在一个客观的立场上来判断,潘厚仁不认为郑和就能玩的过纪纲!况且郑和是临时被任命去捉拿纪纲,而纪纲呢,恐怕自打他当上锦衣卫都指挥使那天起,就在为自己谋划退路了! “秀娘,我答应你,只要有纪纲的一点点线索,哪怕是天涯海角,我也要陪你追下去!”潘厚仁缓缓走到秀娘身边,将双手放上了那对香肩,单薄的感觉让潘厚仁心疼,而从双肩传来的微微震颤,更是让潘厚仁感受到女人心中的痛苦! 他口中说的,乃是他的心中真实的想法,他没有,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欺骗秀娘!可是他却没有想到,为了遵守他这个承诺,却带给了这个世界多么巨大的改变!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此时的秀娘是脆弱的,她甚至默许了潘厚仁的亲近,甚至在不知不觉当中缓缓依偎到了潘厚仁的怀中,只因为她需要一个坚强的臂膀来依靠,自从父亲被罢官下狱的那天开始,秀娘,这个孤苦伶仃的女子,就一直默默承受着这种痛苦! 她尝试过将痛苦转化成为动力,她聚集了一票由家丁仆人和志士组成的队伍,成功的在京师斩杀了纪纲的臂膀之一,马旺。可那又如何呢?纪纲仍旧逍遥法外,而当初跟着她一起冲杀的人们,此时都已经长眠于地下! 秀娘真的是累了!她真的好希望能够有一双坚强的肩膀,替她挑起这副重担! 而刚刚潘厚仁的承诺,不管将来是否能够实现,却正好触碰到了秀娘心中的软处,此时此刻,秀娘真正的将潘厚仁当成了自己一生的依靠! 温暖的春日暖阳洒下千丝万缕的金线,将院子里相偎的两人照耀的如同是一双黄金铸成的雕像! 潘厚仁不愿意动,秀娘忘记了动,两人就这么依偎着,好像可以一直到天荒地老! 可惜这世界就没有天荒地老的时候,潘厚仁难得在秀娘这里获得的温存,被李观音山这个最近春风得意的家伙给破坏了! 其实李观音山并不是故意的,他又不知道潘厚仁正在跟秀娘温存,更不知道他们会选在院子里温存。 李观音山是来找潘厚仁的。当他看见院子里的一幕时,本能的想要退出,可是潘厚仁跟秀娘都是身怀武功的人,哪怕是在温存的时候,他们也能听到那清晰的脚步声。 “咳咳,老李,进来都不打声招呼?” 潘厚仁直起身子,秀娘则是略带慌张的敛裙而去。 “是这样的.”李观音山脸色有些发干,看到东家跟东家夫人亲热,究竟不是什么好事。 “你是说想回昆明了?嘿,我看你最近好像活得停滋润嘛,怎么就想着要回去呢?” 潘厚仁听完李观音山的来意之后,忍不住刺了他两句,倒是没有别的意思,纯属是为了报复他刚刚打断自己的享受而已。不过他也不是乱说,这些天李观音山差不多将京师里所有娱乐的店子都已经品尝过了,温柔乡那是英雄冢啊! 被潘厚仁说的有些不好意思,那李观音山抹了抹脸,道:“其实是我那个亲家.” 李观音山的亲家,自然就是夏元吉。虽说媒婆此时指定还没到昆明,但李观音山这就已经叫上亲家了。他回不回昆明,跟夏元吉又有何关系,潘厚仁倒是有些好奇,点头让李观音山继续说下去。 别看夏元吉也算是永乐时期的名臣、贤臣、忠臣。私心这玩意儿只要是人,多少都是有的!外面那些人之所以来拜访潘厚仁,仅仅是因为传闻,是因为朱棣对潘厚仁的器重,而夏元吉则是不同,他是实实在在跟潘厚仁打交道,也才真正了解潘厚仁。 在夏元吉看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潘厚仁这一生当是风光无量,也可以说是好日子还在后面。虽说夏元吉自己年纪已经大了,怕是等不到潘厚仁真正风光的时候,可他还有个儿子,一个在许多人看来不争气的儿子! 夏布朝虽说如今已然有了个千户的官衔,可是在大部分人看来,堂堂尚书的儿子却跑去当个军户,这不是败家是啥?还有比这个更不争气的?也就是夏元吉这种思想开通的人,换成别人,那是宁愿儿子在家混吃等死,也不会去当个军户! 一如军籍深似海,不知何代脱苦海! 明朝的规矩,一旦成了军户,那就生生世世都是军户!将来若是夏布朝有所进步还好,指不定能够混出点名堂来,可万一那一辈的子孙不够争气,那就完蛋了! 走一步看十步!既然夏布朝好运的结交到潘厚仁,而在夏元吉看来,潘厚仁又是那种极重兄弟义气的人,他就不能放过这样一个机会!夏布朝跟李药师婉的婚事是潘厚仁牵的线,故而夏元吉就从这点入手,找了个机会,催促李观音山回昆明,抓紧时间将此事给办了! 听完李观音山的话,潘厚仁心中不由的感慨事实无常! 想当初还在昆明的时候,夏布朝时常在潘厚仁身边长吁短叹,就说他的婚事遥遥无期,不知道要如何才能说服家中的老爷子。可谁能猜到,不过短短的一个多月时间,事情就出现了如此戏剧化的转机,如今着急的要将婚事办成的,不是李观音山也不是夏布朝,而是夏元吉了! “老李啊,你要回去我也不拦着你!正好我也想回昆明了,京师里该办的事情也都差不多了,只不过在走之前,有件事情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交待?” “嗯?啊.”李观音山一面拍着脑门,一面笑道:“东家,嘿,瞧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儿都给忘了!您交待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 “办好了?” 潘厚仁颇有些意外,直到李观音山从怀中掏出房契来,潘厚仁才相信这是真实的! “你已经签订了协议?那是谁落得款?” 第330章 绕圈子摸底 拿着房契,潘厚仁不由得开口问道。 “房主当然是东家咯!只不过总不能用这样的小事来麻烦东家吧?店铺位置我看过了,很不错,跟暖阁和花夜相距不远,正好符合东家您打擂台的要求,嘿,当初东家在昆明城里做的事情,我可是佩服的紧啊!”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李观音山佩服的应该是潘厚仁养猪的那档子事,虽说当初是为了对付朱徵焲,但此事在昆明至今仍旧是一件让人津津乐道的趣闻。 在潘厚仁看来原本应该是一件挺难的事情,谁知道李观音山竟然办成了,而且看上去好像还挺轻松,这一刻,潘厚仁端详着李观音山,心中却想,是不是自己太小看天下英雄了? “嘿,东家,你可不要这样瞧我,这事儿其实是别人帮衬着办的!” 经过李观音山这么一解释,潘厚仁才明白为何李观音山能够将事情给办下来,甚至连自己掏腰包都不用!买店铺的钱,是李观音山出的没错,只不过人家基本上也就是半卖半送给他的。 如此一来,潘厚仁倒是放心了。 说起来这是他拿到的第二家店铺。事实上在前一趟来京师,潘厚仁就已经盘了一家铺子,只不过那时候他没想过要跟谁打对台戏,况且过不了多久就要迁都,倒时候按照大明的传统,又不知有多少富户会被朱棣点名迁移到北京去,这京师的地皮必然会下跌一段时间! 虽说潘厚仁不会放弃南京这个“培都”,但他当初也是抱着能省一点算一点的心态,准备等富户们被强行迁徙,不得不抛售房产的时候来捡漏,但如今李观音山送来的店铺,他也不会拒绝! 有了店铺,潘厚仁想回昆明的欲望就变得更加强烈,只因为他要回昆明,好好的培养一批人才来,到时候京师的春兰阁开张,必须要一炮而响! 种种条件成熟,潘厚仁现在是不回昆明都不行了!反正朱棣那边也不用他去汇报了,自己做了决定,通知黄俨跟严宽回来吃顿饭,然后该招呼的地方招呼一声,他就可以走人了。 张晓谶最近忙着锦衣卫那一摊子的事情,根本没心思理睬潘厚仁,就连潘厚仁请他过来一起吃饭,他都是拜谢了又拜谢,就是走不开! 要知道纪纲事发之后,仅仅是京师里的锦衣卫,就有差不多三分之一被拿下送进了镇抚司,如今张晓谶在锦衣卫里的声望之高,已经超越了当初的纪纲,只不过这种声望完全是因为他手操生杀大权! 事实上就在朱棣宣布“严打”举措的第二天,京师,或者说整个大明就已经开始真正的严打了! 关于严打的执行方式,朱瞻基还专程来找过潘厚仁咨询。 而潘厚仁也是当仁不让,将他脑子里所记忆的,关于后世严打的一些手段,一一向朱瞻基说了。 对于潘厚仁,朱瞻基现在已经没有惊讶了。好像任何事情从潘厚仁口中冒出来,都有其合理性,朱瞻基甚至是直接就在潘厚仁的书房里将其记录下来。瞅见朱瞻基那一手顺畅的书法,潘厚仁就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心道幸亏这皇太孙没想着要考校自己的书法,否则岂不是丢脸丢到超时空要塞里去了? “不行,得早点把硬笔书法发明出来!” 在后世潘厚仁那也是个文化人,大学讲师呢,怎么不是文化人!不管是粉笔字还是钢笔字,那也能拿出来见人的!可惜这时代还没有钢笔,粉笔到好说,裁缝铺里就有现成的,可总不能将来出门随身带着块小黑板吧? 朱瞻基来找潘厚仁仅仅是个插曲,甚至于潘厚仁都不愿意让在朱瞻基写好的条陈上签字,反复强调别再让他出名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呢! 而在潘厚仁走之前,还有几件事情是他必须要处理好的。 一个是跟造船厂之间签订的契约,为了不让这件事关潘氏集团重大利益的交易出现偏差,在返回昆明的行程上,潘厚仁进行了调整,专门去船厂那边转一圈。 此时大明朝打造郑和舰队的造船厂主要有两个地方。 一是南京城外的龙江船厂,也就是宝船厂,出仪凤门往南直达下保、中保、上保村,这里主要建造的宝船和战船,也就是远洋舰队的中坚力量。二就是在福建长乐县外的太平港。 太平港本来不叫太平港,后来是因为郑和的远洋舰队在此扬帆出海,乞求太平,才改名叫了太平港! 太平港船厂主要功能是维修、保养大型船只,同时也建造小型船只。因为不是朝廷造船的主力,技术储备也不差的太平港船厂也时常会接一些民间的造船生意,以至于仅仅是繁荣程度来看,却是不输宝船厂的。 可是在潘厚仁心中,太平港船厂的份量却是比宝船厂更重一些,只因为宝船厂就类似于后世的央企,而且还是计划经济时代的央企,人家只做朝廷要的船只,根本不另外接单。 当然,在眼下这个时代,宝船厂倒是不缺订单的,即便是郑和舰队出航的时候,宝船厂也要制造大量的船只,因为大明朝还有内河舰队!在郑和远洋舰队的光芒之下,后世人往往忽略了大明朝内河里川流不息的船只。可以这样说,在经历了唐、宋、元三个朝代造船技术的长足发展之后,大明朝继承了元朝大量的造船工人和技术,以至于独步世界! 仅仅是郑和舰队的规模和总吨位,就已经相当于当时整个欧洲海军规模和总吨位了,而实际上当朱棣开始筹备迁都之后,更加重视内河航运的发展,在政策的作用下,大量的民用平底沙船正在赶制,以便将来从南方通过河道向北方运输物资。 而太平港船厂,正好具备接受民间订单这个条件,也就是说,其将来的发展空间更大。 潘厚仁要去看的,正是位于福建长乐县的太平港。 除开去造船厂之外,潘厚仁还必须将京师春兰阁的建造图纸制出来。虽说他身边已经没有合适人手留在京师里帮他监工,但是相信不管是黄俨还是严宽都会很乐于接受这份工作,因为潘厚仁向来都是很大方的,若是他们接受这个工作的话,银钱方面潘厚仁决计不会亏待了他们。 也幸亏是有夏元吉这个尚书大人帮忙,加上潘厚仁最近在京师风头无两,工部倒是很慷慨的为潘厚仁找来目前京师里能够找到的最好的建筑工匠,为潘厚仁绘制出了图纸。 当然不能指望这个时代绘制的图纸能够精确到什么程度,说白了也就是在理解潘厚仁要求的基础上,弄出个示意图来而已。不过这也就够了。 完成了这两件事情之后,潘厚仁才开始跟秀娘策划此次返回昆明的行程。 “咦?” 当潘厚仁在跟秀娘商议具体行程的时候,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好像有什么事情不对劲一般。 “怎么了?”秀娘抬起头来望着潘厚仁,问道。 “没啥,没啥!” 潘厚仁晃了晃脑袋,却不肯说出他心中想的事情。 因为这事情还真没法对秀娘说。潘厚仁突然想起,郑和为何没有出航?照理说,郑和应该在去年就离开京师出航了,而且要历时两年才能返回京师,可眼下,郑和还在追踪纪纲的踪迹,半点没有出海的意思。 原本潘厚仁以为自己的存在对历史造成的改变是从纪纲开始的,然而此时他才忽然发现,原来就在他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历史已然悄悄的发生了改变。虽说他一时间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郑和去年没有出海,但至少就目前开看,即便历史发生了改变,却也不会影响到他的存在,那个关于穿越时空者的悖论好像失效了! 潘厚仁想了一想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在敲定了所有的事情之后,他终于要离开京师,返回昆明了。而这一次李观音山将不会跟着他前往福建,而是直接赶回昆明准备成亲的事情。 为了不浪费时间,潘厚仁只带上了秀娘和四疯前往福建,长宁县。 在大明这个时期,福建基本上还处于一种相当落后的状态,不管是政治、经济还是各方面的发展,都还相当的低。 潘厚仁三人从京师出发,一路行到福建长宁县,整整用了十三天的功夫。这还是他们骑马的缘故,如果说是真的让张兴赶着马车走的话,别说是十三天,恐怕一百三十天都到不了,因为有些道路,驷乘的马车根本就过不了,恐怕只有牛拉车或者是手推车才能前行。 “这道路还真是糟糕啊!” 终于找到一家看得过去的客栈住下之后,潘厚仁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难怪在后世农村里都要强调一句话“要想富,先修路!”。福建这边也难怪如此贫穷,道路条件实在是太差了。 道路条件如此恶劣,那太平港船厂的原材料又是如何来的呢? 答案也很简单,长宁县太平港在成为远征舰队的重要补给港口之后,已经逐渐繁荣起来,成为一个标准的海洋贸易城市。事实上,潘厚仁根据历史调查了解到,福建的人,只要是沿海地区的,还是有很多富庶人家,甚至于在明朝中后期还出现了财富不输潘府的土豪! 或许准确的说应该是叫“海豪”,靠山吃山,靠海吃海,这些在海洋贸易当中尝到甜头的那些人,即便是大明禁海之后,都不顾禁令继续从事海上贸易。当大明朝廷失去强而有力的海上军事力量之后,这些“海豪”们摇身一变,成为了海商与海盗的综合体,大多数势力都一面经商,一面当海盗。 而中国近代史上那些大名鼎鼎的海盗们,其实大多数都是福建这边的“海豪”后裔,只有经历了几代人的积累,才能有这样的“盛况”。据野史记载,明末清初的中国海盗,甚至仍旧可以霸占整个南洋,跟欧洲舰队对持也不落下风! 此刻潘厚仁眼中的太平港,就是后世那些海盗们的基础,从太平港船厂出海的那些船只,在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是海盗们制霸大海的有力武器! “大家先休息一天,明日再作打算!” 第331章 送上门的地头蛇 虽说人是到地头了,但也真是人困马乏,一天的功夫不够马儿养力,普通人也休想能够缓过劲来。幸亏潘厚仁三个都是身负武功,身子骨怎么也比普通人强健许多,他才会提出明日就开始办正事。 因为潘厚仁的穿越,历史已经发生了重大的改变。就目前他所知晓的两件重大改变,一个是纪纲提前脱逃,至今不知去向,另外一个就是郑和原本应该在去年夏季出海的航行,被延迟了! 而郑和没有下西洋,太平港里就停泊着密密麻麻的船只!这些都是属于朝廷远洋舰队的船只,大多数是马船和运输船,很少有战舰,甚至连一艘宝船都看不到! 当第二天潘厚仁带着秀娘和四疯来到港口的时候,着实是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如果说那些船只不是全木质结构的话,恐怕潘厚仁都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后世,正在某个渔港。 “即便是渔港,也只有休渔期的时候,才有这样繁华的景象吧!”潘厚仁心中默默念叨着,而他的这种心思却不能跟身边人说。那眼中大大小小的船只都悬挂着朝廷的旗帜,上面还能看见来回巡逻的士兵,哪怕就是在休整期,远洋舰队也没有放松警惕。 事实上这个时期郑和舰队的船只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本身就是世界上最大的军事秘密!至少在目前,西方无论是造船技术还是航行技术,都还没能超越中国!这是让潘厚仁自豪的一件事情,也是让潘厚仁庆幸的一件事情。幸亏不是穿越在三四百年之后,那个时候的中国,可谓是最落后和最黑暗的时期,但凡是好的东西,必然要在前面加上一个“洋”字! “洋你妹!” 一想到那个时代,潘厚仁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看,那里就是船厂了!好大!” 身边秀娘的低呼惊醒了缅怀追思的潘厚仁。循着秀娘手指的方向,潘厚仁果然是看见了高高的木架子,那是船厂的标志! 越是靠近船厂,人流也就愈加的密集! 太平港船厂跟全封闭式的宝船厂不同,属于一半区域开放,一半区域军管的地方。故而,在太平港船厂周围才有如此密集的人流。 海风携带来淡淡的腥味,夹杂着燃烧煤炭和木材的那股焦味儿,成为船厂周围的pm2。5,潘厚仁的鼻子灵光,甚至还嗅到了土制胶水的味道,以及用于防漏的桐油味道。 “喂,你们几个干啥滴,是不是要买船啊?” 有人在招呼潘厚仁,或许是因为他们身上的装扮跟附近的人截然不同,也或许是因为他们三人的神态举止不像是船厂里的工匠和港口的水手、渔民,所以有人盯上了他们! 那是个脸膛黝黑的粗壮汉子,他举手向潘厚仁打招呼,潘厚仁注意到此人的手掌骨节相当的粗大。 骨节粗大的原因有很多,长期做体力活或者是风湿病都会造成这样的效果,而从地域来判断,潘厚仁觉得对方应该是属于后者——在海边长期生活的人,鲜有不患风湿病的。 “你能帮我买到船?” 对于这个送上门来的“黄牛”,潘厚仁很乐意交流一番。 “说的是啊,这位少爷您想要买什么船呢?”那黝黑大汉拍打着他不算结实的胸膛,“小的赖三,整个太平港少爷您找不到第二号我这样的人物!今天也是缘分,平常时候我都在船厂里帮人家发签号!” “签号?” 潘厚仁微微一愣,问道:“什么东西?” “哦,少爷您一定是第一次来吧,那边有个茶棚子,不如我们过去坐下来慢慢聊!”那赖三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或许他心中正在想:“老子终于逮住土豪了!” 对于赖三的这个提议,潘厚仁并不反对,事实上他也想更多的了解太平港,不知道为何,在潘厚仁心中总觉得这个港口,这个船厂对他来说很重要!这是一种直觉,若是要潘厚仁说清楚其中的原因,他是说不明白的。 “潘少爷您也看见了,船厂很忙的!而要求造船的客人很多,根本不能满足每个人的要求,就现在,船厂的生意都排到三年后了!不是我赖三吹牛皮,若是潘少爷您自己去找船厂,五年之后也未必能够拿到船哩!” 潘厚仁点点头,他相信在这个问题上,赖三不会也没有必要说谎。随便找个船厂的人问问就能知道真相,赖三一看就是老于世故的人,岂会在这方面说谎呢。 而接下来赖三就开始大吹特吹他跟船厂的关系有多好,他的某某人又在工部担任什么要职,某某亲戚又是远洋舰队里的,某某兄弟正好是船厂的高级船匠,总之一句话,赖三的亲朋好友已经编制成了一张足够大的网,完全可以帮助实现潘厚仁的任何要求,哪怕是明天就要一艘船,也不是问题。 前提条件是,得有银子!大把大把的银子,而且这些银子还得给他赖三使唤。 说白了,就是要潘厚仁拿钱出来买关系! “真的明天就可以拿到船么?” 等到那赖三说得差不多了,潘厚仁才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这个.” 明天就能拿到船本身就是赖三吹的牛皮,真把船当成模型了?就算是模型也不可能今天下单明天就能拿的到!赖三不由得尴尬起来,嘴皮子动了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潘厚仁。 “行了行了,你就别再跟人家开玩笑了!赖三,我问你,一艘普通的广船,要多少银两?如果我们需要在一年之内拿到的话?” “一万两!” 这个数字赖三几乎是在秀娘的话音落口的同时就报了出来! 一万两啊! 别以为一万两银子很少!一万两银子其实很多!只不过因为潘厚仁一穿越就在潘府,见的银子不在少数!所以也没把这钱看得多重。 事实上在太平港船厂,如果通过正规途径造一艘船,或者说买一艘广船只需要一千六百两官银!是的,一千六百两必须的是官府标准的银锭,成色有保证!如果换成市面上流通的私窑银或者是通宝什么的,那就不止一千六百两了。但不管怎么说,跟一万两相比,还是足足差了五六倍! 也就是说,赖三从其中获得的利益,差不多足够买五条新船了! 更重要的是,谁能保证赖三在收了这一万两之后,就必定能够拿到船呢? 潘厚仁摇了摇头,道:“一万两?太贵了,赖三,你不会是在把本少爷当傻子耍吧?” “怎么会呢!”或许是潘厚仁的话刺激到了赖三,那赖三连忙道:“我赖三可是信誉保证啊!这太平港谁不知道我赖三?不信你问.嗨,算了,潘少爷,我不妨告诉你,每年从我赖三手指缝里流出去的船只,少说也有七八只!” 七八只,这个数字明显夸张了!事实上以太平港那家专门为朝廷打造船只的船厂的生产能力来看,他一年也就是造七八艘船,可能还赶不上! 为何要特指为朝廷打造船只的船厂?只因为经过赖三的讲述之后,潘厚仁才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常识性的错误——他一直以为太平港船厂,就是一家船厂! 其实不是!整个太平港船厂,其实已经形成了一条巨大的产业链!虽说此时中国是封建帝王统治时期,但是在福建沿海,资本主义市场的苗头已经兴起,以太平港船厂,这个朝廷远洋舰队专属船厂为核心,在这片区域里,竟然存在大大小小十多家船厂! 也只有这么多船厂,才能做到每年上百艘船只下水的宏伟景象!才能吸引如此多的买家和海商! 当然,在众多的船厂当中,唯有太平港船厂出品的船只技术最新、质量最好,要价也是最高,工期也是最长的! 可就算是价钱高、时间长,对于很多前来买船的人来说,他们仍旧愿意订购太平港船厂建造的船只,而不是去那些私人船厂采购。虽说那些私人船厂的船价格会便宜一些,但谁敢保证他们使用的原材料就能跟太平港船厂一样呢? 毕竟太平港船厂用的木料,那可是经过朝廷层层审核的,绝对的好料! “市场啊!秀娘,我想我们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若是不来,又岂会知道这里有一个如此庞大的市场呢!” 潘厚仁不再理睬那赖三,反而对秀娘说到。 赖三这一刻感受到了重重的挫败感! 他在一旁说得口干舌燥、唾沫星子横飞,除了一碗茶之外,好像并没有任何收益,那潘少爷完全对他说的东西不感兴趣,或者说人家根本就不相信他说的话。 浪费时间,简直就是浪费时间,甚至连一个通宝都没有赚到!看了看天色已经快要到晌午,赖三感觉自己的肚子又开始饿了,早上起来吃的那个煎饼支撑的时间实在是太有限了,这让赖三怀疑那奸诈的煎饼摊老板一定是没有放足猪油,往常怎么也可以坚持到午时之后,怎么今日饿得如此快? 其实并不是人家煎饼摊老板奸诈,而因为那杯茶的作用!茶能去油,这已经不是科学,而是常识,没有常识真可怕! 不管怎么说,赖三已经不准备继续待下去了,他要走了,离开这个吝啬的潘少爷,重新去找客户,至少要找个大方点的客户,生意谈不成也要有些好处费才行! “怎么,你要走了?不做本少爷的生意了?” 潘厚仁笑眯眯地望着赖三,半点也没有因为赖三要走而激动起来。他的这种表情更是坚定了赖三换客户的决心:“是呀,小的要走了,潘少爷你是个好人呢,只不过小的伺候不起您呢,您还是另寻他人吧!” 赖三口中说着话,站起来就要向潘厚仁行礼。老实说赖三这个人还是不错的,至少懂得“生意不成仁义在”这个很多人都不懂的道理,由此潘厚仁觉得这小子也不是完全没救,便抬手虚按了一下,道:“赖三,你还是坐下吧!” “我.”赖三正想说出自己的心思,却感觉突然有一道光芒,刺痛了他双眼,“我的钛合金狗眼呀,瞎了!”换做是后世,赖三一定会这样说!只因为那刺痛他双眼的,分明就是银子的光芒! 第332章 赶赴武当 潘厚仁是必须要赶去参加金殿落成仪式的。 这不只是因为张三丰的要求,更是潘厚仁自己的渴望! 朱棣为何要修建武当金殿? 相传,在朱重八还在打天下的时候,有一次和元军交锋,不慎全军覆没。朱重八拼命的逃,终于他逃到武当山下的一座小茅庵里,求里面的道士救命。 那道士看了看朱重八之后,泯然道:“救你,追兵就会烧了贫道的茅庵,让贫道又去何处居留?” 咱们的重八老兄也是吹牛大王,自家性命都难保了,他也敢对那道人拍着胸膛道:“不就是一座茅庵么?等以后,洒家送你一座金殿。” 听到朱重八这话,那道士笑了,说,“金殿银殿铜殿,在贫道眼中都不如这茅庵!茅庵好啊,来于自然,归于自然!唯一的缺点,就是位置矮了点.” 不等那道人说完,朱重八连忙又道:“没事没事,道人你嫌这茅庵矮,咱将来就把金殿给你修到天柱峰顶上去,那里可够高了吧?” 最后那道人终于点头,让朱重八立于柏树之下,手中佛尘一抖,道:“如今贫道给你施了一个隐身术,你可不要乱动不要说话,否则就不灵光了,你肉身凡胎的,要隐你可是废了贫道三十年的功力!” 朱重八倒也是光棍,听了道人的话他愣是一动不动,就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等那元军追来之后,遍寻找不到朱重八,却是当真放火烧了茅庵。 等到元兵走远之后,朱重八才长出一口气恢复行动,开口便道:“三十年功力我就还你三十万金.”,他自说自话,转过身却发现道人已经不见了,而火光之后的茅庵只留了一片白地,连灰烬都没有,当真是“来于自然,归于自然”。 故而朱元璋心中就有了这个执念,得了天下后就念念不忘要为武当山修个金殿。概因他始终认为遇上的就是真武大帝,既然给真武大帝许了愿,就必须去还愿。 在后世,对武当山文化稍有了解的人,都不会不知道金殿的存在!可以说,在科学尚不昌明的年代,武当金殿代表着宗教的神秘和权威,发生在武当金殿身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往往会带给信徒们坚定的信念! 而等到后世,对武当金殿的奇观通过科学的方式进行解读之后,留给世人的,是对明朝时期我国建筑、冶金、运输各方面能力的一种惊叹! 要说武当金殿落成之后的各种奇观实在是不胜枚举,就拣其中最出名,也最脍炙人口的说说吧。 其一就是雷火炼殿。据说每逢电闪雷鸣的时候,人们就会看到光球在金殿四周滚动,但霹雳却始终击不到金殿。而金殿经受一次雷击后,不仅豪无损伤,无痕无迹,而其本身的烟尘锈垢被烧去,雨一洗,辉煌如新。 这一奇观被人们称为“雷火炼殿”。在潘厚仁生活的后世,武当金殿造了已经有六七百年了,但还是完好如,仍然光彩夺目。 而另外一个奇观被成为“祖师流汗”。在金殿当中的真武大帝铜像,据说每逢大雨倾盆之前,身上就会出现一颗颗的水珠,仿佛是人出汗一般,过不了多久便会大雨倾盆。 金殿乃是纯铜打造,整座宫殿大概用了20万斤铜外加几千两黄金制作,而制作的范本实际上就是朱棣在北京兴建的紫禁城里的太和宫的缩小版,在建筑物规格上那是顶级的,使用的是重檐庑殿制的建筑。 在金殿的屋顶之上仙人、兽,一共是五个铜像。一龙,二凤,三狮,四天马,第五个却是海马。照理说海马这种动物矗立在屋顶上有些奇怪,可偏偏就是这个海马,每到夏季下雨的时候,丫的就会吐云雾,这个云雾升华到空中,立马就变了紫的烟霞,非常非常的美丽。 更为神奇的还有避风珠的传说。大殿真武铜像前有一盏长明灯,从大殿落成点燃一直到潘厚仁曾经生活的后世,几百年的时间据说从未曾熄灭过,相传就是殿内藻井内悬挂的一颗铜质鎏金宝珠的神奇功效,其能镇住山风,确保神灯长期不灭,故名“避风珠”。 关于金殿的奇观实在是太多,潘厚仁自己也记不确切了。但是有一件事情,他却突然之间发觉不对劲。 历史上,金殿落成的时间,好像跟他现在所处的时间又有了差别,严格说起来,金殿的落成,差不多延误了快一年了! 又是他来到这个时代之后,重大历史事件的变化! 原本四疯的话并没有引起潘厚仁的重视,因为金殿是安安稳稳的落成了,根本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可当潘厚仁重新考量起因为自己的穿越而导致金殿落成时间的变化之后,他心中开始有些担忧了——就连时间都被耽误了,谁敢保证金殿的落成就一定没有意外? 考虑到这种情况,潘厚仁不敢再耽搁。虽说前往武当山观礼金殿落成,也就是他、四疯和秀娘三个人的事情,毕竟只有他们三个才算是武当派的传人,据说云南这边也有不少信徒想要参加,可这金殿落成乃是国家级的重大事项,想想后世的传统,那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门票的。 将手中的事情该安排的安排下去之后,三人于四月二十日离开昆明,向着武当山而去。 虽说这次又是痛苦的骑马,但是有四疯和秀娘的帮衬,潘厚仁除了被马颠的屁股要开花之外,倒是没有更多的痛苦,唯独就是整个旅程显得有些枯燥,而且因为是急着赶路,一路上也没时间去看风景,纯属是为了赶路而赶路! 最为艰难的一段路是从昆明到了贵阳之后的一段山路。 因为那四疯着急赶路,走的是他往日走过的路线,却忘记了这次不是他一个人步行飞奔,而是骑马!在一块块石板铺起来的狭窄道路上,马蹄可是要打滑的!这种情况下别说是人骑上去了,马儿自己走都危险的很! 潘厚仁为此狠狠的埋怨了四疯一通,更是向他讲述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经过整整半个月的艰难旅程,三个人终于赶到了武当山。 武当山可不是一座山,就如同四川境内的峨眉山一样,其实都是群峰耸立,真正是看山跑死马! 如果说中国历史上对道教最为推崇的时期,应该就是现在了!朱棣的执政口号之一就是“北建京师,南修武当”,武当就是皇家道场,而整个武当山的建筑乃是经过整体的规划,暗合五行之道。 故而武当山虽然大,可是当四疯带着初来乍到的潘厚仁跟秀娘一出现在武当山外围,马上就被巡山的武当弟子发现了! 看着两个身穿道袍、背负长剑,相貌堂堂的武当弟子对着四疯执弟子之礼,谦恭不尽的模样,潘厚仁心中就忍不住腹诽:这个四疯,将来也就是当金大大书中那老顽童的份! 不管四疯将来会不会成为老顽童,至少眼下在武当派弟子的面前,他多少还是表现出了一些为人师表的稳重。而通过四疯的介绍,潘厚仁跟秀娘也成了武当派的俗家弟子,而且辈分算起来也不低呢! 随着继续深入武当山,汇聚在潘厚仁三个身边的武当弟子就越来越多,而在这些武当弟子的热情带领和介绍之下,潘厚仁仿佛成了后世莅临某个风景名胜区的领导,享受到了专业导游的滋味。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四疯,也不可能每个武当弟子都有潘厚仁这样的机遇。前面也提到过武当派的规矩,虽说作为宗教,武功并不是衡量成就的标准,但一旦开始习武,没有达到标准,这些武当弟子是绝对不能随便离开武当山的。 在潘厚仁身边的这些武当弟子当中,有些天资不足加上后天不够勤勉的,甚至于已经在武当山待了十多年没有下过一次山。 对于外面的世界,这些武当弟子多多少少都有些好奇,加之三人的辈分又奇高,故而场面很是热烈。 四疯此人实在是不擅言语,加上他辈分高的不像话,总不能太肆意的跟“晚辈”们吹牛聊天,介绍外面世界的工作,最终就落在了潘厚仁的身上! 幸亏潘厚仁在后世从事的就是教师工作,别的不提,口才方面完全没有问题,加之他丰富的历史知识,以及穿越到这个时代之后那些常人难以想象的经历,将身边的武当弟子们唬的是一愣一愣,没半天功夫,就将潘厚仁这个俗家长辈崇拜的不得了,甚至连四疯在他们面前也变得可有可无起来。 好在四疯不是那种喜欢吃干醋的人,况且对于跟后辈们聊天,他还真是完全没有兴趣,恨不得没人理睬他才好,所以这些武当弟子才不至于将来会被穿小鞋。 在这样的情况下,四疯想走快点也不成,一大群人虽说都是身负武功,但其中绝大多数人都没把心思放在走道上。潘厚仁是通过跟这些武当弟子聊天从而了解这个自己并不熟悉的武当派,而武当弟子则是通过潘厚仁来了解外面他们不熟悉的世界,可谓是一拍即合,就连四疯开口都全然无效。 有潘厚仁在,武当派的那些晚辈弟子们就连四疯都不怕了!而秀娘也是走的累了,正好趁机调整一下自己,在她心中对这次观摩金殿落成大礼就如同朝圣一般,自然希望能够有个最佳的精神面貌。 最终,他们用了整整一天的功夫,才算是见到了武当山的主峰,高达1600多米的天柱峰。当然,这个时候可不兴称1600多米,用武当弟子的话说,天柱峰的高度应该是五百丈高有余。 而就在天柱峰脚下,潘厚仁看见了诸多的朝廷官员,以及漫无边际的——工棚。 武当山不是一天修起来的,整个武当宫殿群落的修建,耗费的物资和人力,也可以用“天文数字”来形容。 摆在潘厚仁面前的那些朝廷官员,品级都不高,而潘厚仁本身也不想炫耀什么,既然有武当弟子帮他摆平一切,他也懒得跟那些官员絮叨。唯一让潘厚仁心中不安的就是那些工人! 任何时代真正生活最痛苦的人应该算是负责营造的工人。而这些工人当中又会划分出阶层来。 工匠,和工人。工匠是技术工种,而工人,则是劳力! 此时潘厚仁关注的就是那些劳力!作为整个社会最底层的人,那些出现在工棚周围的工人,其形象,可谓是惨不忍睹! 第333章 把自己卖的心甘情愿 官银的光芒!赖三实在是太熟悉了!其实赖三并没有说谎,每年由他帮忙谈成的船生意确实是有的,只不过没他吹的那么凶,只有一两艘而已。但他也见识过一堆一堆的银子,更能分辨出官银和私窑银子截然不同的光芒来! 秀娘手中的那锭银子绝对是官银,而且是成色极好的! 赖三忍不住伸手要取,秀娘却是眉头微微一皱,将银锭丢到了茶桌子上——她的手怎么能让赖三这样的人碰到呢? 赖三并没有注意秀娘的小动作,而是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将银锭“拈”了起来。他整个动作潘厚仁都没有发出一点阻止的声音,这让赖三很高兴,证明这锭官银真是潘少爷赏的。 五两重,没差! 赖三的右手此时就像是一台精准的称。将官银的份量准确的汇报给了赖三的脑子,而赖三的大脑在确认这个信息之后,立马命令他那张黝黑的脸膛上几百条肌肉配合,挤出了最虔诚的笑容! “潘少爷您真是个好人哩,还有啥事儿尽管吩咐,我赖三上刀山下火海.” “夸张!”潘厚仁笑了,指着赖三道:“你这家伙就是喜欢夸张!我且问你,你有东家没有?” “东家?” 其实看看赖三一身穿着打扮就能知道,这厮必然是一个个可怜巴巴的单干户,否则也不至于穿得如此破烂,要知道东家都是有脸面的人,想想潘厚仁的潘氏集团,里面的雇工不要的衣服怕是都比这赖三身上最拿得出手的那顶帽子要好很多! “那你有没有兴趣,找一个东家呢?” 潘厚仁此时脸上的笑容就如同引诱凡人的恶魔,如果耿家的那些猎户在场,或许就会指着潘厚仁说:瞧他那笑容,跟夏布朝一模一样的,恶心! 是的,夏布朝引诱耿家猎户加入到过去的潘氏集团卫队即如今潘厚仁的亲兵队时,也是同样一般的表情! “那当然是好的,不过骗人的事情,咱可是不会做的!” 手里的银锭已经开始变得温暖起来,快要跟人体的温度一般上下了。捏着银锭,赖三对潘厚仁的感觉改变了不少,此时他心中倒是觉得,如果真有潘厚仁这样一个大方的东家,那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至少家中的老娘就不用有一顿没一顿了! 在潘厚仁的循循善诱之下,不大会儿功夫,赖三把自己的老底都给掀了出来! 这赖三是本地人,过去也跟着渔船出海打渔,也就说他曾经是有东家的。可惜因为上船的年纪实在是太小了,以至于身体承受不起,患上了风湿病,很严重的风湿病,到最后非但不能出海,为了治疗他的风湿病,家里也是用尽了家产,原本就只有娘俩个家,日渐破败! 其实赖三并不是单门独户。就在距离这太平港不远的地方,赖家村还是蛮有名气的一个地方。可惜赖三的父亲不争气,将村子里的人都给得罪了,加上赖三生病的时候,他母亲到处借钱,到最后就应了那句老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 不是单门独户,却形同孤家寡人。为了生活,赖三不得不来这太平港一带,当上了引路人。所谓的引路人,不外乎就是靠着面皮子熟,将初来乍到的客户引到那些民间船厂里去,一旦生意谈成,船厂老板多少会给些好处。 最近两年前来买船的人特别多,也就让赖三赚了点钱。但这点钱也仅仅是够他娘俩生活而已,还不能够完全的保证一日三餐。 今日赖三撞上潘厚仁一行,以为是来了大客户,谁知潘厚仁压根就没想过要买船,至少现在他还没有想过。以潘厚仁目前手中掌握的财富,他完全没有必要买船,如果他真想要一艘船的话,无论是找郑和购买一艘,还是自家收购一家船厂,都不是问题。 说起来也是赖三的运气。潘厚仁虽说有本事,但毕竟不是这长宁县的本地人,对于本地的情况那是一抹两眼黑,倒真是需要一个引路的人。经过潘厚仁的初步接触之后,他感觉赖三这人还算是靠得住,就想将其收到门下,当成太平港的管事人! 是的,管事人。别以为潘厚仁脑子有老病,一个才认识的人就这样轻易的信任和任用了,潘厚仁可是对他进行了一番考校的。别看赖三活得像是个骗子,但前后给人的感觉却是实诚的,更重要的是,他还识字,有文化!这可不是赖三自己说的,四疯随身都带着的《道德经》,虽说破烂了一些,但丢出来之后,赖三差不多能够通读一遍! 对于识字率相当低下的封建时代来说,能够将《道德经》通读一遍,基本上就可以算是个文化人了——赖家村有自己的私塾和教书先生,这一点倒是让潘厚仁颇有些意外。这让他甚至打算将来有机会的时候去看一看,这个赖家村,跟后世的红楼有没有什么联系? 应该是没有的,中间可是隔着五百年的时光呢!不过赖三会不会成为另外一个海上大亨呢?潘厚仁到真是希望自己能够将赖三培养出来! 在吃过一顿丰盛的午膳之后,赖三一面用荷叶将桌上的剩饭剩菜都包裹起来,一面听秀娘讲述潘氏集团雇员的福利待遇! 老实说这个时候赖三的心思都放在那些剩菜剩饭之上,对于秀娘说的话,他并不是很在意——像是在说天书!不是赖三听不懂,而是他觉得这不可能!这个世界上哪有对雇工这么好的东家,太不可思议了! “这些都是真的,喏,这是契约书,赖三你是识字的,可以自己看看,若是没啥问题,就签字画押!”秀娘丢出两份早就写好的契约,而潘厚仁则是在旁边挤眉弄眼,道:“赖三啊,别说我没提醒你,签了字,画了押,你可就是我的人了!” 这话真别扭! 不仅仅是赖三浑身起鸡皮疙瘩,就连秀娘都拿一双白眼使劲儿的瞟潘厚仁!至于说四疯,他不停地拍着额头,口中道:“额滴神啊,师傅,你这个徒孙实在是替你丢脸啊!” 不管别扭不别扭,至少赖三是真的动心了。面对一个庞大的潘氏集团,唔,虽说到现在为止,在赖三心中对于“集团”仍旧没有什么概念,但是潘厚仁开出来的条件的确让他动心! “那东家,小的要做什么呢?” 在契约书上签字画押,小心翼翼地吹干墨迹之后,赖三很自然的调换到了雇工应该有的角度。 “喏,眼下就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呢!”还别说,这收了小弟马上感觉就不同了,至少潘厚仁不用自己亲自去调查太平港这些船厂的木材原料都来自何方了! 这事儿如果没有赖三的话,还真是只有潘厚仁自己做了!难不成让秀娘一个女人家去抛头露面,还是让四疯去装疯卖傻?哦,不,他是真疯真傻! “这事儿简单啊,东家,其实都不需要我再去问了!都装在这里呢!” 听完潘厚仁的要求,那赖三真是喜上眉梢!他哪里料到东家的第一个任务会如此的简单!事实上赖三知道这些底细不奇怪,只因为他往常的工作范围可不仅仅是带外面的客户去买船,也有过来卖木料的。 这世道,只要是生意,就一定会有人做。而赚钱的生意,那就是趋之若鹜了! 经过赖三这么一说,潘厚仁才知道感情想占领太平港这个庞大市场的木材商人也有不少,只不过这些商人有两个难题始终得不到解决。 其一就是原材料的运输问题。除开海路之外,潘厚仁实在是找不到更方便、更便宜的运输途径了!想想他们来时经过的那些道路,简直就不是车过的,马都跑到流泪了! 而第二个问题,就是这些木材商人能够提供的木材的质量和数量达不到要求! 造船不是修房子,船一出海就人命关天!即便是民间造船厂在木材质量方面的要求也是很高的,哪怕比官办船厂的质量要求低那么一点点,可是也低不到哪里去,真正能够提供制造船体标准木质的商人,还真是不多见! 明白了这两点之后,潘厚仁心中有底了! 运输不是问题,他有沙船,从安南将木材运来成本绝对比走陆路低得多!至于说木材的质量和数量,嘿,这两点简直就是为潘厚仁量身制定的标准,他坐拥安南庞大的山林,还怕没有木材? “赖三啊,这一百两银子,你拿去,不管是将你老娘从赖家村里迁出来,还是请人去村子里照顾,总之你最好能够在一天时间里把家事都处理好!东家我可没有那么多时间等你,接下来,你会很忙的!” 潘厚仁丢出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给赖三,面带神秘的笑容,对其说道。 赖三最终还是没有将自家老娘迁移到长宁县来,而是请了两个丫鬟回去照顾,又给了五十两银子给村子里的亲戚,让他们帮衬着重新修一栋房子。 这个年代的人,尤其是农村里的人还是非常朴实的。穿着光鲜的赖三带着丫鬟出现在赖家村子里,自然引起了轰动。事实上也有不少赖家村的年轻人围着赖三,希望能够通过赖三,进入到那个劳什子的“潘氏集团”。 潘氏集团在福建长宁还是第一次出现在民众的面前,但是很快,就打响了名号!只因为潘氏集团提供给雇工的福利待遇,好的出奇! 赖三身上发生的事情潘厚仁并不关心,让他满意的是赖三第二天晌午就已经来到他们下榻的客栈候命了。他可不是一个人来的,在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年轻人,都是赖家村的,算是赖三的亲戚,而且都是他的晚辈,一口一个“三叔”,让潘厚仁听的心中直乐——这赖三,三十多岁的人,却是连婆娘都没有找到一个,倒是当起长辈来了! 对于赖三找来帮忙的人手,潘厚仁并没有心思去考校,按照潘氏集团的规矩签订了契约之后,这两个赖家的年轻人就把自己给卖了。 而潘厚仁交给他们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去摸清楚,这太平港如今一年究竟需要多少木材,除开那官办的正儿八经的太平港船厂之外。 第334章 大明时期的海况 打发了赖三,潘厚仁带上四疯,径直去找太平船厂的负责人。 别小看了这个太平船厂,其负责人竟然还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前面也说过,太平港船厂那是半军管半开放的地方,就连潘厚仁都不得不正式下了拜帖,才算是跟这位负责人见了面! 而一听这位六品官职的负责人姓名,潘厚仁开始觉得赖三没有说谎了,只因为这位也姓赖! 赖不包,六品督造,船厂的负责人,现年四十八岁。 对于赖不包来说,“镇国将军二等伯”可是真正的勋贵,必须要好好的伺候着。况且郑和的手令,赖不包也已经收到了。老实说刚刚跟潘厚仁见面的时候,赖不包很担心,他以为潘厚仁乃是凭借勋贵的身份得了这个协议,将来提供的木材质量怕是有些问题的。 “其实,我是代表潘氏集团来跟太平港船厂合作的!” “潘氏集团?” 赖不包其实并不是赖家村的人,完全是赖三的牵强附会,一个巧合而已。跟那些平民百姓不同,赖不包作为太平港船厂的负责人,对外面的世界了解要稍微多一些。事实上福建距离安南也不是太远,赖不包曾经隐隐约约听过关于潘氏集团的消息,据说,那是一个庞然大物! 至于是在什么地方听来的,赖不包已经不记得了。 但既然潘厚仁这样说了,以他镇国将军二等伯的身份,断然是不会说谎的! 当初潘厚仁跟朱棣定下这个商业计划的时候,并没有谈及具体的用量和质量要求,照理说这些事情不应该是朱棣、潘厚仁这种段位的人来操心,潘厚仁也是一时兴起才决定来太平港转转,谁知道这一转,还给潘氏集团转了个大商机出来。 跟太平港船厂的合作,在郑和的手令之下那是毫无意外。潘厚仁今日来找赖不包,其目的主要是谈妥交货的标准和数量、时间,剩下的主要还是等赖三那边,那些民间船厂对木材需求量的统计结果。 最终的结果让潘厚仁很欣喜,虽说他还不知道潘氏集团如今在安南那边的木材产量究竟能够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程度,但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安南那边的林场,可以满功率运转了! 或许有人会担心潘厚仁这样疯狂的开采安南的原始森林会不会给后世带来环境问题,可惜在潘厚仁心中,安南还不是咱们中国人的地盘,既然迟早都是要还给人家安南人民的,那咱就干点“雁过拔毛”的事情吧,后世的环境问题,关他潘厚仁屁事。 在长宁太平港,潘厚仁一共待了整整六天。而这六天时间里,他几乎是马不停蹄的接洽那些造船厂的东家,也算是颇有斩获。凭借着潘氏集团低廉的价格和高质量的木材,潘厚仁基本上已经拿到了太平港民间船厂一半以上的意向订单。 之所以生意这么好谈,主要还是因为造船生意火爆! 郑和下西洋并不是仅仅只有政治性。在后世对这段历史的研究来看,有不少人称是政治性贸易,只因为郑和舰队每次出海都会携带大量的明朝商品出去,而回来的时候,则会捎带上香料等西洋特产。 但潘厚仁却不认为郑和远洋舰队带有贸易的性质!之所以历史研究家认为有贸易成分,是因为郑和的舰队能够携带“大量”的商品,可是这个“大量”的参照物是民间船队,而不是跟郑和远洋舰队本身的规模和吨位作为参照物的! 如果是以远洋舰队本身的规模和总吨位作为参照物,那么这个“大量”,就变成了“微量”了。 要知道远洋舰队出海时,总人口达到了差不多三万人,还有相应的马匹,光是这人吃马嚼的物资,那就是个天文数字。而真正贸易时的船队,为了追求商业利润最大化,总是最大的吨位,最少的船员数!想想后世制造的那些商船,数十万上百万吨级的货轮,船员却只有十几个到几十个,商人的这种追求可见一斑! 而真正算是贸易行为的,却是那些跟着郑和舰队一起出海的民间商船。最开始仅仅是一些有着冒险精神的商人,雇佣海船出海。虽说可能面临巨大的风险,但是出一次海,所带来的利润却足以让世界上大多数人商人疯狂! 在欧洲,差不多在此一百年之后被称为“大航时时代”,在那个时代,如果能够航行到富饶的东方,号称带回去的商品可以在欧洲换取同等重量的黄金! 由此可见,大明的商品在西方国家的价格高昂到何种程度。而西方的船只离开欧洲时,携带的货物可就没有那么值钱了,也就是说,他们只能用一船的“洋货”,在中国换到小半船的“明货”,如此换算,那从中国装满一船“明货”,到西方之后可以换到多少船的商品呢? 这其中的贸易利润让明白过来的商人们疯狂!也就导致了造船厂生意的火爆!事实上真正敢于冒险的商人并不会非要等到跟郑和一同出海,但是这次郑和突然延期出海,还真是让不少商人欣喜若狂,只因为这样一来,他们就有更充足的时间来打造更大的货船,准备更多的商品。 明朝这个时代对外出售的商品主要集中在茶叶、丝绸和瓷器这些方面,当然也包括了布匹、衣物等等。 作为一个手工业发达的明朝,这些商品在明朝境内的价格已经接近其价值,只有大量的出口,才能让商人攫取暴利! 而随着海上行商的数量暴增,另外一个一本万利的职业,也逐渐的兴盛起来——海盗! 海盗,可不仅仅是倭寇!事实上很多人在思想上有个误区,一说起明朝的海盗,就会跟倭寇联系在一起! 倭寇都是海盗么? 错! 倭寇跟海盗之间的差距,就好像一个边境卫所里的军户,跟京师里一个锦衣卫千户之间的差距那样的巨大! 这里首先说说倭寇的来源。 事实上明朝的倭寇,大多都是些破落户,在本国混不下去的,或者是跟错了主子,被撵下海的。这种人,在后世中国也有很多,比如出现在沿海地区的那些“非洲友人”。 这些倭寇几乎都是穷困潦倒的,他们身上唯一值钱的身外之物或许就只有腰间的武士刀,而很多倭寇甚至连武士刀都没有。这些破落户们大多是乘小船偷渡到中国沿海,在海上,十去七八,到了有人烟的地方,这些可以算是从地狱里归来的家伙哪里不拼命呢? 而海盗,真正的海盗首先需要具备的是物质基础是啥呢? 船! 没有好船、快船、坚固的船,凭啥当海盗呢?这可不是后世,一条快艇加上两杆ak47就可以打劫一条百万吨级的货轮,没有好船,你连追都追不上人家,还抢劫个毛线呢? 所以不仅仅商人需要船,事实上海盗也需要船! 当然,正常情况下,船厂是不会打造海盗船的。而明朝的律例也规定了,民间的船厂建造的船只,无论是用途、性能还是大小,都不能超越官办船厂。这个政策的本意,是要朝廷拥有海上绝对的话语权,但是放在民间,却也是对海盗的一种制约——总不能让海盗的船比朝廷的船还要好了吧? 那么海盗的船又是如何来的呢? 改造!通过对普通海船进行改造!故而这其中又出现了一条新的财路——替海盗改造船只! 在太平港的这些民间造船厂当中,据赖三所知,就有那么一两家是在暗中从事此事! 这种事情自然是不能曝光的!就连改造的工作,往往都不会在船厂里进行,即便在船厂里,也是初步的改造,最后的程序往往是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完成,据说是有好几个地方,可惜的是,这种真正的机密,赖三这般级别的人是打听不到的。 “那纪纲,会不会跟海盗混在一起了?” 在返回昆明的路上,秀娘不止一次向潘厚仁提出这个疑问。 事实上这点潘厚仁也无法确定!失去了“历史常识”这个穿越者最大的金手指,潘厚仁并不会比普通人强很多。至少要他判断纪纲的去向,他就有些束手无策的了! 至于说秀娘这样猜测的根据,却是来自她的直觉! 有人会说直觉这玩意儿靠不住,其实这是冤枉了“直觉”。所谓直觉,事实上是人脑对已有信息的一种潜意识判断,这种判断往往不容易受到人类“经验”、“伪知识”等影响,往往有“去芜存菁”的惊人效果。 就好像纪纲的去向,秀娘的直觉还真是没有错! 在大明朝统治的陆地上,真的还有纪纲生存的空间么?显然这个答案是否定的,而纪纲,也就只能是面向大海,等待春暖花开! 从福建返回昆明是一路畅通,有秀娘跟四疯在,潘厚仁完全不用操心,只管该骑马的时候骑马,该睡觉的时候睡觉!说起来潘厚仁有时候也真没把秀娘当成个娇滴滴的女人,而秀娘好像也习惯于照顾潘厚仁的起居。 终于回到熟悉的昆明府了! 对于潘厚仁来说,他还真是舍不得离开昆明啊!毕竟这里有熟悉的人,还有熟悉的天气,更重要的是有太多太多割舍不下的感情牵挂! 潘厚仁知道,终有一天还是要离开昆明的,虽说这里有太多挽留他的因素,但昆明这个城市在中国历史上,就从未曾成为过一个真正举足轻重的地方,而从这个时代发展的主旋律来看,北京,或者是现在的京师,将来的南京,那才是真正有潜力的地方。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三个人牵着马儿行走在街道上,一些认识潘厚仁的居民已经开始站在街边指指点点,熟络点的则是对三人露出微笑,更有热情而无聊的家伙则是跑步前往两个潘府报信! 可别以为人家报信是白费功夫,在这个时代,大户人家有大户人家的规矩,真要是第一个赶到报喜的,那都是有红包拿的,而且以潘府的富裕程度来说,这个红包还不会很小! 当然潘厚仁也没有达到那种一回来就会满城轰动的效果,只不过是三人周围热闹了一些,倒也算是一种迎接。 真正的迎接是当潘厚仁三人进入到新潘府之后,整齐划一的迎接队伍才出现在潘厚仁的面前,而站在最前面的,竟然是穿着锦衣卫飞鱼服,挎着绣春刀的夏布朝! 第335章 到家了 “布朝大哥!” “厚仁兄弟!” 夏布朝两眼一亮,跟潘厚仁同时张开双臂,随后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 “婚事咱已经给你搞定了,我的亲兵呢?” “嘿,都练出来了,包你满意!” 表面上两人好像是在亲切的拥抱,但同时开口的低语却是暴露出其中浓浓的“商业味儿”。当然,这种味道就是两人之间感情的一种表现方式,都是铁血儿郎,又岂会真像个女人般的婆婆妈妈。 “这些都是?” 潘厚仁眼神扫过站在夏布朝身后的那整齐的行伍!虽说这些青壮身上穿的并不是朝廷的制式装备,仍旧是潘氏集团公司保安的配置,但其精气神,好像确实不同了! “就是他们!” 夏布朝点点头!两人都是通过眼神的交流,其含义是那些站得笔挺的士兵所不知道的,而在这些士兵当中,就有夏布朝诓骗来的耿家众人。要说耿家这些猎户确实没让夏布朝失望,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热烈的欢迎一直持续到深夜,哪怕潘厚仁已经感觉非常疲倦了,也不能不强打起笑脸来,而且他还必须要去一趟老潘府,跟老爷子,还有徵徵见面! 毫无意外的,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已经越来越差了,张三丰那此丹药虽说是吊住了老爷子的命,却也无法为老爷子逆天改命,人一旦到了相应的年龄阶段,其身体机能的变化是外力很难以改善的。 对于潘厚仁的归来,无论是潘诞还是潘德明,以及潘徵徵,都显得非常高兴,甚至于潘德明的几个夫人也都出来,跟秀娘絮叨了一番。最后还是老爷子心疼潘厚仁,催促他早点回去休息,有啥事情等休息好了再说也不迟! 时间过的飞快。 一转眼功夫潘厚仁回到昆明又去了四五天。这四五天里他确实没闲着,大量的事情等着他处理,不仅仅是家务事,还有潘氏集团、春兰阁等铺子,都有很多事情需要潘厚仁过目、决断甚至是亲自拟定方案。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很多好消息。 比如潘氏集团不光是运转良好,更重要的是规模一直在持续的良性扩张当中。因为潘厚仁极有先见之明的让段正鑫前往安南购买了大量的林场,而且这种购买行动一直都在持续,所以现在,潘氏集团手中积攒了大量的圆木,甚至于不再需要从那些土司头人手中收购货源了。 说起这个事情,段正鑫显得很汗颜,尤其是当他知道潘厚仁在长宁那边还联系了大量的业务之后,段正鑫还真是有些老脸发红。想当初他可是不止一次提醒潘厚仁,别继续往安南那边砸钱了! 是的,因为潘厚仁坚持收购安南那边低廉的林场,以至于潘氏集团有大量的资金被积压在了安南的林场当中,而一直没有足够的出货量,却需要大量的雇佣员工去维持林场的运转,在不少潘氏集团的管理人员看来,这是潘厚仁极其失败的投资! 可是现在,去京师转了一圈回来的潘厚仁,却是向大家交出了满意的答卷。 客户有了,而且还都是真正的大客户!皇上担保的生意,难道还不够潘氏集团牛逼的么? 运输的船队也有了! 在生产力相对落后的时代,船运绝对是一种便宜的运输方式,然而限制船运的一个重要条件就是——船只的数量和运载能力! 实际上在即便是在后世,船运仍旧是一种大宗货物最佳的运输方式。 虽说目前潘厚仁拿到的仅仅是十艘大型沙船的使用权,而且还要受到郑和的监督,事实上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先别说郑和有没有时间监督,即便是有那个时间,以两人之间的关系,他也是断然不会监督潘厚仁,只会给潘厚仁更多的方便! 况且抛开北京建筑需要的木材和南京宝船厂需要的木材,仅仅是太平港目前谈的意向性的合同,就已经足够潘氏集团狠狠的赚上一笔了! 除开潘氏集团的业务之外,潘德明代表的潘家,其走私业务并没有停滞,哪怕这些日子潘德明没有离开过昆明半步,但早已经成型的供销网络并不会因为潘德明的“偷懒”而不再运转。事实上没有潘德明的参与,这个网络运转得反而更加良好,不仅有源源不断的货物需要潘氏运输公司运送,同时也给潘家带去了大量的收入,海量的收入。 用潘德明的话,他现在都是在给潘厚仁打工呢! 潘家第三代只有一个潘徵徵,而潘徵徵又已经跟潘厚仁订了亲,他不是给潘厚仁攒钱又是给谁攒钱呢! 相对于潘氏集团的良好发展势头来说,潘厚仁在昆明的娱乐行业却是已经到了一个瓶颈状态。 当潘厚仁召集这些娱乐行业的负责人开会时,一个二个虽然都有足够的业绩支撑,但同时也暴露出对后劲不足的担忧! 雀娘管理的春兰阁表现得最是明显! 就客源来说,整个昆明城最高端的消费人群已经全部成为春兰阁的会员,不少已经是高级会员了,但是这些人每个月的消费量也就只有那么多了。要怪就怪这个时代城镇化的速度太慢,每年也不见能有多少人从农民变成居民,事实上也只有在后世那个特定的年代,人们才期盼着从农民身份变成居民,最终变成贫民! 真正的农民是不会成为贫民的,因为他们至少还有土地! 故而在大明一朝,只有失去土地的人,才会被逼成为居民,而事实上普通的居民,不管是收入还是社会地位,都还不如农民呢! 而农民的一个特点就是距离城市远,也不可能舍得消费——他们的收入都是汗水换来的,谁乐意去春兰阁这种地方挥洒自己的血汗?故而春兰阁是首先进入发展瓶颈期的。 而导致春兰阁业务量无法继续上涨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软件跟不上了——通俗的说,就是缺乏新鲜的姐儿,继续带给客人感官上的刺激! 这事情不能怪潘厚仁,这完全是一种正常情况,当朝廷没有大规模的清洗的时候,没有发动大规模的战争的时候,哪有那么多合适的女人被逼跳进勾栏这个火坑的? 是,女人是可以通过买卖来获得,但在和平时期,进入人口市场的不是贫穷家庭的女子,就是小女孩子,很难达到春兰阁对姐儿质量的要求,要么就是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培养。 缺乏底蕴是潘厚仁名下娱乐场所最大的致命因素!毕竟潘厚仁才穿越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着手涉及勾栏等娱乐场所的时间更短,又怎么可能积攒出足够的底蕴呢? “要是能够跟教坊司联系,买一批新人就好了!”雀娘是这个行当的老手了,自然也很清楚,潘厚仁暂时无力解决这个问题。 然而潘厚仁在听完这些负责人的抱怨之后,脸上却是半点担忧的神色都没有,更完全没有责备众人的意思。 “请大家放心,机会我们有的是!昆明,只是我们娱乐事业的一个起点,而不是我们的终点!大家一定要将目光放的更长远一些!” “东家,您说的是要去成都发展么?” 潘厚仁面带微笑,开始给大家洗脑! “成都,成都目前不会是我们的目标!首先我们要占领整个大明娱乐行业的至高点,而要占领这个至高点,就不能脱离大明的核心,京师,还有现在的北京,将来的新京师!” 潘厚仁摆出两个茶碗来,一个代表京师,而另外一个代表北京! 他没有将自己在暖阁里对朱勇说过的豪言壮语给抛出来,只因为在座的人层次还不够,他们还不能接受一个国公这样级别的敌人。潘厚仁更不会告诉他们,潘氏娱乐集团的目标是打败太子和赵王支持的勾栏院,那更是他们难以想象的强敌,一旦说出来非但不能激励他们,只会影响到他们晚上的睡眠! 潘厚仁只是不断的向他们描绘,描绘京师是如何的遍地黄金,住在京师里的人是如何有钱,如何的挥金如土! “综上所述,我们下一步的目标,将不再是昆明这个小小的地方,而是京师,我们要占领京师的娱乐服务业!” 潘厚仁的演讲结束了! 虽说雀娘等人都知道,京师不是那么好混的。但是眼前的这个东家,却已经带给了大家足够的奇迹! 皇帝老子不好见吧,人家见了! 郑和太监不好说话吧,人家跟郑和兄弟相称,双方还达成了生意协议,同时还租借了远征舰队的货船! 这些难道还不够说明东家的能力?既然东家有这种能力,那么以大家目前积累的,在娱乐方面的创新和经验,还怕去京师发展了不成? “好!东家,我们都支持你!啥时候开始搬家?” 风野子的话让潘厚仁微微一愣,说到这个搬家,当真是早了一些! “厄,这个嘛,是长期规划,目前本人在昆明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处理,同时在正式进军京师娱乐市场之前,咱们也要将昆明当成一个练兵场,好好的打造出一支精兵来,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以饱满的姿态,迎接未来的挑战!” 感谢后世学校这种主旋律的培养,潘厚仁才有今天这样慷慨激昂的发言!所有人都因为他的发言而激动不已,好像京师,已经被他们踩在脚下! 当潘厚仁将工作的事情处理告一段落之后,他大部分时间不是陪着老爷子谈天说地,就是跟秀娘或者是潘徵徵、段灵玉在昆明周边游玩。 其实潘厚仁心中也存着个心思:将来正式将潘氏集团的工作重心转移到京师之后,怕是回昆明的机会就少了。尤其是几个美娇娘,在正常的情况下,她们只能是留在家中,行那相夫教子之事。 虽说潘厚仁自身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先进思维,可这并不代表她们就能不顾其他人的看法。从政治性角度来说,潘厚仁只要还没有脱去官帽,他,以及他的家属的一些行为就必须要注意,不能授之以柄! 既然将来注定要成为笼子里的金丝雀,那就趁她们还没有被关进笼子之前,好好的玩吧!有着潘厚仁悉心的陪伴,不仅仅让秀娘等三个女人乐不思蜀,就连瑶瑶这些侍女们,也是玩得极高兴,真是恨不得这样的日子一直继续下去!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第336章 夷洲的历史 不日,潘厚仁收到从京师里来的一封信。信是夏元吉写来的,诡异的是,夏元吉不给自己儿子直接写信,却是写给潘厚仁,然后托潘厚仁将信中信顺便交给夏布朝! 在夏元吉的信中谈及,其已跟礼部尚书吕震谈妥了,教坊司方面潘厚仁完全不用担心,到时候必然会全力配合潘厚仁的需要,甚至与现在已经开始在为潘厚仁准备! 有夏元吉这样的人帮忙,潘厚仁相信将来在京师发展娱乐行业一定能够事半功倍。而夏元吉在信中提及吕震,却让潘厚仁想起一件事情来。 如今已过阳春三月,而在历史上,跟这个吕震有关的,还真是有件事情,潘厚仁在心中衡量许久,终于还是让秀娘代笔给夏元吉回信的时候,让夏元吉务必提醒吕震:若是有人向皇上进言,要皇上去泰山封禅的话,就算吕震不愿意反对,那也千万不要开口附和! 对此,秀娘倒是有些不解。 在她看来,这当皇帝的不都是喜欢干这事儿么?照理说朱棣也有不少功绩了,通过封禅一可以昭告天地,二也可以威加海内,干嘛不封禅呢?除非是朱棣他自己不愿意这样做! 而事实证明秀娘的直觉又对了! 历史有记载,就在下个月,那礼部祭祀清吏司郎中周讷,就对朱棣上言,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其含义不外乎就是说:如今天下太平,四面八方的小国家都来拜伏天朝,物产丰富人民生活小康了,皇上你看是不是咱们也去一趟泰山,一面公费旅游,一面嘛,也可以在泰山上弄个石头,记下这些大功德,这样一来,就千秋万载了! 而大明朝此时实际的情况,却是跟那周讷相去甚远,周边战事不断,时有天灾而赈济不力,那周讷的话分明就是在讨朱棣的欢心。 这个郎中周讷,乃是吕震的一个下属,故而当其进言之后,吕震跟着就对朱棣道:可不是么?皇上您老人家功德无量,圣德超越古今中外,真应该像那周讷说的那般,去泰山封禅嘛,何必不好意思呢? 也难怪史书对吕震此人的评价是好阿谀,仅从此事就可见一斑。潘厚仁甚至有理由怀疑,封禅根本就是吕震想出来讨好朱棣的,只不过他自己不好意思说,所以才通过周讷的口说出来,然后他附议,如此就不会过于显眼! 由此可见吕震讨皇上欢心可谓是用心良苦!殊不知以为能够拍到朱棣的马屁,结果却是拍到了马腿上! 据说当时朱棣就毛了,指着吕震等人说道:天下无事?那水灾旱灾难不成是外国发生的啊?到处都有天灾人祸,老子心中都担忧的不得了,你们这些家伙还敢说是太平盛世,还要不要脸了?你们都给老子回去看看史书,人家魏徵(同魏征,被简化了,残念,大家可不要当文盲啊!)是怎么劝唐太宗的?再看看你们,老子都替你们脸红啊! 被朱棣训了一顿的吕震等人可谓是脸上无光,而此事传扬出去之后,对吕震的名声也是大有损害! 潘厚仁本是没有想起此事的,但因为营造勾栏院不得不跟吕震此人合作,他才想起此事,并且最终决定通过夏元吉提醒吕震,可不要犯这种政治性的错误,名声丢了事小,如今朱棣还在为纪纲的事情而不爽,可千万别撞到了枪口上! 对于秀娘的疑惑,潘厚仁此时也无法解释给她听,倒是因为想到纪纲,潘厚仁顺便又让秀娘给郑和写一封信。 这事儿可把秀娘给乐坏了!事实上她早就想提醒潘厚仁,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大家都玩的挺开心,秀娘不愿意破坏这种气氛。 “厚仁啊,你可是终于想起纪纲了,妾身还以为你把这事儿给忘了呢!”秀娘捉着毛笔,纤纤素手都在微微的颤抖,却是一直没有下笔,概因心情激动的缘故。 说起来郑和追踪纪纲下落也有一段时日了,而他跟潘厚仁之间的书信往来极少,大概是十多天前,潘厚仁收到过郑和的一封书信,其中主要谈的还是双方的商业合作,几乎没有提及纪纲的事情。 倒不是说郑和不把兄弟的事情放在心上,事实上是潘厚仁就没告诉过郑和,秀娘的真实身份! 秀娘的真实身份是潘厚仁的秘密,也是朱棣的秘密,进而可以说是整个大明朝廷的一个秘密!解缙的女儿不但没有发配,而且还被皇上认了干女儿,赐予了驷乘马车,如果这样的消息真正揭露,那又是天大的麻烦! 虽说朱棣也是预先打了预防针,给了潘厚仁一个镇国将军二等伯的封号,但这个遮羞布,可是瞒不过有心人啊!故而潘厚仁就连郑和都不敢提及,也就没有理由让郑和跟他通报追寻纪纲的结果了。 而因为这样的原因,潘厚仁在给郑和的书信当中,措辞那也是相当的谨慎,生怕一不留神暴露了秀娘的身份。 “说起来也怪,这郑和怎么就还没有出海呢?难不成这次下西洋行动,被啥给耽搁了?” 潘厚仁一面让秀娘替他笔录书信,心中一面也在思索,当历史的轨迹因为他的穿越而发生改变之后,究竟还会有些什么样的变动,甚至他有些担心,会不会就连那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之位,也会发生变化呢? 这种可能性还真是有的! 时间退转到半个月之前,京师里也差点发生一件大事! 那是在潘厚仁刚离开京师之后,汉王朱高煦擅自离开封地的事情,又被御史给提出来了。这件事情的影响是极坏的,虽说当初纪纲提了一次,但是因为他自己的原因,加上朱棣有心放水,逐渐的平静了下去! 要怪就怪那朱高煦自己不争气,既然都被发现了,还滞留在京师周边干啥呢?难不成还想抓潘厚仁啊? 其实朱高煦的心思还真是这样的! 他甚至已经通过早些时候留在京师里的耳目,探知了潘厚仁的去向。甚至潘厚仁究竟会带些什么人一起走,都没能逃过朱高煦爪牙的耳目! 然而就在潘厚仁刚刚动身离开京师的第二天,一位御史就毫不留情的将此事给揭露了出来,甚至连朱高煦此时就在京师左近这样的话,都给砸到了朝堂之上! 藩王,在没有许可的情况下离开封地已经是重罪,而带领亲兵擅自靠近京畿,那就是重之又重的罪行了! 不管朱棣心中有多么的看重自己这个儿子,在这种情况下也是龙颜大怒,立马命令张晓谶去彻查此事,同时通知了军部,如果发现朱高煦的人马,格杀勿论! 格杀勿论!这可是朱棣下了狠心了!要知道战阵无情,若朱高煦真是跟军部的人马撞上,某人错手之下取了朱高煦的人头,朱棣会不会后悔? 不管怎么说,听到这个圣旨,开心的人有之,担忧的人也有之。 朱高煦在很多朝臣心中还是有份量的,故而早朝时的发生的突然情况,在极短的时间里就已经传到了朱高煦的耳中!而听到父皇已经下令“格杀勿论”之后,朱高煦也慌了神,顾不上再去撵潘厚仁,带着人打马就朝永安跑! 别看朱高煦这人平常时候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模样,事实上朱高煦对朱棣是极敬重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从朱棣靖难开始,朱高煦就表现出对自己父亲一贯的服从,哪怕他跟太子朱高炽之间的那种斗气的表现,事实上都像是一个不受宠的孩子试图获得父母的关注一般。 可是只要朱棣真正发火,那朱高煦马上就会乖得跟小白兔一样的可爱! 为了不至于发生意外,朱高煦这一次打马返回永安,甚至是一路不歇,不管有谁掉队的,一律不管,仅仅只用了三天多的功夫,就冲进了永安城,而张骁谶带领的锦衣卫,却是在七天之后才赶到! 朱高煦非常隆重的接待了张晓谶,倒是让张晓谶有些措手不及,消息里不是说汉王不在封地么?人家这高规格搞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喃,何况人家还是个藩王! 因为朱高煦的“快速回防”,而朱棣一开始就没有提及要对汉王做出何种处罚,当他说出“格杀勿论”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汉王是完蛋了!谁知道汉王来了一出帽子戏法,而当时又没提出处理意见,最后竟然还被汉王逃过了一劫! 对于此事,皇太孙朱瞻基怕是最明白不过了! 关于朱高煦还在京师附近逗留的消息,不是手中掌握着庞大信息渠道的人又岂能知道?监察御史,说白了就是个传声筒,或者说是个发言人而已,以区区御史的身份,又岂能知道朱高煦的行踪? 在那御史的背后,分明是太子朱高炽阴沉的脸色! 别人不知道,身为儿子的朱瞻基又岂会不懂?他从潘厚仁哪里学来,然后又教给朱棣的“严打”,已经实实在在的伤害到了朱高炽的利益。暖阁和花夜,因为严打,而在京师娱乐界的地位大幅度下降,虽说仍旧能排在榜首,但是从教坊司那边传来的信息,却让漪梦和白玉兰心中暗暗担忧! 相比起来,白玉兰心中埋汰的人是成国公朱勇,只因为在床上的时候,朱高炽可是什么都给她说了,包括这事情究竟是谁在从中作梗! 照理说漪梦手中的花夜应该比暖阁更难过一些,但事实上因为赵王本人不在京师的缘故,花夜的运转其实更独立,而在没有赵王直接的支持下,漪梦仍旧能够将花夜经营得风生水起,就足以证明这个女人不容小觑! 总之一句话,潘厚仁就像是一根搅屎棍,跑到京师里转悠了这么一圈之后,不仅仅是让纪纲这样的重臣、权臣丢下帽子仓皇跑路,更是差点让一个藩王掉了脑袋! 这些,其实都是穿越者对历史的一种影响,只不过有些影响比较表面化,而有些影响却会在很久之后,才会被人们所觉察到。 此时再回过头来说说那纪纲。 第337章 纪纲的逃亡之路 纪纲从京师出海,心中固然苦恼,但更多的是畏惧。这种畏惧一直到他到达夷洲之后,才算是勉强被消化掉。夷洲,就是台湾。 台湾的历史是很悠久的,而关于台湾这个地方的历史沿革,说起来很复杂。 中国的历史很反复,追溯起来,台湾在三国时期就已经有了明确的记载,当时就已经被成为“夷洲”。甚至有人还考究过,究竟是“州”还是“洲”。别看只有三点水的区别,从汉语含义的角度来说,有了三点水,夷洲就是藩属国,没有三点水,夷州就是中国的一个地区。 当时代发展到明朝的时候,历史上有一个很有名的人物,郑成功。曾经有人开玩笑的将郑和与郑成功联系在一起,当然这仅仅是玩笑而已,人家郑和可是实打实的太监,没卵子的。 有人说郑成功之前中国没有台湾那是扯蛋。历史上写得很明确,郑成功是“收复”台湾,啥叫“收复”?不是扩胸翘屁股拼命吸气缩减腰围的收腹,没失去的地区那叫占领,曾经属于咱们自己的地区重新打回来才叫收复! 所以就凭这一点,台湾就毫无疑问是属于中国大陆的。 只不过因为郑成功之前一段时间,大明海禁,台湾这个地方吊得比较远,隔着一个台湾海峡,朝廷管不到那里去,台湾人也就不知道有朝廷,从某种意义来说,就是脱管。 而脱管的结果,当然就是自治。谁在台湾自治呢?海盗。或者说表面上是大商人,实际上是海盗。台湾本身是个岛屿,不存在自然进化的人种,所谓的本地人也就是在许多许多年之前就已经在台湾驻扎下来的人而已。 因为长期跟大陆隔绝,本地人在科技社会发展方面自然就会迟缓,当海盗们带着“坚船利刃”登上台湾岛之后,本地人也就只有臣服了。 当然,历史上的台湾并不是一直都处在脱管状态。但是在朱棣时期,台湾究竟属于何种性质还真是很难说。 几十年前朱重八得了天下,后来就弄了《皇明祖训》。这个《皇明祖训》听起来好像是后人整理的典籍,其实不然,这玩意儿就是朱重八弄的家规罢了。在《朱家家规》里有明确的记载:某日,太祖重八云:咱们是天朝上国,要有上国的气概,喏,周边小国,给他们一个“不征之国”的待遇罢! “不征之国”这四个字的含义,在流氓出生的朱重八心中,可不是“永不征伐”的意思,而是说明这些国家地理位置偏僻、区域狭窄、气候恶劣、自然环境糟糕,咱们天朝上国嘛,瞧不起,看不上,所以就给你们这个封号,咱们不会主动来征伐你而已! 当时朱重八宣布的十五个不征之国计有:朝鲜、日本、大琉球国、小琉球国、安南、暹罗、占城、苏门答喇、西洋、爪哇、彭亨、白花、三弗齐、渤泥。 而其中小琉球国有种解释,就是夷洲,台湾。 假如一部分历史学家认定小琉球国就是台湾的话,那么在朱元璋、朱棣时期,台湾严格来说,应该是个藩属国。 扯得有些远了!但又必须要说明这点,因为纪纲乘坐的海船停靠到鸡笼的时候,台湾还不是大明的土地,而是“番薯”。 别奇怪,鸡笼就是鸡笼港。鸡笼港自然是在鸡笼镇,而鸡笼镇上还有条大鸡笼街。“鸡笼”这个称呼一直到后世光绪年间,光绪帝才将鸡笼更名为“基隆”,寓意“基地昌隆”。 纪纲摇摇晃晃的踏上了鸡笼的土地,这是他第一次乘坐海船出海,生理上难免有些不适应。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如果说纪纲是带着圣旨来夷洲,怕此时意气风发的很,但实际上呢,他是流亡来到夷洲的,故而海上晕晕船,下地转转天,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 “大人.” 簇拥着纪纲上岸的,有一大伙子人。其中不仅有纪纲暗中蓄养的士兵,更有本身就是锦衣卫的人马! 锦衣卫当中不乏跟着纪纲一条道路走到黑的人,其中还有不少是锦衣卫里的高官。就好比此时站在纪纲身边的,原锦衣卫镇抚庞瑛。 这个庞瑛在历史上虽然不是很出名,但有一出戏少了他还真是就唱不转了。只可惜在这个时空里,因为潘厚仁的穿越而导致了纪纲提前亡命天涯,历史上有名的“纪纲版指鹿为马”的戏码就此夭折,而庞瑛也就没有了出名的机会! 当然,这种出名仅仅是针对后世而已,事实上在此时的锦衣卫当中,庞瑛已经是个很出名的人了。 也只有从锦衣卫里出来的人,才会仍旧称呼纪纲为“大人”。 只可惜纪纲听到庞瑛的这个称呼,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庞瑛啊,从今往后还是不要叫我大人了!无端端让人笑话!” 那庞瑛还想说点什么来安慰纪纲,却不料纪纲身子晃了晃,吓的他连忙伸手扶住。要说庞瑛的年纪比起纪纲来是要小一些,不过今年也是快四十的人了。 “庞瑛啊,你的家人.”纪纲此番出逃根本就是仓惶至极,连带着这些死忠真正逃出来的不多,就算逃出来,家人也是来不及带走,更不用说细软之类的了。 提及家人,庞瑛脸色也是灰败,但眼神却无比仇恨,道:“大人,此仇不报非君子!潘厚仁,郑和!” “是!此仇不报非君子!庞瑛啊,我年纪大了,也老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要依靠你们了!”纪纲摇了摇头,对身边诸人道:“诸君,别看我们被狗皇帝赶到夷洲这化外之地!其实这里才是真正的好地方啊!这里没有皇权,拳头大就是真理!我纪纲有钱,有人,大家不用怕,我们可以打出个花花世界来!” “喏!” 众人齐声而应,倒是颇有些气势,引来港口一些本地人或者商人的关注,幸亏纪纲下船之前,他的喽啰们就已经将周围一圈给拦了起来,闲杂人无法靠近,甚至连瞄都瞄不到纪纲的样子,没法,他现在已经是朝廷的通缉要犯了,抛头露面的事情还是少做的好。 虽说纪纲从京师出发的时候只有一条船,可是这一路过来,他已经通过种种通讯方式,将他认为是死忠的手下都通知到了!别以为纪纲的势力只是在京师里,实际上几乎只要有锦衣卫镇所存在的地方,就有纪纲的爪牙。 甚至于纪纲的家人都已经通过其他渠道出逃,只是现在纪纲还没有得到确切的消息而已。 可以说因为潘厚仁,纪纲,以及纪纲的一伙人,命运已经发生了重大的转变!这些家伙并不知道其中缘由,还在心中诅咒着潘厚仁,殊不知如果没有潘厚仁的话,他们全家人的性命,已经只有短短三个月的时间。 此时的台湾人组成很复杂,有汉人,有本地人,还有南洋移居过来的人。而早在郑和第一次下西洋开始,远征舰队几乎每次经过台湾都会登陆,跟本地人进行通商交易。 所以哪怕纪纲现在手中掌握了不俗的力量,却仍旧只能暗中行事,否则若是风声传出去,光是郑和舰队所属的兵马,就足以将台湾给翻过来,而远征舰队庞大的战舰群完全可以将整个台湾海域封锁,那纪纲才真是插翅难飞。 当然,纪纲不是没有准备的。他之所以选择台湾,是因为他跟这边的海盗头子胡其三有联系。 胡其三是谁呢? 他就是统治夷洲附近海域,纵横大小琉球、势力范围甚至可以触及日本列岛的海盗头子!要说这个胡其三,其来历还比较复杂,简单的说,其祖辈就是海盗,而他爷爷辈原本是元末明初一个重要起义将领之一,方国珍的得力干将! 方国珍又名谷真,乃是元末时期的一个大海商,后来顺应时代发展,揭竿而起,当上了义军。要说此人不是没想过当皇上,可惜他一辈子玩的是水上漂,上了岸就不适应,最终只能投效朱元璋,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封了爵位。 但如同所有上演的“收编”戏码一样,老大手下总有那么几个,说好听点是“向往自由”,说不好听点就是“野心勃勃不服管教”的家伙,不愿意端铁饭碗,想要下海单干。 那胡其三的爷爷就是其中之一!当年他在方国珍手下就自有一支“海军”,听说方国珍要被朱元璋收编,死活不愿意交出兵权的胡老头,就扯旗子单干。 原本胡其三从他爹手中接过大旗时,势力还没有这么夸张,然而一次意外的碰撞,让纪纲跟胡其三搭上了线,两人也算是臭味相投,很快就相互扶持,在纪纲的帮助下,胡其三很快就壮大起来,成为从京师外海到夷洲一带,势力最为强盛的海盗头子! 纪纲身边之所以能有如许多的江湖高手,甚至是东瀛剑道专家,其实都是胡其三贡献的。而这次纪纲从京师逃脱,乘坐的海船也是胡其三为纪纲准备的。 这胡其三如此帮纪纲,倒底他得了纪纲什么好处呢? 船!纪纲曾经假传圣旨,拨付了二十艘官船!历史上记载这些官船是被纪纲用来运输他血腥抢夺的盐巴,事实上不仅仅如此,到最后这二十艘朝廷战舰事实上落入了胡其三的手中,也算是纪纲对胡其三的一种投资,入股。 甚至于胡其三的船,纪纲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力,让宝船厂来建造!正是因为有了这个时代最厉害的战船,胡其三的势力才能膨胀得如此之快! 不过,胡其三的老巢却不是在台湾。台湾虽然落后,却很打眼,若是将老巢设在台湾,胡其三怕是早就被郑和给剿灭了。就连纪纲至今都还不清楚胡其三的老巢所在。 安定下来的纪纲第一件事就是打听自己家人的情况,让他高兴的是,他留在京师的那些爪牙,竟然真的将他的家人一个不拉的送出了京师,正在赶往台湾的路上。 可以说这是纪纲的成功,是朝廷的失败,是张晓谶跟郑和的失职。 站在简陋的木屋里,纪纲两眼眺望窗外。他此刻心中只剩下了浓浓的恨意,对潘厚仁的恨,对朱棣的恨,对整个大明朝的恨!他有野心,他也想当皇帝! 第338章 潘老爷子归天 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而就在阳春三月的时候,昆明的潘府里却是一片愁云惨雾,只因为潘府的精神支柱,潘老爷子怕是要不行了。 对于这一天的到来,潘厚仁早就有了心里准备。 有四疯这个精通医术的人在身边,潘老爷剩下的日子几乎被精确到了天。当然,四疯除了潘厚仁之外不会告诉任何人,而整个潘府也就只有潘厚仁、潘德明跟四疯三个人知晓老爷子最后的时光。 这些日子里潘厚仁几乎是天天都去老爷子身边报道,而孝顺善良的潘徵徵更是时时刻刻都守着爷爷。但无论他们怎么做,都无法挽留老爷子远去的步伐,到了这两天,老爷子别说开口,就连呼吸都已经很困难了! 其实潘诞身上的枪伤早已经被四疯给治好了,用后世的医学观点来看,老人家这是“器官衰竭”,而按照中医理论,这就是元气散失,非药石之功。 虽说老爷子每天仍旧努力的露出笑容,但人人都能看出其笑容当中的不舍。是的,没人愿意自己的生命就此终结,尤其是在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之前。自杀的人大多数只是一时冲动才会结束自己的生命。 而这些天,潘厚仁除了陪着老爷子,也时不时的跟张馨有接触。 说到张馨就不得不提及她的父亲,张老头。因为种种原因,这老家伙明明已经停职待查,后来在潘厚仁的活动下,又再度成了“代府尹”,重新回到了行政岗位。原本这应该是挺好的一件事情,可是当李观音山带着朱棣亲口任命的“七品候补官”回到昆明之后,吏部不久就送来了一道命令,让李观音山“协助”张知府处理昆明府的大小事务。 这两人搭档倒是好玩了!李观音山倒是没有更多的想法,他还时时刻刻的沉浸在一种当上统治阶级的快感当中。可是张老头就不同了,作为一个官场的老油子,他从吏部来的公文当中已经嗅到了很不妙的味道。 昆明府的一把手准确的称呼是“知府”,品级是五品,也就是说张老头原本的品级是五品,而李观音山只有七品,照理说不会威胁到张老头。但是现在一个原因是朝廷里没人愿意来昆明,谁乐意来看“云南王”的脸色呢?另外一个原因,李观音山是皇上亲口点的七品官,估摸着吏部有那么点意思,通过运作手段,过度一段时间之后,李观音山升级到六品,然后就可以“主持工作”,顺便把有问题的张老头给正式取代了! 要说人心不足蛇吞象,张老头就是很好的证明!原本他仅仅是希望通过潘厚仁的运作,让朝廷不要追究他的“刑事责任”,可是等到他重新回到工作岗位,再次感受到权力的滋味后,又想着能不能官复原职了。 因为他的这个念头,张馨不得不找潘厚仁继续帮忙,而潘厚仁虽说心中不愿意留这个“祸国殃民”的张老头继续干下去,但他想从张馨口中获知潘德明的动向,也不得不暂时答应下来。 潘厚仁也是寻思着那李观音山怕是一年半载很难提升品级,就让张老头先把位置给占住也是好事。 而张馨确实也给了潘厚仁不少的有用消息。 比如最近,潘德明夜里进出潘诞房间的时候多了,而且还是无人在旁,也不知道两父子究竟说了些什么。 等到潘诞的生命快要接近终点的时候,潘厚仁终于下定决心,要“铤而走险”。 所谓的“铤而走险”倒不是去逼问潘诞聚宝盆的下落,而是潘厚仁决定晚上就偷偷潜入潘府,去窃听两父子的谈话。 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潘厚仁干脆的向秀娘等人宣布,晚上他要开始认真的修炼“功课”,在家中找了一处清净的地方,不准人打扰。就在潘厚仁宣布这个“政策”的当天晚上,他就换上了夜行服,翻过围墙,进入了潘府。 潘府当然有自己的看家护院,不过正所谓是“家贼难防”,又岂能挡得住潘厚仁这个“内贼”? 一连守了三个晚上,潘德明只来过一次,而且还是在丫鬟仆人都在的情况下,这样的结果让潘厚仁颇为失望。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做很久的无用功时,机会却突然出现了。 今日夜里无风也无月,天上的云层极厚,潘府里即便是挂满了灯笼,也显得特别的黑。潘厚仁佝偻着腰身,行走在屋脊之上。他的脚步如同狸猫一般的轻盈,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很快来到潘诞住的房顶,潘厚仁趴在瓦面上,从早已经准备好的洞口,窥视着下面的动静! 因为潘诞的身体越来越虚弱,说话的声音也是日渐低沉,潘厚仁还特意准备了一段空心的竹竿,端头上连着个喇叭样的物件,一旦伸入潘诞的屋内,加上他超出常人的耳力,就能将房间里的声音“一览无余”。 而今天晚上,当潘厚仁做好这些准备工作时,房门突然之间开了。 进来的人是潘德明。他没有先去向父亲请安,而是将仆妇丫鬟都撵了出去。 “父亲,感觉可好?” 当房间里只有自己儿子的时候,潘诞的神情才显得有些落寞。他缓缓的摆动着头部,随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这应该是叹息,然而却没有声音,更显凄凉。 “唉.孩儿已经尽力了,今日又去找过那四疯道人,他还是束手无策!”其实潘德明今天并没有找过四疯,这一点潘厚仁再清楚不过了。更何况他压根就没有必要去找四疯,难不成张三丰说的话他都不信了? 潘德明只是在安慰老人家而已。 或许潘诞的心中也很清楚,故而在听了潘德明的话后,脸色并没有多大的波动,他艰难的发出一个声音:“我儿过来。” 潘厚仁此时就在屋顶之上,一面单眼瞄着里面,一面通过“窃听器”倾听着。 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潘诞此时给潘厚仁的感觉好像一下子有了精神,竟然在潘德明的帮助下,挣扎着坐了起来,父子两个说了很多,包括将来对潘家财产的安排,其中也提到了潘厚仁。 很显然,两父子对于潘厚仁跟潘徵徵的婚事并没有半点反对或者反悔的意思。对于潘家目前的财产处置方式,老人家还是贯彻了一开始的那意思:假如潘德明将来还能生儿子的话,自然大部分财产都由那个儿子继承,如果仍旧是没有一男半女的,那么就指望着潘徵徵将来生下来的第一个儿子来继承了。 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父子两个说的都是潘厚仁没啥兴趣的话,直到潘诞突然身子一歪,像是体力不支的时候,潘厚仁的精神才又重新激灵起来。 他此时考虑的,却已经不是要继续偷听了,而是该不该马上回去换身衣服,然后马上来跟老爷子见最后一面! 继续听下去,有可能会听到聚宝盆的信息,但也会因此而延误时间,或许就不能跟老爷子见上最后一面了。 可是如果不听,潘厚仁就有可能错失这最后的机会,要知道以潘德明的个性,除非是等他死的时候,否则绝对不可能将聚宝盆的信息透露出来! 潘厚仁心中天人交战,斗争激烈! 然而最后还是对老爷子的感情占据了上风。 “去他娘的聚宝盆,没有就没有了罢!老子自己可以挣!” 很快下定决心的潘厚仁就返回了家中,换了身衣裳,甚至来不及招呼秀娘等人,径直去了潘府——他敲门进去的理由也很简单,只是梦中听见了老爷子的呼唤! 这样的理由在封建社会里并不出奇,这个时代的人几乎都相信人“死而有灵”。 “厚仁.” 果然,老爷子已经处于弥留状态,就连潘德明此时也让人将潘徵徵通知来了,只不过张馨等女人倒是没有让她们来聒噪。 “你们都是我最亲的人啊.”潘诞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甚至于有可能已经看不清楚东西了。他的手伸出来,干瘪而又无助的在虚空当中抓挠着。 “爷爷.” “爷爷.” 潘厚仁哽咽,潘徵徵泣不成声,半边身子都压在了潘厚仁的肩膀上,这古时候的女儿家也是奇怪,一旦有了夫君,爹那都是外人,不能随便有身体接触了。 “德明,厚仁,徵徵,你们听我说.” 潘厚仁看着老爷子喉结快速抖动着,像是在交待最后的遗言了。此时潘厚仁心中早已经将聚宝盆什么的都抛出九霄云外去了。 “爷爷,我们都在呢!” 听到老爷子呼唤,潘厚仁贴过去回答道。 “在就好,在就好.” 也就是潘厚仁过人的耳力才能听清楚老爷子如同呢喃一般的声音,“我现在将潘家最后的秘密告诉你们,那聚宝盆.” 没想到,潘诞竟然会选在三个人都在场时候,才将聚宝盆的秘密给说出来!潘厚仁心中一动,不知为何却是用眼角余光瞥向那潘德明,顿时看见一张阴沉的面孔!不知者还定会认为潘德明是因为父亲即将过世而难过,唯有潘厚仁才明白,怕是因为无法独占聚宝盆的下落,暗自生气吧。 “那聚宝盆.” 潘诞有若蚊蝇的声音将潘厚仁的注意力又吸引了过去,这个时候距离床边稍微远一些已经完全听不清楚潘诞的声音了,那潘德明原本三步之外,此时也是一跃而近,脑袋差点凑到潘诞的下巴底下。 或许潘厚仁真的是无法坚持了,他浑身都在颤抖,吐词仿佛是在拼命:“聚宝盆.紫荆山上.” “噗.”随着被窝里一个泄气的声音,潘诞的眼睛还没有完全闭上,手却耷拉了下来! “爷爷!” 潘厚仁跟潘徵徵同时发出一声震天介的呼喊,随后就是哭泣。 生离死别,人生当中难以超越的痛苦,潘厚仁在穿越到明朝之后还是第一次体会,他麻木而僵硬,浑然不知到自己应该做啥。 潘府其实早已经在着手准备老爷子的身后事。中国古时候对人死的看重程度是来自后世的潘厚仁所不了解的。事实上他也没有心思去了解! 老爷子的过世如同摁下了一个开关,潘府开始按照既定的程序运转起来。 道士不用找了,四疯就是现成的,即便潘府想找,周边道观的道士谁不知道有个祖宗就在潘府里啊,去不就是自己找抽?故而想找也找不到。和尚却是不能不找的。 各种程序其复杂的程度不比潘厚仁定亲简单,而以潘府在昆明的影响力,甚至整个昆明府都因此而陷入一种莫名的低落状态,就连街上乱跑的小孩,好像都莫名其妙的少了很多。 第339章 丧事 潘府对老爷子过世之后的处理是很慎重的。事实上古人对死者的处理都很慎重,要做七。 这里稍微解释一下什么是做七。 中国人的丧殡习俗是根据死者去世的时间,再配合天干地支计算出来的日子及时辰。尽管在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做七”,但一般都认为,死者魂魄会于“头七”返家,家人应于魂魄回来前,为死者魂魄预备一顿饭,之后便须回避,最好的方法是睡觉,睡不著也要躲入被窝;如果死者魂魄看见家人,会令他记挂,便影响他投胎再世为人。 而完整的“做七”则是人死后每隔七日,“做七”一次。死后第七日称“头七”,俗以死者此日始知己死,亡灵将归宅哀哭,故於午夜后即哀哭致祭至中午,前延请道僧诵经,开魂路,举行法忏。“头七”和“满七”由儿子办理,意为有始有终,功德圆满,其余由出嫁的女儿办理。 潘厚仁并没有参与到这些事情当中,他大多数时候都是默默的陪着潘徵徵,跪或者是坐在灵堂当中。 有头有脸的人都来祭拜老爷子,其中不乏官员,也有豪强、土司和头人,此时此刻,潘府庞大的势力和密集的关系网终于暴露在世人的面前。 外界也有传说,说潘府最近是流年不利,尽然不到两年功夫就死了两个重要的人物! 说起来两个或许不算多,对于正常的大家族来说,两个人确实很少,可如果按照百分比来算,那就恐怖了! 流言始终只是流言,对于潘厚仁来说,潘诞的去世不仅仅是让他失去了一位重要的亲人,更重要的是,断绝了他对昆明大部分的依恋! 古人云: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 这话其实很有道理。人生在世仿若白驹过隙,乍一听百年,其实不过三万多天而已,诸君请板着手指头算算,从你们懂事的那天起,真正陪伴自己父母的时间又有几多? 每一天都值得珍惜。 对于潘厚仁来说,潘诞更像是他的一位长辈,一位让他敬重、爱戴的长辈,如今老爷子去了,对于昆明,潘厚仁剩下的留恋当真是不多!好男儿志在四方,潘厚仁志在京师! 当潘诞的“尾七”做完,接下来就是身为儿子的潘德明“守孝”三年,而潘厚仁等孙子辈则不再受到老人家过世的影响,只不过潘徵徵跟潘厚仁正式完婚就必须要等到三年之后。不过这也不是铁律,如果有特殊情况,也是可以破除的。 对于潘厚仁来说,三年的时间倒是很合适,那个时候的潘徵徵才算是真正成熟了,正好嫁娶。 老爷子的丧事一完,潘厚仁又陷入繁重的工作当中,只因为他要准备,正式将潘氏集团的兵锋指向京师了。 说起来只是一句话,可是做起来却是要累死人,别的不说,光是各个部门的调整,就是大把大把棘手的事情! 潘厚仁想在京师里开设勾栏院,最初他是打算沿用“春兰阁”的招牌,但是经过一番考虑,以及与众人的商议之后,他的这个构思被否定了!春兰阁就是春兰阁,这样一个名头还不足以成为一个举世瞩目的品牌! 潘厚仁准备打造的不仅仅是连锁的勾栏院,他是要打造出一个品牌来。当然,潘氏集团可以说是一个品牌,但就像后世众多品牌的洗发水一样,又有几个人注意到广告最后的一句话:某某公司出品? 潘氏集团就是相当于某某公司,而新出炉的,勾栏院子的品牌,被潘厚仁最后敲定为“国色天香”。 “国色天香”这个名字好啊,既隐喻了本质的含义,又跟什么勾栏院子的听起来没有关系,用一句通俗易懂的话来形容,那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这个名字可是获得从上至下所有人的一致鼓掌通过。 在确定了打造“国色天香”品牌之后,接下来就是确定第一批前往京师的先遣人员。 最初,潘厚仁是想让经验丰富的雀娘先去打头阵,可是在跟雀娘商谈的过程当中,潘厚仁却发现人家好像不是太热心。一开始潘厚仁还在奇怪,为何去雀娘不愿意去大城市呢?后来转念一想吧,人家雀娘怎么说也是个女子,这女子到了一定年龄嘛,心思总是落在男人的身上。雀娘的男人是谁?当然是潘德明了! 如果说过去潘诞还在的时候,潘德明跟雀娘之间还只能偷偷摸摸的话,现在他们就可以正大光明了!潘德明如今就是潘府的主人,谁还敢在他面前翻眼皮子不成? 正是因为潘德明的原因,雀娘才不愿意离开昆明,眼瞅着就要修成正果了,她岂会舍得? 雀娘不愿意去京师开拓,潘厚仁倒是困窘了一下,不过幸亏雀娘给他提了个醒,这不是刚刚才培养出来了,跟小花一样的新人——小婵娟! 这个当初跟瑶瑶一同进入潘厚仁视线的,曾经的春兰阁红牌,已经成为了春兰阁名副其实的二把手,事实上现在雀娘大部分事情都交给小婵娟在处理,可以说完全能够胜任潘厚仁要求! 其实倒不是潘厚仁心中对小婵娟有芥蒂,真实情况相反,潘厚仁是有些担心小婵娟——这丫头对潘厚仁,明里暗里都有所表示。 潘厚仁不是怕,而是担心,他担心自己的定力不够!这次返回昆明之后,潘厚仁再见昔日的小婵娟,已然更显风韵,对男人的吸引力又上了一层楼。也不知道是不是秀娘开的坏头,总之自打小婵娟进入春兰阁的“行政岗位”之后,就不再继续从事“职业工作”,换句话说,人家小婵娟人家如今也算是从良了。 不管潘厚仁心中是怎么想的,如今能够帮助他在京师将“国色天香”的架子搭起来的人,也就只剩下小婵娟一个了,不管是秀娘还是瑶瑶,潘厚仁都不可能让她们去“重操旧业”,尤其是瑶瑶,那简直就是一种最深层次的伤害! 确定了小婵娟加入到第一批前往京师的人员名单当中,接下来还有潘氏集团的搬迁问题。 老实说现在潘氏集团的工作重心已经不在昆明了! 木材的原材料产地被确定在安南,而客户主要集中在福建、京师和北京这三个地方,将潘氏集团总部放在京师还是前瞻性的放在北京,潘厚仁还在考虑当中。从长远的角度来看,放在北京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但现在潘厚仁手里可用之人实在是捉襟见肘,少的可怜! 段正鑫是不能跟着潘厚仁前往京师的,一来昆明这边的“潘氏运输公司”业务仍旧需要有力的人员来主持,二来段正鑫还有个职业——天龙寨的寨主! 前面也说过,天龙寨其实是南诏国的后裔,说白了人家心中还保留着皇朝的梦想,虽说这个梦想实现的可能性为零,但只要天龙寨还在,那梦想就还在。所以段正鑫不能去京师,就只能是让段灵玉去了。 事实上段灵玉也必须要去,没听说过“嫁夫从夫”么,潘厚仁都去了,她又岂能不去呢? 拉拉杂杂的事情耗费了潘厚仁大量的精力,如果不是有四疯这个如同机械一般精确而坚持的师叔在,怕是潘厚仁连功夫都要搁下。不管潘厚仁头一天有多么的忙碌,到了第二天早上,四疯必然是准点将潘厚仁从床上拖下来,在院子里练功夫! 说也奇怪,被四疯这么折腾,潘厚仁非但没有倒下,反而日渐精神,甚至连人好像都冒了一截!正合了古话“男长十八是嫩悠悠”,潘厚仁才十七岁不到,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在这段时间里,潘厚仁也不忘跟京师那边的联系。其中夏元吉来信,除了谈他跟李观音山两家的亲事之外,也提到了吕震的事情! 那礼部的白痴,还真是向朱棣提出来泰山封禅了! 而潘厚仁却是明白,怕不是人家白痴,而是吕震这厮即便听了自己的劝告,仍旧是不死心,故而才让自己的手下当了急先锋! 吕震此人的性子也就跟狐狸差不多,狡诈又胆小。若是没有潘厚仁提醒,他这次定是要丢丑了。当然其中主要的原因应该是夏元吉,如果仅仅是潘厚仁提醒,那吕震怕是根本就不会放在心上! 结果也如同潘厚仁预料的那样,吕震虽说没有开口附和,但总有想拍马屁的人,生怕迟了手够不着,反倒是帮吕震填了坑,被朱棣狠狠的给削了!而且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原本应该仅仅是被骂一顿的几个大臣,竟然因为这件事情,被朱棣给削的很惨! 虽没有直接摘他们的脑袋,但是却将他们的帽子缩了水,并且顺便送去边疆锻炼锻炼!锻炼的好,将来说不定还有回京师的机会,锻炼的不好,嘿,大明从建国开始,边疆几乎就没有真正的清净过,让他们去送死还不就是朱棣一句话的事情! 而因为此事,那吕震对潘厚仁还真是感激不尽! 夏元吉在给潘厚仁的信中也写得明白,叫潘厚仁别把吕震的感激放在心上,虽说两人是同僚,但夏元吉也直言吕震不是啥好鸟,所谓感激不外乎是因为畏惧潘厚仁对朱棣心思的把握能力! 事实上在封建帝王时期,官职到了一定程度,尤其是在皇帝身边当差,真正最重要的一个能力,就是对皇帝心思的把握!把握得好的人,那是步步高升、行云流水,把握得不好,嘿,大才子死了没多久,想作伴还来得及! 吕震本身就是一个时时刻刻妄图把握皇上心思的人,如今潘厚仁强悍的能力展露一角,又岂会不让吕震羡慕加上讨好呢? 其实这些不用夏元吉提醒,潘厚仁自己也很清楚,在这个朝代哪些人值得交往,哪些人需要考察,他心中自然是有数的。虽说潘厚仁对吕震此人印象不好,但胜在吕震能够在他的娱乐事业发展方面帮上大忙,所以他才不得不虚以逶迤一番。 除开那吕震的事情,潘厚仁真正关心的,是发生在太子朱高炽与二皇子,汉王朱高煦之间的一场明争暗斗! 第340章 嫡位之争 在如今的大明,但凡是对朝廷稍微关注的人,都知道太子跟二皇子汉王朱高煦之间,有着不得不说的故事。真要说起来,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完全可以写一本多达五百万字的小说,还未必写得清楚。 照理说,天家的事情那是禁止的话题,但实际上明朝时候,尤其是初期,对于民众言论的自由还是有一定程度的放纵,这一点怕是比潘厚仁曾经生活的后世都要宽松。 故而在大街小巷里,随时都能听见说书先生将皇家的事情改编成一个又一个的故事,从而吸引大量的听众。要说起来,其中大多数还是男人跟女人的故事更能吸引人,大众的口味,当真是千年不变。 潘厚仁之所以能够知晓这些事情,依靠的并不是夏元吉的书信。即便是黄俨给他送来书信,当中也甚少提及两位皇子之间的争锋,哪怕就是提了,也都是一笔带过,不会细说! 考虑到黄俨屁股的位置,确实也不好说。哪有家仆在背后说自家主子是非的?就算是潘厚仁也不会容许,何况是皇上。故而这些消息最精确而快捷的途径,却是朱瞻基! 或许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潘厚仁自打离开京师之后,就一直跟朱瞻基这个大明帝国的皇太孙,注定要成为王的男人,书信不断! 朱瞻基何以如此重视潘厚仁? 不仅仅是因为潘厚仁头顶着“张三丰嫡系”的名头,也不是因为潘厚仁脚下踩着“聚宝盆”。朱瞻基现在是个英明的皇太子,将来则会成为一个有为的皇帝,故而他是个聪明人。 这句话的因果关系好像有些混乱,只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正因为朱瞻基的聪明,他才更能感觉到潘厚仁是个人才,甚至比朝堂上那些所谓的“名臣”、“能臣”更让朱瞻基赏识! 与爷爷朱棣不同,朱瞻基直至如今并没有跟朝廷里某些大臣建立起牢固的君臣关系,其中固然有年纪的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那些大臣们都很“聪明”。“聪明”人不会轻易的下重注,只因为谁都不敢保证,当朱棣归天之后,朱高炽上位,朱瞻基就一定能够保留太子的位置! 理由何在呢? 就在朱棣的身上!朱棣对朱瞻基实在是太看重了,看重的就连朱高炽这个当爹的都在吃醋!是的,朱高炽此人其实很喜欢吃醋的,只不过他是个男人,所以他将自己吃醋之后的情绪,掩饰得很好! 然而他掩饰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不能看穿,至少朝堂上有很多人都能看穿这其中的猫腻,故而就开始担心,朱高炽继位之后,会不会报复?报复自己儿子,这并不奇怪!所谓“虎毒不食子”这样的自然规律是不能用在天家的,想想唐朝那位伟大的女皇后,对自己子女都做了些啥? 况且直至如今还有大臣将宝押在汉王朱高煦的身上,故而很少有大臣向朱瞻基投诚实在是一点都不奇怪! 可是潘厚仁跟所有的大臣不同,他是无比坚定的将自己下半生的幸福,牢牢的跟朱瞻基联系起来了!可以说,潘厚仁对朱瞻基说的实话,比他对朱棣和朱高炽说的实话加起来还要多! 而朱瞻基自然能够感受潘厚仁对他毫无保留的忠诚,加上两人年纪相仿、性格方面也有共同之处,更重要的是“严打”这个举措深得朱棣之心,深得帝王之之心,让朱瞻基再次感受到潘厚仁身上的闪光亮,加深了这位未来帝王对他的倚重! 帝王也是人,他也需要朋友! 朱瞻基其实就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时刻,把潘厚仁当成了自己的一个朋友,而不仅仅是大臣! 从朱瞻基写给潘厚仁信中称谓即可看出他压根就没把潘厚仁当成属下,“厚仁兄弟”是他常用的一种称呼,写到“情深”时,甚至直接用“吾弟”来指代,如此殊荣,换个人怕是已经惊喜得直接晕死过去了! 潘厚仁倒是不至于此! 正是因为有朱瞻基“暗通款曲”,潘厚仁才知道,当那朱高煦快马加鞭的返回永安不久,朱高炽就在单独跟朱棣见面的时候,提出“不治朱高煦之罪,天下民心难伏”这般让朱棣感觉诛心的话来。 要说朱高炽不是没有纹饰自己对朱高煦担忧的经历,可是眼瞅着朱高煦行为越来越过分,朱高炽心中的担忧就越来越严重!从某种角度来说,不管朱高煦做的有多么过分,只要朱棣在,他就别想翻天,但是朱棣对朱高煦的那种纵容却是朱高炽不能容忍的,这种纵容本身就代表着朱棣感情天平的倾斜! 同样是兄弟两个,当弟弟的抽了哥哥一耳光,父亲却仅仅是在旁边微笑,这样的待遇,当哥哥的又岂能接受? 朱高炽能够假装微笑一次两次,三次四次,可是若要他一直这么假装微笑下去,他又岂能坚持呢?人,都是有个性的,都是有危机感的! 然而这一次朱高炽找朱棣“诉苦”,换来的却是朱棣更加无情的责骂! 根据朱瞻基在信中所言,朱棣当时就发了脾气,对着这个他不甚喜爱的儿子怒吼,斥骂其不花精力在管理天下之上,反而时时刻刻不忘对自己兄弟下手,又说他贪图女色,不顾祖训在京师弄什么勾栏,为的就是能够满足其女色方面的需求,如此行径岂能配的上太子身份! 一开始朱高炽还颇有些不服,可是当朱棣面色阴沉的说他“不配为太子”的时候,朱高炽可是真的吓到了!要说现在什么是朱高炽最宝贵的,那就是他的太子身份,甚至连朱瞻基这个儿子在他心中的重要性,都远远不及这样一个身份! 被朱棣责骂,朱高炽是当场就跪下了! 虽说他的腿脚不是那么方便,但还是跪得很干脆! 朱高炽跪地认错之后,朱棣并没有这样就算了,愣是又让其在宫中反省三天时间! 也不知父子两人的争吵怎么就走漏了风声,远在永安的朱高煦听到这个消息,那当真是欢欣鼓舞啊,朱高炽在宫中禁足反省三天,朱高煦就在永安他自己的王宫里大摆筵席,欢庆了三天! 更夸张的是当这个消息传到那朱高燧的耳朵里时,他第一时间就是给京师的漪梦去了一封信! 信里写什么,哪怕是朱瞻基也不知道,他只知道很快花夜就关门歇业了! 如果说花夜就此关闭的话,或许潘厚仁会很高兴,但事实上花夜并没有真正的关门,两三天的功夫之后,又重新开张了,只不过是换了个招牌,叫“花月夜”,负责人仍旧是漪梦,但听说朱高燧已经正式从花夜当中撤了出来! 在提到花夜的变动时,朱瞻基还不咸不淡的跟潘厚仁开了个玩笑,说如今京师里上上下下的男人们都在打“花月夜”老板娘漪梦的主意,更有不少人梦想着人财两得,如果潘厚仁有兴趣的话,他倒是可以支持潘厚仁,将花月夜连带漪梦一并拿下! 只因为花月夜如今的产权人就是漪梦,所以得到了漪梦,就等于是得到了花月夜! 关于花月夜的情况,夏元吉倒是也有提及,说那漪梦目前虽说已经脱出了教坊司,但其仍有把柄在教坊司里抓着,而今教坊司那边也有人在蠢蠢欲动,倒是让吕震给压住了! 从这个角度来说,吕震也算是个做大事的人,当他发现潘厚仁的不凡之后,就连花月夜这样的礼物,好像他都舍得! 是的,如果有吕震帮忙的话,潘厚仁要拿下花月夜跟漪梦,怕是比其他人更容易一些。要说钱财,潘厚仁不输任何人,要说背景嘛,宫里有朱瞻基和黄俨,主管部门有吕震,执法部门有张晓谶,潘厚仁当真是“得道多助”。 只不过现在潘厚仁暂时是没有心思去考虑花月夜的,他更关注的是暖阁的去向。 而朱瞻基同样也是很关注这一点。 那朱高炽在三天禁闭出来之后,虽说不再提惩罚朱高煦的事情,但是对于暖阁,仍旧是没有彻底的放手!明里好像暖阁已经跟朱高煦没有半点关系,然而私底下,朱高煦仍旧在跟白玉兰往来! 说穿了,是朱高煦舍不得白玉兰这个尤物。家花没有野花香,对于朱高煦来说,白天受到的任何闲气,他都可以通过白玉兰那柔软喷香的身体来发泄,来缓解,而他真正的老婆小妾,却是没有这般的效果。 而白玉兰掌管着暖阁,却仍旧是朱高煦的女人,哪怕对外是宣称暖阁跟太子再无半点联系,可是真要是有人得罪了暖阁,难不成朱高煦这个当男人就会袖手旁观?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没人相信太子会忍气吞声看着自己女人被欺负,故而,暖阁说白了还是笼罩在太子的羽翼之下。 朱瞻基对此很是不满,只因为他对父亲这种贪图女色的行为是非常反感的,他始终认为父亲的这种行为会导致其成为一个昏君,以一个反面教材被记载到历史当中。朱瞻基也希望潘厚仁能够早日前往京师,展开他的计划。 对于朱瞻基的这个要求,潘厚仁目前只有苦笑。 罗马不是一天修起来,开罗也不能说到就到,一切都需要时间。 如今已经是四月天快要到五月了,这两天,四疯一见潘厚仁的面,就只絮叨一件事情:赶往武当山,金殿落成的时间,眼瞅着就要到了! 对于武当山,对于张三丰等人,或者说对于整个大明来说,武当山金殿的落成乃是一件重大的事情!武当金殿的落成,不仅代表着朱棣对张三丰的肯定,对武当派的认可,更重要的是其代表着朝廷对道教的扶持! 说白了,也就是谁有可能成为“正统”的争夺! 此时教派林立,最大的“释道儒”三派,道教跟佛教之间的争夺从未停歇,而儒家则不是通过信仰,而是通过教化的方式,通过读书和科举的方式,占领社会的上层! 或许还有人不将“儒”当成一种教派,但是在这中国的封建社会,在这个时代,儒教行事的规则,还有那些隐藏在表面现象之下的东西,实际上也是一个庞大的教派姓氏! 比如说师生关系,其实跟师徒关系没有半点区别。“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话可不是道教说的,也不是佛教说的,而是儒家的言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是什么概念,那就是“天地君亲师”的强化版,愣是将“师”的地位提升到第四位,试问,这个世界上还有父亲更有约束力的长辈了么? 四疯虽然是浑人,但不代表他就不通世事,事实上四疯很担心这次金殿的落成仪式,会有人在暗中捣鬼! 第341章 道统之争 朱棣大肆兴建武当,抛开传说的成分不提,其目的一个是其精神寄托,表达一种对宗教的尊崇,同时也是向张三丰传递一种态度,最后也有体现自身的伟大。 任何一个帝王在其统治期间修建宏伟工程,最底层的目的其实还是自私的,或是为了家族的统治,或是为了自己的权力,或是为了宣扬自己的伟大,最后还有为了自己的死亡。 修建长城就是为了维护统治地位,而修建陵墓,则是为了自己死后能够继续存在,并且统治着另外一个世界。 对于朱棣来说,兴建武当其实也有这些目的在内。 只因为漫天神佛都是飘渺虚幻的,而唯有张三丰,才是实实在在的“神仙”,或者张三丰身上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些神通,但仅仅是其悠长的寿命,就已经值得凡体肉胎的朱棣去羡慕! 其实朱棣知道,张三丰不可能教导他长生不老的本事。只因为不管道教还是佛教,想要修炼,第一步都是清心而寡欲!当皇帝,跟清心寡欲根本就是背道而驰的,是不可调和的。 故而从秦始皇起,就没有哪一个乞求长生不老的皇帝会放弃自己的“职位”而去寻求虚无缥缈的长生,所以也就从来没有长生不老的皇帝。朱棣固然是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能够引来道教神仙的眷顾,同时也是希望张三丰这个领袖人物能够体谅他的心情,从而引导宗教协助朱家,延续对天下的统治! 在朱棣看来,修建一个千年不毁的金殿,那么武当派,或者说冥冥当中的道教各路神仙,就应该保他朱家江山千年不落! 事实证明,朱棣给的贡品不够!而在潘厚仁看来,一个帝王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却不顾民生疾苦,这本身就是跟天道背道而驰的。 只因为潘厚仁眼前的那些工人,那些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工人,除开生理上的凄凉之外,潘厚仁也注意到这些的精神状态。 他们的眼神是呆滞的。哪怕现在武当山的工程已经进入尾声,他们已经不需要像过去那样一刻不停的工作,可以有时间稍事休息,但当潘厚仁等经过时,这些工人望向他们的眼神都是毫无生气的,空洞的! 这种眼神,在潘厚仁的记忆中,后世好像只有在文学作品当中看到过,而今却是实实在在的出现在他的眼前! 事实上潘厚仁也看到过类似的眼神,比如他前往安南解决当地瘟疫的时候,那些失去了求生意志的人,也会露出相同的眼神。可安南那边的人口数量稀少,怎么也无法跟此时他眼前成片成片的人相比。 这些毫无生气、空洞的眼神汇集起来,让潘厚仁感觉到整个人都像是掉入冰窖当中一般! “秀娘,你有没有觉得,这些工人很可怜?” 潘厚仁感觉到了冷!他不由自主的靠近秀娘,潜意识里希望能够从秀娘这个亲近的人身上获取温暖,或者说是安慰。而潘厚仁也注意到,那些武当派的弟子们在看到这些人时,神情当中并没有丝毫的不安! “他们很可怜?” 就连秀娘,好像都对潘厚仁的这个问题感到奇怪。 “难道不是么?”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异类,事实上潘厚仁在看过周围人的表情之后,已经感觉自己像是个异类了。他不得不尽量压低声音,不让周围的人听到他跟秀娘之间的耳语。 “你说这些人是雇工?厚仁,他们可不是雇工,他们是役夫!” 秀娘脸上的表情很惊讶,只因为她完全没有想到,潘厚仁会将眼前的这些人称为雇工,事实上只要稍微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只有役夫,才会生活的如此悲惨,可是几乎不会有人去同情役夫。 役夫,其实是个宽泛的词汇! 而听到这个词语,潘厚仁顿时反应过来,哦,这些人是役夫?他心中的痛苦好像在因为知道这些人是役夫之后缓解了,但是缓解的原因何在呢? 在大明朝,役夫的来源很广泛。 事实上在和平年代,或者说在远离战场的地方,役夫的来源主要是囚犯。一些犯了罪,还不需要执行生理上的处罚的罪犯,一般就会被官府判做劳役,算是后世劳动教养的一种模式,当然,比起后世的劳动教养来,役夫的人权状况更加糟糕一些,至少他们在服劳役的过程当中很少能够吃饱穿暖,而从事的却是最危险、最脏最累的工作。 就像后世极少有人会去同情劳动教养的人一般,在这个时代,也不会有人去同情役夫,不管是被官府判罚劳役的本国人,还是因为战争失利,被俘虏之后成为役夫的外国人。 这些役夫是生,还是死,对于管理者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工程能够按照工期竣工,而没有一个役夫活着离开,那么管理者就算是很好的完成了工作,在年终考评的时候,就能被上级承认。 虽说“役夫”这个名字的解释让潘厚仁心中稍微有些轻松,但一双双眼神就像是一颗颗的钉子,即便潘厚仁已经走远,仍旧在时不时的刺激着他的那颗心! 潘厚仁的心是敏感的! 虽说后世未必就是人民的天堂,但至少在民间还有着自由的思想,在国境之外还有很多成熟的国家模型让人们观摩。潘厚仁身为教师,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必然会对社会形态有他自己的看法,但不管怎么说,他始终是反对奴役,如同他刚刚看到的那些役夫! 诚然役夫里某一部分是罪有应得的犯罪份子,但在封建时代的律法和官僚统治之下,谁能保证里面有多少人不是被冤枉的?更有甚者,“株连”这种律法的精神造就的是远远比犯罪份子更多的无辜者,而因为被“株连”而判罚进入役夫队伍的人,占据了服役这个群体的绝大多数! 潘厚仁相信一句话: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他甚至有些担心,这几万乃是十万的役夫,会不会就是一颗定时炸弹? “这些役夫,他们什么时候离开呢?” 潘厚仁走着走着,就忍不住开口问道。因为他刚刚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故而整个队伍也因为他的纳言而沉闷,此时他开口,顿时又喧闹起来。 根据其他道人的回答,武当金殿虽说已经落成了,可是还有许多宫殿并没有完工,所以这些役夫和工匠还要继续留在武当山,进行他们的工作。按照现在的工程进度和预定的工期,至少还有一年左右的时间,才能完成。 而整个武当山的修建工作已经持续了好几年了,据道人们的了解,几乎每天都有役夫因为种种原因而死去,他们的尸体被破烂的麻布包裹起来,由其他役夫背着,去距离武当山上百里的一个地方掩埋。 之所以要远离武当山,是朝廷担心这些“低贱”的尸体污染了武当山的仙气! “笑话!” 听到这里,潘厚仁不由得有些愤怒了! 役夫也是人,而且他们已经在接受艰苦的劳动改造了,为何还不能给他们一个体面的死法?试想,背负同伴尸体的那些役夫,心中又是何等的凄凉?他会不会时刻都在想,明天,后天,或者是将来的某一天,总有那么一天,他,也会这样被破烂麻布包裹着,由另外一个同伴,将自己背负到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或者是草草掩埋,或者是暴尸荒野,任野兽啃食? 而武当山,作为道教名山,作为一个民族宗教精神汇聚的地方,竟然会出现这样惨无人道的事情,难道说这样修建而成的宫殿,能够得到神仙的喜爱么?潘厚仁不知道真武大帝心中是怎么想的,他只知道自己很愤怒! 可潘厚仁周围所有的人,包括秀娘和四疯在内,好像都认为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这才是最让潘厚仁感觉寒心的,当所有人都失去追求自由与和平,公平与正义的一颗心时,那才是整个民族的悲哀! 跟严重缺失信仰的后世相比,此时的大明虽然还有信仰,但却已经被阉割了! “真想快点见到祖师爷啊!” 听着身边七嘴八舌的话语,潘厚仁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叹。 他此刻无比想见张三丰,想听听这位“神仙”的看法。 武当山有着非比寻常的自然风景,而一路上那些精美的殿堂更是锦上添花。可惜这些景色,潘厚仁已经没有心思去欣赏了,他时时刻刻都在思考着一个问题:究竟什么样的精神,什么样的社会制度,才是真正适合中华民族的? 这个问题,中国几千年里的伟人们都在苦苦的追寻着。这里说的伟人,是人文精神上的指导者,请不要跟政客划上等号!从老子、孔子、墨子到后世的诸位,无一不是为此殚尽竭虑。 或许张三丰能够给自己一个答案! 潘厚仁抬头看着已经近在咫尺的天柱峰,心头不由的再次期盼起来。 进入天柱峰之后,也就等于是进入了武当派的内门,来往的武当弟子越来越多,辈分也越来越高,以至于潘厚仁身边的那些道人弟子都不再像外面的时候那般的活跃,毕竟在年长的长辈面前,他们怎么也要表现出一种沉稳的模样来。 四疯的情绪却因为越来越深入而变得焦躁起来,主要是这些内门里的道人更加注重礼仪,更加注重尊卑,对四疯这个“小长辈”敬礼那都是毕恭毕敬的,连带着四疯也必须恭恭敬敬的回礼,这让他很心烦。 “走快点走快点!” 一路上四疯都在催促,五百多丈的天柱峰,竟然只用了不到半天的功夫,就被潘厚仁给踩在了脚下! 而到了大殿当中,潘厚仁还是没有见到张三丰。 “祖师爷呢?”他忍不住向四疯问道。 前来接待他们的道人辈分都很高,差不多就是四疯的师侄之类,跟潘厚仁也是平辈论交,或许张三丰特别打过招呼,这些道人对潘厚仁以及秀娘都是很客气,态度很和蔼,招待的条件也绝对没把潘厚仁当外人。 可惜潘厚仁的问题却没一个人能够回答他,四疯只是微微耸肩道:“谁知道呢,也许是在某个山峰上打坐,也许是在水边调息,师傅的行踪,没人知道!” 第342章 入定 “啊?” 听到四疯的回答,潘厚仁心中简直就是失望透顶了。他原本还期盼张三丰能够解他心中的迷惑,却不料等来一个这样的结果。秀娘倒是累了,在几个年龄颇大的道姑带领下去厢房里休息,潘厚仁就在大殿真武大帝相前的蒲团上盘膝而坐,闭目调息。 虽说潘厚仁是名副其实的张三丰传人,可他却基本上没有读过道教的经意,除开一本《道德经》之外,他再没有接触过其他的典籍!然而道教跟佛教不同就在于,一本《道德经》就足以阐述所有的精义,不再需要汗牛充栋般的典籍,来弥补教义的空洞。 所以潘厚仁盘膝打坐调息,在其他武当弟子看来并无任何出奇之处,也没有人来打搅他。 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疲倦的缘故,还是因为天柱峰真是道家的洞天福地,总之潘厚仁这一打坐调息,竟然就从中午一直坐到了太阳下山,他这一辈子都未曾如此的入定过,仿佛整个人都已经不存在了,精神跟整座武当山合二为一! 没有小说当中描述的那些玄之又玄的情景,此刻的潘厚仁是无心的,只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没有刻意去控制自己的思想,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想,时间和空间此刻对潘厚仁来说都已经失去了意思,他浑然不知到外界的变化,也不知道时间的流失! 应该说武当派的道人还真是有点本事的。当潘厚仁进入那种玄之又玄的状态之后,很快就被道人们感应,随后就有两位道士在距离潘厚仁不远的蒲团上坐下,他们没有入定,而是微闭双眼打坐,一旦感觉有人靠近潘厚仁,他们立马就会睁开眼睛,用眼神示意来人保持安静,然后离开。 此时的潘厚仁不能被打扰! 这是道人们达成的共识,就连秀娘整理好房间出来,也被阻止了。 “四疯师叔,厚仁他.” 大殿外,秀娘低声而又焦急的问四疯。 “额滴神啊。”四疯轻轻一拍脑门,低声对秀娘道:“厚仁他现在已经进入了入定状态,很难得的一种修炼状态,连贫道都不明白为何他一来武当山就能入定,或许这就是他的缘分吧,不可打扰,千万不能打扰啊!” “是么?” 秀娘皱了皱眉头,道:“有这么夸张?” “有!”四疯点头道:“这个俗世里生活的人,几乎一生都很难进入这种状态的,秀娘你还是先去休息吧,贫道看厚仁此时的模样,没有好几个时辰是不会主动醒来的!” 四疯的猜测还是比较准确的。 其实潘厚仁之所以能够在进入真武大殿之后立刻入定,跟他一路上始终在思考问题,而且是直指本心的问题有关!人,不能不思考!在潘厚仁生活的后世,社会浮躁、人们失去了应有的信仰,过于追求金钱物质的社会氛围,让绝大多数人的生活都处在一种病态当中! 他们除开工作之外,已经完全没有了思考的能力!或者是纸醉金迷,或者是打牌消遣,或者是拼了命赚钱,却根本忘记了,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难道仅仅是为这些而活着? 不管是纸醉金迷的消费,还是无日无夜的围着牌桌、酒桌转,甚至于不分白天黑夜的赚钱,其实都是一种精神空虚的表现,这些人都不去思考,他们懒的思考,甚至是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人,之所以称其为人,之所以被称为“万物之灵”,就是因为人跟动物相比,会更多的思考! 思考促进了人类的形成,也促进了人类社会的发展!只有习惯思考、勤于思考的人,才能够不至于在现实当中迷失自己的本性!入定本就是一种极高的精神境界,没有思考的过程,又如何入定? 潘厚仁这一入定就是很长的时间,甚至等到道人们都准备歇息的时候,他仍旧是没有醒来! 秀娘被四疯劝着先去歇息了。一直守在潘厚仁身边的两个道人也被四疯叫走,整座大殿里,此时只剩下了四疯跟潘厚仁两个。 真武大帝神像前的长明灯在摇曳,从敞开的大殿门外吹进来的夜风让灯火明暗不定。 四疯也半闭着眼睛养身,现在潘厚仁真是需要护法的时候,他作为潘厚仁的朋友,同时又是潘厚仁的长辈,自然是不能离开的。 “忽~” 一阵风钻进大殿,带的灯火又是一阵明灭。盘膝而坐的四疯突然浑身微微一震,两眼还没有睁开,身子就拜伏下去:“师傅,您老人家回来了?” 四疯的声音很低,然而他朝拜的方向,果真是多出一个人影来。 油灯的光线稀落,从背光的方向望去,那只是一个高大的人影轮廓,然而却定是张三丰无疑。 仍旧一身朴素的张三丰红润的面颊上露出笑容,对着四疯点点头,像是认可了四疯对潘厚仁的这种护法行为,随后,他又挥挥手,示意四疯可以先行离开。 虽说四疯不明白张三丰为何要让他离开,但师傅的话他不敢不听,起身鞠躬之后,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而看护潘厚仁的人,就变成了张三丰。 莫不成张三丰真的是神仙,原本不知身在何处的他,竟然能够掐指算到潘厚仁来了,所以半夜也赶回天柱峰? 其实没有那么玄幻,金殿落成大典在即,不管张三丰如何超凡脱俗,这个时候他都不会走远。 潘厚仁在武当山或许没有什么名气,但是四疯就不同了。这个张三丰的关门弟子每次回到武当山,都会惊动所有人,当四疯出现在武当山外围的时候,消息就已经在整个武当山范围内流传,张三丰又岂会不知道? 以张三丰的脚力,只要是在武当山范围内,总不至于比潘厚仁他们还要慢上好几天吧?所以这个时候张三丰出现在真武大殿里,实在是一点都不用奇怪! 真正奇怪的反而是张三丰,就连他也没想到,潘厚仁一到真武大殿,就入定了!这可是件稀奇事儿,甚至有些玄幻了,以至于张三丰很有兴趣的坐下,想等到潘厚仁醒来! 不管潘厚仁的精神状态如何,他始终还是没有脱离肉身的人,当他盘膝坐到半夜的时候,身体终于发出信号:顶不住了! 睁开眼睛,虽说身体酸软无比,可是他的精神却是出奇的好!只不过眼前昏暗的一片让潘厚仁感觉很惊讶,更因为周围的静谧而感到奇怪——这是怎么了,我不过就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天就黑了? “醒了,感觉如何?” 听到身边响起的浑厚声音,潘厚仁浑身一震,脸上惊讶的神情一闪而逝,随后他连忙转身,头也不抬的就拜伏下去,“徒孙潘厚仁,见过祖师爷!” “快起来,坐下,坐下,你刚刚入定完毕,想必有很多感受,先不要说话,好好的体会一番,然后再跟贫道好好交流交流!”张三丰言谈之间丝毫没有倚老卖老的意味,完全是在以一种平等的方式在跟潘厚仁说话。 要说感悟,其实潘厚仁的获得并不多。他只是觉得经过这样一次打坐,好像眼睛更亮了! 不是寻常意义上的眼睛,而是心中的眼睛!如果说以前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潘厚仁总感觉有模模糊糊的一层看不清楚的话,那么现在好像有一只手在上面使劲的擦了擦,虽说仍旧有些模糊,但却比以前要好的多了。 当然,潘厚仁自己并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况且张三丰的出现也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考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奇特现象。 “祖师爷是啥时候来的呢?” 潘厚仁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皮,从中午到半夜,他还没有吃过东西。看着他的模样,张三丰哈哈一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硕大的烤红薯! 还真是一个烤红薯,而且很红很强大!潘厚仁感觉自己好像一辈子没吃过这么香的烤红薯,难不成是祖师爷用三味真火烤出来的?据说祖师爷可是真正炼出三味真火的有道之士呢! “舒服了?” 等到潘厚仁将那红薯吃干抹尽,张三丰才又开口。 那红薯怕不是有三斤重,吃完自后潘厚仁却是觉得饱了。他冲着张三丰点点头,等待着祖师爷的下文。 别看张三丰是传说中的老神仙,在很多人臆想当中是那样的神秘,可是此刻在潘厚仁面前,他却像是一位平凡的长辈,跟潘厚仁聊的,基本上都是很点滴的生活琐事! 平凡之中见真知。潘厚仁并不知道,张三丰正是凭借着潘厚仁对这些平凡琐事的应答,来判断他这段时间的修行成果。或许有人会奇怪,说潘厚仁哪里在修行,分明就是一个俗人嘛?其实这是对道教的一种误解,并非要整天对着泥塑的神像打坐调息才是修行,道家的思想固然崇尚清静无为,但也从来没有禁锢过人的思想和行为,自由的,高质量的生活才是道家教派的一种追求。而人来自俗世,自然就该在俗世当中修行,事实上就连张三丰本人,也从未曾离开过俗世。 换句话说,俗世才是真正的修行。 “祖师爷,我在山下看见很多役夫,他们都很苦,这样修建起来的道观,能够获得真武大帝的喜爱么?” 在聊了许久之后,潘厚仁终于问出了盘桓在心中已久的疑惑。 “真武大帝会不会喜爱,老道我还真是不知道!没跟他老人家聊过,”张三丰说起话来一点都不古板,面带微笑道:“你所看到的,老道也看见了,唉,帝王所思则是千夫所向,这就是帝王的权势,凡人皆以为帝王伟大,殊不知正是因为他们的懦弱,才成全了帝王的伟大,厚仁,你觉得帝王伟大么?” “啊?” 对于张三丰说出来的话,潘厚仁简直就惊呆了! 他完全没有想到,张三丰会说出如此“新潮”的话来,即便是在后世,芸芸众生当中能够明白这个道理的又有几人?后世虽然没有帝王,却有权贵,在权贵的面前,又有几个人敢于挺起自己的腰板? 或许张三丰的难能可贵,道教精神的真正所在,正是于此。 “祖师爷,我从不畏惧帝王,帝王也是人,也是一个普通人!” 第343章 得道祖师爷亲传 “啪!” 张三丰轻轻一拍掌,点头道:“好!厚仁你说得太好了!老道我初次见你便觉你眼神与常人不同,如今听你这句话,才知道老道老眼不花啊!” “厄,祖师爷,可能走出去没人说您老吧?瞧你这精气神,二十郎当的年轻人也不过如此了!”潘厚仁这不是拍张三丰的马屁,张三丰所展现出来的气质就是这样,毫不客气的说,甚至比起二十郎当的年轻人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就是道家讲究养性功夫的成功,同时也是勤习武艺,强身健体的功劳。 “那些役夫.”张三丰并没有去深究潘厚仁的话,而是将话题转到那些役夫身上,“厚仁觉得应该怎么做才好呢?” 这个问题让潘厚仁感觉很难回答。 站在自身的立场来说,潘厚仁他是属于统治阶级的,他不应该,也没有理由对役夫产生同情心理,毕竟役夫当中大多数都是罪人,罪有应得! 可潘厚仁自问还是一个人,一个有着独立思想和精神的人,一个有良心的人。正如刚刚张三丰说的那样,帝王的意志就是千夫所向,古往今来,帝王的一个意志,往往就能断送无数的幸福。 或许这些帝王意志留给了后世所谓的“宝贵遗产”,但又有谁真正追问过,成就这样一个“宝贵遗产”需要填上多少条性命,人命! 从远古的鹿台、酒池肉林,到中古的长城、始皇陵、阿房宫,再到眼前这个武当宫殿群,可以说,但凡是历史上有名的帝王,好像都是好大喜功,然而剥去这些“宝贵历史遗产”宏伟华丽的外衣,里面却是血淋淋的脸谱和白森森的骨骸! 可惜每当后人将此作为一种值得炫耀的东西,美孜孜的向世界推销的时候,他们却没有注意到,他们在推销的,其实是一种帝王的残暴,是一种当奴隶麻木的喜悦! 潘厚仁在后世的时候,也同样因为这些“宝贵历史遗产”而沾沾自喜,可是当他亲眼目睹那数万役夫凄惨的生活状态时,才终于明白了,为何有“孟姜女哭长城”,为何项羽要火烧阿房宫! 可不管潘厚仁明白了多少,悟通了多少,却也无法解脱那些役夫的痛苦!不是他不欲,而是他不能!他没有这种能力,他没有达到那种高度。 穷则独善其身,从某种角度来说,潘厚仁感觉自己很穷,他只能“独善其身”。 “厚仁,你能够悟到这点已经难能可贵了!”听完潘厚仁一番看似毫无头绪的话之后,张三丰并没有因此而生气,相反,他不慌不忙的向潘厚仁解说。 传道,就是要解说。就连老子都说过,“道可道,非常道。”得道的人,自然可以讲道,而道,就是道理,是从普通平凡的人和事当中剥离出来的,却又直指本心的道理。 “老道悟道百年,自问有所得,而今观厚仁精神通达,还在老道之上,若能精研性命修养,将来成就不在老道之下啊!” 张三丰一上来就给潘厚仁戴高帽,顿时让潘厚仁有些羞赧,连道不敢。 不管潘厚仁如何反应,张三丰仍旧自顾自地说道:“独善其身,并非是不问世事,而是要自己能够按照自己坚持的道路走下去!自己明白了道理,在还能改变身边人的时候,就要用自己的行动来感染别人。其实如果每个人都能做到‘独善其身’,那这个世界又岂会是如此这般呢?” 潘厚仁点头,虽说他过去从未曾像张三丰这般理解过“独善其身”这四个字的含义,但经张三丰这么一解释,却觉得很有道理。管好自己,其实就是对这个世界极大的贡献了,人人都能管好自己,那么或许这个世界就能变成老子描述的那样,一个幸福而美好的大同世界了。 在讨论过这个问题之后,张三丰的话题进入到潘厚仁刚刚入定时的那种状态,以及这些时间以来,潘厚仁在武学方面的进步。跟佛教不同,道教提倡的是肉身成圣,人体自身就是自给自足的宝库,故而通过练习武艺来达到强生健体的目的,也是张三丰很看重的一点。 祖孙两个这么一聊,竟然直接到了天光发白。 如果不是张三丰提醒,潘厚仁甚至都还没注意天快要亮了。 “既然来了就在山上住一段时间,跟着老道好好的修炼修炼,大殿落成要到五月二十五,还有一阵子功夫呢!一宿没睡,你还是先去休息吧!” 等到秀娘找来,张三丰笑眯眯的跟潘厚仁道别,也不知道他又要去到哪里,总之平常时候真是很难看到张三丰人影的,就连四疯这个嫡传子弟都不成,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张三丰一走,潘厚仁感觉自己的精神头好像也一下子垮了,疲倦的很,在秀娘的照顾下,草草的吃过东西,就回房去补瞌睡,等到下午起来的时候,睁开眼睛就瞧见了四疯。 “走!” 不容分说,四疯站起来就拖着潘厚仁出门。 “道长,去哪里啊?” 沿着山路七弯八拐,潘厚仁忍不住问道。 “咦,你不知道?师傅不是说了,要你这些天每天早上跟他一同修炼么,贫道先带你去找找地头,免得你找不到!”四疯的理由可是极正当的,正当的让潘厚仁无法反对,只能咬紧牙关跟在四疯的屁股后面。 要说是张三丰每日修炼的地方并不准确,只因为四疯带潘厚仁所到之处,其实是张三丰多年之前传授徒弟武功的地方,靠近天柱峰的顶峰,却又不在真正的巅峰之上,凡人难以寻迹,但又有迹可循。 人道即是天道,张三丰整个人已经与天道极其合拍,故而一举一动之中都暗合天道,甚至连一个多年前传授徒弟武功的地方,都隐隐然有种超脱的感觉。 具体怎么个超脱法,潘厚仁也说不上来,问四疯,四疯也是说不出道理来,他只是知道地头对了就是。 第二天一早,天色刚刚未亮,潘厚仁就起床,来到练武场,而当他到的时候,却看见张三丰那高大的身影,没想到老人家来的比他还要早,倒是让潘厚仁很汗颜。 “不用道歉,我年纪大了,这个,晚上睡不着!” 张三丰这话完全是在开玩笑,以他的精神修养程度,又岂会出现晚上睡不着觉的情况?分明就是在安潘厚仁的心嘛。 以张三丰的性格,也不会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不休,很快进入正题,从最基本的武当长拳开始,一一认真的教导潘厚仁。 虽说潘厚仁从小就接受龙镶天的教育,等到他穿越之后,也在京师里接受过一段时间张三丰的督导,但毕竟当时精神方面的修为还没有到达眼下这个境地。别看仅仅是一次入定,对于潘厚仁整个人来说,其产生的作用将是巨大的,如今一练武,潘厚仁马上就有深刻的体会。 以前很多想不到,或者是感觉不到的细节,今日在张三丰的提点下,他都一一能够感觉到了,有些甚至不需要张三丰开口纠正,只需要一个眼神,潘厚仁自己就能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更重要的是太极拳。 太极拳本身重意不重型,可那必须是要等到有一定的境界之后,才能做得到。然而今天,当潘厚仁随着张三丰舒展的身体开始太极拳时,很快他就感觉到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地方:有些招式,分明跟往日已经有极大的不同,可是施展起来,却是更觉得完美! 这就是武学上的因人而异! 真正的武学大师,绝对不会一味恪守每一招一式,而是能够在前人的基础上,根据自身的情况,对招式进行变通、演化,从而实实在在的成为自己的东西。当然这个过程有长有短,这就涉及到天赋和勤勉的程度。 就好比说练内家拳的人很多,可为何一直到杨露禅,才又开创了一个响当当的流派呢?退一万步说,杨露禅的师傅怎么就不如杨露禅出名呢? 但即便是到了能够融汇创新,仍旧只能算是半个武学大师,光是自己练的好还不够,要能够在教导徒弟或者是后人的时候,因材施教,这才是真正的武学宗师! 故而在中国历史上能够被称为“宗师”级的人物确实不多。达摩算是一个,张三丰,也算是一个,至于后代的一些武者,他们勉强能够成为大师级,却始终无法达到宗师级的高度! 应该说在经历了昨日的入定涤心之后,潘厚仁勉强可以算是半只脚跨进大师的境界了!哪怕他的实际战斗力恐怕达不到四疯的那种程度,可是他对武学精神的领悟,却已经超过了四疯。 这个跟身体没有关系,纯粹是精神上的一种传承,而恰好张三丰就是能够看重这种传承的人。所以实际上在张三丰的眼中,潘厚仁可是比四疯更重要的继承人,否则今天怎么就叫来潘厚仁来,而没有叫上四疯? 可怜的四疯,幸亏他是没心没肺的一个人,而且跟在张三丰身边时间长,人也就疲态了不少,张三丰没有叫上他,他反而感觉轻松,要说这也是没有上进心的一种表现。 潘厚仁跟着张三丰这么一练就是一个早晨,直到太阳升的老高,张三丰才让潘厚仁收了架势,跟着他一起去吃早饭。 在武当派里,潘厚仁跟在张三丰身后去吃早饭,却是引来了一阵轰动,很多还不认识潘厚仁的武当弟子,如今总算是见到了这个传说中的人物。原本潘厚仁能够跟四疯建立良好的关系,这已经让武当弟子们惊叹了,今日再看见难得露面的祖师爷竟然也带着潘厚仁跟大家一起吃早餐,心中更是惊讶的不得了! 幸亏武当派本身就是道教,讲究的就是一个心性修养,大家虽然心中吃惊,却很少有人表露在面上,大不了就是相熟的人通过眼神传递一下心头的想法。更没有人因此就对潘厚仁指指点点。 早餐其实是很清淡的,稀饭,馒头而已,可对于练了一早晨功,早已经饥肠辘辘的潘厚仁来说,这些都是顾不上了,一口气干掉了五个馒头两碗稀饭,倒是将张三丰都给逗乐了,不得不提醒他,让他不要吃得太饱。 而在吃饭的过程当中,张三丰又告诉潘厚仁,若是他没有别的事情,这些日子就跟在他身边算了,也好多传授他一些道理! 是的,在张三丰看来,武学并不是他毕生的追求,更不是他真正认可的成就,对“道”的感悟,才是他真正想传承下去的东西! 第344章 迫在眉睫了 在历史上,张三丰究竟有没有找到继承他这方面本事的人,潘厚仁实在是不知道,也没有任何典籍有记载,或许有,只不过不为人知而已,也有可能是在几百年的历史长河当中传承泯灭,烟消云散。 而让潘厚仁高兴的是,不管历史上有没有传承的人,从目前张三丰的态度来判断,怕是这个继承“道统”的资格,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他内心里当然是高兴的无以伦比,只不过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表露出来而已,若是四下无人,他怕是要大吼三声,来表达自己心中的兴奋。 期间秀娘也过来了,拜见张三丰的同时,也是为了跟潘厚仁说说话,从昨天潘厚仁入定之后到现在,秀娘基本上就没多少时间跟潘厚仁待在一起,要说心中没有点担忧,那是骗人,毕竟是个女儿家,不管平常时候表现得如何保守,真要是被潘厚仁忽视了,心中仍旧是很不舒服的。 对于秀娘的表现,张三丰并没有任何不满,只是笑眯眯的看着秀娘跟潘厚仁聊天,期间还指点秀娘不少武学上的迷津,又是引得周围武当弟子们的一阵阵哀怨——他们才是正儿八经的武当弟子呢,怎么就这样不受重视呢? 一顿早饭当然不能一直吃下去,总有吃完的时候。 虽说秀娘对于自己不能跟着潘厚仁有些怨念,但一想到潘厚仁能够跟在祖师爷身边学些东西,秀娘自觉没理由可以拒绝,反而还应该高兴才对。 紧跟着几天时间里,潘厚仁就这么跟着张三丰,早晚习武,不习武的时候,张三丰就带着他在武当山上各处游玩。说是游玩,其实也是一种修炼,一种生活的修炼。张三丰正是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这么多年感悟天道的成果,如同春风化雨一般传授给了潘厚仁。 至于说潘厚仁能够从中领悟多少,张三丰其实并不强求,只因为这些东西是强求不来的。纵观武当派诸多弟子,为何张三丰没有在其中择一而教,主要的原因还是这些弟子的思维都受到了时代的局限,哪怕就是从小脱离外界在山上长大武当弟子,他身边的人始终也会影响到他,从而对其思想发展造成相当的影响。 前面也说过,道教的宗旨,其实自由! 思想的自由,精神的自由,人身的自由,最终是超脱天地规则约束的自由!这就是修道人的追求!在上古时代,这种要求反而比较容易满足,那是因为科技的不发达,可以寻觅自由的地方太多,但是随着人类社会的扩张,修道人难免不得要跟社会接触,而用武力抵抗社会的那种压力,连思想和精神都自由不起来,又何谈最终超脱天地规则的约束呢? 这也就是为何越是往古代走,修炼成仙,肉身成圣的人就越多,越是往现代走就越少,到后世纯粹绝迹,概因“自由”这个道教最精粹的东西,已然失去了! 而潘厚仁虽然来自于后世,但他毕竟是经历过后世知识爆炸年代的洗礼,在后世,迫于社会的压力,他无法从实际去追求这种自由,可是他有这方面的观念和思维,更能理解张三丰的那些精神。 正是因为这一点,潘厚仁才被张三丰给看上了,由此可见张三丰此人并不看重世俗的约束——严格说起来潘厚仁并不是武当派的门内弟子,可张三丰仍旧将潘厚仁当成了自己道统的继承人。 或许有人会说,张三丰的道统难不成区区十几天的时间就能继承下来?说起这个问题,其实又是对“道统”本身的一种误解,要说道统传承,老子不也就只是留下一本《道德经》就算是完成了对道统的继承,那才多少字呢? 且不说潘厚仁跟着张三丰“学艺”,但说整个武当山因为金殿的落成典礼,整个儿都投入到忙碌当中。要来观摩这次典礼的,可不仅仅是武当派的人,还有江湖上各大门派前来观礼的,以及天下道门各宗的客人,甚至于还有一些江湖豪门、散客,最后还有附近官府的官员。 随着时间的接近,武当山上已经处处是人。而因为整个宫殿群并没有正式竣工,那日潘厚仁看见的役夫们仍旧在持续着自己的工作,而且他们的工作量已经越来越沉重,毕竟时间也是越来越紧迫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在这几万的役夫当中,沉默仅仅是表面现象,随着越来越多的役夫在沉重的劳作当中累倒,死去,一股股细小的暗流正在役夫之中涌动,汇聚,逐渐的壮大,谁也不知道这股暗流的源头在哪里,也不知道这股暗流啥时候就会爆发! 一转身的功夫,十多天时间就过去了。 照理说作为武当派的宗主,精神领袖张三丰在这种时候应该很忙才是,然而他却仍旧每日里带着潘厚仁游走不定,根本不管这些事情,无论是某个门派的观礼人员到了,还是朝廷的官员到了,都不在张三丰的考虑范围之内,即便是碰上,那也就是淡淡的打个招呼而已。 五月二十三,还有两天就是金殿落成的日子了。 到今天,张三丰终于给潘厚仁放假,只因为他还是要做一些准备的工作了,毕竟是整个武当山,或者说是整个道门的重大事情。 “厚仁,累坏了吧?” 看到久不见人影的潘厚仁,秀娘眼神当中蕴含的那种神情当真可以用“复杂”来形容,而潘厚仁也有些激动,若不是考虑到身处的环境,他还真想伸手去将秀娘给揽入怀中。 “不累!跟着祖师爷学了不少东西!” “哦?”秀娘眨巴眨巴眼睛,问道:“都学了些啥?” 这个问题潘厚仁还真是没法回答。如果他能够回答的话,那他要么就是没有学到,要么就已经是第二个张三丰了!他唯一能够教给秀娘的,就是武学方面的一些精粹。 只不过现在也不是教武功的时候。 这些日子潘厚仁跟张三丰走了,秀娘也没有闲着。道观里有道姑,她们将秀娘照顾的很好,而且也带着秀娘将武当山各处都转过了,甚至是刚刚完工的金殿,秀娘也去见识了。 对于金殿,秀娘只能用“敬畏”来表达心中的惊讶。她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是怎样从北京运送到武当山,又是如何运送上高耸入云的天柱峰,最后又拼装起来的? 潘厚仁心中也是有些好奇,其实在来之前他都已经想好了,一定要好好的了解一下整个武当山宫殿群是怎样修建起来的,然后将这些技术都收录起来,完好的保存,甚至于他还想过挖工部的墙角,将那些工匠挖到潘氏集团里去! 虽然潘氏集团现在还没有涉及到制造业,但这也算是一种人才储备,况且潘厚仁深知在后世,中国传统的手艺遗失得有何等严重,有些东西不能等到出现问题的时候再来补救。 “我也是听那些师姐们说的.”秀娘连龙镶天的正式弟子都算不上,跟潘厚仁又没有正是成亲,故而她在武当山上一直都很低调,即便人家要跟她算辈分,她都是老老实实逢人就叫师姐。甜美的长相加上在春兰阁练出来的为人处世手腕,愣是将武当山那些道姑们一个二个哄得开开心心,啥都告诉她了。 其实这个时代运输沉重的建筑材料并没有后世想象的那么复杂,人力真的是无穷的。后世人很难想象,那些沉重的原料、构件,其实就是利用役夫们的双肩,加上麻绳和扁担,硬生生的抬上武当山,一直送到天柱峰顶! 而为了保证金殿的落成时间不会延误,在北京铸造的时候,很多构件都是双份的,皇命为大,哪怕多花些钱也无所谓。这些沉重的构件通过官船运输到湖北,然后就由役夫们肩挑手抬,在皮鞭和死亡的威胁下,这些役夫们爆发出惊人的能力,愣是硬生生的完成了这个任务。 “.又一次下雨山路滑,抬金殿大梁的时候,有四十多个役夫连同他们抬的大梁一起翻到悬崖下去了.至今没有找到尸骨.”秀娘说起这话的时候,神色很是有些黯然,虽说她并不是同情役夫,但总归那是四十多条人命。 而道姑们是把这样的事情当成一种谈资,在她们的心中,也并非是因为可怜那四十多个役夫,只是觉得值得一谈而已,毕竟这样的事情,在武当山宫殿群的建造过程当中并不是唯一的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 然而潘厚仁听了,心中却挺不是滋味。 他想起在后世,很多人都在追问,这样庞大的工程,在没有高科技的古代究竟是采用了什么样先进的手段才能完成,原来事实真的很简单——人力! 秦朝军队的兵刃为何能够远胜六国?长城的砖缝何以刀插不进?古代修建的城池何以千年不倒,后世仍旧耸立?真是因为古代科技比后世更发达么? 错! 若是打造刀具的工匠被告之他打造的兵刃被敌人砍断了,就要跟着掉脑袋,他还敢漫不经心么? “如锥入一寸,即杀掉筑墙的工人,如锥不入,改杀士兵。”(这不是小说,而是历史,至今保留在陕西省靖边县的统万城,是匈奴民族目前留下的唯一保存完整的都城。统万城取“一统天下,君临万邦”之意,是历史上以残暴出名的南北朝时期大夏王赫连勃勃所建。统万城采用“蒸土筑城”法筑成,号称当世最坚硬的城墙。相传,城墙每筑好一层,赫连勃勃就命令士兵用大铁锥锥墙。如锥入一寸,即杀掉筑墙的工人,如锥不入,改杀士兵。这样修成的城墙,坚固程度可想而知!) 在后世看来构造精巧,严丝合缝的金殿,或许制造他们的工匠同样是受到生命,甚至是全家性命的胁迫。在死亡阴影的压迫之下,人能够爆发出多大的潜力,至今仍旧是个迷! 所以潘厚仁真的不认为这些古代建筑有什么神秘的力量或者是超越后世的科技,他确信——“伟大都是逼出来的”! 而据武当山的道人们无聊之际统计得来的数据,从修建宫殿群至今,已经有超过数百名役夫丢了性命,还有更多的役夫因为受伤致残,却不知最后被送到了何方,据说最大的可能是被那些监工们找个渺无人烟的地方直接抛弃,甚至是杀害了!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只因为在监工的眼中,那些役夫的性命甚至还不如药剂值钱,根本不会浪费银子去为役夫疗伤治病! 这些都不是秘密,而是极为正常的现象。 因为秀娘讲述的事情,潘厚仁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变得糟糕起来,再也没有心情跟秀娘闲聊,干脆早早的就去歇息了! 然而因为潘厚仁早早的就去歇息,秀娘却没有来得及向他讲述另外一件事情,一件最近才发生的事情。 第345章 骚乱 潘厚仁收拾好自己,躺在床上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躺下大概差不多一个时辰,还是没法安然入眠的潘厚仁终于忍不住起身,穿上衣服,没有惊动任何人,就走出了厢房,借着天上明晃晃的月光,行走在山道之上。 普通人或许没有这种胆量,但是对于潘厚仁来说,却如同在自家后院一般闲庭信步。也不知为何,他不知不觉的就向着那群役夫住宿的地方而去。 当然,距离潘厚仁最近的役夫聚居点并不是他在山下看见的那个,否则他怕是要走到天亮才能到达了。 大概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潘厚仁就走到了那个聚集点。 这里居留着大概三千多的役夫,还有四百多名监工以及两百人规模的工匠。站在这块略显平坦区域旁的一处凸石上,潘厚仁将下面的分布尽收眼底。 役夫、监工和工匠三块不同区域显得泾渭分明。而三千多人的役夫占据的区域,却仅仅比两百人工匠居留的区域大那么一点点,没有四百多监工占据的区域大。仅此就可以知道其环境是多么的恶劣! 潘厚仁像是一只猛虎般踞于凸石之上,凝神观注着下面那些营盘的动静!只因为就在刚刚那一瞥的功夫,他就发现营盘当中好像有些不对劲! 是太安静了么? 是的! 役夫白天要辛苦的劳作,此时深夜应该是休息时间,安静一些不奇怪!工匠营也是一样。但是监工营,可就不是这么会事了。那些监工白天在役夫身上作威作福,晚上么,就在他们带来的营妓身上做牛做马,还有些喝酒的,赌钱的,照理说到了晚上他们就夜不收,有两次潘厚仁跟着张三丰采气经过,差点没有被那喧闹的声音给叉了气! 可是现在,虽说监工营里灯火依旧,但却连半点声音都没有! “呼~” 一阵盘山而上的夜风从下面打着旋的吹上来,蹲踞在凸石上的潘厚仁突然浑身一震,“血腥味!” 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很浓的血腥味! 武当山的风很奇怪,从上往下吹的时候,在潘厚仁这个位置是一点都嗅不到,可是当从下往上吹的时候,却将所有的味道都带过来了! 而风中那股血腥味,浓郁的就像是化不开的糖浆,潘厚仁差点没有忍住胃里翻滚的酸液! 等他定睛再看那役夫营时,昏暗的光线下,分明是有一个个身影在晃动! “难道是.” 潘厚仁心中闪过一道不详的念头,莫不成还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眼下这种情况,很明显就是役夫营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最大的可能,就是役夫营,暴动了! 虽说潘厚仁并不担心暴动的役夫能够对武当派造成什么冲击,可是现在武当山上却不仅仅是只有武当派的人啊?别的不说,若是让这些役夫烧了刚刚修建落成的宫殿群,那才真是贻笑大方了! 没想到,四疯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在昆明时候担心的事情,虽说方向有些不对,但造成的结果却可能是一样的。 想到这里,潘厚仁也不知道是为四疯高兴呢,还是应该为他的乌鸦嘴而悲哀。 虽说潘厚仁已经明白眼下的状况,但他却不敢一个人冒头出来处理。他会武功不假,但双拳难敌四手,下面可是有三千个人呢! “狗日的,不管你们怎么闹,可不要把那些工匠都给害了!” 居留在此处的工匠,可都是真正的精英,其中大部分都有参加金殿的建造,剩下的也是顶好的木匠、石匠。在潘厚仁眼中,这些人可都是真正的人才,岂容被这些役夫糟蹋了! 当下潘厚仁不敢停留,佝偻着身躯退了出去,随后迈开步伐就朝着道观而去。即便不能阻止,但至少也要通知到大家,好让大家有个准备! 更让潘厚仁担心的不是眼前这三千多的役夫,而是在山脚下,那里可是成万成万的人啊!虽说山下的监工更多,而且还驻扎着一支五百人的军队,可是如果真的这上万人都受到影响而骚乱起来,区区五百人又怎么能够弹压的住? 那才是武当山真正的灾难! 因为心中焦急,潘厚仁的步伐自然比来的时候更快,半道上,他就碰上两个巡夜的道人。 他并不知道这两个道人叫什么名字,但幸好两个道人都认识他——那日里张三丰带着潘厚仁吃早餐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了武当山,别说是武当弟子,就连前来观礼的人,也都知道了潘厚仁这个名字,甚至他的相貌特征,都是被描述的活灵活现! “师叔祖!” “师叔祖!” 两个道人的称呼让潘厚仁微微一愣,借着火把的光芒,潘厚仁看这两个道人年纪不大,约莫就是二十出头,估计入门的时间也不长,难怪要叫他“师叔祖”。此时也不是闲话的时候,潘厚仁将手一摆,压低声音道:“速去通知,那边的役夫营,怕是暴动了,我刚刚从那边过来!” “啊?” 两个道人还没从“夜遇师叔祖”的惊讶当中回过神来,一时间还没明白,啥叫做“役夫营暴动”。 役夫也会暴动? 在这两个年轻道人看来,役夫这种麻木不仁的群体,无论如何也跟暴动扯不上关系啊! 其实在历史上,就有多次役夫营暴动的事情,只不过就如同后世那个“神奇的三十六人”一般,这种事情记载的,远远比没有记载的少,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根据典籍记载,几乎每一个浩大的,可以留存到后世,或者是名传到后世的宏伟工程,在建造过程当中都出现过役夫营暴动的情形,只不过为了弘扬时代的主旋律,为了掩饰统治者的残暴,这些事情都被当时的舆论,无情的湮灭了,当然,对于役夫营的镇压,同样是无情的! 如果潘厚仁没有记错的话,历史上曾经有一次役夫营暴动,被镇压之后,整个营地的役夫,不管有没有参加暴动,统统被处死,砍下的脑袋足以堆成一座小山,流出的鲜血已然汇集成汹涌的河流! “暴动!监工都已经被他们杀死了!快,分头去通知,我去找四疯!”潘厚仁此时哪里还有心思详细的解释事情的前因后果,他只希望能够尽快的通知到所有人。 四疯因为修炼武学的缘故,晚上基本上都是用打坐来代替睡觉,所以潘厚仁才走到他房门口这么一停留,屋子里就已经有了动静! “怎么了?” 潘厚仁抬起的手还没有落在房门上,房间里就已经响起了四疯的话音,紧跟着一阵风起,房门被拉了开来,穿着褂子的四疯出现在潘厚仁面前——别以为古代的道人就没有睡衣,人家这种睡衣可是合身的紧! “外面的役夫营地,发生暴动!” 眼神溜过穿着褂子的四疯,潘厚仁倒不是奇怪这衣服,他自己过去也是穿着这样的衣服睡觉,只不过后来有了张裁缝之后,他就换成了后世那种样式熟悉的睡衣,至少他自己感觉睡觉舒服多了,而看四疯穿褂子睡觉,他还是第一次。 “暴动?” 四疯定了定神,因为他是用打坐调息代替睡觉,故而不存在人熟睡状态时被叫醒那种迷茫的状态,可是役夫暴动,这样的事情四疯还是一时半会儿理解不了,毕竟在他简单的头脑里想来:好端端的,役夫们干嘛要暴动呢? 看四疯那副神情,潘厚仁干脆伸手将其拖了出来,随后指着外面道:“马上去通知所有人起来,组织好,咱们自己不能先乱了!那些役夫可是有三千多人,三千多人!” 吼完这句话之后,潘厚仁头也不回地向着秀娘居住的地方跑去!别看他跟秀娘关系不同,可惜两人仍旧不能住在同一间屋子里,甚至于住的地方都有相当的距离,毕竟武当派是个道教门派,总不能够男女混住吧! “站住!” 道姑、女眷和女宾们住的是一个大院子,白天晚上院子大门虽然都不会关闭,可时时刻刻都有至少两个道姑守着。心急火燎的潘厚仁忙着来叫秀娘,却是忘记这茬,结果愣是只听“铿铿”两声,银蛇闪耀,两把长剑已然出鞘! “我那个去的!” 心急之下潘厚仁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啥话,双脚狠狠地往地面一戳,硬生生的将前冲的身形给刹住! “是我,潘厚仁!” “师叔祖!” 一个道姑轻声低呼,她们当然知道潘厚仁,然而半夜三更的,师叔祖这是要来干啥? 瞧两个道姑的眼神,潘厚仁就知道她们是想歪了,连忙摆手道:“大事不好!外面的役夫营暴动了,我是来通知秀娘的,还有,你们也马上将所有人叫起来,免得万一乱起来,大家还没有穿衣裳.” 道姑始终还是女人,听潘厚仁说到“没有穿衣裳”,脸色都羞赧起来,齐齐收剑归鞘,随后一个道姑小跑着进去,另外一个年纪稍微年轻的道姑仍旧站在门口,也算是挡着潘厚仁,以免他在情急之下做出点什么事情来。 两人大眼瞪小眼,潘厚仁心中那个急啊,真是很想一巴掌将这年轻道姑给劈翻了! “你不去准备?” “不用!”那道姑摇摇头,脚步却是分毫不动! 潘厚仁无奈,伸长脖子往院子里瞅了瞅,道:“我叫了,你不介意?” “叫?哦,师叔祖您随便叫!”只要潘厚仁不进去,要做点啥,这道姑好像还真是不反对。只不过两人的对话等潘厚仁回过味来,却总觉的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 “秀娘,秀娘!” 潘厚仁气沉丹田,尽量将声音凝聚成一条线,向着院子里呼喊起来。 “你在干啥?” 这才喊了不到两声,潘厚仁突然感觉身后风声乍起,紧跟着就有一只手拍在他的肩膀上——不是潘厚仁不能躲闪,而是他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不是叫你去通知别人么,跑过来干啥?”潘厚仁头也没回的继续往门里面瞄,口中却是说道。 四疯回道:“哪里还需要我去通知,这些事情自然有人去办!贫道就知道你肯定来这里了,喏,你的剑!” “哐啷”一响,潘厚仁反手就从四疯手中抓过了自己的真武将,刚刚他出门的时候还真是给忘了。 “下面已经乱起来了!” 第346章 解决之道 等到潘厚仁始终没见秀娘出来,终于转过身来,却看见四疯阴沉的脸色。 “我听他们说,那些骚乱起来的役夫已经在向山下走去,或许不会波及到这里,毕竟越是往上走,就越冷,路也越难。” “师叔祖,那不是挺好的么?” 听到四疯这话,那道姑像是突然松了一口气,开口说道。 “好?” 潘厚仁忍不住发出一声反问?而四疯也几乎是同时跟着潘厚仁出声,他在自家弟子的女弟子面前也都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好个屁!” “啊?” 那道姑微微一惊,想来是被四疯的话给吓了一跳,就连她整个人都情不自禁的退后了一小步,眼神略显惊恐地望着四疯。 摆摆手,四疯也知道是自己粗鲁了。转头看着潘厚仁,神情很是无奈,“她不懂!厚仁你说这事儿怎么弄?真要是下山去,那乐子可就大了.” 潘厚仁皱了皱眉头,他没有想到那些役夫竟然还会如此冷静的向着山下走。虽说役夫下山对于此刻周围的人来说是件好事,但是对于整个武当山来说,可就不那么乐观了。 更重要的是,一个有组织的暴动群体,在潘厚仁看来,怕是比一个没有组织纪律性的暴动群体,要可怕的多。 “厚仁,师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潘厚仁沉吟的时间里,女眷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冲出来。秀娘其实听到了潘厚仁的呼喊,只是她不好意思回应,但是动作却很快,不但穿戴整齐,甚至连武器也都带出来了。 既然秀娘已经起身,潘厚仁就不想继续留在这里,招呼着秀娘和四疯转身就走,只是叮嘱了一句要大家小心。 紧跟着三人就朝着役夫营方向而去,虽然四疯刚刚说役夫们已经聚集起来向着山下而去,但总要去看看。 况且潘厚仁此时脑子里也是转得飞快,想着要怎样解决此次役夫暴动的问题! 若是让普通朝廷官员出马,怕是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放任自流,到了谁的管辖区域再由谁来管理,要么就是手中有兵的将领,采取血腥的武力镇压,反正都是贱民,死了也就死了,首级还能换取战功和银子,何乐而不为? 而后一种法子,却正是潘厚仁最担心的。武当山下,可是有五百多的兵马,若是让这些兵马听到动静抢在山下的役夫被带动之前上山,那么三千多的役夫最后的结局. 想到这里,潘厚仁仿佛已经看见了无边的尸山血海,他的脑袋里发出“嗡”地一声,随后就是一片茫然! “厚仁你看!” 秀娘惊诧的声音将潘厚仁的思绪带回现实。此时三人身边已经有不少人在驻足观望,而武当的弟子则是惊慌者有之,忙碌者有之,更有甚者已然兵刃出鞘,好像只等一个时机,就要冲出去大杀四方! 而潘厚仁循着秀娘所指的方向,却是看到逐渐腾起来的火光! 那里就是役夫营,也就是说,暴动的役夫已然将自己的营地一把火给烧了!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想的,又为何要如此做?杀了朝廷的监工,又烧了营地,这三千役夫,怕是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不能让他们送死!” 原本潘厚仁还没有做出决定,然而正是这些役夫点燃营地,等于是将山上的动静通过火光告诉了山下,向来警惕的朝廷兵马又岂会注意不到那逐渐升高的火头?如此这般,役夫们恐怕还走不到山脚,就会等来一片刀光剑影! 五百兵马对上几万的役夫或许是杯水车薪,可训练有素的五百士兵若是跟三千役夫撞上,那结果将是毫无悬念! “谁要送死?” 四疯浑然不明白潘厚仁这话的意思,还以为是有武当弟子要去追杀那些役夫,瞪着双眼左看右看,他还真是找到了几个不识好歹的武当弟子,顿时连声大喝,将那几个家伙吼住: “谁让你们行动的,都给贫道老老实实回去待着!还嫌不够乱么?” 这也算是四疯歪打正着,可是潘厚仁心中想的却不是如此,他一把拉住四疯,道:“山下有五百兵马,如今火光冲天,他们一定会派斥候上来查探情况,若是让他们发现役夫暴乱,定然不会留情,这三千役夫,下场勘虑啊!” “那要怎地?” 四疯眉头微微一皱,虽说他也未必重视三千役夫的性命,但他好歹也是修道之人,有恻隐之心,若是要他眼睁睁看着手无寸铁的三千条性命毁于金戈铁马之下,必然也会于心不忍。 然而这些役夫杀了监工,烧了营地已经是不争的事实!除非这三千役夫插上翅膀飞出大明,否则今晚不死,他朝也定然要人头落地! 这就是被社会制度决定的现状,谁也无法改变!固定的社会阶层让世人习惯了高低贵贱,注定是贱民的役夫,其生死存亡真的很难让这个时代的人有所感触。 秀娘如此,四疯如此,武当山上很多道人的心态亦是如此! 然潘厚仁不同!他既然听说过“人人生而平等”这种如同是痴人呓语但又能时时慰藉人心的话,他就无法像这个时代人那样,冷漠地旁观可能发生的一切! “四疯,你脚力快,身份也高,赶紧抄近路下山,如果发现有朝廷兵马的斥候上山,打晕他!” “啥?” 四疯简直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好端端的打晕斥候,潘厚仁这是要干啥啊? “唉,没时间解释了!佛家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虽然是个道士,但也要积点阴德,三千人流出来的血,你打坐一万年也清洗不掉啊!”潘厚仁狠狠地推了四疯一把,就让他赶紧去执行,别在这里磨蹭! 这边秀娘也还在含糊,却又听潘厚仁对她下达命令:“秀娘你这些日子也混熟了,赶紧回去,招呼武当弟子维持好秩序,不能乱,更不能主动去招惹那些役夫,等候情况的变化!快去!” “那厚仁你呢?” 秀娘倒是不会去质疑潘厚仁的意志。事实上这一年多的时间里,潘厚仁已经用无数的事实证明了他在大事上的“英明”,可他没有提到自己的动向,这就让秀娘感觉很不安心! “我要去劝导那些役夫,让他们投降!” “啊?” 已经准备转身的秀娘,在听到潘厚仁这话之后,顿时身形凝滞了! “不可以!”几乎是不经思考的,秀娘就冲着潘厚仁发出大吼,“那可是三千人啊,都发疯了的三千人,你一个人去劝导他们投降?你岂不是比他们还要疯?这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秀娘的话也是有一定道理的。群情激愤之下,即便当中有一部分人愿意听潘厚仁说,但只要有几个人撩拨,潘厚仁怕是会连渣都留不下来!要说潘厚仁的这个决定,那绝对是冒险! 前面也说过,在秀娘这些人的眼里,役夫那都是贱民,如果不是潘厚仁要求,秀娘甚至觉得让山下的兵马将这些暴动的役夫剿灭才是最好的结局! 想要让秀娘答应潘厚仁的要求,从眼下的局面来看,怕是绝对不可能的!除非是出现奇迹,否则秀娘是死也要拖住潘厚仁,不然他去做此等疯狂的事情! “唉,秀娘,你放开我!” 此时的秀娘,原本心中所有的顾忌都不管了,张开双臂死死地抱紧潘厚仁的腰部,无论潘厚仁怎么说,她就是不松手,那模样,像是要抱到天荒地老一般! “我是不会放手的!厚仁,除非你打消那个念头,否则,我绝不放手!”秀娘的声音无比坚定! 潘厚仁无奈了!虽说现在的他,实力已经远远超越了秀娘,想要挣脱并不是问题,但是那样一来,指定就是要伤害秀娘——她太用力了,即便是潘厚仁也无法在不伤害到秀娘的情况下,彻底的挣脱出来。 “秀娘.”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潘厚仁心中很焦急,不仅仅是因为那三千个役夫的性命,更重要的是四疯已经听他的话下去阻止朝廷兵马当中的斥候去了,如果潘厚仁这边不跟上的话,很有可能,潘厚仁的好心,会变成坏事! 为何这样说呢? 只因为朝廷兵马被四疯挡住了,那三千役夫就有机会冲下山去,也就有很大的可能将山下的那几万人役夫激动起来,演变成一场数万人的骚动,而最终的后果,将会变得不堪设想! 潘厚仁最初的想法是为了不让这三千人送命,但如果这个时候他不能进入到既定的计划之中,三千人带动了下面的几万人,一旦上报朝廷,几万人的暴动等同于造反,朝廷必然会动用大量的兵马,进行血腥的镇压。而一旦镇压成功,伤亡必然是上万的恐怖数字,但如果镇压不成功,或者是朝廷的动作比较迟缓,那么这几万人就有可能成为一场庞大社会灾难,波及的地域范围和受到影响的人的数量,那是难以想象的。 “秀娘,你若是不放手,可能死的人就不仅仅是我一个,而是好几万人了.”潘厚仁发出一声长叹。心中想明白之后,他已然是下了决定,即便是让秀娘受到一点小伤,他也要去完成自己的计划! 就在潘厚仁准备有所行动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两人身边响了起来, “让老道我陪着他去,这样秀娘你可放心?” 啊? 潘厚仁跟秀娘同时转头,诧异的转向声音来处,却见张三丰昂然而立,面上仍旧带着淡淡的微笑,两眼凝视着潘厚仁,眼神当中满满的都是赞许。 “师祖,我,我是不是有点冲动了?” 见到张三丰,潘厚仁心中突然有些发虚,他不知道在张三丰心中会怎样看待自己的决定,更没有想到张三丰会在这个时候站出来。 “哪有,你处理得很好!秀娘,老道也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不用怕,老道陪着厚仁一块儿去,如何?” 张三丰都站出来说话了,秀娘还能说什么呢?她缓缓的松手双手,跟潘厚仁脱开。 “多谢祖师爷。” 秀娘开口向张三丰致谢,潘厚仁突然觉得好像自己才应该向张三丰道谢。 可张三丰哪里会等到潘厚仁向他道谢呢?对着潘厚仁微微一点头,张三丰笑道:“徒儿,你还在等什么呢?走呀!” 第347章 张贺张千户 这三千役夫当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照理说,深夜里爆发出来的这种骚乱根本就是无法控制的。换成军营里的话,这就该称为“炸营”,即便是有将领在场,说话也不会有半点作用,遑论这里根本就不可能有将领,要说掌控这里的人,原本应该是那些监工,可骚乱一开始,监工就已经全部给干掉了! 在没有领头羊的情况下,羊群应该是一直处于骚动状态才对,然而让人感觉奇怪的是,发生在这个役夫营的骚乱好像并不是完全不受控制,事实恰好相反,当那些监工被杀死之后,骚乱逐渐走向了一个平稳的状态! 显然,役夫们即便是不通世事,也知道这里乃是武当山,而老神仙张三丰就是武当山的金字招牌,他们没有想过将骚乱波及到武当山,更没有想过要拿武当派的人来泄愤! 在点燃那简陋的营地,将监工的尸体还有他们的屈辱都付之一炬后,役夫们密密麻麻的簇拥在一起,循着山道,趁着月光向下走! 虽说现在已经是五月的天气,但这里毕竟是天柱峰,深夜的温度是很低的,而这些役夫几乎个个都是衣衫单薄而且褴褛,直接的形容就是“衣不蔽体”,其中难得有几个人穿得整齐一些,而这样穿着整齐的人,往往都是役夫里身材高大、体格健壮之人。 从潘厚仁发现役夫营的情况不对,到张三丰出现,时间差不多也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可是这么长的时间里,役夫们并没有走出太远的距离。一个是因为潘厚仁发现的时候,役夫们还没有开始烧营地,二个也是因为役夫人多,而山道狭窄,三千多人的数量若是排成十人一排的话,从第一个人开始走到最后一个人迈动脚步,怕都是要很长的功夫,况且役夫又不是士兵,又岂会有这般的纪律?慢慢吞吞,挤挤撞撞之下,哪里还能快的起来! 但很明显的是,在这群役夫当中,有那么一批人,正在进行着组织工作。这些人的数量或许不是太多,大概就是十多二十人的样子,可是他们的身形却比普通的役夫更加彪悍,一个二个都正是二十多三十岁的光景,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也是一个人一生当中各方面指标处在巅峰状态的时候。 如果说潘厚仁此时在这些役夫身边,就会发现这十多二十个人其实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这种气质在寻常人身上是没有的,甚至于是连普通军队里的那些士兵,身上都不会有这种铁血的味道! 是的,认真的观察之后就会发现,穿插在役夫当中进行组织的那些人,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浓浓的铁血味道!并不是仅仅是血腥味,如果说血腥味的话,混迹草莽多年的人身上也会出现,但是出生草莽的人身上是绝对不会有那种铁律的味道,如果草莽也有铁律,那就不是草莽,而是叛军了! 所以这些人根本就不可能是草莽,只有可能是来自朝廷的军队,而且绝对是那种精锐的、进行过长期或者是多次艰苦卓绝的血战的队伍里出来的。 而这样的队伍,说实话大明有不少,只因为大明朝从建立的那天开始,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战争! 当张三丰和潘厚仁一道撵上役夫队伍的时候,整个役夫队伍的行动让两人感到惊讶。 “祖师爷,你看这些役夫,是不是太安静了?这哪里像是骚乱呢?”潘厚仁挠了挠头皮,在张三丰面前,他永远都是小孩子,偶尔露出点稚气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张三丰点头,道:“厚仁你说的没错,瞧,最左边的那个人,他不是正在指挥那些役夫么?” “祖师爷,你真的不怪我让四疯去阻止朝廷斥候?” 这个时候,潘厚仁突然提及此事,其实他心中已经憋了很久,一直不敢提出来说。此时已经站在距离役夫不远的地方,说实话潘厚仁也没有信心就能够阻止这三千人,一个不好他自己就陷进去了,还有可能牵连到张三丰,要说他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怎么会呢?”张三丰淡淡一笑,道:“老道刚刚都说了,这件事情你处理的很好,四疯,他就应该去做这件事情!既然有人在组织这些役夫,也有可能接下来的事情不会很难!” 潘厚仁听了张三丰的话,顿时两眼一亮——他刚刚的想法其实只是顺着心中的那股冲动,并没有万全的把握,他只是不想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而现在,张三丰的话等于是给了他无穷的信心,既然连张三丰都说这件事情有极大的可能成功,那岂不是就一定可以成功? “祖师爷,那咱们.” “走!他们的组织者一定在前面,到前面去!” 张三丰一两百年的盐还真不是白吃的,短短的几个瞬间就已经抓住了事情的重点,同时也做出了相应的判断。 事实证明张三丰的判断完全没错,那二十来个组织者的头领,此时就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的名字叫张贺! 张贺不是湖北人,他的老家在距离湖北很远的北方,在那里,张贺带着他的属下,连连跟北方的游牧民族征战。鲜血和死亡是他们最好的朋友,而大漠跟风沙则是他们天天面对的风景! 今年三十三岁的张贺,从十岁的时候就已经提着跟他差不多一样高的马刀在冲杀了!是的,他来自一个武将的家庭,他的父亲,他的爷爷,他家中所有男性长辈都是军人!这是张贺家的职业,祖祖辈辈的职业。而张贺从懂事开始,认识的人,熟悉的人,他们的职业也都是军户! 可这样并不能代表他们能够幸福!事实上,张贺十岁的时候,他家里的男性长辈就已经没有一个还活着了,他们都死在战场上,消失在大漠和风沙当中! 巨大的牺牲并不能保证平安,游牧民族将边境的汉人当成了放养的羊群,每当草原枯萎,牛羊入圈的时候,这些闲得蛋疼的游牧民族就会来冲杀一番,既像是在进行练兵,又顺便收获一轮! 张贺十岁开始就提着马刀上阵了! 他还没有到上阵的年龄,但是他必须要保卫自己的奶奶、母亲,家中所有的女性长辈!跟他一起面对蛮人的,都是差不多大小的孩子!这,就是一个游牧民族对汉族的罪恶! 当然,游牧民族跟汉族之间的仇恨是扯不清楚的,多少年了,不是你强就是我强,谁强的时候谁都不会手软,真正因此而付出代价的,还是双方的人民! 在战争之中一点点成长起来的张贺,一身鲜血的洗礼让他拥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实力和智慧,凭借着身边一群兄弟协助,二十岁不到,张贺就当上了百夫长,二十五岁他就是千夫长。 可是到三十岁,他仍旧还是千夫长! 像是一层隐形的隔膜,阻止了他上升的空间!无论他有多么的努力,无论他在战场他收获了多少蛮人的首级,他都无法突破那层隔膜! 他的战功被人冒领了,他手下士兵的军饷被人克扣了,甚至到最后,他也被人坑害了——一场没有指望的战斗,当所有人都认定张贺只能全军覆没,甚至有人已经将他阵亡的情况写入军报的时候,张贺带着二十多个浑身鲜血淋淋的兄弟回来了! 然而等待他和那些兄弟们的,不是鲜花和掌声,而是镣铐和枷锁!是“临阵脱逃”和“贻误军机”的罪名! 幸亏张贺还有点名声,幸亏在边军当中还有些老将看他顺眼,否则他连进入役夫队伍的机会都没有,还会牵连到家人! 但是堂堂一个千户,一个从十岁开始就在血与火当中努力生存的男人,又岂会甘当五年的役夫,最低贱的阶层?就算张贺肯,跟他一起成为役夫的二十多个兄弟们也不肯! 甚至在那些人当中,已经酝酿落草成寇的计划! 张贺对这些刀尖上走过来的老兄弟很了解,他知道如果真的让他们落草成寇,能造出一番什么样的局面!他也曾经想过要劝阻,五年的时间,咬咬牙,或许能够过去!张贺的心在左与右之间摇摆,直到最后一根稻草的出现! 那是朱棣北征归来,也就是去年末的事情。 此次北征算是成功的,至少在朝廷的公文上,是成功的,朱棣也很高兴,犒赏三军!战争本身就是一架永远无法双赢的天平,有人起,就有人落! 游牧民族有着强大的韧性,而他们的韧性就是那广袤的草原!当朱棣撤军之后,受到重创的游牧民族积蓄大量的物资来熬过这个艰苦的冬天,而张贺等人的家乡,就成了他们的目标! 在那一次的“打草谷”当中,张贺,还有张贺身边的这些老兄弟的家,没了!他们的亲人,没了!他们所有的挂念,都变成了大火之后的灰烬! 因为朱棣才刚刚胜利,这样一场重大的悲剧并没有被上报,只因为担心影响到皇上的愉悦! 等张贺知道这个消息时,已经是四月份了。 而这个消息一到达,再也没有人能够坚持了! 为朝廷呕心沥血,结果却是被陷害、冤枉!为国家鞠躬尽瘁,却是连家人都无法保护!失去了信念的士兵开始酝酿一次出逃,反正已经没有家人的牵挂,用他们的话,那就是烂命一条! 不要命的人可怕,不要命的精锐士兵,那就更可怕了! 然而真正最可怕的却是一个不要命的,有着强悍的武力和精细的智慧,身边还有一群忠心而且同样愤怒的手下的将领! 这样一个将领若是一心要作反的话,才是真正最可怕的!而张贺,就正好是这样一个将领! 张贺愤怒了!他被无情的现实所激怒,不再考虑后果,而是要一次彻底的爆发!这段时间在武当山上做苦工,张贺并没有白白的浪费,他知道武当山是道教圣地,最开始的时候,他也希望通过对道教教义的学习而平复他的心情! 他的确是个聪明的人,仅仅是凭借着道人们的只言片语,就能在脑子里形成一套属于他自己的道家学说,而且他自己形成的这套学说,还直指道家的核心——自由! 当张贺决定要迈出那一步的时候,他所追求的,是自由!他不会像属下那样说的,只身逃离役夫营,然后找个偏僻的山区当一个山贼,就此隐姓埋名的了却一生!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在他的策划之下,终于有了这样一场役夫营的骚乱和暴动! 第348章 接触 而张贺其实跟潘厚仁一样,早就已经注意到那些寻常役夫的麻木不仁,这种麻木不仁其实仅仅只是表面现象,在对生死的麻木之下,积压着的是层层的怒火,一但被人引发,将会焚天熔地! 山上这个役夫营三千人的数量并不能让张贺满意,他的目标是山下那个庞大的役夫营地,那里可是有足足几万人啊,只要其中能够有数千人为张贺所用,再加上相应的装备,张贺相信很快他就能够打造出一支精良的军队! 当有了这样一支军队之后,张贺或许不会在大明朝的境内停留!虽说他对朝廷有着无比的怨恨,但他是将领,他知道的也比普通军士更多,他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皇上在为难下面的人,可恶的是那些贪官污吏! 他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大明人,也不愿意将战争和鲜血带给大明的子民,他的同胞!他打造一支军队的目的,就是要杀去草原之上,让那些蛮人们血债血偿,他要占领草原,将那些蛮人变成永远的奴隶! 这是张贺的计划,当然他也知道,想要实现这个计划会非常非常的困难,或者它永远都只能是一个计划! 直到他碰上了潘厚仁! 此时,张贺眯着两眼,打量着面前的一老一少,一道一俗。 他身边站着两条汉子,从少年时期,就一直跟在张贺身边的人!他们一手捏着长刀,一手举着简陋的火把,不时爆出零星的火花,滴落在地面上。 “老道张三丰.” “在下潘厚仁.” 黑压压的人群让潘厚仁多少有些紧张,他转头望向张三丰,看到的却是稳如泰山般的姿态和淡定的神情。 “我是张贺,原边军千户。” 张贺在听到“张三丰”这三个字之后,眉头也是情不自禁地皱了皱。张三丰的大名那是如雷贯耳!即便是张贺身后那些原本蠢蠢欲动的役夫,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纷纷凝视张三丰,安静了下来! 像是一道水波在人群当中扩散,原本躁动的役夫群,竟然就因为张三丰的自报家门,而次第的被凝结! “张千户.” 张三丰脸上露出春风化雨般的笑容,望着那张贺,“老道敢问一声,你们这是要作甚?” “当然是下山,离开这里!”张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张三丰表现得越是淡定,张贺的心中就越是不平静,尤其是当他感觉到身后那种冰山一般的冷静之后,更是为张三丰诺大的威名而感到担忧! 听了张贺的话,张三丰却是含笑不发,转向潘厚仁,对张贺跟那些役夫们道:“老道身边这位,既是老道的徒孙,也是朝廷的.勋爵,要么大家听他说说吧!” 也不知张三丰是出于何种心态,竟然在这样一个节骨眼上,将潘厚仁给推了出来! 潘厚仁只觉得此刻心跳快的一逼,好像就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一般!可是张三丰话都已经说出去了,他潘厚仁总不能怂了吧?这可不仅仅是关系他自己的形象,更是张三丰的面子啊! “张千户.” 微微吸了一口气,潘厚仁向前踏出一小步,抬头挺胸,神情淡定两眼扫过众人,最后聚焦在那张贺身上,“在下乃是镇国将军二等伯,皇太孙亲军总教习,说起来,咱们都是军人!” 之所以这样开口,潘厚仁是希望拉近他跟张贺之间的距离。找“共同归属感”是后世人际关系学中的第一课,潘厚仁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却不了只是换来了张贺的一声冷哼: “少爷将军!” 少爷将军!是的,在张贺看来,潘厚仁就是个地道的,依靠祖上恩荫上位的将领、贵二代,国家的蛀虫,这样的人,张贺是最瞧不起,或者说最忌恨的!如果不是刚刚张三丰点名潘厚仁是他的徒孙,张贺肯定会说得更难听,当然,他也有可能会根本就不理睬潘厚仁! 从张贺的表情,潘厚仁立马就明白了其心思,他心中苦笑,脸上却仍旧保持那种淡淡的微笑,继续道:“张千户不要误会,我可没有长辈是吃皇粮的,我的父亲是龙镶天!” “龙镶天?” “嘶~” 当潘厚仁报出龙镶天的名字时,原本没有想过张贺等人会知道,可如今看他们的反应,显然他们是知道的!事实上,龙镶天的事迹在军队里流传得很广,只因为龙镶天就像是一种激励,因为奋勇作战,为大明开疆拓土,最终被皇上赐姓,可以说,这是在正常的国家状况下,一个士兵可以追求的典范!将军不是那么容易当上的,可是这种荣誉,却没那么难! 等到张贺等人惊讶完之后,潘厚仁才继续道:“张千户,请你不要误会,我跟祖师爷并没有留难你们的意思!事实上我的小师叔现在已经赶去山下.不!你们不要冲动,他不是去通知驻军,而是准备将上山查探情况的斥候拦下来!”潘厚仁自然不会说他让四疯将那些斥候统统打晕,那样也太不尊重朝廷了。潘厚仁只是希望张贺等人能够体会到他的苦心。 “驻军?” 不料那张贺在听了潘厚仁的话之后,再度发出冷笑,道:“潘教习,难不成你以为山脚下那几百个废物,我张贺会将他们放在眼中?” 一震手中长刀,铿锵作响,而张贺身边聚拢来的几个铁卫更是齐齐发出冷哼,虽然没有言语,但其神态举动无一不表达出他们对山下驻军的不屑! “你一定是以为,我们胡乱放火,会惊动山下的驻军,哼,你把我张贺,想的太简单了!” “火是他们故意放的?”潘厚仁心中闪过如此念头,望向张贺的眼神不由变得更加复杂! 如果说张贺已经将山下驻军看到火光之后的反应考虑进去,所以才会故意放火的话,那就说明张贺必然是关注过那五百的驻军,而且也有自己的打算,甚至可以说,张贺是算定了自己可以带队消灭那五百驻军! 一时间,潘厚仁脑子转得很快! 从张贺刚刚的回答来看,其目的怕不是仅仅消灭驻军那么简单了!山下的驻军却是不怎么样,不管是训练还是士气,都谈不上如何,毕竟是一支看守役夫的队伍,就像后世那样,总不会用王牌师或者是特种部队来驻守劳教所吧? 这种稀稀拉拉的部队的确有可能不是张贺统领下的这三千人对手,而张贺既然有信心消灭这样一支军队,那么他看上的可就不是五百条性命,而是.五百套装备,朝廷的制式装备! 有了这五百套装备,加上张贺的能力,还有从庞大人口基数里挑选出来的精锐,他们就有可能更进一步的得到几千人的装备,再然后.. 想到这里,潘厚仁的脑子有些疼了! 他惊讶于张贺的谋划,更是惊叹张贺的野心!这是要做大做强啊!根本就不是简单的“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 潘厚仁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服张贺了,像这样有计划有步骤做事的人,实在是难以用言语来说服! “张千户,即便你有信心击败五百人的驻军,可是接下来呢?你们闹出如此大的动静,朝廷就会坐视不管?” “哼!内地的军队,那就是一些土鸡瓦狗!咱们只要有了五百套装备,还怕他们不成?不是咱吹牛,咱们要是有五百个兄弟,随便打垮他们五千人!”这话不是张贺说的,而是张贺身边的一条壮汉的扬言! 显然这个人在张贺手下算是个小头目,也许还在军队的时候,他就应该是张贺麾下的百户之流。 “张千户!”潘厚仁并不理睬那壮汉的叫嚣,他一直在留意张贺的神情!应该说,从面相来判断,张贺是属于那种心有正气的人!潘厚仁从这点出发,寻找说辞和突破口! “你们可以打,可是你身后这些役夫,他们怎么办?难道成为你们的牺牲品么?我明白,或许你们已经是孤家寡人,可以不顾一切。可是你有没有问过这些役夫,他们还有没有家人,还有没有亲人?他们都是被朝廷登记在案的役夫,而你若是继续走下去,那就是形同造反!朝廷对造反的人是如何处理的?难道你们不知道!” 潘厚仁的声量不由自主的提高起来,他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聚焦在张贺身上,而是在那些役夫们的脸上来回的游走!他说的是实话,并不是所有役夫都已经是孤家寡人,谁没有妻儿老小,且不说跟着张贺最后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了又如何呢?朝廷一定会赶在之前,将他们的家人都抓起来,然后以“造反”的罪名,毫不犹豫的砍掉脑袋! 如果说是这样一个结果的话,那么此刻张贺身后的三千人当中,最少有两千人,已经后悔了! 役夫不是流放,不是坐监也不是黥面砍头,时间一到还有脱身的可能,既然都已经咬牙坚持到现在了,或许曙光就在明天!可是跟着张贺一闹,却要牵连家人的性命,这样严重的后果,由不得那些役夫们不考虑,不重新审视自己的行为! “大家别听他的!” 张贺不是傻子,他在发动这次骚乱之前,就已经想到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对于后续的事情,心底也是早就有了对策!只不过刚刚潘厚仁所提及的那点的确有些致命,就连张贺也都无法找到十全十美的解决方案,但没有方案并不代表着他就无言以对。 “两百多个监工可是咱们杀的!就凭这点,上面的官老爷们就已经要将咱们斩尽杀绝了!难不成咱们还有退路?那些监工不把咱们当人看,他们不死,等不到武当山宫殿修完,咱们就全都要死!” 一边说,张贺一面转过身来,背对潘厚仁,面向着那些役夫,他神情激动、语言急促,声音高亢,“你们真的愿意被那些监工逼死么?死其实我不怕!老子好汉一条,死怕个球!但死的冤枉,死的憋屈,死的连畜生都不死,老子不干!你们干不干?干不干!” “不干!” 第349章 唇枪对舌剑 不得不说,张贺的话很有煽动性!是的,这些役夫或许都有些麻木不仁了,但是麻木不代表他们愿意麻木,只要有人将那遮天蔽日的黑幕撕开一条缝隙,这些役夫就不怕把天也捅出个窟窿来! 况且也不是每一个役夫都会考虑自己的家人,有的已经是没心没肺,有的本身就是孤家寡人!是张贺给了他们最后的希望,这些人才是张贺最坚定的支持者! “张千户.” 潘厚仁再次无言以对,不是他没有说的,而是他能够找到的话,在被张贺调动起情绪的众多役夫面前实在是苍白无力的。 “你说什么都没用!” 张贺转过头来,眼神狠辣地盯着潘厚仁,唾沫星子横飞,在火把的光芒下变成一颗颗飞溅的白色星星。 “想要我们投降,你能担保朝廷不清算我们么?” 突然之间,有个声音在役夫群当中想起来。 周围光线不明,加上那个声音飘忽,一时半会儿也把说话的家伙找不出来!张贺当真是气坏了,他转过头去,大声道:“是谁,是谁这么没胆子?” 不管那说话的人是谁,他的话却是让大家心中升起了一丝希望,更多的人开始关注这个问题了。毕竟三千役夫当中,真正没有亲人的还只是少数,谁也不愿意真正走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中国传统的那种家庭观念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 随着这股嗡嗡的声音逐渐升高,那张贺的脸色也在发生变化。潘厚仁注意到其右手将钢刀攥得是越来越紧,恐怕如果不是有张三丰的威名在此镇着,那张贺恐怕就是要动手了! “我来为大家担保!”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潘厚仁知道自己必须要硬着头皮上了!不给那张贺开口反驳的机会,他提起丹田之气,洪亮的声音如同是天雷滚滚! “本官来给大家担保!”潘厚仁再次提醒大家,他还是朝廷命官,“本官乃是镇国将军二等伯,又是皇太孙亲军总教习,受皇上亲自任命提点,受武当派邀请前来观摩金殿落成典礼!本官可以作证,是那些监工残暴无良、草菅人命、罔顾朝廷法律,才逼得你们不得不骚乱,可是除了对那些始作俑者的监工下手之外,你们并无破坏武当山一草一木,反而竭尽心力维持秩序,不愿意影响到金殿落成大典,维护朝廷声誉,此行为值得同情,本官愿以爵位和身家性命,为你们作证,求皇上免于处罚!” 潘厚仁的话是一气呵成,可以说他这是在为役夫们开脱,而只要他向朝廷说出这样一番话,就等于是将自己跟役夫们绑在了一起,役夫无罪,他就无罪,役夫受罚,他也逃不掉! “为什么?” 且不说听到潘厚仁的话之后,役夫们的窃窃私语,就连那张贺,此刻也是双眉紧蹙,只因为他想不通,想不通潘厚仁为何要如此做? “为了救你们!大家难道以为你们仅仅是三千条性命么?不,不是!”潘厚仁此时自己也激动起来,“你们岂止三千条性命!你们是三千个,甚至是六千个家庭,甚至是几万,几十万的百姓,这几十万百姓将来的生活是好是坏,是颠簸流离还是安定幸福,都在你们的一念之间!” “我区区一条性命又算的了什么?区区一个爵位,一顶乌纱帽又算的了什么?张贺,我知道你心中对朝廷不满,可是你不能因此就将几十万百姓拖入火坑啊!你既然曾经是边军的千户,难道你就不知道,战争对于普通百姓的伤害有多么巨大么?难道你就没有在战火当中失去过亲人?古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张贺,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你还有没有一颗良心!冤有头债有主,我保你们平安,你就不能自己去有仇报仇么!” “我.” 潘厚仁的话,让张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是个男人,他向来都认为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现在,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退路! 不管张贺的心中如何挣扎,对于那些役夫来说,潘厚仁的话就像是漂浮在水面上的一根浮木,谁也不能保证这根浮木能不能将自己带上岸,可至少抓住这根浮木,就不会马上被淹死! “你保得住么?不,潘厚仁,以你的爵位,你的官衔,你保不住的,保不住的!” 许久之后,张贺再次开口。此时他脸上的神情已经转化的无比苦涩,从身后那些役夫们小声嘀咕的话语声,已经让他感觉事态失去了控制!正如潘厚仁所说,他是个男人,至少曾经也是个有良心的男人! 他知道失去家人的痛苦,是仇恨蒙蔽了他的良心,让他失去了判断是非的能力,才会同意老部下的主意,策划了这次骚乱! 如今他有些悔悟了,可是这个时候的悔悟好像已经有些晚了!事已至此,虽然潘厚仁已经很慷慨的站出来愿意为这三千役夫,包括张贺在内的人做担保,可是曾经在“体制内”干过的张贺却很清楚,潘厚仁担保不住,也保不起! 仅仅是一个潘厚仁,那是远远不够保住这里三千人的! 可是张贺也知道,潘厚仁说得没错,马上停止所有的行动,最终能够保住的重点不是他们三千人的性命和自由,而是几十万人的百姓平民的安定生活。 这是张贺必须要考虑的问题,当他重新变成曾经的那个张贺之后,他就不得不面对自己的良心! “我.” 确实,潘厚仁摸着自己的良心,却不敢一口将包票打下来,他自己心中也清楚,这种事情不是他说了就有用的,别的不说,光是他自己的年龄就已经难以让对面那些役夫们心中承认——他实在是太小了,而且又不是皇族! “不如让老道来当这个保人吧,张贺,你觉得呢?” “什么?” “祖师爷?” “老神仙?” 张三丰捋着长须开口,一下子就将所有人给震住了!谁都知道老神仙平常时候可是绝对不会管这些世间俗事的,若不是因为这段时间涉及到金殿落成,时机比较特殊的话,那更是想都别想见到张三丰的面! 对于张贺等人来说,如果张三丰肯出面当这个保人的话,那简直就是太合适不过了!因为全大明的人都知道当今皇上对道教、武当,对张三丰那都是非常推崇的,别说死了区区两三百个监工,就算再多点,在朱棣看来,只要不是根本的原则性问题,那都是可以给张三丰面子的! “怎么,你们都信不过老道?” 张三丰这话就是开玩笑了,好在老神仙游戏人生,这是大家的共识,于是在听到这话之后,都嘿嘿地笑起来,只是笑得很低声。 “信得过的,信得过的!” 这次不用张贺开口说什么了,役夫们纷纷都在点头。声音也从开始的嗡嗡声,到后面汇聚成海啸般的轰鸣! 应该说眼前的景象让潘厚仁悬了半天的心,终于落了地。他冲着张三丰流露出感激的眼神,张三丰仅仅是微微一笑,道:“这不算什么,老道说了,只要是能够救人的事情,出手一次也是应该的!” 这话是张三丰在谦虚,或者说是为了不让潘厚仁有心理负担!作为一个修道有成的人,其实当真是不会将这些俗事放在心上的。虽说修道也讲究个出世——入世——再出世的过程,但人家张三丰都已经成“仙”了,这个过程早已经走完了全程,要不是因为潘厚仁,他老人家干吗要多此一举自找麻烦呢? 有了张三丰作保,就连张贺跟他的那些手下也是无话可说。 还挣扎个啥呢?老老实实的回到营地,然后将营地收拾起来,那些死去的监工尸体也要收拾,这可是武当山的盛大庆典啊,虽说现在的气温还没升起来,但若是让那些尸体就那么堆放肯定是不成了。 于是乎,在张贺等人的组织下,三千的役夫又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状态,唯一的区别就是他们心情变得忐忑,但却没有监工再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了。 “祖师爷,您觉得那个张贺如何?” 回到住处,张三丰因为这事儿也干脆就留了下来,外面自然有武当派的道人在处理后续的事情,而潘厚仁心中却是在盘算张贺等人的去向问题。 事实上在经历了这么一个事情之后,普通的役夫可能不会有什么大问题,毕竟张三丰答应帮他们作保呢,但是作为领头羊的张贺等人,朱棣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就放过他们,到时候会怎么处理呢? 潘厚仁觉得依朱棣的性子,那是绝对要杀人的,而张贺,则是第一个该死之人!正是因为潘厚仁相信那张贺他必然能够想到这样一个必然的结局,却还是同意偃旗息鼓,才让潘厚仁觉得此人不凡。 张三丰点点头,道:“是不错!”随后就偏头看了潘厚仁一眼。那眼神让潘厚仁心中有些发慌,好像有什么秘密被张三丰给揭穿了一般,甚至整个人在精神上都扭捏了起来。 “老道都差点忘记了,厚仁你这是手中缺人呢,唔,张贺,还有他那些手下都不错,身体底子好,打磨打磨就是极好的帮手。行了!这个事情老道知道了,等金殿落成典礼一完,老道就陪你去京师吧!” “谢谢祖师爷!” 这一刻,潘厚仁当真是眼窝子都热了起来,若不是他还有点控制力,怕是就会热泪盈眶了! 张三丰竟然愿意因为这件事情专门跟他一起走一趟京师,这可真是天大的人情了!想的再深一些,这些日子潘厚仁跟着张三丰修行,关于将来的打算他也跟张三丰谈及过。 要想在京师发展,光是靠金钱开道未必就能顺顺当当。潘厚仁眼下在京师是有些关系不假,可仔细想想,就连区区一个潘府里都是各种势力混杂不清,那诺大的京师里,密密麻麻的关系网怕是比蜘蛛网都还要复杂上百倍,潘厚仁那点关系未必就够用! 可如果张三丰陪着潘厚仁走一趟,其代表的意义就截然不同了!或许现在会有人因为潘厚仁的年龄而轻视他,但是张三丰这尊大神在他身后一站,其分量就足以让很多人反复掂量了! 就连朱棣都必须要买账的张三丰,在这个时代那就是真正的神,有这样一尊大神支持,潘厚仁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故而潘厚仁感激张三丰,更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来回报这样一份恩情。 第350章 临别赠言 役夫营地的事情自然是无法隐瞒的。事实上就在第二天一早,山下那五百兵马就统统上山来了。 晌午的时候,潘厚仁亲眼看着那些兵马将整个役夫营地包围,最初领队的将军是打算将所有役夫都捆绑起来送去最近的衙门里关押,可是在张三丰的介入下,那将领也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但毕竟是死了三百多的监工,就算那三千役夫不用羁押,已经自己承认的张贺等人却是必须要抓捕的。 “还请好生对待,此事老道自然会亲自禀明皇上,错在监工而不是这些役夫!” 张三丰虽然有超然的地位,可除非此时是朱棣亲自下令,否则那些将领可不敢一个人都不抓。说直白了那些监工虽然未必就是朝廷记录在案的“公务员”,事实上大明记录在案的公务员数量是相当稀少的,比方说地方一把手身边的师爷、幕僚这些统统都不会进入正式的朝廷编制,他们领取的工资就是一把手自己掏的腰包。但是在对待这种“准公务员编制”或者说“半事业编制”的人时,大多数还是认为他们算是体制内职员,社会层次比较高,有些方面会受到优待。 监工当中的大多数人也都属于这种“半事业编制”,一下子死了三百多个,其中还有真正公务员编制的小官员,试问那武将岂能不理不问?从其职责来说,张三丰跟潘厚仁也只能让其将张贺等人羁押,但在张三丰打过招呼之后,相信那些武将也不能不认真掂量其中的份量,在正常情况下,他们也不会为难张贺等人。 “张千户,等此事平息之后,你等有何打算呢?” 临到张贺等人要被带走时,潘厚仁终于开口问道。 张贺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即便自己能够逃过此劫,仕途上那是绝对没有发展了!而眼前这个潘厚仁虽说年纪不大,可发展前景却是好得很,更重要的是潘厚仁的为人处世很符合张贺的胃口。 故而潘厚仁这么一开口,那张贺也是没有矫情,他双手被上了镣铐,对着潘厚仁这么一抱拳,牵扯得“叮当”作响:“若是潘大人不嫌弃小的是代罪之身,倘若能够侥幸逃过此劫,张贺愿意唯大人马首是瞻!” “我等愿为大人效忠!” 张贺一开口,他身后的那些属下也纷纷向着潘厚仁抱拳,恳求潘厚仁收留! “多谢张千户,诸位兄弟抬爱!厚仁在此向诸位交心,定然竭尽全力为诸位奔走,他日重逢,以兄弟之礼待诸位!” 潘厚仁拱手还礼,心中还是颇为激动。 张贺等人虽说在此事上稍显鲁莽,然而人在绝境,那当真是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出来,能够在关键时刻分清楚轻重缓急最终收手,那已经是难能可贵。更重要的是,张贺跟他那些属下相互依存的精神,以及他们在边境上多年征战的经验,更是让潘厚仁看重。 不管是四疯替潘厚仁训练出来的那些保安还是夏布朝找来的耿家猎户,在某些方面都无法跟张贺这种百战余生的精兵强将相提并论,如果说潘厚仁能够得到张贺这批人的效忠,那潘厚仁手中掌握的力量将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最终张贺被带走了,为了不让他们吃到苦头,潘厚仁在他们临行之前,又给了那领队的武将一千两白银的银票! 千两白银在潘厚仁看来确实不值什么,但是对一个武将来说,可真真是一笔可观的财富,相信有这笔钱打底,什么事情就都好说了。 这世道,什么都有可能是假的,唯独那白花花的银子假不了,就连五岁的孩童都知道如何分辨真假哩! “张贺这小子不错,本道人也喜欢!”望着渐渐消失在山道之上的行伍,四疯也忍不住开口说道。可惜他话才刚刚落口,就换来了张三丰的一声冷哼: “四疯,这几天可是又偷懒了?还有两日就是金殿落成,为师罚你从即刻起去打扫金殿,务必做到一尘不染,你可有异议啊?” 张三丰的话四疯还敢有异议么?当下对着潘厚仁一个苦笑,轻轻拍着额头,嘴皮子微动,潘厚仁不用听,也知道四疯念叨的必然是:“额滴神啊,又被罚了!” 打发走了四疯,张三丰的脸色一下子又松动起来,他望着潘厚仁道:“信已经给皇上那边送去了,厚仁你不要太担心,相信张贺等人不会有事。罢了,这两天我也忙,你就自己修炼吧,金殿落成的时候,你跟四疯一起来找老道吧!” 说完这话,张三丰转身就走了,也不给潘厚仁道谢或者是行礼的机会。 或许对于张三丰来说,伸手帮张贺一把仅仅是顺手为之的小事而已,但是对于潘厚仁,对于张贺等人来说,这却是改变他们人生轨迹的大事。现在潘厚仁还不能理解,一个张贺,对于他来说是多么的重要,要等到多年之后,那时候张贺已经是潘厚仁麾下第一的重将时,潘厚仁才知道,他之所以能够走得那么远,爬得那么高,有很大一部分动力,都是来自祖师爷张三丰! 期待已久的武当金殿落成仪式终于开锣了。 对于潘厚仁来说,这些古典的繁文缛节就权当是看个热闹。然而四疯却不是这样想的,他总是要将潘厚仁拖做一起。最开始的时候潘厚仁本想穿着平常的装束,就当个普通武当弟子,谁知道四疯死活不肯,愣是让潘厚仁跟他一般,穿上了武当派除掌门之外最高阶的道袍,站在一众弟子当中。 穿也就罢了,站也就罢了,偏偏又是辈分最高的那一块里面,结果呢,周围全是耆耆老诶的老道士,鹤发鸡皮的老道,唯有四疯跟潘厚仁两个属于典型的小年轻,哪怕是板着脸也没有几分长辈的模样! 幸亏武当派的道人们都已经习惯四疯这位“小长老”,再多一个潘厚仁倒也是能接受,倒是那些其他门派、江湖人士还有“政府官员”们,对着四疯和潘厚仁指指点点。 有知道四疯身份的,自然会解释,说那是人家老神仙的小弟子,关门弟子。倒是潘厚仁,其身份实在是扑朔难明。 有说是四疯收的徒弟,也有说是张三丰的再传弟子,还有说是朝廷来的新贵,更多的还是谈及潘厚仁的另外一层身份——聚宝盆的传人! 不得不说,还是最后这个身份对大家更有吸引力,如果不是因为现场需要大家肃静的话,恐怕大家更愿意对聚宝盆这件事情进行热烈的讨论! 这些议论自然不会让潘厚仁听见,可秀娘没有站在潘厚仁身边,当她听到众人这些谈论之后,心中很不是个滋味。 她现在更加自卑了! 以前,她因为自己的家庭、经历,总觉得在潘厚仁面前有些抬不起头来的感觉,而今倒好,她是原地不动,而潘厚仁却是步步高升,不仅是在朝堂,就连在江湖上的地位也是日渐看涨,参加这次金殿落成仪式,虽说在正式的仪式上张三丰并没有点名道姓的提及潘厚仁,可是前些日子老神仙带着潘厚仁修行的事情,已经让无数人红眼。 说到底,大家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取代潘厚仁,成为长随在张三丰身边的那个人,哪怕就是端茶送水也好!甚至于当今皇上朱棣都曾经说过,若是老神仙能够收他为徒,他倒是连皇帝都不想当了。 可见在大多数人心中,那长生不老的诱惑力,是远远超过皇位的。 仪式很复杂,潘厚仁很辛苦,而秀娘很难过,她甚至有些担心自己将来是否有那个资格,坐在潘厚仁的正堂。所谓正堂,就是当正妻。别看三个女人平常时候对潘厚仁都是发于情止于礼,其实私下也说过不少。 照理说潘徵徵才应该是潘厚仁的正妻,而秀娘跟段灵玉只有资格当个妾,可潘徵徵性格向来善良,加上以秀娘在潘厚仁身边的重要程度,所以经潘徵徵提议,三个女人商量,潘徵徵为正妻,另外两个都当平妻好了。 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这种家庭模式是完全允许的,前提条件是家主,也就是潘厚仁没意见。他当然没意见,三个女人一台戏,他敢有意见么?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秀娘慢慢的发现,段灵玉已经边缘化了。虽说潘厚仁仍旧承认双方的关系,可承认不承认有啥用呢,段灵玉与其说是潘厚仁的准妻子,不如说是潘厚仁麾下、潘氏集团公司里的一位得力干将! 至于说秀娘,她也感觉自己的地位正日渐下降! 其实这是秀娘自己的错觉!如果她将心里的这些想法跟潘厚仁谈一谈,就会被开解!可惜秀娘的性格注定了她不会开口,以至于将来产生了严重的误会! 这些都是后话不提,只说金殿落成仪式一连进行了三天光景!张三丰原本不想这样操作,可是无奈朝廷等各方面的要求,才要紧牙关进行,到最后甚至完全交给门人弟子干活去,他自己都不露面了! 他不露面,潘厚仁也就跟着在仪式上失去了踪影。 在张三丰面前,潘厚仁总觉得自己不需要隐藏任何秘密,当然,这是他对张三丰的一种信任,同时也是自我放松的一种途径——秘密太多的人,小心上厕所难过啊! 此时,张三丰就正在一处静室里指导潘厚仁的武艺。这些天来张三丰指点潘厚仁武艺的次数很少,概因为道教首先求的并不是武艺。但随着仪式的结束,潘厚仁就要离开武当山了! 作为一名“政府官员”,潘厚仁不可能蜗居在武当山,为张三丰养老送终,这一点,两人都很清楚。为了提高潘厚仁将来行走在外时的生存几率,张三丰这才主动提出要指点指点潘厚仁的武艺。 当然,指点武艺不是上课,不用那么严肃,可以一边聊天,一边干活! 除开自己穿越者这个谁也不能说的秘密之外,潘厚仁几乎没有隐瞒张三丰任何事情,甚至包括他心中最开始对聚宝盆的觊觎。 “祖师爷,老爷子在弥留之际为何要告诉我们三个人?那聚宝盆,是否又真的在什么紫金山上?” 第351章 美肉引来狼 潘厚仁以为,以张三丰跟潘家的关系,哪怕就算是聚宝盆这样的东西,也没有理由藏着掖着。故而他才会这样直接开口问张三丰。 殊不料潘厚仁这才开了口,张三丰却是微微一愣:“聚宝盆?真有这东西?” 看着张三丰那认真的模样,潘厚仁浑然不明白他是真不知道呢,还是假不知道。望着张三丰的鹤发童颜,潘厚仁端详了半天,确定张三丰没理由欺骗自己之后,才有些颓丧地点点头,“我家老爷子是这样说的,当时在场的除了我之外,还有二叔和徵徵!” 张三丰微微摇头,道:“这样看来,潘诞还真是没有把你当成外人啊!”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不通啊,祖师爷您智慧高,不如跟小子我分析分析?” “哈哈,我可没有兴趣分析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不过世人呢,总是把简单的事情想得复杂化,而把复杂的事情想得很容易,别整天想着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我练武,修道才是正途!” “修道怕才是虚无缥缈吧?”潘厚仁心中暗暗腹诽,当然他这话也有些没道理,修道是否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是得看谁来说,至少张三丰人家是有资格说修道就不是虚无缥缈的东西! 又在武当山上待了差不多七天之后,潘厚仁终于要走了。 这一次他将不会返回昆明,而是直接前往京师。 对于潘厚仁来说,京师好像已经是个他极熟悉的地方,一想起自己在大明朝的首都里竟然有一席之地,他心中就情不自禁的激荡起来。 虽说一起从昆明离开的人只有四疯和秀娘,可是选定的人手也早已经从昆明出发。按照潘厚仁的指示,段灵玉等人到了京师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另外再收购几处房产。 并不是潘厚仁信不过夏元吉等人,事实上狡兔尚知有三窟,遑论是潘厚仁这个来自后世,着实没有几分安全感的人呢?而段灵玉购买的房产主要还是用来作为潘氏集团的办公室使用,真正隐秘的地方,还是要等潘厚仁到了京师之后自己再确定下来。 如今的京师已然不同往日,尤其是大街上的那些番子们,在经历了纪纲事件之后,一个二个的完全嚣张不起来了,就好像是被抽了筋一般!张晓谶如今才是锦衣卫的真正领导,虽说他的官衔比起纪纲来还要大那么一点点,可因为性格等等原因,张晓谶在整个朝堂的威信,可是远远不如当时的纪纲。 更重要的是现在锦衣卫当中的清洗还在进行当中。说起来也是纪纲此人牵连出来的人实在是多,而坏就坏在纪纲没抓住,跑了!不少被牵连出来的官员一律将所有的责任都往纪纲身上推,刑部和锦衣卫审查出来的结果,让朱棣在看了之后很是生气! 而纪纲案的做实,也就确认了当初火铳案的直接主导者就是纪纲,从而让朱徵焲解放了出来!老实说朱徵焲这段时间待在京师心中是很窝火的,只因为他在漪梦那里可是吃了大大的苦头,甚至连盐引这样的大杀器都拿出来,竟然还没有得到漪梦的点头! 然而这两天朱徵焲却是重新生龙活虎起来了! 纪纲的倒台,火铳案的真凶暴露,解除了岷王府被汉王诬陷的危机,当真是朱徵焲“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紧随而后朝廷对于皇太子和赵王在京师里为勾栏院子撑腰,或者说根本就是他们开设勾栏院子的事情大做文章,以至于连朱高炽这样的人都不得不死赖着否认跟暖阁的关系,只能在暗中照顾,更是让朱徵焲有种“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快感! 老实说在听到花夜和暖阁将彻底跟两位皇子脱离关系时,朱徵焲第一个念头就是去花夜,好好的羞辱漪梦一番,以报当日被羞辱之耻!然而在经历了昆明“之难”后,朱徵焲的性格也变得沉稳起来,算是潘厚仁给他好好的上了一课! 哪怕是外面已经闹的风生水起,朱徵焲仍旧是强制自己不要冲动,万一风向发生变化呢?同时他也聪明了一回,竟然及时将京师、纪纲、汉王和太子的动向用书信向自家老子汇报,得到了岷王朱楩极大的赞誉,在心中对这个儿子的印象也有了巨大的改变! 其实这不过是朱徵焲闲得无聊才写的信。正所谓是无心插柳,原本在历史上朱徵焲可是被自家老子取缔了继承世子的位置,让他的弟弟朱徵煣当上了世子,最后继承了岷王的王爵。然而因为这次的事情,使朱楩对朱徵焲印象有所改变,或许有可能改变历史。说起来,这好像又是潘厚仁的“功劳”。 风风雨雨的一个月多时间,朱徵焲也总觉得自己是看透了皇上和朝廷的意图,这一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皇子继续开设勾栏院子,毁了皇家的信誉,于是乎这个心胸并没有外表那么开阔的岷王府世子,就决定先去花夜,找漪梦报一箭之仇! 当然,仅仅是他一个岷王世子的身份老实说还有些寒碜,在京师这种王公贵族满地走的地方,还不足以横行,尤其是在眼下这种风云诡谲的时刻。说起来朱徵焲虽然成熟了一些,但也真是不够成熟,否则的话他就应该知道,越是时局混乱的时候,他就越应该低调,作为一个千年配角的身份,就应该老老实实的才是! 他没有自知之明也就罢了,可他错就错在,竟然还想着拖人下水! 朱徵焲在京师也不是没有朋友,比如说成国公朱勇! 成国公朱勇这人,当真是错顶了一个“成国”的名头,应该叫“成事不足”公才对!这个朱勇,其实算起来也是皇太子朱高炽那一系的人马,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成国公朱勇喜欢去暖阁而不是花夜的原因——当然其中也有面子问题,堂堂的国公消费怎么可以去排名第二的,怎么也要去第一流的才行! 对于花夜,朱勇心中同样有想法! 其实没有几个男人不好色的,区别只是能力和程度而已!当今天下最好色的人当属太子殿下无疑,人家就是有能力,好色,咱就整了个全天下第一流的场子出来,要什么样的特色没有呢? 朱勇就没有人家朱高炽那么有能力了,他虽然也想学着自己整个场子,可是在过去吧,一是他没有那个管理经营能力,二来吧上面又有花夜和暖阁两座大山,他是谁也得罪不起,弄不好连个老三的位置都没得坐,自家要消费的时候还得去暖阁,说出去更是掉价! 故而朱徵焲找到了朱勇,这两个有着相同辈分和相同味道的家伙可以说是一拍即合! 朱徵焲倒是没有想过在京师勾栏界攫取一席之地,毕竟昆明的事情实在是给他留下了不浅的阴影,可朱勇就不同了,他虽然是勋贵,但不算是皇亲国戚,况且他的家族旁系众多,挑选一个出来当名义上的东家并不是问题,现在暖阁和花夜都已经势微,对于一心想自己搞个场子的朱勇来说,这正是个机会! 同时,朱勇并没有忘记当初潘厚仁丢出来的豪言壮语!一开始他倒是没放在心上,可后来跟朱徵焲见面之后,他才了解到,那潘厚仁还真不是盏省油的灯。想想看,将来潘厚仁真的已经开始在京师开勾栏院子,却赫然发现暖阁和花夜虽然已经倒下,可是他朱勇开的勾栏却如同庞然大物一般挡住了潘厚仁发展的脚步,岂不是很有成就感? 是的,开一个勾栏场子,对于朱勇来说已经不仅仅是满足个人生理上的要求了,这其中关系着方方面面,尤其是他朱勇,成国公的面子。 “世子你是想去找那漪梦的麻烦?” 朱徵焲在找到朱勇之后,到是没有隐瞒心中的想法。他把自己当初求漪梦带话给赵王帮忙时受到的羞辱都不顾颜面的说出来,就是想坚定朱勇帮他出一次面,当然关于盐引的事情那是绝对不能说的,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可不是么,漪梦那小娘皮,我看她不顺眼很久了!听说京师里不少人在打她的主意,我想趁着大家还没有下手之前.” “先采了头筹?”朱勇微微皱了皱眉头。虽说朱徵焲是岷王府的世子,可是在朱棣目前对皇亲国戚的那种“特殊政策”打压之下,一个岷王府未必就比他成国公影响力大,所以朱勇也不用太给朱徵焲面子,言语之中露出淡淡厄不悦来! 漪梦,那可是他朱勇心中早已经暗暗定下来的目标!花夜或许不能收购,毕竟赵王的余威还在呢,可是区区一个女人,朱勇相信只要自己手段用得好,还不是信手拈来不费功夫? “哪里说的上采她的头筹呢?这种好事自然只有成国公您才有资格呢!我只是想吧,成国公您将那小娘皮推倒在地的时候,小弟可以狠狠的踩上几脚,或者成国公你把她玩腻之后,能够让小弟在她脸上啐上几口唾沫!” “哈!” 听到朱徵焲如此“识趣”的言论,朱勇也都忍不住笑起来,指着朱徵焲道:“世子啊世子,你说老实话,究竟是想用哪个头啐两口呢?” “这个嘛.” 那朱徵焲也是心领神会地笑起来,道:“最好能够同时进行,那就最完美了!” 朱勇上前一步,揽住了朱徵焲的肩膀,道:“女人就是衣服,衣服兄弟要穿还能不借?不就是踩两脚啐两口么,高兴了洗洗还能穿,不高兴洗洗送给别人穿,不也是一件美事儿?” 在朱徵焲和朱勇的心中,可是没有女人的地位的,哪怕漪梦过去可能是赵王朱高燧的女人,但如今朱高燧已经明示他跟花夜没有半点干系,那女人不知进退竟然还妄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在京师继续做生意,岂不是非得把自己当成一块肥肉挂在外面,引狼么? 狼,的确是引来了,而且不仅仅是朱徵焲跟朱勇这两只,甚至于在禁宫当中,一个腿脚不便的人,也在为漪梦而暗暗心动! 只不过他心中思考的就比朱徵焲和朱勇两个家伙复杂的多,他仍旧跟白玉兰暗通款曲,焉知自己那个宝贝弟弟不那么干呢? 不过他也实在是快要按耐不住心中的欲望了! 第352章 一只巴掌拍不响 自打“高层”被打压之后,不管是暖阁还是花夜的生意基本上都算是一落千丈了! 古往今来,像勾栏这种场合,尤其是当地数一数二的场子,向来不是普通人可以消费的。正如前文所说,有面子的要来,有里子的人要来,缺一不可!真正自己辛辛苦苦赚钱的人,哪怕是有钱也不会来消费。即便是在后世,只有手握大权的人或者是钱财来路不正的人,才会到这种场所来消费,而消费的目的,差不多都是为了钱权交易罢了! 可如今朝堂的风向实在是有些不够明朗,原本好像一举两得,既能够显示自己的“实力”,同时也讨好了“皇太子”和“赵王”,才到花夜和暖阁消费的那些人,最近也只能另选佳处,尽量的避开这两个风口浪尖的场合。 故而现今暖阁和花夜的生意差也是在意料当中! 当朱徵焲和朱勇的马车出现在花夜的门口时,花夜门口的几个哈欠连天的龟公当真是喜出望外,好些天没有看到过如此高档的马车来,难不成今天是有贵客上门了? 贵客上门可不仅仅是上生意的含义,这些长年在花夜这种场合里混的龟公们,也不是那么没有眼力的,贵人们重新登门,岂不是意味着高层的风向已经有了变动,花夜的春天又将来了! “欢迎欢迎,欢迎欢迎!” 龟公,老鸨们热情的接待了朱徵焲跟朱勇两人。 落地之后眼神一扫,朱勇的脸色阴沉下来,“怎么,漪梦没有出来呢?” 像朱勇这样的角色当然不会自报家门那么低俗,而他的相貌只要有些眼力劲的龟公都认得。 “萌妈妈啊,她知道两位大爷要来,正在楼上梳妆打扮,准备以最美的姿态迎接两位大爷呢!” 别看大家都知道成国公的身份,可是勾栏有勾栏的规矩,一般情况下的仆佣等,只能用“客官”、“大爷”、“少爷”之类笼统的称呼,谁知道人家客人有没有避讳的地方呢,要是万一得罪了人,还不是要自己老板出面才能解决,岂不是很麻烦? 只不过这说话的龟公当真是油滑的很,朱勇跟朱徵焲明知道他是在说鬼话,可却还真是不好反驳,难道要指出漪梦根本就不可能知道他们要来?那岂不是说他们的身份地位还不够让漪梦一个妈妈桑,老鸨子恭候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还是个善于溜须拍马的笑脸人。朱勇也只能冷冷一哼,任由龟公带着他们上楼,去雅室里。 “什么姐儿都不要,本爵今天就是要漪梦来伺候!” 进了雅室里,龟公和老鸨子还没来得及开口,朱勇又用毫无商量余地的口吻下了命令。这回哪怕是伶牙俐齿的龟公也哑了火,不知道该怎么来回应了! 能不答应么?你刚刚还说漪梦在梳妆打扮呢,怎么又没空了?这不是找抽么? 朱勇这人智商未必就高,可染缸里出来总有几分颜色,要是连区区一个龟公都拿捏不住,他哪里来的胆子吞下花夜和漪梦呢? 且不说还有朱徵焲这个岷王世子身份没拿出来,光是一个成国公,就已经够那龟公受的了! 尴尬的笑了笑,那龟公连忙点头,“两位大爷稍坐,小的这就是去安排上好的酒菜,再去看看萌妈妈打扮好了没有。” “你最好快一点,本爵的耐心不是很好,着急上火了,可是要拆房子的!” 朱勇这话说得那龟公在转身之后忍不住翻白眼。当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要是过去的花夜,区区一个成国公,连赊账的资格都不够呢! 至于说这龟公是否真的要去请漪梦呢,他倒也是想啊,可惜现在漪梦根本就不空! 在另外一处雅室,跟朱勇和朱徵焲相距甚远的地方,漪梦正在接待一拨客人,一拨她不得不慎重对待的客人! 围着圆桌坐下的,是夏元吉、吕震,教坊司的掌署李生安,以及年纪轻轻的潘厚仁。 四个人坐着,而那漪梦,往日高傲如同凤凰一般的花夜老板娘,在这四个人面前,却是连个坐的资格都没有。 “漪梦姑娘啊,今日咱们来的意思,已经跟你说明白了,你要好好考虑啊!”那教坊司虽说是隶属礼部,可掌署的李生安却是个不折不扣的太监,说起话来挤眉弄眼,声音更是尖利,听得人脸皮子都发麻。 潘厚仁这已经是第二次跟这个李生安见面了,可他还是受不了此人说话的面部表情以及那种嗓音!就在昨天晚上,黄俨将这个李生安唤到宫外的府邸里吃饭,顿时让李生安受宠若惊! 别看他现在是教坊司的掌署,但这个可不是他的终生职务,而他的终生职业只有一种,那就是太监! 既然是太监,迟早还是得回到宫里去,到时候仍旧要看黄俨的脸色行事,除非额黄俨死了! 故而对于李生安,黄俨就没啥好脸色看了!太监太监,那就是不能传宗接代的后人,都不能传宗接代了,做事情难免就没有那么多后顾之忧,整人的时候也就特别的恨,得罪谁也别得罪太监就是这个道理! 故而即便今日夏元吉和吕震不来,那李生安仍旧是要陪着潘厚仁来的。 而潘厚仁来此,为的就是将花夜拿下! 原本从武当山到了京师之后,潘厚仁还没有这般的心思,可就在几天前,潘厚仁却是见到了皇太孙朱瞻基! 已经以兄弟相称的两人见面没有那么多的繁文缛节。寒暄之后照例是闲聊,而潘厚仁也习惯性的将自己在后世的那些所见所谓,挑拣出皇太孙感兴趣的说,甚至于一些关于火器、治军之法,潘厚仁也不会隐瞒,谁让他还挂着一个太子亲军总教习的名头呢,可不是名誉什么的,而是实打实的总教习,只不过没有正式上岗罢了! 每次跟潘厚仁见面,朱瞻基也总是有种新鲜的感觉,好像潘厚仁此人就是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百晓生。很多朱瞻基闻所未闻,甚至连想都不曾想到过的事物,潘厚仁都能如数家珍般娓娓道来。 这种情况,朱瞻基也请教过皇爷爷,而朱棣也是想不通,何以潘厚仁小小年纪就有如此过人的见识,比郑和还要广博,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张三丰的教导了! 张三丰可是老神仙,神仙身上出现任何奇怪的事情,都是可以解释了!而朱棣也就只有告诉朱瞻基,不要将潘厚仁等同于普通人看待,要搞好关系,将来说不定可以成为社稷肱骨之臣! 故而朱瞻基现在对潘厚仁的态度实在是好,好的像是对待自己的亲弟弟一般。 聊到最后,朱瞻基又说起他的父亲,朱高炽。虽说父子两个未必能够日日交心,可以朱瞻基对其父亲的了解,那颗色迷迷的心思,怕是最近又活络起来了,而且目标正是花夜的漪梦! 并不是朱瞻基对漪梦有什么想法,他完全是在督促潘厚仁完成当初两人的约定——搞定暖阁,打消他父亲的那些猥琐举止,为皇家声誉正名! 一开始潘厚仁也是担心自己去收购花夜,朱高燧那边会不会很不高兴呢?得罪一个汉王已经够了,收购花夜、霸占漪梦,等于又是得罪了太子殿下和赵王朱高燧,当今皇上总共好像就只有三个儿子罢?潘厚仁这是做了什么孽,要从头到尾的得罪个干净? 然而这可是皇太孙朱瞻基的意思,潘厚仁又不得不好好的掂量一番! 或许是看到潘厚仁的犹豫,朱瞻基最后忍不住透露,此乃朱棣的意思,只不过身为皇帝,人家不好明说而已。 而朱棣也变相的跟朱瞻基表示过,若潘厚仁能够做好此事,他自然会有奖赏! 当然,即便是最后有奖赏,肯定也不能明着来,这一点朱瞻基和潘厚仁两人都是心知肚明的。 最终的结果就是潘厚仁坐在了花夜最顶级最好的雅室里,而除开漪梦之外,房间里更是一个外人都没有! 夏元吉和吕震以及李生安并不知道潘厚仁身负的乃是皇太孙的命令,夏元吉和吕震根本就是为了拉近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至于说李生安,抛开两位尚书大人的面子不提,光是来自黄俨的压力,就已经够他喝一壶了! 漪梦姣好的脸上,神情淡漠!可是她的眼神,既不在两位尚书身上,也不在教坊司掌署李生安脸上,而是始终聚焦在年纪最小,一直不慌不忙吃菜喝酒,半句话都没说的潘厚仁身上! 漪梦是个聪明的女子,她当然知道今天这个事情的始作俑者,正是那年轻的潘厚仁! 谁能想到第二次见面,双方的地位就发生了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上一次潘厚仁来时,漪梦仅仅是将其当成一个富裕的傻小子罢了,可如今,很有可能这傻小子就要变成自己的东家,就连赵王或许都保不住呢! 要说漪梦心中没有恨,那是骗人的! 漪梦的心中真是恨啊!她最恨的,就是像潘厚仁这样的纨绔子弟了!尤其是潘厚仁上次还来过,那个时候的潘厚仁,算是极其低调,可惜漪梦并不认为他是低调,而是认定了他是在扮猪吃老虎,这种心态导致漪梦的心中对潘厚仁有很大的怨念。 这一点,潘厚仁从那火辣辣的眼神当中完全可以感受的出来。这种火辣辣跟情人眼中的那种火辣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要不是潘厚仁心理年龄够成熟,恐怕是顶不住这种眼神的。 “咳咳,掌署大人,大家好商量嘛,咱们给漪梦姑娘一点时间,好好的考虑考虑,瞧,这么一大桌子的菜,不吃多浪费啊!”潘厚仁开口打圆场,眼神瞟过去,正好看见漪梦深深吸了一口气,天蓝色的缎子裙胸脯随着她的呼吸高高耸起,当真是诱人的很! “妾身.” “萌妈妈,萌妈妈,不好了,那成国公带了个人来,指名道姓要见你呢!” 漪梦正想开口说话,却不料门外传来咋呼声,还真是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漪梦也是场面上混过来的人,当下立马向众人一个万福,“诸位大人不好意思,且稍坐休息,待妾身先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处理了之后再次伺候几位大人!” “漪梦,你.” 那李生安脸色不豫,眼瞅着就要发脾气,潘厚仁连忙夹起一筷子的菜肴塞进李生安的碗中,“掌署大人,菜要凉了!” 第353章 倒是一块香饽饽 “嘭!” 朱勇一巴掌将方桌给拍得差点跳了起来! 漪梦来了,却是连一个笑容都欠奉! 要说这可不能怪咱们的萌妈妈,只因为那朱勇,堂堂一个成国公,竟然在漪梦刚刚进门的时候,就拍拍自己大腿,要漪梦直接坐到他的大腿上去! 这个做法,可是勾栏院子里姐儿们专用的,试问那漪梦又怎么可能自降身价,把自己当成是普通的姐儿对待?她这才万福开口,又被朱勇蛮横的打断了,吼道:“小娘皮,让你坐你不坐,是不是想跪在本爵的裤裆下啊?” 朱勇这么一开口,那漪梦脸上也变了颜色! 虽说最近因为“严打”的原因,花夜一落千丈的可不仅仅是生意,还有在道上的地位,以及在京师里众人心中的份量,可是像朱勇这样上门就直接打脸的,漪梦还是第一次见到! 古人说的好,不看僧面看佛面!她漪梦抛开花夜这个场子老板娘的身份,那也是赵王朱高燧支持的人,一个朱勇又算什么? 不过漪梦还没有来得及发作,因为一进来就跟朱勇抗上了,这会儿她才注意到坐在另外一边的那个年轻人,却是岷王世子朱徵焲! 要说一个成国公还不能给漪梦造成很大的压力的话,那再加上一个岷王府世子,份量就有些沉了! 况且既然朱徵焲跟朱勇在一起,再说什么他们不知道漪梦背后是谁在支持就没人信了,很显然,朱徵焲今天怕不是来消遣这么简单,就算是,那么此二人要消遣的对象,肯定就是她,漪梦! 故而漪梦干脆也不跟两人兜圈子了,冷冷一笑,道:“怎么,今天国公爷跟世子是来借酒浇愁的不成?姑娘都不要,是不是来错了地方?这里是勾栏院子,不是酒肆!” 听到漪梦冷冰冰的讽刺,性格冲动的朱勇哪里还安奈的住,故而狠狠地拍了桌子,酒水都飞溅起来,要不是朱徵焲反应快,怕是也要被溅上一身。 “婊子!不要脸了是吧?爵爷我打听过了,赵王他老人家已经说了不要这个破地方了,谁乐意谁来买就行!怎么,你是担心本爵出不起钱呢还是担心本爵满足不了你呢?”朱勇面红耳赤,酒色上脸,声音如同雷鸣,倒是惊动了差不多半个花夜! 漪梦当然知道朱勇说的不是假话,事实上严打开始没几天的功夫,朱高燧确确实实就这样说了,只不过能够借着这话将花夜或者是她漪梦拿下的人,到现在朱勇还是第一个! 吃螃蟹的人总要担风险的,谁知道捏在手心里的究竟是螃蟹呢,还是长得像螃蟹的毒蝎呢? 朱勇自认为是没有问题,他有那个实力将花夜连同漪梦拿下!事实上此时漪梦表现得越是不配合,他心中就越是高兴!他就是希望漪梦不配合,这样他才能体现出勋贵的价值来,特别是在一个世子面前展现自己的威风,朱勇心中别提有多么美了! 越来越多的花夜“员工”们向着这里汇聚。这个时代的员工跟后世的员工那是截然不同的,他们当中要么是被“买断”,跟花夜荣辱与共,要么就是“人事关系”在教坊司,而“工作场所”在花夜的双重管理人员,老实说他们并不畏惧一个成国公,只要不跟其发生正面冲突,哪怕就是闹到衙门里去,在干掉花夜之前,成国公也碰不到他们一根汗毛。 这要得力于大明的律例,也要得力于朱棣的管理!只要是不涉及威胁皇位的事情,朱棣向来都是要求官员们“秉公执法”的。 “你们都退下罢,没你们的事情!” 看到围拢来的人多了,朱勇那是意得志满,倒是朱徵焲吃的亏多了,人也比朱勇要成熟那么一些,连忙将准备发飙的朱勇拉住,低声道:“成国公,大家心知肚明是一会事,闹得满城风雨那又是另外一回事,如今正是严打呢!” 说到“严打”两个字,朱勇顿时也愣了愣,朱徵焲说的没错,若是让这些嘴巴上没有栅栏的家伙出去乱说,关于他成国公企图接手赵王经营花夜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倒真是有些麻烦! 朱勇一下停止了发飙,如此一来倒是让漪梦将那些下人姐儿们都给劝走了,房间里只留下了他们三个。 经过这一阵子的功夫,朱勇冷静下来,漪梦考虑了很多,而朱徵焲,则是干脆站起来装好人! 他是很恨这漪梦,说实话他恨不得能够马上剥光了漪梦的衣裳,骑在她那令人垂涎不已的身子上,意得志满的驰骋一番,同时狠狠的鞭打她挺翘的臀部,在那白皙如玉的肌肤上留下殷红的痕迹! 一想到这些,朱徵焲身体的某些部位就在发生变化! 然而这些梦想都只有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当务之急,是要漪梦将花夜交出来!是的,如今准确的说,漪梦就是花夜的东家,整个花夜、房产还有那些姑娘、仆佣和雇工的契约,都在漪梦的掌握之中! 必须要漪梦将这些交出来,连她自己一起卖给朱勇,然后他朱徵焲才能得偿所望! 而朱勇能够大方到何种程度,朱徵焲很清楚,必然是要看他能够在这件事情里发生多大的作用! “漪梦姑娘,相信小王跟成国公的来意你已经明白了!说句你可能不相信的话,咱们这是在帮你呢!”朱徵焲此时脸上的神情,活像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得道高僧,可惜的是他迷惑不了漪梦,只因为漪梦早就清楚他的嘴脸! “世子殿下,您不关心岷王府的生死存亡了么?还是你打算拿出两万的盐引,让成国公帮你来妾身这里出一口气呢?”漪梦冷笑着,言语之间毫不留情! 听到“两万盐引”,那朱勇面上的表情微微一滞,别看他是堂堂一个国公,而今全国都认为皇帝是在打压那些藩王,殊不知当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瞧瞧人家开口就是两万盐引,把成国公府上全都给卖了,也未必就能值得起人家两万盐引的价! “漪梦姑娘啊,你好好想想,这花夜,那就是摆在大家嘴边的肥肉,没有一个强有力的主子,都是被人家生吞活剥的结局!咱们国公爷向来都是怜香惜玉的,难道你不知道?与其将来被人家吃干抹尽,漪梦姑娘不如早作打算啊,这样的机会,可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朱徵焲心中虽然气的冒烟,却不敢在面上表现出分毫来,倒不是说他涵养真是有那么好,他只是希望赶紧将盐引的事情给扯过去,虽说现在他跟朱勇是一条船上的人,可两万盐引啊,真是能够让兄弟反目的不祥之物呢! “哦,国公爷如此高风亮节,实在是让妾身钦佩!”漪梦口中如此说话,却是至今都没有坐下,摆明了是不为所动,甚至是在默默的抗拒着。 “那你还废话干啥,马上去把契约拿来,本爵现在就签了,你开个价就是!不过,你这个人,要一并归本爵!”朱勇的耐心真的是很不好,他的脚丫子已经很痒了,就差直接将桌子给踹了! 只见那漪梦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发出一声足以让大多数男人都心碎的哀叹来。 “唉,妾身真是命苦啊,才脱虎口,眼瞅着就要入狼穴啊!” “贱人,你敢说本爵是狼?” “漪梦!你胆敢称赵王为虎?” 朱勇虽然跟朱徵焲是同时反应过来开口,但两人说的话却截然不同!可惜他们的怒吼只换来那漪梦的冷笑,“有么?妾身可没有这么想过,两位大人可都是读书人啊,怎么可以随便冤枉好人呢?难怪皇上都说读书人心眼多,容易坏事,还是皇上圣明呢!” 朱棣还真是说过,只不过他说的是方孝孺和解缙。跟这两位读书人相比,朱勇和朱徵焲那是提鞋都不配啊! 配不配暂且不提,总之漪梦的这种态度那是将朱勇给惹毛了! 眼瞅着他又要拍桌子,漪梦接着道:“国公爷,世子殿下,其实漪梦还真是很想满足你们的要求啊!” “嗯!” 一听漪梦话锋转变,朱勇两人顿时也愣住了,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只能等着漪梦继续说。 “可惜的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只因为漪梦这话的内容让朱勇和朱徵焲心头狂震,却是忽略了漪梦说这话时候的表情!怎么来形容呢,或许像是吃了一只蟑螂吧,可这世界上真有人吃蟑螂么? 潘厚仁倒是知道后世有一个人可能吃过,那就是无敌的贝爷! “谁?” “谁!” 朱勇跟朱徵焲再次齐声喝问漪梦,而漪梦此时脸上那种诡异的表情也消失了,她变得坦然起来,道:“妾身怎敢欺骗两位大人呢?说起来明日开始,花夜或许就不叫花夜了,而妾身,也有可能就此远走他方了!” “不行!” “不可能!” 真不知道朱勇跟朱徵焲两人身上臭味是相投到了何种程度,今日竟然是连连合拍,默契的超过了好基友。 “是谁?” 朱勇面色阴沉的跟朱徵焲对了个眼神,两人都觉得此事过于蹊跷,只怕是那漪梦的托辞!漪梦又何尝不知道两人心中的想法,可是不知出于何种考虑,她竟然只是神秘一笑,随后檀口轻吐,道出两个字来:“你猜!” “我猜你妹!” 朱徵焲此时再也装不下去了,将他从昆明学来的一句话给骂了出来!要说这话的来历,源头自然是潘厚仁,也不知道潘厚仁若是听到堂堂一个世子骂出后世的经典,会不会哑然失笑。 当然,这句话用不了多久就会成为大明朝的流行语言,时代符号,就连深宫里的那几位,最终也不能免俗! 而就在漪梦跟朱勇和朱徵焲交锋之际,夏元吉等人也在讨论,讨论那成国公今日来花夜找漪梦,所谓何事! 关于自己跟成国公之间的赌约,或者说是潘厚仁自己的“宏愿”,在坐的是人人都知道!除开李生安心中对成国公有所畏惧之外,无论是夏元吉还是吕震,倒是不太将一个成国公放在眼里,概因为他俩乃是堂堂的尚书,是文臣,而成国公朱勇,说到底也就是个武夫,一个没有知识的文盲而已! “不对劲啊不对劲!那成国公若是来找乐子,又何必非要见漪梦呢?除非.” 四人说着说着,潘厚仁也渐渐感觉事情当中怕是有些猫腻,他越想越是觉得自己得出的结论没错,顿时也有些紧张起来,“诸位大人,事情怕是有些不对劲了!那漪梦好像跟小子我有些不对付,会不会答应了朱勇?” 第354章 世子国公一起踩 “朱勇他敢!” 面对潘厚仁的担忧,那礼部尚书倒是第一个拍了桌子! 礼部,理论上来说是六部之首,所以从某种程度来说,吕震应该算是六位尚书当中的老大,只不过他的为人嘛,如果不是因为夏元吉的关系,如果潘厚仁不是在封禅的事情上提醒了吕震.总之是因缘巧合之下,吕震才会帮着潘厚仁说话,否则他指定会帮成国公——好歹人家乃是世爵的国公,超品的。 “这种明摆着违反朝廷律例的事情,成国公岂可如此?” “就是!” 那李生安一歪脖子,扭了扭“腰肢”,接着夏元吉的话道:“他要是敢,咱家明天就将花夜里那些姐儿的契约书都拿来,挨着人头点走!” 教坊司出来的女子多少要受青睐,毕竟大多都曾经是达官贵人的老婆女儿,一想到压在自己身下的女子曾经是如何的高高在上,客人们总会有种别样的亢奋,是男人都能理解这点。 潘厚仁当然理解李生安为着自己说话的理由,反正是黄俨的关系,他倒是不介意,只要李生安能够一直好好的配合,他自然也会在黄俨面前说他的好话,私下里银钱方面,潘厚仁自信不会比其他人给的少。 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是最爱好这个的太监? “要不,我去看看?” 因为皇太子的原因,潘厚仁对于花夜是志在必得,哪怕就是漪梦点了头,潘厚仁都要从那朱勇手中抢过来! 啥,不答应?朱勇要是敢不答应,潘厚仁绝对会抹下面子直接去找朱瞻基!哪怕就朱瞻基不好意思明着说,暗示总会吧?等到皇太孙殿下都“暗示”的时候,你成国公朱勇还要脸不要了? 只不过如果真是那样,朱勇为收购花夜付出的代价怕是就收不回来了,而且面子上也抹不开,潘厚仁这样一来就算是把朱勇给得罪到底了!哪怕潘厚仁心中对朱勇确实没有几分好感,但平白无故的多出一个敌人,而且还是有点分量的敌人,总是不划算的! 所以潘厚仁才想现在就去看看,究竟是不是他所猜想的那种局势。他的提议得到了夏元吉和吕震两人的点头赞同,至于说太监李生安,他根本就是潘厚仁的应声虫,不等夏元吉和吕震点头,他就已经开口,表示愿意跟着潘厚仁一道去。 夏元吉考虑问题始终是要周到些,一想到朱勇的身份,光是潘厚仁和李生安怕是有些压不住,转头对着吕震点点头,夏元吉道:“吕兄,咱们一起去?” “也罢,同去!” 这个节骨眼上吕震也没有当软蛋,倒是显得很支持。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自然就联袂而出,很容易的就问明白了漪梦所在的位置——说成国公人家未必知道,可是直接问老板娘的位置,自然就人人都知道在哪里了。 而这个时候,朱勇正涨红着脸,逼漪梦说出究竟把花夜卖给谁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在朱勇的步步紧逼之下,漪梦都已经不知不觉的从房间里退了出来,站在门口的回廊之上,正好一转眼,她就瞅见了潘厚仁四人!要说此时漪梦的心情,那当真是把潘厚仁看成救星了! 没有比此时潘厚仁的出现,更让漪梦觉得松了一口气,哦,不,应该说她现在仅仅是松了半口气! 看着潘厚仁过来,漪梦这边刚刚回答了朱勇的话,那边就对着潘厚仁露出嫣然一笑,抢在潘厚仁开口之前,嗲嗲地道:“哎,东家,您快来瞅瞅啊,这成国公,还有岷王世子,非要妾身把花夜卖给他们,还有还有,他们还想连妾身都一起买走哩!” 那漪梦一面说着一面碎碎移动脚步,将将好挡住潘厚仁跟那成国公之间的视线,从朱勇的角度看,漪梦好像是直接投入了潘厚仁的怀抱,可实际上,两人之间还隔着一个拳头的空间。 “我答应将花夜卖给你了,连花夜带人,可是你要帮我赶走这两个讨厌鬼,价钱咱们下来再谈!” 漪梦压低声音急促地说完这句话之后,一转身,人就躲到潘厚仁的背影里去了,只是露出半张俏面,像个被人欺负的小媳妇儿一般! 潘厚仁此时的心情,那才真是.不能提,提不得! 他压根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眼下这个样子!按照潘厚仁原本的打算,那就是来阻止漪梦跟朱勇之间达成协议而已,却不料那漪梦转身就把他给卖了,如今就成了潘厚仁跟朱勇直接的正面冲突,哦,不,还捎带了一个朱徵焲! 潘厚仁上前两步,在那朱勇敌视的眼神当中,潘厚仁走近雅室的大门口,两眼瞅了进房间,正好跟闻声起来的朱徵焲对上。 “嗨,世子,好久不见,可曾想我啊?”潘厚仁冲着朱徵焲抬起手来,招了招,又摇了摇,看上去不像是在跟人打招呼,像是在逗宠物! 朱徵焲脸上变色,朱勇更是面红如“豆蔻”,潘厚仁完全是没把他放在眼中呢! “潘厚仁!” “咦?成国公?呀,不好意思啊,我这是眼神儿不好,怎么就把成国公给漏过去了呢?啧啧,这左边也是人,右边也是人,上边也是人,下边也是人的,哇呀,明天一大早,满京师都知道昨夜成国公来逛窑子了,哦,是哦,成国公逛窑子,那不是挺正常的一件事情么?” 潘厚仁表面上看是在自说自话,其实却是将那朱勇气得咬牙切齿,正想有所动作,一转眼,却是将跟着潘厚仁过来的三个人看明白了! 李生安就不说了,教坊司的掌署在国公爷看来就是个不成器的小人物,即便见过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两位尚书大人朱勇要是再不认识,他也就没有资格在京师里混日子了! “夏.吕.” 朱勇脸上刚刚涌上来的红色这时候消退了不少。潘厚仁像是早就预料到朱勇见到两位尚书大人的反应,根本不管朱勇接下来的行为,而是绕过朱勇,走进了房间! 最终事情还是只有在房间里面解决,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怎么可能像是耍猴一般的让那些花夜里的龟公老鸨姐儿们看呢? “你.你.” 几次三番虐过自己,连汉王都束手无策,一想起潘厚仁的“战绩”,朱徵焲实在是没有勇气在潘厚仁的面前张狂,他甚至不由自主地连退两步,屁股差点撞上桌边,才停了下来。 “我?我怎么了?难不成世子不认识我这个小小的二等伯?哟,好丰盛的酒宴,倒是比我那边丰盛多了!” 潘厚仁说这话的功夫,两位尚书已经面沉如水的走进了房间,而李生安更是懂事的充当起小厮的角色,进了房间之后小心翼翼的将房门关上,就连漪梦,都给李生安关在了外面。 别看李生安在四个人里面算是地位最低的一个,可是在漪梦等勾栏的姐儿们眼中,教坊司的掌署,那可是比皇上还要可怕的人物!就算漪梦不那么畏惧李生安,但李生安的兰花指那么一甩,整个花夜上上下下愣是没几个人敢喘大气儿! “大家坐下聊,坐下聊嘛!世子殿下,你也坐,坐啊!” 房间里的潘厚仁就好像是这房间的主人,“热情”而又熟络的招呼大家做下。原本朱勇要的就是一个大雅间,房间大桌子大,坐七八个人都没问题,遑论现在房间里又没有姑娘,总共就六个老爷们儿,坐下当然不是问题,只不过圆桌都被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边,潘厚仁四个在这边,而朱勇和朱徵焲在对面! “没想到堂堂世子也出入这种场合,明日老夫定要以教子无方参岷王一本!”吕震冲着禁宫的方向拱拱手,他是礼部尚书,说这话简直就是正大光明外带名正言顺。 “吕尚书,您不是也来了么?” 虽说朱徵焲在潘厚仁面前有几分畏惧,可他却跟朱勇不同,尚书这个级别,还真是吓不住他!概因为朱徵焲不管怎么说也是皇亲国戚,尚书也不能将他怎地。这还真是一物降一物,那朱勇不怕潘厚仁,却是畏惧两位尚书,而朱徵焲不怕尚书,偏偏在潘厚仁面前就抬不起头来。 现在吕震这么一开口,朱徵焲将话头给接了过去,倒成了兵对兵,将对将,反而对潘厚仁这一方有些不利! “怎么,潘爵爷也想要这花夜么?哼,就怕你有买花夜的票子,却没有当花夜东家的胆子呢!这京师可不是什么小地方来的土包子的京师,这京师.” “这京师乃是皇上的京师,是皇太子的京师,是皇太孙的京师!” 不等那朱勇把话说完,夏元吉一脸黑沉的就还了回去!想那朱勇多半是要说,这京师乃是他们这种勋贵的京师,然而这话当真要是说出来,潘厚仁反而可以借此好好的恐吓恐吓朱勇。 夏元吉抢着说话,其实倒是救了朱勇一把! 可惜朱勇不知道啊,他还满脸不是滋味地盯着夏元吉,道:“夏尚书,虽说本爵跟世子是来了,不过我们可不是来嫖姐儿的,只是来谈生意的!这个你可要弄清楚啊!” “哼!我管你们是来干啥的!谈生意?没听刚才漪梦说的么,现在的花夜已经是潘爵爷的了,成国公,世子殿下,你们还是收拾收拾,早点走人吧!”夏元吉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不够圆滑。根据历史记载的事迹来看,夏元吉若是够圆滑,怕是进入内阁都够资格了。 “吕尚书,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朱徵焲不敢跟潘厚仁叫板,就干脆死盯着两位尚书。反正如今的局面就是相生相克,就看看到最后谁沉不住气了。 “慢来,慢来。” 潘厚仁眼看那朱勇跟朱徵焲倒是会找对手,心知这样吵下去根本不能解决问题,别看他刚才对那朱勇颇为不客气,其实潘厚仁并不想将朱勇变成自己的死敌。难道说他得罪朱勇还不够狠?都已经快要将朱勇给逼上绝路了,这还不是死敌? 如果有人这样想的话,那就是实在太小看这些朝堂上混的人了。 朱勇虽然不是真正的“重臣”,但也算是偶尔有资格上朝,跟朱棣见个面的人物,吵吵嚷嚷不算什么,只要没有触及到核心利益,哪怕今天对骂到面红耳赤,明天照样是可以喝酒聊天的。 第355章 世子被吓傻了 潘厚仁站出来说话,无论是朱勇还是朱徵焲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只不过两人此刻的心情却截然不同。 “国公爷,是你想买这个勾栏吧?”潘厚仁先是给夏元吉和吕震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随后才对朱勇说道。 “不错!本爵正是想买,那又如何?潘厚仁,本爵劝你识相点,老老实实的让那漪梦将花夜给本爵!哼,漪梦那贱人,如果本爵掌握的信息没错的话,她的契约书,此时应该还在教坊司吧?所谓花夜的契约都在她手中,怕不就是幌子!” 朱勇这话说的倒是没错,漪梦的身契确实有很大的可能还在教坊司,要么就是在赵王朱高燧的手中,总之绝不可能是在她自己手中,否则她又何必在这里死扛着,谁想要只要给足了银子,她还能不卖? 这一点潘厚仁同样也想到了,只不过他并不在意。漪梦的契约书在教坊司当然是最好,假使说还在赵王手中也没关系,反正潘厚仁对于漪梦又没啥兴趣!虽然漪梦是个美女,可这天下的美女海了去了,难不成个个都要收入后宫?就算别人没意见,潘厚仁自觉身体也吃不消! “国公爷您也别生气,来,借一步说话!” “借什么借?国公爷是你说借就借的?” 朱徵焲抢白,谁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何种心理。从身份来说,他倒是有这个资格插话,只不过潘厚仁对朱徵焲这个世子却没有几分尊重之心,也不答话,径直一步横跨过去,伸手就将朱徵焲的脖子给捏在掌中。 “你给我闭嘴!昆明的帐我还没来得及跟你算,怎么,你是不是打算请我去你家两边都修上猪圈?还是直接将岷王府变成猪圈?不要挑战本少爷的耐心,世子,你在少爷我心中,当真是没有份量的!” 嘭! 当着两位尚书,一个国公爷的面,潘厚仁也不好将事情做的太过,话一说完当即就把朱徵焲给扔了出去,重重的摔在雅室一角的大床上!当真是好大一张床,身量不算小的朱徵焲落到床上,整整转了三圈,这才撞到墙壁上! “你.” 朱勇也是武将,当然知道潘厚仁刚刚那一抓、一扔里面包含的功夫,说实话,他还没见过扔人扔的比潘厚仁更干净利落的,更重要的是那朱徵焲落到床上之后竟然毫无受伤的反应,一骨碌人就翻下床来,站了个稳稳当当。 “借一步说话!国公爷,两位尚书大人可以作保,有些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此时潘厚仁脸上再没有刚才那种持续的微笑,相反,变得很是阴沉,像是马上就能滴出水来一般。 朱勇不是一个没有“官商”(请跟智商相对,而不是商人)的人,他转头看了看夏元吉和吕震,从两人的脸色神情当中,朱勇得到了一个肯定。 “走吧!” 无奈之下,朱勇只能对潘厚仁点头。雅室里是没有地方的,不过花夜现在的行情,空房间那是多的不得了。潘厚仁出门,就瞅见老老实实站在门外的漪梦,要求她带路找了个没人的房间之后,两人就进去了,可怜的漪梦还是只能站在外面等着。 虽说潘厚仁一开始并不想将事情都告诉朱勇,然而这个时候他也不能不说了。 可怜的成国公,在听完了潘厚仁的讲述之后,差点没有当场给跪了! 这可是跟皇太孙作对啊! 一想到此事的严重性,朱勇看潘厚仁的眼神都已经截然不同了,“潘爵爷,这事情您看看,您看看,怎么不早说呢!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啊,是了,那贱.那漪梦姑娘刚刚都说,花夜已经卖给潘爵爷了?那岂不是说没我的事了?” 此时朱勇又开始庆幸,庆幸漪梦已经将花夜卖给潘厚仁了,这样他就不用得罪皇太孙了——在很多年轻的大臣们看来,得罪朱瞻基甚至比得罪朱棣、朱高炽更可怕。只因为朱瞻基身体好,年轻,又极其受到强势的朱棣重视。 前些日子因为迁都等事情,朱棣跟朱高炽之间发生过严重的意见不合!是的,在皇帝跟太子之间,不能说不和,只能说是意见不合。甚至于有人曾经猜想过,假若朱棣能够再多活个十年,就算到那个时候朱高炽还活着,指不定朱棣也会找理由废了自己的儿子,而将皇位直接传给朱瞻基! 这种可能真不是没有,就连在后世,很多史学家也认可这种假设的成立——实在是因为朱高炽这个儿子让朱棣太不满意了! 所以朱勇此时的紧张,潘厚仁完全可以理解! 正如后世那位伟人说的那样,“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还是你们的。”这个大明,归根结底还是朱瞻基的,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朱瞻基! 更重要是,如此隐秘的事情朱瞻基都让潘厚仁来操刀,由此可见潘厚仁在朱瞻基心中的地位,这才是让朱勇真正最紧张的一点! 若不是两人无论身份、年龄各方面都差距不小,朱勇还真想对着潘厚仁大声说几句:“大人不记小人过”。 “国公爷无须如此紧张,我不过是想告诉国公爷,有些事情呢,大人物们是不方便自己亲自办理的,总是需要人跑腿的!”潘厚仁伸手,轻轻地拍打着朱勇的肩膀,他这样的举动,再对比两人的年龄,眼前这种景象总给人一种滑稽的感觉。 然而朱勇却毫不在意,不住地点头道:“潘爵爷说的在理,在理!过去是我不懂事,还请潘爵爷不要放在心上!将来潘爵爷有啥事情需要我跑个腿什么的,尽管开口,尽管开口啊!” “国公爷说到哪里去了,我可不是什么大人物,只不过是皇太孙殿下信任,让我帮他办点事而已!” 潘厚仁这种谦虚的话,让朱勇听得心中颇不是滋味:如此见不得光的事情,皇太孙都能全权托付给潘厚仁,这可不仅仅是普通的信任了!那潘厚仁还说自己是小人物? 是,今天的潘厚仁还是小人物,等到皇太孙真正坐上龙椅的时候,他还会是小人物么? 想到这里,朱勇背心里的冷汗又下来了,暗道自己可是差点得罪了一个将来的大人物啊,这还不快找机会补救? 在为自己找好方向之后,朱勇顿时换上一张面容,跟潘厚仁“攀谈”起来,而当他得知漪梦并没有真正跟潘厚仁签订合同之后,庆幸之余也表现出适当的,对漪梦的不满。 为了弥补过去犯下的错误,朱勇立马向潘厚仁表示,他愿意协助潘厚仁,将花夜拿下,更重要的是,一定要将漪梦,这个京师里不知道多少男人梦寐以求的女人拿下,交给潘厚仁。 之所以朱勇没有说要将漪梦亲自送到潘厚仁的床上,那是因为在朱勇心中还有另外一个想法——皇太孙也是人,也是个二十郎当,发育正常的男人,谁知道收购花夜这背后,是否还藏着别的猫腻?以己度人,朱勇不认为皇太孙殿下有抵御漪梦这样子一个女人的能力。 潘厚仁完全不知道那朱勇的心思已经被他自己带到沟里去了,还在为朱勇的上路而频频点头。只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好像跟朱勇没有半个通宝的关系,唯一需要朱勇做的事情,就是牢牢的闭住嘴巴,这房间里说的话,出去之后绝对不能对任何人提及一个字! 这个小小的要求,朱勇那是恨不得用自家先祖十八辈来发誓!他不发誓可不行,回头皇太孙要找他麻烦,给他小鞋穿,实在跟喘气一般的简单和轻松。 当朱勇巴结的替潘厚仁打开房门时,潘厚仁一抬头就看见漪梦,很显然漪梦对于眼前的一幕感到非常惊讶。 “你去准备资料,回头咱们再来谈价格,不管你背后是谁在做主,告诉他,差不多就行了!”潘厚仁没有跟漪梦废话,他既然知道花夜的主宰权不在漪梦的手中,就完全没有兴趣跟漪梦继续罗嗦下去。 等到朱勇跟着潘厚仁重新回到一开始的雅室里时,朱徵焲正跟两位尚书争的面红耳赤! “啪!” 潘厚仁推开房门,房间里顿时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在潘厚仁面前,朱徵焲当真是没有半点勇气挣扎,嘴巴都还张着,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哦,挺热闹啊!两位尚书大人,成国公经过小弟的劝说之后,已经决定弃暗投明了!”潘厚仁冲着夏元吉跟吕震一拱手,完全没有将朱徵焲这个世子放在眼中。 朱勇会被潘厚仁劝服,并不出两位尚书的预料,故而夏、吕两人只是亲热的拉着朱勇坐下,大家都是朝廷的人嘛,刚刚的针对,那仅仅是人民内部矛盾,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就可以解决了嘛! “两位尚书大人,刚刚无状,还请两位大人海涵啊!” 这不,人家朱勇很上道的,这自我批评是张口就来,却是看得朱徵焲瞠目口呆,瞄瞄朱勇,又看看潘厚仁,他是真不知道潘厚仁跟朱勇灌了啥谜汤,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就彻底倒向了潘厚仁那边! 更让朱徵焲惊诧的是,那朱勇对潘厚仁分明是对两位尚书还要恭敬,这其中究竟有什么名堂呢?在朱徵焲看来,潘厚仁未免也太神秘了! 其实他倒是也能够想的过来,毕竟就连汉王都拿潘厚仁没辙,被撵去了永安;跟潘厚仁对着干的纪纲,如今下场更是凄凉,抄家灭族,自己落的个下落不明! 想到这里,朱徵焲就更是不敢开口了,甚至于都不敢再落座,站在那里很是尴尬! “咦?世子殿下您站着干啥啊?快快坐下,以免不明真相的群众,还以为我罚你站呢!传出去多不好啊,坐下!” 最后一个“坐下”,潘厚仁可是用足了丹田之气,别以为他这段时间在武当山就是游山玩水来的,经过张三丰的调教,如今的潘厚仁战斗力那是蹭蹭的往上窜,这一嗓子直接将朱徵焲吼得跌坐在锦凳之上,两眼发花,脑袋发晕! 别说是被正面冲击的朱徵焲,就连潘厚仁身旁的两位尚书和朱勇、李生安都被吓得浑身一颤。 只不过所处角度不同,心中想法自然不同。在夏元吉看来,潘厚仁这是正气凌然,在吕震看来,这叫底气十足,而对于朱勇来说,这就是潘厚仁的霸气所在! 李生安,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今天来要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配合潘厚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这.这是什么情况?”朱徵焲屁股隐隐作疼,两眼发直,望着潘厚仁。 第356章 能帮就帮 经过段灵玉等人的努力,还有京师这边方方面面的协助,潘厚仁如今在京师里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大宅院,而且还是在整个京师的高档街区! 是的,在朱元璋那种“徙富”精神的指导下,京师的规划里本身就带着明显的贫富差距,越是靠近宫城,街区就越是繁华,居住的也都是有钱人,而是远离宫城的地方,房价就是越为低廉。 照理说像潘厚仁这种只是有钱的人,哪怕是脑袋都钻破了,也别想在这片街区弄到一小块地,或者是一个带小花园的院子!像潘厚仁如今身处前三进后三进,前面有庭院,后面有花园,小桥流水,假山回廊,占地怎么地也有个三五亩的院子,没有足够的关系,那是别想拿下来的! 从花夜里出来之后,潘厚仁跟夏元吉和吕震分了手,而朱勇则是热情的邀请潘厚仁乘坐他的马车,更为诡异的是,潘厚仁仅仅是在朱徵焲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之后,那朱徵焲竟然也神使鬼差般的钻进了马车,跟朱勇和潘厚仁同乘。 等到了潘厚仁新房子门口,朱勇却是磨磨唧唧一直跟潘厚仁说个不停,那潘厚仁心中自然明白,这厮怕是想好好跟自己“亲近亲近”。对于朱勇这种暗地里的心思,潘厚仁其实并不反对,故而他干脆邀请朱勇跟朱徵焲一起进来坐坐。 秀娘虽不认识朱勇,可她却认识朱徵焲!看到这个往日的仇敌跨过门槛,秀娘脸上的表情当真是精彩的很,当然,更精彩的就是朱徵焲的脸色了,当初他可是贪图过秀娘的美色,最终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如果不是种种原因,指不定他的脑袋都被秀娘给摸了去。 “秀秀姑娘好!” 朱徵焲在秀娘面前颇为尴尬的拱手敬礼,却不料被朱勇毫不客气的打断道:“叫什么姑娘,叫弟妹!弟妹好啊,唉,来的匆忙,这块玉佩就当是我这个当哥哥的见面礼吧!” 一面说话,朱勇一面就掏出随身的玉佩!毕竟是成国公,即便是随身携带的玉佩那也是顶级的货色,这下子倒是让秀娘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了,一边推却一面瞅潘厚仁眼色。 朱勇送的东西潘厚仁倒是不在意,点点头让秀娘接下来。可朱勇给了,朱徵焲怎么办?照理说他的“级别”可是比朱勇还要高那么一点点,可是他跟潘厚仁的关系,仿佛又没有朱勇那般的亲密。 幸亏这个时候段灵玉也出来了,使得朱勇又是一阵马屁,当然他心中也确实有些惊叹,惊叹潘厚仁身边美女如云,除开这两位准弟妹之外,家中的丫鬟们也是一个赛一个的漂亮。事实上因为京师院子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完成,故而连小婵娟和她带的三个春兰阁的姐儿都住在潘厚仁家中,当然是美女如云咯! 潘厚仁可不想将自己在朱勇心中的形象变成个“花花公子”,连忙撵人,同时带着两位贵客去了后院里的暖阁,此次也不早了,夜风还是颇为冻人的。 等进了暖阁分宾主坐下,瑶瑶等丫鬟儿送上茶水之后,朱勇就开始赞叹潘厚仁手眼通天,竟然刚至京师,就能治下如此美宅,几乎跟他国公府不相上下了。朱徵焲也是同意朱勇这话,只不过他不好表现的太露骨而已。 刚刚潘厚仁究竟是跟那朱徵焲说了一句什么话,就让其老实下来?其实那朱勇也很想知道,只不过不方便开口问而已。 三个人坐下来也没有说啥,不外乎就是那朱勇说一些京师里的趣闻趣事,以及关于宫里事情的传闻。只不过如今三人还不能算是熟络,当着潘厚仁的面,朱勇对宫里发生的事情也是点到即止,避免落人口实。 朱徵焲却是显得比较安静,很少插话,直到最后,他才对潘厚仁道:“潘爵爷,你刚刚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真的!十足真金啊!我说世子殿下,你成天在外面晃荡,也不在家里守着老王爷,难不成你就真心不在意那个王爷的位子?”潘厚仁眯起眼睛,脸上带着浓浓的笑容,像是一个弥勒佛般,人畜无害。 可是他的话钻进那朱徵焲的耳朵里,进入身体,就像是刀子一般不停的来回割,疼的他脸上的肌肉都抽搐起来了! 谁说朱徽焲不在意那个王爷的位子了?真要是不在乎,他会跑来京师里求人拜佛,四处受人家的白眼,对一个婊子低三下四,他傻啊? 若不是希望岷王府欣欣向荣,他又何必到处赚钱,寻找财路,支撑一个王府庞大的开销,他傻啊? 倒底潘厚仁刚刚对他说的那句话是啥? 其实潘厚仁只是很简单的对那朱徵焲说:“皇上经常看到朱徵煣的名字,在岷王写给皇上的书信当中!” 这话听起来好像啥都没有说,可是对于朱徵焲这种打小就在王府里长大,看多了各种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人来说,那不啻是晴天霹雳! 岷王,他的父亲为何要在书信当中提到朱徵煣?为何要让皇上看到?如果不是有必要,他朱徵焲就是岷王府下一任的代表,又何必提什么朱徵煣? 只需要在脑海里稍微转个圈,朱徵焲就明白潘厚仁话中的含义!虽说他此时还没有指望潘厚仁能够帮他什么,但是既然潘厚仁能够说出这样的话,向朱徵焲展示的就是他跟皇上之间的关系,而既然潘厚仁有这样一层关系,也就意味着将来在岷王府继承王位的事情上,他是能够说得上话的。 不管朱楩是不是有废了他这个世子,而将朱徵煣提上来当世子的想法,潘厚仁那话只要说给朱徵焲听了之后,就等同是在朱徵焲的心中埋下了一颗种子,打上了一个疙瘩。 站在朱徵焲的立场来说,所有的事情都没有他能否继承岷王府王位更重要!朱徵焲这个人不是朱高煦也不是朱高燧,他有自知之明,知道天下江山这辈子跟他毫无干系,能够将岷王府守得稳稳当当,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故而在继承岷王府王位这个事情面前,任何事情都不再重要。即便是他跟潘厚仁过去的那些恩恩怨怨,如果说潘厚仁能够在这件事情上帮上忙的话,他朱徵焲觉得也可以一笔勾销! 只不过朱勇实在是健谈,让朱徵焲始终找不到机会插嘴,甚至于他还在想,要不要当着朱勇的面说? “潘爵爷啊,过去的事情咱们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了?” 到最后朱徵焲还是忍不住了,潘厚仁刚刚的那句话,就像是一颗无法抗拒的虫子,爬的朱徵焲心中是痒酥酥的,按奈不住! “过去的事情?世子啊,这过去的事情,我倒是记不清楚了,你如果不提醒我,想来很快就会忘记了!”潘厚仁笑了笑,朱徵焲这个人也不是他在这个朝代必须的敌人,能放则放,化敌为友也不错。 朱徵焲笑了,他看了看朱勇,又道:“成国公,咱们可是换帖子的好兄弟?” “那是当然咯!”朱勇豪气万千,在场三人他年纪最大,在朱徵焲面前,他是做足了兄长的模样:“怎么?世子有啥事情解决不了的?说出来,哥哥我不行,还有潘爵爷呢!” “诶,大家既然感情这么好,干啥还叫的如此见外呢?叫我一声厚仁就行了,这里我可是最小的一个啊!”潘厚仁一脸“以小卖小”的神态,顿时让朱勇和朱徵焲两个顺着杆子往上爬,齐齐叫了一声:“厚仁兄弟!” 一声兄弟一起走,一生兄弟你会懂. 可惜的是,桌边的这三个人,口中称的是兄弟,心中想的却是利益,就连潘厚仁也不例外! “厚仁兄弟,那,你能不能帮哥哥我,在皇上面前说道说道?”碍于朱勇还在场,那朱徵焲不敢将话说得太明朗,可是他不说,心中又始终是记挂着,整个人都舒坦不起来,他更担心晚上别想睡成觉。 “这个嘛.”潘厚仁皱了皱眉头,道:“其实我跟皇上也没那么熟,毕竟这些说起来都是你们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 “哥哥我不会忘了兄弟这份情的!” 朱徵焲此时哪里还听不出来潘厚仁的话中之意,顿时推案而起,慷慨激昂地道:“不管啥时候,厚仁兄弟您只要一句话,我朱徵焲上刀山下火海.” “好了好了!我的哥,咱们能不能别这么俗气?这件事情我又不是说不帮,只不过皇上那边我是确实不熟,要么这样吧,我跟皇太孙倒是有些关系,请他帮忙说合说合,你觉得如何?” 朱徵焲一听潘厚仁这话,当真是喜出望外!要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左右朱棣主意的,怕也就只剩下一个朱瞻基了! “还是厚仁兄弟牛,这个!” 潘厚仁跟朱徵焲之间虽说像是在打暗号一般,听得人云里雾里的,但朱勇此时也多少明白,怕是跟岷王府的家事有关。不管是不是他猜测的那样,总之一句话,那潘厚仁能够让朱瞻基帮忙这一点,朱勇是确信不疑的! 这边潘厚仁给了保证,至少在朱徵焲看来,只要潘厚仁肯在朱瞻基面前提这个话头,那就够了,他家的老爷子虽说名义上是个王爷,其实“政治觉悟”很高,说穿了就是在经历了靖难之役后,变得胆小如鼠,别说是立个世子什么的,就算是朱棣让岷王马上退位让贤,估计岷王的嗓子眼里都不会嘣出半个“不”字来。 “那愚兄就以茶代酒,敬厚仁兄弟一杯!”朱徵焲脸上的喜色那是压都压不住,表现得好像潘厚仁真是他亲生兄弟一般。潘厚仁一面笑脸回应,一面心中暗暗腹诽:“这搞政治的人,当真是不要脸的很啊!” 他却是忘了,他自己现在也算是搞政治的,而且好像也是很不要脸! 等到第二天,潘厚仁还没有休息够,又被四疯给抓了起来晨练!从武当山离开的时候,张三丰就把督促潘厚仁习武的重任交给了四疯,而有张三丰的亲口指示,那四疯驱使起潘厚仁来更是一点压力都没有——事实上四疯从来都不会感觉到有压力,在这方面他的心理素质好的令人吃惊! 等到晨练结束之后,潘厚仁就带着四疯,再次赶往花夜,要找漪梦拿最后的价格! 是的,潘厚仁根本就没有担心过漪梦敢反水,想来那女人绝对不敢反水的! 第357章 各有各想法 漪梦身为一个身契都还在教坊司的女子,当然是不敢反悔的。事实上如果不是几年前,赵王朱高燧将漪梦从教坊司里带出来,恐怕她早已经跟教坊司里千千万万个不幸的女子一般下场! 至于说朱高燧为何要将漪梦从教坊司里带出来,为何偏偏对漪梦青眼有加,难道仅仅是因为漪梦得长相甜美、能力出众? 这又是另外一个冗长的故事,涉及到方方面面的关系,容后再说! 不管怎么样,仅仅是从漪梦的身份来说,在教坊司的掌署和礼部尚书都出面的情况下,她是没有挣扎余地的。 故而潘厚仁料定漪梦不敢反悔是对的。 可有些事情,还真不是能够猜的到。当潘厚仁带着四疯走到花夜门口时,看见的却是一片狼藉! “这是怎么回事?” 这会儿还是上午,即便是花夜生意最兴隆的时候,这个点上也不会有几个人影,遑论是如今的光景? 看到潘厚仁出现,昨夜里也见过潘厚仁的两个龟公当场就给潘厚仁跪下了,带着哭声膝行着要来抱潘厚仁的腿! “真是见鬼了!” 两个龟公如同见到亲爹一般的表情,顿时让潘厚仁心中暗暗恼火,一边退让,一边呵斥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掌柜的,掌柜的被人抢走了!”一个龟公终于停了下来,断断续续的对潘厚仁说道。 漪梦被人抢走了? 这可不是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这里是乾坤朗朗的大明朝京师,怎么可能活抢人?更何况,抢走的还是漪梦,这个潘厚仁必须要打交道的女人! “啥时候?” “刚刚!” “哪个方向?” “东边走了!” “特征?” “马车!” 那龟公干净利落的回答倒是让潘厚仁将其相貌牢牢记住,打算若是能够救回漪梦,盘下花夜,定要将这个龟公好好的提拔一番,就冲他这份对答如流的本事,应该是有点能力的人! 当下潘厚仁也没有耽搁,对着四疯点点头,两人是拔腿就追! 他们是走路过来的,虽说张兴现在已经正式入住到了潘厚仁的新家里,可他掌握的那辆马车可不是随便啥时候想用就用的,而且还是来花夜这种场所。 也不知道刚刚花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总之围观的不明真相群众算是给潘厚仁和四疯指明了方向——只要看到哪里还有人群沿街驻足观望,就证明那马车是往那个方向去的! 大概也就是追出了两条街,潘厚仁就看到了前面不远处正在吆喝的马车! 为何是吆喝的马车呢?实在是大明京师,这个当今世界最繁华的城市,太尼玛的繁华了!尤其是这赶车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脑袋秀逗了,赶着马车愣是要朝人多的地方撞,可马儿本性看见人就会闪避,这下可好,被拥挤的人群逼得速度逐渐降低,最终跟11路也就差不了多少。 错非如此,潘厚仁和四疯未必就能追上全速行驶的马车,尤其是在马车已经出发一小段时间之后! “追上它,救人!” 潘厚仁丢给四疯简短的一句废话之后,就足下发力,再次提速!可四疯比他的速度还要快,只因为对于四疯来说,去救人岂不是又意味着有架打了?这可是最符合四疯胃口的! “怎么是这样的马车?” 当潘厚仁追到马车屁股的时候,四疯已经跃上了马车车厢,随后一个鹞子翻身,就冲着那车夫去了! 有四疯在,潘厚仁就是省心,至少他不用亲自打打杀杀了,可以专心致志的英雄救美去! 然而当潘厚仁看清楚这马车的样式时,心中也禁不住“咯噔”了一下! 这马车,看着眼熟,太尼玛的眼熟了!潘厚仁新家的前院里,不就停着一架差不多的么? 这是皇亲国戚家的马车!难不成抢走漪梦的,还是某位龙子龙孙? 说实话,如果有机会的话,潘厚仁可能不会动手了!可惜他发现这架马车的特征时已经晚了,车辕上已经传来四疯跟车夫交手的声音,听那动静,好像还不是很小! “还有高手?” 脑子里急速闪过几个念头,潘厚仁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趁着前面打得热闹,他一把抓住车厢,臂膀发力,愣是将车门给“撕”了下来! 看着落地摔碎的车门,潘厚仁默默念叨:“大明没有破坏公物罪,绝对没有!”虽说他这么念叨,可是在钻进车厢的那一瞬间,他还是撕下一块衣襟,然后将自己的脑袋和脸整个脸面给包裹了起来,只剩下一双贼兮兮的眼睛留在外面——任何人头上裹得黑不拉几只留出一双眼睛,看上去都是贼兮兮的! 不得不说潘厚仁这个举动很明智,因为当他刚刚冲进车厢的那一瞬间,就有一把明晃晃的长刀朝着他胸膛而来! “我烤!” 潘厚仁脚下还没站稳,连忙降低身体重心,同时左右微微一晃,随即整个人就像是一个陀螺般的拧了个半圈,生生的避过了刀尖! 或许车厢里的人根本想不到他的偷袭会被人闪过,以至于用力过猛而失去了平衡,加之前面的车夫没功夫掌控马儿,马车左晃右晃,结果愣是从车厢里冲了出去! “哇卡,这傻货!”潘厚仁无意识地扭头看了眼跌落出去的那位,随后转头,就看见穿着湖蓝色长裙的漪梦,双手应该是反绑在身后,仰面躺在马车厢里!出于男人的本能,潘厚仁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还好衣服没有被撕破! 女人的衣服要是被撕破了会发生什么事情?怕是只要正常的男人都会想的到。可漪梦被抢出来这才多少时间,除非这年头就流行车震,否则潘厚仁刚刚想到的事情完全就是多余的。 漪梦的头上被罩着一根黑色不透光的口袋。而潘厚仁第一件事并不是去摘漪梦的头套,而是整理了自己的面罩,确定没有走光之后,他才将漪梦的黑头套掀开一角来,确定是漪梦没错,他随即粗着嗓子大吼一声道:“前面的侠客,风紧,扯呼!” 也不知道四疯能不能听懂他这黑话,潘厚仁将漪梦给抗在肩头上,径直就从车厢里跳了出去! 幸亏潘厚仁功夫底子好,而且前段时间在武当山上又是入定感悟,又是张三丰贴身指导,加上漪梦的身子轻盈,以至于他扛着一个人,愣是不比普通人跑的慢。 他也不管四疯,反正四疯指定是死不了的。抓紧时间,一溜烟似的跑了个没影,他专找那种没有人烟的小巷子钻,还真让他从众人的视线当中消失了! “嘭!” 潘厚仁倒也不是乱跑,事实上他心中有数,七弯八拐之下,就跑回了家。可他没从正门走,他不敢啊,正门当街,人来人往眼睛多,他是走的侧面,翻墙进去的! “啊!” 后院里发出一声惊叫,倒是将潘厚仁给吓了一跳,转头过去一瞧,却是弱绿! 这丫头正在后院里收拾,谁知道从天而降一个蒙面大汉,肩膀上还扛着个穿裙子却看不见脑袋,不知道死活的人,换做是谁,也会被吓到了! “我的小姑奶奶,别叫,别叫,是你家少爷我!” 一抖肩膀将漪梦换到自己臂弯里夹在胳肢窝下,潘厚仁顺手将头上的衣角给扯了。那厢里弱绿已经吓得将手里的家什扔了一地,直到听见潘厚仁的声音,这才惊魂未定般地望了过来。 其实刚刚也是弱绿过于惊慌,否则以她对潘厚仁的熟悉程度,哪怕是只有个身影,应该也不至于认不出来。 “少爷,你这是.”看着潘厚仁胳肢窝下面的女人,弱绿的脸色颇有些尴尬。 只是一瞧这丫头的神情,潘厚仁就知道她是想歪了。夹着个套着头套、神志不清的年轻女人,从后院里翻墙进来不说,自己也蒙着脸,这可是一点都不谦虚的采花行径啊! 哪怕是“养在深闺”的弱绿,对于这种事情怕是也听过不少,自然会朝那个方向联想! “别想歪了,快给少爷我准备一间房,空房!”潘厚仁这话一出口,顿时直想拍自己脑袋,这不是又歪了么? 果然,弱绿一面点头,一面小声对潘厚仁道:“少爷,这事情,秀娘奶奶知道么?” “管她屁.算了算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跟我一起吧,看看少爷是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哪种人啊?” 弱绿虽说性子比莲巧要温柔许多,可好奇起来也是个没完,直到进了房间,潘厚仁摘下漪梦的头套,那弱绿才又发出一声低呼。 “你又在叫啥子?”潘厚仁不解地回头看了看小丫头。 “这姑娘真是又年轻,又漂亮啊!睡着了都这么漂亮!” 说实话,漪梦的五官长相其实未必就比弱绿漂亮多少,只不过光论五官长相,只要是美女,好像差距都不大。真正让弱绿惊讶的,还是因为漪梦整个人的气质——别以为女人睡着了就没有气质,恰恰相反,睡着的女人更能体现出其特有的气质来! “她不是睡着了!”潘厚仁对于弱绿这种毫无常识的猜测实在是无语,“她是晕过去了!来,你使劲掐这里!”潘厚仁指着弱绿人中穴的位置,弱绿先是轻轻的触碰,在潘厚仁反复多次要求她大力点之后,她才咬紧牙关用了点力,只不过脸上的表情都显得很紧张,好像生怕她的行为会破坏漪梦那张完美无瑕的面孔一般! “嘤.” 片刻之后,漪梦一声娇呼,醒了过来! 没有寻常女子那种紧张兮兮的举动,当看清楚眼前之人的相貌之后,漪梦竟然露出一个笑容来,“没想到,竟然是潘爵爷救了我。” 在弱绿掐漪梦人中穴的当口,潘厚仁已经大致将发生了什么事情说给弱绿听了,此时漪梦醒来开口说的话完全打消了弱绿心中的疑问,作为一个经过专业培训的丫鬟,她此时当然知道自己不应该继续留在这里,连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房间。 “潘爵爷家的小丫头,倒是有当红牌的潜质哦!” “你闭嘴!” 漪梦醒了之后,潘厚仁心中却是火气越来越大,他是越想越窝火,冲漪梦吼道:“你知不知道是谁抓了你?” “妾身被打晕了,潘爵爷知道?妾身看潘爵爷的胆子也很大哩!”漪梦水汪汪的一双眼睛瞅着潘厚仁,说出一句古里古怪的话来。 第358章 张狂四疯 “贫道又不是杀人狂!” 四疯人影一晃,已然轻飘飘的从墙头落下,两脚动了动,人就出现在潘厚仁跟秀娘的面前! 不跟潘厚仁继续说话,四疯倒是转向秀娘道:“秀娘你不用管,里面那个女人嘛,跟你差不多!他俩根本就是你情我愿的!” 这话怎么说? 四疯真是没脑子的人,在他的思想里可是没有“拐弯抹角”这个成语,心里想什么就会说什么,完全不用考虑听众的感受,更不会管人家受的了受不了! 他之所以说秀娘跟漪梦差不多,完全是在说秀娘过去当过春兰阁的掌柜,而漪梦也是同样!更有个相同之处就是“出淤泥而不染”。这本来是个赞扬的话,可惜从四疯口里出来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秀娘是明白四疯这个人的,故而她不会因为四疯的话而生气,只是狠狠地瞪了一眼潘厚仁,既然四疯都这样说了,她也准备走人,不再管这里的破事儿。 “诶,秀娘,等等!” 这个时候,反而是潘厚仁不让秀娘走了!他像是很难于启齿,期期艾艾的对秀娘道:“漪梦的身材跟你差不多,要不,你给她送一套衣裳过来,她本来的衣裳.被我撕烂了!” 好嘛!竟然还动手撕衣服了? 秀娘的脸色顿时变得青一阵,白一阵,最终还是拿潘厚仁没辙,狠狠地跺了一脚,道:“潘厚仁,你给我等着!” “看看,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望着秀娘远去的背影,潘厚仁不得不埋怨四疯,秀娘这一怒之下离开,他又该找谁要衣裳去?这会儿他是连肚子饿的呱呱叫都给忘记了,倒是没忘记漪梦也跟他一般,还没吃过一粒米! “怎么可能呢!谁都知道我不是哑巴!” 四疯耸耸肩膀,这个潇洒的动作也是跟潘厚仁学来的,可惜四疯是喝水忘了挖井人,“再说秀娘不是让你等着么,你就等她给你送衣裳来呀!” 秀娘真会送衣裳来? 潘厚仁怎么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呢?难道是因为四疯理解事物的角度跟他不同而造成的? 既然四疯这么说了,潘厚仁却是想等等看,干脆留在原地,问起四疯上午的事情来! 感情在潘厚仁带着漪梦“跳车”之后,四疯却是不慌不忙的,先将那车夫给揍了个半死,当他准备也跳车的时候,却发现无人掌控的马车竟然冲进了闹事当中,稀里哗啦的撞毁了不少摊子! 四疯是个修道人,始终还是有点恻隐之心,看见那些被撞伤的人,他岂能一走了之?于是乎,精通跌打损伤的四疯就这么留了下来,尽量医治那些受伤的无辜群众! 至于说潘厚仁关心的马车和车夫,对不起,那实在不是四疯会关心的对象! “我怀疑是太子府上的人,四疯,你觉得呢?” “不知道!太子就太子呗,跟我有什么关系呢?”四疯撇撇嘴,他今天倒是忙坏了,也累坏了。 四疯没心思继续跟潘厚仁聊下去,他想闪人,可潘厚仁又岂会在这个当口让他溜号,死死拉着不让他走。 不知道是不是秀娘刚刚说的真不是气话,一会儿功夫,衣服还真的来了!虽然不是秀娘而是瑶瑶给送来的,但衣服却绝对是秀娘的,这个潘厚仁不会看错! 只不过往日总是笑眯眯的瑶瑶,今天也尽给潘厚仁白眼看,话都没有说一句,把衣裳塞进他手中,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随后转身就走,只言片语都没有。可是潘厚仁却读懂了小丫头的眼神:家里现成的你不要,非要去抢?这不是犯贱么? “四疯啊,我真是不犯贱,只是没有控制的住.” “无量寿佛!你还是想想今天的晚餐有没有你的碗筷吧!”四疯打了个稽首,跟着瑶瑶的脚步扬长而去! 对于四疯,潘厚仁实在是再没有别的话说了。 进屋让漪梦换好衣裳,经过一番商议之后,漪梦最终大大方方的跟在潘厚仁后面,走进了潘府的大堂之中。 家里的仆佣已经在准备晚餐了,而家里的女人,实在是有点多! 只要不是在昆明,被潘家的上一代看见,潘厚仁在家中可是没有那么多规矩的,谁说吃饭还要让女人躲去厨房啊,不知道啥叫“秀色可餐”?他潘厚仁就不会浪费,让众多美女上桌吃饭,指不定还能节约点粮食呢! 对于潘厚仁来说,大桌子边上一圈都是美女,他已经习以为常了。可是对于还不熟悉的漪梦来说,这一切却是透着一股新奇的味道。 别看漪梦是初来乍到,可就目前来说,她跟潘厚仁的关系,应该才是最“深”一个!或许是在场的女人都已经知道了,又或许是她们看出来的,总之就连小婵娟等几个女人,在看见漪梦的时候,眼神里竟然都多多少少有些敌意! 最终的结果倒不像四疯说的那样,饭桌上没有潘厚仁的碗筷,恰恰相反,就连漪梦的那一副都是摆上了的! 开始吃饭了,秀娘也出现了。 “各位,我介绍一下,此乃漪梦,是我的.” “是你的女人,我们都知道了,吃饭吧!” 秀娘在潘府的地位,其实就是女主人,这一点就连段灵玉都不会否认,她接下了潘厚仁的话头,其他女人也就没有开口的必要了,一个个默默的端起碗筷,气氛变得很压抑! “这个.”面对眼前的这种情形,潘厚仁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决,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心中暗道:古人诚不欺我,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顺序当真是错不得,难度一个比一个高啊! “诸位姐姐妹妹,还请原谅漪梦我不请自来,若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啊!” 漪梦不愧是在京师排名第二的院子里当过掌柜的人,面对潘厚仁都觉得棘手的场合,她又是当事人,却是半点都不怵,仍旧保持着笑容和良好的心态,甚至在言语上都毫无迟滞,顺畅而出。 “谈不上!竟然你已经决定留下来吃饭,那今后也就是一家人了。回头你把家住何方,父母长辈的情况给我说一下,我会安排的!” 秀娘放下了筷子,面色平淡的说道。 她是潘府的女主人,这倒是她分内的事情,同时也就等于向漪梦表明了她大妇的位置! 然而漪梦却半点挑战秀娘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两眼微微一红,低声道:“还望姐姐知晓,妾身也是个苦命人!自幼没了爹娘,如今更是一个亲人都没有,嫁娶这些事情都不用姐姐操心,只要姐姐点头,妹妹我就带着嫁妆搬进来住了!” “爹娘都不在了?” “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漪梦的话终于引来满桌子女人的惊讶,还有共鸣!说来也好笑,别看潘厚仁这一桌子只有两个男人,其他的都是美女,可是细细的数一数,到真是没有一个父母双全的! 秀娘不提,段灵玉只有一个老爹,至于说小婵娟她们,或许有亲人吧,可是既然当初狠心将她们卖进火坑里,难不成她们还会回头去认亲?这样的亲人有还不如没有呢! “可怜啊.” “怎么会这样呢.” 漪梦这么一说,众女对她的敌意顿时就消减了大半,甚至于就连秀娘,眼神都缓和了很多。她毕竟不是其他女人,既然漪梦要进潘府的门,她当然要问清楚。 “漪梦,既然你说诸事不用麻烦,你又没有亲人,那嫁妆,姐姐我就替厚仁做主,免了吧!” “不能免!” 漪梦还没有开口呢,潘厚仁却是忍不住出声了!他这么一开口,顿时引来满桌女人群起而攻之!一个个的数落潘厚仁,弄的潘厚仁连开口都不成,只能是满脸苦笑的承受! 他为何会说不能免呢? 只因为在来的路上,漪梦已经将刚刚的话给说了一遍了!漪梦自己有些家底这个不说,潘厚仁也不会贪!而事实上漪梦口中所谓的“嫁妆”,其实就是花夜的一切! 赵王朱高燧当年为何要救铁依,也就是漪梦,那是另外一个复杂的故事,此处暂不细说。而花夜虽然是赵王出资兴建,但当初投资为的也不是赚钱,而是收集信息,甚至可以说是作为一个落脚点和办事处。 前些日子在潘厚仁提议下进行的“严打”,让赵王感觉到危机,干脆彻底的脱身,关于花夜所有的手续都由漪梦保管着,而赵王的原话就是不管了,只要能够卖出去,不管是漪梦自己顶下来经营还是卖给别人,他都不介意! 当然,赵王其实也想过漪梦,然而正是因为他清楚漪梦的身份,所以他决计不会将漪梦留在身边——这是一颗定时炸弹,指不定啥时候就会将身边人炸得粉身碎骨! 故而漪梦是有权处理花夜的一切,包括她自己在内! 将花夜说成是她的嫁妆,这话也是一点错都没有! 而潘厚仁岂能放过花夜呢?没有花夜,他要费好几倍的功夫,才能完成皇太孙殿下交付的任务,故此,当秀娘提出不需要嫁妆的时候,潘厚仁是本能的开口反对,不同意! 其实这个事情他原本也不该有如此大的反应,完全是因为刚才那种气氛,让他的脑子运转有些失控了! 在众女不解的眼神当中,潘厚仁站了起来! 他没有看别人,只是望定了秀娘:“漪梦的情况比较特殊,她是花夜掌柜的!秀娘,灵玉,小婵娟,花夜,你们应该知道吧?” “啊?” 其实知道花夜的又岂是潘厚仁点到名字的三个女人呢?桌子上的女人几乎是个个都听说过花夜的名字,无他,概因潘厚仁制定的计划当中,处处都有花夜,这个京师名院的鼎鼎大名啊! 此时众女看漪梦的眼神又不同了! 鼎鼎大名的花夜掌柜,京师里风月场所的名人一枝花,漪梦姑娘,如今竟然被自家少爷抢回家中,吃干抹尽之后,不但没有怒气熏天,反而还心甘情愿的模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说是潘厚仁的魅力超人? 虽说大家也承认,潘厚仁身上汇集了几乎所有女性挑选男人的标准,可漪梦毕竟不是普通女人,即便是她心中对潘厚仁有好感,也不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吧? 当然,在知道漪梦的这个身份之后,大家也就释然,为何漪梦没有亲人,为何她不介意是否明媒正娶,为何她说自带嫁妆,这根本就是勾栏界姐儿们从良的标准嘛! 混迹勾栏院的姐儿想要脱离苦海,又有几个能够当上正房的?又有几个能够坐上花轿的? 看着漪仍旧面带微笑的漪梦,众女纷纷沉思。 以小婵娟为首,至今仍旧在勾栏院子里挣扎的年轻女子更是对漪梦心生羡慕,不管是羡慕人家在勾栏界数一数二的地位,还是如今能够成功的勾搭潘厚仁,顺理成章的跳出火坑。 第359章 教坊司的秘辛 漪梦的真实身份,那是不能说的秘密,否则要是讲出来,恐怕在坐的诸位“姐妹”们会更加的认同漪梦! 在明朝,犯官的妻女都要送入教坊司,其实就是充当官妓。而漪梦的父亲铁铉和另外一位尚书当年被朱棣拿下,妻女被送入教坊司之后,教坊司的生意一度爆棚,只因为众人都有“尝尝尚书老婆”,或者是“试试尚书女儿”滋味的想法,甚至于将这种事情视为一种荣耀! 其实说穿了,这些人就是上了朱棣的当! 朱棣就是利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打击自己的敌人,羞辱自己的反对者!他甚至下了命令,这些女人死了之后都不准掩埋,必须丢在城外的荒郊里喂狗!古代帝王的报复,何等的“霸气”! 事实证明,在任何一个时代,一旦权力失去了控制,那绝对比猛虎更可怕! 应该说漪梦在潘府的第一顿饭还是吃的比较开心的,至少就连秀娘,这个潘府的女主人,都已经认可了她的存在! 或许有人会奇怪,难不成这漪梦是天生犯贱?被潘厚仁那样对待之后,却是甘之如饴了? 其实说到底,并不是漪梦真就对潘厚仁产生了强烈的感情,甚至是爱情,这是不可能的!之所以漪梦会有如此的表现,一来是潘厚仁把事情给“做到位”了,身为一个女人,漪梦在没得选择的情况下做出了选择! 换句话说,潘厚仁的相貌、年龄、财富和身份在漪梦的决定当中起到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如果将潘厚仁换成一个乞丐,或者是一个贫穷的雇工,以漪梦的经历和性格,必然会选择在事后将那男人杀死,至于说她自己会不会自杀——别的女人也许会,比如潘徵徵那种性格的,漪梦肯定是不会的! 漪梦知道自己不是潘厚仁的对手,所以她选择了另外一种对大家都好的方式——融入!只有通过她的手段,融入到潘家,那么她不仅可以获得一个相对来说比较完美的结局,同时也能避过当前的危机。 要知道一旦赵王的保护伞不在了,那么京师里当真是有不少男人有那种实力,将她连皮带骨的吞下去!而漪梦可以保证的是,如果那男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就绝对不会让她继续留下,或者是杀人灭口,或者是直接送回教坊司! “尚书大人老婆”和“尚书大人女儿”的典故不过才过去了五六年的光景,对于漪梦来说,恍如历历在目!她很幸运的没有遭受到那种悲惨的命运,这也让她更珍惜自己。 潘厚仁在知道漪梦真实身份之后的表现,让漪梦在内心当中为这个年轻的男人加了很多分——就连赵王都不敢吞下她这样一颗香喷喷的诱饵,潘厚仁的勇敢,还真是让漪梦惊讶! 殊不知潘厚仁做这种事情已经不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了——秀娘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对于潘厚仁来说,他还真不觉得有啥! 可惜不管是秀娘的身份,还是漪梦的身份,都注定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她们无法相互知晓,潘厚仁也不会八卦到替她们介绍:喏,这个是解缙解大人家的闺女,这个呢,是铁铉铁尚书的丫头! 对于潘府的女人们来说,多了一个漪梦,其实并不会影响到她们日常的生活。晚饭之后潘厚仁照旧让大家坐下来,喝茶聊天,增进感情。在交流的过程当中,漪梦又发现了自己选择潘厚仁的另外一个好处:潘家对于女人的约束,实在是太少了! 段灵玉可以经营一家庞大的商号,而秀娘更是替潘厚仁总管全局,凡是潘厚仁不在的时候,秀娘竟然可以做出最终的决定,这些在平常普通人家庭当中或许还能发生的事情,照理说是绝对不可能在潘厚仁这样级数,有身份、有地位、有财富的家庭当中发生! 可是,眼前明摆着的事实告诉漪梦,这不是梦,都是真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小婵娟等人的身份! 漪梦不否认小婵娟等几个女子长相出众,然事实上她几乎在第一眼看到小婵娟等人时,就凭借老道的经验判断出她们的身份!一开始她以为这几个女子只是潘厚仁养在家中的歌姬,对于潘厚仁小小年纪就如此声色犬马而暗暗鄙视,事实上漪梦做出这个判断还有有赖于潘厚仁下午时候在床上的表现——那可不是初哥啊! 然而当她知道,小婵娟等人算是潘厚仁的雇工,只不过因为现在新的勾栏院子还没有落成,暂时寄居在潘厚仁家中时,她已经惊讶的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潘厚仁他难道就不知道什么是名节么? 没错,这个时代有钱的男人哪个不喜欢女人?可是再怎么好色的男人,也绝对不会将勾栏的姐儿堂堂皇皇的留居在家中,而且还跟自己一家人在桌上吃饭! 当然,一家男女不管是不是妻妾都能在一起吃饭,这也是漪梦惊讶和难以接受的!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漪梦表达:这不是个平常的家庭,也不是个平凡的家庭,潘厚仁他绝对不是个平凡的男人! 正是这一切因素才导致了漪梦心中的决定,至于说下午在床上,当潘厚仁已经确定放弃的时候漪梦却主动出击,几乎可以说是“勾引”潘厚仁跟她发生了关系,其实也是漪梦这个女人的果敢之处——干不掉这个男人的命,就干掉他的一生! 此时潘厚仁还不知道漪梦心中的思想变化。其实男人总是容易沉醉在虚假的表相当中,在男女关系当中总会很武断的认为是自己某个方面征服了女人,却从未去思考过,或许女人的顺从并不是因为臣服,而是会了毁灭! 当然,潘厚仁不知道的危机已经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湮灭了!至少在经历了潘府这一轮晚膳和晚膳之后的聊天之后,漪梦心中那股毁灭潘厚仁的念头已然快要接近于消失。 在诸位姐妹们聊天的时间里,小婵娟是最高兴的! 对于潘厚仁,小婵娟已经没有多少想法了,她知道当初瑶瑶成为潘府的丫头而她却继续留在春兰阁,两个曾经的好姐妹就已经走上了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事实上如果不是瑶瑶“幸运”的脱离了勾栏这个火坑,那么小婵娟或许根本不会有勇气站出来,勇敢的接受雀娘的培养! 到今天,小婵娟已经是能够独当一方的人物,当然她的经验还不够丰富,而此时坐在她对面,紧靠着潘厚仁的漪梦,就是她最好的学习对象。 在春兰阁当副手,和掌控花夜,根本就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小婵娟想要成为“国色天香”真正的掌柜,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漪梦的出现可以说是小婵娟的幸运,只要漪梦不藏私,那么小婵娟的进步将会非常明显! 潘厚仁见小婵娟跟漪梦之间聊的火热,并不生气,相反,他认为这样做很好! 这样的家庭聊天会,四疯是不参加的,有这功夫,他宁愿去锤炼自己的武艺。故而整个暖洋洋、香喷喷的大堂里,只有潘厚仁如同帝王一般坐在众多美女的中间,只不过这些美女对于潘厚仁来说,除了漪梦,都是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 “秀娘,你看小婵娟,还真是挺好学的!” 潘厚仁有一句没一句的跟着秀娘聊天,而段灵玉则是在一旁忙着算账,这个天龙寨的小公主如今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了潘厚仁的经理人,几乎大部分的账目,都是由段灵玉经手,为了培养出她来,潘厚仁也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你就美吧!” 虽说秀娘已经认可了漪梦在潘府事实存在,但她一想到潘厚仁的“第一次”竟然是落在漪梦的身子上,多少有些酸溜溜的感觉。这是女儿家的私心,是不能对任何人开口的,故而秀娘只能是有苦自知。 丢给潘厚仁一个白眼,秀娘还是正儿八经的回答潘厚仁的问题:“漪梦毕竟是在京师里开勾栏的,而且花夜不管是名气还是规模,都远超咱们在昆明的春兰阁,小婵娟能够跟着漪梦学上一招半式,都是说不尽的好处,唉,说来说去,最终还不是便宜了你!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狗屎运啊!” “好啊,秀娘,你啥时候也学坏了?竟然说我是小狗?我是小狗的话,那你是啥?可不要忘了,嫁。”潘厚仁含笑而道,话没说完,却是被秀娘抬手堵住了嘴巴: “当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了?还要乱说?今天你乱的还不够啊?” “唉,秀娘,我也是男人嘛!再说了,你以为漪梦这只小野猫就那么好收复?你相公我,为了咱们潘氏集团的发展,为了完成皇太孙的重任,牺牲很大的!” 潘厚仁所谓的“牺牲”,估计也就是体力消耗,还有损失了一顿午餐而已!秀娘哪里会不知道他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很隐蔽的在潘厚仁腰间的软肉上掐巴了一下,当然,她也舍不得用大力,给潘厚仁的感觉,不过是痒酥酥的而已! “遭了!天都黑了,漪梦是花夜的掌柜,她不在,今天晚上花夜怎么办?”这个时候,秀娘又突然想起个大家都没注意的事情来! 因为秀娘这一声咋呼音量不小,就连聊的正欢腾的漪梦跟小婵娟,都因此而安静了下来。 潘厚仁转过头去,眼神将将跟漪梦撞在一起,瞬间两人竟然是很有默契般的点了点头,随后潘厚仁就开口道:“花夜最近生意状况不是很好,现在漪梦又同意将花夜卖给我,既然是新的东家过手,那歇业一段时间也是正常的,唔,我让张老爷子陪我走一趟好了,漪梦你就留在家中!” 漪梦很是乖巧地点了点头:“正该如此!妾身好不容易脱离那火坑,多一眼都不想再看那地方了!” 不明真相的“群众”们当然是赞成漪梦这个说法的,那地方,出来就不要回头,千万不要回头! “瑶瑶,瑶瑶你跟莲巧过来一下!”潘厚仁说干就干,也不继续聊天了,站起身来就招呼瑶瑶和莲巧,随后又对秀娘道:“咱们家房间也不少,你看看哪里合适,让莲巧跟瑶瑶去收拾出来,一会儿好让漪梦住进去!” “还用你说啊,我早安排好了!” 秀娘狠狠地瞪了眼潘厚仁,那意思不外是说:哦,现在就知道心疼你的女人了?临走都要亲自吩咐一下,难道我还会欺负她不成? 老实说秀娘虽然也不算完美,可是当这个家的女主人,倒合格的很! 潘厚仁有些无趣,不得不自嘲地哈哈一笑,随后跟众女打个招呼,就径直出门去找张兴。 之所以要张兴陪他走一趟,主要还是因为四疯上午已经露过面了,要是万一花夜那里出了什么状况,以张兴在京师的面子,即便真是太子方面的人马,也是能够顶用的! 第360章 太子爷的心思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当张兴和潘厚仁两人赶到花夜的时候,却是一片平静。 “小子,你不是玩我吧?这么晚的天了,要么你就请我喝花酒,要么你就让我看热闹,这冷冷冰冰的,是干啥啊?”张兴就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瞅着黑灯瞎火冷冷清清的花夜,不高兴了。 “这样不是挺好么?”四下无人,潘厚仁压低声音对张兴道:“我今天带回家的丫头,就是这花夜的老板娘,今天上午来抢人的,按我推算应该是太子殿下的人!” “太子?他想干嘛?脚都瘸了还那么色?” 张兴老爷子除开朱棣之外可是谁的面子都不给,太子又怎么样?在他心中也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而已!他可不怕谁敢说他闲话,就算是当着朱高炽的面,他也敢这么说! 其实潘厚仁也不知道太子殿下心中真正的想法,或许还真就是贪图好色而已,所以他也不敢对张兴说的更多,尤其是涉及到漪梦的真实身份! 至今潘厚仁仍旧有些奇怪,当初朱高燧将漪梦从教坊司里弄出来,究竟用的是什么法子,才能不留痕迹,也不惊动任何人?要知道,作为尚书大人的幼女,肯定是教坊司里严加看管的。 按照时间来算,漪梦被送进教坊司的时候应该才4岁的光景,不可能就开始“接客”,故而朱高燧才有机会将她从教坊司里弄出来,如果潘厚仁猜测的没错的话,朱高燧用的应该是类似“狸猫换太子”的手法,找了个年轻女孩“李代桃僵”,也就说,有另外一个女童代替了漪梦,在教坊司里受罪。 当然这种事情潘厚仁也不会去做无谓的感伤,或许朱高燧用来代替漪梦的那女孩子家庭得到了相当的补偿,对女童个人的命运来说是残忍,但对于她的家庭来说,或许就是一次命运的转折! 这个时代命运凄惨的人海去了,潘厚仁自知没有那种本事,照顾到每一个人和每一个家庭,他不是一手玉瓶一手树枝救苦救难的那个人,也没有盖世无敌的功夫。 “走吧,没热闹看了。” 张兴撞了撞潘厚仁的肩膀,有些意兴阑珊。可潘厚仁的心情却是高兴的,他让张兴等等,自己径直走进花夜,跟那些龟公老鸨们打招呼,就说漪梦既然不在,花夜暂且停止营业,静待后续。 回到家中之后,潘厚仁又找到漪梦,经过两人的商议,决定尽快将漪梦的“过户”手续完成,以免夜长梦多! 潘厚仁这厢里是心情畅快,可是在东宫,却是阴云密布! 回报的人竟然真是没有弄清楚潘厚仁跟四疯的身份,只是说本来人已经到手,最后却被两个武功高强的人给劫走了! 对于汇报的人,朱高炽是狠狠的责罚了一番!这次负责出手的人并不在东宫的正式编制当中!朱重八的子孙多少都有些本事,暗中养一些人手办些不方便的事情那是他们的习惯! 当然这种人手往往也是来之不易,故而朱高炽也不会因为这样一件事情就轻易的将其抹杀! “废物!都是废物啊!” 朱高炽心中一阵长叹!事实上他已经知道是谁在半道上劫走了漪梦,偏偏他却不能去报复,甚至不敢下令将此人逮捕! 制止马车抢人的时候,潘厚仁是蒙着脸没错,但是四疯可没有蒙脸。而且在马车撞人之后,四疯还留下来帮人治疗一阵,岂会不被人认出来? 普通人或许不清楚四疯的身份,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不认识他啊?况且以朱高炽的性格,虽说漪梦也不算是什么大人物,但也不算是小人物,当然也不会只有一拨人马,只是碍于身份,另外一拨人马不能直接参与,却是认识四疯的! 另外那拨人马的汇报顿时让朱高炽心中憋闷! 用后世的话,他那种难以名状的心情也可以称为“郁闷”。非常之郁闷! 对于漪梦这个女人,朱高炽真的是“哈”了很久。过去碍于自己三弟的面子,所谓“朋友妻不可欺”,何况是皇家的脸面?如今好不容易在牺牲了巨大的利益,差点连白玉兰都不得不放弃之后才有了机会,谁知道又跳出个疯道士来? 四疯应该对漪梦不感兴趣,然而跟四疯日夜形影不离,正是潘厚仁! 朱高炽当然不怕潘厚仁,而且他也觉得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将潘厚仁收拾得服服帖帖,唯一让他顾虑的就是四疯! 四疯可不是普通的道人,更不是一个可以让朱高炽随意拿捏的人!只要张三丰还在这个世界上一天,那他的关门弟子就绝对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碰的,即便是将来朱高炽当上皇帝,他也不敢对四疯下手! 朱高炽觉得自己可以收拾潘厚仁,可要收拾潘厚仁就绕不开四疯,四疯又是他现在没法碰的,除非是朱棣出面。但朱高炽又用什么理由去说动朱棣呢?难不成他要去告诉朱棣,说因为四疯伙同潘厚仁抢了他看中的女人? 若真是这样一个理由的话,别说朱棣会不会帮他,不用大耳括子抽他就不错了!甚至于朱高炽还担心,若是他私下动用武力在大白天的抢人这件事情暴露出来,朝堂上那些早就别有居心的大臣们,会不会趁机落井下石? 越是朝着这方面想,朱高炽就越觉得这种可能大。想到最后,他脊背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如今朝堂上大概分成三个倾向。 其中有四成以上的官员是支持他朱高炽的,有两成还在继续暗中支持朱高煦,而另外两成则是在支持朱瞻基! 表面上看起来,支持他这个太子的官员肯定是吼声最大,也是所占比例最高的,毕竟他是长子长孙,按例这个皇位就是他的。可别忘了,真正最重要的人是朱棣,朱棣心中究竟是中意他还是朱瞻基,现在谁也不敢肯定,但朱高炽能够肯定的是,朱棣中意的不会是他! “问题是潘厚仁是不是知道人是我派出去的?” 想来想去,朱高炽倒是把自己给绕进去了!潘厚仁现在虽说仅仅是个小人物,可跟朱瞻基的关系很不错,而且跟朝中一些重要的大臣也走的很近,更重要的是还有一个朱棣身边的宦官黄俨,乃是潘厚仁的结义兄长! 如果说潘厚仁将这件事情捅出来,未免让他朱高炽在朱棣心中的地位又要下降几分,会不会影响到他将来继位?虽说朱棣的年纪确实大了,但精力好像还充沛,加上谁都知道张三丰老神仙给朱棣炼制了一炉仙丹,万一再活上个十年八年的,到时候他朱高炽能不能坚持到那天都是两说,即便到了,朱棣硬要将皇位传给朱瞻基,让他朱高炽当个太上皇,他又能怎样呢? 这样一想,朱高炽脑子里刚刚升起的,打压收拾潘厚仁的念头立马消失的干干净净,相反,他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潘厚仁有没有觉察到他在这件事情当中扮演的角色,如果说潘厚仁觉察到了,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要如何来达到这个目的,朱高炽一时半会儿也想不明白,倒是参与到这件事情的几个手下,必须尽早打发了! 事情发展到这个程度,那朱高炽心中对于漪梦已经再没有半点想法了!他是好色不假,可那也要看个轻重缓急!如果说女人已经影响到他的皇位了,哪怕是天仙,他也不会再多看一眼! 潘厚仁还不知道自己在太子殿下心中已然绕了一个多时辰,差一点就要对他下手了!如果不是因为四疯和皇位,此时的潘厚仁还真是没法硬抗太子殿下的怒火! 花夜的过户手续在潘厚仁跟漪梦的“通力合作”之下基本上完成了,而潘厚仁也没有占便宜,该怎么算还是怎么算,按照市场价格来!银票到了漪梦手中之后,她随即就通过暗地的途径,给赵王朱高燧送去,也算是还了朱高燧这些年来照顾她的人情,从此以后跟赵王再无半点挂噶,一心一意的在潘厚仁身边“相夫教子”。 漪梦会不会一直老老实实的在潘厚仁身边相夫教子,怕是现在谁都说不清楚,这仅仅是她对潘厚仁的一种表态而已,不过这样的态度倒是让潘厚仁很满意,连续两个晚上在漪梦的房间里过夜,弄的家中气氛多少有些尴尬了! 首先发难的是段灵玉,这个来自天龙寨的白族女孩子。性格原本就泼辣的段灵玉这一年已经成熟了很多。可成熟不代表她就能够接受一切。 故而当她发现漪梦这个后来者已经“居上”之后,心情自然是很不愉快的!对于秀娘,段灵玉没话可说;对于潘徵徵,她是不忍心说。 “秀娘,那个漪梦是不是也太不像话了,怎么一来就整天巴掌着厚仁呢?她还没有正式过门呢,就当着我们的面,一口一个相公,我们都还不能这么称呼厚仁呢!” 段灵玉也不是那种没有点城府的女人,相反,这一年的“工作经历”让她不再像当初那样的冲动,凡事也学会了三思而后行! 况且说到底,漪梦本身并没有什么错,如果说有错,那也是潘厚仁的错:女人争宠那是本能,扪心自问,难不成她段灵玉就不想在潘厚仁面前争宠了? “灵玉啊。”对于段灵玉的抱怨,秀娘也是感觉很难受。之所以说难受,是因为她也有段灵玉的这种感受,可是身为潘厚仁身边的“女一号”,她的年龄,她的身份还有她的人生经历都促使她必须要抵制内心的嫉妒。 “这件事情我们真的很难争的!” 想了许久,秀娘给出一个无解的答案!是呀,漪梦确实是初来乍到,确实是潘厚仁身边所有女人当中最晚的一个,可那又如何呢?人家已经把女儿家最宝贵的东西给了潘厚仁,除非段灵玉也愿意这样,否则怎样跟人家争呢? 要争,也要等到今后,正儿八经的嫁过了门,才能争一争!至少她秀娘没有这种勇气,现在就让潘厚仁爬上她的床! 第361章 厕所也是一种文明 段灵玉是个聪明的女人,一听秀娘的话就明白过来。可是她跟秀娘不同,她本身就是白族的女孩子。民族不同,自然传承的东西也就不同。在白族的女孩子看来,只要是自己觉得值,有争取必要的时候,就要勇敢的去争取自己的爱情! 前面也说过,段灵玉一开始对潘厚仁的印象并不好,但是父命难为,况且跟潘厚仁的合作还关系到大理,甚至整个云南少数民族,不仅仅是白族同胞的幸福安康,所以段灵玉强迫自己接受了命运! 然而命运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段灵玉在接受了这种命运之后,也就潜移默化的对潘厚仁产生那种依赖的感情!爱情这种东西本身就很玄乎,没人能够解释什么是纯粹的爱情,或许这个世界上也就真没有所谓纯粹的爱情,有太多的因素跟爱情纠结在一起,分不清彼此来。 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现在谁要让她解除给潘厚仁之间的婚事,她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所以当秀娘觉得这是一个无解的难题时,段灵玉却是将下唇狠狠一咬,低声道:“不!我没啥好怕的!既然是我的,我就要去争取!” “灵玉!你可不要学那漪梦,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来呀!” 秀娘一听段灵玉的话,顿时惊呆了,连忙大声的说道! “怎么有辱门风了,我段灵玉生是他潘厚仁的人,死是他潘厚仁的鬼!这话不是你们汉人女子常说的么,我这样做,有错?” “这。。” 别看秀娘口中劝解着段灵玉,其实她心中有何曾不羡慕段灵玉这种敢作敢为的风格。她想不想霸占潘厚仁?当然想!可是她不敢用段灵玉这种破釜沉舟的方式!虽说她跟段灵玉一样,这辈子就不可能再离开潘厚仁,可是太多世俗的条条框框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秀娘:不能越雷池一步,否则就是潘家的罪人! 其实这都是秀娘自己庸人自扰,即便是她跨出那一步又如何了?难不成潘府上下还有人敢乱嚼舌根子?怕不是要被潘厚仁直接打死了!潘厚仁何其希望拉近跟秀娘之间的关系,至于说那些世俗的条条框框,在潘厚仁眼中还真是屁都不如,至少屁还有声音有臭味呢! 秀娘知道自己没法说服段灵玉,只因为她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可是她又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好戏”上演,所以她不得不在段灵玉离开之后,找到了潘厚仁,给他敲个警钟! 对于秀娘的提醒,潘厚仁颇有些哭笑不得! 这种事情怎么预防呢?难道说段灵玉钻进他潘厚仁的被窝,他会主动拒绝?不可能!段灵玉可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未婚妻爬上未婚夫的床,这不是合情合理合法么?潘厚仁看不出他拒绝的理由! 但秀娘那焦急的神情,潘厚仁又不得不敷衍。 等到劝走了秀娘,潘厚仁重新回到漪梦的房间里,老实说,这两天他真是有些食髓知味,不想离开漪梦那温软的身子,如果不是他从小修炼道家功夫的底子在,光是这几天的折腾,怕是人都要垮了! 这种事情上面总是女人要占强一些,至少漪梦没有表现出虚弱的状态来,反而有些容光焕发的感觉! “大姐找你说什么呢?是不是因为相公你整日腻在妾身旁边,让大姐有些不高兴了?”漪梦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岂会看不出这两天秀娘和段灵玉脸色的变化?尤其是段灵玉,到今天跟漪梦碰面时,基本上已经是将“我不高兴”四个字刻在脸上了,瞎子才看不出来! “不管你的事!”潘厚仁皱了皱眉头。 对于漪梦,潘厚仁心中也是颇为矛盾!他倒不是因为漪梦的身份或者是说他跟漪梦这两天的疯狂,而是该如何给漪梦一个名分? 如今住在潘府的女人,要么就是根本不用计较名声的,比如小婵娟等人,要么就是名正言顺的,比如秀娘跟段灵玉,可漪梦怎么算?人家身子也给了,相公也叫了,难不成就一直这么不明不白的待下去?别的不说,光是瑶瑶那些丫头,在漪梦背后就没少给白眼,潘厚仁心中不是滋味啊! “今天晚上你自己睡吧,我去做点事!” 潘厚仁最终还是摇摇头,没有留在漪梦的房里。这还是漪梦来到潘府之后,潘厚仁第一天晚上没在漪梦的屋里过夜! 虽说有些可惜,但连续吃了两三天的大鱼大肉,也该清清肠胃了! “哟,这不是厚仁师侄么?道爷还以为你会死在那妖精的肚皮上呢!” 刚出门的潘厚仁经过院子时碰上正在练拳的四疯!其实说是碰上不准确,基本上只要不是睡觉,四疯都用练拳来打发无聊的时间——在四疯道长看来,不练拳不练人,都是无聊! “去!你这个杂毛,知道个啥!”潘厚仁心情不好,加上他跟四疯之间相互诋毁已经成了常态,故而相互也不会生气! 四疯也没有停手,只是撇撇嘴,随后发出一声叹息,道:“师侄啊,贪图女色是要不得的,伤身体不说,主要是会乱了道心呢!道心,是咱们修道人的根本,一旦乱了就很难再调整的过来。” “得了得了,师叔,你就给我闭嘴吧!我又不是出家人,谈什么道心?再说了,师叔你的道心就稳固了?” “那是当然!” 四疯很是肯定的说道。 “师叔啊,我今天要出去练人,你有没有兴趣一起?” 潘厚仁没有接四疯的话茬,稍微一愣之后,转而说道。 “哦?有!练谁?走!” 四疯一听潘厚仁的话,架子马上就散了,将额头上的毛毛汗随手一抹,立马就要跟潘厚仁出走。 “走个屁!” 潘厚仁冲着四疯翻起了白眼,道:“师叔,我最伟大的师叔,你的道心呢?你的稳固呢?扯蛋吧你!哼!” 丢下这么一句话,潘厚仁转身就走,留下四疯在原地发愣——是啊,怎么稳固的道心被潘厚仁一句就给破了呢?四疯歪着头,想了半天才突然一拍脑门:“额滴神啊!这道心有个鸟用,练人才是正道啊!” 国色天香,这个潘厚仁准备在京师里打造的勾栏品牌正在加紧建造当中。因为一开始的时候潘厚仁并没有想过将花夜这块肥肉短期内吞下去,故而基本上所有的资源都倾斜在京师里置办下来的那块土地上。 这个时代修建房子虽说没有后世那些机械,可也不会像后世那样深挖坑、打地洞之类的巨大工程,加上人力不是问题,材料几乎都是木材,速度其实一点都不慢,就这段时间,基本的雏形已经出来了! 原本潘厚仁很赶急,却不料出了漪梦这档子事情,不仅让潘厚仁顺利的吃下了花夜,甚至连人都一起嚼吧嚼吧给咽进了肚子里,如此一来,有个现成的花夜,岂不是换个招牌就能开张? 潘厚仁既然不是打算在京师里仅仅是小打小闹,而是要弄出个名堂来,就不能忽视开张这个事情。花夜虽说过去在京师那也是排行第二的院子,但在潘厚仁看来,不管是硬件还是软件都有极大的不足。 硬件方面的改造,潘厚仁已经交给工匠们去负责了,主要还是集中在房间的舒适性上面!不管是新建的国色天香还是对花夜的改造,潘厚仁都在给客人提供的舒适度上做文章。在房间里设计出厕所,可谓是这个时代的创举,也是个绝无仅有的创新! 事实上即便是皇帝老爷,到了晚上想要方便的时候,也只有通过“马桶”、“夜壶”这种落后的工具,即便是镶金嵌玉,改头换面,也无法抹杀其马桶的本质! 可是潘厚仁的设计却是不同! 要他解决将厕所修建在房间里的技术难题根本不可能——他没那个本事!可他能够提出方向和要求,同时也提出思路来! 房间里有个浴室代卫生间,需要解决的首要问题是什么? 水路! 不管是进水还是出水,都必须要做到畅通,二十四小时保证畅通!或许有人会觉得古代的人解决不了这个难题,然而事实证明这根本就不是问题,大家别太小看咱们中国人的智慧了!不就是水管么?屋外用竹筒,屋内用铜管,就能完美的破解这个难关! 另外一个热水,这也不是问题,按照潘厚仁思路设计的套房,实际上是由两栋构造不同的房子拼接在一起的,正房是木质结构,讲究冬暖夏凉,舒适安逸,而卫浴间则是大量使用石料,并且设计了锅炉房,利用大量的铜管外套厚实的圆木作为保温,同样达到了潘厚仁的要求。 水路的循环怎么办? 也能解决!畜力加上唧筒,能够不间断的将热水和冷水同时抽到修建的水塔里。而热水水塔的外面同样进行了保温处理,以及必要的美化! 说实话,“国色天香”最后的设计蓝图出来之后,就连潘厚仁都情不自禁的惊叹:这个科技不昌明的时代,最终做出来的方案,竟然给人感觉如此完美! 潘厚仁可以肯定的说,即便是在后世弄一个水塔出来,也绝对无法做到像蓝图上那般,隐藏于整个国色天香建筑群当中,却丝毫不显突兀,反而带有一种美感——工匠将那水塔设计成了一个六面型的高亭,六面皆有回廊环绕,有若六龙抱柱,加上琉璃瓦和木雕的点缀,当真是美轮美奂,只是不能真正让人进去欣赏风景而已,光是站在远处看,谁能知道那是一座水塔呢? 更让潘厚仁惊叹的是这个时代工匠对于自己职业的那种虔诚! 是的,不管是木匠、泥水匠还是石匠、铁匠、铜匠,只要是个匠人,无不是对自己的职业异常的虔诚! 在后世,一个人能够对自己的职业做到热爱,或者说尽职尽责,那就已经算是单位的楷模,值得大家学习了!可是在大明朝,或者说在中国的古代,手握技术的人,根本上就是对自己的职业抱着虔诚的态度在做事! 就拿那些竹管和铜管来说,从一开始开工,工匠们就开始商议,不断的做模型来实验,他们最终的目的,竟然是要让这些水管彻底的隐形! 听到他们的结论,潘厚仁当时就惊呆了! 第362章 豪华的装修 “我的老天,跟这些工匠相比,后世那些所谓的装修公司,所谓的设计师,都吃屎去吧!” 有这样的工匠,潘厚仁哪里还担心自己的那些构思不能够实现呢?一想到将来,两个国色天香的品牌院子将会成为世界上别具一致,能够在屋子里洗热水澡和方便的院子,潘厚仁心中就情不自禁的感觉激动——不提其他,光光是这两个噱头,就已经足以让很多慕名而来的人掏腰包尝试了! 当然,潘厚仁也算是这个时代最懂得人才的重要性和知识产权重要性的人了!国色天香的蓝图被潘厚仁非常隐秘的保管起来。而凡是参与到设计国色天香的工匠,如果是民间的,则是直接被潘氏集团高薪雇佣,或者干脆买断,即便没有买断,签订了保密契约,关于这方面的设计,那是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出去! 而工匠当中还有一部分是从工部里找来的匠户,潘厚仁可不能直接就跟人家签订雇佣契约,还是通过了一些手段,也付出了一些代价! 所谓的代价,其实就是关于火器的一些改良的技术!工部受潘厚仁这个技术指导已经很久了,虽说潘厚仁也曾经向朱棣透露过一些,但朱棣毕竟只是一个外行,工部那些匠户就是真正的内行了! 人家只是将朱棣转告的那些技术改良一弄,马上就知道潘厚仁一定还有更好的东西没有拿出来,其中的原因外行也不懂,但人家就是知道了! 所以工部上到尚书,下到匠户,都希望潘厚仁这位“大家”能够“莅临指导”,只不过工部向来不怎么起眼,所以外界对此并无传闻,倒是潘厚仁,接到过几次工部的帖子,酒也喝了人家不少,实质性的问题一个没解决! 这次为了国色天香,潘厚仁也算是豁出去了,拣了几样后世比较低级的技术丢给工部的工匠,不仅仅换来了工部全力支持,更是连那些匠户,也被工部以种种理由直接“除名”了! 不要将工部里的匠户当成是后世国企里的铁饭碗职工,在这个时代,匠户的地位甚至是比军户还要低,仅仅是比妓户高一点而已! 故而被工部除名的那些“匠户”对潘厚仁可谓是感激不尽,甚至有夸张的在家中给潘厚仁立了长生牌位。在这样的前提条件下,潘厚仁再邀请他们进入潘氏集团工作,同时对“现代卫浴”的设计和施工过程保密,那就根本不是问题了! 当然,想要维持这样一个现代化的设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在潘厚仁看来,这完全就是靠白花花的银子给堆出来的。别的不说了,光是那些铜管,就价值不菲! 哪怕是在后世都还有人偷盗线缆,卖的不就是里面的铜芯么?在大明,通宝就是铜铸的,也就是说,整个“卫浴”完全是用钱搭建起来的,能不贵么?而且还要保证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热水,都有冷水,这些可都是钱呢! 潘厚仁有钱这不假,可是他都没有奢华到在自己京师的家里也弄上一套这样的东西,概因为这样实在是太高调了! 而花夜到了潘厚仁手中之后,自然也要进行类似的改造,只不过为了减少预算,同时也是为了跟新建的国色天香总号拉开层次,所以潘厚仁没有打算对花夜的硬件进行过多的建设,重点还是要提升软件服务。 这些日子小婵娟等人也忙碌起来。 而紧跟着到达京师的,还有风野子一帮人,包括张裁缝等人,他们自然是另寻他处居住。而这边国色天香修建到一定程度,花夜到手,潘厚仁就让大家行动起来,该做啥的做啥了! 以前,在京师里只有暖阁敢唱潘厚仁的曲子,可是现在不同了! 风野子,小婵娟等人算是潘厚仁亲手培养出来的,这个时代的流行歌曲的行家里手,在他们的培养下,花夜的姐儿们总算是知道了潘厚仁这位“偶像”的伟大之处! 那些脍炙人口的流行歌曲经过风野子的重新编曲之后,已然是相当符合这个时代人们对音乐的审美观,虽说乐器没有后世那么丰富,可事实上现在的听众未必就能接受那些重金属的残害,还是清淡一些的好! 至于说张裁缝带来的人,则是专门为姐儿们准备服装。潘厚仁弄出来的那些奇装异服,中心思想就是要吸引男人的视线,点燃男人心中的那把火!虽说咱们中国古代的服装,也就是所谓的汉服已经美轮美奂,可后世那个将人性研究到极限的岛国,在这些方面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至少各种制服,就是岛国先用在男女之事上,而且从全世界的受众来看,好像还很不错。 当然,京师的姐儿们,尤其是原花夜里面的红牌,本身的条件好,基本功更是过硬,而且待人接物各方面都不是昆明春兰阁里的姑娘们能够相比的,接受起小婵娟的培训也很顺畅,让潘厚仁大有感触! 原本按照潘厚仁的计划,国色天香的姑娘都从教坊司引进,如今看到花夜原来的那些姑娘们的表现之后,潘厚仁心中又有了新的主意! 当初他不是曾经在白玉兰面前放过话么? 虽说现在因为“严打”的缘故,暖阁已经不能得到朱高炽明面上的支持,转而进入地下工作,可在有心人眼中,暖阁仍旧是“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但潘厚仁想的却是不同,既然朱高炽这个人在历史上就是个短命鬼,照理说如今也不会发生变化,那他还真是不用太担心此人的反应,暖阁虽然不咋样,但里面姑娘的素质却是让潘厚仁动心啊! 挖墙脚! 潘厚仁在后世的生活经历让他本能想到最快提升国色天香实力的最佳方案,就是挖暖阁的墙角! 这是个不错的主意,但他却忘记了很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时代不同,员工跟老板之间的关系就迥异!或许普通商号里的雇工,潘厚仁可以采用金钱攻势去挖墙角,但是对勾栏院子里面的姑娘,这种方式怕就不能奏效了。 并不是姑娘们对自己上班的院子有多么强烈的归宿感,那是扯淡!水往地处流,人往高处走,钱多的地方谁都想去!可是姑娘心中再痒也挠不到,没法挠,关键在于——契约! 是的,契约。其实在中国封建时代,一个人的信用是很重要的,契约一旦建立,那就是宁死都不能破坏!“一口唾沫一颗钉”,“人无信不立”这些才是古人们的信仰!谁说咱们中国人从来就没有信仰的! 而勾栏院子里的姑娘来源不外乎就是两种,一种是自己或是自家长辈卖进勾栏的,称为契约,一般来说这种契约不是不可以解除,但必须遵循“双方平等自愿”的原则,也就说,哪怕姐儿们拿的出钱来,那也要勾栏院子的掌柜点头,才能解除,否则,就算是说到朱棣面前去,那也是白搭! 另外一种就是从教坊司里出来的! 从教坊司里出来的叫啥啊?叫官妓!官妓可不是当官的妓女,而是官家控制的妓女,也就是所谓的“代罪之身”,这些女人从事这皮肉生意,不是为了赚钱盈利,而是为了恕罪! 有可能是自己的罪,但绝大多数恕的,都是自家亲人的罪! 比如那漪梦,她和她的娘亲,就是在为她的父亲恕罪!在后世看来,这种株连那是相当的可怕,也毫无人性可言! 但是在科技低下的封建社会里,统治者就是利用这种人间的亲情,来约束犯罪的! 或许有人觉得,这样子真的能够约束犯罪么?事实胜于雄辩啊,若是有认真研读中国历史的话,就会发现,在和平时期,中国的犯罪率之低,实在是难以想象!即便是在偶尔、局部有些动荡,犯罪率也不会太高,更是少有恶性案件出现,否则也不至于“西门庆”这样的人物被传唱了千年,认真说起来,后世那些犯罪份子可是比西门庆恶劣多了! 正是因为潘厚仁忽略了这最重要的一点,因此才导致了他在白玉兰面前闹了一个大笑话! 对于潘厚仁能够将花夜买下来,此时的白玉兰已经不吃惊了! 望着眼前这位长相俊朗的少年,白玉兰心中其实是有些激荡的!别误会,虽说白玉兰一辈子都在风月场所里打滚,但正是因为这样,所以她绝对不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白玉兰心中的激荡,仅仅是因为她从太子口中得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信息——漪梦很有可能就在潘厚仁的家里!一想到自己曾经的“死敌”,如今已然依附在眼前这位有钱有势的少年郎羽翼之下,白玉兰就情不自禁的想到了自己。 或许潘厚仁跟太子比起来就什么都不是了,但至少他的外形和年龄,那是朱高炽这个太子拍马都赶不上的。更重要的是,漪梦可以名正言顺的生活在潘厚仁的家中,而她白玉兰,却永生永世连门都别想跨进去! 如此鲜明的对比,白玉兰心中能不感慨么? “潘少爷,不如你就把话说清楚吧,你今日来,究竟是要干啥?” 白玉兰调整着心情,问道。 “我刚刚已经说过了啊,白妈妈这暖阁如今的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生意不好,养着那么多的姑娘不也是浪费么?不如匀点给我,这样大家都好嘛!”潘厚仁此时心中还在嘀咕:怎么少爷我刚刚说的不是中国话?还是这白玉兰理解能力差啊?我这都明刀明枪、明码标价了,她还跟我绕圈子? 其实真不是白玉兰绕圈子,而是白玉兰不敢相信,立下雄心壮志要在京师里开一等一院子的潘厚仁,竟然连这些常识都不知道? “敢问潘少爷,您这是要来给我勾栏院子里的姑娘赎身?” “是!” 潘厚仁都有些不耐烦了,明明很简单的一件事,怎么跟这个白玉兰说起来就如此恼火呢? “潘少爷,您是不是搞错了?”白玉兰现在看潘厚仁的眼神当中,多少带上了一些不屑。概因为一个连勾栏界最基础的常识都不知道的潘厚仁,哪怕凭借着财富和权势折腾,最终的结果也是可想而知的。 “搞错了,我哪里搞错了?” 第363章 挖人 潘厚仁皱起眉头,他已经没有耐性跟白玉兰兜圈子了,差点就要冲白玉兰大吼:你这婆娘,要是不答应,老子明天就开始挖墙角了! 幸亏白玉兰也没有打算跟潘厚仁硬抗什么,她接着就道:“潘少爷,咱们暖阁的姑娘大部分都是教坊司里出来的,试问没有教坊司点头,你能带走?剩下的姑娘那都是有卖身契的,你要出钱替她们赎了卖身契,那她们就不再是妓户了,只能跟着你过日子,您觉得到时候您再把她们送到你的勾栏院子里当姑娘,她们会点头?没有卖身契你又用什么来约束她们呢?” “啊?” 经过白玉兰这么一说,潘厚仁才知道自己摆了一个巨大的乌龙! 摆乌龙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在白玉兰面前丢脸了,大大的丢脸了!这脸简直就是丢到姥姥家去了!要不是因为潘厚仁脸皮还有几分厚度,此时怕不找要个地洞给钻进去。妄自立下豪言壮语,却是连个常识都缺乏,潘厚仁真想抽自己两耳巴子! 早想明白其中的环节,潘厚仁也就不会来白玉兰这里找刺激了!不就是教坊司的事儿么,找那李生安不就是了?就算李生安碍于朱高炽的面子不敢点头,不是还有吕震么? 吕震这人可是真正的势利眼,如今太子明显不得势,他又知道潘厚仁是在为皇太孙做事,而且做的事情又占了道德礼仪的上风,会不帮忙? 可惜白玉兰并不知道潘厚仁心中的打算,好不容易有个羞辱潘厚仁的机会,白玉兰又岂会放过? 只见她装模作样地扯动嘴角露出个似是而非的笑容,“哟,潘少爷今日是来暖阁找乐子的吧?不过是不是对象搞错了?像妾身这样人老珠黄的.” “嗯,放心,我不会搞你的!的确是人老珠黄了点!” 潘厚仁是何等人物,那可是来自后世,饱经考验的人民教师。即便是已经丢了个脸,但他又岂会让白玉兰在言语上占便宜? 再说了,那些有契约的姑娘弄不到手,不代表其他姑娘就不成啊?而且暖阁真正出名的,大多还真就是从教坊司里弄出来的!想到这里,潘厚仁心中也不急了,暗道:老子一会儿就去把李生安给弄来,大不了再加上吕震!唔,就不知道吕震这厮给不给面子了! 反正现在还是大白天的,总不可能让潘厚仁这个点上将吕震从尚书府里拖来暖阁吧?那岂不是闹天大的笑话了!别说是潘厚仁,就算是朱棣在这个点上要求吕震陪着来暖阁找乐子,怕那吕震都会名正言顺的拒绝了朱棣,甚至还会反过头来给朱棣上一课——在大明朝的文臣眼中,皇帝其实并不是那么可怕的,只要占了个“理”字,他们绝对有勇气将皇帝“骂”得狗血淋头! 应该说在明朝时期,是文臣们日子最好过的一个时代,也是他们权力最大的一个时代。其中这种风气是打宋朝开始的,陈桥上黄袍加身的老赵可是深知武将的可怕,故而将文臣们高高抬起,拼命的打压武将,以至于后代在大字不识一个的蒙古蛮子铁蹄下丢了江山! 到了明朝,朱重八的子孙们竟然还是没有汲取教训,或许是因为在统治者看来,文官们掌握的权利再大,没有枪杆子那也是白搭! 后世伟人不是说过一句话么:枪杆子里出政权!也就是说,重点是那些手掌军权的人,其他人都是渣渣!可惜,正是统治者们眼中的渣渣,最终导致了王朝的覆灭! 想到法子之后,潘厚仁并没有继续留在暖阁,他甚至不给白玉兰反击的机会,起身就走!反正暖阁还不是要开门迎客,等到灯火初上的时候,少爷我带点重量级的人物来,到时候看看你白妈妈要怎么办! 白玉兰并不知道潘厚仁已经想到了应对的法子,而且还是这种“釜底抽薪”的恶毒方式,她还以为潘厚仁是自己害羞,待不下去这才灰溜溜的走掉!望着潘厚仁的背影,白玉兰甚至还啐了一口,以表示她对潘厚仁的不屑。 从暖阁出来,潘厚仁也不回潘府,而是直接去了礼部。 礼部这个衙门在封建时期乃是六部之首,寻常人别说是进出,就算在礼部门口站得时间长了,那守门的卫兵都会过来问问,如果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必然会被卫兵给打发走! 啥?不走! 不走你就等着进去吃牢饭吧!真正能够守卫在礼部这些要害部门的卫兵,又岂是没点身份背景的,跟这样的卫兵闹情绪,那纯属就是老寿星上吊——活腻歪了! 潘厚仁自问还没有活够,自然也就不会乱来!虽说他没有事先准备帖子,可是在如今的京师,但凡是有点层次的家庭,又岂会不聊到最近名动京师的“弱冠少年”? 故而当潘厚仁自报家门之后,那些平常时候高傲得如同高卢雄鸡一般的卫兵,顿时一溜烟进去通传去了! 吕震是尚书,是这个地方的头号boss,他当然不可能亲自出门迎接潘厚仁!即便是在吕震的心中早已经恨不得抱着潘厚仁的脚丫子舔,但他却绝对不能这样做,因为在一个讲究上下尊卑的年代里,吕震若真是亲自迎接没有圣旨或者是别的官方任务的潘厚仁,别说他自己丢面子,若是传扬开去,他跟潘厚仁都有可能因此而受到来自整个朝廷的责难! 当然,吕震也是聪明的。卫兵们刚刚一通传,吕震就想到了潘厚仁来礼部,怕实际要找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教坊司掌署,李生安! “真是个死太监啊!老是给本官找麻烦!既然你要讨好宫里的那位,干嘛不把功夫做到前头呢?” 吕震一边在心中暗骂那李生安,一面又不得不派出李生安去迎接、招呼潘厚仁。让李生安出面,吕震原本想的就是尽量拖住潘厚仁,好给他构思对策争取时间,可谁能想到那李生安也不笨,竟然也知道讨好潘厚仁! 在听说了潘厚仁的来意之后,他李生安就很爽快地拍着胸膛道:“没问题,这事尽管抱在咱家身上!要是三天之内不能让暖阁里那些教坊司里借出去的姑娘主动到他潘厚仁那里报道,那他李生安三个字,就要倒过来写!” 潘厚仁没想到李生安在明知道要对付的是暖阁之后,还能如此的意志坚定,如此说来,倒是他有些小觑这李生安了,人家虽然没有蛋蛋,可也是个敢作敢为的人,为了不得罪甚至是讨好黄俨,李生安当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其实这当中又有个缘由! 前文也说过,李生安本身就是个太监,而他在教坊司的任职,到今年年底的时候就到期了!从目前礼部尚书吕震的反应来看,李生安感觉有很大的可能明年不能继任。 不能继任这个掌署,李生安就要回到宫中,继续当他那一个小小的管事太监! 要说这几年在教坊司里当掌署,李生安倒是着实捞了不少,但一回到宫中,他李生安就什么都不是了,若不能依附于某个有势力的大太监,背着名声的李生安,在教坊司里捞了再多的钱,怕是也不够的! 故而这个时候潘厚仁来找李生安,还真不知道是谁帮谁的忙呢! 潘厚仁站在礼部外面,原本还以为等卫兵来领他进去,殊不料不一阵子卫兵是来了,可是跟着来了,却还有已经很熟悉的李生安! “啊呀,潘爵爷您怎么亲自来了?”李生安一面媚惑的神情,屁颠屁颠的向着潘厚仁而来,让潘厚仁心中不由的升起一股很不舒服的感觉——他实在是不愿意跟李生安这样的太监打交道! 然而为了自己的娱乐大业,潘厚仁又不得不跟李生安打交道。 “掌署大人啊,见到你真是高兴!今日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厚仁我有事来求掌署大人帮忙来了!” 即便是有黄俨的那一层关系,当着礼部尚书府门口这么多卫兵,潘厚仁多少还是要给李生安一点面子的,况且他也相信自己这个样子,李生安心中也会舒服很多。 “潘爵爷您真是平易近人!” 对于李生安这个没读过什么书的太监来说,能够说出“平易近人”这般恰如其分的话,恐怕已经是他最大的能耐了! 等到李生安将潘厚仁带进礼部,送上茶水之后,潘厚仁这才开门见山,对那李生安道:“不瞒掌署大人,今日厚仁我来,就是希望掌署大人能够帮我将暖阁里面的姑娘,弄出来!” 第364章 请客 潘厚仁没想到李生安这么“义气”,在听了他的话之后,愣是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甚至半点犹豫都没有。 “不就是暖阁里的那些姑娘么?小的这就去教坊司里安排去!” “不!” 看李生安转身就要走,潘厚仁这才想起自己来礼部的本意可不仅仅是找李生安,他是来请人的!看样子现在吕震不空,但有个李生安已经够了。 当下,潘厚仁邀请李生安晚上一同去暖阁吃饭,顺便将拜帖也交给李生安,如果吕震今天晚上有空的话,他到时候再亲自来接吕震下班! 别以为尚书会很闲,跟后世差不多,到了这个官阶之后,哪能清闲的下来呢,每天上门递交拜帖的人,如过江之鲫。不仅仅是吕震,其实京师里只要是要害部门的一把手,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忙碌”,自古以来,高官们的身体主要就集中两个脏器不好,一个是肝不好,脂肪肝,一个肾不好,肾虚。 潘厚仁离开礼部,是李生安一路恭送的,而且李生安也是反复向潘厚仁保证,他晚上赴宴的时候,一定会将暖阁里所有姑娘的契约书都带上,到时候好交给潘厚仁! 李生安也是场面上混老的油子,当然能够猜到潘厚仁为啥要去暖阁吃饭,故而他的话深得潘厚仁之心,让潘厚仁忍不住拍了拍李生安的肩膀,表示一定会在黄俨面前为李生安说好话。 从礼部出来,潘厚仁没有接着去找夏元吉。毕竟这位尚书已经帮了不少忙了,若是继续将人家当成挡箭牌使,未免有些不够厚道,对不起好兄弟夏布朝。潘厚仁脚步一转,径直去了成国公府。 他在出暖阁的途中已经想到了朱勇!当初正是因为朱勇的挑衅,他才会在暖阁当众说出那些话来,如今朱勇已然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不拿出来用用,实在是有些浪费! 到成国公府找朱勇,当然也就跑不脱朱徵焲。 照理说火铳案结束之后,朱徵焲应该没有理由留在京师,假如不是上一次潘厚仁说的那句话,朱徵焲恐怕还真就是走了!如今朱徵焲是不会走了,他已经跟潘厚仁结成了攻守同盟,如今就暂居成国公府上,倒是省了潘厚仁的脚力,一次将两个人给包圆了! 当朱勇听潘厚仁说晚上请客吃饭,喝花酒时,眼睛都笑弯了!可是当他知道潘厚仁安排的地方竟然是暖阁之后,一张脸顿时又绿了! “厚仁兄弟,不是吧,去暖阁?你可已经将花夜给盘下来了啊?”关于这点,朱勇其实还真是佩服潘厚仁,他实在是想不到,初来乍到京师的潘厚仁,竟然能够完成这个看似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事实上在经过当初的一时冲动之后,朱勇回头去仔细想想,若是漪梦不配合,他还真是没法拿下花夜——鬼才知道赵王朱高燧在宣布跟花夜无关之后,还会不会暗中帮助花夜? “花夜是盘下来了,不过距离开张还有一段时间!勇哥你不会是想这么长一段时间都憋在家里吧?这可是不符合你的性格哦!”潘厚仁满脸的笑容。 他当然不是存心要请朱勇去消费,说穿了,他就是找朱勇去打白玉兰的脸的! 面对潘厚仁热情的邀请,朱勇当然不能拒绝!潘厚仁不就是被自己给“逼”出来的么,都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情自己还真逃不掉! 不过朱勇也不是啥好人,今日既然已经注定要被潘厚仁拖下水,他也不会让另外一个人站在岸上看笑话,当初可是他在从中撩拨,才导致朱勇跟潘厚仁发生了正面冲突,如今正是找人垫背的时候,故而潘厚仁才刚刚提出来,朱勇马上就让家丁去找朱徵焲。 “不叫上你岂不是不够朋友?这潘厚仁将来要是得势,你岷王府也能占不少便宜啊,老子这是在做好事呢!”朱勇心中暗暗好笑。 难怪人家都说,朋友就是拿来利用的,兄弟就用来出卖的!在朱勇身上,倒是能够看到这个说法的精义! 不管朱勇是出于什么心思,但他拉上了朱徽焲,却正中潘厚仁下怀。 在等朱徵焲的过程中,两人都没有说话,各自怀着心思。 那朱勇一面喝着茶,一面想着当初在暖阁第一次见潘厚仁的时候,他只当潘厚仁在说大话,如今看来,花夜已经是潘厚仁的囊中之物,而暖阁怕也是凶多吉少,潘厚仁当初看似吹牛皮的豪言壮语,距离实现也不过就是个时间问题了! “厉害,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朱勇忍不住多瞅了满脸微笑的潘厚仁一眼,心中暗道:“看来今后我还是紧紧的跟着这潘厚仁,方才能够长命百岁啊!” 不得不说朱勇心中下的这个决定非常的英明!事实上到现在为止,潘厚仁并没有真正将朱勇当成自己人,跟朱徵焲一样,都是“用来利用的朋友”而已。可正是因为朱勇下了这样一个的决心,而武人的秉性又让他坚持了自己的决定,才改变了他一生的命运,不至于成为历史上那个遗臭万年的成国公,甚至可以说是改变了他整个家族的命运! 至于说朱徵焲,这位岷王府的世子虽然是因为潘厚仁的提点而躲开了被废的命运,可是他没有朱勇的这份坚持,最终的下场嘛,实在是有些不堪了。 这都是后话,且说潘厚仁邀请了朱勇和朱徵焲之后,又接着去了锦衣卫指挥使衙门。 很久没有见过张晓谶这位掌使大人了,潘厚仁倒是有些想念他老人家。当然,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迫于家中那位的压力。已经很久没有郑和的消息了,潘厚仁听说郑和已经从福建出海去了,好像是去送人回国。 从某种意义来说,郑和这个时候出海并不奇怪,原本历史上他应该是在去年这个时候就已经离开大明,却是因为潘厚仁的穿越,以至于郑和此次下西洋延误了整整一年的时间。 在古人的心中,一年或许不算什么,那些等待郑和将他们送回去的各国使节、皇族们对于留在大明这个花花世界多待一年也绝对不会不高兴,可是大明的“财政部”和“外交部”之间却因为此事而经常扯皮:按照咱们中国人的传统嘛,有朋至远方来,不亦说乎。为了表明地主家有余粮,这些外国时臣、皇族在大明的一切开销用度,可都是包圆乎了! 有冤大头出钱,人家消费还会节省? 在大明多待了一年,这些人消耗的真金白银那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如今朝廷各方面都缺钱,财政部对于这些“供养人口”实在是诸多怨言!可是因为朱棣这个人的风格,大家又不敢摆明了说,只能是打打擦边球,又或者是私下议论一番,但归根结底,财政部的意思就是尽快打发人家走人,可是外交部又觉得这是自己的成绩,是财政部太小气! 结果是双方谁也不服气谁,到最后朱棣也都不耐烦了,干脆就下了旨意,让郑和将这些“外国友人”送走了事! 郑和这不是还在追踪纪纲的行踪么?怎么又变成下西洋了呢?潘厚仁却不知道,郑和虽然没有他自己吹嘘的那么灵光,但手底下总还有几个有本事的人,鼻子有那么灵光,那纪纲纵然是插翅上天,空中多少也要掉下几根毛来,让猎犬嗅到点味儿。 实际上郑和手下的人之所以能够缀上纪纲,最终着落还是在纪纲的家人身上。难怪小说里那些真正的大恶人一般情况下都是孤家寡人一个,拖着家属,实在是一个最大的破绽啊! 而纪纲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落入了朝廷的人手中,他在台湾基隆生活的很幸福! 这话没有半点虚假成分在内。 在基隆,纪纲跟他的几个手下凭借着强大的财力和战斗力,已然成了基隆的霸主。而随着越来越多的手下赶到基隆,纪纲的那颗心又再次膨胀起来! 当初他的愿望仅仅是逃离大陆,保住自己的小命而已。但人性总是不满足的,得陇望蜀是人的通病。 这不,纪纲才刚刚小命无碍,随着势力的膨胀,他又开始幻想,而他幻想的内容,无非是跟后世那位光头差不多:有朝一日能够反攻倒算! 其实抱有这种想法的人总是那些野心勃勃的家伙,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安定和谐的生活就是他们所有的要求了! 纪纲想的却不然! 这才没多长的时间,纪纲就已经将自己手下的编制恢复过来,锦衣卫跟着纪纲到了基隆的人还是不少,光是京师里他那些直属的手下差不多就有三分之一到了基隆,这还是因为有一部分人得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被控制了起来,如果不是郑和跟张晓谶的动作够快,怕是纪纲现在的手下还会更多! 虽说跟着纪纲的锦衣卫当中至少有一半是那种混日子的恶霸狗腿子,但总归还是有些真正有本事,又不甘一辈子当个军户的人。利用这些人不甘的心思,纪纲在整合了基隆原有的那些地下势力之后,很快就建立起了军队的雏形。 说是军队或者不准确,不过在人数上,倒是有个小五百人,其中有两百人是来自锦衣卫系统,纪纲原本的属下。 唯独让纪纲郁闷的是,光有人,武器装备各方面却是严重的不足! 或许有人会奇怪,纪纲难不成就没有给自己准备军火?军火他当然是准备了的,但不在这岛上啊!如今他纪纲跟一众手下已经是登上了大明的海捕文书,全国各地都掀起了一场“捉纪纲,搞严打”的热潮。 在如火如荼的“找纪纲”全民活动当中,纪纲又岂敢冒险让人去将他隐藏起来的军火给起出来?万一被朝廷的人跟踪抓获,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心血? 鉴于如此,纪纲也只能是先进行队伍的训练,另外想法子,给自己这批“直属”部下弄到武器装备。 在孤悬海外的台湾,纪纲只有通过他的好朋友,大海盗胡其三的手,才能弄到他想要的各色装备。 胡其三在台湾岛自然不能被称为海盗,或者是大海盗。恭顺的台湾人给了胡其三一个美名,“海龙王”。 事实上,但凡是中国人当把事业发展到一定程度和规模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的提高自己的道德水平标准!就如同胡其三一般,他明明就是个海盗,可当他真正发展壮大成为统御这片海域的大海盗之后,他就开始给自己的手下制定各种各样的规矩,什么中国人的货船只要货不要命,只取三成不全抢;各种各样表面上看起来很“人性化”的规矩,其实说穿了就是个车匪路霸的行径,偏偏还要给自己套上一层“替天行道”的外衣。 不过至少对于台湾岛上生活的老百姓来说,胡其三这伙子海盗的人马在岛上是不会乱来的,而且他们对渔船这些也是毫不沾染——主要还是因为没啥油水,要鱼,这年头的大海里多的是,何必去抢呢? 相对来说,胡其三对纪纲这个盟友还真是够哥们的,一听说纪纲想要装备,立马就把人给派来了,只不过胡其三却不知道,他的义举,却是给纪纲带来了一场大祸! 第365章 擦肩而过 胡其三的势力,基本上可以说是从江浙沿海一直延伸到福建,南海。 也就是说,但凡是大明的海疆,基本上都是胡其三的地盘。当然,这个时候的大明在海上力量方面是强大的,胡其三只能算是海面上的“黑恶势力”,当不上主旋律! 但就算是“黑恶势力”那也算是相当的了不起了,或者说胡其三能够在郑和的虎须之下生存,本身就是一件牛比的事情,要知道郑和的远洋舰队在出航的时候,可是兼顾着打击海盗的职责,运气差点的海盗,只要出现在郑和舰队的控制范围内,那就是全军覆灭的结局! 按照后世的估算,以郑和远洋时那种庞大的阵容规模,其舰队能够直接控制的海域面积实在是大的吓人,故而这个时候的大明海疆,也可以说算是比较靖宁,跟其后几百年相比,已经纯洁的像是天堂! 即便是胡其三,在出海的之前也会好好的打听郑和舰队的动向,如果说郑和舰队最近有行动,那么打死胡其三都不会出海,至少他自己不会出海! 甚至于在一次惊吓之后,胡其三但凡知道郑和的舰队还留在大明海疆,他就绝对不会亲自出海!也就是说,最近胡其三也是在老窝里窝了快两年了,人都快要发霉了! 可就算是发霉,胡其三也不会出海!收到纪纲的要求之后,胡其三只是派了自己手下人去处理,他自己仍旧是没动。 假如说胡其三他真是够朋友,为了纪纲不顾一切出海的话,或许以他谨慎的性格来说,就不会被郑和手下的快船给缀上了! 其实郑和早就已经猜到,纪纲出海之后,唯一可以投靠的人就是胡其三!不是说诺大的海域里就只有胡其三一个势力,只是想想纪纲自身的级别,就算他在锦衣卫担当指挥使的时候要去结交这种势力,别的小鱼小虾那也是瞧不上眼啊。 所以郑和一出海,首先做的事情就是监视胡其三! 纪纲的家人虽说也有人在追踪,但始终不是很有效,直到出海都没能将其拿下,不得不说官僚主义害死人。纪纲家人那边没有成绩,所有的重担就落到了郑和这边。 幸亏最后的结果没让郑和失望,通过对胡其三手下船只的监控,终于找到了纪纲存在的蛛丝马迹! “纪纲,在夷洲鸡笼?” 宝船上,郑和穿着官府,一脸的凝重!跟在京师的时候不同,只要一出海,郑和脸上往往就很少看到笑容,只因为一旦离开陆地,郑和就肩负着数万人的性命,更不用说舰队本身所代表的,庞大的朝廷财富。 “是的!” 郑和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脸色稍微舒缓些。 “知道人在哪里就好!”郑和点头道:“通知下去,我们这就去鸡笼!” “大人,若是要去鸡笼的话,那咱们舰队里那些外国人。。”那情报官忍不住提醒郑和,毕竟这趟出使西洋的使命,就连朱棣都很看重,舰队里的那些外国使节、皇族,这是他们对大明的最后印象,前面九十九步都已经走得很好了,谁也不希望在这最后一步上出点岔子。 听到提醒,郑和那对剑眉也是微微的一蹙,想起从京师出发时,皇上交待的话来。 “纪纲固然重要,可是爱卿啊,你护送的这些人可是不能出半点岔子的!咱们大明乃是天朝上国,总是要让那些番邦看着,天朝上国就应该有天朝上国的模样啊!” 朱棣的言下之意,其实就是要郑和分清楚轻重缓急,纪纲的事情,能查则查,但是绝对不能因为纪纲而影响到舰队的主要任务,尤其是不能在那些外国人面前丢了天朝上国的脸! 一个帝国最高特务机构的总管尽然叛变了,这种事情,难道还不够丢脸么?对此,朱棣一直是不愿意跟那些外国人主动提及的。当然,弱国无外交,凡是愿意派出使节到大明,甚至是本国皇族亲自到大明的,一般都是在各方面比大明更加弱的国家,这些人当然不会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踩大明的颜面,尤其是在朱棣面前。 可这些人口中虽然不说,但如果真的将舰队主力开去台湾,跟纪纲打上一场的话,那个时候这些人心中会怎么想呢?而且现在纪纲在台湾具体的情况还不明朗。 郑和常年出入在这片海域,当然也知道这些地方海盗横行,尤其是那个胡其三,虽说他已经注意这厮很久,可偏偏始终找不出那厮的老巢所在。找不到老巢,光是收拾外围的那些船只,等于是大炮轰蚊子,毫无意义。 而现在已经很明显了,纪纲跟胡其三这个“海龙王”搅在一起,还真是让郑和有些头疼了! “那海龙王最近有什么动静没有?” 郑和转头,问向船舱里另外一个人。 “暂时没有听说胡其三有什么动静,是了,除开这次他派船只到夷洲之外,说起来也是奇怪,那胡其三凡是大人的舰队在港时,都不会有所行动,这次怎么就转了性了?” “哼!”听到属下的汇报,郑和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还不是因为纪纲!纪纲这厮,嘴皮子倒是好使的很,哄人很有一套,那胡其三不过是个大字不识的海盗头子,怎么可能是纪纲的对手,我看啊,海龙王的势力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换个人来管理了!” 郑和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纪纲即将取代胡其三的地位。 这种事情还真是很难说,如果纪纲能够一直游离在朝廷的追捕之下,或者说朝廷追他追得不是太紧,让他有那个功夫的话,可能性还真是很大啊! 只不过郑和这话也过于武断了一些。 首先,胡其三根本就不是他口中“不学无术”的海盗头子,实际上人家虽说谈不上饱读诗书,但至少不是白丁,而且兵法也研习了不少,没有几把刷子,又是如何掌控这片诺大的海域? 另外,不管纪纲的嘴皮子有多厉害,他也永远别想取代胡其三,或者说除非纪纲能够比海龙王还要熟悉大海——海盗可不是山贼,喜怒无常的大海,比起沉默的大山来,危险系数至少高过十倍,不当个浪里白条,就没有揽瓷器活的本钱! 所以胡其三不是那么容易被纪纲取代的,郑和这是白替人家担心! 倒是郑和自己,因为舰队里那些外国使节的存在,而感到无比的忐忑。从他内心出发,是很想抓住纪纲的,只因为纪纲这个人实在是个人物,他不死,他的那些手下就不会消停——虽说京师里已经查了很久,可随着深挖之后,一直不断的有爪牙被挖出来,这还仅仅是京师而已,而锦衣卫在全国各地还有那么多的卫所,这些卫所里面又有多少人已经被纪纲所笼络? 可以这样说,只要纪纲还活着一天,他这些隐藏在大明全国各地的爪牙就是一个又一个的不稳定因素,天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就会爆发,给大明社会造成强烈的冲击? 郑和跟张晓谶,已及后来从昆明赶回来的吴中,是朱棣指定的三人小组,对于纪纲案的真实情况,也是最清楚的! 从目前挖掘掌握到的证据来看,纪纲这老小子可是真正的想要当皇帝了! 吴王,这个朱棣的兄弟当初在家中弄了龙袍什么的,想当皇帝想疯了,结果被举报查了,在吴王府的假山地道里弄出了全套帝王用品,而纪纲更是疯狂,竟然将其中一半的证物弄到了自己的一处别院里,据那别院里的下人们交待,有些时候纪纲会在半夜里将龙袍穿起来,过一把皇帝的瘾! 虽说郑和平常跟纪纲并无往来,可是对纪纲的性格还是颇为了解。纪纲有着相当坚毅的性格,以及强烈的赌博心态。想当初他在燕京拦朱棣的马头自荐,那就是在赌,他赌的是朱棣会不甘雌伏,总有一天会当上天下之主! 事实证明这一把纪纲赌对了,而且带给他巨大的利益!可就算是这样,纪纲仍旧不满足,到后来竟然做起当皇帝的梦来了。 “这可如何是好呢?” 郑和苦思半晌,却也没有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或许有人会认为这事情很好解决,只需要分一部分战舰去鸡笼绕一圈不就搞定了?然而郑和心中想的却并非如此简单! 首先在大明朝,锦衣卫作为一个监督监管的力量,早已经深入到大明朝廷的每个阶层当中,就连郑和下西洋的远征舰队,每一艘大型战舰上,都或多或少有锦衣卫的人存在! 是,郑和是这支舰队的总司令,一旦出海,他的话就是命令!可是谁敢保证,如果在郑和不到场的情况下,那些战舰上的锦衣卫在见到纪纲之后不会投敌?纪纲此人对锦衣卫的掌控实在是已经到了深入骨髓的程度,这一点从后来被朱棣提拔起来的张晓谶前段时间的艰难日子就可以看出来。 如果说郑和亲自率领战舰去鸡笼,那这边主力舰队里的那些外国使节的安全谁来保证呢?如果进攻鸡笼的情报走漏了,纪纲来个破釜沉舟,利用战舰上锦衣卫的接应,偷偷潜入外国使节所在的宝船,将那些外国使节劫持或者是杀害,那郑和完成不了任务事小,让大明在全天下面前丢脸事大啊! 不要怪郑和想得太复杂,正是因为多年的海上生活经历,让郑和对大海崇拜的同时,也有着深深的畏惧!在陆地上,郑和可以陪潘厚仁玩“先斩后奏”,可是一旦他率领舰队踏上大海,远离京师,他就会变成一个谨小慎微的人。 不是他胆子小,而是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任何一点失误,都有可能给整个舰队带来重大的、难以挽回的损失! “先向鸡笼航行吧,但是传令快船,没有我的命令,一律不准进入鸡笼海域!” 最终郑和还是选择了保守的方式,咱不急着打,先去看看,如果可能就登陆,如果不行,哼,等到回来的时候再收拾了你! 一个小小的鸡笼港,一个没有多大自持能力的夷洲,如果不是担心别的事情,郑和又岂会放在眼中呢? 正是因为这样,纪纲才算是逃过了一劫。 当郑和派出来的快船远远看见鸡笼港上一排排全副武装正在训练的士兵,而且分明是不属于大明朝的士兵之后,郑和就彻底打消了硬攻鸡笼的想法,不是因为打不下来,而是因为在攻打的过程当中必然会将纪纲在夷洲自立为王的消息传出去,对于大明来说,这可真是一件打脸的事情! 故而郑和率领的庞大舰队可谓是擦着鸡笼而过,却没有将一丝浪花溅到鸡笼港的土地上!郑和并不知道,正是因为他谨小慎微的性格,导致将来纪纲坐大,难以收场,甚至成了郑和一生当中最大的败笔! 第366章 谁在改变历史 京师里的潘厚仁还在因为今日无法邀请郑和而遗憾。 当他赶到锦衣卫指挥使衙门的时候,更遗憾的是连张晓谶的面都没有见到。 并不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所以潘厚仁才没能见到张晓谶,实在是因为张晓谶出去办案了! 张晓谶办的自然是纪纲的案子。照理说张晓谶年纪也不小了,凡事也不应该这么卖力,可这是皇帝钦点啊,他能不重视么?哪怕坐在颠簸的马车里就像是在受刑一般难受,但张晓谶还是得咬牙挺着。 潘厚仁到指挥使衙门的时候,张晓谶正在赶往福建的路上!跟他一起上路的,还有两个刑部的侍郎。 前文也说了,纪纲对自己的家人是有安排的,而朝廷的鹰犬一路追踪纪纲的家人,最终却是在福建失去了线索!没有线索就意味着任务的失败,而失败就必须要承担责任! 张晓谶就是专门赶去处理这件事情的! 同时朝廷还派出了刑部的两个侍郎,不外乎就是朱棣对张晓谶的工作效率已经有很大的不满,甚至是怀疑——让纪纲曾经统领过的锦衣卫番子去抓纪纲,真的能够成功么? 朱棣当然不是在怀疑张晓谶,如果不是因为他对张晓谶有着绝对的信任,又岂会让张晓谶当上掌卫使,来牵制纪纲?朱棣真正不信任的,其实是锦衣卫这支皇帝亲军的忠诚,以及办事的能力! 而朱棣这个念头,潘厚仁是直到跟黄俨见面的时候,才回过神来。 潘厚仁是来邀请黄俨参加今天晚上的晚宴的。虽说黄俨没有拒绝,可是他那忧心忡忡的模样,让潘厚仁感觉很惊讶——在潘厚仁的记忆当中,还没见过黄俨表现出过这般的神情。 等到潘厚仁问明白了之后,也不知脑子里那根筋犯了毛病,竟然脱口而出道:“东厂!” “啥?” 黄俨一时没听清楚潘厚仁说的是啥,忍不住反问道。 “厄.” 刚刚那两个字一出口,潘厚仁就知道自己坏菜了!东厂这个机会最初建立的目的虽然仅仅是为了监督锦衣卫,但是到了明朝后期,东厂、西厂和锦衣卫这三个本应该是皇帝最大依仗的机构,却沆瀣一气,跟着天下的那些贪官一起欺骗深宫里的皇帝,最终弄得明朝失去民心,被满清给夺了龙气! 所以潘厚仁在心中其实并不愿意朱棣成立东厂,或者是西厂!潘厚仁更希望能够在朱瞻基这一代,完成对大明的法制化、资本化,从而走上真正的富强道路! 然而,当潘厚仁面对黄俨的时候,心中又感觉很歉疚!只因为黄俨就是东厂的第一任厂督!这个炙手可热的位置,或许就是黄俨一辈子能够达到的最顶点,如果说潘厚仁成功阻止了朱棣建立东西两厂,岂不是就等于破坏了黄俨的好事? 这样的事情,潘厚仁又岂能忍心? 沉思良久,潘厚仁终于开口道:“大哥,皇上对锦衣卫不信任,这种事情也并非无解啊!” “哦?” 潘厚仁的话让黄俨很惊讶!作为朱棣的身边人,黄俨是发自内心的愿意为朱棣排忧解难,这几天朱棣茶饭不思,黄俨看在眼底,是“疼”在心底! 对于潘厚仁,黄俨自问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最近这些日子以来,潘厚仁在各方面表现出来的能力实在是让黄俨很惊讶——当初的潘厚仁,仅仅是个昆明城里的混子,大不了就说是个混子头目而已。 可是谁能想到这才短短一年多的功夫,潘厚仁就已经事实上跨进了大明最核心的政治圈子里,而且深受朱瞻基的青睐! 黄俨当然知道宫里宫外都有不少人想将潘厚仁至于死地,而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就是时不时的在朱棣面前提及潘厚仁的名字。 “大哥,你有没有想过,锦衣卫之所以被纪纲带到今天这样难以收拾的境地,最关键的问题,还是因为缺乏监管啊?” 潘厚仁最终还是决定将话题引入进来,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想让黄俨错失一个机会,更重要的是,东厂本身就是历史上存在的事物,潘厚仁不愿意肆意的去修改历史,哪怕到现在因他而出现的历史变化还没有带来什么严重的后果,可是没人能够向他保证历史可以随便他折腾! 再有,任何一个机构最初创立的时候,本意都是善的,或许纵观中国历史,真正本着“恶”而创立出来的机构,那真是少之又少的!然而到最后机构的变质,往往还是因为人的问题。 潘厚仁不敢保证,假如他阻止了东厂的成立,将来会不会直接冒出个西厂,又或者是别的什么机构来?至少黄俨这个人,潘厚仁感觉还不算是个坏人,他管理东厂,或许还能保持一段时间不变质。 经过脑子里一番思考之后,潘厚仁才终于有了决定! 黄俨虽然是个太监,但脑子很好用。假如他脑子不好用,又岂会在朱棣身边一待就是多年?潘厚仁的话算是点醒了黄俨:锦衣卫权力太大,又没有监督,只要指挥使心中有了邪念,下面的锦衣卫又岂能阻止?整个朝廷唯一能够制衡锦衣卫的只有皇帝,可是皇帝对锦衣卫里发生的事情,又只能从指挥使口中获得. 这样一个恶性循环很快出现在黄俨的脑子里,而黄俨也在短短的几个呼吸时间里就找到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事实上潘厚仁已经把这个方法送到了黄俨的嘴边: “厚仁,你的意思是让皇上重新成立一个机构?” 听了黄俨的话,潘厚仁当然要点头,他刚刚已经将“东厂”两个字都说出来了,黄俨要是再不能想明白,恐怕也就没有去当那个厂督的必要了! “可是,锦衣卫已经是天子亲军了,还有什么样的机构更适合去监督呢?”黄俨额头上两条花白的眉毛又皱到了一处,毕竟受到时代的局限,他的眼光又岂会像潘厚仁那样开阔。 “我的好大哥啊,你说咱们这大户人家,都有看家护卫吧?”潘厚仁为了让黄俨对于东厂有深刻的了解,更深一层来说,是为了黄俨能够有能力去说服朱棣,故而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采用一种启发式的提问。 “那是当然!” 黄俨点头,虽然他不知道潘厚仁这样说的意思,可他明白,潘厚仁的话肯定跟他的问题有关。 “那你这个当家主的,平常时候管过这些看家护卫么?” “好像,很少,没出事的时候,基本上不管.”黄俨这是实话,他本就是待在宫里的时间多,外出住在府邸里的时间少。 “那平常时候,是谁在管那些看家护卫啊?大哥你好好想想,或许这事儿你真该跟皇上说说了!” 潘厚仁说到这里,就再也不提这回事了,而是开口邀请黄俨参加今天晚上他在暖阁举行的宴会。 “好,晚上大哥一定到场!” 黄俨同样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情只要点到,他还是能够明白的!甚至于因为潘厚仁举的这个例子相当的贴切,以至于是给黄俨打开了扇窗户,让他看到了自己从未曾想过的一个世界——原来太监也能有春天! 此春天非彼春天!等到潘厚仁离开之后,黄俨并没有急匆匆的就去找朱棣,汇报刚刚潘厚仁说的话。 正是因为黄俨已经彻底明白潘厚仁说这番话的含义,所以他才没有急匆匆的去找朱棣,相反,他越是思考潘厚仁的话,就越觉得这件事情要慎重。 事实上潘厚仁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东厂这个机构,从建立起来的那天起,就没有被人喜欢过。当个厂督,虽说是有些风光,可是在后来文人的笔墨当中,东厂的厂督好像都是无比邪恶的变态。甚至于在后世的影视作品里,东厂厂督的太监,往往是一个让人看着都恶心的家伙! 然而很少有人去想过,像锦衣卫这样一个没有上锁链的疯狗,如果不是后来东厂的约束,又会出多少个纪纲来? 这就好像在后世,纪委的存在纵然一开始让老百姓们拍手称快,然而当纪委的人都已经陷入贪污的泥潭时,老百姓往往就会骂的更凶! 锦衣卫,纪委,其实都是差不多啊差不多的。 邀请了朱勇、朱徵焲和黄俨,潘厚仁也没有忘记自己还要邀请张兴。 等到潘厚仁忙完这些事情回到自己家中时,却发现大堂里,三个女人正聊得开心呢! “你们聊什么这么高兴?” 潘厚仁心中倒是乐得看见自己女人们之间相处融洽,可是在他内心当中,也总觉得眼前的情景像是虚假的繁荣,就如同后世的“狗的屁”一般。 “厚仁你回来了?” “相公!” 三个女人对潘厚仁的称呼各不相同,从称呼当中多少能够判断出亲疏远近来——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总要近一些。 “嗯,回来了。对了,晚上我不在家吃饭,张兴老爷子呢,晚上我要请他一块儿出门吃饭去!” 大庭广众之下,即便是漪梦也不敢立刻投入潘厚仁的怀抱,三个女人只是眼巴巴的望着潘厚仁坐到大堂的家主位置上——在古代,即便是男人不在家,这个位置也没有任何人敢坐上去。 秀娘就坐在潘厚仁的右边,她是潘府的女主人,这一点即便是漪梦也无法改变。 “又要去哪里吃饭?”听到潘厚仁的话,秀娘脸色略微有些变化,这些日子潘厚仁的应酬也未免太多了些。 其实秀娘跟段灵玉已经算是够贤惠的了!至少在潘厚仁看来是这样。若是放在后世,自己老公经常出入勾栏院子、茶坊酒肆,女人不发飙才怪了! 有时候潘厚仁都忍不住感慨,对于某一部分男人来说,古代还真是天堂啊!只有你有实力,有财力,即便是有了三妻四妾,家里的女人也不会管你在外面如何的胡天胡地,至于说河东狮吼那样的女人,若不是千载难逢的极品,又岂会频频出现在后世的影视作品里? “也没啥,就是约了几个朋友,晚上在暖阁里小聚一下!” 第367章 解释起来很麻烦 潘厚仁是尽量将这话说得轻松一些,以免让三个女人想的太多了!听到潘厚仁这话,三个女人脸上的神色又不尽相同。漪梦算是最平淡的一个,谁让她半辈子都在那种场合里生活,说起来她甚至比秀娘更清楚那些勾栏里的姑娘们可怜的身世,故而她不会歧视那些姑娘,更不会阻止自家相公去“扶贫”。 然而段灵玉就不同了! 出身于天龙寨的段灵玉,本身的性格就火爆,想当初在春兰阁,不就跟潘厚仁发生了直接的冲突?如果当时不是因为段正鑫问明白了潘厚仁的身份及时转了风向,最终会闹成什么样子还真是难说! 如今听到自己夫君冠冕堂皇的说要去暖阁那种地方跟朋友小聚,段灵玉的脸色当真是阴沉的有些可怕! “怎么又去那种地方,不干净!” 段灵玉说这话完全没有针对谁的意思,可她却忘记了,不管是漪梦还是秀娘,都跟勾栏院子有一段不得不说的关系。说勾栏院子不干净,那岂不是在隐射她们两个? 漪梦很聪明,即便是她心中不舒服段灵玉这话,可她明白自已在潘府的地位,故而她仍旧保持着微笑,低声道:“妾身是信得过相公的!”她一面说还一面用眼角的余光去瞅那秀娘! 秀娘的真实身份潘厚仁并没有告诉漪梦,他还没有那么八卦。可是秀娘的经历,漪梦却是已经知道了,是秀娘自己说的,这些事情反正都隐瞒不了,与其今后才漪梦知道之后鄙视自己,不如大大方方的说出来。 果然,即便是以秀娘如今的养气功夫,在听了段灵玉的话之后,脸色也是微微变黑,嘴皮子动了动,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段灵玉还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已经得罪了两个女人,仍旧在对着潘厚仁道:“真不知道你们男人为什么就喜欢那种地方!” “呃.” 潘厚仁当然知道段灵玉刚刚那句话并不是有意要伤害谁,这女人就是心直口快,估摸着不仅仅是性格原因,更有民族风气。虽然潘厚仁不生气,可他却是为段灵玉担心,要是漪梦跟秀娘联合起来,那段灵玉将来在潘府的日子还真不好过! 不动声色的细察两个女人的反应,潘厚仁随即心中有数,他站了起来,对段灵玉道:“男人家的事情你们能懂么?灵玉,我好些日子没过问过账目了,你还是随我来书房一趟,不处理好了,今天咱俩谁都别吃饭!” 潘厚仁发话了,不管是秀娘还是段灵玉都不敢不从。至于说漪梦,她只是望着潘厚仁的背影偷偷的在笑。 “你在笑什么?” 秀娘本身是练武之人,身边的动静很难逃脱她的感觉。 “姐姐啊,你说相公他会不会为咱俩讨回公道呢?”漪梦脸上仍旧带着笑容,并没有半点掩饰的意思,直接就开口问道。 “讨回什么公道?灵玉她得罪我了么?”秀娘口中虽然是在否定,但双眼当中孕育的笑意,却是没能逃过那漪梦的观察,当下漪梦也回过神来:原来我还不能介入到你们当中啊?没关系,慢慢来,我就不信将来我在潘家不能有一席之地! 跟着潘厚仁到了书房的段灵玉脸色发暗,可她仍旧不知道潘厚仁叫她来的真正原因,还以为是潘厚仁真的要检查账目。 可是当潘厚仁半天都没提账目的事情之后,段灵玉才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她主动开口问潘厚仁,潘厚仁才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灵玉啊,你今后也是我的女人,难道你就不知道,这情场,如战场啊!” 不得不说,潘厚仁还是希望自己能够做到一碗水端平,谁也不偏颇的境界。他并不会因为段灵玉曾经跟他发生过冲突,或者是段灵玉是白族人,就欺负她。事实恰恰相反,白族姑娘特有的那种直爽反而让潘厚仁打心眼里欣赏。 之所以潘厚仁很少跟段灵玉聊天,就是因为他担心自己忍不住!而根据他对白族姑娘的了解,像他跟段灵玉之间的关系,一旦他忍不住,那段灵玉是绝对不会拒绝的! 问题还是出在秀娘的身上! 不可否认秀娘是潘厚仁这一生最重要的女人,至少是之一吧!潘厚仁不希望自己做出让秀娘伤心的事情!既然秀娘希望潘府的一切都能符合纲理伦常,那潘厚仁就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到。 然而今天发生的事情,让潘厚仁不得不给段灵玉开点小灶了! 一面跟段灵玉解释,潘厚仁一面在仔细观察着这个女人。 应该说经过一年的时间之后,段灵玉已经出落得更加成熟,甚至于她身上那种野性子正在慢慢的消失,被一种“沉稳”所取代。 可是潘厚仁并不希望这样。 “灵玉,潘氏集团里面的工作,你是不是不喜欢做啊?” “我.没有,其实比待在家里无聊强!”经过潘厚仁的一番解说之后,段灵玉已经明白自己刚才的失误,或者说是错误。她也有些后悔,怎么一到紧要关头,自己就不能三思而后行呢? “唉,灵玉,你听我说。”潘厚仁放低了坐姿,尽量让自己的双眼跟段灵玉的视线在同一条水平线上,这才开口道:“你,秀娘,徵徵,你们都是我的女人。我并不想从你们身上压榨什么,我只是希望你们能能够开开心心的过一辈子,人生短暂,难以面面俱到,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不管段灵玉此时是真的明白还是假明白,在这种氛围之下,她也只能是缓缓的点头,然而才点下头不到半个呼吸的功夫,她又本能的开口问道:“那漪梦呢?她算不算是你的女人?” “这个.” 潘厚仁微微一愣,随后坐直了身子。段灵玉的这个问题当真是尖锐了!相信如果换成秀娘,就绝对不会问这样的问题,潘徵徵的性格,也肯定不会! 看着眼前这个面色白皙、五官精致、眼眉当中仍旧还留着淡淡野性痕迹的段灵玉,潘厚仁心中不由得很矛盾。这种野性,是他欣赏的,可有些事情,还真是让他感觉难堪啊! “她,她现在只能算是半个吧!至少在生理学上来说,她是我的女人没错!” 既然段灵玉的性格就是这样,潘厚仁干脆尝试着用段灵玉的思维方式来跟她交流。果然这样一来反而轻松了很多,只不过接下来段灵玉又给潘厚仁出了一个大大的难题。 “相公!” 这还是段灵玉第一次对潘厚仁用“相公”这个称呼,叫得潘厚仁又是一愣。 “那个.你能不能从生理学上把我也变成你的女人呢!这样我就是你整个儿的女人了!” “啊!” 潘厚仁呆住了!他相信段灵玉未必就明白啥是“生理学”,但这个聪明的白族女孩子,竟然果断而又勇敢的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段灵玉等不来潘厚仁的回应,整个人像是一条蛇似的,在凳子上扭来扭去,她低着头,但没过多久的功夫,她又勇敢的抬起头来,一双大大的眼睛就那么望着潘厚仁! “这个.这个怕是有些不合适吧。漪梦她,她是因为机缘巧合.” 潘厚仁感觉从他嘴巴里说出来的话就连他自己都没法说服。神马叫机缘巧合?难不成他跟段灵玉之间的关系还没有他跟漪梦深么?人家女孩子都主动了,而且是名正言顺的情况,难不成他潘厚仁还要“禽兽不如”一盘? 可是,他就没那个勇气点头啊! “咳咳,灵玉,这个问题,我们明天再讨论如何?今天晚上我在暖阁里请人吃饭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今天晚上的晚宴对咱们潘氏集团的发展很重要.”男人嘛,不管是“禽兽”还是“禽兽不如”,总能给自己找到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段灵玉难掩眼神中的失望,然而她再怎么勇敢,仍旧是个女孩子,她还没有达到后世的那种程度,总不能让她现在就趁着四下无人,将潘厚仁“逆推”了吧?虽说她要是真那么做的话,潘厚仁一定不会反抗——傻子才会反抗呢! “我明白的,明白的!” 心中失落的段灵玉只是点头,她那副模样让潘厚仁心中也很怜惜,干脆上前一把将段灵玉揽入怀中,下巴抵住其发际,“乖,放心,迟早都有那么一天,好事多磨嘛,到时候你可不准害怕啊!” “我当然不会害怕!” 不愧是敢爱敢恨的女子,被潘厚仁突然抱住,段灵玉也仅仅是最开始的时候身子微微紧绷了一些,随后就彻底放松,像是融入到潘厚仁的怀中一般。 跟已经彻底歇业的花夜不同,暖阁虽然因为“严打”而生意一落千丈,可其毕竟还是整个京师城里行业的排头兵,京师那些大大小小的勾栏院子皆是翘首以盼,可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暖阁的硬件规模摆在哪儿呢,哪怕客流只有往常的三分之一,但仍旧是远胜其他的院子。 如果不是潘厚仁预定的话,那么等到晚膳的时候,以他在大明的行政级别,就别想从暖阁里拿到一个雅室。当然,同样以他的行政级别,不管白玉兰心中有多讨厌这个少年,她也不敢不接受预定,或者说将潘厚仁预定的房间让给别人——越是在天子脚下,做生意的人就越是要注意这点,谁知道预定的人背后有多大的能量呢?万一得罪了贵人,那就会吃不了兜着走,关门都是轻的。 作为今天的东家,潘厚仁自然早早就到了暖阁,在雅室里等着了。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将自己今天邀请的“贵宾”名单丢给了暖阁的门子,别小看暖阁的门子,可以说这些老门子基本上是将京师里所有达官贵人的脸都映入了自己的脑子里,是决计不会错过或者是认错的。 李生安并不比潘厚仁晚几步,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潘厚仁屁股才沾上板凳,李生安就来了。 “哟,潘爵爷免礼,请坐请坐!” 看潘厚仁要起身迎接自己,李生安谄媚的点头哈腰,随着时间的推移,李生安现在对潘厚仁是越来越佩服了! 第368章 宴是好宴 最开始李生安仅仅是因为黄俨的关系,还有吕震的命令,才对潘厚仁有些尊敬。可是等到潘厚仁在京师里弄出那个“国色天香”,虽说还没有正式开业,按照潘厚仁在昆明的模式,在建工程一律用蒙布遮蔽起来不给别人看,但李生安作为教坊司的掌署,还是接到邀请去参观过。 应该说国色天香对李生安的冲击实在是太强烈了,那种可以在房间里就上厕所洗澡的设备更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 当时李生安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将这个法子献给工部,甚至是献给皇上,但他转头一瞧见黄俨,顿时心中就歇了火——可不是么,没见黄公公在这里?凭潘厚仁跟黄公公之间的关系,难不成还能等到他李生安? 但李生安也没有彻底死心,既然潘厚仁脑子里有如许多的奇思妙想,将来总有自己分一杯羹的时候。 李生安还年轻,所以他的眼光放得更远。 不得不说李生安还是一个很有头脑的太监,他跟宫里的大多数鼠目寸光的太监不同,他知道什么叫做“投资”。 所以他今天来得很早,既没有抢在潘厚仁之前进入暖阁,也没有让潘厚仁多等他一刻的功夫。表面上看这是李生安时间掐的好,其实这年头没有手表,谁能够把时间算得这么精?真正的答案就是李生安早就已经到了,只不过没有现身,直到潘厚仁进入暖阁,他才连忙跟了进去! 所以说,细节决定成败,一个人做事究竟能够得到哪种程度,还是要依赖他的决心和努力的程度。 对于李生安此时能够第一个出现,潘厚仁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高兴的,至少他不用一个人枯坐了——刚刚才在家里被“三娘教子”,潘厚仁绝对不会给自己叫几个姑娘来打发无聊的时间。 故而李生安的出现就很重要了。一方面可是让潘厚仁不那么无聊,一方面,潘厚仁还能“顺便”提及在暖阁挖人的事情。 “这里就是名单了,还请潘爵爷过目!” 李生安很上路,刚刚坐下来,气都还没喘匀,马上就从怀中掏出了厚厚的一叠纸来。虽说李生安是教坊司的掌署,可他也不会把那些姑娘的身契带着随便跑,这点职业准则,他还是要遵守的! “掌署大人真是客气啊!” 潘厚仁口中说着客气,手却是不慢,一把就接过来,粗粗的一扫,这暖阁跟教坊司的关系还当真不一般,光是名单就有七十多个! 可暖阁里真有这么多姑娘么? 潘厚仁总觉得怕是没有这么夸张吧,七十多个呢,难不成整个暖阁里所有的姑娘都来自教坊司?这种可能性应该说几乎是没有的,因为任何一个勾栏院子的老板都不会干这样的傻事——所有姑娘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她们要是紧紧地抱成一团,院子还要不要开门了? “潘爵爷有所不知,这名单上的女子只是暖阁以自己的名义从教坊司带走的,可是依咱家所了解,最多只有一半的姑娘留在暖阁里.” “啊?” 听李生安这么一说,潘厚仁也惊呆了,还有这种事情?劳务输出么? 随后经过李生安一番解释,潘厚仁才终于明白过来。 原来教坊司这种地方,可不是随便哪个勾栏院子都能去要人的。教坊司又不是人贩子,一手交钱一手交人,照规矩说教坊司是没有权利将旗下的姑娘“转让”,只因为这些女人都是“劳教犯人”,所以即便是暖阁、花夜这种关系户,都是从教坊司里将人给“借”出来,那可是有借条的。 而暖阁之所以借了七十多个姑娘,其实一半以上都是给了别的院子,而暖阁则是收“租金”。严格说起来这种行为也就挖了国家和政府的墙角啊,不用说潘厚仁都能猜到,以暖阁和花夜的关系,当初在教坊司里借走这些姑娘时,那是一分钱都不用花的。可是他们将姑娘出租给其他院子,那租金绝对不菲。 “潘爵爷,当初.”或许是因为注意到潘厚仁的脸色变化,那李生安很有些惴惴不安,刚想要开口解释,就被潘厚仁挥手打断,“李掌署不用解释,这些事情我明白的,不过你放心,我潘厚仁旗下的院子不管从教坊司要多少姑娘,都会按照市场价格,银子一分不少的给国家!” 潘厚仁说的是国家,而不是给他李生安,这一点让李生安心中颇有些怨怼。太监爱钱这是真理,可李生安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来,再说教坊司的收入增加了,对他李生安下一步转任也有很大的帮助,这样一想,李生安又高兴起来,连连对潘厚仁表示感谢。 两人也没聊多长时间,朱勇跟朱徵焲也来了,最后来的是黄俨。 虽说黄俨真正的品级跟朱勇和朱徵焲没法比,可人家关系铁啊!跟皇上的关系就不提了,就凭人家是潘厚仁大哥这点,都让朱勇和朱徵焲在黄俨面前没脾气,就更不用说李生安了。 黄俨来了,今天晚上的晚宴才算是真正开始。只不过黄俨好像知道自己今天坐在这里并不是要实际解决什么问题,仅仅是帮潘厚仁撑起场面来而已。 暖阁的接待还是一如既往,唯一的区别就是照理说应该来暖个场子的白妈妈,始终不见人影! 白玉兰看不到人影,潘厚仁并不担心。毕竟她是暖阁的掌柜,难不成还能飞到天上去?再说了,有李生安这教坊司的掌署大人在,白玉兰可不要逼潘厚仁一会将暖阁里的姑娘硬生生带走一半才是! 李生安是绝对有这个资格的,只需要他一句话,凡是教坊司名单上的姑娘,就必须跟着他走!不走?不走那就取脑袋,别忘了,这些女人说到底,那都是朝廷的“劳教犯”,难不成是想畏罪潜逃了? 所以潘厚仁是一点都不担心白玉兰搞什么花样,先吃饭,该聊天的聊天,吹牛的吹牛,大家先吃饱了有力气,然后才说接下来的事情。 潘厚仁的盘算那是一点都没错。此时白玉兰就在暖阁她的专属房间里,焦急的来回踱步之中。 她当然知道潘厚仁现在手中掌握着什么样的力量,她自己是不成了,以卵击石?不,她在潘厚仁面前连个“卵”都算不上,没有太子的那一层关系,她白玉兰就是个婊子! 婊子算个卵?显然不够资格! 所以白玉兰只能将潘厚仁准备挖暖阁墙角的事情,告诉了太子朱高炽!可她没想到的是,直到现在朱高炽那边也没有半点回音!这是过去从不曾发生过的事情,大半天的功夫了,往常替两人传递消息的人始终没有出现,白玉兰能不焦躁么? “殿下这是怎么了?我到底该怎么办,殿下总要给我个准信儿啊!”白玉兰她哪里知道,就在她将消息传给了朱高炽的同时,也有人将消息传递给了朱瞻基。 既然在京师里开勾栏院子是朱瞻基交给潘厚仁的任务,潘厚仁又岂会不好好的借助一下整个大明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即便认可朱高炽的太子之位,朱瞻基也绝对是全大明第三号人物。 在明知道白玉兰会找朱高炽帮忙的情况下,潘厚仁当然要让人去通知朱瞻基,事实上朱瞻基也安排的有人,就住在潘厚仁家的旁边。 对于朱瞻基来说,要安排这么件事情实在是太简单了,潘厚仁也不反对,至少潘府也多了一层安全保障,难不成真有不开眼的家伙敢对潘府做点什么,朱瞻基派来的人还会眼巴巴的瞅着而不动手? 通过这种固定的方式,潘厚仁将信息传给了朱瞻基。 得到消息之后的朱瞻基一面赞叹潘厚仁动作够快,一面也寻思要怎样让自己的父亲放弃暖阁! 想来想去,朱瞻基也不认为自己有说服父亲的能力,所以他就找了一个很简单的法子——告诉朱棣! 当然,他是从大义的角度跟朱棣汇报的——前些日子朱棣都已经下了明确的指示,皇亲国戚一律不得跟勾栏这些肮脏的行当扯上关系,其实指的就是他两个不争气的儿子。 朱高燧收手很快,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重,唯独就是朱高炽,仗着自己是太子,身份搁那儿了,竟然暗中继续保持着跟暖阁的往来,尤其是白玉兰这个尤物,朱高炽更是割舍不下。 朝中大臣虽然知道,但却不好在朝会上提出来。毕竟明面上朱高炽是已经放弃了暖阁,若是有大臣提及,朱高炽站出来要证据,那去哪找证据去?再说了,众大臣也猜不透朱棣的心思啊,这皇家的事情,万一朱棣想的也就是做做面子功夫,这一提岂不是把皇上也给得罪了? 傻,太傻了!谁要做这事儿,谁就真是大傻子!所以没人在朱棣面前提起太子的阴奉阳违。可没有大臣敢提,不代表朱瞻基不敢提啊! 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既然朱瞻基是朱高炽的儿子,为何他对自己的父亲又如此无情呢?事实并非是皇家总是无情,从朱棣对自己三个儿子的态度就能看出来,他还是有很有情的。 而朱瞻基对他自己的父亲朱高炽,同样是有情!这一点或许潘厚仁都还没有注意过,其实只要想想朱瞻基为何要让潘厚仁出手收拾暖阁,就能推测的出来。 对于自己爷爷的那种关怀,朱瞻基很清楚,他从不曾担心自己有一天会被爷爷取消皇位继承人的资格,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除非是北方的那些异族蜂拥而至取代大明,否则将来也不会有人取消他的资格。 故而此时朱瞻基心中,也不会认为自己的父亲是个威胁。相反,正是因为朱瞻基对朱高炽有足够的感情,他才不希望父亲继续跟暖阁钩挂在一起。要知道,皇帝将来都是要写入历史的,纵然他们可以控制官方的笔杆子,然而民间呢?那些野史会怎么记载他的父亲朱高炽?一个开青楼的皇帝么? 所以,朱瞻基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像朱棣说了这件事情,就连潘厚仁正在做什么,朱瞻基也没有隐瞒,隐瞒也没有用,真当朱棣手中没有力量么? 第369章 太子被堵了 朱棣听了朱瞻基的汇报之后,自然是大为光火的!从某种意义来说,现在的朱氏皇朝已经是他朱棣的皇朝了,他岂容第二代身上就出现如此重大的污点?幸亏还来得及,在盖子被揭开之后,他还有时间去弥补! 当下朱棣就着人通传太子殿下,而当传令的太监赶到东宫的时候,那啥“上脑”的朱高炽,正在宠幸他宫中的一名宫女。 “父皇要我马上进宫?”生活在宫中的男人神经都是大条的,或者说他们都没把太监当成男人,所以朱高炽并不介意传令的太监看见他和那宫女两人没穿衣服的样子,就让太监直接进来了。 是通传不是圣旨,朱高炽自然不需那么多礼节,一面穿衣服,一面脑子里思索究竟出了啥事,让父皇那么急吼吼的找自己,过去可是从不曾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呢。 “太子殿下.” 朱高炽穿好衣服正准备跟着那太监去见朱棣,就看见一个人跪在不远处,仔细一辨认,却是留给白玉兰的信使。 “糟糕了,玉兰这个时候派他来,难不成是出事了?”朱高炽也不是傻子,当他看见那信使之后,再抬头看领路的太监,心中顿时本能的就将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了。 可现在,当着那太监的面,向来爱面子,把自己伪装得很好的朱高炽又岂能开口说话,虽说他跟白玉兰以及暖阁的关系早已经是天下皆知,但当着他的面候,也不会有人不开眼到那种程度。 故而那可怜巴巴的传信之人只能眼睁睁看着太子殿下从自己身边走过,却是一点表示都没有。 朱高炽这边没有表示,那传信的人又岂会离开?听说太子进宫见皇上去了,那皇上总不能留着太子在宫中过夜吧?唯今之际也就只有等了。 谁知道他这一等,却是直接等到了天黑,吃晚饭的时候,才看见面色不善,眼眉之间蕴含着层层怒意的太子殿下回来。 这厮虽然看出朱高炽的情绪有些不对劲,却是没有反应过来,竟然靠过去想要为自己争取说话的机会,殊不料他不动,朱高炽未必就注意到他,他这一动,等于是在吸引火力! “这个家伙是谁?谁让他留在本王宫中的?打断两条腿,扔出去!” 还算朱高炽手下留情了,他若是想让这信使死,只需要用手指头点点,说一句:“哪里来的刺客?”那信使就绝对别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不过那样的一来,除非是朱高炽指使自己的侍卫将其立刻杀死,否则的话,怕是白玉兰和暖阁都要受到牵连。 也不知是不是朱高炽也考虑到这点,故而才只是让人打断双腿扔出去了事,但不管怎么说,那厮原本的目的没有达到,还白废了两条腿。试问任何一个人在遇上这样的情况时,又岂会还记得去找白玉兰汇报呢? 至于说在朱棣的宫中,朱高炽又被责骂到何种程度,恐怕只有他跟朱棣两人自己心中才清楚。别的不说,光是看夜夜无女不欢的朱高炽今天晚上竟然没有翻牌子,对伺候他的那些宫女也是秋毫无犯,就能知道此时朱高炽的心情有多么恶劣了! 所以此时不管白玉兰在暖阁里怎么个等法,她都别想等到朱高炽的指示。而白玉兰又没法不等,可潘厚仁却是不想等了。 接连打发了三四个女人出雅室找白玉兰,这些女人一看见李生安,哪还敢装模作样,要知道虽然在暖阁里干的还是伺候男人的活儿,但总比留在教坊司要自由好过的多,她们没人想回教坊司! 所以白玉兰在第四次被催促之后,也不得不硬着头皮,挤出笑容去见潘厚仁。 原本白玉兰以为不管怎样潘厚仁也要给自己一点面子,然而她想不到的是,潘厚仁没有削她的面子,削他面子的却是李生安。 “白玉兰,白妈妈,你这个暖阁是不是不想开了?怎么,连黄公公和潘爵爷都来了,你都不出面招呼一声?”李生安一开口就是那种阴阳怪气的嗓音,听得白玉兰的心中直打冒! 两人过去不是没有见过面,那时候有太子爷罩着,白玉兰压根就没把李生安当成一棵葱。 可是现在不同了,即便暗中仍旧跟太子纠缠不休,但是白玉兰也很清楚,明面上太子是不可能再照拂暖阁了! 她的眼神快速扫过今日在座的几个人,黄俨跟潘厚仁也就罢了,那朱勇,当初可是跟她站在一起对抗潘厚仁的啊!说直白点,白玉兰之所以得罪了潘厚仁,还是跟朱勇有关呢! 可是现在呢? 看着朱勇脸上略显得尴尬的表情,白玉兰就知道朱勇已经被人家给收服了!此时白玉兰真恨不得在朱勇脸上抽两耳巴子!想当初你这个成国公不是在人家面前嚣张的很么?这才多长时间,就成人家手下的狗腿子了? 女人的心思虽然难猜,可是以现在的局面,朱勇又不是傻子,岂会猜不到?他早就知道今日来暖阁注定会很丢脸,可他也没辙啊,难道潘厚仁亲自上门要求,他还敢不给脸么? 不,他不敢!所以他只能当一个木头人了!无论那白玉兰的眼神是求助还是鄙视,他统统当成无视,只顾着跟自己怀中的女人你来我往的喝着酒,好像不把自己灌醉誓不罢休! “李大人.。” 白玉兰从朱勇的反应已经彻底明白今天是玩不过潘厚仁了!没有太子的支持,她白玉兰又算是什么呢?长得漂亮不过是男人的玩物而已,区别仅仅在于是一个男人的,还是重新变成很多个男人的。 光光是已经快要暴走的李生安,就已经不是白玉兰可以抗衡的了。之所以称呼李生安为大人而不是公公,白玉兰还不是为了讨好这个死太监? “奴家知道错了!当着各位大人的面,奴家这就自罚三杯,然后再跟各位大人一一赔罪,今天晚上各位大人在暖阁的消费都算在奴家的头上!”白玉兰一面说,一面就开始自己倒酒。 她要喝酒,潘厚仁也不阻止,只不过她要帮潘厚仁买单,潘厚仁就不乐意了,怎么,这是鄙视少爷我没钱啊? “白妈妈,酒你可以随便喝,钱,我可不能要你出!”潘厚仁等到白玉兰将三杯罚酒喝下之后,才开口说道。 “啊?那怎么行了,奴家这是.” 不等白玉兰把后面的话说完,潘厚仁接着又道,“不但不能让你出血,相反,我还是送钱来了。” 潘厚仁会送钱给别人?白玉兰听到这话,脸上忍不住露出苦笑来,“潘爵爷你就不要逗奴家了,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吧!” 这个时候白玉兰还真是没辙了!太子不出面,她岂敢跟潘厚仁硬憾?光是一个教坊司的掌署就已经将她吃的死死的!由此也可见为何教坊司的掌署要一个太监来当,若是换成一个没有自控能力的正常男人,怕等不到任期满,就要****了吧! 白玉兰当然知道今天晚上的主角不是李生安,而是眼前这个喜怒不显的少年人。她也清楚自己对男人有多大的吸引力,不提她惹火的相貌身姿,就凭她是“太子爷的女人”这样一个身份,就足以让很多男人浮想联翩。她此时心中已然暗暗决定豁出去了,量展现出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只要能够保住暖阁,就算是给潘厚仁舔勾子她都毫不在意。 女人,尤其是像白玉兰这样的女人,还有什么是她不能接受的呢?反正都是靠身子赚钱,既然太子都靠不住了,那给潘厚仁又有什么区别呢?在想明白这点之后,白玉兰反而不觉得潘厚仁可怕了,相反,如果潘厚仁能够跟太子一样迷恋她的身子,她肯定会更开心一些——毕竟潘厚仁生得俊俏,又年轻,而且不是个瘸子! 可惜的是,潘厚仁对白玉兰种种惹火的行为没有半点反应,甚至于眼神当中有那么一丝的厌恶,有了漪梦这样的珠玉在前,潘厚仁又岂会看上白玉兰这种瓦砾? 或许白玉兰在床上确实有男人着迷的能力,但先入为主的情况之下,潘厚仁的“道心”那是绝对不会松动了。 “白妈妈,我可是一片好意啊,依我的条件,你还可以拿到实惠,要是让李大人出手.” 李生安出手,指定是将暖阁所有从教坊司借出来的姑娘一并收回。 一听到潘厚仁的话,那白玉兰的脸色顿时变的惨白无比,如果说刚才的白玉兰当真白的像是一块美玉,那么此时的白玉兰白像是一双鱼眼,死鱼眼! “不.不可以这样做.” 白玉兰本能的说出这句话,随后她马上就反应过来,如果李生安真要这么做,她是一点阻止的力量都没有,除非是太子殿下出面。然而那信使自从离开之后,到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如果说太子殿下愿意出面的话,早就该出面了! “潘爵爷,李大人,还有国公爷,世子殿下,难道,难道你们就不能可怜可怜奴家么?” 一双泪汪汪的眼睛当真是有些力量,朱勇和朱徵焲都不忍心的别过头去,可惜这种攻势对于李生安和黄俨来说是毫无用处——两个太监,再美丽的女人只会让他们心中生恨,却不会生爱! “给我闭嘴!” 一直只是喝酒吃菜的黄俨终于开口了!虽然他看都没有看白玉兰一眼,而且声音也不大,然而他一开口,不仅仅是白玉兰收声,就连李生安,也情不自禁的浑身一抖,生怕眼前这位黄公公真的发火了! “哭哭啼啼的做甚?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们欺负你了?哼,白玉兰,你这么聪明一个女人,跟我们磨叽到现在,看来是太子殿下已经决定把你放弃了吧?” 不愧是宫中老将,黄俨这一开口,就说中了白玉兰的软处,去了李生安心中最后的担忧,也等于是给朱勇和朱徵焲好好的炫了一番肌肉——看到没,咱家三弟想做的事情,就连太子都阻止不了! 潘厚仁自然明白黄俨话外的意思,顿时很配合的道:“白玉兰啊白玉兰,我也没打算把你怎么样,不过就是想从你这里请几个人走,这点小事你都不答应?而且我还要给钱的啊.” “我.。”黄俨和潘厚仁这么一夹攻,那白玉兰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再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第370章 纪纲的天地 就在潘厚仁一心一意的经营其娱乐帝国的同时,郑和率领的远洋舰队,已经到达了台湾鸡笼港不远洋面上。 当东方的天空泛起鱼肚白时,一宿未眠的郑和,从宝船的议事厅里走了出来。紧跟在郑和后面出来的,都是舰队的高级官员,包括舟师、两栖部队等战斗人员领导。 这些人的脸色都颇为不快,而且他们还有个共同点:两眼都是熬得通红,很明显,整整一宿都没有睡觉。 这种熬夜研究战情,在郑和率领的远洋舰队里并不常发生。舰队里的老人们细细一想,能够让郑和如此慎重组织大家开会研究方案,还要追溯到十多年前,那是对付马六甲的海盗王,陈祖义。 虽然陈祖义已经成为历史,但即便是今日在马六甲一代的沿海人心中,仍旧是一道挥之不去的阴霾。可以这样说,如果不是因为郑和舰队出手,陈祖义很有可能改变历史! 或许有些夸张,但事实的确如此。 如果说陈祖义一直发展下去,或许真的能够占领印度沿海,至于说东印度公司神马的,也许就不会再有资格出现在历史上。正是因为咱们中国人主动了放弃了南亚,才会让西方人趁虚而入。 不过今日的事情跟陈祖义和南亚毫无关系,而是朝廷眼下最大的一个钦犯——纪纲! 从目前收集汇总的情况来看,纪纲是的的确确占据了台湾鸡笼,而且发展得很好。 照理说郑和麾下有足够的兵马能够战胜鸡笼港口的那些贼人,是的,在郑和看来,不经过朝廷的允许就占领鸡笼,不是贼人是什么?况且纪纲,以及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家伙根本就是朝廷海捕对象,当然是贼人! 但是郑和不得不考虑随着舰队而行的那些外国使者、王族。倒不是担心他们会受到伤害,而是不想让这些人看到大明朝的内讧! “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再收拾纪纲吧!看他的样子是打算在鸡笼长期发展呢,也好,至少在短期内他是没有能力深入内地的,来人啊,用飞鸽将本官的奏折送去京师!” 郑和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孰轻孰重,在他看来,区区一个纪纲,在远洋舰队的面前,算不得什么,等返航的时候,顺道就给灭了! 而在鸡笼港上,纪纲同样是彻夜未眠! 就如同他被郑和发现一样,郑和舰队也同样无法逃过纪纲手下的侦查。但知道庞大的远洋舰队竟然就在鸡笼港外时,纪纲的第一个念头不是反抗,而是逃跑!从鸡笼逃跑,夷洲这么大,不是还有阿里山么,逃,逃到阿里山上去,总之不能让郑和给抓了! 幸亏纪纲直到现在还有意无意的保持着他当锦衣卫指挥使的那种心态,即便心中怕的要命,却是半点也不会表现出来,而是装出一幅成竹在胸的样子,让手下对军情一探再探,而他则是稳坐钓鱼台! 纪纲并不清楚郑和这次出航究竟目的何在,但当他知道舰队规模之后,心中也有些猜疑,毕竟若是仅仅为了抓捕他这个逃犯,又何必出动如此夸张的阵容?按照纪纲的了解,郑和舰队的这种阵容分明是要远洋航行,而不是为了抓人! 很快,纪纲就猜到了舰队出航的真正目的,那些使者到大明已经太久了,该把人家送回去了。 有了这样的猜测之后,纪纲心中就开始赌,赌郑和将重心放在那一边。同时他也没闲着,命令着手下,在鸡笼港摆出决一死战的姿态来。 最后他不得不庆幸,他赌对了。郑和肩上毕竟还是负着皇命的,天大地大,还是皇帝老子最大。 当得到远洋舰队转向启航的消息时,纪纲忍不住抱着自己的小妾,到房间里狠狠的折腾了半个时辰!他很清楚,郑和这一走,没有年把时间的功夫,就别想在回到大明来。 虽说大明并非只有郑和率领的那样一支舰队,事实上郑和带走的船只总吨位还不及大明总舰队吨位的一半,但无论是纪纲还是胡其三,畏惧的也就仅仅只有郑和而已。 “从今天开始,这片水域就是我纪纲的了!一年,一年的时间,我要将夷洲打造得跟铁桶一般!”捏紧拳头,纪纲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并不是所有人的决定最终都能成功,但是对于纪纲来说,他还真有这样的实力,只因为他有钱,有人,有门路! 在任的这些年纪纲可是没有闲着,能怎么捞就怎么捞,能捞多少就捞多少。大量的钱财通过各种途径落入纪纲的手中,同时又被他用各种手段化整为零的隐藏起来。狡诈的纪纲深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故而他也不会忘记“狡兔三窟”的生存法则,而现在,正是因为他过去的布置,让他控制着令人难以相信的巨大财富! 正是因为有这些财富,纪纲才能笼络到如此多的手下,别谈什么忠诚,这个世界上能够有几个人会傻到对一个朝廷钦犯忠诚的?大家所为的,不过就是纪纲手中掌控的巨大财富而已。 有了这些钱财,纪纲就有了人手,虽然他不精通海上的行当,可是他却能够跟胡其三成为盟友。有个胡其三的帮助,纪纲就等于是有了人,有了门路! 只不过再高的金山也有挖空的一天,纪纲想要持续在夷洲发展壮大,同样需要开辟新的财源。在这方面纪纲也不缺头脑,当郑和的舰队已然远航之后,纪纲就开始盘算,是不是可以跟胡其三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了。 “马上去通知海龙王,就说郑和已经走了,咱们有一年的时间,无论如何都要达到目的!”纪纲两眼透射出凶悍的光芒来! “朱棣,你等着,不出十年,我就要让你的名字成为过去!大明王朝,也会跟你同样的下场!” 也不知道纪纲的计划究竟是什么,竟然让他有如此大的信心,甚至可以覆灭朱氏皇朝? 纪纲若是那种愚驽之辈,根本就不可能在朱棣时期混得风生水起,事实上此人也有相当的头脑和智慧,只不过走上了邪路而已。当然,此时纪纲也不能说是就走回了正道,但在少了朱棣这个皇帝的制约之后,纪纲能够发挥的余地其实是变得更加广阔了。 潘厚仁自然不会想到,正是因为他让纪纲的命运发生了改变,反到还成全了这个家伙。 当潘厚仁在京师里开始发展的同时,原本还留在昆明的一些班底,也在逐渐向着京师而来。 这其中有件事情不得不提一下。 原本夏布朝是领了命令去昆明解决杨侍郎被害一案,但是随着后来纪纲的落马,杨侍郎的脏也就栽到了纪纲的头上。虽说朝廷里不少人都认定杨侍郎的死跟纪纲无关,但命案久悬不决,在极个别猜测到真相的人心中,还不如让纪纲来顶了这个缸! 至于说对夏布朝的限期,也因为纪纲来顶缸而不了了之。开什么玩笑,纪纲乃是夏布朝的顶头上司,让夏布朝去查自己的顶头上司做的案子,会有结果才怪了!倒不是说怀疑夏布朝跟纪纲沆瀣一气,只不过在遵从上下尊卑的时代,夏布朝如果在纪纲没有犯事之前就对自己上司进行调查,那可是真正的大逆不道。 相对而言,最终的结果就是夏布朝没有受到朝廷的任何责罚,就轻轻松松的脱了头上的枷锁。 可他脱了头上的枷锁却又被套上另外的锁链——成亲! 在夏元吉的要求下,在李观音山兴高采烈的准备下,夏布朝跟李药师婉两人的婚事,已然进入实施步骤! 对于两家人来说,这是天大的喜事,就连李药师婉这位心志坚定的女孩,都表现出由衷的喜悦,倒是夏布朝,这厮不知道是不是犯了“结婚综合症”,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变得仓仓皇皇起来,甚至直接向锦衣卫打了报告,要调离昆明,回京师。 在夏布朝看来,儿子能够回京师当然是一件好事,可是在李观音山父女俩心中就不这么看了! 要知道,李观音山回到昆明之后,可是一直都在张馨父亲的身边工作,按照上面的意思,跟着就是李观音山接手昆明的大小事务,代理府尹,拖上几年的时间,就可以转正了。 可以说李观音山正是需要夏布朝支持的时候,原本想着是自家的女婿,不用白不用,谁知道这个时候夏布朝竟然要溜号了。 李观音山当然没有权利去过问锦衣卫内部的事情,但他总能问问自己女儿吧,跟夏布朝之间究竟是怎么了?可惜这个答案,李药师婉也没法给他。 “不是吧,我的哥,你就这样一声不吭的回京师了?” 听完那夏布朝讲述最近发生在昆明的事情,潘厚仁感觉自己都快要傻了——还真有结婚恐惧症啊?这种病在后世据说都不怎么好治,夏布朝怎么就得了这种病呢? 估摸着这个时代还没有哪个大夫能够治这种病的,按照潘厚仁的说法,这都是后世人被惯的,结婚就结婚嘛,还恐惧个毛线啊! “我没病!只是心头慌,一看到婉儿,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夏布朝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有病,况且潘厚仁也没药啊! “慌?你是慌着上床吧!”自从跟漪梦有了夫妻之实后,潘厚仁感觉自己好像对那种事儿也特别上心,一到天黑就想着钻漪梦的被窝,就这事儿,他在家里已经不知道看过多少脸色,也被四疯追打过多少次,可就是改不了。 年轻人嘛,荒唐一些也是正常的!这句人话那是张兴说的,自打他在秀娘等人面前说了这话之后,愣是再没看到过除了漪梦之外的任何笑脸,就连潘府里的小丫头,都敢给张兴脸色看! “上.嗨,你就别瞎说了,我这是紧张,紧张懂吗?”夏布朝没好气的瞪了潘厚仁一眼,说道。 “那你紧张啥?说出来大家高兴高兴?”潘厚仁终于忍不住笑了。其实李药师婉也算是个标准的大美女了,能够讨到这样的老婆,那还真是夏布朝的幸运呢! 第371章 有朋自远方来 关于夏布朝心中的苦恼,一时半会儿潘厚仁也没法解说个明白。唯一让潘厚仁高兴的就是夏布朝调回京师,而张骁谶也没有忘记给夏元吉这个尚书大人的面子,竟然直接将夏布朝提拔成了佥事。 跟原来的千户相比,佥事的权利又大了很多。 当然,佥事这个职位权利大小还跟本身在锦衣卫当中的影响力有着很大的关系,若是一个普通人来当佥事,恐怕就只能是“享受厅局级待遇”,但如今的锦衣卫上上下下都是风声鹤唳的,加上夏布朝本身的背景特殊,故而他这个佥事当起来,却是比别的佥事都要幸福的多,至少没人敢在他面前阴奉阳违,那不是找死么? 而夏布朝从昆明回来,更是将潘厚仁需要的最后一批亲兵给带来了,这些亲兵当中也包含了耿家的那些猎户。 耿家猎户原本就有祖辈累积下来的出色功夫,再经过夏布朝这么一训练,有了组织纪律性之后,战斗力更是大幅度提升,已然超过了原来经过四疯训练的那一拨人,其中最为出色的,就是一个叫耿亮的家伙。 这个叫耿亮的年轻人,在这一批加入潘厚仁亲兵的耿家人当中算是辈分最低的,却也是个体战斗力最强的,同时夏布朝看重的还有这个家伙聪明的头脑。虽说让一些耿家长辈有些不满,但夏布朝还是将耿亮提拔起来,当上了一个亲兵头目,麾下带领着差不多百来号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个百夫长了。 对于这样的人才,潘厚仁当然是拍手欢迎,如今他正准备在京师大展拳脚,缺人的紧。 甚至于对于现在的潘厚仁来说,功夫差一点不要紧,不是还有四疯么?再说了,天子脚下谁又能将他怎样呢?主要够忠诚,脑瓜子灵光就够了! 故而夏布朝这次返回京师虽说有些出乎两家的意料,但对潘厚仁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 眼下唯一不能解决的问题,就是潘厚仁如今不能让他那些亲兵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潘府——他才是个小小的二等伯,若是弄出几百个龙精虎猛的亲兵来,这让人家那些国公神马的怎过活啊? 再说了,京师里除开极个别的人之外,也是不允许有亲兵的,故而耿亮这批人是打着家丁的旗号进驻到潘府的。 照理说一百多号人是有些多了,不过对于潘厚仁来说这并不是问题,他手中有大把大把的工匠,还有可谓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原材料——自家公司的,故而在潘府里为这些“家丁”打造了一栋三层的住宅楼! 给家丁修楼房,在很多大富人家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的事情。啥时候家丁的待遇也有这么好了,能够住楼房了?楼房不是只有东家才能住的么? 可惜这些人感觉不可思议的事情在潘厚仁看来简直就是正常的很,在后世,穷人才住楼房,有钱人都是住平房呢,再说了,潘厚仁深知,自己一家子上下的性命就要依靠这些亲兵的保卫,不给人家最好的待遇,人家凭啥在关键时刻为你拼命啊? 这样的思想,在这个朝代还真是太超前了一些,就连黄俨来潘厚仁家中看过之后,都呵斥潘厚仁是败家子,可不是么,修楼房的费用,换算下来不知道能够买多少家丁了。 虽说家里家外的人都觉得潘厚仁这样做有些过分,但是对于以耿家为首的那些亲兵来说,却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潘厚仁对他们的重视,自然在内心当中就更加尊敬这位年纪轻轻的家主。 这不,只要潘厚仁不撵,耿亮就会一直守在潘厚仁附近,踏踏实实的做好保镖工作。他这样做当然是没错,只可惜他不知道,潘厚仁其实并不需要人保护,需要人保护的,其实是潘厚仁的身边人。 自打那天晚上,潘厚仁带着李生安这个教坊司的掌署去暖阁转了一圈,将人家差不多一半的姑娘都收走之后,京师里的各家勾栏院子基本上就把潘厚仁看成了洪水猛兽,如果说潘厚仁有心去这些勾栏院子转一转的话,恐怕得到的待遇就连他自己都猜不到——绝对不会是太好了,恰恰相反,那些这些勾栏院子不能明摆着不接待潘厚仁或者是将其撵走,但安排来陪潘厚仁的,绝对是让男人吃不下饭的货色! 幸亏潘厚仁最近很忙,也没有心思找那些勾栏院子的麻烦。 这不,今天才刚天亮,宫里出来的太监就登门了。 往日里鼻孔都是朝天的太监,在潘厚仁家大门口可是没有嚣张,老老实实的敲门,报上身份,随后才被潘府家里的家丁给迎了进去,偏厅里喝茶休息。这宫里出来的太监一个二个的都是人精,看着那些行动如风,进退有度的家丁,心中就颇不是滋味——这尼玛还是家丁?亲兵吧!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潘厚仁家里的这些家丁一个二个其实就是亲兵扮出来的,可惜没人会在这种事情上去指责潘厚仁,其实大多数京师的里大户人家都这么干。 片刻之后,这位公公才见到了还在穿衣服的潘厚仁。 对于潘厚仁衣衫不整,那公公非但不生气,反而显得很高兴。为啥啊?这不是正显出了潘厚仁对他的重视么?若非是这么重视,岂会等不到穿戴妥当就出来了? “殿下要见微臣?好的,马上就好!” 潘厚仁口中称的殿下,可不是太子殿下,而是皇太孙,朱瞻基。 实际上这些日子朱瞻基没少跟潘厚仁见面,两人的感情也是随着见面次数的增加而“突飞猛进”。每次朱瞻基与他见面,除了寻常的聊天之外,总是会谈及到一些国家大事,而潘厚仁呢,也从不曾让朱瞻基失望过,无论什么事情,到了潘厚仁这里总有一种与众不同的说法,虽说不是每次潘厚仁的说法都能获得朱棣和朱瞻基的认可,但至少显示出潘厚仁与众不同的思想,以及他相当的治国能力。 对于潘厚仁的能力,朱棣心中其实早就有数了,否则也不会给潘厚仁如此优渥的待遇。至于说一直不让潘厚仁真正进入大明朝的权利核心,这完全是朱棣心中的帝王心术在作祟而已。 在朱棣看来,他想要的人才已经够了,他必须要为自己的孙子,朱瞻基储备一些人才。他提拔起来的重臣只会认他,而朱瞻基提拔起来的重臣,当然就是对朱瞻基效忠了。 这也就是为何朱棣不给潘厚仁升官,却从不曾反对朱瞻基私下跟潘厚仁见面的原因。 因为已经习惯跟朱瞻基见面,所以事实上潘厚仁一看见这位宫中小太监,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他也没有耽搁,抓紧时间收拾好自己,就跟着太监出了门。 虽说朱瞻基是皇太孙,而且又受朱棣的重视,可他仍旧不能随意将一个人招进宫里去跟他见面,故而那太监带着潘厚仁,去的乃是朱瞻基在宫外的一个落脚之处。 不用奇怪朱瞻基在宫外会有落脚的地方,实际上历朝历代的皇帝,只要是真正掌权的皇帝,没有不给自己弄这么个安乐窝的,所以朱瞻基给自己弄一个地方作为感受平民生活之所,其实一点都不奇怪。 “来了啊?” 潘厚仁一进门,正要行大礼,就被朱瞻基一挥手给挡住了,“说多少次了,不在宫里,你就别把我当什么皇太孙,我呢,也不把你当成朝廷的大臣!嘿,要是把你当成朝廷的大臣,你说说,你该砍几颗脑袋了?” 朱瞻基这话听着像是在说笑,可还是让潘厚仁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颈脖子。朱瞻基说的一点都不夸张,在两人谈话的过程当中,潘厚仁总会控制不住说出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来。 如果说朱瞻基真是较真的话,潘厚仁的脑袋那就掉了一地了。 “那今日叫我来,不会又是灌酒吧?” 既然朱瞻基都这样说了,潘厚仁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反正屋子里也没有外人,以潘厚仁如今的功夫都感觉不到有人的存在,那就证明是真没有人了。 说起灌酒,那是上一次,朱瞻基为了感谢潘厚仁重挫暖阁,在这里跟潘厚仁喝了一台。 虽说潘厚仁的酒量也不错,却不料朱瞻基竟然也是个酒鬼,加上朱瞻基从皇宫里面偷出来的贡酒当真是厉害,最终两人都喝醉了,潘厚仁弄了夜不归宿,还让家里的人紧张了一个晚上,要不是他最后还有点意识,让那小太监跑去潘府说一声,指不定秀娘又要开始发飙,把京师闹的满城风雨了。 “不喝酒,不喝酒!” 朱瞻基连忙摆动双手,开玩笑,上次喝醉的又不是只有潘厚仁一个,他比潘厚仁醉得还要厉害些,在宫中休息了整整两天才缓过劲来。毕竟朱瞻基没有潘厚仁那从生下来就开始锤炼的身体做底子,恢复起来也比潘厚仁慢的多,吃的苦头自然也多。 在没有拘束的情况下,潘厚仁自己就拉椅子坐下,不得不说,即便这里仅仅是朱瞻基在宫外一个秘密的落脚点,可一切用度,那也是按照皇宫里的要求来安排的,光是这把椅子,坐起来都比他潘厚仁家里的床还要舒服。 “我今天找你来,是因为有纪纲的消息了!” “哦?” 潘厚仁听到“纪纲”这个名字,身子自然前倾,同时两眼也瞪大了,就等朱瞻基的下文。 “郑大人已经查明,那纪纲跟海龙王混在一起,如今占据了夷洲鸡笼,看样子正在努力扩张他的势力!哼,这个纪纲,真是该死!”朱瞻基可谓是半点隐瞒都没有,就将郑和通过信鸽送回来的消息,说给潘厚仁听了。 “真的是在夷洲啊?” 潘厚仁皱起眉头来。虽说从各方面的迹象来看,那纪纲应当是在夷洲,但却一直没能确定。如今既然郑和用飞鸽传书,那就证明是没错了! “郑大人麾下的舰队,难不成还不能平摆一个小小的夷洲?”片刻功夫之后,潘厚仁又反应过来:怎么就没有下文了?郑和不是身负追捕纪纲使命的么?皇上呢,皇上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怎么下的命令? 第372章 海贼陈祖义 “厚仁你有所不知啊,郑大人此次下西洋,乃是要将那些国外的使节和王族送回去,责任重大,不能因为区区一个纪纲,而大动干戈,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却不是让人家笑话咱们这个天朝上国?”朱瞻基从小就跟着朱棣一起长大,在一些问题的看法上,倒是跟朱棣很接近。 比如说,他始终认为大明是全世界的天朝上国,总要有些气度,不管做啥事情,都要顾及大明的颜面! 不等潘厚仁开口,朱瞻基又道:“纪纲此人可以放过一时,但是对那胡其三,我是早就忍不住了!” 是的,大明朝对于海盗那是相当的痛恨! 在大明建立之初,朱重八刚刚当上皇帝不久,就听话说南阳有个陈祖义,开出了五十万两白银的悬赏。等到朱棣当上皇帝之后,竟然将悬赏提高了到白银七百五十万两! 七百五十万两这是什么概念,在那年,整个大明朝廷的岁入是多少呢?一千一百万两白银!也就是说,朱棣为了陈祖义这个海盗,竟然开出了相当于朝廷岁入差不多七成的高额悬赏! 应该说从悬赏金额来看,这陈祖义可谓是世界第一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响当当的天字号第一,就连当初郑和都还想收服陈祖义为己用,殊不料陈祖义的心更大,竟然想抢了郑和的舰队壮大自己,最终被郑和将计就计破了陈祖义的舰队,又将其抓到了京师,让朱棣当着各国使节的面,斩了头! 为何要当着各国使节的面呢?只因为陈祖义这厮实在南洋一代实在是勇猛的很,不但在海上打劫,而且沿岸也不会放过!更重要的是这厮实行的根本就是“三光”政策,抢光、杀光、烧光,跟后世的鬼子也差不多了,弄的整个南洋一代的小国家是苦不堪言,一个二个的跑到宗主国来哭诉。 其实陈祖义对于大明朝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威胁。朱棣这个人就是好面子,所以才会出那么高额的悬赏,最终还是郑和给朱棣长了脸,又节约了钱!真要是让别的小国家抓住了陈祖义,朱棣为了面子,勒紧裤带也要支付那七百五十万两白银的悬赏,恐怕对于岁入本来就不高的大明来说,更是雪上加霜了。 之所以提起陈祖义,主要还是说到了胡其三。跟十年前的陈祖义相比,即便是如今的胡其三仍旧是为人家提鞋都不配!这一点,朱棣跟朱瞻基心中都很清楚,之所以一直没有将歼灭胡其三提上朝廷工作的日程,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胡其三弱小,而且“懂事”。 所谓懂事,就是胡其三即便是打劫什么的,也轻易不伤人性命,而且吃相也不算难看,一船货物取个三成左右就是了,有分寸。 但这些都是老黄历了。 如今胡其三有了纪纲这个“创业伙伴”,天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样的转变呢?万一他本性暴露,现在不着手处理,将来又出一个陈祖义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胡其三也就是个草莽,他的眼界能跟纪纲比么?他在大方向上的谋略能跟纪纲比么? “你说的这个事情,还真是.” 潘厚仁揉了揉太阳穴,这还真是个问题,天知道纪纲将来会不会成为胡其三的老大,到时候还真就成了大明的一个祸害了! 可是要消灭胡其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这厮虽然没读过太多的书,但行事却很谨慎,很难抓住一些蛛丝马迹,甚至朝廷至今连胡其三的老巢在哪里都还没有找到。 “没有找到?”潘厚仁听朱瞻基这么一说,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就明白过来,点头道:“找胡其三老巢的事情,原本是锦衣卫负责的吧?” 可不是么,普天之下也就只有锦衣卫能干这事儿了,可偏偏锦衣卫的大boss跟胡其三是好朋友,你说,这样的关系还能找到老巢么? “那你的意思是?” 虽说潘厚仁也觉得胡其三和纪纲勾结在一起是大明朝的不幸,然而他却不明白朱瞻基跟自己谈论此事的用意。总不成让他潘厚仁去找胡其三吧?他可没有这种本事,就算是张三丰,除非真成神仙了,否则对着茫茫大海,一样只有望洋兴叹的份! 朱瞻基摇摇头,“唉,我怎么可能让你做这么不靠谱的事情呢!”得,朱瞻基连“不靠谱”都学会了,真不知道潘厚仁对他的影响已经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这两天皇爷爷都在为这件事情心烦呢,宫里的气氛也很不好,我已经好几天没见到过父皇了,他知道是我在皇爷爷面前说了他的不是,嘿,说起来这个事情,厚仁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呢?” “谢谢你?” 潘厚仁眼睛瞪的老大,满脸匪夷所思的表情,道:“我干嘛要谢谢你呢?打倒暖阁可是你老人家的指示,我只是按照指示办事而已!” “得了吧!” 朱瞻基也没跟潘厚仁客气,同样是用鄙视的眼光瞅着潘厚仁,道:“你以为我还不知道你心中想的是啥?你在昆明做的那些好事,我现在全都知道了!哼,我的指示,就算没有我的指示,难道你就打算放过暖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个国色天香.” “你怎么知道的?” 听到“国色天香”四个字从朱瞻基口中冒出来,潘厚仁脸上不由得微微变了颜色。他可是从来没在外面宣扬过“国色天香”,更没有在皇家人面前提起过,这朱瞻基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是家里有了内鬼? 想到这里,就由不得潘厚仁不紧张了。 谁也不想自己身边有个奸细,即便潘厚仁对朱瞻基感觉不错,也不能容许这一点! “这个.看你紧张的劲儿!你以为我买通了你身边的人?唔,也算是你身边人,没错,就是你身边人告诉我的,怎么地?” 潘厚仁表现的越是紧张,朱瞻基好像就越是高兴,甚至直接说就是买通了潘厚仁的身边人。 这个时候潘厚仁也糊涂了,只因为他也能看出来,朱瞻基是在说笑。可“国色天香”这四个字究竟是谁透露出去的呢? 潘厚仁想来想去,一时间也想不到身边谁的可能性最大。 难不成是夏布朝?想了想,潘厚仁又在心中否定,从夏布朝的性格来判断,别说是跟他不熟的朱瞻基,就算是朱棣找他问,他也未必就一定说实话——夏布朝又不是他爹那种老古董,会得恐婚症的人,思想会是老古董么?等等,他爹.潘厚仁心中一动,暗道:“不会是夏布朝回家跟他老爷子说了,然后他老爷子就跟朱瞻基说了吧?” “算了算了,看你猜的辛苦,真是一点都不好玩啊!是张兴老爷子告诉我的,嘿嘿,你没想到吧,老爷子其实也挺八卦的!” 朱瞻基直接告诉了潘厚仁答案,却是引的潘厚仁一阵苦笑:可不是么,自己怎么把张兴这个老头子给忘了,此人才是皇上安插在他身边最大的密探,只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既然是他的话,我还真不好说啥了,这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还在为国为民啊!”潘厚仁这话当中自然有着不少苦涩的味道,不管是谁,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奸细,心中都会不舒服,况且这个奸细还是没法驱赶或者是捉拿的,想想张兴那老爷子的各种恶趣味,潘厚仁实在是没法将其跟“奸细”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好了好了,你就别郁闷了!瞧你的样子,好像张爱卿在你身边你就跟吃了多大的亏似的,怎么,难不成你还要将人家赶走?嘿,我说你就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不知道多少人求着张爱卿上门,人家还不肯呢!”跟潘厚仁说话,朱瞻基感觉很是轻松愉快,正是这样的感觉,才会让朱瞻基把潘厚仁当成朋友,几乎是无话不谈。 闲话扯完,两人的话题又回到了胡其三身上。 纪纲跟胡其三,应该说是一对黄金组合。如今郑和的舰队已经过了夷洲,正在向着南洋驶去,召回来对付纪纲是不可能了,毕竟郑和身上还有更重要的使命,再说了,这么庞大的一个舰队,掉头可不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况且朱瞻基也说了,对于纪纲朱棣心中虽然是愤怒,可是还没到很强烈的那种程度,至于说胡其三,因为其一贯表现出来的那种畏缩,也没有引起朱棣强力的剿灭之心,所以这些事情,还是得靠他这个皇太孙。 或许有人会问,不是还有个监国的太子么? 没错,朱高炽是要监国,不过人家监国那是国计民生的事情,这些军务方面的事情,就算朱高炽想插手,朱棣还不给呢!开玩笑,枪杆子里出政权啊! “我说皇太孙殿下,你不是想让我去对付那个胡其三吧?”说了半天,潘厚仁总算是回过味来了,这朱瞻基没事儿总提胡其三,感情是这种想法。可潘厚仁却不想去对付胡其三,他没那本事啊! 他是潘爵爷,又不是韦爵爷,胡其三也不是藏在神龙岛上,他能拿大海里的海龙王怎么办?瞪着那朱瞻基,潘厚仁也不绕圈子,直接就对其说到。 “嘿,厚仁你误会了!那胡其三在茫茫大海之上,岂是你能轻易对付的?前两天我把这事情跟皇爷爷说了,他老人家也很赞成我的想法。只不过这个想法需要你的支持啊!” “我的支持?”潘厚仁总觉的今天朱瞻基说话弯弯绕绕的,难不成是跟钱有关系? 结果还真是让潘厚仁给猜中了。不仅仅是钱,那朱瞻基,还要人呢! “我回去当总教习?” 潘厚仁不敢相信的指着自己鼻子,失声问道。 “话不能这么说啊,厚仁,你原本就是我亲兵队的总教习,而且还是正式的!”朱瞻基脸上微笑不变,可是潘厚仁看着,却总有种上去抽两巴掌的冲动!罪过,罪过,如果他真去抽了,不管他跟朱瞻基过去是什么关系,将来都不会再有关系了——死人跟活人还有啥关系! “殿下你实在是太瞧得起我了!” 除了苦笑,潘厚仁还能有什么表情呢。 第373章 硬着头皮也要答应 难不成让他跟朱瞻基跳脚?潘厚仁可没有这样大的胆子,好歹人家是皇太孙,将来的大明帝国皇帝,况且潘厚仁比谁都清楚,那朱高炽不过就是短短一年的皇帝命! 当然,随着穿越来到这个时代的时间延长,潘厚仁也发现自己的的确确是改变了这个时代的历史。也就是说,谁也无法保证将来朱高炽当皇帝的时间会不会发生变化,比如他,丫的病突然之间就好了呢? 虽然这种可能性很低,但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殿下,咱能不去么?”潘厚仁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试一试。毕竟他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如果说真的进了朱瞻基的亲兵队当一个总教习,好吧,或许在很多人看来这是一次了不起的机会,一旦教导出来的队伍获得朱瞻基的认可,那么潘厚仁在皇太孙殿下,甚至是皇帝陛下心中的地位必然会有一个飞速的提升,但是对于潘厚仁来说,这却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他要发展自己的娱乐帝国,谁有工夫去当个教头?即便是亲兵教头又如何,大明朝始终还是个封建社会,帝王对于军队的控制力可以说是难以估量的,即便潘厚仁教出了好学生,人家最后效忠的还不是皇帝。 所以潘厚仁是绝对不愿意进入与世隔绝的军营当中。别以为自己是教头就可以不遵守军营的纪律,事实上越是教头,就越要以身作则! “厚仁啊,你府上的那些家丁,当真是了不起呢!” 朱瞻基并没有直接回答潘厚仁的提问,却是把话题扯到了潘府的那些亲兵身上。不用说,人家朱瞻基说的肯定不是潘恒那些废物,而是刚刚才到潘府定居下来没几天的那些个耿家亲兵,潘厚仁刚刚拉起来的班底。 “这也是老爷子向你透露的?” “不!” 朱瞻基摇了摇头,道:“老爷子是不会说这些事情的。事实上,厚仁你不觉得最近你在京师里已经过于显眼了?不用老爷子说,坊间早就有流传了,说镇国将军二等伯府上的家丁,怕是整个京师里最强悍的家丁了!” “不至于吧?” 潘厚仁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耿家那些猎户亲兵到了之后会给京师里那些人造成如此的印象!不过他也真是怕自己身边的人受到意外的伤害,所以即便从朱瞻基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潘厚仁也不会轻易的动摇。 “殿下啊殿下,我家的家丁强悍一些,不违法吧?” “当然不!只要没有武装,他们就是家丁!谁能说家丁强壮就违反了大明律例呢?肯定是不可能的!”没等潘厚仁脸上露出松懈的神情,朱瞻基又继续道:“只不过...你家里当真没有武器装备?” “可是殿下,我是可以带亲兵的啊?” 潘厚仁当然不敢说自己家中没有武器装备,单单说耿家那些人,最起码他们是人手一副弓箭,虽说表面上看都是猎人用的猎弓,可是谁能保证这些猎弓在关键时刻就不能杀人? 说穿了,猎弓在京师里那也是违禁品,只能存在于军队和皇家当中。 “嗯,我知道你有带亲兵的权利!不过你的亲兵都比我的亲兵强了,你说,这笔账找谁算去?” 直到现在潘厚仁终于明白,感情朱瞻基看上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训练出来的那些亲兵!但事实上这些亲兵真不是潘厚仁自己训练的,他没那个功夫,也没那个本事! 在这个节骨眼上,潘厚仁也不在乎出卖四疯了,他当即告诉朱瞻基,亲兵的训练跟他是一个通宝的关系都没有,都是四疯和夏布朝惹的祸! “夏布朝那边我已经说好了,不过四疯道长那边,就要厚仁你多费心了!” 谁知道朱瞻基在听了潘厚仁的解释之后丝毫不显得奇怪,而他说出来的话证明,人家早就知道了,而且要的就是四疯! 很显然,那朱瞻基分明是已经跟夏布朝进行过沟通,答应了替皇太孙殿下训练亲兵。甚至于潘厚仁都有理由认为,朱瞻基并不是一定需要夏布朝,难不成诺大的一个大明朝,无数的将领当中还找不到比夏布朝更好的练兵将领,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也就说,人家朱瞻基要的就是四疯,这个高级打手。是的,在朱家人看来,这天底下怕是没有比张三丰更好的武道老师了,然而找张三丰当老师必然是不可能实现的奢望,就只能是退而求其次,找到了四疯的头上。 “感情你们以为我家里的那些家丁,都是四疯训练出来的?” 朱瞻基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点头。 误会,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误会啊!四疯是有个高手不假,可高手不代表着就一定能够开馆授徒吧?再说了,耿家兄弟那真不是四疯训练出来的,别忘了,那个时候四疯还在巴蜀,找巴蜀票号的麻烦呢! 但是这个事情怎么跟朱瞻基解释呢?说的多了,人家会觉得潘厚仁是在有意的推脱,好歹人家也是个皇太孙。 “殿下...” “别叫我殿下,你直说,行还是不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潘厚仁再说什么不行,那岂不是找不自在?跟朱瞻基的关系怕也会一落千丈了!没法,潘厚仁只能是咬紧牙关,点头道:“中!我回去之后跟四疯说,可是殿下,四疯那不是我的家丁,人家还是我的长辈呢,他要是不答应...” “我希望他能答应!” 见潘厚仁点头,朱瞻基好像也挺乐呵的,竟然伸手将潘厚仁的肩膀给揽住,亲密无两的姿态,道:“他要真是不答应,我的好兄弟,你也能说服他答应对不对?谁不知道你跟四疯道长的关系,那是比真金还要真呢!” “真金还要真...” 潘厚仁可以说是哭着回家的。他压根就不知道怎样跟四疯说这个事情,甚至是怎么开头他都没有把握。幸亏家里还有个女诸葛,秀娘。 听潘厚仁把事情说完,秀娘也皱起了眉头来。张兴老爷子竟然是个“细作”,这事情知道也就罢了,可是提都不能在老爷子面前提起的,大不了以后隐秘的事情背着点老人家也就是了。 关键的问题还是四疯那边,想要四疯点头,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如果说告诉四疯,军队里可以随便练人,而且只要不是故意的,也不用承担责任的话,厚仁,你说他会不会动心?”秀娘想了半天,总算是想到一个方法。 潘厚仁一听,顿时点头,“还是咱家娘子聪明啊!只要告诉四疯可以练人,他才不管头上戴的是什么帽子呢!嘿,就算是绿帽子他都不介意!” “去,厚仁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怎么,身边的女人还嫌不够,还想给人家四疯师叔戴绿帽子?” “开玩笑,纯属开玩笑!”潘厚仁连连摆手,他也就是说得顺溜了,可不敢在秀娘面前当真。 潘厚仁按照秀娘的切入点跟四疯这么一说,这厮竟然还真的点头了!主要还是因为最近潘厚仁这边的事情有些无聊,四疯闲得颇为蛋疼,听说到军中去练人,倒是让他有些新鲜感。 当然,在跟朱瞻基谈判的过程当中,潘厚仁也说定了,四疯只负责传授一些“简单”的武艺,武当派压箱底子的功夫,那是别想。这一点朱瞻基也能够体谅,毕竟是军队,不是武当派,真要是四疯在朱瞻基的亲兵里开馆收徒,朱瞻基还不肯呢,到时候练出来的兵究竟是听他朱瞻基的,还是听四疯,听武当派的? 搞定了四疯,潘厚仁忍不住松了一口大气,正想着去漪梦的房间里乐呵乐呵,却不料又听到大院外面吵吵嚷嚷,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搞什么名堂?” 潘厚仁脸色颇有些不悦,他是潘家的家主,出了事情自然不能当个甩手的掌柜,总是要去看看的。 “老爷,这几个人,说是什么勾栏院子的东家,要见老爷您!小的问他们有没有预约,一个二个的都没有预约,不给他们见吧,竟然就吵起来了!” “哦?” 跟潘厚仁说话的,是他最信得过的潘恒。将这厮从昆明带来的时候,这厮还有些舍不得。只因为他已经讨了老婆了,最后还是潘厚仁做主,让他带着老婆一起来京师,才算是解决了问题。 对于潘恒的衷心,潘厚仁那是从来没有怀疑过,故而现在这个潘府虽然还没有敲定正式的管家,但是在大多数新加入潘府的下人心中,这个潘恒基本上就可以算是潘府的管家了。 “你们都是勾栏院子的东家?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潘厚仁两眼扫过在大门外挤挤挨挨的几个人。基本上都是中年男性,而且商贾的气息很很明显,应该是没有说谎。 “找我有什么事啊?” 虽说潘厚仁不是那种仗势欺人的人,可他也不会善良到将来历不清的人往家里带,既然潘恒都说了这些人根本就没有预约,潘厚仁就干脆站在门口,堵着这几个人问了出来。 “潘老爷,其实是这样子的...”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家伙首先开了口,其余几人虽说有些不忿潘厚仁连请进去坐坐的意思都没有,但是见那小胡子开了口,也就都按耐着情绪。 “啥?你们要加盟?” 那小胡子说了半天,潘厚仁总算是听明白了,原来这几个人当真是勾栏院子的东家,而且都是那种小型的,档次不高的勾栏院子。在听说潘厚仁收购了花夜,又从暖阁那里挖了不少姑娘之后,一个二个的慌了神! 为啥说是慌了神呢?只因为这些家伙也不傻,潘厚仁这么大的手笔可不仅仅是为了好玩吧?而且那正在封闭修建的“国色天香”和正在进行改造的“花夜”不是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在得到这些信息之后,潘厚仁面前这几个小老板就慌了神了。只因为他们的勾栏院子都给即将要完工的“国色天香”在同一条街上,当国色天香开业之后,他们岂不是都要关门了? 第374章 合纵连横 坐以待毙自然是不行的。这几个小老板聚拢起来一商量,怎么地也要求人家给口饭吃吧。想来想去,他们就想将自己勾栏院的份子送点给潘厚仁,当然,今后打的就是潘厚仁的招牌了! 这样做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 首先是既然潘厚仁有份子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院子关门吧?国色天香吃不完的“剩饭剩菜”尽可能招呼,足够这些小勾栏院子吃饱,再说了,打上国色天香的招牌,等于就是顶着潘厚仁的名头,现在京师里谁不知道锦衣卫指挥使纪纲就是跟潘厚仁作对才落得如此下场,若是有潘厚仁罩着,那些番子还敢上门么? 这些小老板,每个月利润的三成,都是进了那些锦衣卫的口袋,他们自然愿意拿出三成来,送给潘厚仁,反正没啥损失,还照顾了生意。 抢着开口的那个小胡子名叫单高峰,他家的院子正好就在国色天香旁边,也是众人当中最着急的一个。只因为单高峰看过了,国色天香真要是完全落成,基本上可以将他那家小小的院子给遮完了,别说是什么客人了,能不能看见招牌都很难说呢。 “垄断是原罪啊!”潘厚仁叹了一口,眼神从单高峰等人脸上一一扫过,道:“既然你们都找到我了,那就好好商量商量吧!”潘厚仁抬手往门外一指,道:“前面有个酒馆,我请大家去坐坐!” “哪里能够让潘老爷破费,咱们请,咱们请!” 单高峰倒是很上道,只不过潘厚仁不计较这一点点小钱,当下众人一同去了那小酒店。坐下之后,潘厚仁开门见山就道:“老实说,你们的店子能不能经营,跟我好像没有关系吧?” 听他这么一说,在座的人脸色全都白了,心情可想而知。 “是,是,只不过大家都知道潘老爷是万家生佛,您赶走了纪纲,乃是为咱们大明的老百姓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啊...”还别说,单高峰此人拍起马屁来,水准还是不错的,至少潘厚仁都觉得自己好像真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似的。 “先听我把话说完!” 潘厚仁摆摆手,打断了单高峰的吹捧,同时也等于是让其他人闭上了嘴巴。 “做勾栏这一行呢,我有个国色天香就够了!我潘厚仁不贪心啊,在京师里能够有两家店子,就心满意足了!如果说你们担心我的店子影响到你们的生意,那你们可以转行嘛!” 霸道! 潘厚仁这话落到其他人耳朵里,那就是完完全全的霸道作风!竟然一言不合就逼着人家转行,就算是过去的暖阁和花夜,也没有潘厚仁这般霸道的作风啊,难不成这潘厚仁的背景,比太子和赵王都还要牛比? 一个小老板不等潘厚仁把话说完,就已经是听不下去,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这个潘厚仁,你还是不是人了?一点尊老爱幼的道德感都没有,他们说你是个读书人,我看你这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 “啊?” 被人家指着鼻子骂,潘厚仁还是颇有些惊讶,至少在这一年来,他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事情。 “这位是...” “你不配知道我的姓名!没想到你潘厚仁竟然是一个如此小人!今日我是来错了,咱们走着瞧!”说完这话,那小老板当真是转身,毫不停留的走出了小酒馆,倒是让潘厚仁愣了愣神,“不是吧,这厮吃错药了?我话都还没说完呢!” 别说其他小老板了,就连鼓动大家一起来找潘厚仁的单高峰,此时心中想的都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能说出什么好事来? 可大家真是误会潘厚仁了,他还真是想给大家指一条发财的明路。 然而随着现场气氛的凝重、沉闷,接下来又有三个小老板不堪忍受,站起来告辞,幸亏他们对潘厚仁还算是客气,否则今日潘厚仁还真是要发飙了:搞毛线啊,你们一个二个的都是冲动派的?亏少爷我还给你们想了一条发财的道路,不听,不听算了!老子还不稀罕呢! 潘厚仁心中也感觉挺窝火的,如果不是那单高峰还在坚持,他指定是要一走了之了。 “潘老爷,不瞒您说,我单家祖祖辈辈都是开勾栏院子的。”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那单高峰分明还没有死心,甚至不惜编造一些谎话出来。说什么祖祖辈辈都是经营勾栏的,潘厚仁当真是想问问:这大明朝才几十年光景?你就祖祖辈辈在京师里经营勾栏?还是你一辈人只有几年的活头? 潘厚仁心里想着,面上也不表示,只是点点头,示意那单高峰继续说。 “刚刚潘老爷您说让我们不开勾栏院了,说实话,大家都很难接受啊!” “我知道大家都很难接受,可是你们也看到了,我在国色天香上花了多少心血,总不能因为你们一句话,就不干了吧?是,你们想的就是挂上国色天香的招牌,可是说句难听的话,高峰啊,你们的院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档次,难不成自己心中没数?这要是挂上我国色天香的招牌,岂不是砸牌子么?” 潘厚仁说的是他心里话。其实他并不介意这些勾栏院子借用一下他的名头,毕竟大家都是同行,照顾一下也是可以的,但是砸国色天香的牌子,潘厚仁那就坚决不会同意了。 “那潘老爷您的意思是...” 单高峰端详着潘厚仁的表情,不得不说这家伙还是有些眼力,竟然也看出潘厚仁并不是想要将他们置之于死地,心中也活泛起来,眼珠子也好像灵活了起来。 “我的意思是,勾栏院干不下去了,咱们可以开个按摩院嘛!” “按摩院?” 对于单高峰来说,按摩院纯粹是个新事物,别说见,他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敲背,懂么?”潘厚仁早就知道这厮会变成白痴,顺口就启发道:“你说,如果把敲背的大老爷们换成个妹纸,你会不会觉得很开心呢?” “啊?” 单高峰显然也是脑袋瓜子灵光的人,一下子就回过神来,猛点着头,道:“会,当然会!好主意啊,好主意!潘老爷子,真是感激不尽啊!我这就回去...” “站住!” 单高峰和另外一个留下来的叫宋晓鹏的家伙激动的马上就要走人,潘厚仁却没让他们走成,一声冷喝,将两人都给吓住了。 “潘老爷...” “别叫我老爷,我看上去有那么老么?”潘厚仁终于对他们的称呼提出了异议,其实他已经不爽很久了。 “按摩院,这可是我潘厚仁的独家发明,怎么,你们连一顿饭都还没吃呢,就准备剽窃了?” 在后世泛滥大街小巷的按摩院,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个新鲜玩意儿。当初在昆明的时候潘厚仁心中就打过这样的算盘,只不过按摩技师实在是一道难题,故而不得不暂时的搁浅下来。 现在到了京师,潘厚仁心中又想起这条财路来,正好这个单高峰带着几个小勾栏院子的老板出现,让潘厚仁看到了实现这个计划的曙光。 按摩真需要多好的技术么?当然不是,男人嘛,要的不过就是那种感觉而已。如果说国色天香真的开业,那对于单高峰等的小勾栏院子来说,无疑就是灭顶之灾,他们院子里的姑娘怕是也没有了财路。 而潘厚仁想的,却是将这些姑娘培养成为按摩技师,如此一来不就解决了人的问题。至于说场地,勾栏院子稍微改造一下,就是很好的按摩院了,甚至潘厚仁想过了,只要是他名下的按摩院,一律不得从事跟勾栏院重叠的业务,也就是说,潘氏集团旗下的按摩院,那是绝对不允许有“特殊服务”的。 至于说单高峰和宋晓鹏,潘厚仁已经想好了,给他们一条出路! 从小酒馆里出来,潘厚仁带着两人直接进了潘府。在书房里,由瑶瑶亲自执笔,起草了契约书。 “喏,签了它,你们就是我的人了!” 潘厚仁高踞在太师椅上,两眼扫过单高峰和宋晓鹏。 两人直到现在还没有回过神来,直到看完契约书,才彻底明白了潘厚仁的意思。 “这个...” 不是单高峰不愿意签,其实潘厚仁给两人的契约书还是蛮公平的,潘氏集团对两家院子进行注资,用现金、技术和版权换取相应的份子,潘氏集团并不参与到院子的日常管理当中,只是根据分子多少来分红。 而两家院子要做的事情,第一就是保守行业机密,其次才是财务透明什么的。 “怎么了?刚刚你们不就是想顶着我的名头,好在京师娱乐界立足么?现在给你们这个机会,你们又不愿意签了?” 单高峰一听潘厚仁的语气不善,连忙笑着点头,道:“小的们自然愿意签,那不知将来我们的院子跟潘老爷您的这个潘氏...集团,之间是什么关系?” “从属关系!虽说我不过问你们的日常经营,只要你们将该给的份子钱都给按时缴纳,集团不会过问,但如果有什么特殊事情时,你们必须无条件支持集团的工作!” 潘厚仁既然想在大明朝打造出娱乐界的无敌航母,自然就不会放过按摩这个行当,虽说这个行当现在才刚刚起步,但潘厚仁相信,很快就会有人学着开设按摩院了,毕竟这个实在是没有几分技术含量,是最容易模仿的。 他能够做的,也就是尽量将按摩院整合在潘氏集团之下了。 不过单高峰和宋晓鹏今天来也给潘厚仁提了个醒,锦衣卫这层关系,实在是要大用而特用! 怎么个用法,潘厚仁还在考虑,眼下最主要的事情,还是让两个家伙把契约书签了。 “怎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老宋,你还等啥,签了吧!”单高峰心中当然还有些苦涩,毕竟原本是自家的勾栏院子,这一会儿工夫,就变成了什么按摩院了!虽说他刚才还对按摩院这个创意赞不绝口,但谁能保证开起来就一定能够赚钱? “老单,你别说我啊,你怎么不签呢?” “你们两个...实在不想签就别勉强!我不是那种人!”潘厚仁脸上有些不快了!若是连两个小老板都搞不定,将来他在京师还谈什么发展?又如何才能将娱乐事业在全大明,甚至是全天下扩张? 第375章 敲背也是生意 “送客!不过我要提醒你们,继续开勾栏院子我不管,可是谁要敢开设按摩院或者是类似的场所,哼!番子们天天上门找岔绝对跟我无关!” 潘厚仁这都说明了,还能无关么? 这么一惊一吓的,单高峰也没话说了,提起毛笔就把字给签了,顺带着又摁上了鲜红的手印。等他擦手的时候,宋晓鹏也就只能步了单高峰的后尘。 “这样才好嘛,瑶瑶,去让厨房摆一桌,让我跟两位新朋友好好的聊聊!” 签了契约书,潘厚仁就不怕兔子跑了,既然其中有了潘氏集团的投资和股份,他当然就要指点两人,要如何将一个按摩院经营好。 因为单高峰跟宋晓鹏两人的院子规模都不大,姑娘也就是十来个,而且质量也不咋样,平常时候做的也就是那些二等客人的生意,甚至于平头百姓想要舒坦舒坦,也能承担的起这种消费。 在细致了解两家院子的规模之后,潘厚仁感觉不管是单高峰的院子还是宋晓鹏的院子,都只能暂时维持目前的这种规模,而高端的spa店是不能开了,只能从洗脚房做起。 “洗脚?有人会花钱来洗脚么?” 如果是按摩的话,单高峰跟宋晓鹏还能接受,可是给人洗脚,这算是什么事儿啊?就算是那些卖肉的姑娘,怕是也不愿意干出洗脚这样低贱的事情来! “必须要扭转观念,必须要扭转观念啊!”潘厚仁看到两人的反应,心中情不自禁的感慨:这都是什么时代啊,卖肉都可以,洗脚就不行? 经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的解说之后,单高峰和宋小鹏基本上能够接受将自家院子改造成洗脚房了,至于说技师的培养,看来还需要一点时间,慢慢的调整。 “其实吧,小的有个想法,不知道东家觉得如何?”经过这一顿饭的功夫,单高峰和宋晓鹏也对潘厚仁改了口,直接称东家,而不是潘厚仁觉得别扭的“潘老爷”。 “说来听听。”一面品着香茗,潘厚仁一面点头道。 “其实如果单纯是洗脚的话,我们不一定就非要找那些姑娘啊,只要有钱拿,而且又不是封闭的房间里一对一的话,我想那些平民家的老娘们儿,也会乐意的!” 话是宋晓鹏说的,而潘厚仁确实没有想到这点。 他愣了愣神,立马让弱绿去叫了潘府里的两个仆妇进来,他倒是要当面问问。 “你们两个,可愿意给我洗脚?” 即便是潘府的仆妇,那也是只有四十岁不到,而且相貌也算是过得去,毕竟潘厚仁也想自己过得舒坦一点,要是长得对不起观众,留在身边那可是会影响到食欲啊。 “当然愿意!” 两个仆妇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潘厚仁这么问,她们立马就点了头。 别看潘府有钱,可是开给仆妇们的薪水其实也就是比普通富豪家庭工钱高了一倍而已,钱都是辛辛苦苦赚的,凭啥要扔着玩呢。 像潘厚仁面前的这两个仆妇,一个月下来差不多就是八钱银子,若是干得好了,老爷太太的有些打赏,加上年末的红包,顶天了平均下来一个月不到二两的收入。 “那老爷我这两位客人,也想洗洗脚,如果你们同意的话,他们愿意给你们三钱银子的洗脚费,可愿意啊?” 潘厚仁再次问道。 这一次,两个仆妇有些犹豫。虽说她们都是下人,但不代表就是傻子,万一这是潘厚仁的一次考验呢?在确定潘厚仁不是考验,而是问真话的时候,两个仆妇点下了头,其中一个说道:“要是每洗一双脚都能拿到三钱银子,天天洗也没关系啊!” “成了!” 潘厚仁听到那仆妇的话,顿时高兴地打了个响指。他让瑶瑶打赏两个仆妇,带下去之后,就对宋晓鹏道:“老宋你说的没错,这些妇人还真是不介意呢!” “那是当然!”宋晓鹏虽然是被潘厚仁表扬了,脸色却不是很好看,“东家你是生活在富贵家庭,自然不知道为了求生,只要不伤害她们又有钱拿,什么事情她们都愿意做呢!” “哦...” 潘厚仁心中一沉,顿时明白过来,是啊,为了生存,什么事情不可以做呢? 当然,潘厚仁并不会因为一时的感慨就全盘否定自己的计划,毕竟他不是上帝,不可能一蹴而就的改变整个大明朝的经济状况。 潘厚仁点了点头对单、宋二人道:“那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你们回去按照我的要求进行规划,最终需要多少改建费,报过来给...潘恒!就是刚才挡了你们道的那人,我会让潘氏集团审核然后拨款,至于说改造需要的材料和工匠,就由潘氏集团来负责吧!” 这才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一个潘氏集团,事实上就已经把全部的活儿给包圆了,若不是因为这样的工程实在是不让潘厚仁上心,他定会让潘氏集团的工匠亲自上门去设计。 不管怎么说,单高峰和宋晓鹏两人今日来找潘厚仁的目的算是达到了。即便将来他们的院子不再是勾栏院子也无妨了,至少不用担心生意糟糕到最后破产。虽说大明朝这个时期还没有破产这种说法,但因为生意失败而一贫如洗的人还当真是不少的。 另外这边,对于潘厚仁来说,单高峰跟宋晓鹏等于是送上门的来好事,不管怎么说,按摩这个行当总算是有了眉目,而且是紧挨着即将开张的国色天香,一想到在国色天香里乐呵到腰酸背痛的客人,顺路就能到两家同样属于潘氏集团的按摩院里敲背放松,潘厚仁就感觉自己好像看到白花花的银子直往他的钱袋里流! 吃、喝、玩、乐原本就是一条龙的服务,虽说在国色天香里已经能够满足客人大多数要求,可是想想那单高峰跟宋晓鹏院子里的低端小姐都不乐意跟人洗脚按摩什么的,潘厚仁就更不敢强求国色天香里的姐儿们愿意给客人端洗脚水了。 “相公,刚刚那两个人加入咱们潘氏集团了?” 现在潘府里叫潘厚仁“相公”的可不是只有漪梦一个了,虽说跟段灵玉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但段灵玉怎么也不愿意让漪梦专美于前呢,没几天功夫,她硬是咬紧牙关,不顾别人的眼光,将“相公”两个字给叫了出来。 凡是开头难,叫习惯了之后倒也那么回事,只不过秀娘实在是难跨出那一步。 “哦,灵玉啊,是呢,两家小勾栏的东家,我让他们改个行。”潘厚仁并没有将这当成什么大事,可段灵玉想的却不同,皱了皱眉头道:“厚仁啊,潘氏集团可以说是咱们的命脉,你随随便便就让人加入,就不怕...” 潘厚仁笑了,他知道段灵玉担心的是什么,关于集团的保密工作潘厚仁当然要考虑,当他给段灵玉详细的解释了什么叫做“控股”之后,段灵玉也就明白了,感情只有潘氏集团可以了解、控制下面的这些合作对象,而下面的永远不能明白集团究竟在做什么。 “灵玉啊,你,我,秀娘,还有你爹,差不多就是集团真正的核心,就连皇上...还有皇太孙殿下,他们都不能算是集团的核心,顶多算是...嘿...”在潘厚仁心中,“蛀虫”两个字实在是说不出口,他自己这样想想也就是了,指定不能说给段灵玉听。 听潘厚仁这么说,段灵玉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可不是么,她都给成了“核心”了,而住在后院里那个妖娆的漪梦,恐怕到现在连潘氏集团的大门在哪里都还不知道呢! 这样一想,段灵玉心中就平衡了很多,也就不再纠结于刚才的事情,而潘厚仁其实也没把这个当成什么大事,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本两家不起眼的按摩院,将来会给潘氏集团带来什么。 再说那单高峰跟宋晓鹏,两人从潘府里出来之后,并没有马上分道扬镳。过去他们是竞争对手这不假,如今跟潘氏集团签了契约书,说起来仍旧是竞争对手,但性质却发生了变化,算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老宋啊,还是你有头脑,嘿,竟然想到了找那些老婆子来洗脚,不过东家说的培训,啥时候才能开展呢?” 宋晓鹏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倒是不担心东家的能力,有些事情高峰老弟你还不知道吧?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前些日子走货去了昆明,回来之后对昆明城里的春兰阁赞不绝口,说是暖阁、花夜都远远比不上呢!” “不是吧?” 单高峰明显有些不相信,在昆明那种地方,还能有比暖阁和花夜还要好的勾栏院子? “怎么?高峰老弟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又为何对东家他...”宋晓鹏看单高峰的神情不像是在作假,顿时也惊讶起来,概因为刚才单高峰在潘厚仁面前表现的实在是太“卑微”,对,用“卑微”来形容实在是太合适不过了,而且对单高峰这个人,宋晓鹏还是有所了解的,大家都知道这是天子脚下,若是没有点背景,哪怕是小小的勾栏院子都别想开的起来,甚至是私窑子、半掩户,那也是有人在暗中罩着的。 “老宋啊,你不知道...”单高峰不住地摇头苦笑,“咱们这个东家,真是厉害,有些消息外面没有流传,就我所知,嘿...纪纲算个球啊!”或许单高峰真是知道些潘厚仁背景的内幕,故而才会是这样一幅表情,而宋晓鹏也是谨慎之人,遂不再说这个事儿,而是继续刚才的话题道:“让我朋友赞不绝口的那个春兰阁,就是咱们东家的院子,你说说,他要是在京师里开出院子来,咱们还有活路么?” 双方的信息一沟通,事情顿时就明朗起来,两人几乎同时发出一声长叹,却不是为自己担心,而是为另外几家不愿意在潘厚仁面前妥协的院子而发,谁知道下一步这些院子会受到什么样的遭遇呢,在朱棣时期,大家对官家那是真的怕了! 其实他们的担心倒是有些多余,因为潘厚仁对自己的国色天香有信心,不需要动用任何手段,光是凭先进的经营理念,就足以打败这个时代大多数勾栏院子了,更不用说,还有他提供的,跨越时代的歌舞表演! 第376章 工伤事故 不过仅仅是一个国色天香还不够,在潘厚仁的指示下,朱勇和朱徵焲也没有闲着。 朱勇最开始也想占花夜的便宜,说明这家伙也想给成国公府找个财源,事实上看他平常的花销就知道,仅仅依靠朝廷给的俸禄怎么够,哪怕他现在还有官职在身,也是远远不够的。 既然人家选择跟了他潘厚仁,潘厚仁总不能让他们受穷吧? 一时间,在京师大街小巷不起眼的角落里,如同雨后春笋般的冒出来许多茶肆,这些茶肆里流行的娱乐方式,是一种叫做“斗地主”的游戏。 说是游戏,其实也是一种赌博,而且比起从前流行的那些赌博方式来,更方便也更容易上手,其中的乐趣也更多。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参与到“斗地主”当中,原本那些生意很好的茶馆,逐日变得清淡起来,归根结底就是因为他们不能提供“斗地主”的工具——扑克牌。照说扑克牌这种东西仿制起来实在是没有难度,可是不管这些茶馆老板找到那个印刷工坊,都没人愿意接这笔生意。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经过有心人打听,终于知道了缘由,感情这些小茶肆背后的东家,那都是成国公啊。 不仅仅是成国公,听说岷王府的世子也有搀和,这样的两尊大神挨个儿的去京师城里能够找到的印刷工坊打招呼,谁还敢私自印刷扑克牌呢? 只有成国公的茶肆里才能提供扑克牌,而且走的时候也不准带走,下次来就给客人换成一副新牌,那些客人能不能流连忘返么?不仅仅是喝茶,甚至连饭都在茶肆里将就了。 如此一来,这些茶肆的生意又岂会不好? 表面上看,这些都是成国公和岷王府世子在赚钱,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在两尊大神的背后,还坐着一个财神爷呢。 没错,就是潘厚仁,也只有潘厚仁才能熟门熟路的来指点两个新手,如何将优势发挥到最大。 “潘爵爷,听说你的国色天香就要开张了,到时候我跟世子可是一定要来捧场的,位置啊,潘爵爷可是要给咱们留起来!” 这两天朱勇可是春风得意啊,自从潘厚仁指点他跟朱徵焲把那些不起眼不值钱的小铺面盘下来开成茶肆之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竟然就已经回本开始赚钱了,岂能让朱勇不高兴! 今天他就是专门来找潘厚仁道谢的,当然,依得潘厚仁的性格又岂会白白放过赚钱的机会,只不过他没有涉足开设茶肆,而是垄断了京师扑克牌的市场,通过朱勇和朱徵焲,保证了市面上只有“潘记”扑克这个品牌流通,而卖给朱勇的茶肆绝对是市场价格,从中潘厚仁赚的也不少。 “成国公来的正好,小弟我正准备去工地看看,收工了,总是不能大意的!”潘厚仁一面说话,一面往外走,他跟朱勇之间其实不用客气,别看朱勇是成国公,潘府上下谁不知道,老爷可是经常跟皇太孙殿下一起吃饭聊天,区区一个成国公又值什么呢? “咦,怎么不见世子殿下呢?” 往常朱勇跟朱徵焲可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走出大门潘厚仁还是没见到朱徵焲的影子,顿时有些奇怪。 “世子他回家去了!” 朱勇说这话并没有半点的惊讶,本来就是嘛,朱徵焲出门也是有半年的功夫了,回家一趟也是应该的,毕竟朱楩还活着不是么。 “哦。”潘厚仁点点头,倒也是没有多想什么,顺着那朱勇的招呼,上了成国公府的马车,有免费的车干嘛不坐。 “茶肆生意还好吧?”潘厚仁其实就是随便问问,看朱勇满面春风的样子就能知道答案了。 朱勇也没有矫情,道:“一会儿请潘爵爷好好的喝一台,感谢指路之恩啊!” “哪有什么.嗯?” 从潘府到国色天香并不算远,转过两条街就到了。这个时代的大道可不是后世车水马龙的规模,再加上成国公府的标志,无人敢当的马车自然跑的快,故而两人没说几句话,马车就已经转到了国色天香所在的大街。 潘厚仁之所以猛然间收了口,是因为他看到了前面的大街上已经围满了人。虽说他现在还看不见国色天香,但不知为何,他心中就是有种感觉:这么多人围观,一定是国色天香出事了! “怎么了?” 因为两人是对面而坐,所以朱勇的两眼无法看到潘厚仁所见的情形。不过他注意到潘厚仁脸色变化,反手敲了敲车厢,问外面的车夫,很快车夫就有回应,“国公爷,大街被堵住了,人太多!” “啥?有人敢堵本国公的马车?” 别看朱勇在潘厚仁面前是这个样子,可是对外人的时候,“成国公”这三个字难不成是吃素的?况且话说回来,既然朱勇脑门上顶着“成国公”的招牌,那就是说他不嚣张也不成啊,别人会看笑话的。 “赶人!” 朱勇脑门子上蹦出一根青筋来,腮帮子也鼓了起来。当着潘厚仁的面,堂堂成国公的马车竟然被一群贱民挡了路,这可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别!” 潘厚仁不等朱勇把话说完,就连连摆手,道:“事情有些不对劲,我下去看看!停车!” 其实这个时候还真不用叫停车了,因为马车根本就已经停下来了。 “潘爵爷,等我跟你一块去!” 朱勇连忙跟着潘厚仁下车,甚至还抢在潘厚仁前面,挤开堵塞的人群,口中大声嚷嚷道:“散开散开,一群泥腿子,都在干啥啊!” 看着眼前的景象,潘厚仁并没有吭声,反正朱勇那股“杀气”已经足以让人群自动分开,他又何必当暴露自己,风头就留给成国公出好了。 潘厚仁心中真正担心的是——这些人群汇聚的方向,好像真是在建的国色天香。 “怎么回事?” 即便是有成国公朱勇在前面开道,最终还是没能“游刃有余”,还是给拥堵的人群给挡住了。 但在这个位置,潘厚仁已经看的明白,应该就是国色天香那里出了问题。考虑到自己的身份,潘厚仁也就没有急着发力挤过去,而是拉了个身边的人,问了起来。 这人啊,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八卦的心都是熊熊燃烧着的。这不,潘厚仁随便抓住一个人开口,那人就兴奋不已的滔滔不绝起来。 听了半晌,潘厚仁终于弄明白,感情还真是国色天香的工地出事了——死人了! 根据那人的说法,是一个工人在脚手架上干活时不小心摔下来了,三楼,高倒是不算高,可惜运气不好,竟然直接摔死了。 这种事情照理说是谁都不愿意看到,但也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如果说是官方的工程,死了也就死了,一小箱白银就能解决问题,说不定这一小箱子白银,还不能完全到死者家属的手里呢。 或许这本身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以潘氏集团的财力,赔偿一个工伤死者根本就是九牛一毛,可谁知道那死者的家属竟然有那么多,而且在得到消息之后,很快就把国色天香的工地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会这样?” 虽然事情听起来好像很正常,但潘厚仁却感觉里面有股浓浓的阴谋味道,很多细节的地方却是经不起推敲,比如说,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为何国色天香工地上就没有一个人来通知自己呢? 带着心头的疑问,潘厚仁继续往前行,随着距离国色天香越来越近,他心头的疑问也就迎刃而解了——不是国色天香的人不想来通知他,而是他们根本没法出来。 一群穿着平民装扮的家伙,已然是严严实实的将国色天香工地围了个水泄不通,如果不是潘厚仁身量高,恐怕还真是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单从这些人包围国色天香的阵势来看,就很不简单。 如果说是普通人的家属,就算多一点吧,又岂能够将整个工地都给包围了起来,愣是不让一个人出入?如果说大明一个平民家庭的亲属都有这份功夫,那大明朝还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 总之潘厚仁不相信这里面没有问题! “潘爵爷,潘爵爷,听说是国色天香出了事,要不要我帮你处理了?” 朱勇擦着汗水挤过来了,跟潘厚仁相比,他在这种拥挤的情况下活动更为吃力,毕竟他没有潘厚仁这一身过硬的功夫,虽说武将的底子还在,但从小到大优渥的生活环境,又能让朱勇强到哪里去呢。 潘厚仁原本想拒绝朱勇,可转念一想,让朱勇先出头也好,看看究竟背后是谁在捣鬼! 一面冲着朱勇缓缓点头,潘厚仁心中却是在盘算着。 如今京师虽然说是山头林立,可潘厚仁自觉关系也不错。朱棣这个皇帝和朱瞻基这个皇太孙就不说了,礼部、户部,加上锦衣卫,好像都不应该有人会站出来找他的麻烦。工部就更不可能,究竟是谁呢? “散开,都散开,这里也是你们能够闹事的?散开!”朱勇看到潘厚仁点头,当即摆出成国公的威严,向包围国色天香的那群人走去。 “国公爷,国公爷你来的正好,这个工地不把人当人,当成驴子使唤,还请国公爷为民做主啊!” 可惜朱勇的威风还没有耍出来,从那群人当中立马冲出几个戴着白头巾的妇女,将那朱勇团团围住,人家也不干啥,就是冲着他不停的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愣是让朱勇脸上变了颜色! 可不是么,都是女人,而且是众目睽睽之下,朱勇能够怎么做?难不成伸手将这些给推开?那指定是不行的,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他要是敢动手,回头坊间就会有他成国公“拳打脚踢”的传闻,若是最后再传到朱棣的耳朵里,或者是被风闻官上报,估计他朱勇就会吃不了兜着走了。 在这个无奈的当口,朱勇也情不自禁的转过头来,向着潘厚仁望去。 潘厚仁虽然看见了朱勇求助的眼神,但他却不打算现在就出面,只因这一切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要说不是有人在暗中操控,打死潘厚仁都不信! 第377章 谁在背后撑腰 不管潘厚仁信不信,如今眼下的局势必须要解开才行,否则的也不用等国色天香开张,名声就已经臭了! 别说什么这个小小的工伤事件不会影响到国色天香的开业。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中国人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小处入手,慢慢侵蚀,最终一泻千里。潘厚仁就不相信策划这个事情的人没有留着后手!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 接到潘厚仁眼神暗示的朱勇不得不松了口,干脆的转身,挤开那几个中年妇女,向着另外一个方向退去,潘厚仁不想让别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不想就成的,其实他的存在早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就在他也准备回到马车里的时候,突然人群当中有个声音高呼,“那个就是国色天香的东家,大家快快拦住,不要他跑了!” 这一嗓子吼出来,潘厚仁顿时知道自己走不成了! 周围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摩肩接踵的,潘厚仁又不是神仙,更不可能将周围的人挤伤了,只能是深吸一口气,转身过去面对国色天香,两眼冷冰冰的扫过包围国色天香的众人,道:“没错,我就是国色天香的东家,怎么,你们难不成还要我赔命?” “赔命!赔命!” 潘厚仁这话像是捅了马蜂窝一般,那些人微微一愣,顿时就顺着潘厚仁的话头叫嚣起来,或者他们正找不到上好的理由,心中还在暗想:这国色天香的东家不会是个傻子吧,自己提出来赔命? 潘厚仁当然不是傻子,他之所以这样说,就是想看看这些人究竟能够闹到什么程度!赔命?那是疯子才会有的想法,他潘厚仁是什么身份,岂能随意给人赔命呢? “闭嘴!” 眼看众人闹腾的差不多了,潘厚仁提起丹田之气发出一声怒吼,顿时将身边的人震的是鸦雀无声,他这才一甩长袖,道:“有什么事情进去说,堵住大道,你们就不怕九门提督问你们一个罪么?” “我们求公平,问什么罪了?” 有个家伙好似并不畏惧九门提督,大声的回答道。 “你傻啊!”潘厚仁冷冷一笑,“没听说过聚众滋事罪么?” 这纯属是潘厚仁信口胡诌,大明朝律例可不是天朝法律,这种无厘头的罪名自然是没有。只不过大明朝读书人也少,而且看眼前这些人,潘厚仁相信他们绝对不会去研究厚厚的一本大明律例,即便是草草看过,也别想完全记得下来! 不过光是一个罪名根本吓不倒人,潘厚仁还不得不解释道:“你们阻碍交通,妨碍社会秩序,若是给了乱党奸臣的机会,造成社会动荡,嘿,灭你们十族都是轻的,按乱臣贼子图谋不轨论罪!” 这个罪行大家就能听明白了。虽说几乎没人能够搞清楚堵个门怎么就成了乱臣贼子,但读书人的嘴巴谁敌的过呢?别看潘厚仁是个武将,可知道他真正官衔的人不多啊,看他的外形,还是很有欺骗性的,分明就是个书生嘛。 “还有你们,别以为没有闹事,只是在这里观望就没事了,真要是出了大事,九门提督大军一到,你们是一个都逃不掉!”潘厚仁右手平举从左到右的一划,顿时将那些看热闹的家伙全都给圈了进去。 “成国公,你作证,凡是还在现场观望的,都有份!” 这话一出,加上远处朱勇的应和,顿时将很多看热闹的人吓退了!热闹固然是好看,可若是因此就扯上了官司,可是不划算了! 包围国色天香的那些人顿时傻眼了! 谁也想不到,事情竟然会变成这样。那个镇国将军二等伯到场之后一番胡说八道,竟然将他们好不容易聚集起来的人气,轻轻松松的就给化解了。 本事啊!谁说人家只是个草包的! 当现场围观的群众散去之后,别有用心的人就暴露出来。潘厚仁冷冷一笑,将朱勇的马车夫招过来,低声吩咐了几句之后就让其离开,这个过程当中,愣是没人敢再去将那车夫堵住了。 “你既然是这工地的东家,就应该知道,死了人,总是要赔偿的吧?” 半晌之后,终于有个穿着褂子,不像其他人袒露膀子的中年男人走出来,手里捏着长长的旱烟杆,留着胡子,倒是有点文士的味道。 可惜潘厚仁知道这厮必然是个假文士,如果是真文士,刚才潘厚仁曲解大明律例的时候,就该跳出来维护正统了。 “赔偿?那是当然的!不过我潘厚仁口袋里的钱也不是那么容易掏的,潘力,潘力你给我出来!” 潘力,也是曾经潘府的一个下人,分家之后来到了潘厚仁家中,见其机灵,脑袋瓜子好用,社会阅历也够,潘厚仁就让他负责管事。当然,不可能是负责管理国色天香,仅仅当个工头而已,跟那些工匠和工人打交道,潘力就足够了。 潘厚仁的嗓门足够响亮,相信即便是密闭施工的国色天香里面也能听见,然而等了好一阵子,潘厚仁也没有等来潘力,倒是另外一个跟着潘力的年轻人,从里面跑出来,额头上还有血。 “怎么回事?” 来的年轻人也是姓潘,叫潘东,算是潘府第四代的家生子了,因为年轻,所以只能跟在潘力后面打打下手。等不来潘力,再看到潘东额头带血,表情愤怒,潘厚仁心头的怒火也上来了,不等潘东走近,就大声的问道。 “东家,他们打人,力叔被他们打了,在里面起不来呢!” 潘东也算是硬气,当他走近之后潘厚仁才注意到其额头上的伤口不浅,虽说已经不再流血,但光是看那血块的大小,就知道下手的人完全没有留手! “谁干的?” 潘厚仁那双瞳孔微微一缩,再次扫过人群,同时问潘东。如果换成老持成重的潘力,或许不会直接指出来,可潘东毕竟是年轻,心头此时正不忿着呢,再加上他也知道东家的能力,听到这话毫不犹豫的抬手一指人群后面,“就是他们几个!” 有潘东的指点,潘厚仁哪里还会犹豫,一撩长袍下摆,人就大步流星的朝着围做一团的几个人走过去! 如果不是潘东指点,潘厚仁还不会注意这几个穿着打扮分明就是街头混子的家伙,原本还以为这些家伙是来凑热闹,看看有没有甜头,却没想到,这几个家伙应该才是今天的主力。 那几个街头混子也看到潘厚仁向他们走去,倒也不慌张,一个二个的用挑衅的眼神望着潘厚仁,好像吃定潘厚仁不敢动手一般。 “是你们动手打人的?” “你那只眼睛看见了?左眼,右眼,还是下面的,菊花眼啊?”一个混子嚣张的回应,引来了另外几个混子的大声哄笑,而这个时候,刚刚被潘厚仁无视的那个中年文士又靠了过来,指着潘厚仁道: “怎么,这位东家你是不打算准备解决此事咯?” 见那文士如此苦苦纠缠不休,潘厚仁心中倒是气乐了,转头问道:“哦,我倒是想听听,你们想怎样解决呢?” “简单!” 见潘厚仁终于有了回应,那中年文士以为潘厚仁终于服软了,脸上露出喜色道:“我家主人说了,你随随便便赔个一万两银子,这事就算了!” “一万两银子?” 听到中年文士说出的这个数额,就连潘厚仁都不由的愣了愣神,转头问潘东,“死的人,是不是咱们工地上的?” “谁知道哪里跑来的杂碎,根本就不是我们工地上的,我跟力叔问了好些工匠,都不认识呢!” 讹诈! 很明显,这些家伙分明就是来讹诈了!潘厚仁没想到,在京师竟然还有人讹诈到自己头上了!不知道是不是看国色天香规模大,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滚!” 知道这些人分明是来讹诈之后,潘厚仁没有耐心再纠缠下去,他决定要先废了那几个混子再说! “啥?” 那中年文士脸色一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当潘厚仁再次怒吼之后,那中年文士脸上露出冷笑,道:“这位东家,我不得不告诉你,赔偿金额变了,现在是一万五千两了!” 感情还玩这手啊! 潘东毕竟年轻,听到这个赔偿数额,脸色又是一阵发青,就连捂额头的手都放下来,若不是潘厚仁抬手一挡,潘东已经冲过去揍人了! 对于自己这个东家,潘东还是有信心的,真要动手,这里在场的怕是都要躺下! “等等,咱们先礼后兵。你家主人,叫啥名字啊?” 既然人家都已经把招牌亮出来了,潘厚仁又岂有不接招的道理?他还真是想看看,究竟是哪位大神这么牛,都欺负到他潘厚仁的头上来了。 “哼!我家主人,就是杨公子!” “杨公子?” 听到这个名头,潘厚仁心中微微一默,好像在他知道的真正上档次的人里面,没有什么杨公子啊?看来也不算是什么人物。既然不算是什么人物,那潘厚仁自觉是占到了一个礼字,当然就不会客气咯。 “啪!” 先是一个耳光甩在那中年文士脸上,顺带着抽飞了几颗大牙,随后潘厚仁大步流星的走向那几个混子,不等混子们反应回神,就开始大展拳脚! 街头的混子纵然有点战斗力,又岂能跟潘厚仁这种张三丰亲自调教出来的高徒相提并论?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六个混子就齐刷刷的躺在了地上,每个人都挨了潘厚仁两记重拳,打在小腹上,虽然不会有后遗症,但当时的这种痛楚却不是常人能够接受的,一个二个的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其他人见潘厚仁突然动手,微微一愣之后就向上来打群架,就连那几个妇人都是张牙舞爪像是疯子一般哇哇大叫。 然而不等这些人靠拢,潘厚仁发出一声冷哼,上前一步,“咔擦”一声将刚刚在他面前嚣张的混子左腿踩断! “啊!” 潘厚仁冷酷的举动让周围的人心中一惊,脚下不由得慢了起来,然而更让他们吃惊的事还在后面——潘厚仁在踩断那混子的大腿之后,毫不犹豫的照葫芦画瓢,将躺在地上的混子一个接一个的踩断了大腿! “这次是一条腿,下次还有人在我面前炸刺,三条腿一起废了!” 第378章 爆发 刚刚将六个人踩成残废,潘厚仁脸上却是没有半点神情波动,好像踩断的不是人腿,而是蚂蚁一般。 “你.你等着,我家公子会来找你算账的!” 那中年文士半边脸高高的坟起,像是搽粉一般的通红,连带着嘴唇也红了,可见潘厚仁刚刚那一巴掌的力量。 “滚!再不滚,少爷我全都踩死!” 恐怕来的时候谁也没有想到潘厚仁能够如此张狂,而且还有张狂的本事!其实这些人应该庆幸,庆幸潘厚仁今天出门没有叫上四疯,依得四疯的性格,下手只会更重! 地上呻吟的六个混子却是没法走了,大腿都断了,怎么走! “东子你去找大夫,哦,不,你马上回家,找四疯道长过来,看看你和力叔的伤势!这几个家伙,等着..” 潘厚仁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他转头一瞧,却是朝廷的兵马。 “怎么跟后世一样,事情都解决了,警察才来啊!” 九门提督这个说法只是潘厚仁随口称为,准确的说,在这个时代是没有九门提督的,而是五城兵马司。而国色天香所处的位置,正好是属于南城兵马司管辖。兵马司的行政级别并不高,最高的指挥也不过是六品而已。 照理说像京师这么一个高规格的地方,仅仅是正六品的兵马司怎么能够管理?其实在大明朝,京师本身就属于是多重管理对象,有御林军、亲卫、锦衣卫和兵马司共同在管理,虽说分工不同,但在实际处理的过程当中,职能却是有重叠的部分。 就好比说现在,假如兵马司的人来了,而锦衣卫的人也来了,那么肯定是锦衣卫将兵马司撵走。 故而很多时候,兵马司要根据实际情况来决定啥时候“出警”比较合适。 若是遇上火警什么的,不用说,只有兵马司出苦力,但别的情况时,兵马司往往先要观望,看看有没有锦衣卫跳出来横插一手,否则去的早了,最终被锦衣卫撵走,岂不是很没面子。 而今天国色天香这门口闹出来的事情,锦衣卫始终没有路面,潘厚仁心中就感觉有些蹊跷了! 在现今京师的锦衣卫里,谁不知道他潘厚仁跟掌卫使张晓谶之间的关系好啊,竟然一个二个的都不露面,岂不是就从侧面证明了找事的那些人,背景也不差! 不过再好能够好过皇太孙?潘厚仁不相信!况且国色天香名义上是他潘厚仁的产业,实际上也是潘氏集团的资产,说白了,皇帝跟皇太孙还有股份呢,在大明朝的土地上,竟然有人讹诈到皇帝的头上,这不是找死么? 也是潘厚仁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否则他就算打死了几个混子,到最后指定没事! 南城兵马司的指挥叫邹齐,今天一早起来就感觉眼皮子跳个不停,心中颇有些担心,会不会出啥事儿!要说兵马司指挥,还真是个苦逼的职务,钱少,官小,事情多,还容易得罪人! 如果不是一家老小都指望着他这点俸禄过日子,邹齐怕是早就辞职不干了,这苦逼的工作,当真不是普通人能玩的起的。 等到下面的人报上来,说南街那边出了事儿,国色天香在建工地上摔死了人,家属把大街都给堵上的时候,邹齐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让番子们玩去! 为啥邹齐是这个反应?那是因为他知道国色天香背后的东家是谁,尼玛潘厚仁啊,这个番子们最大的祸害!祸害了纪纲不说,现在留下来的番子又有几个心中是真心向着潘厚仁的? 没有! 只因为张晓谶真正掌握大权之后,禁令严格,大街上的番子,油水比起往日起码少了一大半。纪纲是个奸臣不假,喜欢捞钱也不假,可这厮好歹还是知道,捞钱的同时,不能忘记了自己的属下,他在上面大捞特捞的时候,也没忘记给下面的人吃一些汤汤水水的。 可现在,张晓谶要在皇帝面前挣面子,不给大家捞了,番子们心中,能没有怨言么?既然番子们心中有怨言,那邹齐才不会傻乎乎的跑出去得罪人,等番子跟潘厚仁闹腾去。 虽说邹齐心中打的是这样一个主意,但他却不敢不时时刻刻关注着情况的变化,每隔一会儿就有刺探情况的兵马司侦骑来报,将最新的情况汇报给他。 让邹齐奇怪的是,为何番子们始终没有动手呢?据说这些天张晓谶不在京师,难道说正是因为如此,所以番子们干脆就来个不理不睬,算是对潘厚仁的一种报复? 番子没出面帮潘厚仁,这已经出乎邹齐的意料了,紧跟着又听说潘厚仁竟然直接动手打人,而且好像还打残了几个。 这个时候邹齐不出面也不成了!人都已经废了,不管事情的缘由是怎样的,如今都快要出人命了,他不去那是绝对不成的。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邹齐终于是带着他的兵马司属下,骑马跑步,一溜烟的向着国色天香工地而来。 当邹齐等人急匆匆的赶到国色天香的时候,潘厚仁已经拍着手上的灰尘,打完收工了。那潘厚仁还不知道名字的中年文士脸肿的跟馒头一样,灰溜溜的带着人走了,地上还躺着惨嚎不断的六个混子,而堂堂的成国公朱勇,此时就跟看场子的小弟一般,双手叉腰,雄赳赳的站在那些混子身边,好像是他踩的人。 出风头的事情潘厚仁不喜欢做,他只是在一旁等四疯来,好看看潘力的伤势究竟如何了,若是出了人命,看他不把这几个家伙给收拾了! 当南城兵马司的兵丁将国色天香包围的时候,四疯也正好来了。潘厚仁远远的就看见四疯道人皱着个眉头,虽说步子看上去迈的不快,但速度却不慢。 “这里究竟是怎么.” “四疯,你来了,快去看看,力叔他晕过去了.” 邹齐刚刚下马,捋着胡须正要展现他兵马司指挥的威武,却不料潘厚仁对他这个近在咫尺的将军压根就是视而不见,径直跟四疯打着招呼走了。 “你.” 邹齐心中一怒,抬手指向潘厚仁的背影,正想开口说什么,那成国公朱勇却是大步流星过来,怒吼道:“五城兵马司,你们是不是来的太慢了!邹齐,本公问你话呢!” “啊!国公爷!” 别看邹齐心中不忿,可是在朱勇面前,他就连一根菜都算不上!心中埋汰刚刚报讯的那些家伙,怎么就没发现成国公也在这里呢? 一面行礼,邹齐一面在脑子里想着,要怎样才能从这事儿里脱身。 潘厚仁、成国公,可都不是好惹的人,如今看来,他邹齐只有顺着两人的路子走了!想明白这点,邹齐连忙正色道:“禀国公爷,属下听到警讯,立即点起兵马前来,请问地上伤者,是敌是友?” “是敌是友你没有眼睛么?”朱勇的鼻孔都快要朝着天了!他是都督府里的高官,五城兵马司自然就是他的属下,所以邹齐在他面前自称下属那一点错都没有,而对于兵马司出动的速度,朱勇心中很是不满,说穿了兵马司的那些破事,朱勇心中清楚的很! “来呀,把这六个家伙给我锁起来!” 其实不用朱勇表示,以邹齐的经验又如何看不出混子的身份,只不过这样一来,他就显得自己很配合朱勇,容易获得上峰的赏识。 且不提邹齐跟朱勇之间玩的猫腻,再说潘厚仁带着四疯进了工地里面。因为外面发生的事情,工地已经停工了,在众多工匠工人形成的人群当中,躺着两个人。 一个已经被蒙上了白色的被单,不用说,正是所谓的“工伤致死”的那个家伙,而另外一个上了年纪的,正是潘力。 “没事,只是被打晕了而已,不碍事,吃点药,休息两天就好了!”四疯的检查很快,治病四疯不在行,但是治伤他却可以说是专业的,几乎转眼就判断出了潘力的伤情,给了潘厚仁一个安心的答案。 “看来今天不用杀人了。你再看看潘东,这孩子脑门上的伤口也不轻。”潘厚仁的语气很淡,可是每一个听到他这话的工匠,都不由自主的浑身发冷,情不自禁的跟潘厚仁保持着距离。 “潘东你过来,让贫道给你处理。” 四疯给潘东处理伤口,潘厚仁则是详细的问了问死者的情况。原来这个人根本就不是工地上请来的工匠或者工人,几乎没人认识他,也没人注意他是怎么爬上去的。 甚至于大多数人不是因为听见惊呼,都不知道有人从三楼上摔了下来。而据说,此人根本就不是失手摔落,而是自己从三楼上跳下来的。 或者他没想过要把自己摔死,只要摔伤摔残,他的那些同伙就有理由找工地闹事了,却不知是不是运气不好,落下来的时候撞到青石板上,送了命! 不管是哪种情况,摆明是有人在坑国色天香,而幕后这个人的情况,潘厚仁现在还一无所知。 “不知道没关系,外面不是还有几个家伙么,或许我该跟他们好好的谈谈!” 从工地里面出来,潘厚仁看见朱勇还在跟那邹齐扯皮!照理说朱勇的官阶比邹齐高了许多,邹齐没理由不听朱勇的话。然而职责所在,这青天白日的,兵马司要不来也就算了,大张旗鼓的跑过来,伤者明明还在地上呻吟,就这么灰溜溜的走了,这种事情,邹齐做不来! 虽说兵马司在京师里的地位不高,但好歹也算是一个执法机构,岂能因为朱勇的一句话,就把脸都给丢尽了? 于是不顾朱勇的暴怒,邹齐就是不走。 看见潘厚仁过来,朱勇也顾不上责骂邹齐,而是将情况跟潘厚仁说了说。 “要不我再去试试,这个邹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朱勇满脸气呼呼的表情,跟潘厚仁说话,潘厚仁却像是一点都不在意邹齐的表现,不慌不忙的走到这位“区公安局局长”面前,淡淡道:“邹指挥你要抓人我不反对,不过在你将这些人抓走之前,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他们,不知邹指挥你意下如何呢?” 只要潘厚仁同意邹齐将人带走,邹齐就已经感激不尽了,岂会还有怨言,故而他连忙点头道:“大人随便问,随便问!” “哦,随便问?” 第379章 三“杨”开泰 潘厚仁冷冷一笑,走到其中一个混子,也就是最先开口对他出言不逊的那混子面前。因为刚刚他跟邹齐之间的对话并没有回避这几个混子,故而那混子自然知道潘厚仁要干啥,却是狠狠的一吸鼻子,嘬起嘴巴来。 “砰!” 潘厚仁岂会不知道这厮的想法,不过就是想啐唾沫嘛,这些招数,潘厚仁还没学会走路就已经会了,岂会让那混子如愿。只见潘厚仁抬脚狠狠地踹在那混子脸上,只见如同是春天的桃园,点点红飞溅开来,等潘厚仁再将脚抬起来时,那混子鼻头已经贴到了脸皮上,鼻梁也不见了,两眼紧闭,好像只有出的气,却是没有进的气! “死人了,死人了!” 另外五个混子哪里知道潘厚仁当着兵马司指挥的面都敢下此重手。要说他们也都是被人蒙来的,压根就没有仔细的打听过国色天香背后的东家究竟是啥来头,从现在潘厚仁的表现来看,怕是踢到铁板了! “谁想当下一个?我真不介意一会儿重新买双鞋子,要么好好回答我的问题,要么,给我擦鞋底!” 这种擦鞋底的法子可不好受,一不留神连鼻子都没了!要说死了也就罢了,可是顶着一张没鼻子的脸,上街可是把不到妹纸的。 “小的.小的.”潘厚仁话一出口,五个混子立马就怂了!他们将求助的眼神转向那指挥邹齐,却不料邹齐好像早就料到一般,头转向他方不算,下巴也抬起来了,好像是在数蓝天上的白云,又像是在观察那北归的大雁! 就连邹齐都不管,五个混子也知道他们怕是被人坑了,其中一个连忙开口,表示愿意跟潘厚仁说实话。 “是.是杨家的人花钱请我们来的.” “杨家?那个杨家?”在大明朝,姓杨的可都有几分面子,读历史的人也都之大,“三杨”可谓是大明朝官员的标志性人物,西杨文贞,东杨文敏,南杨文定(杨溥)。西杨有相才,东杨有相业,南杨有相度。故论我朝贤相,必曰三杨。 其中西杨指的是杨士奇,东杨是杨荣,而南杨则是杨溥。 大明朝的“三杨”在历史上的确是鼎鼎有名的贤臣,但历史上记载的贤臣,就未必一定是个完人。即便他自己是个完人,他的子女后代,难道就没有辱没祖宗的? “杨稷杨公子!” 被潘厚仁那眼神看的心中发慌,再加上刚刚没了鼻子的家伙此时被潘厚仁踩醒过来,发出断断续续、含混不清的惨叫,几个混子再没有了讨价还价的勇气,连忙说了出来! “杨稷?那不是内阁大人杨士奇家的少爷么?” 不等潘厚仁想清楚杨稷究竟是谁,一直站在旁边的朱勇讶异开口,在他看来,杨稷其实并不是个陌生人。 杨士奇,本名寓,字士奇,如今朱棣内阁大臣之一,而且有望当上首辅。按照大家的理解,像杨士奇大人这样的人物,怎么会有个如此不上进,竟然在大街上玩起讹诈的儿子? 难不成杨士奇家缺钱?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虽说内阁大臣并不参与到真正决策当中,但事实上大明朝所有上报皇上的大小事宜,都要经过内阁的审阅,所谓“飘红”,也就是说,内阁想让皇上看见的,皇上就可以看见,而内阁不想让皇上看见的,那皇上他老人家就看不见。 基本上可以这样说,大明朝的内阁制度,被西方一直沿用到了后世,但是对于中国人来说,内阁,就等同是机关里的秘书处,而内阁大臣,就是大家常说的“一秘”、“二秘”等。 想这样的人会缺钱?那还真是笑话了!即便不走什么违法乱纪的渠道,光是逢年过节下面大臣们的走动,就足以让内阁大臣维系一个殷实的家境,若是脑子灵光一点的,那更是可以财源广进! 故而当知道今日之事指使者竟然是杨士奇的儿子时,潘厚仁脑子反而有些糊涂了——这个说不通啊! 杨士奇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许他在世的时候,历史还不能给他一个准确的评判,但是对于潘厚仁来说却不是难题——他来自后世,对于杨士奇的一生当然很清楚,古人都兴个盖棺定论,按照正史的记载,杨士奇应该算是一位贤臣,但在野史当中对于杨士奇也有各种各样的负面评论,其中之一就是关于杨士奇的这个宝贝儿子——杨稷。 潘厚仁依稀记得,历史上杨稷是因为连杀了十多人,最后要被皇帝处死,那杨士奇拼着自己官位不要,也将自己的儿子给保了下来,最终杨稷的结局,历史上并没有记载,没有记载应该就是没有被官方处死,但有没有被仇家杀害,那就真是很难说了。 “这也是古代版的坑爹啊!”潘厚仁摇了摇头,杨士奇辞职的时候,已经差不多等同于后世西方国家里的参议院院长级别了,真正的高级官员,最终却是因为儿子的缘故,不得不放弃这一切,不是坑爹是啥? 所以啊,官做的再高,也别忘管好自己的儿子。 “这几个混子,送去五城兵马司的大牢关起来吧!”潘厚仁指着那些个断了腿的混子,对朱勇说道。毕竟潘厚仁来京师的时间不长,地皮不熟,跟这些地方衙门打交道的事情还是让地头蛇成国公去干合适一些,而他则要想想怎么应付杨稷。 若仅仅是个杨稷,当然没啥值得潘厚仁考虑的。 事实上潘厚仁也不是担心杨士奇。虽说杨士奇是内阁大臣,但就历史记载来判断,杨士奇并不是那种偏袒护短的人,况且杨士奇还有个特点,就是个性不够刚烈,很容易在权利面前服软,如今潘厚仁深得朱瞻基和朱棣的信任,加上黄俨这个重量级宦官大哥,除非朱棣马上挂了朱高炽当上皇帝,否则潘厚仁是不用担心杨士奇在他面前玩手段的。 “为何这杨稷早不来,迟不来,偏偏选在这个点上找国色天香的麻烦呢?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以前潘厚仁总是将古人想象的很简单,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才渐渐感受到古人的不菲,要论阴谋诡计或者说内心的险恶,其实古人跟后世人没啥区别,只不过因为识字率和读书人的数量相对很低,故而大多数古人朴素一些而已,却不能以偏概全说古人都单纯。 就拿这个杨稷来说吧,仅仅有个当内阁大臣的爹,就敢在市面上为非作歹,而且利用自己的身份,将自己作恶持续隐瞒家人,最终等到势不可遏时,才将自己的老子一举从官位上“拿下”,这样的儿子也算是个人才了! 正因为杨稷是个人才,潘厚仁才绝不相信杨稷真的是来“讹”国色天香的银子——他没有必要这样做,如果说杨稷真是个聪明人,只需要给潘厚仁一些暗示,想来潘厚仁也不会吝啬区区“阿堵物”。 “走,去杨士奇家看看!” 每当潘厚仁说出“杨士奇”三个字的时候,他脑海里总会泛出一张“四眼狗脸”,那是因为“杨士奇”跟“哈士奇”这个名字实在是太接近了。 在去杨士奇家之前,潘厚仁还是耐心的等到了潘力的清醒。 要说四疯治伤的本事的确不错,经过这么短短一阵子的简单处理之后,那潘力竟然就清醒了过来,而且也没有什么大碍,在潘厚仁看来顶多就是还有些“脑震荡”的后遗症而已,相信四疯几服药下去,就没问题了。 至于说潘东,这小子身体底子不错,在潘府里打小就没有挨过饿,身体抗的住,由此也可以得出结论——富人家的狗的确是比穷人家的孩子幸福。 “四疯,没事了就跟我走一趟吧!” 安慰过潘力,又将国色天香那些工匠们一概表扬一通,最后要求大家不要受到此事的影响,抓紧时间,保质保量的完成工作之后,潘厚仁就打算让四疯跟自己一同去找杨士奇,上门拜访一下这位内阁大臣,同时也见识见识京师里的纨绔。 杨稷的确可算是京师里的纨绔了。 或许有人会觉得,一个内阁大臣的儿子在京师算什么呢?当那些皇亲国戚不存在么?其实这里有个误区,在大明这个时期,皇亲国戚的后代还真是不如这些大臣们的儿女。 导致这样一个结果的原因有很多,最根本的一个原因还是因为对皇位的争夺。这种激烈的争夺导致了皇帝对皇族的不信任,除开自己看重或者喜欢的后代以外,为了避免将来可能出现的各种纷争,皇帝不得不打压整个皇族,也就意味着除开极个别的皇族子弟之外,大多数都只能是低调的生活。 事实上假如对皇位没有野心的话,皇族的子弟们更愿意生活在远离京师、远离皇上的地方,至少生活压力要小很多。从整个大明历史来看,藩王在自己的属地里生活得很嚣张,可是一旦进京就必须夹起尾巴做人,根本与“纨绔”两字无关。 故而在京师,真正能够嚣张的皇族子弟还只有曾经的朱高煦和朱高燧,只不过如今两人都不在京师了,即便是朱高炽的另外几个儿子,因为朱瞻基这个大哥极受朱棣的宠爱,故而丝毫不敢张狂,纷纷低调做人,生怕引起皇上或者是自己大哥的误会,从而下黑手! 之所以潘厚仁要叫上四疯,并不是因为他担心自己搞不定杨士奇或者说杨稷,才需要四疯去给他壮胆,而是因为他担心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两人加上愿意凑热闹的朱勇,一同乘坐朱勇的马车,径直朝着杨士奇的府邸而去。 在经过三条街之后,在大臣高官云集的一个区域里,潘厚仁终于见识到了内阁大臣的府邸。 老实说,从这杨府的外观来看,确实显得很低调,别说跟昆明那个堪称“奢华”的老潘府相比,就连京师里潘厚仁的新家都比不上。瞧那已经掉漆的朱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主人家已经没钱吃饭了呢! “这也太能装了吧,堂堂的内阁大臣府邸,漆都掉了?”朱勇的表情很不爽,很明显,他平常时候绝对没有关心过杨士奇的家,故而看到那做旧一般的外表,很是不忿。当然,成国公这个爵位,区区内阁大臣还是比不上的,故而朱勇的府邸奢华一些,那也是应该的。 “叫门.呃,出来了!” 第380章 你敢不下车 潘厚仁正打算让朱勇去敲门——能够役使堂堂一个成国公去敲门,估计除开皇帝和太子之外,潘厚仁也算是大明朝的蝎子粑粑,独一份了。 只不过还没等到潘厚仁话说完,人家杨府的大门“嘎吱”一声就开了,出来个戴着青皮小帽的老人家,这种天气还戴帽子,证明这老人家身体的确不咋样,像潘厚仁,都恨不得把衣服扒光了。 “你们.找谁啊?” 青皮小帽的老人家没有半点内阁大臣管家的傲气,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眸子,也不知究竟有没有看清楚潘厚仁等三人的长相,就开口问道。 “老人家,我们是来找你们家公子的,他在家么?” “哦,我们家公子啊,出去念书去了。” 听到这个回答,潘厚仁转头跟朱勇对了对眼神,果然,在杨府人的心中,杨稷怕是个听话的乖宝宝吧,也不知道这厮究竟是怎样掩藏自己的真实行为的,当真是有几把刷子。 “那你知不知道杨公子他在哪里念书呢?” 在潘厚仁的眼神示意之下,朱勇上前一步向老人家表明自己的身份。成国公的招牌总还是有些好使的,当即那老人家就告诉了朱勇杨稷读书的地方。 那是京师里的一个学社,在大明朝,虽说不允许民众随意的集会、集社,但是学术性的组织还是允许存在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给大明朝廷培养人才——对于统治者来说,他希望除开协助他统治国家的人之外,都是文盲,但总是需要有人来协助他工作的。 这个学社的名字叫“驯鹿社”,乍一听像是个动物园,而这个名字竟然是当今皇上,朱棣亲笔给学社提的名。支持这个学社的人都是当今的文豪大家,而能够进入这个学社的,也只有那些高官显贵的后人,寻常人不得其门而入,用钱敲门都不行——人家不差这些臭钱! “真不差钱!” 朱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当真很是不甘心的!其实从行政级别来说,当年的朱勇完全是有资格进入驯鹿社学习的,可谁让当年朱勇的老爷子是个武将,继而朱勇也就成了个武将呢。 在驯鹿社里,武将跟狗是没有资格进去的。哦,不,狗或者还有资格进去,但是武将,在正常情况下那是决计没资格进入驯鹿社学习的,除非是皇帝陛下亲自下旨,对,口谕都不行,得下旨! 要让朱棣下这个旨意那可是相当的不容易,万一下旨进去了,最终却丢了皇上的颜面怎么办?大明朝重文轻武的端倪,其实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 “照你怎么说,我也没有资格进去咯?”潘厚仁指着自己鼻子,他感觉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只因为朱勇脸上的神情很明确的回答了他:想进去,你找皇上下旨啊! “那怎么成呢?也不看看老子是什么人物!”得到这个结论,潘厚仁很是不甘,他用肩膀撞了撞了四疯,道:“师叔,你想不想去这个驯鹿社瞧瞧?” “不想!” 四疯的回答干净利落,跟他的招式一般。他去驯鹿社干啥?去当鹿子么? 不管想不想,既然要找杨稷,看来这个驯鹿社还非去不可了! 驯鹿社所在的位置倒是很好找,就在京师东北角上一处风景极佳的地方,当初也是朱棣亲自选的址,靠近禁宫,要口岸有口岸,要环境有环境,当真是开发高档别墅小区的最佳选址。 就连潘厚仁在看到驯鹿社那高耸的门楼时,都不由得感慨:还是皇帝陛下亲自关注的项目有保证啊,看看这门楼,质量当真是杠杠地。 “站住!” 不等成国公朱勇的车夫拉住马儿,门楼两旁就有几个家丁模样的人围了过来。 潘厚仁透过车窗看到这些家丁的模样,其实就是门卫保安的家伙脸上带着无比倨傲的神色,手指着马车,道:“你们都不识字么?过门落车,下马。怎么,还想乘着马车进驯鹿社,你当你们是皇上么?” 还有这个规矩? 朱勇脸色变得有些尴尬,他倒不是不知道,纯属是忘记了。 “那咱们就下车?”潘厚仁看了看四疯,又看了看朱勇,两人脸上都没有啥表情,于是决定下车。可今天既然是来找杨稷的麻烦,潘厚仁也打算就这样放过门口这几个保安。 “你们是什么人?” 落车之后的潘厚仁可没等那几个保安开口,就抢先问道。 “我们当然就是负责保证驯鹿社秩序不受影响的人咯!”穿着对襟布褂子的保安问答道。 从这些人的穿着打扮来看,肯定是不够资格进入驯鹿社念书的,而且潘厚仁也注意到,这十来个家丁,其实打扮和神情各不相同,也就是说,或者他们并不是驯鹿社请的,而是来念书的那些贵二代、三代们带来的书童、仆佣。 心中想明白这茬,潘厚仁的脸色冷了下来,“你们说不准坐车过去,规矩呢?拿出来给本少爷看看!” “这个.” 驯鹿社仅仅是个学社组织,又岂会有这种规矩?只不过因为在这个门楼之后就算是学社的地界了,而一尊大大的孔子雕塑就正好立在门楼的后面,出于对圣人的尊敬,读书人习惯在经过圣人雕塑的时候下马、下车去拜拜,从而养成了这种惯例。 潘厚仁让他们拿出规矩,这又去哪里找规矩去? 幸好这些家丁当中也不乏脑袋瓜子聪明的,抬手一指那圣人雕塑道:“看到没?就算是皇上来了,见了孔圣人,都要下车鞠躬的!” 这话说的没错。 潘厚仁微微一笑,带着四疯和朱勇,径直穿过大门,走到孔圣人雕塑之前,鞠了个躬,随后开口道:“孔圣人啊孔圣人,让你老人家看笑话了,喏,那些阿猫阿狗的,大字都不识几个,还扯您老人的虎皮当大旗,真是不该啊!” 这话潘厚仁说的可是响亮,顿时让那些家丁们脸皮子都青了! 其实能够当上主子的伴读小书童,认千把个字完全不是问题,可是在潘厚仁口中,他们竟然成了文盲,试问,这些平常时候跟着主子们张狂惯了的家丁们又如何甘心? “兀那小子,你是什么来头,竟然敢进入驯鹿社?你在名单上么?” 终于有人忍不住潘厚仁的冷嘲热讽,开口问道。 “四疯,帮个忙,抽他丫的!” 潘厚仁等的就是这一刻!那边话音才落,得到潘厚仁示意的四疯一闪身就出现在说话那家丁的面前,手起手落,一声脆响之后地面上多出一滩鲜血,还有几颗大牙! “打人了,打人了!” “竟然打刘大人府上的人,胆子太大了,胆子太大了!” “快报五城兵马司,快报五城兵马司!” .. 各种各样杂乱不已的声音吵成一片,然而却没有任何一个家丁敢去找潘厚仁和四疯要公道,只因为这些家丁心中都有数,既然人家敢当街打人,而且下手这么重,不是有深厚的背景,那就是疯子。 “成国公府上的马车,那人不就是成国公么?” 片刻之后潘厚仁听到那群家丁当中有人在低声说道。看来他们总算是认出成国公的马车来了。 “要报五城兵马司的赶紧,过时咱可就不候了!”潘厚仁口中这么说,可心里却压根没有想过要“候”,他示意两人上马车,今儿他还偏就要乘车打这门楼下过了,看看又能咋地! 要说往常潘厚仁也不是这般冲动,只是国色天香竟然被人讹诈,这口气潘厚仁可以不出,但是这种苗头却是不能纵容,否则将来他还要不要继续在京师开展业务了? 区区一个杨士奇的儿子就敢骑在他潘厚仁头上作威作福? 当然,如果仅仅是比两人的官衔背景势力网络,潘厚仁是绝对不如杨士奇的,可杨稷他动的偏偏是朱瞻基很关心的国色天香,那这事儿就有的扯了!潘厚仁的底气也就在此,实在不行,他还能将朱瞻基这面大旗扯起来,到时候看看究竟还有谁敢不服! 马车粼粼过,在驯鹿社高耸的门楼下穿行,而地面上那滩血迹,还有几颗白生生的牙齿,却让一群面带不甘的家丁们纷纷失了声! 他们不敢再开口了,倒不是怕掉几颗牙齿,从刚才四疯出手时毫不留情的手法上,他们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寒意,生怕再阻拦,人家就不要牙齿,而是要命了! “厚仁,刚刚那样打人是不对的!” 马车里,四疯的表情有些严肃!张三丰让他照顾潘厚仁没错,可是让四疯殴打在他看来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符合四疯的人生观和世界观。 “我知道!师叔,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刚刚那种情况,我不方便出手嘛!”即便是当着朱勇的面,潘厚仁仍旧是毫不犹豫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同时也对四疯做出了保证。 听了潘厚仁的保证,四疯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然而马车在穿过门楼之后,并没有驶出太远,就再次被人拦住。 这次可不是瓜皮帽、对襟褂子的家丁,而是正儿八经长衫的文化人、读书人,将成国公的马车给拦住了。 车夫可不敢跟这些读书人较劲,更不敢纵容马车压过去,他只能收住马缰,剩下的事情,让大人们去解决。 潘厚仁三个再次下车,而他们一亮相,那些文人骚客们立马热闹起来,很显然,他们三人都是生面孔,竟然还敢乘车,这不是乱了套了? 历来文人讲究的就是个规矩,而武将求的则是“兵无常法”,双方本质上就是对立的。 再次受到责难之后,潘厚仁脸上却没有半点尴尬或者难看的表情,而是保持着微笑,道:“在下乃是杨稷杨公子的朋友,是杨公子邀请在下来驯鹿苑参观的。” 反正没想过要跟杨稷善了此事,潘厚仁不介意将杨稷拖下水,越深越好! 很显然,杨稷在驯鹿社里面也算是个名人,潘厚仁一提他的名字,那些学子文人立马就消停了很多,好一阵没有针对潘厚仁说什么,而是在相互小声的讨论着。 “杨稷的朋友?就可不遵守规矩么?” 第381章 驯鹿,驯国 潘厚仁等了很久,终于听到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学子群中发出,他循着声音一瞧,却是个不过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说人家是半大孩子,其实他在对方眼中看来,同样大不到哪里去。 “规矩?” 潘厚仁嘿嘿一笑,摊开双手道:“什么规矩?杨公子可是没有告诉我这里有什么规矩?怎么,难不成驯鹿社比皇宫还要高贵?成国公,你可知道这驯鹿社的规矩?” 朱勇脸色微微一变,上前一步,冷声道:“倒也是怪了!镇国将军提醒了本爵,这驯鹿社的规矩,好像还真是比皇宫还要大?” 朱勇这话一出,对面那群学子当中稍有脑子的人脸上纷纷变色。此乃诛心之言——比皇宫的规矩都大,岂不是在说学社逾矩了?当今皇上对什么罪行最不可容忍——读书人逾制! “成国公?朱勇?” 当即有人叫出朱勇的身份,而另外却有学子开始反驳潘厚仁,说这么做是对圣人的尊重啦,什么对学术的尊重之类的。 “一派胡言!你们都学的是狗屁!”潘厚仁横眉冷对千夫指,丹田之气充盈让他丝毫不惧跟众多学子舌战,“你们天天躲在这个狗屁学社里面,算什么人才?会种地么?会打仗么?会生产么?开口圣人,闭口圣人,你们知道圣人学说里面最重要的是什么?我看搬弄是非、逞口舌之利才是你们最擅长的事情!” 潘厚仁一番话,说的那些学子们纷纷气急!前面也说过,驯鹿社接受的大多数是文官家中的后代,受到家庭环境的影响,这些学子们心中早已经认定,治理国家只能依靠读书人,而国家的发展壮大也需要读书人,至于说为什么,恐怕他们从未曾去想过。 “什么镇国将军,不过是外戚而已!你以为这里就没有人制得住你了?哼,我们这里的同学,可有不少父辈是御史的,你若是敢留下名来,就等着明日早朝是被弹劾吧!” 一个戴着纯白色丝绸头巾的学子对着潘厚仁不屑一顾!他说的还真是没错,如果潘厚仁是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那明日早朝的时候,估计弹劾的他奏折就会如同腊月里的雪片一般,堆满朱棣的案头。 这驯鹿社本身就是大明朝的文官们给自己后代打造的高端学府,哪个不长眼睛的皇亲国戚敢来折腾,就等于是找死!至于说这些学子之所以会这样说潘厚仁,完全是刚刚朱勇那一声“镇国将军”的误导,镇国将军的封号,向来是给皇亲国戚的,加上学子们看潘厚仁年纪轻轻却是跟成国公走的极近,而成国公竟然还隐隐有捧着潘厚仁的感觉,自然而然的,他们就将潘厚仁当成了朱家的某个后代了。 殊不知对于潘厚仁来说,他跟皇家那是一个通宝的关系都没有,即便说有,那也是因为朱秀娘的缘故。 “弹劾!你们随便弹劾!本少爷不成,还有杨稷杨少爷呢,怎么滴?你们打算狠狠的得罪杨稷,然后一个二个的被撵出驯鹿社?”潘厚仁鼻孔里喷着老粗的气息,却不知他这话还真是说对了。 依仗着自己父亲在朝廷和在大明学术方面的地位,杨稷这个不学无术的家伙在驯鹿社里的地位非同一般,寻常的学子那是绝对不敢得罪他的。 故而潘厚仁的话音才落口,学子们一下子安静下来。如果潘厚仁真是杨稷的酒肉兄弟,还别说,那个在驯鹿社已经臭名远扬的杨稷,还真是啥事儿都干得出来! “这位兄台你是要找杨稷么?可惜他今天没来驯鹿苑!” 学子当中终于有人站出来,说出了潘厚仁最想要的答案。可是杨稷没在驯鹿社,他去哪里了呢? 杨稷虽然是驯鹿社的学子,但刚才也说了,人家老子有地位啊,本身就是驯鹿社的精神导师之一,可以说在驯鹿社里有不少学子就是以杨士奇作为自己的偶像,期望将来能够成为杨士奇那样的人。 故而杨稷在学社里搞出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也根本没人会去过问,更不用说他逃学了。 杨稷今年都是二十出头的人了,虽说在大明朝对于读书人几乎没有年龄限制,可是作为一个男人,二十啷当的年纪最喜欢做的事情,莫过于是风花雪月。杨稷这个人没学到诗词歌赋的本领,但是在风花雪月这些个方面,他可是从不甘落于人后的。 费尽了口舌,潘厚仁才从那些学子当中的知情人口里得知,杨稷今天没来上课,竟然是去暖阁里消遣去了! “我艹,我就知道事情不对劲!这杨稷,一定是受了那白玉兰的勾搭!”潘厚仁得到这个消息,狠狠的一拍大腿,上车之后对四疯和朱勇道:“走,咱们去暖阁,我倒要好好杀杀那白玉兰的歪心眼!” 潘厚仁也是人,到了一定程度,那同样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他就没想过自己依仗权势挖暖阁的墙角,那白玉兰又如何会心甘情愿的就此罢休? 当马车赶往暖阁时,那杨稷正搂着暖阁四季花当中的两朵,躲在雅室的大床上,翻波涌浪,好不快活! 照理说这个时间点上,还不是勾栏院子开门接客的时辰,可像杨稷这样的贵客,暖阁肯定是一天十二个时辰随时为杨公子服务。 因为杨稷早早的就来了,弄的白玉兰也没法睡个好觉。或许杨稷自觉有些打扰,故而在跟白玉兰见面之时,他就洋洋得意的告诉白玉兰,说今天一定要让潘厚仁知道,这京师里可不是他随意撒野的地方! 白玉兰虽然只是个掌柜兼老鸨子,但见多识广,杨稷一毛桃般的青涩小年轻,屁股才撅起来,白玉兰就已经知道丫的拉啥样的稀!各种感激的话不要钱似的从白玉兰口中冒出来,顺便还让杨稷吃了点老豆腐! 就如当初朱勇跟朱徵焲在暖阁占白玉兰便宜一般,虽说大家都知道白玉兰是太子殿下的禁脔,可越是这样的身份,那豆腐吃起来,才越是让人感觉欲罢不能! 被白玉兰用高耸的胸部撞的几下之后,杨稷是再也忍不住胯下的燥热,不仅仅将自己今日的安排全都说给白玉兰听了,还哀求白玉兰马上将四季花叫来,让他泄泻火,否则的话,他就要将白玉兰拖上床了! 火头是白玉兰点起来的,不过她却没有半点帮杨稷解决的意思,幸亏这里是勾栏院子,别的没有,女人那是要多少有多少!杨稷也顾不上还是青天白日,拖着两朵鲜花就上床,甚至连房间门都不关了。 “开门开门,老子来踢馆了!” 马车冲到暖阁门口,面对着装模作样紧闭的大门,潘厚仁毫不留情的拍打起来。 “怎么回事?我们还没有开门呢!” 一个老乌龟将大门拉开半边,口中还在说着推诿的话,可惜潘厚仁完全不给他机会,若不是担心这老乌龟年纪大了经不得风浪,指不定潘厚仁已经是一脚就踹出去了! “开门!当本少爷不知道么?杨稷呢,叫他出来!” 潘厚仁的嗓门很大,顿时将整个暖阁都给惊动了。那白玉兰即便是在后院里,也听到这声音,也禁不住娇躯一颤,手里清点的银票散落一地:“遭了,那个祸害怎么来了?” 在白玉兰心中,潘厚仁那就是实打实的祸害啊! 可惜潘厚仁的嗓门再大,也没法让正在兴头上,钻进被子里的杨稷听见! 这暖阁里如今还有几个人不知道潘厚仁的厉害?一瞅见是潘厚仁上门,后面还跟着成国公和一个年轻道人,纷纷侧目,掩面而走,仿佛没有看见人一般!如此情景,倒是让潘厚仁心中哭笑不得:咱是来踢馆的,好歹你们也上来个对手,应个景呗? 可潘厚仁的愿望那是注定要落空了!都把礼部尚书和教坊司的掌署拉来当背景,这诺大一个暖阁里,还真是没人敢跟潘厚仁过招,或许就只有白玉兰凭借自己的身份,能够顶上,其他人那还不是上一个,灭一个啊! “哎哟,潘爵爷,今天又是什么风把潘爵爷您给吹来了?贵客,贵客,还请随妾身上楼,马上让四季花来招呼,哟,还有成国公,这位道爷器宇不凡,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四疯道长吧?” 白玉兰不愧是京师里的头号交际花,就算跟潘厚仁已经成为生死仇敌,也不影响她场面上的招呼应酬。在白玉兰想来,潘厚仁好歹也是个有爵位的人,这伸手不打笑脸人,遑论她还是个女人,而且是太子殿下的女人,这般接待,就算是要发飙,也不应该那么随便吧? 岂止潘厚仁压根就没把自己当成斯文人,而且他要发飙,向来不看时间地点的! “白玉兰,咱不跟你罗嗦!杨稷呢?给本少爷叫出来!”潘厚仁脸色发冷,眼神也是冰冷,在这大夏天里的,却有种冷死人不要钱的感觉,让白玉兰身上发冷,心中发苦! 杨稷当然是在,而且正跟两朵鲜花翻波涌浪呢。可是她白玉兰能在这个当口去叫杨稷么?先不说杨稷今天去替白玉兰报仇来,就冲着杨稷的背景,白玉兰也不想让杨稷在她的暖阁里出事啊!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潘厚仁将杨稷杀了,哪怕就是在暖阁的门口,白玉兰指不定都会拍手称快——她不是恨杨稷,而是潘厚仁杀了杨稷,那杨士奇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她只需要坐山观虎斗,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啊! 然而如果杨稷是在暖阁里出事,哪怕就是被潘厚仁抽上两耳光,那她白玉兰就别想脱了干系! “杨稷?哟,潘爵爷,您来不就是找乐子的嘛!您说,要啥样的?妾身今日都满足您!”白玉兰尽量不着边际的瞎扯,暗地里却是用眼神示意身边人,估摸着是要他们去提醒那杨稷,毕竟在白玉兰眼中,无论是杨稷还是潘厚仁,都已经是惹不起的主儿! 白玉兰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潘厚仁的眼睛,甚至就连向来不管世事的四疯,也在暗暗为白玉兰这种拙劣的表演而摇头,唯独就是朱勇,这会儿反正也没他啥事,一双眼睛不是在白玉兰摇曳的腰身上逡巡,就是瞄向一路经过的那些闺房,尤其那种门窗没有关严,虚掩的房间。 “好了!” 第382章 最大的土狗 听那千户说话,潘厚仁顿时明白,这是朱瞻基给自己报信来了! “皇上没说怎么处罚,”那千户缓缓摇头,道:“只不过皇上将此事交给了锦衣卫,说是要锦衣卫好好的查探查探,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 这可不是个好消息,若是群众大臣一个二个的落井下石,最后难免朱棣会用他潘厚仁来平息众怒!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潘厚仁感觉背脊骨有些发麻,谁能想到区区一个杨稷,竟然会炮制出如此糟糕的局势来。 “是了,总教习,您还要小心,那左都御史刘观,好像也在收集总教习的情况呢!” “刘观?我艹他.他怎么也来凑热闹呢?” 潘厚仁两眼一番白,浑然不知到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刘观! 刘观,乃是当今朝廷的左都御史,若是被他盯上,事情还真是有些麻烦了! 左都御史,是个什么样的官呢?大明朝有个部门叫做都察院。都察院的前身,就是由前代专门扯淡的御史台发展而来。而名正言顺的都察院,干的就是监察、弹劾和建议的活计。 这个部门有木有用?当然有用!在都察院里,大领导就是都御史。古人也讲究正副之分,只不过那时候不称“正”、“副”,而是以左为尊,故而左都御史,就是都察院的一把手,大领导。 都御史的活儿很杂,按照起原本的注释,乃是专纠劾百司,辩明冤枉,提督各道,为天子耳目风纪之司: 凡大臣奸邪、小人构党、作威福乱政者,劾;凡百官猥茸贪冒坏官纪者,劾。凡学术不正、上书陈言变乱成宪、希进用者,劾;遇朝觐、考察,同吏部司贤否陟黜。大狱重囚会鞫于外朝,偕刑部、大理寺谳平之。其奉敕内地,拊循外地,各专其敕行事。 这话翻译过来,基本上就是说没有都察院不关心的事情,类似后世检察院加上法院再加上纪委的职责。 甚至于那十三道监察御史,还察纠内外百司之官邪,或露章面劾,或封章奏劾。在内两京刷卷,巡视京营,监临乡、会试及武举,巡视光禄,巡视仓场,巡视内库、皇城、五城,轮值登闻鼓。 由此可见,都察院的权利是很大的。而且因为这个部门的特殊性,其多少受到其他官员的敌视,故而内部那是相当的团结,若是被其中一个御史咬住,必遭群起而攻之,即便是一群土狗,乱口之下也能咬死虎豹! 而刘观,就是左都御史,最大最凶猛的那一条土狗! 潘厚仁对刘观此人的印象也不好。别看刘观一生侍奉了四个皇帝(朱棣是第二个,后来还在朱高炽、朱瞻基当皇帝的时候在任),又是左都御史这种督查部门的一把手,其实骨子里也是个贪婪的人,到最后就连满朝文武都不说他的好话了,纷纷指责他是当朝最大的贪污犯,才被朱瞻基给拿下! 对于这种知法犯法,或者说执法犯法的人,潘厚仁是最不待见的! 可是不待见不表示潘厚仁就乐意跟刘观发生直接的冲突,人家可是一直要逍遥到宣德年间的大人物,对于这种人,潘厚仁并没有信心改变历史将其拉下马! 但是真要对上,潘厚仁也不怕!反正都已经知道其骨子里是啥样的人了,有心算无心,还怕找不出点把柄来? “刘观也在早朝上发难了?” 捏了捏自己无毛的下巴,潘厚仁问那千户道。 “倒是没有!不过有消息说,刘观正在联络手下的御史,打发人在京师里收集信息呢,殿下让末将提醒总教习,千万不要有什么把柄落到刘观的手中,此人咬死人不偿命的!” 那千户倒是个好人,啰啰嗦嗦的提醒着潘厚仁。正好此时四疯也出来了,潘厚仁点点头,让四疯跟那千户走了。本来人家就是来请总教习过去的,顺便捎带了消息过来。 除开口头上的交待之后,朱瞻基还有一封书信交给潘厚仁。 以两人的交情,书信自然不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口气,但在朱瞻基的信中,除了表达他会一如既往的支持潘厚仁之外,也重点提到了刘观。在朱瞻基看来,杨士奇此人的弹劾并不重要,丝毫不能改变朱棣对潘厚仁的看法,可是如果让刘观发动,那事情就会变得很麻烦,众口尚且能够铄金,遑论一群御史发动笔杆子和嘴皮子? “嘶,我想起来了,昨日里在那驯鹿社门口,四疯好像打了个刘家的人?” 因为朱瞻基的信,潘厚仁心中对刘观的重视程度再度提升,也让他想起自己可能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刘观。 可四疯打的毕竟是个家丁而已,难不成堂堂一个左都御史,会因为一个家丁被打,就跟他潘厚仁死磕? 潘厚仁为难的情绪还是没有逃过秀娘的眼神,再三追问之下,潘厚仁还是将昨天发生的事情都给说了出来。 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三个臭皮匠,就能顶个诸葛亮。潘厚仁跟秀娘在这里讨论,没一会儿工夫,培训完小婵娟等人的漪梦,也加入了进来。 “妾身听说,那杨稷,跟太子殿下的关系很好啊!”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或许漪梦不能算是一个旁观者,但她在京师的时间长,而且来来往往听的都是高段位的东西,故而一开口,就让潘厚仁目瞪口呆:“漪梦,你的意思,是说杨稷的背后,是太子?” 不得不说,这个可能性还真是很大。谁让潘厚仁这么不给太子爷面子,不只踩了人家的院子,还明目张胆的挖暖阁的墙角,这不是自找麻烦么?朱高炽要是不表示表示,还真当他这个太子是泥捏的不成? “厚仁,如果真是太子在背后怂恿的话,这事情,我看还是算了吧!”秀娘过去虽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但来京师的时间长了之后,脑子里考虑的事情也就多了,这会儿竟然主动劝潘厚仁放手。 听到秀娘的话,潘厚仁情不自禁的露出苦笑,他摊开双手对着秀娘道:“我的娘子啊,你以为我现在收手,太子就会放过我了么?” “不会!”秀娘还没有说话,漪梦却果断的回应:“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若是相公现在收手,只会让大家觉得相公好欺负!其实依妾身看,即便是太子也不可怕!” 漪梦满脸正色,浑然不像是在开玩笑,这让秀娘很不高兴。毕竟从名义上来说,秀娘才是这潘家的大妇,漪梦甚至连个小妾都还算不上,哪有她插嘴的份?如果不是潘厚仁对后院管理向来松散,秀娘此时怕一巴掌就抽漪梦的脸上了! “太子不可怕?漪梦,你是不是疯了你,让自家相公去跟太子作对?” 秀娘开口,潘厚仁却是冷静下来,一声不吭,且看那漪梦怎么回应。 “姐姐息怒,先听妹妹细细道来!”即便是当着暴怒的秀娘,漪梦也不生气,而是娓娓而道:“太子固然势力庞大,可是姐姐你想啊,杜绝皇亲国戚沾染勾栏院子,这是皇上的心思,而相公又是在帮皇太孙做事,若是因此罢手,太子那边会接受相公的示好么?” 漪梦这个问题让秀娘无言以对,只因为答案是明摆着的。 而漪梦也不管秀娘的情绪,继续说道:“相公停手,也就等于是得罪了皇太孙,试问,在皇上心中,究竟是皇太孙重要,还是太子重要?” 这个问题有些尖锐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逾矩”了,若是让锦衣卫听了去,少不得又是一阵腥风血雨。幸亏是在家中,说说倒也无妨。 “可是,皇太孙总不能马上变成皇帝吧?先当皇帝的,总归还是太子殿下啊!”秀娘也算是豁出去了,将心中的想法不管不顾的说了出来。 “他当不了几年皇帝的!” 一直在保持沉默的潘厚仁此时突然开口,他是本能的没有管住自己嘴巴,然而他这话一出口,却是让两个女人同时闭上了嘴巴——跟她们两人刚刚说的话相比,潘厚仁这才是真正的大逆不道了! “厄.” 看着两个女人惊恐的眼神,潘厚仁习惯性的耸耸肩膀,“没事,咱们家里没外人,你们就当成做了个梦,梦醒就都给忘记了,别往心里去!” 潘厚仁当然不会告诉两女,这可是历史存在的事实,在他看来,即便很多事情会发生改变,朱高炽的命数变化应该都大不到哪里去,毕竟他的身体底子在哪里摆着的。 “妾身觉得相公说的没错!” 片刻的惊愕之后,漪梦猛然点头,同意了潘厚仁的说法。 “你们.”秀娘的眼神在潘厚仁两个身上来回移动,最终还是长长的吐出一口气,道:“这种话家里说说就是了,可千万不要拿到外面去说!好罢,这事情我就不插嘴了,不过厚仁啊,既然皇太孙殿下都找人提醒你,要关注那刘观,你可不能疏忽大意啊!” “这个我自然醒的!是了,漪梦,你在京师的时间长,关于太子殿下的身体情况,你可清楚?”虽说历史记载朱高炽是病死的,但为了确保心中有数,潘厚仁觉得既然已经正面跟太子殿下对上,有些事情还是要拿到第一手的资料,才算是踏实! “太子殿下的身体么.妾身只是听说而已,相公你若是想知道的准确,有个人或许能够给你足够的意见呢!”漪梦微微偏头,想的片刻之后,开口说道。 “哦?漪梦,你别卖关子了,赶紧给我说才是!” 一时间潘厚仁哪里能猜到漪梦葫芦里卖的是啥药,当即催促到。 “这个人相公你很熟悉啊!嘿,相公不是刚刚才打人家的院子里回来么?” “白玉兰?” “是她?” 潘厚仁跟秀娘都是微微一惊,没想到漪梦会说是白玉兰。可是潘厚仁转念一想,可不是这么一个理么,这男人的身体状况,或许床上就是最好的验证之地,精力旺盛自然就需索无度,至于说是阳火还是阴火,像白玉兰那样经验丰富的女人,想来绝对能够体会的出来。 可是要找白玉兰了解,潘厚仁自觉没那个本事,怕是才一开口,就被锦衣卫给抓了——刺探太子殿下的身体状态,这不是作死么? 第383章 老将要出马 “漪梦啊,你说的是没错,可是要跟白玉兰开口说这个事,还真是难、难、难啊!”潘厚仁有些丧气的摇摇头,他自问没有这个本事,也没有这个胆子! “嘻嘻,相公,谁说要让你亲自去问了?相公这么聪明,妾身才不相信你想不到呢!”漪梦脸上露出笑容,两眼水汪汪的瞄向潘厚仁。 她这么一说,还当真是提醒到了潘厚仁,一转念间,潘厚仁心中就有了个模糊的念头升起来。 确实这事儿要说难也不难,想那暖阁里姑娘们众多,真要找个可以跟白玉兰说上话的也容易,使出几百两银子来,重赏之下还怕没有勇姑?不过这事情潘厚仁不打算亲自去办,交给潘恒就可以了,这小子一定很高兴,可以穿得人五人六的出入暖阁,甚至潘厚仁都替这小子想好了,完全可以再邀请个三朋四友去。 想明白这茬,潘厚仁当即抛开了刚才的话题,毕竟点到就可以了,继续深入的话,怕是对皇家有些大不敬! 要探查太子爷身体状况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眼下更重要的是解决杨稷的问题。 “不好!” 潘厚仁刚想说话,猛然一拍脑门子,“如果这事情真是有太子爷搀和其中的话,那几个混子,怕是性命不保!” 也是他自己当时没想明白,那杨稷态度多坚决啊,分明就是有所依仗,根本不担心那些个混子会将他暴露出来,指不定一切都有后手!然而此时潘厚仁却已经不能去南城兵马司了,他只得打发了个家丁,去找朱勇,让朱勇以都督府的名义,去南城兵马司巡查巡查。 消息很快就传了回来,不出潘厚仁所料,南城兵马司根本就不承认昨儿个有在国色天香抓过人,更不用说让那朱勇见到几个混子的面。也不知道是放了还是杀人灭口了,潘厚仁估摸着后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潘爵爷,这事情可就麻烦了!” 朱勇皱着眉头,如今他跟潘厚仁就算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自己蹦跶还不成,也脱不开身。 “麻烦啥?” “那几个混子啊,不见了啊!”朱勇看着潘厚仁,后者脸上并没有半点紧张的意思,让朱勇很是不解。 “假如没有混子,那国色天香有什么麻烦吗?”这其中的道理潘厚仁也是将将才想明白,他也算是当局者迷了,要知道在国色天香门口,他动手打的就是那几个混子,如今苦主都不见了,谁还能指证他潘厚仁动手打人呢? 要说国色天香还有啥麻烦,也就只剩下了国色天香里摔死的那个工人。先不说摔死的人是不是国色天香雇佣的工人,即便是又如何了,大不了就是赔钱嘛! 当然潘厚仁也没想过现在就要赔钱,实在不行就上公堂嘛,大家相互使劲儿,看看最后谁能坚持到最后,等到国色天香真正开业的时候,赔钱也就无所谓了。 “原来是这么个理啊,哥哥我算是明白了,还是厚仁兄弟你想的明白啊!”朱勇猛然一击掌。 如今说起来,好像双方打了个平手。 但事实上,不管是杨士奇在朝堂上发难,还是那刘观在暗中调查潘厚仁,这对潘厚仁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儿。潘厚仁也没把这些事情对朱勇隐瞒,只不过在告诉朱勇时,潘厚仁稍微用了一点手段,将这些事情都说成是皇太孙刻意来通知他的。 事实上好像也是这么一回事,只不过在朱勇听来,味道可就变了,这是皇太孙在跟潘厚仁通风报信啊,这得要多好的关系才能做到呢? 在朱勇心中,原本还有些担心朝廷的风向改变,内阁大臣和左都御史一起对潘厚仁发难,这大船是不是有沉掉的危险,如今听到皇太孙竟然在坚定不移的支持着潘厚仁,顿时又给了朱勇莫大的信心。 “潘爵爷,这些都是小事,相信您一定可以挺过去的!” 潘厚仁哈哈大笑的送走了朱勇,回过头来脸色顿时变冷,他可不敢将这些事情都当成是小事儿。在杨士奇和刘观之间,潘厚仁必须要先选出一个来应付掉,或许在普通老百姓看来,杨士奇的威胁更加大,但潘厚仁却不这么认为。 杨士奇是内阁大臣不假,可内阁大臣在永乐时期的权限还没有大到没边的程度。说穿了,内阁这种东西的存在就是为皇帝服务,是个辅助工具。皇帝强的时候,辅助工具自然就弱,而皇帝弱的时候,辅助工具就会显得很强。 再说了,朱棣这个人多有心机啊,他岂会让内阁变成铁板一块,好跟他抗衡呢?在朱棣的引导下来,如今大明的内阁可不是死水微澜,而是暗流涌动。加上围城外的官员们还在盯着内阁的位子,故而内阁大臣那是表面上风光。 所以潘厚仁并不担心杨士奇会怎样。即便有迹象表明杨稷跟太子关系不一般,但却不能证明杨士奇会跟朱高炽走的很近。 反倒是那个刘观! 刘观此人向来是心狠手辣,而且是贪得无厌。从他一生为官的起起落落来看,几番坐事都是因为贪钱!也不知大明朝是不是真没有人才可用,像刘观这样的几次因为坐事而被降职的人,最后竟然还坐到了左都御史这样高级的督查位置上,不得不说这是封建时代官场的一个莫大讽刺! 而当官的又有几个不贪呢?像刘观这样的大贪官,还能够在官场上屹立不倒,岂不是证明在他的身后有着一个巨大的保护网,相互提携,相互包庇,才能让刘观的官是越做越大。 “也不知道朱棣心中是怎么想的,要是我现在就帮他干掉刘观,他会不会感谢我呢?”潘厚仁想了片刻之后,脑子里最后剩下的念头就是这个问题了。 朱棣手掌锦衣卫,真正想要知道的事情不可能瞒的住,关于刘观,或许朱棣还在以“人无完人”这样的理由劝慰自己,可是潘厚仁却很清楚,刘观也算是永乐宣德年间,朝廷里的一颗大毒瘤。 问题是要去除这颗毒瘤并不容易啊,都坐到左都御史的位置上了,普通的官员根本就别想动刘观分毫,更不用说平头老百姓了。 “潘恒,潘恒快来,少爷我给你一个好事儿!”一时间想不清楚,潘厚仁就暂且抛开刘观的事情,先找潘恒来把工作给安排了。 听说是少爷给钱让自己去逛勾栏院子,这等美差让潘恒一时半会儿不敢相信,潘厚仁解释了大半天,这混小子才算是回过神来,明天当真是天上掉了馅饼。临了时,潘恒还再三的嘱托潘厚仁,这事情可不能让他媳妇儿知道了。 被潘恒逗到心情转好的潘厚仁在自家院子里逛起来,却没想到在前院撞见了正在锻炼身体的老人家张兴。 说起老爷子张兴,刚到京师的时候还真是忙了好一阵子,这里喝酒那里听曲的,比潘厚仁这个镇国将军二等伯忙的多了,而且邀请老爷子的都是朝廷的老资格,要么是跟着重八爷打天下的,要么就是跟着朱棣靖难过来的。 也就是张兴这种老资格,才能让那些老将们如此重视。 不过事情总有个消停的时候,张兴毕竟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一直吃喝下去,身体也顶不住啊。这不,最近老爷子就开始闭门谢客,在家里玩养身。养身的功夫自然是四疯教的,别看两人差着几十岁,感情倒是投机的很,有事没事的一起切磋,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四疯教,老爷子学。 “瞧你春风满面的,又从漪梦的房间里出来呀?” 在张兴面前潘厚仁向来是没有面子可提的,基本上是啥糗,张兴就专门说啥。最近潘家后院的葡萄架因为漪梦的关系有些不稳定的倾向,这是老爷子最喜欢不过的话题了! 原本潘厚仁还想着是不是跟老人家请安,听他这么一说,潘厚仁安也不打算请了,心道这厮是不是闲的慌,要不要找点事情给这老头子做做? “老爷子呀,有些事情呢,您知道就行了,何必整天挂在嘴边显摆?还是您老人家羡慕?” “我羡慕?” 张兴年纪虽大,但性格仍旧像是个火药桶,随便一个火星子撩拨,立马就炸! 不过潘厚仁不想让他这会儿就炸了,连忙摆手道:“别啊,老头子,我最近听说了个苗头,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没有!” 老爷子直接吹胡子瞪眼,转过头去不理睬潘厚仁。 潘厚仁很耐心的绕了半个圈子,又凑到张兴面前,“左都御史,你知道不?哦,难不成老人家你不知道?” “少在爷爷我面前用激将法!我玩儿这些的事情,你还没出生呢!” “幸亏没说我还是蝌蚪!”潘厚仁心中暗自庆幸这年头人都还算朴素,骂人也没那么歹毒。“老爷子,您这是不爱国了啊?” “啥?爱国?啥意思?” 张兴这么一反问,潘厚仁才回过神来,要知道这年头还不兴“爱国”这个说法,大家就知道“爱朝廷、爱皇上”。 经过潘厚仁一番解释之后,张兴也不去计较太多,总之潘厚仁已经成功的将张兴老爷子的兴趣给提了起来。 “左都御史怎么了?不就是刘观那小子么?他出事儿了?” “他现在还没有出事,不过我听说,现在有人说他收黑钱。” “收黑钱?这算是什么事?”张兴对潘厚仁的话呲之以鼻,在都察院收黑钱根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哪有不吃钱的御史呢?真有这样的御史,也早就被廷杖打的面目全非、死去活来了。 “原来在老爷子您心中当御史收黑钱不算是什么,那要什么样的事情才算是过分呢?”潘厚仁反问张兴道。 “没出人命就不是大问题!” 张兴虽然是个比较随和的老爷子,可是在朝堂之上沉浮多年,他心中自己的底线就是人命!在老爷子看来,除了生死无大事。 老爷子在潘家待了这么长的时间,潘厚仁还能不了解老爷子的性格?他当然知道老爷子心中的底线是什么,要说那刘观,最近还真是有件事情,可能涉及到人的性命,而且还不是一两条人命。 为什么这么说呢? 朱棣一心迁都到北京,而北方因为粮食产量等问题,吃饭始终是个大问题。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朱棣想了个法子,就是利用漕运,将江南种植出来的粮食,通过河运送到北方,以保证北方的粮草供应。 为了达成这样一个目的,就必须首先要疏通漕河,而这个工作正好去年就安排给刘观来都督。 拆迁啊,修河啊,这种事情,可是最容易出岔子的! 第384章 张老将悍然出马 想想在后世,修一条高速公路得拖多少个贪官下马啊? 这疏通漕河的事情,可不就是后世里修一条高速公路?要说那刘观的双手能够干净,打死潘厚仁都不相信! 可惜的是潘厚仁此时手中没有半点相关的东西,就连后世历史,对于刘观疏浚河槽这段事情都没有记载,一时半会儿他还真找不到些有利的证据,总不能对那张兴说:刘观在督浚河漕的时候必定是贪污了,而且还害得别人家破人亡了! 不过没法说不代表就不能去查啊!像张兴这种正义感强烈的老头子,只要给他一个由头,他就会想方设法的去查个明白。 “漕河那边怎么了?” 果然,潘厚仁这才提了个头,那张兴脸上就换了个颜色。虽说张兴没有修过“高速公路”,但谁都知道,为了漕运顺利,朝廷可是将大把大把的银子都给花销下去了,这可是真真正正的民脂民膏,但凡有良心的官员,都会像张兴这般的重视。 “嘿,老爷子您别紧张,我也就是听说,说是前些日子,某段漕河疏浚时,死了人,朝廷的赔偿却是各种缩水、各种延迟,还有材料,北京前些日子不是木材告急么,我那潘氏运输公司都是高价租用郑大人的船队给北京送木材,却是听说,有人将疏浚漕河的木材,偷出来卖了!” “还有这种事?潘小子,这可是捅破天的大事啊,你可有证据?” 潘厚仁就怕这个一根筋的老头找他要证据。证据当然是没有的,所以潘厚仁也只能东扯西拉,再三表示这仅仅是他听闻而已。 “左都御史刘观,皇上可是让他督浚河漕,啧啧,即便他没有在其中搞什么小动作,依我看如果这些事情都是真的,他也脱不开干系!”潘厚仁没将话说死,可是到张兴嘴里就截然不同了。 “岂止是脱不开干系,如果这些事情都是真的,老头子我就要他脱一层皮!”张兴鼻头都有些发红,脸上也见了汗,证明他此刻心情怕是激动的有些过了。 为了让张兴能够找准方向,潘厚仁又假装是顺口提醒一般,道:“我听说刘大人的儿子刘福,在京师里可是有名的纨绔,随便走到哪里,那些店家们提起刘公子来,都说是一等一的富豪,顶呱呱啊,真不知道刘公子是哪里发来的横财,回头我倒是想向他学习学习!” “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狗熊儿混蛋!” 张兴这话是跟着潘厚仁学的,他跟四疯有的比,常常是在潘厚仁这里学了一句话,就丢不下了。 “不行!漕河的疏浚事关皇上的迁都大业,此事决不可小觑,我这就进宫,跟皇上说道说道!”也就只有张兴,才能将进宫看成回家一样的简单,把跟皇上见面聊天说的跟吃饭一样简单。 “慢点,慢点!” 看老人家急匆匆的就要走人,潘厚仁连忙将其一把拉住,小声道:“你去跟皇上说啥啊?直接说刘观有问题?别开玩笑了,头几年的事情你就忘记了不成?说漕河那边有人贪污行贿?那皇上还不是让御史去查,到时候案子不还是在人家手上么?” 一听潘厚仁这话,张兴也愣住了:是呀,这事儿不怎么好弄啊。 “那你说,怎么个弄法?” “当然是咱们偷偷的去查啊!难不成您老人家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临老了却不能离开京师了?” “滚!老头子我精神着呢!啥不能离开京师啊?昆明不也就是那么回事么?”张兴性格最是急躁,哪里受的潘厚仁刺激,一梗脖子就表示,现在就去收拾东西!不过张兴也算是细心,将那辆马车,还有拉车的四匹马该怎样对付都一一交代给了潘家的马夫,同时又给潘厚仁留了个借口,假如再有人来邀约他,就说回老家省亲去了。 “你老家还有亲戚么?” 潘厚仁对张兴的借口实在是不屑一顾,这也太烂了,要说个皇上私下派他出去暗访,恐怕信的人也要多些。 “那你说,我去暗访谁来的?” “有个好对象啊!”潘厚仁捏着下巴,瞬间计上心来。 “说来听听。”张兴眨巴着一双老眼,那模样也挺混蛋的。 “赵王如何?最近皇上不是严打了么,就说你去赵王藩属地巡视去了,看看赵王有没有认认真真的执行皇上的旨意啊!”既然有人在暗中对付自己,潘厚仁干脆也将大家伙儿都拉下水来。 再说了,漪梦的身份问题始终没有解决,赵王朱高燧可是很清楚漪梦的来头,趁此机会,潘厚仁也想试探试探这位排行老三的王爷,心中究竟是向着谁的。 所谓试探,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潘厚仁相信以张兴的性子,绝对等不及走到赵王的封地,就要转而去运河沿岸调查,看看清淤疏通工作究竟带来了些啥负面影响。 有时候潘厚仁也感觉大明朝的官员们多少有些官僚了,像清淤疏通这种事情,张兴哪怕自己没做过,也能想明白其中有多少猫腻——朱棣在清淤疏通上可是没有节省的,每年近百万的银子砸出去,一个运河到现在都还没有清理的好,说出来有人信么? 也只有高高在上的皇帝才相信,清理一条运河,一整年也没有个结果的事情。 张兴老爷子走了之后的几天,因为各方各面都没有动静,潘厚仁也就一门心思的为国色天香的开业而操心。 幸亏在昆明他已经有过一次经验,此番京师里的国色天香开业,不过就是昆明城里的春兰阁和红色年代开业扩大升级版,无论是潘厚仁,还是秀娘、漪梦、小婵娟,那都是熟门熟路,也没有多少事情值得他们刻意去准备的。 就连写请帖这种事情,潘厚仁都让几个女人帮忙。这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等秀娘、漪梦、小婵娟和瑶瑶几个女人分头去写的请帖一拿出来摆在潘厚仁面前,这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就变得不同了。 脸上隐隐有股自得的,竟然是漪梦! 是的,几个女人的书法作品(请柬也勉强算是吧)相比,竟然是漪梦明显的高出众人一头,秀娘稳居第二,然后才是小婵娟和瑶瑶并驾齐驱。 由此可见,这个时代对于勾栏姐儿们文化素养方面的要求还真是挺高的。据漪梦说,她还在花夜的时候,每天也不忘抽出一两个时辰的功夫,练练书法、弹弹琴。 “没想到妹妹的书法这么好,今后咱们相公舞文弄墨的事情,就全由你代劳了吧!” 或许漪梦并没有听出秀娘言语当中那股酸溜溜的味道,又或者是她听出来了却是全不在意。 “什么?咱们相公竟然不会写字?” “啪!” 潘厚仁将一叠刚刚收拢的请柬顺手拍打在漪梦的头上,差点没把她的发髻给打散了:“有你这么怀疑自家相公的?啥叫做相公不会写字了?” 漪梦摸着发髻,脸上神情略显得有些委屈,道:“可不是么,姐姐要我帮你写字呢!” 这事情还真是没法说下去了,潘厚仁总不能现场表演他那拙劣的毛笔书法吧?心中暗恨的同时,潘厚仁发誓,一定要尽快将硬笔“发明”出来! 其实这个时代最容易发明的硬笔就是鹅毛笔,只不过跟毛笔相比,潘厚仁也尝试过使用鹅毛,其实更难以适应,蘸水笔才是最简单的。 “相公我只是不擅长使用毛笔而已!”如果此时面前有块黑板,再有一支粉笔的话,潘厚仁完全可以让漪梦见识见识,啥叫做第一流的“板书”。 可惜.此时潘厚仁也只能是看着几个女人偷笑,咳嗽两声,让大家把请柬都收起来,他来安排怎么个送法。 古人对于礼节的重视几乎到了一种苛求的地步,像送请柬这种事情,那也是有讲究的。 等级地位比潘厚仁高的,自然需要他亲自去送,而比他低的,好罢,其实在京师里他还真不认识多少比他等级和地位低的人。可是不认识不代表就能不送,就拿他跟成国公朱勇的关系来说,朱勇那里是必须要送的,可别看朱勇年纪小,人家也是有门生的,这些人同样要送。 “真是比生儿子都麻烦!”为了送个请柬,潘厚仁感觉自己快要将头皮给挠破了,还被秀娘取笑:“你想生儿子?那还得下辈子咯!” “那你帮我生一个?” “不成!咱们还没正式成亲呢!”秀娘没想到潘厚仁会这么说,连忙红着脸摇头。 “漪梦,漪梦!” 见秀娘不配合,潘厚仁大声呼喊起来,不等漪梦闻声进门,潘厚仁就嚷嚷道:“快来,给相公我生个儿子!” “好嘞!” 漪梦可不是秀娘,只要潘厚仁敢说,她就敢应! 两人之间的对话让秀娘不忍再听,啐了口唾沫,红着脸蛋儿闪人了。 国色天香要开张,潘厚仁忙,漪梦也没个清闲的时候——她要负责培训学员,尤其是将来国色天香的掌柜小婵娟,更是方方面面都要提携到,以免将来得罪了人还不自知。 潘厚仁有时也会抽空看漪梦培训,这才感慨行业当中的道道却是不少,他在昆明弄的春兰阁能够闯出个门道,实在是运气。 不过相比之下,漪梦对于潘厚仁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和设计更是大感惊叹,各种服装诱惑、发型造型、妆容方面的“创意”让漪梦时常惊呼潘厚仁为“天人”,甚至开玩笑说天上一定也有勾栏院子,而潘厚仁就是天上勾栏里的老龟公! 换成别人家的相公,听到自家娘子如此说,必然是大发雷霆,也只有来自后世的潘厚仁,才会体会这种闺房之乐,不以为意。 在众人的辛劳之下,国色天香的开业盛典已然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还有三天就是国色天香预定的开张之日,该送的请柬也都已经发送出去了,眼瞅大半年时间的苦工,就要出成果,就连向来淡定的潘厚仁,这几天夜里也有些兴奋的睡不着觉。好歹也是在京师里真正的第一份产业,潘厚仁自觉这是他潘氏娱乐帝国跨越式发展的第一步,相当有纪念意义,他甚至在想,是不是去找几个娴熟的画匠,将开业当天的盛大情景描绘下来,流传后世。 “指不定又是一份清明上河图呢!” 就在潘厚仁做此美梦的时候,一个从衙门里传来的消息,如同是一盆冷水,劈头盖脸的给他扑了下来! 第385章 飞来横祸 “暂停开业?接受调查?” 衙门里来的不是衙役,而是个师爷模样的人,说起话来夹杂含混,模模糊糊,其中心意思大概就是这样两个。 送走那师爷之后,潘厚仁有些傻眼了! 早不来,迟不来,等他美滋滋的将请柬都发出去了,衙门却不让国色天香开业,这是什么道理? 玩人呗! 潘厚仁终于明白,自己被人玩了!而且玩的手段还很高明!收到国色天香请柬的人,有不少身居高位,而且消息也在京师里传开了,若是到时候开不了业,不仅仅是国色天香的声誉受到影响,更重要是的潘厚仁的面子,那可是被削了又削,只剩下里子了! “杨稷!杨士奇!” 只是一会儿工夫,潘厚仁就想到了这件事情的罪魁祸首! 没错,衙门那边官方的说法,就是在国色天香摔死的那个工匠,家里人已经三番五次的前往衙门里喊冤,一口咬定是国色天香草菅人命,在不能保证人身安全的情况下强令死者高处作业,最终导致死者跌落致死。 那家人的意思,放在后世,就是要求政府不仅仅追究施工单位和开发单位的民事责任,还要人站出来承担刑事责任! 这施工单位一说,在大明朝自然是没有的,毕竟这个时期还没有正儿八经的建筑公司,找谁当施工单位去?既然没有施工单位,那苦主自然就揪着国色天香这个冤大头不放,人家开口就是要求赔偿纹银一万两,而且还要追究国色天香的东家! 如此一来,衙门也就“只能”是将“传票”给潘厚仁这个国色天香的东家送来,勒令在此案了结之前,不准开业! “大意,大意了啊!” 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潘厚仁真是忍不住仰天长嚎!这都是他咎由自取啊,当初明知道杨稷跟太子不可能就此罢休,却因为暂时的平静而放松了警惕,现在可好,被人家一棍子敲在七寸之上了! 若是张兴这老头子在,潘厚仁也不用找别人,直接让老张出马,估摸着也能让衙门卖个面子,先开张了再说,可眼下老爷子都已经走的不知去向,要解决此事,怕是有些困难。 当然,潘厚仁也清楚,所谓的困难并不是在于能不能解决这个事情,而是能不能在三日之内解决? “相公,国色天香那边的准备,现在要不要缓一缓?”得到消息,正在做最后准备工作的秀娘等人纷纷赶回家来,在大堂里聚集起来,商议对策。 “不用!” 面对秀娘的担忧,潘厚仁想想之后果断否定。事情已经出了,就要想法子解决,绝对不能消极对待,更不能自乱了阵脚。所以秀娘提出暂缓准备工作,在潘厚仁看来是眼下最不可取的一种态度。 可以想象,衙门受理了国色天香,要潘厚仁去问话这件事情必然已经被宣扬开了。潘厚仁自问他站在杨稷的立场,也不会放过眼前这个机会,既能扩大影响,又能打击到潘厚仁,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这个时候国色天香的筹备工作突然中断,岂不是首先证明了自己心中有愧?同时也就等于是向杨稷低头! “筹备工作不能停,还要大张旗鼓,不过,开张的时间就不要一口咬死了,若是外面有人打听,就要尽量含糊一些,小婵娟,最近你都在国色天香,这件事情你一定要注意,尤其是对国色天香里已经入住的那些姑娘们,一定要稳定思想,告诉她们,咱们潘氏集团别的不多,就是银子不少,到了时候即便有个啥意外的,她们亏的银子,统统有集团给她们补上!” “好的,东家!” 小婵娟的脸色虽然还有些担忧,但是有潘厚仁这个承诺,她也就好给姑娘们交待了。别看操的是皮肉生意,但勾栏院子里同样也讲个信誉,没信誉,在这个时代同样是寸步难行。 “潘恒,最近在暖阁里活动的如何了?” 虽说要对付的人是杨士奇父子,但要说杨稷的后面没有朱高炽的影子,打死潘厚仁都不相信。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朱高炽的身子骨最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状况,也会影响到潘厚仁接下来的决定。 “少爷,小的最近也去了好几次暖阁了,消息打探到的不算多.”被潘厚仁点名,原本仅仅是在这里伺候着的潘恒哪里想到还有自己发言的份,脸色颇有些尴尬。 最近一段时间他是“奉旨逛勾栏”,白花花的银子去了不少,但却还没有到能够接近白玉兰说上话的份——那可不是仅仅有钱就行,还得有身份地位,想当初朱勇身边的那个杨国,自己是贴着朱勇才进了暖阁的门,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结果生生被白玉兰给下了面子。 “说重点!” 潘厚仁没功夫等潘恒绕圈子,然而潘恒最近在暖阁的唯一突破就是跟其中一个姑娘好上了,从那姑娘的口中,隐隐约约得知,太子已经很久没有找过白玉兰了——至少没有出宫来暖阁过夜! 太子私自出宫在暖阁过夜,这种事情在京师“严打”之前不算是啥,可是因为严打的原因,估摸着太子也想明白了,为了一个女人而得罪皇帝老子不划算,所以已经很久不来“临幸”白玉兰了。 而自从潘厚仁明目张胆的在暖阁挖人之后,太子甚至都不再让白玉兰进宫,虽说暖阁里的姑娘们都不清楚其中的原因,但潘厚仁却是知道,是因为朱瞻基在朱棣面前说了实话,结果朱高炽又被自家老爷子狠狠的批了一顿。 “少爷,小的是不是.”感觉到自己没用,潘恒想要提出终止“奉旨逛勾栏”的任务,却不料潘厚仁挥手打断,道:“我没说停止之前,你要继续努力,钱方面不是问题,嗯,是了,回头我给你写封信,你去找成国公朱勇,他有个表弟.” 对于杨国这个人,潘厚仁并没有什么看法。每个人都有他的用处,就看你怎么个用法。虽说过去大家处在一个对立的位置,但是随着朱勇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改善,杨国也就逐渐进入了潘厚仁的视线。 想要在京师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生存下去,光是依靠上层的力量并不稳当。事实上在国色天香发生了那档子事情之后,潘厚仁就已经将眼光落在了杨国的身上。 杨国这个人表面上看,是阿谀奉承,谄媚屈膝,但潘厚仁知道,这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其表现并不代表说杨国这个人就没有自己的想法。况且跟朱勇不同,杨国打小生活的社会层次决定了他能够利用朱勇的身份,在底层做一些狐假虎威的事情。 而有些事情,还真是只有从那个层面去解决。 潘厚仁没有想过混黑涩会,那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甚至连曲线救国都说不上。在绝对的权力面前,黑涩会如同土鸡瓦狗,最终只有分崩离析的下场。 有人曾经说过,黑涩会其实就是统治阶级的夜壶,需要的时候用一下,不需要的时候,看着都恶心!用的久了不会产生感情,只会产生“换个新的用用”的念头。 潘恒压根不了解杨国这个人,但既然潘厚仁已经把话说了出来,他还不能提出质疑,只能是点头,表示自己会按照潘厚仁的意思去办。而潘厚仁要求潘恒一面跟杨国打好关系,一面做好准备。 至于说让潘恒准备什么,潘厚仁此时却没有直接说出来,他心中另有打算,现在还不是发动的时候。 “下午我就去衙门里看看,究竟是个什么事儿!” 潘厚仁没有让家里的几个女人搀和到这件事情当中,除开潘恒之外,其他人都按照原计划进行。他的这种态度给了大家极强的信心,好像这件事情压根就不会影响到国色天香的开张。 可是当潘厚仁赶到五城兵马司的时候,却又被告知,这个案子已经被送去了刑部。 “刑部?” 看着那个小小文书,潘厚仁实在是不知道该说才好,这样一件事情,竟然从五城兵马司挪去了刑部。 刑部总管天下刑名,照理说一场工伤事故,不该由刑部来处理啊! 而今的刑部尚书,跟潘厚仁的关系,实在是——一言难尽! 想那吴中在昆明时,虽然有沐晟的热情接待,可还真没被潘厚仁看在眼底,当时潘厚仁还想着没啥事情会落到人家手上,也就不用玩“礼贤下士”的花招,谁知道风水轮流转,如今还真是碰上了! 既然案子已经送去了刑部,潘厚仁就没有在五城兵马司逗留的理由,况且他也不乐意待在五城兵马司,这个类似后世派出所加城管局的机构里,刑部就刑部吧,反正尚书他也见的多了。 然而等他赶到的刑部的时候,却是没能进门,理由很简单——下班了! “我擦,大明朝的公务员下班也不晚啊!”抬头看看天色,不过就是五点左右的光景,只不过现在是正夏,光亮的紧,而刑部竟然就已经下班了。当然,潘厚仁如果是苦主的话,自然可以狠狠的敲打刑部大门外的鸣冤鼓,可惜他不是苦主,而是被告。 别看潘厚仁身上也有官衔,又有爵位,可毕竟这里是京师,眼前是刑部的大门,如果说他去胡乱敲鼓,结果照样是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故而潘厚仁只能悻悻的转头离开。 “不行,这个事情还得去找个人帮忙了解了解!”潘厚仁原本是朝着家的方向而去,随着脑子里的念头一转,他顿时又决定先去拜访夏元吉。 既然是要跟刑部打交道,那总得给自己找点底气才行。因为暂时弄不清楚朱棣是否已经知道此事,更不清楚他老人家站在哪一边,所以潘厚仁决定先去找夏元吉,问问情况。 最近这些日子夏元吉也挺忙的,主要还是忙着自家儿子娶媳妇的事情。 在老夏家看来,夏布朝娶老婆算是夏家不多的盛事,至少除开夏元吉升任尚书这件大喜事之后,就只有夏布朝定亲,勉强可以算是夏家的盛事了。早些时候潘厚仁就接到了夏布朝的通知,说他跟李药师婉的大婚订在七月初七,七夕节啊,当真是咱们中国人自己的情人节。 第386章 过七夕 白族人有没有过七夕的习惯潘厚仁不清楚,不过汉族人对于七夕还是比较看重,至少在这个时代的年轻人心中,七夕是一个很神圣的日子,如果能够在这一日成亲,那么就会得到牛郎织女的祝福。 当时潘厚仁也笑话夏布朝,说堂堂一个武将,怎么也信这些玄乎的东西!退一步说,即便牛郎织女是真的罢,他们连自己的问题都解决不了,还能祝福别人? 不过人家信,潘厚仁总不能敲开大家的脑袋瓜子,非把那根筋拧过来吧?掐着指头算算,那夏布朝跟李药师婉的婚期也已经近了,站在夏尚书家的大门口,潘厚仁心中着实有些犹豫——要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而去打扰人家的心情呢? “咦,这不是潘爵爷么?怎么站在门外面啊,快快请进,我家老爷正好在。”还是夏元吉府上的管家在院子里发现了站在门口的潘厚仁,连声招呼,才让潘厚仁下定决心,跨进了夏家的大门。 夏布朝人不在,最近他忙一点潘厚仁完全能够体谅,再说了,他也不是来找夏布朝的。 “潘爵爷,好些日子不见了,最近可好啊?”夏元吉还是老样子,换上便服之后完全没有半点官架子,走出去怕是没人会知道这位老者竟然是一位尚书大人。 “尚书大人见笑了,小子最近过的,唉,一言难尽啊!” “坐下说,坐下说。” 潘厚仁愁眉苦脸的模样,并没有让夏元吉露出半点吃惊的神情,很显然,这位尚书大人怕是已经知道点什么了。 当热茶送来,两人寒暄之后,潘厚仁一开口,当真夏元吉就只是点头,“这个事情嘛,老夫也听说了,原本以为只是一件小事,殊不料竟然转去了刑部,厚仁啊,你可知道是谁在其中发力?” “哼!不是杨士奇还能是谁呢?我可是狠狠的削了他儿子的面子啊!”潘厚仁想当然的回答道。 “厚仁想的差了!” 那夏元吉缓缓摇头,道:“如果真是士奇他不分青红皂白就为自己儿子说话,那老夫也不会跟他客气,哪怕就是在朝堂之上,当着皇上的面,老夫也要叫他颜面扫地!” 夏元吉是有说这话的底气,别看杨士奇是内阁大臣,但若是说实权,在朱棣和朱高炽把持了整个朝政的情况之下,内阁大臣的作用实在是有限,还不如六部尚书这种实权岗位。 而夏元吉的话等于也是在提醒潘厚仁,朝堂上支持将案子转到刑部的,必然是另有其人。 而这个人的地位,甚至是连夏元吉都不敢轻言挑战。 “难道真的是.” 潘厚仁虽然没有说出口,可当他望向那夏元吉之后,两人眼神一对,千言万语也就尽在不言中了。 在朝堂之上能够让夏元吉忌惮的人不多,而刘观绝对是其中之一。如今的刘观自从被太子训斥,后又被朱棣保下来之后,官威是日重,寻常的官员甚至走道时遇上刘观,都要绕行! 由此可见,刘观这个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威风! 也就是这种上管天下管地的御史,才能让夏元吉都尽量不招惹!虽说将案子转到刑部竟然是刘观促成让潘厚仁有些意外,可是想到前些日子朱瞻基的警告,如今刘观弄这么一出戏来,也就没啥好奇怪的了。 “夏尚书,那您看这事情.我那小店子,还有三天就要开张了,请柬,您老人家也收了吧?” 潘厚仁小心翼翼的说道。 “收了收了!嘿,也就是厚仁你呀,谦虚,说你那是小店子,依的老夫看,等到你那个‘小店’开张,整个京师都找不到更大更豪华的勾栏院子了!”说起国色天香,就连平常时候不去这些地方的尚书大人都是连连点头。 不过出头的椽子先烂,树大招风。随着国色天香这个京师第一品牌的美名不胫而走,估摸着京师里也有不少人开始打国色天香的主意了。 虽说现在还不知道太子殿下心中实际的想法,但是潘厚仁知道,那杨稷绝对是有这种念头,毕竟是诺大的一个勾栏院子,而且设计新颖,造型别致。至今那套能够让人在房间里就沐浴更衣的超前设计还没有曝光在人前,等到这个超前设计出现在人前,怕是会引来更多人的觊觎。 “老夫明白你的心意,刑部尚书那边,我会帮你过问过问,不过吴尚书这人嘛,喜欢讲究个亲疏远近,老夫跟他还有些远.” 就连夏元吉都这样说了,证明他也不是很有把握,这让潘厚仁心中感觉有些悬,继而问道,“那尚书大人您看,找谁去跟吴尚书说道说道,事情才能有转机呢?” “当然是太子或者是皇上开口.” 不等夏元吉说完,潘厚仁就连忙摇头,这种事情就找皇上或者是朱瞻基,未免也显得太没有能力了。 “老夫也知道,这是废话,不过厚仁啊,你难道忘记了,吴尚书他跟南边的那家人,关系很好啊!” 等到潘厚仁从夏元吉家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差不多要全黑了。他原本没想过要留在夏元吉家吃饭,只不过盛情难却,可是最后却没等到夏布朝回来,看来最近这位准新郎官还真是忙的前脚打后脚,晚饭都没时间回来吃。 刚刚在饭桌上,夏元吉多数话题还是围绕着夏布朝的婚事。毕竟将来跟李观音山成了亲家,夏元吉多少还是要关注关注人家。虽说潘厚仁已经不在昆明,但正如后世里的那句俗话:哥人不在江湖,可江湖还有哥的传说。 夏元吉相信,只要潘厚仁成功的在京师立足,那么在昆明甚至整个云南的影响力非但不会降低,反而会逐步提高,他还指望着潘厚仁能够在律法许可的范围内,适当的帮助帮助李观音山。 大明朝可是没有到点退休制度的,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意外的情况,公务员是可以在自己的岗位上一直工作到死。故而李观音山虽说年纪不小,但前途还是有的。 对于夏元吉提出来的要求,潘厚仁当然点头应承,而后夏元吉也跟潘厚仁讲述了一些关于刑部尚书吴中的掌故,其中就包括了他让潘厚仁去找的那个关系。 其实这个关系潘厚仁早就已经知道,但若不是经夏元吉这么一提醒,潘厚仁还真是没有想起来。 能跟潘厚仁和吴中同时扯上关系的,除了云南王沐家,还能有谁呢? 沐晟驻防昆明,远水解不了近渴,可是沐晟的弟弟沐昂,还有沐晟的儿子沐斌,如今都在京师里呢,那沐昂就是中军都督府右都督,乃是朝廷正一品的大员,朱勇恰好就在沐昂的手下办事,说起来也不是外人。 潘厚仁到的京师之后,也曾经登门拜访过沐昂,只不过沐昂身为右都督,每天的事情也不少,所以两人走动不算频繁,但人情仍在。 至于说沐斌跟潘厚仁更是情同兄弟,可惜最近沐斌不在京师,而是外出征讨去了。别看沐斌今年也就是二十出头,可已经是打老仗的了。朱棣出征的时候带着他,朱棣不出征沐昂出征的时候也带着他,如果不是沐家向来喜欢低调,光是凭借战场上拼出来的战功,沐斌都有资格当将军了。 可惜啊,这些战功愣是被沐昂生生的压住了,就连朱棣说话都不管用,以至于沐斌至今还只是个偏将。 沐家人这样做虽说委屈了自家孩子,但对于整个沐家来说,却是很有必要的。毕竟已经有了个“云南王”名头,若是再在权力中枢占据高位,怕就怕“高处不胜寒”啊。 而沐家跟刑部尚书吴中的交情,说起来就话长了,不外乎就是在吴中危机关头,沐家多次伸出援助之手,以至于吴中对沐家是感恩戴德,而沐家也从不因此交情而低看吴中,再加上沐昂长期在京师活动,双方的感情就此建立起来,越来越深。 以前潘厚仁只是隐隐约约知道吴中跟沐家有交情,但是经过夏元吉这么细细一说之后,潘厚仁就感觉此事有戏了。如果说刘观会让吴中感觉到压力的话,那么有沐昂在背后支持,再加上双方的那份情谊,或者事情可以有个转机出现。 潘厚仁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让国色天香能够在三天之后开业。 若是从现在算起,也就只有仅仅两天的时间了。 “现在总不能去打扰三叔的,”潘厚仁抬头看了看天色,他在夏元吉那里小酌了两杯,浑身正冒着汗。顺手抹了一把额头,否决了此时去沐昂府上的念头之后,潘厚仁又开始考虑,这件事情要不要让黄俨也知晓。 虽说现在还不能摸清朱棣的态度,但潘厚仁想来,找黄俨摸摸底也不错,万一皇上是有啥想法,就等着自己撞上去呢? 其实国色天香工地上摔死人这件事情完全是因为有人在借题发挥,或者准确的说就是故意栽赃陷害,如果不是那杨稷和刘观在明处,甚至是太子在暗中撩拨,这件事情早就像是落到河里的冰蛋子——融了。 而现在潘厚仁最大的感悟就是——没有发言权,信息量不对等! 以前他始终认为,商人就是老老实实的做生意,能够弄个红顶子戴上固然是好,但千万不要涉足朝堂,以免把自己给陷进去。 可是遇上眼前这事,潘厚仁才感觉,哪怕不能亲身上朝,他也实在是需要一个能够在朝堂上发言的代言人,否则多被动啊!想来那刘观在朝堂之上嘴脸必然可憎,然而因为其职务,即便是跟潘厚仁关系好的官员们,都不愿意揭穿其逻辑上的漏洞,甚至任由其将一件民事官司,弄成了刑事官司,这不是颠倒是非是啥?不是混肴黑白是啥? “刘观啊刘观,怎么纪纲还不够当你的榜样么?指鹿为马的纪纲走了,难不成还要来个刘刚?我就不行了,连纪纲都倒下了,你还能在本少爷面前横行?” 心中不忿,加上酒意上涌,潘厚仁也顾不得时辰不合适,径直向黄俨在宫外的府邸而去。 黄俨平常没啥事的时候当然不会住在宫外,不过却能通过他留在府邸里的人,将消息传进宫中去,在没有先进通讯手段的时代,人力就是最方便的通讯形式。 作为潘厚仁的大哥,黄俨还真是没让潘厚仁失望,就在第二天早上,估摸着刚刚过了早朝,也不知道黄俨是怎样从朱棣那里脱身,竟然就出现在了潘府的大门口。 听说自家大哥来了,潘厚仁一骨碌从漪梦的被窝里钻了出来。 第387章 跪着的驯鹿社 “祸事惹大了!” 潘厚仁跟黄俨才见面,就被黄俨一句话给打蒙了! “大哥,您这是.” 要知道黄俨这人虽然是个太监,但心中自有天地,也算是城府颇深的人物,即便是在潘厚仁这个小兄弟面前,他也很少表现出如此慌张的情绪,然而此时,他脸上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满脸的表情用两个字来概括,那就是“紧张”。 “大哥,你别着急,有事慢慢说!” 好在潘厚仁还稳得起,毕竟他是个穿越者,而穿越者思维上跟古人的差别导致他们在看待问题上有着本质的不同。在潘厚仁看来,又能有多大的祸事呢?大不了跑呗,世界这么大,凭借穿越者的天赋,难道还活不下去了? 再说了,潘厚仁自问还有一身不俗的武功,也是生存的硬条件呢。 “厚仁啊,不急不行啊!昨天刑部那边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若光光是个刑部,拼着这张老脸不要,我也能让那吴中把话给下了,可你,你啥时候得罪了驯鹿社啊!” “驯鹿社?” 潘厚仁微微一愣,心道:这货啥时候钻出来了?自己在驯鹿社好像也没做啥啊? 他在驯鹿社是没做啥,只是狠狠的打击了驯鹿社众多学子们的优越感,同时又欺骗了学子们的感情——杨稷事后难道不会去追问,究竟是谁暴露了他在暖阁的行踪,潘厚仁的那些个谎话自然而然就会被揭穿了。 “驯鹿社究竟怎么了?” 搀扶着那黄俨在桌边坐下,潘厚仁又连忙让莲巧给黄俨送上热茶来,让老人家先顺顺气,然后再说话。 经过黄俨这么一说,潘厚仁才知道,感情学校当真是个社会不稳定因素,今天一大早,也不是驯鹿社的那些学子们发哪门子的疯,竟然跑去宫城门口集体下跪,搞什么民意申述去了。 前面也说过,朱棣是个爱面子的皇帝,在他老人家心中,风评那是比啥都重要,当他得知宫门外竟然跪着整个大明朝最有希望的一群年轻人,愤怒值立马爆表,怒吼着要查清真相、惩处当事人! 在皇帝的要求下,学子代表被邀请进了皇宫。潘厚仁是不在场,否则就能看到在那群下跪的学子当中,分明就有杨稷那张得意的面孔! 没错,这事情压根就是杨稷弄出来的幺蛾子,其目的也就是为了让潘厚仁顾头顾不得腚,忙中出错! 不管是针对国色天香还是让这些学子们搞出来的事情,只要有一头能够奏效,对于杨稷来说,都是好事,如果能够双管齐下,更是能够一次将潘厚仁打的不能翻身! 这就是杨稷的法子。 “厚仁啊,你啥时候得罪了驯鹿社的人啊?” 将一杯热茶喝下肚,黄俨也总算是冷静了下来。正如他刚刚进门就说的那样,如果仅仅是刑部那档子事情,大不了也就是个赔钱了事,有他出面,吴中总是要买几分面子。 然而驯鹿色就不同了,作为大明民间培养人才的最高学府,朱棣向来是很重视驯鹿社的事情,可以说自打驯鹿社建立至今,这种集体去宫门外长跪不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发生,由不得朱棣不重视。 有一点黄俨并没有告诉潘厚仁,他之所以能够在这个点上从朱棣的身边走快我,安全是因为朱棣的暗示:当朱棣从那些学子代表口中了解到他们要状告的是潘厚仁时,一面安抚学子代表的同时,就一面用眼神示意黄俨出宫。 这个信息对于潘厚仁来说很重要,可是黄俨却因为心中焦急,而忘记将这个重要的信息透露给潘厚仁了。 可以说,这个不大不小的误会,让潘厚仁在处理这件事情上,走了很多弯路。 “谁让你在人家门楼前不下车啊!”在听完了潘厚仁讲述他跟驯鹿社学子结仇的全过程之后,黄俨还真是恨铁不成钢的数落起来潘厚仁来。他口口声声说潘厚仁不够成熟,可他却没有想过,如果潘厚仁真的是少年心性不成熟,又岂会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任他数落?他黄俨仅仅是潘厚仁的结义兄长,又不是潘厚仁老子! 潘厚仁耳中听黄俨的数落,心中也明白,黄俨这是真正将他当成自己人,才会有这般的语言,换句话说,假如黄俨不把潘厚仁当成自己人,遇上这种事情,怕是连面都不会露,有多远躲多远了。 “大哥,这不是个事儿啊!” 等到黄俨说的差不多了,心头的压力也发泄了,潘厚仁才低声道:“若是这样一点点小事都要让那些学子们去找皇帝陛下的话,那皇上岂不是早就被烦死了?依我看,这是有人从中挑拨呢!” “厚仁,驯鹿社那可是天下学子云集的地方,你.你这些话可是不能乱说的啊!”黄俨毕竟是个太监,虽说也读过书,但跟驯鹿社那些“高材生”相比,他就什么都不是了。 相反,在黄俨的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羡慕那些学子的,故而潘厚仁说有人在挑拨学子,言下之意是那些学子代表多半有些居心叵测,在黄俨看来,就是有些不够厚道了! “本来就是嘛!” 虽说潘厚仁也注意到了黄俨脸上的表情,但他相信以二人之间的感情,“大哥,你想想看啊,这事情难道不奇怪么?先是我国色天香的工地莫名其妙的死了一个人,嘿,我敢说,那就是杨稷在背后指使的,紧跟着又是驯鹿社的学子演这么一出戏,那杨稷听说就是驯鹿社的大师兄呢!” 杨稷是不是驯鹿社的大师兄,潘厚仁是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之所以这样说,完全是为了让黄俨相信,杨稷在这件事情当中“功不可没”。 “可是几个学子代表里可没有杨稷呢!” 黄俨也不是那种耳根子软的人,或者说他不是那种人云亦云的人,他有自己的判断力。 “那大哥你告诉我,今日跪在宫门之外的学子当中,有没有杨稷?”见实在是说不服黄俨,潘厚仁肩膀一耸,双手一摊,问道。 “这个.”黄俨半眯起眼睛想了想,最终叹了一口气,道:“还真是有杨稷!” “这不就成了!哼,好一个杨稷啊,还真是一招接着一招,我这不反击反击,他真把我当成颗软柿子了!” “厚仁,你可不要冲动啊!如今皇上正在气头上.” “皇上那是应该生气啊!” 黄俨的话并没有劝慰到潘厚仁,反而让潘厚仁接着话头子说了下来,道:“好不容易弄了个驯鹿社出来,却成了某些人的自留地,皇上他能不生气么.” “镇国将军潘厚仁接旨!” 这厢里黄俨正准备让潘厚仁不要这么样说,还没来得及开口,屋子外面就传来的宣旨天使的声音。 “糟糕,传旨的人来了,先让咱家去会会他,厚仁你准备准备!”黄俨当然知道,这个时候皇上传旨,指定不会是啥好事,他最担心的就是皇上被朝堂上的那些家伙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弄出了火气来,直接要问责,那潘厚仁才是真倒霉了。 潘厚仁自然能够感受到黄俨言语之间的那种关心,只不过他也知道这个事情上黄俨出面反而不好,当下微笑着阻止黄俨,道:“大哥,你还是别露面,让我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嘿,或许皇上仅仅是召我进宫了解情况呢?” 在这方面潘厚仁还是有点信心的。抛开他是张三丰看重的徒孙这点不说,光是他每年给皇帝小金库提供的海量资金,就让他有自信的本钱——谁让他还顶着沈万三后人的头衔呢,除了他,还有谁能跟皇家合作赚大钱? 黄俨还想说什么,都被潘厚仁给否决了。 而最终朱棣的那道旨意,还真就是让潘厚仁立刻进宫面圣。 跟朱棣见面,潘厚仁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而这次朱棣是在御书房召见他,倒是比那次在黑房气氛要好很多。 只不过今日朱棣也没有跟潘厚仁客气,不仅仅没有赐座,而且还站不起来。 跪着跟人说话的感觉实在是让潘厚仁心中不爽,哪怕对方是皇帝也一样,穿越者的膝盖那可是真有黄金,而且还是十足真金!潘厚仁心中已经决定了,朱棣让自己多跪一刻钟,那今年的年底分红,就少一成! 这一点,潘厚仁绝对是说到做到,可怜朱棣还不知道,现在让潘厚仁跪着打压其气势,其实打压的却是自己的荷包。 “潘厚仁啊潘厚仁,朕往日里还以为你真是个人才!殊不料,你就是个蠢材!你自己说说,错在哪里!” 能够让皇上这样问话的人,整个大明怕是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朱高煦算一个,朱瞻基算一个,加上潘厚仁算一个。 “微臣知罪!” 站在心理学的角度来说,必须先让对方将火给泄了,然后再讲道理,否则的话,就会形成争辩的局面。跟平常人争辩到也就罢了,跟皇上争辩,那不是找死么? 所以潘厚仁还是先摆正位置,等朱棣的火出的差不多了,他才开始讲述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哦,照你这么说来,是有人在冤枉你咯?” 其实朱棣对潘厚仁还是很欣赏的,尤其是潘厚仁在经济方面的天赋,实在是让朱棣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虽说最近潘厚仁忙着国色天香的事情,但是跟两家船厂的合作情况,已经形成了书面的汇报,递交给了朱棣这个潘氏集团除开潘厚仁之外的大股东,看到今年利润的预期报告,朱棣的心很痒! 当然痒咯!潘氏集团今年给皇帝的预期分红虽然只有二十万两,可是明年的分红将会是今年的三倍以上! 三倍,可就是整整六十万两白银了!别看朱棣是个皇上,可每年朝廷收上来的赋税,大多都是有固定的去向,真正能够让朱棣自由支配的财政收入实在是不多。 而潘氏集团的这些分红,用潘厚仁的话来说,那就是皇上自己的小金库,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不用通过内阁,也不用通过户部! 所以朱棣是离不开潘氏集团的。 或许有人会说,以朱棣皇上的身份,随便找个人替代潘厚仁掌控潘氏集团不就成了,还能将整个潘氏集团给吞了!如果朱棣真是如此没有远见的人,他也没法在自家大哥死了之后,成功的从侄儿子手中抢了江山了。 第388章 再入禁宫 朱棣心中很清楚,有潘厚仁的潘氏集团才是潘氏集团,而没有了潘厚仁,那潘氏集团就什么都不是!别看朱棣整日处在深宫之中,其实他比谁都明白,明白那些大臣,那些读书人是怎么回事,真要让这些人去做生意,不把底裤都输掉,那就是谢天谢地了! 所以当听完那些驯鹿社学子们慷慨激昂的愤怒陈词之后,朱棣其实就已经冷静下来了,他心中在冷笑,表面上的神情却是一副要对潘厚仁兴师问罪的模样,这让朝堂上那些学子们很高兴,甚至某些别有想法的大臣也是偷着乐,却是不知道,朱棣根本就没想过要把潘厚仁怎样。 可不是么,你们想要弄到潘厚仁,朱棣却不想!除非有谁能够像潘厚仁这样,一年通过合法的手段,给朱棣弄来六七十万白花花的银子!是的,必须是要通过合法的手段! 皇上富有四海,打着皇上的招牌赚钱不难,难就难在打着皇上的招牌,还能不与民争利,不违背祖宗规矩,能够做到这三点,在朱棣心中那就是真正的人才! 潘厚仁能够做到,所以潘厚仁就是朱棣心中的人才!如果不是因为朱棣自觉上了年纪,要给后人留下点亲近的大臣,他早就将潘厚仁提拔起来,大用特用了! 后世那位伟人都曾经说过一番“猫理论”,朱棣雄才大略不在那位之下,又岂会不知道用人的道理? 可惜啊,潘厚仁还是太年轻了一些,在朱棣看来,借此事敲打敲打潘厚仁,那也是对潘厚仁的一种促进。 故而才有此时潘厚仁长跪不起的惩罚。 “你倒是狗胆包天!就算是朕,经过那圣人像时,也要下车敬个礼!” “皇上,那不过就是一个塑像而已,尊敬不尊敬,那是放在心里的。表面上尊敬,私下里都是一些男盗女娼,这样的学子,我看咱们天朝还真是不需要呢!”潘厚仁虽说不知道朱棣一心只是想敲打他,但是通过蛛丝马迹,多少还是能够猜到朱棣的心意,况且他本身就有这个自信。 故而,但朱棣说及那驯鹿社的时候,潘厚仁很注意观察朱棣的神情。 潘厚仁这么一观察,还真是发现朱棣眼底的那一丝不屑!是的,朱棣压根就不是个儒家的信仰者,否则他也不会为了打压佛教和儒家,而拼命的抬高道教的地位,武当山的金殿朱棣可以送,怎么不见朱棣送个孔圣人的金身? 其实但凡是打天下的皇帝,真正信仰的还是他自己,历朝历代都是如此。 “胡说八道!” 朱棣在吹胡子瞪眼,但眼底那一丝赞许却还是没能逃过潘厚仁的观察。故而潘厚仁根本无视朱棣的愤怒,虽说他口中还是在“请皇上息怒”,但那声音嘛,听上去实在是没有几分诚意。 “朕看你对朕就是不够尊敬!” 也不知为何朱棣会这样怒斥潘厚仁,只不过其眼底的那一丝笑意,仍旧未能逃过潘厚仁的洞察力,故而潘厚仁只是微微一笑,道:“微臣岂敢不尊敬皇上呢?若是不尊重,这男儿膝下可是有黄金啊!” “哈哈,”朱棣发出两声冷笑,也就是在潘厚仁面前,若是在朝堂上,估计朱棣不会笑得如此“阴阳怪气”,“潘厚仁啊潘厚仁,你还说尊敬我,这才跪了多少时间,你就开始埋怨了?” 可惜潘厚仁并没有被朱棣脸上的神情所吓倒,若是这样就被吓倒,那他就不是潘厚仁了。 “皇上,你究竟需要多少黄金呢?” 或许全天下也就只有潘厚仁敢于这样“直爽”的跟朱棣说话了。并非是潘厚仁的身份地位达到了让朱棣容忍的地步,最关键的问题还是两个字“黄金”。 作为大明朝的统治者,朱棣固然是富有四海,但却不代表他就不缺钱,而潘厚仁的存在,却是正好能够弥补朱棣的这个遗憾。 没有钱的皇帝不是一个好皇帝。这话不是潘厚仁说的,却是此刻房间里两人所想的。 炎炎夏季,即便是皇帝的房间也同样会让人感觉很热,很热,尤其是当潘厚仁问出那句话之后,朱棣感觉自己的气管好像都被自己灼热的感觉所烫伤了。潘厚仁竟然问他需要多少黄金,对于朱棣这个大明朝的统治者来说,黄金还真是多少都不够! “潘爱卿.” 朱棣的脸色明显发生了变化,就连他对潘厚仁的称呼,也再次发生了变化,好像刚才假装发脾气的人不是他一般,“朕听说潘爱卿最近的手笔很大啊?” “有么?” 别看潘厚仁刚刚主动提到黄金,其实他此时也是打肿脸充胖子。潘厚仁有没有钱?他当然有钱,对于整个大明朝的商人来说,潘厚仁绝对算是有钱的红顶子商人。 但是跪在朱棣面前,潘厚仁还真心不敢说有钱! 这就好比在后世,有钱人多吧,可是有几个“有钱人”敢拍胸口去修建一条标准的高速公路?注意,是在没有银行融资的情况下去修建一条高速公路! 人家朱棣正在修建的工程,可不是区区一条高速公路可以比拟的,光是北京那浩荡的工程,其大手笔就足以让整个世界为之侧目! 所以潘厚仁还真是不敢在朱棣面前说自己有钱,有再多钱,也填不满这个无底洞! “皇上,微臣可以起了么?” “哦,可以,平身,朕年纪大了,倒是忘记你还跪着呢。”朱棣这纯属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眼睛没瞎,会看不见潘厚仁跪着?明白其中意味的潘厚仁并不去计较朱棣此时的言行,只是神情自若的起身拍了拍尘土。 皇帝的御书房里尘土实在是不多,这又不是后世,一到秋天就开始沙尘暴或者是雾霾。 “皇上,有句俗话说得好,杀鸡取卵要不得,潘氏集团的有形资产和无形资产加起来,修建一个北京城不是问题,可皇上你确定要这么做么?” “有形资产,无形资产?” 朱棣并没有回答潘厚仁的问题,而是对这两个后世从西方流传到中国的词汇产生了兴趣,“你先给朕说说,什么是有形资产,什么是无形资产?” “这个并不简单.” 潘厚仁差不多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向朱棣讲述了一些经济学上的术语,也顺便将他浅薄的经济学灌输给了朱棣。 潘厚仁脑子里的经济学的确是浅薄的。他没法告诉朱棣,银行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更不可能怂恿朱棣开设国立的证劵交易所.这些根本就是极其不现实的。 短短的半个时辰,朱棣能够了解的东西也极少,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朱棣弄明白了——潘氏集团的确是一只可以下金鸡蛋的母鸡,而这只母鸡的主人是他朱棣,或者说是他老朱家,潘厚仁则是负责饲养这只母鸡的人。 最终朱棣笑了,他笑得很开心。 朱棣不是那种没有长远眼光的人,他自然知道什么叫做“细水长流”,他更清楚用人之道,故而今日一开始他其实就没有想过要真正治潘厚仁的罪,这场见面会到现在,朱棣心中是真正有了底,他也知道,该怎样去应付满朝文武。 就在潘厚仁以为朱棣即将要下逐客令的时候,朱棣却招呼人进来,跟潘厚仁送上了热茶。 皇上御赐的茶水啊,哪怕就是一杯马尿,喝的人也应该甘之如饴。当然,御茶又怎么会是马尿呢?潘厚仁品着香茗,不住的点头。纵然昆明产茶,可此番喝到的茶水,绝对是潘厚仁穿越来之后喝到的最好的茶! “此乃蜀中仙山峨眉雪峰之上的野茶,朕一年也就只能收到五六斤而已.”朱棣脸上带着笑,眼底也没有半点不舍之色。 “当真是仙品啊!” 一口热汤下肚,潘厚仁不住的摇着头,这样的茶叶,两辈子喝一杯都让人满足啊。 “爱卿今后每年可以来朕这里拿一斤去,说好了,只有一斤!” 朱棣的话让潘厚仁微微一愣,感慨都顾不上了,连忙敬礼谢恩。 “朕要问你个事情!” 果然,朱棣不会平白无故的请潘厚仁喝好茶,午餐都没有白吃的,遑论是天下最好的茶水? “张晓谶虽然对朕忠心耿耿,可毕竟年纪大了,能力也有限,那些锦衣卫,怕是有些不好管了吧?” 听朱棣这么一说,潘厚仁心中打了个突,暗道朱棣这老小子不会是打算让他去管锦衣卫吧?这种事情可是万万不能答应,基本上当锦衣卫头子都没有能够善终的,那位置,权利大是大,可也容易得罪天下人。 “还请皇上明示!” 潘厚仁装着不明所以的模样开口说道。 “东厂!” “东厂?” 听到这两个字,潘厚仁心中又打了一个突,眼神复杂地望着朱棣。他想起前些日子自己曾经一不留神在黄俨面前说漏了嘴,将这个驾临在锦衣卫之上的特务机构名称给说出来,而现在,这两个字又从朱棣口中冒出来,这说明了什么? 很显然,这是朱棣在听了黄俨的话之后,动心了! 经过纪纲一案之后,朱棣对锦衣卫的忠诚已经有所怀疑,甚至于就连张晓谶,在朱棣的眼中都已经成了无能之辈。事实上像朱棣这样一个强势的皇帝,他真不需要自己手下有多么强悍的能力,他所需要的是“忠诚”和“执行力”,可如今他在锦衣卫这支天子亲兵队伍身上,看不到最需要的“忠诚”。 故而朱棣才会在潘厚仁面前提到东厂,这也说明黄俨并没有在朱棣面前隐瞒,是潘厚仁提出应该设立一个机构,来监督权力极大的锦衣卫。 “朕想听听,你的解释!” 解释!是的,朱棣是需要一个解释。只因为在潘厚仁通过黄俨的嘴提出设立东厂这么一个监督机构之前,朱棣一直以为潘厚仁仅仅是个商人,会赚钱的商人,所以并不算太重视,可黄俨的那一番说辞,却让朱棣发现,他像是小瞧了潘厚仁。 “皇上,这个事情也就是微臣随口说说而已。那日见黄公公愁眉不展,嘿,皇上您也知道,黄公公跟微臣之间的关系,为了纾解他的烦恼,微臣口出狂言,还望皇上见谅啊!” 听完潘厚仁似是而非的解释,朱棣却没有立刻表态,而是两眼熠熠的凝视着潘厚仁,像是在判断这番话的真假。 第389章 争宠 潘厚仁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月亮已经挂上了柳梢。 在禁宫外,得到潘厚仁被皇上召见的消息,很多人都在观望,观望这件事最终会是个什么样的结果。以杨稷为首的一伙人,自以为代表了全天下读书人理念的驯鹿社成员,正聚集在距离禁宫不远处的一家酒肆里,一面饮酒喧嚣,一面等着宫里面的消息。 皇上可是亲口说了,要给大家一个交待的,那些文人学子们,也都觉得,皇上不可能轻易的放过潘厚仁。 “至少也要让他负荆请罪!” 说这话的是个满面通红的年轻学子,很显然,这厮酒量不行,胆子也不大,区区一个“负荆请罪”,对于杨稷这些存心收拾潘厚仁的人来说,还远远的不够。 可是杨稷并没有开口说话,他只是淡淡地瞄了眼说话的学子,心中暗暗恼怒这家伙的同时,又对另外两个学子使了眼色。 “负荆请罪算什么?以在下看,那潘厚仁就是咱们大明朝的蛀虫,就是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像这样满身铜臭味的人,岂能继续为官,若是皇上还不能识破他的真面目,咱们就应该像古人学习,争他一个头破血流,方能显出我辈文人的风骨!”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不知是谁高歌而起,顿时将整个酒肆的气氛推向最高潮!从某种意义来说,这些文人们的激愤并没有错,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还是为了心中的信仰,为了大明朝的美好明天。 只可惜的是他们始终没有弄明白事情的真相,他们的激愤,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这也是文人们的悲哀!或许在做人的道理上,他们比谁都明白,可是他们的眼睛,却没有他们自以为的那样明亮! “不好了,不好了!” 就在文人们激荡的歌声当中,一个着青衣戴小帽的小厮突然跌跌撞撞的从酒肆外冲进来,一边跑,口中一边还在大呼小叫! 在这些学子眼中,小厮此种行为根本就是“低贱”的典型表现,“沉稳”这种高贵的品质,也只有在他们这些读书人身上才能得到体现。 “怎么回事?” 杨稷皱了皱眉头,只因为他认识这个小厮!这小厮当然不是他杨府上的人,而是刚刚带头高歌《正气歌》的那文人,只不过杨稷知道,这个小厮是专门安排来传递宫中消息的。 “那。那潘厚仁出来了,好生生的衣服裤子都没破!” 喘息了两声之后,那小厮顾不上胸膛还在剧烈起伏,就将这个让众学子们大惊失色的消息给说了出来! 虽说杨稷早已经估计到来的不会是好消息,却没有想到竟然会是如此一个结果! 潘厚仁,进了皇宫,磨蹭了大半天的功夫,竟然又完好无损的走出来了,这岂不是说,皇上根本就没有将潘厚仁治罪?这怎么可能呢? 杨稷想不通,他实在是想不通! 整个酒肆因为那小厮的话,一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就在刚才,这些学子们还在想着,等那潘厚仁被皇上治罪,他们该准备些神马样的说辞,是否需要再大肆的庆贺一番?然而谁也没想到,最终的结果无情的打破了他们的期望,还真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些学子当中最失望的人莫过于杨稷了,只因为他绝对不是因为潘厚仁得罪了驯鹿社所以才会对潘厚仁下手,在他心中,驯鹿社又是什么个玩意儿,他真正在意的,是禁宫里的那位! 事实上,禁宫里的那位,比杨稷更早得到消息,而他的反应,也同样是比杨稷更加激烈! 朱高炽再次摔了杯子,一盏上好的官窑烧制出来的杯子,在后世,这样一个杯子的价格,差不多等于北京一栋别墅,若是让潘厚仁知道,又会骂其败家子了! “不可能!父皇怎么可能不治罪呢!这怎么可能!” 朱高炽的愤怒已经无法抑制了,那些宫女和太监们根本不敢靠近,都躲得远远的,任凭太子殿下一个人在那里发脾气,谁也不敢上去劝解——开什么玩笑,一不留神就要搭上自己小命,这种傻事谁会做? “你,你给本王过来!过来!” 怒吼一阵的朱高炽,瞪着一双赤红的双眼,抬手指向门口畏畏缩缩的宫女。被点名的宫女挤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一小步一小步的向着朱高炽挪动着。 “快过来!” 朱高炽此时的耐性明显极差,他甚至等不到那宫女慢动作一般的到来,径直大步跨了过去,抬手就将宫女的长发给揪住,拖着往房间里走,在里间,有一张专门设计的大床,朱高炽为自己专门打造的大床! 瘸腿的朱高炽此时移动速度却是不慢,甚至将那宫女都给拖得踉踉跄跄,最终摔倒在大床之上。 将宫女扔到床上之后,朱高炽丝毫不顾大门未关窗户未闭,将自己身上的衣服猛然撕裂,随后就如同饿狼一般的扑了上去! 周围的太监和宫女们好像早已经习惯了眼前的一幕,他们脸上并没有半点惊讶,而是平静的替朱高炽关好门窗。然而紧闭的门窗并不能完全隔绝声音,很快,站在外面的太监宫女们,就听到了若有若无的惨叫声,夹杂着野兽一般的怒吼,钻进了他们的耳朵! 朱高炽的表现丝毫不像是一个身体患有重大疾病的人,若是让潘厚仁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想必他就会开始怀疑是不是历史记载有错,这朱高炽真会在接受了皇位之后的短短一年时间里就病死了么? 历史,从来就没有真相,所谓的真相,只不过是一种需要而已! 潘厚仁并不知道他从禁宫里安然无恙的出来,引起了朝野多大的动荡,他脑子里此时根本没有空闲去关心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因为刚刚在禁宫里,那个不可一世的老人家,皇帝老儿亲口告诉他,东辑事厂将会年底前正式确立,而第一任的厂督,毫无疑问的落在了黄俨的身上! “又提前了!” 口中默默的念出这四个字,潘厚仁此时的感觉像是一个大姨妈不规律的怨妇,他知道,正是因为他的原因,东辑事厂才会提前成立,虽说第一任厂督并没有发生变化,仍旧是黄俨,可这样一个在后世臭名昭著的机构因为自己而提前问世,还是给潘厚仁一种吃了苍蝇的感觉。 “相公回来了!” 自打潘厚仁被召见离开,潘府上下几乎可以说是人心惶惶,尤其是那几个女人,就连段灵玉都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跟秀娘和漪梦一起在家中苦苦守候着消息。 如果不是潘厚仁离开之前严令,这几个女人怕是早就去禁宫门口候着了! “是呀,回来了,没事,没事,就是肚子有些饿!” “呀,皇上难道没有请相公吃饭么?”段灵玉心性跟秀娘和漪梦相比还是稍显得单纯了一些,听潘厚仁吵饿,就顺口而言。 “御膳是吃了,只不过也就那样,哪里有你们亲手做的饭菜好吃呢?”潘厚仁此时的脸色稍微有些放松,他的眼神在几个女人脸上扫过,包括弱绿、莲巧和瑶瑶,各有特色却同样美貌的面容让他心神一阵舒缓,暗道:难怪自古伟大的人物总是跟女人纠缠不清,感情女人还有减负的作用。 秀娘自然不知道潘厚仁此时心中的想法,但是作为一个跟着潘厚仁时间最长的女人,她一眼就看出潘厚仁眼底的那一丝欲望来,不由地微微皱了皱眉头。 皱眉头不代表秀娘就是在生气,或者是鄙视潘厚仁的欲望,相反,秀娘心中真正为难的,是除开漪梦之外,好像就没有人可以满足潘厚仁这方面的需求了。作为一个曾经的勾栏掌柜,秀娘对于男女之事其实并不那么反感,只不过一来她是个学武之人,认定男女之事过于频繁会伤到潘厚仁的本源,二来她是自己那关过不去,毕竟她也是出自真正的书香门第、大儒之家! 可是看到漪梦凝视潘厚仁那双快要滴出水来的眼睛,秀娘本能的又不愿意让漪梦专美于前。 “漪梦,去给相公准备饭菜,大家伙儿都还没有吃呢,赶紧的。” 秀娘这么一开口,漪梦自然没有理由拒绝,纵然她也想跟潘厚仁好好亲近一番,然而在如今的潘家,除了潘厚仁,就是秀娘最大。 “厚仁啊,天气这么热,你还是先去洗个澡,然后再吃饭吧,我们等你。”眼角闪过一道光芒,秀娘一面说着一面转向瑶瑶,“还不去伺候少爷沐浴更衣?” “奴婢,哦,好的,这就去!” 瑶瑶被秀娘点将,先是微微一惊,后来才注意到秀娘的眼色,强压着心中复杂的心情,低头向着潘厚仁走去。 潘厚仁却是没有注意到秀娘对瑶瑶使了什么眼色,他抬起胳膊闻了闻,苦笑道:“还确实有点臭,唐突各位美女了,我这就去洗洗!” 等到潘厚仁跟在瑶瑶身后离开,秀娘刚刚笔挺的身姿才微微一晃,转头对着段灵玉突然说了一句:“灵玉,咱们都是苦命的女人啊!” “姐姐何出此言?” 段灵玉的心思原本就不细腻,故而刚刚发生在秀娘跟漪梦之间的暗战,她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唉,灵玉妹妹,咱们虽然是跟厚仁订亲了,可老爷子去世,三年之内就别想完婚,这不完婚就不能。”即便是以秀娘的性格,说到这里,后面的话也都无法说出口,只能是接上一声长叹。 除非段灵玉是傻子,否则秀娘的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她还能不明白? 若有所思的望着漪梦去的方向,段灵玉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半晌之后才道:“姐姐,灵玉我是不会等到那一天的!” “灵玉,你。” 这样的话段灵玉曾经说过,当时秀娘觉得那是败坏门风,故而强烈的阻止。可是现在,她却是半点阻止的话都说不出口!之所以秀娘的心态会发生这种差不多一百八十度的转变,不仅仅是因为漪梦,更重要的是,当潘厚仁被天使带走之后,那种强烈的,对于未知命运的恐惧,让秀娘的心态发生了转变——如果潘厚仁一去不复返了,她作为潘家的大妇,竟然没有给潘家留下血脉,将来九泉之下,她又有何面目去见她的师傅,潘厚仁的爹? 第390章 各有千秋 “若是灵玉她能够.也罢,到时候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秀娘再次抬头看了看神情坚定的段灵玉,闭上了嘴巴! 与此同时,在浴房里,已经脱光自己钻进浴桶的潘厚仁,正闭着眼睛,享受着瑶瑶的拿捏。 虽说瑶瑶的手指没有多大的力量,可光是这种旖旎的气氛,就足以让潘厚仁的心神得到放松。 当然,潘厚仁并不是没有想过更进一步,可是他也知道,只要秀娘没有点头,这屋子里所有的女人,除了漪梦之外,他是谁都不能碰的。 为了不让自己小腹下的欲望泛滥从而指导他的行动,潘厚仁不得不将思绪转到另外一件事情上去——东厂成立,黄俨即将担任第一任的厂督,这对于他潘厚仁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 心中思考着这件事情,潘厚仁浑然忘记了自己正在沐浴,而瑶瑶啥时候停止了按摩,他也完全不知道。 直到水波荡漾,滑腻腻的肌肤接触,才将潘厚仁从思考当中惊醒。 “这是.” 他睁开眼睛,看到的却是一片白花花,他张口欲呼,却是被香喷喷的两片柔软给堵住了嘴。 接下来那就是无声胜有声,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一个澡,洗了小半个时辰,等到潘厚仁心满意足的换上居家服走出来的时候,漪梦早已经跟莲巧和弱绿将饭菜摆上桌,就等着潘厚仁来吃饭了。 虽说刚刚跟瑶瑶在浴室里折腾的昏天黑地,可是当进入饭堂之后,潘厚仁也不敢当着秀娘等三个女人的面,让瑶瑶上桌吃饭——让自己的女人一桌吃饭已经是潘厚仁目前能够做到的极限了,若是还想让身为婢女的瑶瑶再上桌吃饭,怕是就连秀娘等都会反对! 所以潘厚仁只能按下脑子里的这个念头,有些抱歉地看了看忙着伺候几人的瑶瑶一眼。 “咳咳!” 就是这么一眼,却是没能逃过漪梦的观察,其实刚刚她就在奇怪,怎么秀娘会突然让她去厨房呢?虽说给自家相公做饭那是天经地义,但要说厨艺,屋子里的几个女人当中,恐怕自己仅仅比段灵玉稍微好一些。 直到看见潘厚仁跟瑶瑶到来之后那同时泛出光芒的面孔,还有藕断丝连般的眼神,漪梦这才恍然大悟! 她明白,若是没有秀娘的首肯,那瑶瑶岂会有这样的胆子?很显然,是因为她漪梦的存在,让秀娘已经有了严重的危机感。 “看来今后跟相公相处的时候,要注意些了。”漪梦是个聪明的女人,或者说,是她这些年的经历让她变得如同狐狸一般的狡诈,不管是在花夜,还是在潘厚仁家中,这种狡诈都能在危机发生前第一时间提醒她。 且不提这些家务事,对于潘厚仁来说,虽然已经可以确定朱棣不会因为驯鹿社的事情而找自己的麻烦,可是刑部那里的问题仍旧没有解决,用朱棣的话来说,那就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一开始潘厚仁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埋怨。国色天香乃是隶属潘氏集团的,而朱家可是潘氏集团的大股东啊,怎么到头来就成了他潘厚仁自己的事情了? 埋怨归埋怨,其实潘厚仁心中也能理解朱棣,站在皇帝的立场上,总不能明目张胆的去支持一个顶着镇国将军二等伯头衔的爵爷去开个京师最大的勾栏院子吧?这种事情别说是做,就连说说都不成! “明日,怎么也要去刑部看看,跟吴中谈谈!” 临睡之前,潘厚仁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第二天,刑部。 虽说潘厚仁是被刑部传唤的“嫌疑犯”,可是吴中并没有用寻常那种见“嫌疑犯”的方式跟潘厚仁见面,而是好言好语好茶的在后堂招待着潘厚仁。 “吴大人啊,这事情你也知道,下官这就是冤枉啊!” “潘爵爷您且不要惊慌,这件事情虽说苦主告上来了,但本官又岂会偏听一面之词,只不过该走的程序,咱们也要走走嘛!” 用后世的话说,这吴中是在打官腔。 照理说,既然有苦主上告,这吴中就不应该这般对待潘厚仁,直接上堂不就是了? 若吴中是个青天大老爷,或者换成宋朝的包黑子,或许他会这样做,可是昨天,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驯鹿社集体下跪,皇上震怒! 驯鹿社的事情,根本就是那杨稷一手挑起来的,而杨稷的背后,是谁? 普通老百姓或许不知道,普通的官员也许不知道,但吴中岂会不知道?可以说朝廷里四品以上的官员,恐怕除了杨士奇之外,人人都知道,是东宫那位在杨稷的背后指手画脚! 对于杨稷来说,驯鹿社学子集体下跪,应该是压垮潘厚仁脊梁的最后一根稻草,而就在昨天,潘厚仁被传进宫之时,朝廷知道这件事的大臣们,也差不多都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潘厚仁竟然完好无损的从宫里面出来,而至今皇上也没有任何表示,即便他昨天震怒之下说出要彻查,可是今日早朝的时候,这位大明朝伟大的帝王如同是患上了失忆症一般,提都没有提及此事! 朱棣不提也就罢了。 更让吴中惊讶的是,那个左都御史刘观,竟然也是一声不吭,好像被朱棣的失忆症给传染了! 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明白昨天朱棣跟潘厚仁见面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皇上跟左都御史同时失忆,也就没人敢自作主张的去“提醒”。 正是因为今日早朝的奇怪现象,才让吴中得知潘厚仁来了之后,恭敬的将潘厚仁迎进了内堂,还得好茶伺候。 说实话,吴中的茶叶跟朱棣请潘厚仁喝的,真不是在一个档次。只不过吴中能够拿出来的,也就是这样了。 “吴大人,不瞒您说,别的事情都好解决,赔钱,该怎么赔,我潘厚仁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但是我那个小店子开张迫在眉睫,若是不能按时开张的话.”说到这里,潘厚仁意犹未尽的停了下来,两眼直直地瞅着那吴中。 照理说潘厚仁这种态度很不礼貌,有些逼宫的味道。 “你这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若是昨日,老夫就让你堂下跪着.”吴中心中怨念,只可惜时光无法倒流,吴中这种想法也仅仅只能是想想而已。 “这个.”吴中习惯性的沉吟,然而不等他后面的话说出口,门子突然在外面呼道:“大人,沐都督到访.” 门子的声音被拉的老长,吴中身躯微微一震,用古怪的眼神瞅了瞅潘厚仁,随后道:“都督来了,潘爵爷,要不我们一起去迎接一下?” 从官衔来说,尚书是二品,都督乃是一品。可是在正常情况下,文臣是比武将要隐形高一级的。所谓隐形高一级,乃是重文轻武的结果。故而若来的不是沐昂,而是别的一品武将,指不定吴中就要稳重钓鱼台了。 潘厚仁心中虽说也有些惊讶沐昂的到来,但此时却不是计较的时候,既然吴中提议,他自然不会反对,点点头跟着吴中一同起身,向着前堂迎去。 人未到,沐昂爽朗的笑声已然穿堂过户。 “吴尚书啊,老沐我来看你来了!” “老沐?” 听到沐昂在吴中面前的自称,潘厚仁差点没有一口喷出来,暗道也就是这种打老了仗的将军,才会如此无视文人的酸腐。 此时潘厚仁再微微一侧头瞄向那吴中,不出所料,吴中那张老脸果真是像是吃饭吃到青虫,不,应该说是吃到苍蝇一般的难看。 “沐都督,这里是刑部.” 吴中的声音并不大,刚好够潘厚仁以及已经如同一阵风似地的迎面而来的沐昂听见! 是的,沐昂如同是一张宽大的门板,走路都带着强烈的风压,甚至于潘厚仁还距离着老远就能感觉的到。而且那沐昂好像没有听见刚刚吴中的那句话,脸上带着笑容,“小吴啊,哥哥来看你,高兴不?” 或许也就只有沐昂才能这么跟吴中说话,满朝文武,即便是朱棣跟吴中说话时候,也不会这样子随意。 那吴中脸上的苦笑不断,还只能不住的点头配合着,“这是啥风,把老哥你吹来刑部呀?” 一面说,吴中一面用眼角的余光去瞅潘厚仁。 “吴中这厮,心中定然以为是少爷我把三叔给拖来了!倒也是怪了,三叔怎么就来了呢?”潘厚仁心中还在思考这个问题,那沐昂却像是看见了新大陆一般,瞪着双眼向潘厚仁望了过来, “哟,这不是厚仁么,你小子怎么也在刑部啊?怎么滴,犯事儿了?” 跟哥哥沐晟不同,沐昂从外面,以及言行举止来看,压根就是一个莽撞的武将,而不是沐晟那种略带书卷味的儒将。可是潘厚仁心中却很清楚,沐昂这种莽撞只是外表而已,其实就是张飞穿针——粗中有细呢! “三叔,您老人真是.慧眼如炬啊,小子我可不是犯了事儿么,正在跟吴尚书求情呢!” 虽然当着吴中的面那沐昂完全没有半点眼神暗示,可潘厚仁那会听不出弦外之音呢?当即哭丧着一张脸,可怜兮兮的说道。 说起来他在沐昂面前是晚辈,加上他年纪本来就小,如今一装样,倒是让吴中感觉尴尬起来——可不是么,人家一个晚辈,都求到刑部里来,能不答应么? “老沐啊,其实事情是这样的.”吴中干咳两声,正准备开口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下,虽然他不相信沐昂不知道内情。 “不听,不听!” 可惜沐昂压根就没有给吴中说话的机会,两只眼睛猛然一闭,脑袋摇的像是拨浪鼓:“好你个吴中,啊,我侄儿都求到你公堂里来了,怎么,他是杀了人啊,还是放了火啊?还是当街强抢民女了?” “这.” 沐昂口中说的都是重罪,若潘厚仁真是干了这样的事情闹到刑部里来了,别说是沐昂,就算是沐晟来了,吴中也不敢轻易松口!可眼下潘厚仁还真是没犯啥大罪,甚至说起来都不算是罪,如果不是因为苦主死死咬住不松口,如果不是因为那苦主背后是.吴中不用沐昂开口,早就将潘厚仁给打发走了。 “我明白了!” 第391章 心照不宣 “我明白了!”吴中一句囫囵的话都没说,沐昂却是睁开眼睛,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老吴啊,我知道你家闺女还没有出嫁,想跟咱们亲上加亲,这种事情你直说啊,何必为难厚仁呢?厚仁,吴尚书家的闺女可是才女啊,只不过就是现在年纪稍微小了点。” “小了点?” 潘厚仁一时半会儿也没弄明白沐昂这话的用意,只是本能的顺着路子就脱口而出。 “可不是么,才十一岁啊,你就耐心等上几年,等几年,到时候再跟吴尚书家的闺女成亲,满足吴尚书的愿望!” “啊,沐昂你够了!别拿我家闺女儿说事!” 吴中一张老脸爆红,他家那个小闺女可是一家人的掌上明珠,正如刚刚沐昂说的那样,天生一个美人坯子不说,更是古灵精怪惹人喜爱,在京师大臣们当中很是有名气! 而沐昂刚刚的话,分明是在说吴中看上了潘厚仁,想将自己的小女儿嫁给潘厚仁,试问,向来心高气傲的吴中又岂会不火冒三丈? 不过再大的火头,吴中也知道自己是拿沐昂没辙的,即便不看在两家的交情,光是说两人在朝廷上的地位,吴中也没辙。 “走,走,走,你们叔侄两都是一路货色,走,刑部不欢迎你们!”恼羞成怒的吴中一手推潘厚仁,一手推沐昂,将两人往外撵!老实说如果不是关系到位,凭吴中一介书生杀鸡都杀不死的力气,休想让沐昂和潘厚仁脚下挪动半寸。 “诶,我说吴老头,你这是不给面子啊?怎么地我家侄儿还配不起你家丫头了?信不信我回头就让你嫂子登门找你媳妇儿说去?信不信明天早朝的时候我就请皇上将这门亲事给定下来啊?” 沐昂脚下虽然在移动,嘴皮子可也没有闲着,他嗓门高,说的话怕是整个刑部大堂里的人都听见了!看沐昂满脸的胡子,竟然如此“混球”,潘厚仁都有种感觉,不知道自己的脸该往哪里搁。 “沐昂,我叫你一声大爷可以了吧?别说了!”吴中一张脸都青了!他知道沐昂是在开玩笑,可眼前这满堂的人,除了他之外,又有谁知道沐昂是在开玩笑呢? “不说也行,不过我侄儿的事情...” “行了行了,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封条,我马上让人去扯了,马上!”吴中还真是拿沐昂没法了,苦恼的看了眼潘厚仁,他当然知道潘厚仁今日来的最终极的目标是啥。 “那就有劳吴尚书了!”潘厚仁禁不住脸色一喜,也不用吴中推了,微微一转身,就冲着吴中拱手为礼。 “你把这老疯子带走,其他的事情,我统统帮你搞定!” 有了吴中这句话,沐昂也不闹了,好像喝醉了酒的人终于睡着了一般,仍由潘厚仁推着他,从刑部里走了出来。 “呼~” 刚刚走出刑部大门,那沐昂就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转过头来对着潘厚仁挤眉弄眼的一笑,“小子,看到没有,对啥人,就要用啥招!” “多谢三叔...” “谢个屁!” 潘厚仁才要开口道谢,就被沐昂给打断了话头,铜铃一般的双眼等着潘厚仁,沐昂道:“你小子要是敢再跟我说谢,我就打断你的腿!” “嘿,三叔,你应该知道,要打断我的腿,怕是有些不容易呢...”潘厚仁跟沐昂之间也不是那种死板的交情,当下毫不留情的还了一句回去,顿时气的沐昂作势要踹潘厚仁。 可惜潘厚仁压根就没有躲闪的意思,只因为他知道,沐昂是舍不得真落在他身上的。 “三叔,这事情若不是你出面,还真是麻烦呢,刚刚那吴中,就是不松口,真要僵持下去,我那个开业典礼就泡汤了...” “你懂个屁!” 沐晟吹了吹胡子,此时跟着他来的几个军士已经牵马过来,沐昂顺手交了一匹战马在潘厚仁手中,“上马,边走边说!” 跟沐昂并骑,如今的潘厚仁骑术虽然算不上精通,但是在城里走走倒不至于会从马背上摔下来。 “其实,我跟老吴,这都是顺势而为啊,你那事情,还真是可大可小,如果不是宫里传出来的风声,刚刚就算我躺在刑部大堂的地上打滚,那吴中也不敢松口!”说这话的时候,沐昂脸上再没有刚才游戏人间的神情,相反变的很是凝重。 听他这么一说,潘厚仁的脸色也变得沉重起来,“三叔,究竟是怎么会事?” “嘿,这你都想不通?宫里那位发话了,让太子从今天开始禁足东宫,自省三日!” “禁足?自省?皇上?” 任凭潘厚仁有后世穿越的人生作为依仗,他也想不通,为何好端端的,朱棣会让朱高炽禁足,而且还要在东宫自省三日!难道说朱棣是为了给他潘厚仁出口气? 很显然,这个答案是不成立的。不管潘厚仁在朱棣面前表现得有多么优秀,依照朱棣的性格,也不会因此而去责罚自己儿子,尤其是被作为储君的儿子。要知道一国之君最重要的莫过于脸面,否则也不会有天子之怒,血流漂杵这样的形容了。 知道整个事情真相的人很少很少。除开朱棣和朱高炽这两个当事人之外,唯一知道这件事情全部真相的,就只有当时正在跟朱棣商议东厂事宜的黄俨了!因为黄俨是太监,而且最近正好受到朱棣的重视,故而才没有被朱棣要求离开,目睹了整个事情的全部过程。 那朱高炽昨夜里在几个宫女身上发泄之后,也不知道是何原因,竟然在今日早朝结束之后就去找朱棣,说那潘厚仁不尊重孔孟,理应受到重惩。众所周知太子殿下对儒学的信仰很深,这一点就连朱棣都可以体谅,但是要朱棣因此而重惩潘厚仁,却是不可能的。 朱棣这个人压根就不喜欢读书人,这一点其实大家都知道,再加上潘厚仁是实实在在的为朱棣赚钱,试问他岂会因为区区一点“礼仪”小事,而重惩潘厚仁这样一个能臣呢? 因为父子两个的意见不合,朱高炽竟然又跟朱棣大吵了一架,最后的结果当然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朱棣气得吹胡子,而朱高炽则是被禁足了! 传出宫外的消息当然不会如此详细,但太子因为驯鹿社的事情跟皇上争吵,最终却被皇上禁足这个中心内容却是没有偏颇,故而当听到这样一个消息之后,稍微有些眼力劲的大臣都知道,潘厚仁跟太子殿下的这一盘争斗,皇上怕是站在潘厚仁这边的。 有了这样的结论,不管是沐昂还是吴中,其实做的都是顺水推舟的事情。那吴中还要考虑一下影响,而沐昂在刑部的一场胡闹,正好给了吴中借口,让吴中借坡下驴,答应扯了国色天香的封条。 这件事情整个的内情,潘厚仁第二天见到黄俨之后才算是弄明白了。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黄俨这两天的气势可是好的不得了,任凭谁见了黄俨,都觉得这老太监看上去像是年轻了十岁一般。 外界恐怕也只有潘厚仁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黄俨这般的高兴。 东厂第一任厂督,黄俨相信,即将落在自己头上的馅饼,终将让他在历史上留下浓浓的一笔印记!他想的完全没错,东厂这个机构,真正应了一句老话:遗臭万年! 看着黄俨如此兴奋,潘厚仁实在是不忍心去想在后世人们对东厂的评论。 “大哥啊,小弟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咦?”很显然,潘厚仁的这种客气让黄俨感觉有些奇怪,即便是在朱棣面前,好像潘厚仁也没有这般犹豫过。奇怪之余,黄俨还是点头,催促潘厚仁大声说,随便说。 “锦衣卫的今天,就是东厂的明天...” 即便是黄俨连连催促,潘厚仁仍旧想了很久,才缓缓的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锦衣卫的今天,就是东厂的明天...”黄牙是个聪明人,他当然知道潘厚仁所指的并非是锦衣卫的熏天权势,而是锦衣卫的丑陋名声。 “三弟...” 黄俨的脸色变沉,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自己该说啥! 毕竟成立东辑事厂,用来监督锦衣卫,到目前为止还仅仅是朱棣的一个构思,没有真正的成形,啥时候能够挂牌恐怕是个未知数。现在说这些未免显得有点早,但是潘厚仁的那句话,却是让黄俨那种洋洋自得的心情为之收敛。 “权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潘厚仁的第二句话,更是如同晨钟暮鼓,敲得黄俨面露惊容,怔怔地盯着潘厚仁,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大哥,你这是啥表情?” 刚刚两句话,潘厚仁也是有感而发,说了之后才感觉自己有些过了,毕竟年纪在那里摆着,这么有深度的话,可不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人能够说出来的,更与潘厚仁过去在黄俨等人心中的印象不符。 “三弟啊,大哥我感觉...”黄俨摇了摇头,接下来好像就不知道该说啥话了一般,堵住了。 “大哥,你说太子殿下经过这事之后,会不会更恨我了?” 潘厚仁没法在刚才那个话题上继续跟黄俨说下去,他只能扯开话题。幸亏黄俨对潘厚仁的重视是真的发自内心,才会因为潘厚仁的一句话,心思就完全从刚刚的那个话题当中扯了出来,而他的眉头更是紧紧的皱在一起。 “这个...很不好说啊!” 是不好说!其实黄俨能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潘厚仁内心里已经很满足了!理由在于黄俨的身份。 如果朱高炽不是太子,而是某个皇子的话,那么黄俨会说的更直接一些。之所以如此委婉,也不全然是因为担心将来朱高炽当了皇帝他的日子不好过,更多原因是在于他对于皇家的尊重。 皇上,太子,皇太孙,这样三个人,对于黄俨来说就如同是寻常人家的家仆面对老爷、少爷一般,是有个感情在内的,岂能随意的说自家主子的坏话呢?而在这样的心态之下,黄俨都能用“很不好说”四个可圈可点的字来表态,潘厚仁又岂会不明白? “算了,大哥,我也知道这事情让你很为难,咱们就不提了,只不过明天的开业庆典,你可是不能缺席啊!” 第392章 开业,有人欢喜有人愁 国色天香正式开业了! 虽说小婵娟的能力,想要完美的经营国色天香这样一家诺大的院子还有些不够,但潘厚仁并不担心,只因为家中有个最好的老师——漪梦! 对于京师里的人来说,最能给他们留下印象的不是国色天香的当家掌柜,一朵海棠花似的小婵娟,而是开业当天道贺的那些贵宾。 最耀眼夺目的莫过于成国公率领来的一群勋贵,其中还夹杂着岷王府的世子朱徵焲,这群勋贵,可谓是京师里高消费的主力军,而朱勇在这群人当中还算是有面子,一声令下,差不多浪荡的勋贵子弟就占据了国色天香的半边天。 而在政府官员这边,虽说尚书级的大佬们因为面子原因没有直接露面,但六部竟然都有派人送来贺礼,而且都是四品以上的官员亲自送来,可谓是很给了潘厚仁的面子。 真正重量级,而且几乎是家喻户晓的官员,或许就只有沐昂一个! 但是在如今大明的局势下,沐昂的到访,基本上代表的就是云南沐家的意思,也就是说,即便不考虑国色天香的其他背景,光是一个“云南王”的面子,京师里各方各面的势力就必须要斟酌斟酌,自己若是想要在国色天香面前蹦跶,有没有那个金刚钻? 沐昂向来在世人面前所展现的,都是他不拘小节的一面,故而当有人问他会不会因为参加一个勾栏院子的开业庆典而丢面子时,沐昂只是将铜铃般的双眼一瞪,莽声莽气的道:“面子?本将军给自己的侄儿撑个场面,还要考虑面子?你傻了吧?” 因为沐昂一向的表现,此事即便是被朝廷的御史们知道了,怕也不会上书弹劾,一来既然人家有亲戚关系那就是人之常情,二来嘛,沐昂那性格,即便扯到朱棣面前,最终也只是引的朱棣会心一笑,平白无故的得罪了人。 有沐昂这个例子在,原本还有些担心的黄俨却是放心了:长辈都来了,难不成兄长就不能来了?结义的,结义的难不成就不如有血缘的? 盛大的开业庆典,不仅仅让京师里的人看到了潘厚仁的一部分背景,同时那多姿多彩的节目表演,也让京师里其他勾栏院子掌柜,包括白玉兰在内,心中为之一凉。 而国色天香相当具有创新性的套房设计,更是让当日有幸入住的贵宾们赞不绝口,这种划时代的发明,可以说将中国建筑推向了一个全新的时代。 当然,就目前的科技发展水平来说,这种带卫生间的套房很难在全国范围内推广,甚至于一般的富人家庭都无法承受高昂的建筑费用和使用维护费用。 就连那成国公朱勇在细细观察之后都是暗暗咋舌,同时心中为自己抱住了潘厚仁这颗大树而庆幸。 而国色天香延续昆明春兰阁和红色年代等的贵宾制度,同样是限制了普通顾客、会员和高级会员的活动区域,按照后世的说法,那就是“向下兼容”,高级会员可以享受国色天香的所有服务,而且享受最高的折扣,普通顾客么,只能在基本区域享受基本服务。 对于国色天香的这种模式,最开始登门的那些贵宾很是不理解,只不过当潘厚仁很大方送出一批会员金卡之后,这些人心中的不满就立马消失了。 在国色天香的会员制度方面,潘厚仁进行了严格的调整,会员分为银卡、金卡和碧玉卡,而高级会员则是分为珍珠卡、白玉卡,总计是五种规格。而潘厚仁大大方方送出去的,几乎都是排在倒数第二级的金卡而已。 而从金卡想要通过消费积累到白玉卡,按照潘厚仁的算法,至少需要在国色天香或者是潘氏集团名下的其他机构消费到十万两白银! 十万两啊!应该说这是一个巨大的,让常人难以想象的数字,别说是消费这么多钱了,整个京师里资产能够达到这个数字的家庭都少之又少,就连朱勇在听到这个标准之后也都是暗暗咋舌! 其实潘厚仁倒是有些想送一张白玉卡给朱勇的,但考虑到今日来的贵宾当中并非是朱勇级别最高,就好比说朱徵焲吧,人家好歹也是岷王府的世子,将来的岷王,难不成还比成国公朱勇低了不成? 可是潘厚仁绝对不会白送一张白玉卡给朱徵焲的。 为了表示对朱勇和朱徵焲等人的重视,潘厚仁还是送了两人珍珠卡。 至于说沐昂,其实这个猛张飞式的人物寻常时候根本不会来这些场所消费,毕竟他是个习武者,对于声色犬马神马的向来是敬而远之。毕竟他是上阵杀敌的将军,若是身体垮了,指不定啥时候就死在疆场之上了。 可潘厚仁还是送了他老人家一张白玉卡,也是开张的那天,潘厚仁送出去的唯一一张白玉卡。 黄俨也来了,可是潘厚仁别说是白玉卡了,就连金卡都没有送人家。这也不奇怪,送太监勾栏院的贵宾卡,这不是膈应人么?再说了,以黄俨跟潘厚仁的关系,真要是来消费,只需要刷脸就行了,何必要刷卡呢! 等到亥时一过,今日国色天香的开业盛典也就算是完美收工,潘厚仁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走出国色天香的大门,转头望了眼仍旧灯火通明、人生喧哗的院子,心中有种沉甸甸的满足感! 可不是满足么,成功的将勾栏院子开到了京师里,而且从今天开业来宾们的反应看,国色天香成为京师里首屈一指的院子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花夜已经成了国色天香的分院,而暖阁,暖阁还有啥好说的? 国色天香的成功开业的确是对暖阁,对白玉兰的一次沉重打击! 虽说潘厚仁不可能邀请,而白玉兰更不可能接受潘厚仁的邀请来参加国色天香的开业盛典,但实际上白玉兰不仅仅安排了一个信得过的公子哥来参加国色天香的开业,就连她自己,都坐在那公子哥的马车里,近距离感受了一个国色天香的氛围。 不得不说,无论是建筑风格、装修,还是有开业典礼时对外的那些歌舞表演,都给白玉兰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在白玉兰的内心里也承认,国色天香的确是给如今的暖阁造成了重大的威胁。若是在过去,有太子殿下支持的暖阁,无论国色天香达到何种程度,都无法造成半点威胁,实在不行,太子一声令下,让国色天香关门那也就是分分钟的事情,白玉兰担心什么? 可是现在,好像一切都完了! 关于太子被皇上禁足的事情,白玉兰通过自己的渠道也知道了。她就是想不通,为何皇上会如此偏袒潘厚仁,难不成潘厚仁是朱棣的私生子?白玉兰压根就想不到,太子开了个暖阁赚钱,怎么皇上就不能开个国色天香赚钱了?况且有潘厚仁顶着,谁也不知道国色天香赚的钱至少有一半是流入了皇家的腰包,这岂不是比一个被天下人诟病的暖阁更好? “潘厚仁,我就不信你能蹦跶多久!哼,这天下,现在是皇上的,将来,就是太子的!” 回到暖阁之后,白玉兰的心情一直都不好,直到她想到如今皇上的年事已高,只要在驭龙宾天之前,朱高炽一直保留着太子之位,那么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将来这大明,还不是朱高炽说了算,白玉兰就不相信,到那个时候,太子会继续容忍潘厚仁! 而就白玉兰所知,皇上的身体已经是一年不如一年,而太子殿下正值盛年。盛年么? 别人或许不太清楚,可身为太子的女人,白玉兰想到朱高炽的身体时,脸上也不由得闪过一丝阴霾。 是的,虽说太子现在仍旧是每夜无女不欢,但白玉兰知道,那是药物的作用!太子服用壮阳药物已经不是短时间了,大概从两年前,太子就需要御医给他开一些诸如鹿血之类的大补之药,每天也要饮用几百种药材泡制的药酒,才能满足他身体的需要。 如果说朱高炽今年是五十岁,那么服用这些药物还算是正常,可是今年朱高炽才不过四十岁,就已经完全依靠药物才能支撑他男人的能力,更重要的是常年服药造成了其身体完全处在一种虚胖的状态,在大多数时候,朱高炽为了节约体力,不得不由人搀扶着行动。 这样的身体还能坚持多少年,老实说白玉兰心中也是半点底气都没有。如果有人说朱棣会比朱高炽后死,也不是没有可能。而对于白玉兰来说,朱高炽若是没能当上皇帝就死了,那她的命运将会非常的凄惨! 正是因为心中的这种担忧导致了白玉兰心中愤恨,却是不敢再跟潘厚仁发生正面的冲突,她已经知道,潘厚仁之所以有恃无恐,还跟皇太孙朱瞻基的支持有着莫大关系,而朱瞻基,几乎整个大明公认的皇位继承者。 “希望老天保佑,保佑妾身的太子殿下身体健健康康,万寿无疆啊!” 待在暖阁自己的房间里,白玉兰除了向上天祈祷之外,好像再没有半点其他方式,可以安慰那颗受伤的心。 虽然在开业盛典上潘厚仁喝了不少酒,可他始终保持着头脑的清醒,当沐昂的亲兵将他送回家门口时,他身体里的酒意都已经基本被控制,从怀中掏出一张百两面额的银票交给那亲兵以示感谢之后,潘厚仁敲开大门,被潘府的家丁迎了进去。 秀娘等人自然是不能去参加开业典礼的,毕竟她们都是女人,而国色天香卖的就是——女人。 在秀娘等女人内心里,潘厚仁执着的发展“特色服务业”并不让她们欢喜,甚至于秀娘正面侧面都曾经劝慰过潘厚仁,潘家能不能不依靠这些发家致富,然而潘厚仁的回答却是让秀娘很无语——咱不做,别人也会做。咱做,姑娘们日子还要好过一些! 秀娘无法否认潘厚仁的话,事实上在潘厚仁手下工作的人,不管是勾栏院子里的姑娘里还是运输公司里最低级的搬用雇工,其福利待遇各方面都远远超过同行,故而潘氏集团在昆明才有如此重大的影响,人人都想成为潘氏集团的雇工。 或许是因为过去的阴影,不管是秀娘还是漪梦,甚至是瑶瑶,对于国色天香的开业并不是那么激动,相反,当潘厚仁满身酒意的出现在几个女人面前时,以秀娘为首,大家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又喝醉了?” 第393章 明争暗斗 潘厚仁并没有喝醉,可是当他感觉到家里的气氛之后,立马让自己醉了,逃过一劫。 国色天香的开业纵然是让京师轰动,但并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因为国色天香的开业而欣喜。 白玉兰仅仅是其中的一个而已,就在昨天晚上,国色天香举行前所未有的庆典时,在驯鹿社里,一群年轻人同样是义愤填膺! “怎么可以这样呢?皇上不是说了,要让潘厚仁接受惩罚么?不是说要让国色天香关门么?可恶啊,竟然正式开业了!”一个头戴白色丝绸方巾的学子挥舞着拳头,好像国色天香的开业,比他被人当面啐了口唾沫还要难以接受! 若是有人注意的话,就能发现这个满脸青春痘的家伙,根本就是当日在宫门口下跪最早,表情最悲切的那厮,而杨稷,几乎次次都站在这个家伙身边不远的地方,用眼神遥控指挥。 没错,这个叫方辉的学子,正是杨稷暗中使用的棋子! 跟有个内阁大臣老爹的杨稷相比,方辉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甚至于他能够进入驯鹿社读书,都完全是靠银子砸出来的,而且没有杨稷的暗中帮忙,就算方辉把家里的银子都抱来,也未必就能砸开驯鹿社的大门——堂堂大明的最高学府,难道是满地的铜臭味? 杨稷这个人还算是有些心机,他知道在京师里生活,会有这样那样难以预料的事情发生,所以当初在接受方辉的“贿赂”时,就已经跟方辉说好了,两人的关系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在驯鹿社里没人知道方辉就是杨稷的小弟。 甚至于为了撇清两人的关系,杨稷在驯鹿社里还有意无意的当众“羞辱”过方辉,而方辉则是在杨稷离开之后,咬牙切齿的表示要报仇! 所以这一次驯鹿社里掀起的抵制潘厚仁潮浪,没人会相信上蹿下跳的方辉会是受到杨稷的指使。 而在这群学子当中,还有另外一个年轻人,满脸横肉,表情却是很阴骛。此人姓刘,正是左都御史刘观的儿子,刘重。 说起来刘重的年纪比杨稷还要大那么一些,都已经过了二十五了,也不知道他脸皮有多厚,才能继续呆在驯鹿社里,照理说驯鹿社培养的都是精英,而不是刘重这种“范进”。 “方辉,你就闭嘴吧,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是想想怎么给那潘厚仁致命一击吧!哼,依的老子的脾性,找人去国色天香放一把火。”有个当左都御史的老子,刘重早已经习惯了在京师里像是螃蟹一样的走路。 其实潘厚仁跟刘重之间并没有发生直接的冲突,要说有冲突也就是那次跟刘重的伴读小书童之间的那点口角!然而对于刘重来说,在驯鹿社里踩了他的伴读小书童,若是他没有点表示的话,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没有面子是小事,将来在驯鹿社里,他刘重还要不要混下去了? 各种原因让向来横行的刘重今日“纡尊降贵”的参加了声讨潘厚仁的聚会,老实说,他早已经看那个皮猴子一般的方辉不顺眼了——没有半点政治背景的方辉,在刘重眼中还真是不值一提,要不是因为方辉口口声声都是要对付潘厚仁,刘重早就让左右的狗腿子将方辉从台上拖下来了。 “刘重,你若是有法子收拾潘厚仁,那你上来!” 虽说对刘重的强势心知肚明,但方辉此时脸上却没有半点畏惧的神情。对于方辉来说,进入驯鹿社读书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虽然有杨稷的支持,但方辉更清楚自己需要在同学当中建立起威信来,哪怕这种威信落在刘重和杨稷这种级数的公子哥眼中很可笑,但并不是每个学子都有刘重和杨稷这样强力的背景。 刘重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却没有继续讥讽方辉,他懒得那么多事!况且他也知道自家老爹正在针对潘厚仁,想来今日早朝,左都御史就要冲着刑部发难了! 而刘重认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是怎么样将国色天香弄到手! 是的,跟杨稷和方辉等学子不同,刘重看上了国色天香。昨日国色天香开业,刘重偷偷的去了,他第一眼就看上了那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女人,国色天香掌柜的妈妈桑——小婵娟! 跟漪梦或者是秀娘相比,小婵娟自然还是差了些,可是在昨夜那种情形下,作为国色天香掌柜的小婵娟,无论是身份还是打扮,甚至她特有的那种娇媚,都足以秒杀其他女人。 故而刘重一眼看上小婵娟毫不奇怪,更何况在随后进入国色天香,以一个普通顾客的身份享受一夜之后,刘重内心当中是无比的期盼成为会员,甚至高级会员的身份,当然,最好的结果,就是将国色天香弄到自己手中! 作为一个男人,刘重认为若是手中掌控着国色天香这样一个勾栏院子,将会是人生最美妙的事情! 所以当此时在场的学子几乎都在考虑如何对付潘厚仁的时候,刘重比他们想得更远,更美妙,他不仅仅要收拾潘厚仁,更要将国色天香弄到手! “杨少爷,不知道你有什么好主意呢?哦,你老子手里好像也没啥权利,根本帮不上忙啊!”刘重表面上在方辉哪里吃了点亏,可是他压根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转过头去,将矛头对向杨稷。 其实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杨稷虽然在外面为非作歹,但还算有点限度,比如强抢民女、杀人放火这样的事情,杨稷是不会做的,而无论杨稷在外面做了什么,都有人出面帮他摆平,故而就连杨稷的老子,内阁大臣杨士奇都不知道他儿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这是好事,同样也是坏事! 不让老子知道,自然也就无法获得老子的帮助,刘重的话,刚好说在了杨稷的软处! 如果说刘重过去这样说的话,杨稷还真是一点反驳的勇气都没用。可是今日不同,完全不同,概因为杨稷他心中有底! “刘重,你这是什么话?让我拿主意,你难道不知道我跟那潘厚仁之间有仇么?” “哦?” 刘重抬了抬眼皮子,道:“有仇不是正好么?” “吾乃君子,岂能做此落井下石之事?更何况你们商量要对付的是潘厚仁,吾所站立场不公,自然不能提出公允的建议来,岂能因为私仇而动用公器?” 杨稷这话说的时候当真是理直气壮,让周围的那些学子们情不自禁的叫好。要知道往日里这刘重跟杨稷在学社里面给人的印象就是截然相反的,刘重实在是太嚣张了,而杨稷呢,则是属于那种隐晦的嚣张,很少明着欺负人,声誉也算是不错。 今日他明着承认跟潘厚仁有仇,却是不愿意“公器私用”,跟那刘重一比,在驯鹿社学子们的心中,就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刘重是知道杨稷的真面目,可他嘴皮子笨,脑子也没杨稷好使,只能气得发出一声冷哼,面对那些侧目的学子,没有了下文。 若是换在往日里,刘重指定不会再留下去,而是带着狗腿子一走了之!可是今日不同,他要留下来,必须要留下来,为的就是看看杨稷究竟打算用什么方式来对付潘厚仁,那样他才能以最小的代价获得国色天香。 “国色天香,还有那个叫小婵娟的,本少爷一定要弄到手!” 且不提驯鹿社一拨人在那里盘算,另外暗中还有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瞅着国色天香,期待着分上一杯羹,就连人在深宫的朱棣都已听到了国色天香的传闻,关于那种带卫生间的套房设计,让朱棣非常的感兴趣,甚至不惜让黄俨再次通知潘厚仁进宫。 可潘厚仁真是不愿意进宫,只因为他这两天很忙。 国色天香开业了,紧跟着就是花夜改成的国色天香分店的开业。应该说若是没有教坊司的支持,不管是国色天香还是分店,都难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达到开业迎宾的标准,为此,潘厚仁亲自带着一万两银票,找到了吕震。 一开始吕震还不是很愿意接受潘厚仁的“好意”,直到潘厚仁搬出皇太孙朱瞻基,表示吕震在此事上功不可没,吕震才默默的将银票收下,到了这个级数的人物自然不用说太多客套的话,潘厚仁相信吕震只要是收了自己的钱,将来总归要给自己办事! 然而跟吕震的关系改善,并非代表潘厚仁就已经接受吕震这个人,忠奸潘厚仁还是分的很清楚的,在和平时代,每个人好像都很有骨气,可一旦发生战争,一些人的本性就会暴露出来。 当黄俨找到潘厚仁,说明朱棣想要见他的意思时,潘厚仁正在处理船厂那边的事情。 在潘氏集团下属的运输公司连轴转的情况下,大量的圆木已经从安南出海,循着海路北上,一半的木料留在了福建船厂,这两天正停留在宝船厂卸货,据段灵玉报告,宝船厂还无法消化这么多的木料,估计要继续北上,送去正在兴建的北京。 虽说潘厚仁是个典型的甩手掌柜,一旦看重某个人就放手让其去干,运输公司的事情向来都是段灵玉父女在负责,不是必要他从来不过问,可眼下段正鑫留在了昆明,光是依靠段灵玉一个人,还真是不能面面俱到,有些时候潘厚仁也就不得不帮上一把。 “大哥啊,不就是个厕所么,我让工匠把图纸给你,你帮我带进宫中,交给皇上如何?” 听到潘厚仁的回答,黄俨当真是有些目瞪口呆! 自古以来,能够拒绝皇上召见的人,怕真是不多,而且在明知道是好事的情况下还要拒绝召见,这个三弟的脑袋不会是被驴踢了吧? “厚仁啊,愚兄走之前,皇上又提到了东厂的事情,他说内阁大臣们纷纷反对,让他有些犹豫呀!” 内阁大臣反对设立东厂? 这个事情潘厚仁压根就没有去想过,事实上历史也没有记载这一出。在朱棣统治时期能够当上内阁大臣的都不是傻瓜,听到“东厂”这个机构的性质,自然就能举一反三,要说他们全都会举双手同意,打死潘厚仁都不相信。可是六位内阁大臣竟然同时顶着朱棣的压力投了反对票,倒是让潘厚仁有些吃惊,他以为这些内阁大臣里总有给朱棣面子的。 “怎么回事?都反对?” 第394章 错过的赏赐 说到内阁大臣们纷纷反对设立东厂,黄俨的脸色真是很难看。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反正太监不参政,但唯独东厂不同,对于黄俨来说,他已经被朱棣内定为东厂的督公,这是他一跃冲天的唯一机会,若是被内阁大臣所阻,估计黄俨会一辈子恨死这六个老头子! “愚兄也不知道,这次内阁大臣们怎么会如此的团结,唉,或许他们是担心,又一个锦衣卫的出现!三弟你说得没错,锦衣卫的今天,就是东厂的明天!” “不,大哥,这话我是说过,可那要看东厂是掌握在谁的手中!”潘厚仁看出黄俨心中的不甘,摇头出言安慰。他知道站在黄俨的立场,别的事情都可以去跟几个内阁大臣商量,唯独这件事情不成,因为黄俨只要一开口,人家就会说他有私心。 “三弟,皇上召见的很急,你还是进宫吧!” 最终潘厚仁还是带着图纸和工匠一起进宫了,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解决东厂这个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朱棣养成了习惯,跟潘厚仁见面总是习惯在御书房,今日也不例外,书房里除了伺候的小太监之外,朱瞻基也在场。 朱家爷孙两个望潘厚仁的眼神当中都明摆着微笑,这让进入书房的潘厚仁心中有底,跪拜等朱棣平身之后,潘厚仁就主动开口,献上了套房的设计图纸,同时解说设计的理念。 “不错,不错!可谓是奇思妙想,不过就是稍微繁杂了一些.”这是朱棣最后的评价,而朱瞻基却是皱着眉头,道:“要维持这个厕所的正常运转,需要的成本未免也太高了一些吧?” 爷孙两个看问题的角度截然是不同的,很显然,朱瞻基更看重的是成本,而朱棣看重的仅仅是方法。 “启禀皇上,皇太孙殿下,这种套房在微臣看来繁杂倒不算,但建造和维持运转的成本确实高了些,故而微臣的家中都没有使用这种方式,若是皇宫里需要的话,微臣倒是可以负责改造工程,分文不取!” “不用!” “免了!” 不管是朱棣还是朱瞻基,都毫不犹豫的断然拒绝了潘厚仁的建议,由此可见两人都不是那种贪图享乐之辈。 而朱棣今日召见潘厚仁也不仅仅是为了说个套房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关于东厂的事情。 “朕也想不到,他们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弹,潘爱卿你向来足智多谋,这个事情你有何看法么?” 朱棣如此“不耻下问”,甚至还是当着朱瞻基的面,还真是让潘厚仁意外,心中微微一惊之后,潘厚仁随即又镇定下来,点头道:“微臣还真是意外,不过也在意料之中!” 随着在朱棣和朱瞻基面前的暴露的越多,潘厚仁现在干脆也不装了,既然大家都将他当成神童,那就神童吧!而他此时表现出来的镇定,倒是很符合他神童的身份。 “微臣认为,设立东厂不仅仅是内阁大臣们反对,一旦消息公布出去,恐怕满朝文武都会反对!” 潘厚仁说出这话之后,就抬头看朱棣的脸色。果然不其然,向来很自我的朱棣脸色变得很难看,隐隐的怒火就在他铁青的皮肤之下流转,怕是稍不注意就会爆发出来。 “继续说!” 不仅仅是朱棣压抑着火气,就连朱瞻基也表现得很不高兴,幸亏爷孙两个都是明事理的人,知道这火气不能朝着潘厚仁发! 分析完朱棣和朱瞻基的心里之后,潘厚仁接下里的一句话就更加猛烈了: “甚至微臣自己都不愿意有这样一个机构出现!” “啊?”朱瞻基禁不住发出一声低呼,而朱棣则是狠狠一拍龙椅扶手,怒吼道:“潘厚仁,你这是在戏弄朕么?” 戏弄,换个说法那就是调戏! 调戏良家妇女都要入罪,调戏皇上,那就是老寿星吞砒霜,活得不耐烦了!潘厚仁这是脑子短路了还是怎么地,竟然敢去调戏堂堂的永乐大帝? “皇上,皇太孙殿下,请息怒!微臣自不敢戏弄皇上,更没有戏弄皇上!站在皇上的立场,为了更好的掌控大明,东厂这样的机构理论上自然是好的,有存在的必要!”面对两双蕴含着不同意义的眼神,潘厚仁不慌不忙的说道: “但请皇上别忘了,除开皇上,太子,皇太孙殿下,这天下的万事万物都是被统治的对象,而只要是人,都有追求自由的本能,故而,统治和自由之间,是不可统一的对立矛盾,皇上要统治,微臣们要自由,试问,在这件事情上,谁会心甘情愿的同意呢?” 应该说潘厚仁这话说得很有道理,追求自由本身就是人类的天性,是镌刻在基因当中不可磨灭的序列。 面对潘厚仁的诘问,不管是朱棣还是朱瞻基都没有开口说话。站在历史的角度来说,朱棣跟朱瞻基都算是帝王当中的佼佼者,他们完全能够理解潘厚仁刚刚说的那一番话,即便是很难听。 “所以皇上啊,成立东厂来监督锦衣卫,出发点是好的,但必须要给大家一个说法,也就是说,要让大家都弄清楚,东厂这个机构仅仅是针对锦衣卫,是为了限制锦衣卫滥用权力,而不是用来针对其他人的.” 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从潘厚仁口中说出来的话,顿时让朱棣和朱瞻基同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乍一看潘厚仁说的这个理由很简单,照理说朱棣和朱瞻基都应该能够想到才是,然而这就是典型的屁股决定脑袋,作为朱棣这种强势的帝王来说,他又岂会想到要向下面的人解释和掩饰呢? 事实上在朱棣的心中,东厂一旦成立起来,绝对不仅仅是针对锦衣卫,在某些时候,某些地域,都必须要能够取代锦衣卫而存在。 然而经过潘厚仁这么一说,朱棣心中顿时就明白过来,捋着自己长须道:“有理,说的有理啊!朕看今日最大的收获是这个了!皇儿啊,你看潘爱卿今日的表现,咱们应该给他一个什么样的奖赏啊?” “嗯?还有赏?” 朱棣的话说的潘厚仁心中一动,他倒真是没有想到今日进宫一趟还有这种好事,要说也是他跟朱瞻基见面的次数太多,已然忘记了皇族的风范。事实上在正常情况下的,但凡是能够进入内宫面圣,最终多多少少都有些好处的,也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天子富有四海”这样一个精神来。 虽说心中讶异,但潘厚仁脸上却没有半点欣喜的表示,反而赶在朱瞻基开口之前就道:“微臣何德何能啊,区区几句话而已,若是皇上觉得有可取之处,不妨多给微臣兄长一些用武之地!” 这是要将自己的功劳转嫁到黄俨身上了! 不得不说,潘厚仁这个时候冒着得罪朱瞻基的风险开口,还真是说对了!凭他跟朱瞻基两人的关系,朱瞻基当然不会生气,而他这么一说,在朱棣看来就有几点长处:首先是他不贪功,其次是重感情,有好处总是先想到自己的兄长。 “也罢,既然潘爱卿你这么说,那东厂这事情就定了,回头让黄俨去当个督公,到时候潘爱卿啊,你可不要嫌累,多帮衬着点啊!” “微臣敢不肝脑涂地?” 要潘厚仁去当个东厂的实职,打死都不可能,但是确定黄俨督公的位置,对潘厚仁将来的发展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所以朱棣的话音才落口,潘厚仁就连忙跪下谢恩了! “朕累了,今日就这样罢!”朱棣起身走人,潘厚仁恭送之后转头,却看见朱瞻基一脸诡异的笑容。 “殿下,咱们继续留在御书房,怕是有些不妥吧?” 虽说跟朱瞻基关系已经非同一般,但此时留在御书房里,潘厚仁总还是感觉有些压力。 “妥,有啥不妥的!我说厚仁啊,你以为我胆子就这么大?还是皇爷爷他下了口谕,我才敢跟你两个留在御书房呢!” 朱瞻基脸上带着笑,边说边走过来,轻轻的拍着潘厚仁的肩膀。 看朱瞻基的表情,潘厚仁心中有些嘀咕,好像就刚刚的事情,份量不足以让朱瞻基表现的如此高兴啊。 “工部最新的试制结果出来了,结果大快人心啊!只不过现在还是我朝最大的秘密,所以刚刚当着那些太监,皇爷爷提都没提!” “啥?” 那朱瞻基突头突脑的一句话,潘厚仁一时间愣是没有回过神来,转过头去瞅着朱瞻基半晌,才哑然开口道:“我的哥,你说的不会是火器的事情吧?” 这个时候没有外人在,朱瞻基好像也不用压抑自己的情绪,满脸带笑的对着潘厚仁不住点头,“可不是火器么!在你的建议之下,工部军器局已经制造出了全新的火药,发射弹丸的威力是原来的三倍有余,而且使用牛皮纸药包之后,装弹的速度也提高了三倍,也就是说,咱们的火枪兵作战能力差不多提升了有十倍,厚仁啊,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呢!” “真的成了?” 潘厚仁本身不是学理工科的,他前些日子提出来的那些关于火器的改良,在后世也就是从网络上看了些,至于能不能成功,他心中压根没底!当时他把自己知道的那些东西能说的都说了之后,也没有指望过短时间能够有成果,谁知道中国古代的匠人们,还真是给了潘厚仁一个大大的惊喜! “傻了吧?” 因为心情的缘故,此时朱瞻基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笑眯眯地瞅着潘厚仁道:“瞧你的傻样!作为咱们军队的大杀器,火器改良的事情必须保密,皇爷爷本来想刚才就奖励你一番,你倒是好,天大的功劳,拱手就送给黄俨了,现在后悔了吧?” 照理说这么大一个功劳,朱棣不赏赐那绝对说不过去!如果潘厚仁事先知道的话,除了帮黄俨落实东厂提督这个官职之外,定然还要从朱棣那里要一些好处,虽然他不差钱,也不能找朱棣要物资奖励,可是作为一名穿越者,潘厚仁自然知道比真金白银更重要的东西——政策! 要政策,才是一个高段位的商人应该做的事情! 然而机会,就这样溜走了!不能怪命运,事实上工部参与此事的人不敢说,而除开工部的人,哪怕就是黄俨这种日日夜夜待在朱棣身边的人,也都压根不知道这件事情! 第395章 免死金牌的震撼 “后悔啥啊!” 脑子里电光火石的闪过数个念头,潘厚仁几乎是瞬间就端正了自己的情绪,丝毫不显得惋惜般的露出笑容,“黄俨是我大哥,他好,就等于是我好了!再说了,像我这么低调的人,默默为皇上,为皇太孙殿下赚钱就好了,何必做那些出风头的事情呢!” “你呀你呀,这个性格还真是让人无语!不过幸好,皇爷爷在你进宫之前就已经料定你会这样做了,所以他还给你了一个东西,让我转交给你!”朱瞻基一副早知道你会这么说的表情,同时从朱棣的书桌上拿起个盒子来。 看着那精致的紫檀木盒子,虽然不大,但给潘厚仁的感觉却是沉甸甸的。 “这.是啥好东西啊?”在朱瞻基面前,潘厚仁丝毫不用掩饰自己的情绪,相反,如果他此刻不显得好奇,恐怕反而会让朱瞻基感到失落,不高兴了。 “自然是好东西咯!唉,原本每个有资格拿到这个东西的人都不免要大肆宣传一番,唯独你.不过厚仁你也是异数了,先是戴了个镇国将军二等伯这么不伦不类的帽子,如今悄悄的拿了这个铁券,也算是正常!” 朱瞻基是故意说得很平淡,可当潘厚仁听到“铁券”两个字之后,脑子里“轰”地一声,出现了片刻的空白! 虽然潘厚仁是个穿越者,虽然潘厚仁不在意这个时代很多东西,可是朱瞻基双手托住的那个紫檀木盒子里的铁券,却是能够让潘厚仁渴望和震惊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之一! 铁券,俗称“免死金牌”,在后世诸多影视作品中都曾经出现过。作为一个历史系的讲师,潘厚仁在穿越到明朝之后,也曾经想过自己发达的那一天,能够给自己弄上几十快铁券,放在卧室的枕头下面,禁卫军来一次,他丢一张,那多威风! 可他心中同样很清楚,除非是为朝廷做出了天大的功劳,否则铁券这东西,几乎不可能落到他的头上! 然而此时,潘厚仁震惊了! 他相信朱瞻基不会用此事跟他开玩笑,那紫檀木盒子里绝对不会是空空如也,但是铁券啊,这种常人梦寐以求的东西,竟然真的马上就要落入自己手中,潘厚仁的感觉,是那样的不真实! “这.是不是有些过了?” 从朱瞻基手中结果装有铁券的檀木盒子,潘厚仁只感觉沉甸甸的,也不知道是盒子沉甸甸的,还是他自己心中沉甸甸的。 “怎么会过呢,你也知道,在皇爷爷心中,北方,始终是大患啊!虽说我朝有恒河沙数一般的无敌将士,可是北方那些马背上的民族也不是无能之辈,他们骑术精湛、来去如风,说句难听点的话,天时地利都在他们手中,每次北征,皇爷爷都打得很辛苦.” 说这段话的时候,朱瞻基仿佛回到了战场之上,那广袤的草原,嘶鸣的战马,还有雪亮的刀光和飞溅的鲜血! 对于生活在黄河以南的大明子民来说,这些东西好像已经极其遥远,就连一直在执行着监国使命的朱高炽,其实对这些都已经很陌生了。 可是朱瞻基不同,他几乎是从小就跟着朱棣一起出征,大漠的风沙将他吹大,勇士们的鲜血将养泡大,所以他跟朱高炽不同,正是因为他见识过北方那些游牧民族的坚韧和残忍,才更明白潘厚仁提出的火器方面的改良,对于整个大明朝来说,有着多么重要的意义! 看着朱瞻基的神情,潘厚仁自然也能猜到他心中的想法。 暗暗叹息一声,潘厚仁心道朱瞻基说的没错,在冷兵器时代,想要战胜那些游牧民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因为骑兵,可以说是冷兵器时代当中最无敌的兵种,而游牧民族,天生就是骑兵。一直到热兵器彻底取代冷兵器在战场上的地位之后,骑兵才会真正退出战争的舞台。在中国历史上,大明朝差一点就能真正跨越冷兵器时代了,就差了那么一点. “可惜了,我不是学工科的,否则我一定要竭尽所能,将这一点补上!” 潘厚仁心中在惋惜,这是他第一次为自己学的是文科而感到后悔! “算了,不说这些了!厚仁啊,工部现在已经将火器局单列出来了,按照皇爷爷的想法,火器局将会成为工部里最高规格的一个局,关于火器改良方面,你还有什么妙招,可是不要藏着掖着啊!喏,铁券皇爷爷都偷偷的给你了,可不要说老朱家的人不够意思!” 跟潘厚仁说话,尤其是在没有外人的情况下,朱瞻基是越来越随和了。 这种随和固然有两人感情增进的原因,同时潘厚仁也知道,这代表着朱瞻基越来越成熟。 “好的。” 捧着檀木盒子,潘厚仁狠狠的点下了头。 不管是秀娘还是漪梦,或者是正在忙着算账的段灵玉,当她们看着潘厚仁一本正经的捧着一个木盒子进门时,没有一个猜到那盒子里究竟放着什么东西,甚至于段灵玉还吓了一条,以为那是谁的骨灰盒。 “铁券,免死铁券!” 从潘厚仁口中吐出的六个字,简单,却像是晴天霹雳一般,将三个女人雷的僵直起来。 三个女人当中,最先回过神来的却是段灵玉——毕竟她是生活在遥远的边陲,又是一个白族姑娘,对于铁券的概念,仅止于这东西可以免除一次死刑。 而秀娘跟漪梦却很清楚,能够获得铁券,代表着什么。 不世功勋、天大的功劳,足以载入青史的胜利,才有可能得到这代表着无上荣耀的传世铁券!虽说两个女人发自内心的为潘厚仁拿到铁券而高兴,可是她们心中的疑问跟高兴一般的浓厚——究竟潘厚仁做了什么,才换到了这样一块东西? 毫无光泽的铁券安静的躺在黄色绸缎垫底的檀木盒子里,加上潘厚仁,四双眼睛死死的盯着,没有人开口说话。 好半晌之后,长出一口气的潘厚仁才直起身子,同时将盒子盖上。 “秀娘啊,拿去正堂里供奉起来吧,这玩意儿,可不能出问题!” “那是,那是.” 秀娘抬头,望向潘厚仁的眼神当中多出了一种叫做崇拜的情绪,而经过漪梦小声的解释,明白铁券的份量后的段灵玉,眼底却是浓浓的好奇。 不止是她,包括秀娘在内,三个女人都很好奇,忍不住要潘厚仁说个明白。 可惜潘厚仁不能,因为在离开御书房的时候,朱瞻基再三叮嘱过,关于火器局如今正在制造的新式火药和火枪,都是不能说的秘密! “或许过一段时间你们就知道了,现在是不能说的!” “漪梦!”三个女人再三哀求,潘厚仁都坚持不说,最终秀娘忍不住板起脸来,转头对漪梦道:“今天晚上,你跟灵玉一起睡,我这边让瑶瑶来陪着睡!” “啊?不是吧?” 意得志满的潘厚仁刚刚还在盘算,今天晚上是跟漪梦睡呢,还是跟瑶瑶睡,谁知道秀娘在欲求不满的情况下,竟然会使出如此一招“杀手锏”,这可真是要了他的命啊! 可惜不管潘厚仁如何哀求,以秀娘在潘家的地位,决定了事情,那就是任何人都无法更改,包括潘厚仁在内。 “唉,都是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吞啊!早知道就不搞什么男女平等了,看看别的大富家里,不都是男人说了算啊!”苦逼地坐在小院子里纳凉,潘厚仁低声暗自埋怨。确实是他这些日子以来对秀娘等人灌输的那种平等思想,造就了如今秀娘在潘府关起门的时候说一不二的地位。 “额滴个神啊,你怎么还在这里?” 随着熟悉的声音传来,四疯的人影也骤然出现在潘厚仁视线当中。这里是内院,也只有四疯这个男人才能出入无阻。 “四疯,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这段时间都住在军营里么?” 看见四疯,潘厚仁也很惊讶。前些日子他把四疯给卖了,好言好语的将四疯哄去了朱瞻基的亲兵营,就连国色天香开业,他都没有通知四疯来参加——一个道士参加勾栏院开业,好像说不过去吧。 谁也没想到,四疯竟然会突然出现在潘家,出现在这个小院子里。 “原本道爷还想偷袭你,可是看你没精打采的模样,罢了,放你一马!” “偷袭我?”潘厚仁从椅子上一跃而起,抬手就指向四疯——他可不是要跟四疯单挑,没那个必要,他只是指着四疯破口大骂:“四疯你还不要脸啊?你可是我的师叔,师叔啊,你竟然要偷袭我?” “厄,好像是哦!好吧,那就不偷袭了,不过你把道爷哄去那个军营里,可是将道爷害苦了!这笔账,咱们总要算算!” 四疯虽然人是疯了点,可毕竟不是傻子,当初信了潘厚仁的话,以为皇太孙的亲兵营里真是天天有人给他练,最后去了才发现,感情那些人根本就是不堪一击,心中的苦闷可想而知! 幸亏四疯还有记得潘厚仁的叮嘱,不管心里有多苦闷,仍旧坚持教了一套拳法和一套战阵用的刀法,随后就如同逃离苦海一般跑了回来,见到罪魁祸首,他能不能发泄一下么? 可惜的是潘厚仁现在心情也不爽,要不是知道自己不是四疯对手,潘厚仁一定会答应四疯的要求。 “你就这么走了,军营里的人也没意见?” “道爷来去自由.”四疯怕是也知道潘厚仁不会跟他动手,干脆一边说着话,买一遍将潘厚仁挤开,自己去坐了潘厚仁的躺椅,不等潘厚仁开口,他又抢着道:“道爷我明日要返回武当了。” 听四疯说他要回武当,潘厚仁顿时愣住了,原本心中准备的话也说不出口,只是本能的问道:“武当出事了?” 而就在四疯回到潘家跟潘厚仁见面的同时,亲卫营里也有人去找到了朱瞻基,将四疯离开的消息汇报了。 听到四疯突然离开兵营,朱瞻基同样显得很惊讶,只不过他跟潘厚仁不同,知道四疯的身份不是他可以阻止的,为了不给四疯造成不好的印象,朱瞻基并没有对那报信的人说太多,只是让他们按照四疯教的那些东西练下去,相信以张三丰关门弟子的实力,这些东西差不到哪里去。 随后朱瞻基就去找朱棣说了这事。 当朱棣听完朱瞻基的话之后,拧着眉头思考了很久,半晌才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的双眸当中竟然有一丝难以描述的神情:“这事情,好像不妙啊。” 第396章 大枭和微臣 三天的禁足对于朱高炽来说,真是比死了还难受! 身为东宫太子,虽说是被朱棣禁足,却只是不让他从东宫里出来而已,事实上东宫本身就自成天地,里面应有尽有,岂会让堂堂的太子殿下受了委屈。 可即便是这样,那朱高炽也高兴不起来,光是想想这件事情,就足以让朱高炽气得三天吃不下饭,更不用说国色天香已经正式开业了,还闹得很红火! 然而此时的朱高炽却没有像当天那样的流于表面,只是静静的坐在太子的宝座上,一手扶着他那颗肥硕的脑袋,安静的在思考着什么。 其实朱高炽并不是个特别冲动的人,多年监国,加上周遭一切对他造成的压力,在需要安静的时候,他是能够安静下来的,否则跟朱高煦的争斗,他怎么能够始终占据上风? 虽说这种上风多少因为祖制和传统,但如果不是这些年来朱高枳一直没有犯错,加上朱棣对朱瞻基这个孙子的喜爱,依朱棣的性格,岂会容的下他? 上一次朱高炽之所以表现得那样愤怒,是因为他还没有看清楚潘厚仁在朱棣心中的地位,然而经过这次禁足之后,朱高炽已经将潘厚仁当成了一个有份量的对手,他不会再轻易的表现出他对潘厚仁的恨意,甚至于他已经在心中决定,某些时候,他要适当的表现出对潘厚仁的那种“爱护”,一如他对自己的亲生弟弟,朱高煦那样! 之所以朱高炽会做出如此决定,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铁券! 虽说火器局成功投产全新的火器是件朱棣竭力隐藏的秘密,但是对于太子殿下来说,这并不算是秘密,他是太子,有权力知道这一切,当然,他同样知道潘厚仁手中有一块铁券,没有对外公布,但却是朱棣点头通过朱瞻基的手送给潘厚仁的! 老实说朱高炽不觉得潘厚仁得到铁券有错,站在皇家的立场上,他甚至也觉得仅仅是一块免死金牌不足以褒奖潘厚仁在改良火器方面做出的贡献。但同样,朱高炽也不会因为潘厚仁为朱家执掌天下做出巨大贡献,就缓解了对其的恨意。 “一码归一码,潘厚仁你对朝廷有贡献,可是对本王的侮辱,本王仍旧会在你身上找回来!” 这是朱高炽心中的誓言,他坚定的认为,在不久的将来,他一定可以在潘厚仁身上找回这次失败,更重要的是,朱高炽认定自己将会成为整个大明真正的皇帝,那个时候,他不会要潘厚仁的命,相反,他看上潘厚仁了! 与此同时,在遥远的鸡笼港里,纪纲,这个曾经大明朝首屈一指的权臣,正站在自己房间的窗口眺望着窗外楼下——那个巨大的广场上,整整齐齐的排满了赤膊的壮硕男人。 这些都是他纪纲的兵! 是的,纪纲的兵!今日的纪纲虽然已经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纪纲,然而他并没有消沉!纪纲从来就不是一个认命的人,否则就不会在朱棣还是燕王的时候,拦住了朱棣的马头,跪下求着去当了燕王的狗! 就算纪纲是一条狗,那也是足够让天下绝大多数人恐惧的疯狗!如今,在被自己主子抛弃之后,这条疯狗并没有真正的发疯,见人就咬,相反,冷静之后,纪纲选择了另外一个身份,他要当一条——狼! 不是普通的狼,更不是看起来像狼的疯狗,他要成为——狼王! 狼王身边不可能没有狼崽子,否则怎么能够算是狼王呢?窗外广场上的那些壮硕的人,就是纪纲训练出来的第一批狼崽子!这些人当中有一部分是曾经的锦衣卫,有一部分是附近的海盗,还有一些是原本夷洲岛上的青壮,只不过现在他们都有了新的统一的名字——士兵! 纪纲将他们当成士兵一样的训练,只因为他觉得自己在朱棣身边当狗已经当的够了,他想要翻身,要想当主人——这天下的主人! “朱棣啊朱棣,你若是以为我纪纲离开了京师,就只能像一条丧家犬般的偷生,那你就错了!只要我纪纲一天不死,你身边,就一天不得安定!” 这一点纪纲有信心,只因为他在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个位置上坐的时间太长了,长到他的手中掌握的信息,那些官员们的信息,甚至已经超过了朱棣这个大明朝的实际掌控者。 而因为曾经的纪纲仅仅是一条狗,所以朱家的后代几乎没人将他放在眼中,不管是朱高炽、朱瞻基还是朱高煦、朱高燧! 谁也想不到,纪纲这样一条狗,在他肮脏的狗窝下面挖着多大的一坑,而坑里,装着的是无数条活生生的人命! 夷洲,按照大明朝的说法是叫小琉球,属于朱重八当初发誓不征之国,事实上朱重八不是傻瓜,正是因为这些不征之国没啥好处,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不如用来的买个好名声实在。 而在夷洲的对面,就是大明朝的福建承宣布政司,福州则是省府。 作为一个临近大海的城市,福建集中了大明朝最多的港口,同时也有大明朝最强大的海军力量。而整个福建的军事力量,又统统掌握在福建都指挥使司的手中。如今福建都指挥使司指挥使,乃是凉波,正二品的官。 说起凉指挥使,朝廷里几乎都有所耳闻。这个凉波之所以出名,并非是因为他真的就是骁勇善战,而是因为这个凉指挥使,真的很有钱! 凉波的老丈人,乃是整个福建最有名的海商,不仅仅从事着海商贸易,更是在暗中经营着私盐的生意。 正是因为有大量的金钱作为后盾,所以凉波虽然没有多大的本事,却是一步步的爬上了指挥使这个高位,而且坐得日益稳当! 作为福建承宣布政司的军事首官,凉波自然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纪纲就隐藏在福建对面的台湾岛上。虽说凉波手中掌握的海军力量想要攻克台湾岛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然而,当布政司那边有这种想法时,凉波总会抬出朱重八的那道命令来说,说担心擅自攻打小琉球,会坏了太祖的名声,同时也让皇上脸上无光! 事实上包括布政使在内,整个福建上上下下几乎没有官员愿意去攻打小琉球,除开发动战争需要消耗大量的金钱的因素,大家更是清楚如今福建各卫所的情况,说老实话,别说是打仗了,就连对付起一些小打小闹的山贼、海盗,卫所的士兵都有些力不从心! 就在朱棣还是皇帝的时候,大明朝的军事力量其实已经在开始走下坡路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倭寇又岂能在福建沿海闹的翻天覆地? 所以既然凉波给大家找到了借口,福建承宣布政司上上下下的官员也就当做不知道纪纲就在小琉球上一般,往日怎么样,如今还是怎么样! 然而对于凉波来说,日子却无法再像往日一样的平静,只因为当纪纲占据了鸡笼港不到一个月的时候,他就收到了一封沉甸甸的书信,当他拆开来看过之后,整张脸变得如同墨汁一样的黑! 随着郑和率领的远洋舰队逐渐远离琼州,以往被这支无敌舰队镇服的那些势力,又开始变得蠢蠢欲动起来,这福建的天,怕是就要变了! 福建距离京师并不算太远,但是对于朱棣来说,他从来就没有想过福建会有什么威胁,基本上终朱棣的一生,想的都是如何对付北方的那些游牧民族!之所以会将铁券不要钱似的送给潘厚仁,不就是因为那经过潘厚仁指点改良后的火器,让朱棣看到了彻底剿灭那些游牧民族的曙光么? 皇宫一处隐秘的花园里,朱棣,还有一群工部的官员和匠人,正在测试着最新量产的火器! 大概在五天以前,得到了铁券的潘厚仁,又找到了朱瞻基,提出了一项新的改良计划,今日正是朱棣检验这项改良计划的日子。 “你们说,朕面前的十支火枪,都是一模一样的?” “回皇上,绝对是一模一样的!” 听到朱棣询问,一名工部的侍郎站出来说道。这位侍郎不仅仅是工部的官员,同时也是火器局的大使,照理说大使只是九品的官员,但是套着一个侍郎,那就是正三品的高官了,由此可见朱棣对火器局的重视。 “开始试枪吧!” 朱棣没有废话,深深地看了眼那侍郎之后,挥手点头,开始今天的测试工作。 十名火枪兵上前端起了这种全新的火枪,熟练的装药、装弹,而在他们面前五十步以外,摆着一排整齐的靶子! “开枪!” 口令发出之后,整齐的枪声响起,浓烟差一点将那十名火枪手给彻底的遮盖。朱棣没有去看那片青烟,而是在众人的簇拥下,向着那十块特制的靶子走过去——他要看的是效果! 不多大一阵功夫,在细细查看过每个枪靶之后,朱棣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只不过仅仅是检查枪靶还不够,接下来工部的官员又让工匠们在朱棣面前表现了一场拆枪的戏法——十把火枪全部拆开,然后随意的装配,最终,又变成了十把火枪,再次射击! “好!工部,火器局,做的好!朕要重赏,重赏!” “谢主隆恩!” 除开那些太监之外,在场所有人听到朱棣的话,心中都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下跪谢恩!然而朱棣并没有第一时间公布奖励的内容,却是先下达了封口令——“谁要是敢泄露半个字,诛十族!” 诛十族!这个恐怖的词语差点没让一些胆小的人直接晕过去!不过大家也知道这种新式的火枪将会给大明朝带来什么样的改变,自然不会冒着诛十族的风险,到外面去八卦! “潘厚仁啊潘厚仁,你又给朕立下了天大的功劳,铁券朕都已经给你了,这一次,你又让朕如何奖励你呢?难不成,要给你封候?” 恐怕天下人都想不到,堂堂的大明皇帝心中犯愁,竟然是因为不知道该怎样奖励一个在很多人看来还不起眼,而且还可以随意欺负的“微臣”。 第397章 太平港的星火 潘厚仁还不知道,在朱棣的心中,已经又赏赐了他一面免死金牌,他更不知道刚刚从禁足令里解放出来没几天的太子殿下,已经发誓要“征服”他。 这几天的潘厚仁,心情正爽着呢。 爽,是因为国色天香开张之后,一直保持着爆满的生意,而这种势头不仅仅出现在总店,就连花夜改造而成的分店,那个档次明显比总店差一截的院子,也是一样。 有钱赚总是好事。可是钱这种东西,一旦多了,就会惹人眼红! 认真说起来,不管国色天香的生意已经好到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但是跟潘厚仁掌控的整个潘氏集团相比,还是算不得什么,毕竟只是一家勾栏院子而已,再能赚钱,能跟造船厂和建造北京城那样浩荡的工程相比么?或许木材单个的利润远远不如一个姐儿能够产生的效益,可是别忘了,潘氏集团在安南可是有着一眼望不到边的庞大林场,而除了在郑和手中租借的那支运输船队之外,潘氏集团也已经开始组建自己的船队了! 潘厚仁在太平港船厂收下的那一个小弟,哦,这样说或许不太准确,收小弟听起来像是某种社团组织的行为,那个赖三,如今可是潘氏集团太平港分部堂堂正正的负责人! 自从那日在太平港船厂见过船厂负责人赖不包,知道赖不包跟赖三之间的关系之后,潘厚仁就已经确立了赖三的地位,同时也将大量的工作交给了赖三。 赖三这个人虽说姓赖,但是做事其实一点都不赖,不仅不赖,而且还很干脆,就好像潘厚仁交给他一万两银子,说是他在太平港的活动经费,赖三后来汇报,他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把这一万两银子给用出去了——全部给了赖不包! 够干脆,也够果敢! 听到赖三这个汇报,潘厚仁并没有半点生气!因为赖三很明确的告诉潘厚仁,只要搞定了他的叔叔赖不包,那么在太平港这一亩三分地上,就没有不能办成的事情! 最终的事实也证明了赖三的话——潘氏集团订购的运输船,虽然不是太平港船厂亲自打造,但是在赖不包的协调之下,竟然插队建造,如今已经有三艘千料沙船下水,正式进入了潘氏运输公司的运输船队当中。 千料大船是明朝对船只大小的一种说法,换算成后世,大概就是载重量在两百至三百吨之间的船只,虽说跟后世动辄十万吨级的运输巨轮无法相提并论,可是在这个时代的明朝以外,已经是相当大的船了! 而潘厚仁并没有满足于千料的大船,他要求更高,也更大。在他给赖三的订单当中,要求太平港的船厂建造出更大、更快的船来,比如郑和交给他的运输船,那就是足两千料的,而郑和自己的座舰,更是五千料,也就是排水量上万吨的超级大船了。 每当涉及到造船时,潘厚仁心中就有种怨怼,他再次因为自己是文科生而感到可惜,如果他是理科生,或者是造船相关专业的话,相比就能指点造船厂,在现有的基础上,造出更大、更快、更坚固的船来! 然而这世界上真是没有后悔药吃,也没有如果。对于造船,潘厚仁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但他并不会因为就放弃心中的期盼,他没有技术,可是他有钱啊! 潘氏集团定制的货船之所以能够抢先,而且还能在短时间内完工,除开潘氏集团负责提供大量的木材原料之外,更重要的是潘厚仁舍得砸钱! 有钱能使鬼推磨,同样的,有钱就能让那些造船的工匠拼命工作!而这,仅仅是潘厚仁计划当中的第一步! 作为一个穿越者,潘厚仁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他要的可不仅仅是船,而是一家真正属于潘氏集团的造船厂!世界如此广袤,而一望无际的大海却阻隔了人们的往来,潘厚仁深知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船,仍旧是这个世界交流最主要的交通工具,所以他心中一直存着一个意念:拥有一家真正的,超级豪华的造船厂! 要建立一家造船厂,仅仅是有钱不行,事实上哪怕就是太平港的那些私人造船厂,都几乎是几代人的累积,大多最开始是从修船出发。 潘厚仁不想这样,所以他还交给赖三另外一个任务——收集人才! 不管是工匠还是熟练的雇工,天才还是劳模,只要是跟造船厂能够搭边的人才,潘厚仁都要求赖三将其收下,而最好的结果,是赖三能够收购一家船厂,当然潘厚仁同样也要求了,赖三不能使用那些不光明的手段。 事实上潘厚仁是信得过赖三的,只因为赖三不仅仅是太平港的本地人,跟那些船厂老板都很熟悉,更重要的是潘厚仁相信赖三的人品。 只不过到目前为止,赖三并没有能够完成潘厚仁的这个任务,有此可见,在大明朝永乐时期,船厂并不是那么容易收购的。 远在太平港的赖三并不知道自己的东家已经有了免死金牌。自打正式进入潘氏集团,成为潘氏集团一方负责人之后,赖三整个人也在慢慢的发生变化。当然,这种变化并不是朝着坏的方向,仅仅是说赖三这个人的外形打扮——即便赖三不想,潘厚仁也会要求赖三打扮的人模人样的,毕竟赖三代表的不仅仅是他自己,还有整个潘氏集团。 试问,一个连负责都穿的像个乞丐的商号,又怎么能够获得商业同伴的信任? 赖三按照潘厚仁的要求做了,结果很好,很强大。如今的赖三,已经是太平港鼎鼎有名的大人物了,只因为每家造船厂都知道,只要能够让赖三先生高兴,那么就能达到源源不断的木材,造船的上好木料! 而赖三的发迹,同样是让太平港船厂的负责人赖不包心中沾沾自喜:那是赖家的子孙,他发迹就代表着整个赖家发迹了! 虽然成了大人物,但赖三并没有懈怠,他跟往常一样,每天一大早起床,然后就去港口转悠,只因为他身上带着潘厚仁交的任务,而这两天,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谈妥一家船厂了! 那是一家老字号的船厂,东家姓孙,原本经营的还不错,只可惜因为儿孙不肖,爱上了赌博,又因为借了民间的高利贷,杀了人,如今正在蹲大狱,家里面拿了很多银子出来都没能摆平,为了祖宗香火,船厂的孙东家准备以一个合适的价格出售船厂,包括船厂里那些有经验的老工匠们。 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时间,赖三就找到了孙老头,而且是以一个相对来说比较优惠的价格初步达成了购买协议,今天赖三就是准备去签订最终的协议,他怀中揣着三万两的银票,身边带着潘厚仁配给他的四个保镖,风风火火的向着孙家船厂而去! 在赖三的心中,今日是他进入潘氏集团最意气风发的一天,只要能够拿下孙家船厂,就等于是完成了潘厚仁的重托! 在他看来,今天应该是万无一失了,可是当他走到孙家造船厂门口时,却看见已经有好些个生面孔,将孙家船厂的大门给围了起来。 “怎么回事?” 赖三是本地人,加上最近一些日子给人飞黄腾达的感觉,所以在太平港在一亩三分地上,很少有人会不给赖三的面子。然而今天,孙家船厂门口的这些生面口,让赖三心中产生了不好的预感,当他走到船厂门口的时候,这些游荡的家伙竟然如同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野狗一般,聚拢了起来。 “赖掌柜,事情有些不对劲!” 提醒赖三的,是他身边的保镖。这些保镖原本是潘氏集团保安队的,潘厚仁重视太平港这个分部,自然就要调动人手,来保证这个分部负责人的安全。这四个保镖都是真正动刀子杀过人的人,对于一些敏感的东西,他们有着比寻常人更加敏锐的知觉! 游荡在孙家造船厂门口的那些青年人,在旁人看来很像是一群混混,可是在这四个保安看来,这些游荡的家伙却很不简单,只因为从他们的身上,能够嗅到淡淡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 赖三不是那种刚愎自用的人,更不是那种一朝得志就藐视群雄的肤浅家伙。相反,赖三虽然知道潘厚仁对自己很信任,可他心中也暗暗认定,这些保镖在保护他安全的同时,其实也是对他工作的一种监视! 所以当听到保镖的提醒之后,原本准备冲那些混混开口的赖三,皱起眉头,停下脚步,转头低声的询问起来。 “掌柜的,这些家伙像是海上求饭吃的!” 不得不说,赖三身边的保镖的确很有眼光,仅仅是这短短时间的观察,就发现孙家船厂门口的这些家伙,很有些海盗的味道。 “海盗?” 赖三的面皮子绷紧了!在太平港,赖三不畏惧官府,但心中却是畏惧海盗!虽说作为大明最重要的港口之一,寻常情况下海盗是不会来太平港折腾,可同样,即便有海盗到了太平港,只要是好好生生的做生意,也不会有人去计较对方海盗的身份——海盗,不就是船厂最好的客人么? 赖三在判断这些人的身份,而这些混子,同样也在判断赖三的身份。 在这个节骨眼上,最近一些日子在太平港混的顺风顺水的赖三并没有一味的逞强、摆威风。相反,他的双眼如同被最七月里最刺眼的阳光射到了一般,瞳孔剧烈的收缩起来! “我们,退!” 几乎就是两个呼吸的时间,赖三就做出了决定,一个让他身边四个保镖纷纷松了一口气的决定。 虽说这四名保镖都来自潘氏集团的保安队,经过夏布朝跟四疯的亲自教导,然而正是因为他们有足够的经验,才能第一时间做出准确的判断——游荡在孙家造船厂门口的那些人,不可力敌! 保镖不怕死,他们怕的是毫无意义的死去,甚至于让被保护的对象,性命受到威胁! “调查这些人的来历,另外,马上告诉大东家!” 刚刚从那些混子般的人物视线当中退出,赖三就立刻下达了自己的命令。 从太平港,到京师,最快的千里马,也要一天一夜,而这一天一夜里,会发生多少事情,谁也说不清楚。 第398章 船厂的诱惑 对于赖三,潘厚仁心中还是很信任的,当他看到赖三送来的信息,第一个反应是震惊,但随后,他又冷静下来。 这件事情潘厚仁并没有隐瞒秀娘,倒是没有告诉段灵玉跟漪梦。 “厚仁,如果说真是海盗找上了孙家船厂,那么这个时候...”秀娘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停了下来。只因为她很清楚,消息的传递需要时间,就算这个时候潘厚仁立刻想出办法,只怕等命令送到赖三的手中时,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秀娘,不要过分担心。” 然而潘厚仁脸上并没有秀娘想象的那样担忧,虽然他的一对眉头还是皱了起来,但却不是因为这件事情。 “我给了赖三最大的自主权,毕竟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可是厚仁,你有没有想过,如果赖三他乱来呢?”秀娘那对比潘厚仁好看一万倍的眉梢微微皱了起来,不得不说,即便是在这种心情之下,秀娘那张面庞仍旧显得很美。 “他乱来,证明我看错了人,他若是一动不动等我的命令,则证明他没有能力主管一方...” 潘厚仁发出一声长叹,虽说他自信赖三不会乱来,可是他无法保证在没有自己命令的情况下,赖三能够自动自觉的做出正确的判断和做出处理。所以他叹息,只是因为担心赖三的性命——如果对方真的是来自海上的海盗,那么赖三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对方取了性命。 潘氏集团虽然在商业上已经在京师、江浙和福建一带站稳了脚跟,可是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就如同是一只刚刚出世的猛虎,还没有长出足够撕裂一切敌人的獠牙。 这个过程需要的是,时间! “秀娘,你不要太担心太平港那边的事情了,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赖三会去找他的那个叔叔,相比起来,我倒是更担心四疯...” 四疯已经走了,回武当山去了。虽然他没有说究竟是因为啥事情回去的,但是潘厚仁隐隐约约能够感觉的到,事情必然是跟张三丰有关。或者应该说,整个武当山上唯一能够让四疯离开理由,也就只剩下张三丰了。 “厚仁,您的意思,难道是祖师爷他...” 看秀娘的脸有些变色,潘厚仁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缓缓的点头。历史上对于张三丰究竟是啥时候死的并没有准确的记载,事实上关于张三丰的一切记载都介于史实和传说之间,故而潘厚仁根本无法通过自己了解的历史知识来判断,究竟是不是张三丰出了什么问题。 “秀娘,不要乱想了!如果真是祖师爷出了什么意外,咱们也是...有心无力!”潘厚仁微微的叹息,毕竟四疯根本就没有说让他一起返回武当山,要么就是四疯的私事,要么就是张三丰有什么别的安排! 纵然潘厚仁是来自后世的穿越者,可是他对于张三丰的那种尊崇仍旧是发自内心的,也就是说不管张三丰做出什么样的安排,他都会毫无怨言的接受! 既然潘厚仁都这样说了,秀娘也不好再表示什么,在这个家中,不管平常时候她表现的如何强势,事实上她总是很认真的在维护潘厚仁的权威,这种心思早已经深入到秀娘的骨子里,一生一世都不会再改变。 遥远的太平港一出民宅当中,一如潘府般,灯火通明。 赖三一直没有结婚,过去是因为穷,而跟了潘厚仁,成了潘氏集团太平港分部的掌柜之后,却是因为忙。 此时已经敲了三更天,赖三却半点去睡觉的意思都没有。 消息已经报上去了,同时赖三也知道,短时间内他不可能得到潘厚仁的指示,孙家造船厂的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了。白天,赖三从孙家造船厂离开之后,马上就发动了所有的力量去进行调查,然而几乎没有得到有用的消息,他本来想去找自己的叔叔赖不包,看看能不能动用官府的力量去孙家,谁知道赖不包今天竟然不在,一时间,赖三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然而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出去打探消息的人终于回来了,却带回来一个让赖三心惊肉跳的消息——跟孙家谈生意的那伙人,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胡其三的手下! 胡其三,这个称霸东海的大海盗! 听说那伙人有可能是胡其三的手下,赖三真是差点尿了——他一想到自己竟然是在跟胡其三抢食,浑身就抑制不住的颤栗。 胡其三虽然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妖魔,但却绝对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这一点,所有东海沿海的人都可以证明! 虽然赖三攀上了潘厚仁的大腿,可是他却不认为现在的潘氏集团有跟胡其三一决雌雄的能力。 同时,赖三心中也很清楚,孙家造船厂对于潘厚仁的大业来说代表着什么,一时间,两个矛盾在他心中来回的冲突着,让他这个已经三十多岁的男人像是即将钻进花轿的大闺女一般的紧张,两个太阳穴都在突突突的跳个不停! “呼~” 大约一顿饭的功夫,赖三心中终于是有了决定! “天亮之后,我们再去太平港船厂!” 这是赖三对一直守在他门外的两个保镖说的话,也是他回到家中将自己反锁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晚上,说出来的第一句话! 赖三获得消息没有错,在这个海洋贸易发达的年代,拥有一家颇具实力的造船厂,就等于是有了一只会下金鸡蛋的母鸡。谁都知道这样一只母鸡的宝贵,可是没有几十年、上百年的积累,根本无法养出这只母鸡来! 照理说,无论是谁拥有了这样一只母鸡,都会比珍惜自己眼珠子更珍惜,孙家的后代难道真是不争气到了如此程度? 或许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快要揭晓了! 孙家最小的一代,两个儿子,可谓是不争气到了极点,好色,滥赌,最终要将诺大的家业拱手送人,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对于孙家当代的家主来说,可谓是心疼到了极点! 孙禀峰,已经五十岁的孙家家主,几乎是一夜气白了头发,只因为他的两个儿子,不但在外面欠了高额的赌债,甚至还借了高利贷的钱! 光是赌债也就罢了,潘氏集团在太平港洒下的订单,还有爽快的付款,让几乎所有能够造大船的船厂都在满负荷的运转,赌债再多,孙禀峰自问都有还清的一天。可是让他不得不忍痛出售船厂的,正是那些放高利贷的家伙。 自古以来,高利贷就是黑恶势力的拿手好戏,这种利滚利的借贷,本身就是吃人不吐骨头。事实上在正常情况之下,没人会去找高利贷借钱,可如果是在不正常的情况下呢? 比如说,是放高利贷的人设下的局呢? 是的,孙禀峰的两个儿子,其实就是被高利贷的人设了局,只可惜两个年轻人不仅仅是智商欠缺,情商好像也不高,最终将整个孙家都陷了进去。 一开始是太平港高利贷的人出面逼债,若是三天之内不能还清,那么孙禀峰的两个儿子就要填命,甚至还要放火烧了整个船厂。面对如此恶劣的情况,孙禀峰不是没有想过借钱,但他能想到的,那些设局的人会想不到? 孙禀峰用了一天的时间找了所有他认为可以借钱的人,可惜,他连一百两都没有借到。 紧跟着孙禀峰去找商号,结果也是相同。 最终孙禀峰找到了赖三,事实上就是找到了潘氏集团,只因为在太平港,潘氏集团的信誉很好,给钱大方不说,付款也很爽快,用句俗话说,就是不差钱! 赖三对于这种送上门的好事当然很高兴,孙禀峰也想过用船厂作为抵押,找潘氏集团借钱来度过难关,可惜潘氏集团不是赖三的,赖三没有资格也没有那个权力用自己大东家的银子来当好人,所以孙禀峰只能答应赖三,出售船厂。 初步谈好价格之后,孙禀峰以为事情了结了,他找到了放高利贷的人,表示自己已经有能力偿还两个儿子欠下的高利贷,这让那些设局的人很惊讶,当套出孙禀峰竟然是要将船厂卖给潘氏集团后,这些放高利贷的家伙冷笑着将孙禀峰赶了出门。 随后就是有人找上孙家船厂的门,表示愿意用现金收购孙家造船厂。以孙禀峰此人的性格,别说跟赖三已经签了初步的协议,就算是没签,他既然已经答应就不可能改变,哪怕新来的这个买主出价高也不成,遑论这个新来的买家出的价格连赖三的一半都不到,仅仅够赔给那些高利贷的。 在江湖上打拼了大半辈子的孙禀峰若是此时还不能看出其中的猫腻,那还真是白活了半辈子了。可就在孙禀峰准备赶人的时候,却发现自家船厂的周围已经多了很多闲人,而这些闲人不仅阻止船厂的人进出,更有人对着孙禀峰亮出了兵刃! 雪亮的刀锋,还有这些人狰狞的神情,孙禀峰一时间傻了,他不知道要怎样做,才能挽救孙家。 第399章 噩梦 对于孙禀峰来说,孙家的遭遇就如同是一场噩梦,但是对于赖三,以及贪图孙家船厂的胡其三来说,这是一场美梦! 胡其三,是称霸海域的大海盗,如果说钢枪对于士兵来说比生命还重要,那么对于海盗来说,船就比天王老子都重要,没有船,一切都是空谈。所以胡其三需要孙家造船厂,比需要女人更迫切! 作为鼎鼎有名的大海盗,海龙王,胡其三麾下不是没有船厂,可是那些屈居在岛屿隐蔽处的小型船厂,能够完成修补就已经很不错了,休想让这种小船厂建造出两千料以上的大船,更不用说两千料以上的战船了! 恰恰好的是,孙家船厂虽然目前还没有建造两千料以上的大船的能力,却是已经有这种底蕴,所以才会被胡其三看上。 说到底,孙家船厂之所以走上今天这条道路,从最开始,就是胡其三在操控,不管是孙禀峰的两个儿子沉迷赌博,还是在高利贷手中欠下难以归还的款项,甚至于那些在孙禀峰找上门之后坚决不予资金支持的商号,五一不是胡其三布下的局。 胡其三的心特别的黑。他甚至孙家船厂的价值,他为了得到船厂,却不愿意支付相应的代价,故而一直拖,希望能够拖到孙家顶不住的那天。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突然冒出来一个潘氏集团的赖三,竟然要在这个关键时刻摘桃子,如果胡其三不动手,那么前些日子辛辛苦苦的布局就成了给他人做的嫁衣。 试问,胡其三岂能同意? 按耐不住的胡其三出手,他派人将孙家造船厂包围了起来,同时逼孙秉峰最最后的交易。 如果赖三不出手,那么不出意外孙家造船厂,将会落入胡其三的手中! 可赖三会不出手么?不,这是赖三跟了潘厚仁之后,自认为第一个拿得出手的礼物,所以赖三出手了! 太平港船厂是官办船厂,随说也隶属于地方管辖,可是以为太平港船厂是专门为郑和的远洋舰队服务,为了保证船厂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在太平港船厂,留着一支由远洋舰队统领的兵马,不多,就五百人,由一个千户统领! 若是寻常的大明卫所,一个千户统领的五百人,别说是跟同样数目的海盗作战,恐怕真要打起来,五十个凶悍的海盗组成的队伍,就能将这五百名卫所士兵冲散,可是太平港船厂的这支军队不同,这五百人不仅仅是真正的精锐,而且是骑兵! “我的东家,正是潘厚仁!” 赖三一大早就到了太平港船厂,他见到了自家的叔叔赖不包,同时也见到了那千户! 潘厚仁的大名,赖不包是早就知道了,不仅仅是因为郑和的命令,更重要的是赖不包作为一个“官商”,深知那些源源不断流入太平港的优质木料背后,隐藏着多么庞大的利益,而这些利益,都属于潘厚仁掌控的潘氏集团。 所以赖不包在听明白赖三的来意之后,毫不迟疑的就将那位千户请来了,是的,是请来的,以赖三的身份,未必就能使唤的动这位千户。 “宁千户,相信你也听到了,且不说潘氏集团东家的身份,既然包围老孙家的那些人可能是海盗,那咱们就不能坐视不理啊!” 宁千户今年三十出头,正是一个男人血气方刚的时期,身为带兵将领,受到郑和器重,虽说留守太平港他心中略微不甘,但却更深知肩头重担的份量。 “赖大人..”宁千户略微沉吟,才开口道:“身为官兵,捉拿海盗本事分内之事,然太平港有卫所,理应由卫所出面,我等麾下将士,职责是保卫太平港船厂,若是我等倾巢而出,以至于船厂发生意外,到时候,我等性命不说,赖大人项上人头.” 不得不说那宁千户的话很有道理,直接震慑的赖不包双眉紧皱,深思起来。 “赖大人!” 看到眼前这种情形,赖三心头雪亮,他知道宁千户并不是畏惧那些海盗,仅仅是想给他自己找到一个万一出现问题脱罪的借口,正好,赖三手里就有这样一个借口! 开口叫了一声自己叔叔,随后赖三就转向那宁千户,道:“宁千户,这件事情我可以代表潘氏集团向你保证,若是因为这件事情,太平港船厂发生了任何的意外,我们潘氏集团将会全权负责,加倍赔偿!” 潘氏集团作保? 实际上太平港船厂并不存在什么军事机密,即便是万一受到海盗们的冲击,损失的也不过就是财物而已!话说回来,宁千户也有自信,除非是胡其三倾巢而来,否则他麾下的精兵强将随便搞定那孙家那些家伙之后,同样能够回来镇守太平港船厂。 只不过有了赖三代表潘氏集团做出的这个承诺之后,他心中就有更有底了。只不过他仍旧没有马上点头同意,而是将头转向了赖不包——名义上来说,赖不包才是太平港船厂的负责人,宁千户要出动,必须要赖不包点头。 “干吧!” 赖不包皱了皱眉头,狠狠的点下了头。他看重的不是赖三是自己的亲戚,更重要是潘氏集团这个庞然大物,已经站在潘氏集团后面的,那个叫潘厚仁的年轻人! 虽然赖不包并不知道潘厚仁有着什么特别之处,但他却知道,能够跟郑和称兄道弟的,必然不是普通人,就凭这一点,就值得他赖不包赌上一次! 对于太平港发生的变化,潘厚仁现在还不知道,别看他在秀娘面前没说什么,其实他心中同样有些紧张。 在潘厚仁的心中,仅仅是赚国人的钱,并不是他的终极目的,他觉得作为一个爷们,要赚钱,就要去赚老外的钱! 而想到达到这个目标,船,就是必须的。 要船,就离不开船厂,像潘厚仁这样的性格,又岂会愿意让自己的咽喉始终被别人捏在手心里!同样的道理,在潘厚仁的眼睛里,也容不下胡其三这个沙子! 若不是因为胡其三是个海盗,若不是因为现在京师的情况不允许潘厚仁离开,说不定潘厚仁早就已经开始打胡其三的主意了——这个世界不是不可以有海盗,但必须是他潘厚仁许可的海盗,才有存在的意义! 可是京师目前的形势.实在是没有潘厚仁腾挪的余地! 虽说在沐昂的帮助,实际上也是朱棣的默许之下,刑部已经不再追究国色天香摔死雇工的事情,但这并不代表以杨稷为首的一伙人就此罢休,更重要的是国色天香生意越好,就越是让人垂涎。 一开始,只是杨稷、刘重这些人在垂涎国色天香的生意,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暗中垂涎国色天香的,已经不再是杨稷和刘重这些纨绔公子哥之流,就连一些皇亲国戚,暗中都对潘厚仁掌控的国色天香流着口水。 这一点潘厚仁不是不知道。 不招人嫉妒的是庸才! 在商场上同样如此,任何一个时代,不管是封建王朝还是在后世所谓的资本主义民主社会,没有自我保护能力的富豪都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大明的沈万三,还有俄罗斯的能源大亨,甚至于后世中国那个陪都的某段时间里跌落神坛的商界巨子们,不都是在昭示着这样一个道理? 肥肉,只要是块肥肉,总会招惹来一些自认有资格的野兽,豺狼也好,虎豹也罢,野兽就是野兽,它们不会跟眼中的食物谈判,只会亮出獠牙,连皮带骨的生吞活剥! 第一个对潘厚仁发出警告的人不是黄俨,更不是朱瞻基,而是张兴! 这个自从被朱棣安排跟着秀娘一同离开皇宫之后,就一直留在秀娘身边的老人家,在喝酒的时候,像是无意一般说的醉话。然而潘厚仁听了之后,却知道老人家不是在说醉话。 “看来,夏布朝大哥在昆明的婚礼,我是没法参加了!”跟醉醺醺的张兴告别之后,潘厚仁转身进了漪梦的房间,当着两颊酡红的美女,潘厚仁并没有露出那方面的渴求,相反,他的眼神很冷。 “怎么了,相公,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么?”漪梦是个聪明的女人,也是个敏感的女人,当潘厚仁没有回应她的暗示时,她就第一时间摆正了姿态! 光是能够勾引男人上床的女人,无法永远抓住男人的心! 这是漪梦在教坊司里学到的基础知识,而这个知识,她已经实践了很多年。所以她知道什么时候该在男人面前展现一个什么样的自己。 “漪梦啊,有人想要我的国色天香啊!” 潘厚仁发出一声放佛是叹息的感慨,而漪梦听了之后,先是一惊,随后又冷笑起来,“不是吧?这个京师里,还有这样的疯子?” “有!” 潘厚仁很是肯定的点头,“而且还很多!” 他说的没错,在京师的另外一个区域,左都御史刘观的府邸里,刘重正躺在床上,他身边两个一丝不挂的女人正在竭尽全力的伺候着,床边不远处,还有四个妙龄少女不顾自己汗流浃背,老老实实的给刘重打着扇。 “滚!” 不知是什么原因刺激到了刘重,又或者是刘重突然想到了什么,总之床上两个无论身材还是相貌都可以算是一流的女子,却是被突然暴怒的刘重给撵下了大床! 她们惊慌失措,深怕刘重责难,甚至是打杀她们,幸亏刘重好像并没有这种想法,猛然从床上做起身来的刘重,只是面色涨红的指着两个为着片缕的女子道:“看看你们,看看你们的样子!同样是女人,为何你们跟国色天香里的,就他娘的差天远!” 是的,刘重已经去国色天香里去玩过了,而且不止一次! 作为京师里一个成功的纨绔,公子哥,拼爹,除开那些真正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皇亲贵族之外,刘重不畏惧任何一个同龄人,既然国色天香是开出来给高端人士消费的,他刘重自然也不能例外! 可惜的是因为双方曾经的过节,潘厚仁并没有免费赠送一张高级会员卡给刘重,而以刘观的身份,虽然刘重有那种实力,他也不敢一次性出十万两白银去买一张白玉卡,所以他只能从普通会员卡开始,希望通过自己在国色天香的消费,一步步提升会员的级别! 第400章 水来土掩 升级,这又是潘厚仁从后世带来的一种消费者心理谋略。是的,除开一次性缴纳十万两白银作为会费拿到白玉卡之外,凡是国色天香的会员,也可以通过在国色天香的消费记录来提升自己的会员级别,而如果从一次性缴纳一千两会员费的初级会员开始,依靠每次消费累计到白玉卡会员级别的话,累计消费的金额将会是个让人咋舌的数字——三十万两白银,是直接缴费拿卡的三倍! 或许这个数字有些夸张,就连当初潘厚仁制定出这个制度时,漪梦等人都不看好的缘故。虽说曾经的花夜已经是京师排名第二的院子,可就漪梦所知,真正在花夜消费上五万两银子的人都很少,更不用说夸张的三十万两银子了! 当时面对众人怀疑眼神的潘厚仁,仅仅是竖起了一根手指,然后胸有成竹的告诉众人:一年,最多一年的时间,就会有人能够通过累计消费,而获得这样一个最高的级别! 而一年之后,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达到这样的级别。 “到时候,我还会制定出新的,更高的会员等级,而那样的会员等级就不是区区三十万的消费总额了。” 一开始包括秀娘在内,每人相信潘厚仁的这个会员制度会达到成功,甚至于小婵娟认为,即便是一万两一张的珍珠卡都不会有人去办理。 然而事实总是胜于雄辩的,就在国色天香开张不到五天的时间里,每天经小婵娟之手办理的珍珠卡,数量就达到了惊人的两位数,也就是这个时候,小婵娟在知道,在京师这个看似不大的天地里,不知道隐藏着多少超级富豪,对于这些富豪来说,丢出一万两白银办一张证明自己身份的珍珠卡,实在是不值一提的事情。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原因是:国色天香的服务内容,却是男人尝试之后,就绝对不愿意放弃的! 就说那刘重吧,自从在国色天香里享受了一些普通会员的服务之后,就食髓知味一般,不惜血本的将自己的会员资格提升了一级,以便享受到更多,更好的服务。甚至于就连他养在家中的那些女子,也因为国色天香而变得索然无味。 虽说秀娘跟漪梦也曾经在勾栏院子里当过掌柜,可她们毕竟是女人,压根不能理解潘厚仁送后世学来的那些手段,有多么刺激男人。 学生、护士、制服、黑丝、肉丝.但凡是潘厚仁所知道的,不管是他在后世亲身体验过还是仅仅从网络上了解到的手段,都在国色天香里得到了实践,而根据对男人刺激程度的不同,有些是普通客人可以解除的,有些,则是必须具备了高级会员才能获得。 当然,潘厚仁不会拒绝高级会员请客消费,相反,他很鼓励这种行为,因为有些两性之间的游戏,对于男人来说,就像是毒品,一旦沾染上,就很难放下。 同时国色天香的会员卡消费也不拒绝真正出钱的人并不是持卡者的这种情况。就拿刘重来打个比方,他或许可以让其他纨绔们出钱请客,最后却是用他刘重的会员卡结账,如此一来,几个人养一张卡,提升级别也就更加容易一些。 正是因为有这一点,国色天香的生意才会越来越好,而其会员卡的含金量,也是越来越高。 经过这几天的试营业之后,小婵娟对于自己的这个小东家,实在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可是现在,竟然有人要打国色天香的主意,试问,潘厚仁身边的人又岂会同意。 “相公,你知道都是哪些人在打国色天香的主意么?”漪梦脸上带着冷笑,自从她踏入潘府这道大门之后,到现在就没见过潘厚仁在别人手中吃亏,这一次她同样相信,相信潘厚仁可以解决隐藏在暗处的觊觎者。 “有多少我还不知道!” 潘厚仁虽说心中不算太紧张,但脸色总归是不怎么好看的。 对于潘厚仁来说,打造国色天香这个品牌,仅仅是因为他想打造一个娱乐帝国而已,在他的计划当中,还有很多很多的步骤没有开始实施,可仅仅是一个国色天香就引来了一群饿狼,说实话,他感觉很烦躁! 这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批人,时时刻刻都在企图用自己手中掌握的权利,去做那些一本万利的事情,强取豪夺是他们惯用的手法。 对于这些人,潘厚仁其实并不担心,实际上他可以什么都不做,只需要漏个口风,告诉大家,皇上和皇太孙在潘氏集团里都有股份,而且是大头,国色天香不过是潘氏集团旗下的一个小小产业。相信这样一个消息放出去,足以震慑所有探爪子的人。 然而潘厚仁却不敢贸然采取这种手段,只因为这其中,涉及到皇家的颜面! “我明天准备去跟皇太孙殿下谈一谈!” 虽然潘厚仁也有另外的方式来解决眼前的危机,可他转念一想,或许跟朱瞻基沟通一下,会更好些。 如今的潘厚仁要跟朱瞻基见面并不难,甚至于只需要找到人去通传一声,只要不是有特别的事情,朱瞻基都会从宫里出来,到这个宫外的宅子,跟潘厚仁见面。 当然,即便是潘厚仁约见,朱瞻基身边的卫队也不会大意,仍旧是小心翼翼的检查了四周环境之后,才让朱瞻基过来。 “我都说过了让他们不要这么紧张,可惜没用!” 刚刚跟潘厚仁见面,朱瞻基就表现出寻常时候难得一见的郁闷表情,也是因为他没有将潘厚仁当成外人,才有如此率真的表现。 “基哥,这不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若是你真的因为出宫来跟我见面而发生点什么不测.” “去去去,朗朗乾坤,哪有那么多不测,你小子这是在咒我呢?”跟潘厚仁在一起的时候,朱瞻基还真是半点皇太孙的架子都没有,一来是因为两人相得,二来也是因为潘厚仁如今为朝廷,或者说是为了朱家做出的贡献确实不小,但是碍于种种原因,朱棣始终不能做到“论功行赏”,这让朱瞻基总觉的心中欠了潘厚仁的。 “岂敢啊,基哥,你可不要冤枉我啊!” “我今天出来可不是听你说废话的,究竟什么事情?”就如同潘厚仁了解朱瞻基一般,朱瞻基同样知道最近潘厚仁忙的很,国色天香赚钱了,他朱瞻基跟朱棣同样少不了好处。 “还真是有事情,前两天,张兴老爷子教训了俺一顿,说什么出头的椽子先烂,我最近在京师里表现的太高调了,尤其是国色天香,已经引起不少人暗中觊觎.” “暗中觊觎?” 朱瞻基一双剑眉微微皱起,道:“都有哪些不长眼的东西?” “这个,我还真是没有查出来,不过张老爷子说话,向来都不是无的放矢.” 朱瞻基并没有因为潘厚仁说不知道就生气,相反却道:“好!这件事情我会尽快跟皇爷爷提及,看看他老人家怎么说!是了,厚仁,四疯道长他回武当山了?” 这件事情,如果不是朱瞻基主动提及,潘厚仁实在是不想说。 只因为潘厚仁心中明白,张三丰就是他背后一座最大的靠山,如果说让人知道张三丰有什么意外,那么他潘厚仁在大明朝的好日子,就有可能很快结束。至少在朝廷里,只要张三丰还存在一天,那些想要对他潘厚仁出手的大佬们,就不得不顾忌着点。 不仅仅是朝中的大佬,就连朱棣和他的三个儿子,在考虑潘厚仁的时候,多少也是将张三丰作为一个重要的因素来算计的。 如果说张三丰不在了,潘厚仁相信只要这个消息确凿,那么他跟朱棣之间那种美好的“合作”也会很快变为历史——朱棣这个人有多么的现实,潘厚仁是再清楚不过了。 摇摇头,潘厚仁道:“四疯为啥突然回山,我也不清楚。估计是武当派有什么事情吧,当初祖师爷可是跟我说过,没有他的命令,我是不用去武当山的!” “哦?” 从潘厚仁口中得到这样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一时间朱瞻基也很难得出正确的判断,很快他就放下此事,而是跟潘厚仁说起另外一个趣闻来。 “最近下面有些折子,说是僧尼私自结庵,收留信徒,皇爷爷听说之后,很是愤怒啊!” “私自结庵?” 潘厚仁听了朱瞻基的话,情不自禁的愣了愣,道:“私自结庵那不就成了邪教了?” “可不是么?” 朱瞻基脸上露出冷笑,道:“这些可恶的秃头,还真是将我大明当成了他们自己的教场一般,想怎么就怎么样,也不想想,究竟谁才是这天下的主人!” 观朱瞻基的言行,潘厚仁心中认定那些佛教徒们要倒霉了!朱棣也好,朱瞻基也罢,对于佛教都是没有多大的耐心,平常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可是这些不知死活的佛教徒竟然在大明境内私自结庵,那不是纯粹自己找死么。 对此,潘厚仁并没有什么恻隐之心,相反,他反倒是认为朱棣和朱瞻基爷孙两个做的没错,既然是外来的宗教,那就要有外来者的觉悟,企图反客为主,就要承认野心带来的惩罚。 然而事实上朱棣之所以这么做,除了因为本身对佛教的厌恶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对道教如今的发展还是有所不满。 朱瞻基并没有在潘厚仁面前隐瞒朱棣的真正心思,甚至不屑花费了一些口舌,将相关奏折里写的内容详细的说给潘厚仁听。当听说那些私下结庵的僧尼,竟然还要混杂居住时,潘厚仁禁不住目瞪口呆,同时他也想起了后世的一句笑话:秃驴,放开那个师太,让老道来! “你今天说的这个事情,等我回去找皇爷爷商量商量!不过厚仁啊,不管怎么说,潘氏集团代表的是皇家的利益,若是真有那些个不开眼的畜生敢递爪子,你尽管将其斩落,到时候皇爷爷不出面,我也出面帮你摆平了!” 临走之时,朱瞻基还是没忘了给潘厚仁吃下一颗定心丸! 第401章 闹事 潘厚仁之所以跟朱瞻基闲聊了这么大半天的功夫,等的还不就是这句话!他早就知道这事情背后牵扯的利益格局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朱瞻基都不敢随便表态。 但朱瞻基他不表态不代表当有人真正伸手的时候,潘厚仁就必须要忍着!事实上一开始大家都会相互试探,用来试探的,只会是一些无足轻重的棋子!若是就连这些棋子潘厚仁都搞不定,那朱棣跟朱瞻基又有什么理由相信潘厚仁的能力呢? 所以一旦开始战斗,那么在战斗最初,潘厚仁只能依靠自己,还有他手中掌握的那些力量! 潘厚仁手中真正掌握的力量并不多,基本上耿家那些猎户率领的亲兵队伍就算是潘厚仁所有的底牌了,可即便是这样,潘厚仁也并不担心,只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真正最大的底牌,就在宫中。 好歹这里也是京师,即便是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吃相也不会太难看,总有些顾忌。 自从纪纲被潘厚仁撵走之后,人们总以为京师就会清净起来,但是事实证明,一个山林当中之所以没有没有豺狼,那是因为有老虎。 当老虎被打了之后,没有顾忌的豺狼,就会开始在山林当中横行!如今的京师,就是给潘厚仁这样的感觉。 不管是最早冒出来的杨稷,还是现在伸出爪子的刘重! 潘厚仁真的是很惊讶,是谁给了刘重的胆子,让他敢于在国色天香里闹腾? 就在潘厚仁跟朱瞻基见面不过两天,刘重,左都御史的刘公子,终于按耐不住,在国色天香里的发了飙! 事情的开始也很简单,这位刘公子手里只有黄金卡,却是要国色天香提供白玉卡贵宾才能享有的服务。 作为国色天香的掌柜,客人闹腾起来,小婵娟总是要出面处理的。要知道国色天香开业那天来的大佬也不少,寻常的客人来不过就是图个开心,一般情况下有些小问题,都能很好的解决,所以最开始小婵娟以为仅仅是个喝多了客人而已。 可是等她满怀信心到场之后,却发现刘重压根就没有喝醉,甚至根本就没有喝酒。 当时在场的可不仅仅是刘重一个,在刘重的身边,还围着一群长辈在都察院的公子哥儿,在这些纨绔当中,刘重当然是说一不二。 看见小婵娟出面,刘重的神情很是倨傲,他给了小婵娟两个选择:要么免费将他的黄金卡升级到翡翠卡;要么就按照白玉卡贵宾的标准,给他挑选服务项目! 小婵娟一开始并不清楚刘重的身份,可是双方在经过一番认真的“交涉”之后,小婵娟终于知道,事情不是自己可以处理的,对方虽然是一群公子哥儿,但背景实在是太强悍了,都察院啊,即便小婵娟基本上没有触及朝政这一块,可正所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呀,在潘厚仁家中待了这么些日子,小婵娟对于朝廷里面大概的部门划分,心中还是有数的。 而都察院,就是小婵娟记忆当中不能轻慢的一个部门。 弄清楚刘重的身份之后,小婵娟第一时间找人通知到了潘厚仁,希望潘厚仁能够及时赶过来处理。 仓促间接到了小婵娟的报讯,潘厚仁同样是非常惊讶,他怎么也不相信,堂堂左都御史的儿子,竟然会做出这等不要脸皮的事情来。 不敢相信归不敢相信,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潘厚仁只能是强压着自己心头的愤怒,赶往国色天香。 当潘厚仁赶到国色天香的门口时,却意外的发现往日里灯火通明的国色天香,此时竟然已经熄灭的大部分灯火,跟人一种即将关门的感觉。 “这是怎么回事?”潘厚仁微微一愣,眼神扫过国色天香的大门,当他看到门口站着的依旧是原来那些保镖时,心中一下子就释然了:“不是别人让国色天香关门,而是因为刘重闹的有些不像话,小婵娟主动歇业了吧?” 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潘厚仁不由得点点头,对于小婵娟做出的这种决定表示相当的满意。 与此同时,那些保安也发现了潘厚仁,大东家来了,他们当然要上来表示一下敬意。潘厚仁摆摆手,让他们各自回头岗位,他自己则是不疾不徐的走进了大门,顿时,吵吵嚷嚷的声浪扑面而来,而其中最为不依不饶的,就是那刘重! 潘厚仁几乎是一眼就将刘重认了出来,只因为刘重的长相跟他老子刘观实在是太像了。 “.你们这是什么店,这么黑?信不信明天就让人来封了你们的店!” “谁要封我的店!” 潘厚仁进来,刘观那一群人并没有发现。原本潘厚仁还想看看这些家伙究竟要弄个什么样的幺蛾子出来,可是当他听到刘重嚣张的说要封店时,潘厚仁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东家!” 满脸委屈的小婵娟一发现潘厚仁,第一时间丢下刘重那群人,迈着急促的碎步迎了上来。 看着这个已经成长起来的小姑娘,潘厚仁微笑着点点头,随后,他的面孔在转向刘重那一群人时,神情也随之转的冰冷:“刚刚是谁说,要封我的店?” “少爷我说的,怎么,不服气啊?” 刘重心底并不畏惧潘厚仁,毕竟他老子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可以说除开当初的纪纲之外,朝堂上敢于当面跟刘观发生冲突的官员,恐怕还真是少之又少。正是因为刘重清楚他老子在朝廷的份量,所以才敢口出狂言! “刘重,是吧?” 潘厚仁的声音不带半点的情绪,明知故问道。 “没错了,就是你家少爷我!” “你爹是刘观?” “怎么,怕了?哼!少爷我告诉你,原本少爷我只是想要一张贵宾卡,不过现在少爷我改变主意了,乖乖的把这家店子卖给少爷我,否则的话.” “否则怎么样?” 见那刘重越说越有信心的样子,潘厚仁强忍着心中笑意,问道。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明天就让人来封了你这家破店!”刘重瞪着一双眼睛望着潘厚仁,那眼神,看潘厚仁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我没有耐心了,你们都是一群蠢货!” 潘厚仁凌厉的眼神从刘重及其身边那群少年人身上扫过,随后发出一声怒吼:“滚!我数三下,你们要是不愿意自己滚出去,我不介意将你们扔出去!” “你敢!” “一!” “潘厚仁!” “二!” 不管是刘重还是那些御史家的公子哥儿开口,潘厚仁脸上的神情没有半点变化,只是一下一下的数着,与此同时,他整个人却开始散发出一股危险的气息。 潘厚仁已经不打算跟这些小孩子玩过家家的游戏的,随着时间的推移,四疯那边始终没有消息传来,潘厚仁担心真是张三丰出了什么问题。 种种因素下,潘厚仁的心性也在发生着蜕变。 以往,他会选择低调一些的生活,虽说那个时候有张三丰作为他的保护伞,但正是因为考虑到张三丰的名誉,潘厚仁无论做啥事情,总要瞻前顾后,以免坏了老神仙的名头。 可是现在,四疯返回武当是一去不复返,世人都在猜测,是不是张三丰这位老神仙已经荣归仙籍,没有了张三丰庇佑,很多人都不知道潘厚仁还有什么好依仗的。 比如说朱高煦,也比如说刘观之流。 “是该依靠自己了!”潘厚仁想明白了很多道理,也促使了他今日的转变!曾经的潘厚仁本身就是昆明城里的一霸,穿越附体之后低调并不代表那种与生俱来的秉性就彻底磨灭,相反,被压抑之后的爆发更加可怕! 虽然潘厚仁不是猛兽,可他现在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势,却让包括刘重在内的,那些御史家的公子哥儿们浑身颤栗,两眼发直,额头冒汗! “你.” 一个不知道是脑子少根筋还是自以为很强势的公子哥抬手指向潘厚仁,可惜他张开嘴巴还没能把话说囫囵,潘厚仁就动了! 几乎没人能够看清楚潘厚仁的动作,在普通人眼中也就是一串影子晃动,紧跟着就是一声惨叫! “第一个已经丢出去了,还有没有想试试这种滋味的?” 潘厚仁脸上满是意犹未尽的感觉,甚至当众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嘴唇,两眼在刘重等人身上缓缓扫过,像是猛兽在挑选可口的猎物! “走,我们走..” 刘重也好,其他公子哥也好,两脚酸软却不得不挣扎而行,不敢抬头去跟潘厚仁眼神对上,以至于深一脚、浅一脚,甚至是有撞到墙柱子上的倒霉鬼。 “不要再有下次!” 当刘重前脚跨出国色天香的大门时,潘厚仁阴测测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让他浑身再次一抖,随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东家,这样子会不会.” 虽说刚才潘厚仁的爆发也让小婵娟吓了一跳,不过毕竟是多年的交情,小婵娟当然知道潘厚仁本性如何,况且还是她的东家,自然不会真正的畏惧。 “你是在担心他们的报复?” 对于潘厚仁的询问,小婵娟并不否认,只是点点头,“他们都很有来头啊。” 潘厚仁并没有接着小婵娟的话题说下去,而是转身对着她笑道:“你做的不错,这种情况下就该关门打狗!” 关门打狗? 听到潘厚仁这个说法,小婵娟那张粉面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苦笑,她哪里想过是打狗啊,只是不希望这件事情影响到国色天香的声誉而已。如今的小婵娟已经是国色天香的掌柜,说句难听的话,她已经不在意自己从事的职业,除非是潘厚仁要求,否则她可以拒绝任何男人的靠近,却又能够掌控国色天香这么一家在京师,甚至可以说是在整个大明屈指一数的勾栏院子,她还有啥不满足的呢? 故而小婵娟心中是很在意国色天香的,她更没有想过要得罪刘重这样的猛人!可是潘厚仁刚才的表现,还有此时的话,分明没有将刘重看在眼中,不仅如此,还要当成狗一样的打! “他们本来就是狗!” 第402章 指挥使衙门遇同知 或许是从小婵娟脸上猜到了她的心思,潘厚仁淡淡一笑,道:“狗就是记打不记吃,你把他打的疼了,下次他看到你的时候,自然就会绕道而行,甚至上来给你舔鞋子!行了,这里交给你了,我先去处理点事情!” 除开小婵娟之外,国色天香里的人都是被刚刚潘厚仁的“彪悍”给惊呆了,直到潘厚仁离开之后,这些人才敢发出声音。 “哇,东家好厉害啊,一个人诶,说扔就扔了!” “可不是么,那些少爷的爹可都是都察院的呢!” “什么少爷?没听东家说么,那些都是狗,狗而已!” “那是对东家来说,你也配说那些少爷是狗啊?就你这德性,送上门去给人家当狗,人家还不要呢!” “谁说要给他们当狗了,我现在就是东家的狗,怎么地?你要不服气,你就去当刘重的狗啊,当一条狗的狗,你觉得很有面子么?” .. 听着下面的人争论不休,小婵娟没好气的狠狠一跺脚,“够了!你们现在倒是有勇气说话了?刚刚怎么不站出来?一个二个都给我听好了,按照东家的意思,今后凡是有类似的情形,一律关门打狗!” “关门.” “打狗.” 别看刚刚那些人闹的欢腾,真要他们动手收拾刘重那种级数的纨绔,那是决计没有这种胆子的。 “东家说了,天塌下来,他扛着!” 小婵娟口中说出这句话时,一双美眸却是没有由来的湿润了! 可以说,她是看着潘厚仁一步步的走到今天,她真不知道,在那具仅仅只有十六岁的身体里,究竟有着一条何等强大的灵魂在支撑,这里不是昆明,是京师,是整个大明朝的首都,任何一点小事都真的可能是天塌了,然而就算是这样,潘厚仁仍旧可以顶天立地的说出“天塌了他扛着”这样的话! 而从国色天香出来之后,潘厚仁并没有立刻返回家中,他才得到消息,离开京师处理锦衣卫各处卫所的张晓谶,已经回来了! 既然已经决定要露出锋芒,潘厚仁自然要跟京师里目前最强力的权力机构锦衣卫搞好关系,或者说,他要跟张晓谶摊牌! 过去借着黄俨等人的关系,潘厚仁自问跟张晓谶之间还是有点交情,加之当时大家都有个共同的敌人——纪纲! 如今纪纲已经倒台,在很多人看来,即便蜗居在夷洲,纪纲迟早会被大明朝强悍的军队送上断头台,已经没有了前途,所以很多朝中大佬们早已经忘记了这条疯狗,而张晓谶也不例外! 俗话说的好,屁股决定脑袋,过去的张晓谶和现在的张晓谶是否一样,站在锦衣卫都指挥使衙门大门前的潘厚仁,也是无法保证。 “呼~”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潘厚仁心中暗道:“张晓谶啊张晓谶,希望你还有点自知自明,更希望你消息灵通!” 潘厚仁脑子里刚刚闪过这个念头,一个穿着飞鱼服的番子已经小跑着从衙门里面出来,带来了张晓谶同意见面的信息。 行走在已经来过数次的锦衣卫指挥使衙门里,潘厚仁对于周遭的一切并没有任何表示,倒是很多番子,在看见潘厚仁之后,停下手中的事情,驻足观望。应该说这里大多数番子对于潘厚仁还是心存感激的,毕竟过去纪纲一手遮天的时候,这里是没有他们的位置,如果不是潘厚仁,这些在纪纲时代被打压到快要断气的番子们,又岂会有今天的荣光! 当然也有人带着一种倨傲的眼神,在俯视潘厚仁。毕竟锦衣卫是大明朝最有权力的部门,在锦衣卫那些大佬的眼中,即便就是六部尚书,也不值得他们低头。 “哟,厚仁啊,你怎么来了呢?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张晓谶的声音虽然亲热,可是人却没有动,仍旧坐在他的官椅上。 抬头看了张晓谶一眼,潘厚仁脸上露出微笑。眼前的张晓谶,穿着指挥使的官袍,整个人气色如虹,虽说最近无比的操劳,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比过去还要年轻一般。 潘厚仁知道,这就是心态,如今张晓谶的心态,早已经不是往日那个受窝囊气的掌卫使张晓谶。 “张大人客气!张大人走马上任,厚仁我一直没有机会来道贺,今日难得遇见张大人得空,岂能不来?不过这衙门里说话嘛,多少有些拘束,小子我开的那家国色天香可还能入张大人法眼?”潘厚任这话言下之意,就是邀请张晓谶去国色天香,张晓谶又不是太监,想来对于女色还是有欲求的。 照理说张晓谶应该不会反对,即便因为现在时间不对,至少也要给潘厚仁留下个话头子,谁知道潘厚仁的话音才落,那张晓谶立马就道:“国色天香我当是知道,不过那种场合,不适合我去!” 听张晓谶说话的口气,那是斩钉截铁,使得潘厚仁不由得微微一愣:“张大人,您这是.” 摆摆手,打断了潘厚仁后面的说话,那张晓谶道:“厚仁啊,我这刚刚回来,千头万绪,哪里有哪个闲工夫,京师无小事,任何一点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捅破天去!” 虽然张晓谶这话像是什么都没有说,可是在潘厚仁听来,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却像是若有所指,这让潘厚仁忍不住心中暗暗猜测:难不成刚刚发生的事情,张晓谶已经知道了? 别看潘厚仁在路上压根没有耽搁,但事实上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锦衣卫遍布京师,有可能潘厚仁还在国色天香的时候,事情就已经捅到张晓谶这里来了。潘厚仁也想到,如果不是自己抢先一步感到这个指挥使衙门,指不定下一步张晓谶还会找人来传唤自己呢! “果然,这人啊,手中有了权力,就会变了心思!”张晓谶跟潘厚仁的感觉很不好,或许在过去,潘厚仁一直将张晓谶当成一个真正的朋友,一个忘年交,但今日张晓谶的表现,真是让潘厚仁感觉很伤心,也很惋惜! 或许在别人眼中,锦衣卫都指挥使已经是天大的官了,手中掌握的又是实权,可是在潘厚仁眼中,却未必就有那么夸张,或许现在锦衣卫的权力很大,但潘厚仁心中却很清楚,用不了多久,锦衣卫就会发现,身上的飞鱼袍和腰间的绣春刀已经不足以让他们在京师打横着走了! “若是张大人心情不好,那厚仁就改日来拜访好了!” 潘厚仁惦记的是两人之间的感情,而不是犯贱的要用自己的热脸去贴冷屁股,既然张晓谶表现的如此不念旧情,潘厚仁自觉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拱手就要跟告辞! 那边,张晓谶好像没有看出潘厚仁的心态变化,或者说是他看出来却根本不在意,只是随便的点点头,像是在跟一个普通官员招呼那样,算是跟潘厚仁见过礼了。 潘厚仁心中虽然恼火,但却半点没有表现出来,他退出张晓谶的房间,穿过都指挥使衙门的院子,眼看就要走到大门口了,却猛然听到一声冷哼: “这不是镇国将军二等伯么?” 闻声转头,潘厚仁感觉若是没有听错的话,这个声音他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是陌生!事实证明他的记忆力没有出问题,说话的人他并不认识,可是从服饰来看,应该是个同知。 “这位大人认得我?” 潘厚仁心中略感奇怪,虽说他如今在京师里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但毕竟这不是消息传播速度比风快的信息时代,即便听过他的名字,但看到人的时候未必就能对上号。 可眼前这位同知大人,潘厚仁确信自己没跟他见过面。 “本官不认得你,不过有人认得你!来呀,先羁押起来!” “啥?” 那锦衣卫同知大袖一挥,马上就有几个番子捉着绣春刀,向潘厚仁围上来,这里可是锦衣卫的大本营,番子比大街上的狗都多! “你们这是要干啥?”眼前的阵势并没有让潘厚仁感到紧张,镇抚司的大牢他都蹲过,最终还不是完好无损的出来了?区区一个同知,他还没有放在心上,只是觉得奇怪,是谁给了这个同知胆子? “不见棺材不掉落!”或许是潘厚仁若无其事的表情惹怒了那同知大人,他猛地一摔袖子,道:“刚刚有人举报,说你身为朝廷勋贵,竟然在大街上肆意殴打学生致伤,目无王法,如今苦主已经到了,这个案子,咱们锦衣卫接了!” 锦衣卫接了? 听那同知的话,潘厚仁就知道自己刚刚猜的没错,怕是自己的行动早就有番子盯着了,那边才跟刘重发生了冲突,这边就有人来告状,而且竟然是一个同知直接承诺接了案子,要说这其中没有猫腻那才是有鬼呢! “未请教这位同知大人贵姓?” “裴!” 这裴同知脸上丝毫没有谦虚的意思,或者在他看来,潘厚仁虽然有个二品的虚衔,实职仍旧是个勋贵,而且还是个伯爵,在锦衣卫眼中,当真不算什么,要知道锦衣卫天生就是用来对付勋贵官员的。 “裴大人,您的意思,是现在就要把我拿下咯?” 看着这位裴同知倨傲的模样,潘厚仁心中的火气也是越来越盛,毕竟还是年轻,即便有后世的灵魂控制着,仍旧让他脸色冷了下来,两眼不带丝毫感情的盯着那裴通知。 “本来就该把你拿下!你们几个,还在等什么!”那裴同知丝毫不在意潘厚仁那种眼神的威胁,两眼一瞪几个番子,就催促道。 几个番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当中也有认识潘厚仁,知道潘厚仁跟掌卫使张晓谶之间关系的,所以现在那裴同知真要他们动手将潘厚仁拿下,他们还真是有些茫然了。 “你们在干什么?”正当几个番子磨磨蹭蹭的要抽出兵刃,而潘厚仁已经开始盘算自己是否要动手的时候,突然传来一声爆喝! 这是张晓谶的声音。 一瞬间,围着潘厚仁的几个番子虽然是被张晓谶呵斥了,可他们完全没有半点紧张,反而脸上的表情像是长出了一口气似的,不等那裴同知开口,就纷纷将手中的兵刃放了下来,随后转头望向快步走来的张晓谶。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知道他是谁呢?裴大人,你有没有搞清楚?” 第403章 黑脸白脸 “掌卫使,刚刚下官接到刘重等学子的血泪控诉,说潘厚仁在大街上肆意行凶,下官正要来向您汇报,没想到潘厚仁自动送上门来,就.” “就什么就?” 不等那裴同知把话说话,张晓谶就吹胡子瞪眼:“刘重说潘大人行凶就真的行凶了?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潘大人也是可以随便羁押的?退一万步说,就算潘大人真的做了点什么违反朝廷律例的事情,你也应该相信潘大人的人品,等到事情调查到一定程度的时候,才请潘大人来咱们锦衣卫接受讯问嘛,你们几个,还站在哪里干啥,还不快滚?” 张晓谶这一番话固然是将那裴同知说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同样在潘厚仁听来,心中也是极不舒服! 话里话外好像是在帮着他潘厚仁,可是细细一品,其中滋味却是浓厚的很啊!什么“退一万步说”、“真做了点什么违反朝廷律例的事情”,话里话外其实就已经将潘厚仁给定性了,只不过考虑到双方还没有彻底撕破脸,所以才会阻止的。 想明白这其中蕴含的意思,潘厚仁冷冷一笑,道:“那是自然,若是皇上要定我的罪,潘厚仁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说完这话,潘厚仁又深深的望了眼仍旧脸色不豫的那裴同知,却是没有开口说啥,在他心中,区区一个同知,还真是有些上不了档次,要知道平常时候潘厚仁接触的朝廷人物,根本就不是裴同知可以比拟的。 “告辞了!” 潘厚仁再次拱手,同时甩手走出了指挥使衙门。 “掌卫使大人.” 潘厚仁前脚出门,后脚那裴同知就向张晓谶走过去,他脸色有些焦急,“掌卫使大人,您不是说.这次可是送上门的好机会啊?” “愚蠢!” 抬头睨了那裴同知一眼,张晓谶不慌不忙的道:“你以为这点事情就能动的了潘厚仁?裴举啊裴举,你就不能用用你的猪脑子?想想那纪纲,是怎么被潘厚仁给弄下来的?” 纪纲是怎么被潘厚仁弄下来的? 这个事情知道真相的人或许不是太多,甚至于在锦衣卫内部都有很多人不清楚个中的原因,可是作为锦衣卫同知,裴举却是知道的再清楚不过了。故而张晓谶看似喝骂,裴举却知道这是张晓谶在提醒他,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小看潘厚仁这个年轻人! “可是那刘重已经告到锦衣卫衙门来了,这件事情,难不成咱们不理么?”裴举虽然承认张晓谶的话没错,可是他不甘心啊,尤其是刚才,潘厚仁那种眼神分明是没有将他堂堂一个锦衣卫同知放在眼中,这让他一口气如何咽得下去? “理!当然要理!咱们锦衣卫就是皇帝的鹰犬,职责就是监督官员和勋贵,那潘厚仁虽说深得皇太孙宠信,可若是违背了大明律例,咱们也要公事公办!不过裴举,你真的相信潘厚仁会因为殴打了一个读书人而被皇上降罪?”张晓谶此时已经没有再对那裴举发脾气,语速不疾不徐,给人一种胸有成竹的感觉。 此时裴举已经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了。当街殴打学子虽说有些出格,可那也要看双方的实力,若是一个普通学子,被打也就打了,甚至就连五城兵马司都不会理睬,更不用说他们锦衣卫了。 正是因为刘重的缘故,事情才能闹到锦衣卫都指挥使衙门里来,既然裴举接了人家的状子,那锦衣卫就应该给人家一个说法。 但正如刚刚张晓谶说的那样,这种事情哪怕就是报上去,恐怕也只会引来朱棣淡淡的一笑,最多说一句:小孩子打架,难道大人也要参与? 是的,不管是在朱棣还是在裴举看来,今年才十六七岁的潘厚仁,确实只是个小孩子。 “这件事情咱们暂且压一压,我想,刘观哪里不会就此作罢的!”张晓谶抬手捋起长须,他被纪纲压抑了那么久都能挺过来,不管是耐心还是耐性,都不是寻常人能够比拟的。 “属下领命!” 既然张晓谶都这样说了,那裴举实在是没有理由不同意,只能是一拱手,表示遵命了。 走出锦衣卫都指挥使的潘厚仁此时心中却是冷冰冰的。他没有想到短短的时间里张晓谶就已经彻底忘记了过去的交情,这让他在感慨人世间的无情之外,也对世人失去了信心。 “去找夏叔叔聊聊!” 带着心中的憋闷,潘厚仁转而去找夏元吉。 夏元吉平常时候也不是很忙,加上两家的关系,潘厚仁甚至不用通传,直接敲门就进了夏府,见到了夏元吉。 一开始夏元吉以为潘厚仁是为了夏布朝的婚事而来,短暂的寒暄之后,潘厚仁也没有顾忌什么,直接就将今天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他倒不是来夏元吉这里求安慰,而是因为刘重的行动,让潘厚仁感觉到了危机——随着国色天香这颗摇钱树逐渐成长,引来虎豹豺狼的觊觎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贤侄啊,刘观这个人不好应付啊!”正如当初黄俨曾经对潘厚仁说过那样,朝堂上别的官员也就罢了,唯独这个刘观,平常时候笑的就跟弥勒佛一样,可是到了最关键的时候,这家伙就是一条缩在土洞里的毒蛇,随时有可能冲出来给人致命的一口! 夏元吉自问身正不怕影子斜,但要他一口应承帮潘厚仁对付刘观,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因为他没有把握! “怎么,连夏叔叔都没有办法对付他么?” “不是没有法子,而是因为没有方向啊!”夏元吉脸上露出苦笑,都察院的职能正好是压在夏元吉这种政官之上,别的不说,每年的年终考评很大一部分得分都掌握在都察院手中。 夏元吉身为尚书,都察院自然是没有资格给他打分,可在这个尊师重道的年代,夏元吉也是有他自己的学生的,虽说朝廷三令五申禁止结党结社,但师生关系总是摆在大家面前的,夏元吉在很多事情上都不得不为下面自己那些学生考虑。 若是惹火了刘观,好罢,收拾不了你的夏元吉,收拾你的那些学生则完全不是问题。 “照夏叔叔你这么说,那刘重在京师岂不是成了无人可制?”潘厚仁脸上的神色隐隐有些失望,毕竟夏元吉算是潘厚仁认识的比较正直的官员了,而且大家还有夏布朝那一层关系,如果说连这样的关系都不能说动夏元吉出手的话,那刘观在朝廷里的地位也未免太过于恐怖了一些。 “也不是说就无人可制了,只不过.锦衣卫应该是可以收拾刘观的,可惜现在的锦衣卫就像是阉割了的公牛,再说.”夏元吉抬头看了眼潘厚仁,言下之意不外是想说,如今潘厚仁跟锦衣卫之间的关系,怕是有些糟糕了! 若是换在过去,潘厚仁指定也会随着夏元吉的话,发出长长一声叹息,只可惜现在的潘厚仁,心性已经发生了改变,他不会再掩盖自己的锋芒。 况且夏元吉并不知道他的话完全没有说错,如今的锦衣卫,很快就不会仅仅像是一只阉割了的公牛,相反,会变成一条栓着铁链子的狗,而且还是被阉割过的。 “夏叔叔,其实锦衣卫哪里,小侄是一点都不担心,不知道夏叔叔有没有听人说过,皇上即将成立一个新的机构。” “你是说.东厂?” 夏元吉脸上的神情很震惊!设立东厂的事情,他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当朱棣将这件事情拿出来跟内阁商议的时候,也有风声透露出来,夏元吉身为尚书,又如何会不知道? 跟历史上的东厂不同,既然朱棣曾经问起过潘厚仁建议,潘厚仁也就当仁不让的列出了几点,其中之一就是东厂一定要做“财、人、物”的独立,也就是说整个东厂的设立、运转和指挥都是独立于整个朝政系统,即便是跟锦衣卫这种相对独立的机构都无法做到东厂这点,也就是说,东厂,其实是皇帝手中另外一套执政系统! 潘厚仁的这种思想有些类似于后世的“三权分立”,皇上、朝廷和东厂成为三个独立运转的系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权利受到控制。当然,在封建社会,帝王制下,是根本做不到真正的彻底法制,只能说是尽可能做到这一点。 这种方式虽然看上去美好,但有个极大的前提条件——皇帝必须要能够控制一切,也就是说,在明君时代,东厂是个很好的监督机构,可若是在昏君时代,那么东厂就会彻底沦为一个权力机构,给国家和社会造成严重的伤害。 幸亏潘厚仁知道,不管是朱棣,朱高炽还是朱瞻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算是某方面的明君,即便是在位短短一年时间的朱高炽,其实也是为大明朝立下了汗马功劳。 “是的,东厂!” 这个时候潘厚仁也没有隐瞒夏元吉什么,他一边开口说话,一面站起身来,负手而立。 那夏元吉望着潘厚仁的背影,心中却异常的震惊!东厂的设立在朝廷还是一个秘密,一个几乎没有人知道的秘密,可为何潘厚仁能知道?而且看潘厚仁的表情,好像知道的还不少! 这让夏元吉心中暗暗震惊,他并不知道东厂的设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潘厚仁身上,他此时还仅仅是以为潘厚仁跟皇家走的太近,近到这些都不是秘密。 “其实东厂,是皇上在小侄的建议下设立的,只因为纪纲虽然被铲除了,但难免将来还有李刚、刘刚、王刚,锦衣卫就像是一条疯狗,我们必须要给它拴上一根铁链!” “什么.东厂是贤侄你.” 作为一个真正的儒家继承者,一名朝廷的老臣,夏元吉其实是不赞成设立东厂的,在他看来就不应该有独立于朝廷之外的单列机构存在,东厂,只会沦为又一个锦衣卫。 “夏叔叔不要惊讶,小侄知道你想说什么,嘿,其实不管是锦衣卫也好,东厂也罢,难道夏叔叔你不觉得他们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这刀子会不会伤人,会伤到什么人,决定权不在刀子,而是在于握刀的手!” 潘厚仁口中说出的道理人人都懂,可是当面对刀子的时候,还有几个人会去看握刀的手是什么样子的? 当下,夏元吉皱起眉头,沉吟道:“贤侄的意思,是想利用东厂来对付刘观咯?” 第404章 养生堂 “夏叔叔。”潘厚仁转过身来,心中依然有了决定!杀鸡儆猴,既然京师里已经有这样那样的人在试图挑战他,想从他的钱包里捞钱,那么他不介意啥一只蹦跶的最欢畅的猴子,给大家提个醒。 “如果我说,刘观身为都察院左都御史,却在暗中贪赃枉法,你是否愿意协助我,协助东厂,协助皇上,将我朝继纪纲之后又一贪官给揪出来呢?” “啊?厚仁啊,你这是。”夏元吉脸上再次露出苦笑。 夏元吉是个清官,这点并不假,除开正常的人情往来之外,夏元吉几乎不会收任何人送上的“好处”,只需要用他自己生活条件做比较,他就能够知道刘观的手是否干净,但到他和刘观这个阶段,就绝对不是说动就能动的,一个不留神,就有可能引起朝廷的动荡,甚至是纷争。 所以即便是夏元吉知道潘厚仁是打算将刘观做为猴子一样的杀掉时,夏元吉脸上唯有苦笑。 “怎么,夏叔叔不愿意助小侄一臂之力么?”看到夏元吉的反应,潘厚仁心中隐隐有些失望。 “不,若是贤侄能够拿出真凭实据的话,为朝廷除害自然是义不容辞,但若是捕风捉影,怕就是只会打草惊蛇。” “放心,真凭实据,很快就会有的!” 夏布朝并不知道潘厚仁的信心出自何方,即便是潘厚仁告辞离开,夏元吉仍旧是眉头深锁,而他考虑的最多的,还是东厂,一旦这个机构建立,将会对整个大明朝,产生怎样的冲击? 日子在继续流动,国色天香的生意同样是一天好过一天。 自从那日刘重带人大闹国色天香,被赶来的潘厚仁毫不留情的从二楼扔了个人下来之后,整个京师里好像暂时没有人敢于去撩拨国色天香的虎须,又或者说,大家都在观望,观望一场有都察院参加的战争! 是的,那日跟着刘重来的公子哥,长辈大多是在都察院供职,而被仍出去的那位,其父亲同样是都察院的一员高官。 没人相信这件事情刘观会这样算了,但在最终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也不会有人愿意当出头的椽子。 “明日,咱们在京师里开设的第一家按摩堂就要开张了,虽然‘养生堂’的开张没有像国色天香那样大肆邀请贵宾,可我必须要提醒你们,在明天开张的时候,都要打起精神来,因为到时候我会邀请一些重要的朋友到场,务必不能出半点差错!” 养生堂,是潘厚仁按照后世正规按摩、保养院模式建立全新的机构,既有些像是医堂,单又不同于医堂,对于整个大明人来说,养生堂是一个全新的事物。 这算是潘厚仁在京师的第三个投资机构,正如他所说,因为养生堂经营的特殊性,故而开业并没有大肆邀请高官权贵,并非是想要低调,仅仅是因为没有必要而已。 同样,养生堂的低调的开业,并没有逃过某些人的耳目。 其中就有一直在关心潘厚仁动静的刘重。 “爹啊,明天那个杂种又有一家新点子开张了,叫什么养生堂,说是搞按摩,我看啊,还不是勾栏院子,哼哼,听说都是找的上了年纪的女人,真不知道,这个杂种怎么这般的无耻,连上了年纪的女人都要拿出来卖!” 刘重将自己重达一百八十斤的肥胖身体塞在一张太师椅里,两只水泡眼就瞅着端着茶碗不慌不忙喝着茶的刘观。 “你确定那养生堂里做的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在刘观心中,其实是对自己儿子极不满意的,刘重,他这个唯一的血脉,不仅仅是不学无术,就连做坏事都没有半点水平。 就好比那日在国色天香大吵大闹的事情,之所以一直没有后续,并不是刘观不愿意帮儿子出头,实在是因为刘重不占理:你跑去人家正常经营的勾栏院子里为所欲外被打了脸,不是活该么? 刘观不是那种背景深厚的勋贵,家中也没有铁券或者是先皇赐的墨宝什么的,没有那种无理取闹的底气!所以即便是刘重在他面前滚地耍赖,最终刘观还是没有盲目的出手。 到他这种段位,就如同是武学练到极深处的高手一般,讲究的不是死缠烂打,而是一招致命! “我儿,你可知道那养生堂里的女人,都是潘厚仁去哪里找来的?” “爹啊,这个我哪里知道!我只是知道,这些女人指定不是教坊司出来的,我打听过了,一个都不是!” “哦?你确定?” “确定!” 听刘重这么肯定的回答,刘观两眼忽然一亮,点头道:“好!给男人服务,都是上了年纪的女人,却又不是从教坊司里出来的,潘厚仁啊,你这是在逼良为娼啊!” “逼良为娼?爹,他没有这么大胆子吧?再说了,那些女人又不是黄花大闺女,只要给钱,不用逼她们也肯啊!”刘重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老爹在说什么,连忙开口说道。 “哼!有些时候,不需要她们说,只需要我说,就行了!” 刘观说这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自信!没错,他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在朝堂上,还真是只需要他说,就行了! 虽说潘厚仁是借用后世正规按摩理疗院的方式来打造的明朝养生堂,但在装修的时候,潘厚仁也充分考虑了时代的特点,并没有将按摩的房间分成一小间一小间的,而是尽量做到空气流动、视线通畅,更重要的是,房间与走廊之间完全没有用门来隔开,仅仅是密实的帘子而已。 在潘氏集团员工的努力下,养生堂按照预定的时间开业了,因为没有做广泛的社会宣传,所以第一天上门的顾客不是很多,不少客人都是听国色天香的姐儿们提及,说有这么一个地方,而且今天正式开业,才专程来试试新鲜,同时也想看看,是不是能够达到放松身体的效果。 按摩,从其功能性来说,可以分为肌肉放松和骨骼经络放松。肌肉放松的技术含量不是很高,主要是以拍、打、揉的方式进行,而骨骼经络放松则需要按摩技术有相当熟练的穴位经络和骨骼知识,同时也要有相当的力量,才能做到这一点。 事实上按摩养生本就是中医的一个分支,只不过在明朝,按摩养生还没有脱离医堂,仅仅掌握在一小部分有着深厚医学水平的大夫手中,事实上在皇宫里就有这方面的高手,而为了给养生堂打出名气来,同时也能够让普通人享受到帝王才能享受的服务,潘厚仁可是同过关系,花了大代价从太医馆里请了真正的按摩高人亲自指点养生堂的技师的。 正如潘厚仁说的那样,养生堂开业没有广邀来宾,可是他却带了几个客人,极其低调的坐进了养生堂里环境最好的一个大房间。 “东家,都安排好了,还请诸位贵客先洗脸净手!”一个半老徐娘走到潘厚仁等四人面前屈膝为礼,随后就有四个年级在四十岁左右,装扮素雅的女人端着木盆上来,木盆里是冒着热气的清水,还有干净的毛巾! “哈,不错,不错,厚仁啊,你这个点子不错,尤其是这个椅子,怎么坐起来特别舒服呢?” 坐在四人正中的年轻人在接过拧干的毛静擦脸之后,毫无顾忌的开口说道。 “能不舒服么,这可是按照后世沙发的标注专门定做的按摩躺椅,费了老子不少钱呢,就连国色天香都还没轮上呢!”潘厚仁脸上微笑没说啥,心中却是念叨这沙发来之不易,即便是潘氏集团旗下如今已经有了一大批能工巧匠,将这椅背可以升降的躺椅弄出来,也是费了好大的心血,特别是弹簧的制造,不仅仅费工夫,而且成品率真心的不高。 “若是公子爷喜欢,回头我就做几张,给您送去!” “哟呵,厚仁啊,你这可是贿赂啊,这般舒服的椅子,要是放在我的房间里给爷爷他老人家知道了,就要骂我贪图安逸了,朱勇,你说是不是啊?”那年轻人微微一乐,随口说道。 “请抬脚,我等为贵客除靴。” 说话间,按摩技师们已经收拾好木盆,换上了专门的洗脚盆,开始给客人脱鞋子,准备洗脚了。 “哟,痒,哦,烫,嗨,还真是有些舒服呢,潘厚仁啊潘厚仁,你说你这脑袋瓜子是怎么想的呢?” 在这间可以坐下八个人的房间里,基本上就只有那年轻人说话的声音,就连平常时候喜欢开口的朱勇,今天都变得有些沉默寡言。 不是他转了性子,实在是他没有勇气在那年轻人面前随便说话。可不是么,他虽然是成国公,可谁叫人家是皇太孙呢! 今日养生堂开业,潘厚仁只邀请了三个客人,其实他真正邀请的人就是皇太孙朱瞻基,至于说朱勇和朱徵焲,完全就是陪客! 至于说为何潘厚仁要选朱徵焲和朱勇来当陪客,这其中也是大有深意的。 “确实是舒服,哟,就是有点疼。疼!” 相比之下,朱徵焲还稍微显得随便一些,毕竟从理论上来说,他可是朱瞻基的叔叔呢。 可惜皇家真是不能论辈分的,即便是朱瞻基的叔叔辈又如何?若是朱瞻基一瞪眼,那朱徵焲同样是吓的双腿打颤。 “贵客啊,您这是肾不好啊,要经常来接受按摩,同时还要吃中药调理,一会儿按摩完之后,还请在大堂稍作,喝一碗咱们养生堂专门熬制的养肾汤。” “哈,肾虚,肾虚!” 听到给朱徵焲捏脚的那个技师这么说,朱瞻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弄的朱徵焲一脸的尴尬,问潘厚仁道:“怎么,你们这里捏脚的还兼任医生不成了?” “是有这么点意思,否则怎么好意思叫养生堂呢?三位公子,这种服务可还满意?” “满意是满意,不过如果旁边再有两个小姑娘给伺候。” “嗯?” 朱勇也不知道是哪根筋踏错,顺口就说出想要两个小姑娘,话还没说完,就被朱瞻基一眼给瞪了回去,连忙住口。 “嘿,勇哥儿你若是喜欢小姑娘,捏完了脚可以去国色天香嘛,养生堂这里可是干干净净的地方啊。” “干干净净好,干干净净好!厚仁啊,我听你说过,一个国家的强盛与否,不仅仅在于是否有强大的军队,更重要的是需要老百姓身强体壮,像养生堂这样的堂子,如果能够实实在在提高老百姓的养生思想,我觉得应该推广啊!” 不愧是朱棣最看重的皇太孙,一开口就说到了国计民生的高度。 其实潘厚仁弄这么个堂子,压根就没有朱瞻基想的这么深,只不过话头都起了,他也只能是哼哼哈哈的点头,正想开口说点什么时,却有一阵喧哗从外面传了进来! 第405章 御史封店 “怎么回事?” 朱瞻基一对剑眉皱起,明显因为被打扰而显得很不高兴。 “我去看看.”潘厚仁正准备起身,就见养生堂的掌柜,那个半老的徐娘面色发白,匆匆忙忙的掀开帘子走进来,当头就是一句话:“东家,不好了,锦衣卫的来把堂子门给堵了!” “锦衣卫?” “反了他们了?青天白日的,他们堵门做啥?” 不等潘厚仁开口说话,朱瞻基也不洗脚了,让那技师抹脚穿鞋子的同时,整个人也坐了起来。 潘厚仁一开始也是心中惊讶,不过听到朱瞻基那含恨而发的话之后,心中顿时冷静下来,“公子爷,你不方便出面,还是让我去处理吧!” 朱瞻基一开始还真是想出去将那些番子训斥一顿,但潘厚仁的话让他冷静下来,想想之后点头:“也好,你先去看看,若是他们敢无辜闹事,哼!” 后面的话不用朱瞻基继续说下去了,不过连他都起身了,那朱勇跟朱徵焲也不敢继续躺着,跟着起身,就说要陪潘厚仁一起出去。 养生堂门口,十几个番子趾高气扬的将大门团团围住,因为最近锦衣卫行事相对低调,如今突然大肆行动,自然引来不少人驻足观看,加上养生堂选的位置本就是相对热闹的区位,也就导致这一转眼功夫,看热闹的人就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怎么回事?” 潘厚仁是有爵位,有官职的朝廷命官,故而他并不畏惧锦衣卫,更遑论在他背后可还有个皇太孙呢。 就在他开口说话的同时,跟着他出来的朱徵焲和朱勇两个却是稍微放慢了脚步,窃窃私语。 “成国公,不瞒你说,我父王前几天给我来了封信,让我暂时离潘厚仁远些.” “那为何你今日来还?”朱勇听朱徵焲这么一说,脸色震惊的问道。 “我能不来么?皇太孙殿下都来了.先看看再说。” 毕竟两人落后的不是太远,眼看已经要到潘厚仁身边,朱徵焲苦笑着中止了谈话。 “你就是这劳什子养生堂的东家吧?哼,胆子不小,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逼良为娼,来呀,锁上了,封店!”一个锦衣卫千户上下打量了潘厚仁之后,一声令下就要让番子们拿人! “大胆,区区一个千户,也敢拿我?” 潘厚仁双手往身后一背,整个人踏上一步,因为动用了武技,“啪”地一声竟然扬起一片尘土,同时他脚下的完整的青石更是蛛网密布,顿时将那十来个番子给震住了! 这些番子当中大多数是从外地调来的,但也有那么一两个是认识潘厚仁,更知道潘厚仁的来历,脸上不由的变色,转头低声跟身边的同伴说话。倒是那千户,分明是才刚刚进京师,今日就被点将出来拿人,根本不知道潘厚仁的背景! 虽然是被潘厚仁一个踏步吓了一跳,可那千户转念一想,此处可是天子脚下,锦衣卫就是天子的鹰犬,管他武功有多高,既然是开店而不是过路的,难不成还能飞上天去了? 当下他一震精神头,再次喝到:“你大胆!想动手殴打公差么?” 听那千户之话,周围知晓潘厚仁身份的围观群众纷纷笑了起来,毕竟向来横行的锦衣卫什么时候绕舌过,往往是一言不合拔刀子就上,哪像今天,分明是被潘厚仁武力给震住了! “本官乃是镇国将军二等伯,兼任皇太孙亲军总教习,是谁给你一个千户的胆子,要将本官拿下?” 这种时候潘厚仁也顾不上那个名头古怪,若是真正给锦衣卫动手还真是麻烦,还是先将身份表明了,看看这千户怎么办! 果然,当潘厚仁把自己的名头一报,那千户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倒不是说锦衣卫没有资格抓勋贵,关键是如今的锦衣卫已经不是纪纲治下那般嚣张,镇国将军二等伯,加上一个亲军总教习的头衔,真是把他一个千户甩到不知几里路之外了。 正所谓是“不知天高地厚”,那外地调来的锦衣卫千户压根就不知道潘厚仁的情况,只是因为他的顶头上司裴举的一番话,就甘当一杆枪,来捅养生堂这个马蜂窝! 事实上像这个千户所做的事情,无论是在明朝还是在后世,都极为普通,这种“人在官场,身不由己”的行为对于任何有“上进心”的官员来说,都是正常的,也是都经历过的。 并不是每次都会踢到铁板,可总有踢到铁板的时候,就好比眼下,一听潘厚仁报出名头,那千户就有些傻眼了。他是锦衣卫不假,可是大家也要比划比划,非要让胳膊跟大腿拧,那不是找死么? “这位千户大人,麻烦你还是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好不好?” 心性变化之后的潘厚仁言行之间已然多出咄咄逼人的气势来,一席话说的那千户脸上青白两色交替演绎,却是一直不敢开口说话,或许是担心一开口就说出丧气的话来。 “哟,镇国将军二等伯,难不成就能藐视王法了?” 正在那千户举棋不定的时候,围观人群当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来。 谁? 潘厚仁心神一震,转头望声音来处望去,却是个他不认识的中年男人。虽说这个中年男人只是穿着寻常士人的衣服,可是在明知道潘厚仁身份的情况下还能这样说话,证明其一定有着相当的背景。 可惜潘厚仁对于朝廷的认知实在是太过于浅薄了,他甚至连每天参加早朝时的官员都未必全部认识,就更不用说京师里多如过江之鲫的勋贵了。 两眼微微一眯,潘厚仁此时心中也不紧张,先不提“身正不怕影子斜”,光是站在他身后走廊里还没有曝光的朱瞻基,那就是他最坚实的后盾,今天即便是皇太子朱高炽来了,也没法在他这里讨了便宜去。 “咦,哪里来的疯狗?不知道这里人多么?小心棍棒打了下来,饨一锅!” “放肆!某乃都察院左佥都御使蒙景,区区一个二等伯,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目无王法、草菅人命?” 佥都御使,虽然只是正四品的官员,可人家是文官,而且是类似后世纪委部门的文官,走出去自然是比普通公务员高上一两等,就更不用说像潘厚仁这种凭借爵位胡闹的纨绔,毫不夸张的说,遇上勋贵后代纨绔子弟,人家能像捏死蚂蚁一样的捏死! 这就是都察院的威风,尤其是像蒙景这种,可以日日早朝,直达圣听的,只需要翻翻嘴皮子,动动笔杆子,就能将一个朝廷官员或者是勋贵后代往死里整! 老实说,在蒙景坐到佥都御使这个位置上之后,敢这样跟他说话的,潘厚仁还是第一个,如此一来,就算是有点城府的蒙景,此时也感觉心肺之间放佛被充进了压缩气体,马上就要爆炸了! “佥都御使?哦哟,好大的官威啊!怎么,啥时候都察院跟锦衣卫搅在一起了?你,一个锦衣卫千户,你一个佥都御使,你们联合在一起,向一家正常经营的商号施压,颠倒是非黑白,难不成以为这天下是你们锦衣卫和都察院的不成?” 要论嘴皮子功夫,潘厚仁自问不输任何人,只要不让他提笔写文章,谁怕谁啊? “你.”那蒙景一听“这天下是锦衣卫和都察院的”这句话,当下心中就发堵了,好大一顶帽子,大到他根本无法承受下来,别说是他,就算是他的顶头上司刘观来了,也戴不起来。蒙景尚且如此,就更不用说那千户了,他此刻头都快要塞进裤裆里去了。 “哼!任你舌绽莲花也没用,今日本官就要督促锦衣卫秉公执法,将你这个朝廷勋贵里的害群之马拿下!”眼看周围围观的老百姓越来越多,那蒙景也担心夜长梦多,边说话边一个劲儿朝那锦衣卫使眼色,可惜那千户始终低着头,不敢接招。 “世子啊,这个蒙景是脑子进水了吧?他又没有进来了解过,怎么就死活要说潘爵爷这里是逼良为娼呢?”朱勇看着外面的战斗,心中感觉很滑稽,正如他所形容,那蒙景和那锦衣卫千户,难不成脑子里当真是进水了不成? 而这个时候,潘厚仁也不得不考虑到养生堂还有他潘氏集团的名誉问题,若是一直任这些家伙折腾下去,即便将来澄清了,声誉也毁了。想到这里,潘厚仁转过头去,望向皇太子朱瞻基。 当他看到朱瞻基面带微笑,冲他缓缓点头时,心中顿时大定,扬声道:“好!佥都御使蒙景,这场官司,我潘厚仁跟你打了!诸位乡亲父老,想必大家都看到了,今日锦衣卫和都察院来我养生堂耀武扬威,我现在就去告御状去!” “告御状,告御状!” 这世间多的不是唯恐天下不乱之人,听潘厚仁说要去告御状,顿时闹的沸沸扬扬,声浪震天! 即便是那蒙景,此刻也不得不皱起眉头来,只因为动静实在是闹的太大了,而当今皇上朱棣,最是看重民心所向,如果这事情最终没有个结果,可以保证,他这个佥都御使,必然是当到头了,指不定还要搭上性命! 然而此时已经如箭在弦上,是不得不发,蒙景当下也只能是发出一声闷哼,“去就去,这位千户大人,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啊?” 听到蒙景的话,那千户顿时傻了眼,说实话,他还真是不想去见圣上。可蒙景都发话了,除非他今后不想在锦衣卫混下去,否则的话,还真是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慢着。”眼看那蒙景等人迈步要走,潘厚仁却是不慌不忙的开口,他一说话顿时就让蒙景等人脸上露出“不过如此”的神情。他们自然是以为潘厚仁心中有愧,不敢去了。 殊不料潘厚仁丝毫没有半点畏惧之色,反而是面带微笑,道:“既然是要去告御状,我得给自己找几个证人,世子,成国公,麻烦你们二位跟厚仁我走一趟,可否?” 世子? 成国公? 听到这两个称呼,那蒙景和那千户两人脸上齐齐变色! 怎么可能呢,养生堂不是没有搞开业典礼么,他们又怎么会在这里呢?不是说这里面都是些老娘们儿么,难不成岷王世子跟成国公还有这种爱好? 这是蒙景心中的想法,幸亏潘厚仁没有叫破朱瞻基的身份,否则的话,指不定这些人心中要想到那个方面去了。 “怎么会事?朱徵焲跟朱勇怎么也在这里?” 第406章 面圣分辨 不仅仅是蒙景心中震惊,在距离养生堂更远的地方,有一家酒肆,二楼转角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养生堂门口的情况。就在这窗口边上,有那么一双眼睛,一直在观望着这边。 而朱徵焲和朱勇面色尴尬的走出来时,这双眼睛的主人顿时也跟着发出了惊呼。 不管参与到这场闹剧当中每个人心中究竟是何想法,总之在潘厚仁的提点之下,朱徵焲和朱勇都无法再继续隐藏下去,摆出一脸正气的模样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朱勇清了清嗓子,两眼狠狠的扫过那蒙御史,开口道: “本公愿与潘爵爷一道前往。” “本世子亦然!” 朱徵焲跟着朱勇表态,只不过相比之下,他要低调很多,毕竟不管是锦衣卫还是都察院,都不是朱徵焲愿意得罪的,可以说如果让朱徵焲自己选择,他是绝对不愿意站出来说话的。 “哼!” 蒙景发出一声冷哼,道:“那就走呗,我倒要看看,在皇上面前你潘厚仁有何好说的!” 别看蒙景说的斩钉截铁,其实在朱勇和朱徵焲站出来时,他心中已经开始打鼓了:莫不成这其中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有这两位在,即便是养生堂里有点什么,怕是也要硬说成没什么了。 但蒙景转念一想,反正自己背后还有左都御史,真要是有问题,难不成刘大人还会坐视?况且事情已经被潘厚仁闹到这种程度,不去面圣好像已经不行了! 原本是来捉拿潘厚仁的锦衣卫,转眼成了开道的清道夫,而潘厚仁则是跟朱勇两人走了个并肩,还有说有笑。在潘厚仁三个后面则是一脸阴沉的蒙景。 因为是去告御状,所以大家都是步行,结果引来了诸多老百姓围观,从养生堂到禁宫这段不算太长的路,竟然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潘厚仁跟朱勇本身就是习武之人不在话下,倒是让那朱徵焲和蒙景有些苦不堪言。这两个都是文人体质,平常时候散散步走这么长距离也就罢了,偏偏潘厚仁等走的飞快,他们也只能加紧脚步,身子骨就有些受不了了。 等走到禁宫大门口,那张登闻鼓之前是,潘厚仁却皱了皱眉头。 敲登闻鼓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若是一个不好,就是先来三十个板子,遇上黑心的侍卫,普通人怕是撑不过三十板子就去见了阎王。 而气喘吁吁脸色发白的蒙景看见潘厚仁在登闻鼓面前犹豫不决的模样,顿时就高兴起来,扯起喉咙道:“敲啊,你倒是敲啊!” 一咬牙,潘厚仁伸手就要去拿鼓槌,周围的侍卫倒是认得眼前这几个人的身份,纷纷用一种看戏的眼神注视着。 “潘爵爷,您这是干啥啊?” 眼瞅着潘厚仁的鼓槌就要落到登闻鼓上,突然,一个声音让潘厚仁的动作停滞,同时也让蒙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出现在禁宫门口的不是别人,正是黄俨。 黄俨跟潘厚仁的关系,那锦衣卫千户不知道,蒙景心中可是明白的很,一瞅见黄俨那张老脸,蒙景心中顿时咯噔一下,暗道糟糕! 可不是糟糕么?若是潘厚仁这样的外臣,想要在这个点上见皇上,怕是只剩下敲登闻鼓了,可黄俨出面就不同了,作为朱棣身边的近臣,他只需要通传一声,除非是皇上现在确实有分不开身的事情,一般来说,都是可以召见的。 当然,越是黄俨这种身份,就越是不会轻易的帮人传话。 在蒙景等人愤怒、不甘的眼神注视下,潘厚仁以一个外臣的身份跟黄俨简单寒暄,顺便就把事情给说了。 “都在这儿给咱家等着,咱家进去看看皇上的闲不!” 黄俨面上毫无表情,但看蒙景和那锦衣卫千户的眼神,却像是在看两个死人! 且不说蒙景此时死了的心都有,那锦衣卫千户更是莫名其妙,他压根就不知道为何黄俨会用这般眼神瞅他,想要开口问问蒙景吧,刚要开口说话,周边的侍卫就出生禁止:大殿门口不得喧哗! 那千户心中当真是憋屈的,他这不是说悄悄话么,刚才黄俨和潘厚仁聊天的声音可比他大多了,怎么就不见侍卫们站出来制止? 可惜关系不同,他一个小小的千户,在殿前侍卫眼中,还真是跟老百姓没啥区别,真要是敢炸刺,灭了也就是捏死一只蚂蚁而已! 都说宫门深似海,黄俨这一去就是半个时辰,潘厚仁三个倒是老神在在,却苦了蒙景跟那千户。 “皇上同意你们觐见,搜身之后跟咱家走吧,那个谁,好好搜了千户,不知道是干啥的,竟然敢来见皇上,这是谁教出来的没礼貌的家伙!”黄俨的言行明确的表现出心中的喜好来,殿前侍卫哪里还不明白这黄公公的心思,潘厚仁三个不过就是走走过场,倒是蒙景和那千户,被狠狠的折腾了一番。 至于说剩下的几个锦衣卫,别说是进去见皇上了,站在大殿门口都不成,直接被侍卫们撵鸡似的轰走了。 穿堂过户,在黄俨的带领之下,潘厚仁等人终于在偏殿里见到了朱棣。 按照程序觐见,朱棣倒是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好恶来,只是让诸人平身,站起来说话。 首先开口的自然是那蒙景,作为都察院的佥都御使,他本就习惯在皇上面前东扯西拉,挑人毛病。当下就狠狠的告状,无非就是说潘厚仁身为勋贵,不为朝廷国家考虑,无视王法,逼良为娼、草菅人命之类的恶行。 在蒙景说的唾沫横飞之际,潘厚仁却是面带微笑,一声不吭,压根就不反驳,只因为他心中清楚,朱棣喜欢凡事听个两面,现在蒙景说的越多,等会儿抽他耳光的时候才会越爽! “潘爱卿,刚刚蒙御史的话,你有和解释没有?”朱棣的脸色稍微变冷,如果刚刚蒙景说的都是真的,那他自然有生气的理由。 将双手一拱,潘厚仁道:“皇上,微臣只想问那蒙御史,他可曾进过微臣家开的养生堂?从何处得知微臣是逼良为娼、草菅人命?” “你还说不是?哼,全是上了年纪的女子服务,而这些女子又不是来自教坊司,试问你潘厚仁在哪里找的这些良家妇女?若不是因为你逼良为娼,她们又岂会心甘情愿的操持贱业,为男人服务?”蒙景见潘厚仁没啥好反驳的,当下声音不断提高,越说越是兴奋,连朱棣皱起眉头,他都自以为是为潘厚仁的罪行,殊不知在皇帝面前大呼小叫,本身就是大忌。 “证据!御史大人,虽说厚仁我是个武夫,也知道你们御史就是疯狗,开口就可以乱咬,可现在咱们可是在皇上跟前啊,你要当疯狗咱不反对,可是你不能在皇上面前发疯吧?证据在哪里?” 潘厚仁这话说的朱棣脸色一变,冰冷的眼神望向那蒙景。要说御史喜欢咬人这是众所周知的,可是潘厚仁在朱棣心中的地位可跟普通大臣不同,只不过因为关系过于隐蔽,所以别说是蒙景,就连那刘观都没有弄清楚潘厚仁的底牌究竟是什么。 “蒙御史,潘爱卿说的不错,既然你代表都察院弹劾潘爱卿,总不能凭一面之词吧?是了,这个锦衣卫千户,你又是干啥的?” 这个时候朱棣的眼神才落到那千户身上,不得不说是千户的悲哀。 而被皇上点名,那千户竟然浑身颤抖起来,单膝跪下道:“回皇上,末将巡防,听闻有院子做出逼良为娼之违法行为,遂带人封店!” “锦衣卫还有这个职能,朕怎么不知道锦衣卫还在抢着五城兵马司的活干呢?”听那千户一说,朱棣脸上的神情顿时变得很不爽起来。本来嘛,因为纪纲的事情,朱棣心中对锦衣卫就已经有了疙瘩,如今再听到这千户的话,心中不耐就很正常了。 “这个.” 那千户本就不是个善于言辞之人,被朱棣诘问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不自觉的拿眼神却瞅蒙景。殊不知他这个举动压根就没有逃过龙椅上的朱棣,使得朱棣眉头皱的更紧,只因为都察院跟锦衣卫这两个一文一武的监督机构,竟然当着他的面做那种暗中勾结的举动,试问他岂会不恼呢? “滚去让张晓谶来见我!蒙御史,你速速回答,手中可有证据?” 朱棣一声大吼让那千户滚回去找张晓谶,随即就像是没那回事一般,让蒙景提出证据来。 “微臣,不是空口白牙,而是有证据的!”形势变得明显对自己这一方不利,可事到如今蒙景也不得不咬牙坚持下去,而且他也不是毫无准备,还真是有点“证据”的。 “那就拿出来啊!” 朱棣也是不耐烦了,大声呵斥,随后又对朱勇和朱徵焲问道:“你们两个呢,来看热闹的?” “禀皇上,微臣是来为潘爵爷作证的,那锦衣卫千户来养生堂折腾的时候,微臣等正在养生堂里养生呢!”朱徵焲和朱勇同时开口说道。 听明白了两人的来意,朱棣很让人意外的冲两人点点头,正准备说话的蒙景看到这一幕,心头不由得又凉了半截。 “你还杵在这里干啥,不是要去拿证据么,还不快去!” 很显然,蒙景的表现让朱棣很不满意。 随着蒙景离开,偏殿里只剩下潘厚仁三个,朱棣的脸色缓和下来,问潘厚仁道:“你那个养生堂,是不是有些违法的勾当啊?” “哪有啊,皇上,这分明就是有宵小在其中作祟!微臣开设养生堂,通过按摩、理疗的方式,促进国民身体健康,推广一种有病治病,无病预防的健康生活方式,同时也为一些居家的中年妇女找到了一种赚钱的方式,促进社会货币流通,提高咱们大明的gdp呢!” 潘厚仁一番话,早有经验的朱棣并不太吃惊,倒是让朱徵焲和朱勇两人听的云里雾里,但朱棣捋须微笑的神情他们却是看的懂的。那朱勇连忙开口道:“可不是么,皇上,微臣以性命担保,潘爵爷那个养生堂绝对是干干净净的,而且微臣洗了脚,身上舒坦多了!” “洗脚?”朱棣微微一愣,道:“怎么,你那个养生堂,其实就是洗脚房么?” 第407章 狗血淋头 “话不能这么说,皇上,俗话说的好,吃药不如烫脚,这烫脚里面的学问可大了,光是那洗脚水,里面就有数百种昂贵的中草药,不仅能够舒筋活血,还能够.” 趁着要等张晓谶和蒙景的证据,潘厚仁干脆在朱棣面前宣扬起烫脚按摩的好处来,为了开设这个养生堂,潘厚仁可是狠狠的下了功夫,从太医堂的大夫哪里学了不少东西,哪怕就是死记硬背下来的大道理,都已经将朱棣三人侃的是晕头转向,就连朱棣都蠢蠢欲动,恨不得现在就去养生堂洗个脚了。 “报.锦医卫掌卫使张晓谶、都察院佥都御使蒙景求见!” 正在这当口,通传的声音进来了,惹的朱棣脸色一沉,道:“宣!” 又是一番跪拜,张晓谶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而蒙景尽然还带了一个穿着打扮很低层的猥琐中年男人进来。 “蒙景,你带的这个人是干啥的?” 因为身份问题,张晓谶和蒙景不用一直跪着,可惜那猥琐中年男人却是一直没能站起来。 “回皇上,此人名叫高簿,其妻子就是被潘厚仁逼去养生堂,已经七日没有回家了!”指着那高薄,蒙景放佛是一下子就有了底气,声音也洪亮起来。 “咦?这家伙是从哪里找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呢?”潘厚仁两眼反复扫过那高薄,心中也有奇怪,照理说蒙景不会随便找个人来诬陷自己,难不成还真是养生堂内部出了什么问题。 “高薄是吧,既然蒙御史让你来作证人,你就说说,潘厚仁是如何逼你家娘子的?” “回皇上,小的,小的娘子虽然已过四十,但生的如花似月,那潘厚仁图谋不轨,月前就找人到我家讲数,花言巧语骗的我家娘子动心,七日前离家,说是去养生堂,其实就是去陪男人去了,至今未归,还请皇上为草民做主啊!”一开始高薄说话还有些磕磕绊绊,到后面反而说的顺溜起来。 朱棣皱了皱眉头,转向潘厚仁问道,“可有此事?” 潘厚仁心中也有些好奇,哪家的娘子四十多岁还能生的“如花似玉”,看这高薄一身的穿着打扮,他家娘子怕是没有金钱换青春的条件啊。 “你家娘子是谁?” 潘厚仁并没有直接回答朱棣的问题,而是询问起那高薄来。经过一番对答之后,终于弄清楚了高薄家的娘子是谁。 事实证明高薄倒是没说谎,他家娘子还真是在养生堂上班,之所以七天前就离家,是因为那个时候养生堂开始最后的培训,至于说这个叫张小花的中年妇女为啥没有回家,潘厚仁倒是不知道。 为了弄清楚事实真相,潘厚仁不得不提出让张小花当场对质。 朱棣并不反对,趁着通传张小花的间隙,朱棣倒是狠狠的把张晓谶给训了一顿,说锦衣卫在他带领之下竟然整日不务正业,徒惹人笑话。 也不知道张晓谶脑子里是怎么想的,竟然一口咬定潘厚仁的勋贵身份,说是既然勋贵犯法,那锦衣卫就有义务介入查处。 这样一说还真是有点道理,朱棣干脆也不开口了,就等那张小花来。 张小花倒是来的很快,一同来的还有替潘厚仁管理养生堂的一个女人,三十多岁,给人感觉倒是不错,举止行为颇有分寸,当初潘厚仁也是看上她这点,才将养生堂交给她管理的。 此女名唤吴燕,京师人士,她还有个身份,就是张小花的亲戚,严格说起来,是张小花的弟妹。 当朱棣问起张小花为何离家不归,前往养生堂却不跟自家丈夫商议的时候,那张小花顿时抽抽噎噎,倒是吴燕,抬手指着仍旧跪在地上的高薄道:“皇上,此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畜生呀!” 一声凄厉的呼喊出自吴燕口中,顿时将整个偏殿上的人都给震了,要知道,即便是朱棣后宫里的女人,也没有哪个胆敢如此作态,这吴燕,莫不是失心疯了不成? 然而朱棣没有表态,谁也不会说啥,只能听着吴燕一五一十的讲述整个事情。 感情那张小花是高薄娘子没错,只不过高薄这个家伙整日里游手好闲,而且好赌,好逛勾栏院子,家中父辈留下的薄产被其挥霍一通不说,每每逼张小花拿钱不得,就动拳脚殴打,街坊邻居无有不知,多年如此。 那张小花曾经报官,可惜衙门并不受理这种家务事,已经默默承受多年。如今家中实在是开伙吃饭都成问题,高薄仍旧是不思悔改,甚至企图将张小花绑去卖了换钱,无奈之下张小花才听从了吴燕的安排,来养生堂当按摩技术,既然挣钱,又能远离高薄这牲口! “不.不是这样的!” 跪在地上的高薄感受到众人愤怒的眼神,尤其是朱棣,看高薄已然像是在看一个死人。他想辩解,可惜吴燕这女人非一般的泼辣,高薄才开口,她就一口唾沫啐过去,厉声道:“我家小姑身上的伤还没好完,要不要脱下来给皇上看看!你做的那些恶事,要不要找街坊邻居来问问,高薄,你这个畜生啊,你终不得好死!” 事情弄到现在这种程度,潘厚仁倒是没有去指责蒙景,反而站在一旁低声安慰那张小花,同时表示愿意先给张小花预发一部分工钱,让她找个地方住下,也去治治伤。 “来人啊,去高薄住的街上问问,今日在朕面前所说的话,究竟谁真谁假,欺君之罪,哼!”朱棣是真的怒了,不仅仅是因为蒙景和锦衣卫对潘厚仁的诬陷,更重要是的,他最恨有人骗他! 一听朱棣这么说,那高薄“啪”地一声,软到在地板上,看他的表现,众人心中皆是有了数,唯有那个蒙景脸色最是难看。找高薄的事情并不是他亲自操办的,而是有人将高薄送到了他的面前,可谁知道,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般的不堪! “皇上,卑职让锦衣卫去.” “锦衣卫去,锦衣卫去哪里?” 张晓谶刚想将寻访的事情拦下来,殊不料被朱棣断然拒绝,他怔怔的站在原地,却见朱棣冲着黄俨点点头,“让你的人去!” 让黄俨的人去?黄俨是个公公,难不成让太监去寻访? 朱棣这个命令,除开他跟黄俨之外,整个偏殿里怕是也只有潘厚仁心中稍微有数:怕是东厂已经在暗中开始运转了吧? 黄俨领命这么一走,潘厚仁不由得将眼神投向那张晓谶,心中暗道:“张晓谶啊张晓谶,你以为纪纲被除了,你就真能够变成纪纲第二,啧啧,你真是命不好啊!” “张爱卿,有件事情朕可以提前给你说说!” 朱棣抬手捋着自己颌下长须,缓缓而道:“锦衣卫的权利虽大,但沉疴太重,朕为了保证不重蹈覆辙,决意成立一个新的机构,来监督锦衣卫行事!” “监督.锦衣卫?” 张晓谶听到朱棣此话,脸色实在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他是个聪明人,从朱棣这番话,还有刚刚对黄俨的命令,完全可以推测出这个新的监督机构,根本就是冲着锦衣卫和他来的,而且刚刚朱棣说的很明白,是黄俨“你的人”,那岂不是说这个机构是由宦官掌控,而且有极大可能就是掌握在黄俨的手中! 黄俨,可是潘厚仁的结义兄长啊,而且两人的关系极好。 想到这里,那张晓谶不由自主的转头瞅了潘厚仁一眼,含义丰富。可惜,即便是现在张晓谶跪下来对潘厚仁磕头也没有用了,性格决定命运,潘厚仁可以对朋友掏心挖肺,却绝对不会接受一个叛变过的盟友! 对于潘厚仁来说,那张晓谶就是后者! 所以对于张晓谶投来的眼神,潘厚仁是看都没有看一眼,浑然像是眼前一片空气。 从中午到晚上,大家一直这么饿着肚子,朱棣脸色越来越难看,蒙景是惴惴不安,朱徵焲和朱勇则是跟潘厚仁低声说话,打发着时间。事到如今基本上是没有争辩的余地,光是看那高薄的样子就能知道真假已辩。 对于高薄来说,死亡已经是不可避免,倒是那蒙景,此时却像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住的扭动着身体,一会儿期盼的看看张晓谶,一会儿又狠狠的瞪着潘厚仁。可惜,不管蒙景的内心有多么的焦急,只要是朱棣不开口,这里谁也不敢擅自离开,真当外面那些侍卫是泥塑的啊! “皇上,结果有了!” 等到日薄西山的时候,黄俨终于气喘吁吁的出现了。 潘厚仁当然相信张小花和吴燕不会欺骗他,所以神情淡定,张晓谶也还算好,只因为他并没有直接参与此事,就连那千户,都是裴举从外地弄来,直接安排命令,大不了就是个失察的罪名,不至于死! 黄俨并没有当着大家的面公布结果,而是在朱棣身边耳语。 很快,朱棣就为此事下了最终定论:潘厚仁一方的人,可以下去了,该吃饭吃饭,该干嘛的干嘛。 高薄跟张小花之间的婚姻由户部出面解除,任何人不得有异议,高薄留下,蒙景留下,张晓谶留下,锦衣卫那个千户留下,另外通传都察院左都御史刘观到场! 说完之后,朱棣就去吃饭了,等他吃晚饭之后再对留下来的人做最后的处理! “哈,高薄死定了!至于那个千户,估摸着是一撸到底,蒙景要脱层皮,就不知道张晓谶和刘观会得到什么样的‘好处’!”朱勇走出宫门就忍不住笑着开口,朱徵焲在旁摇头,道: “以我看啊,今日最苦逼的应该是那张晓谶了.”话说到这里,朱徵焲转过头来用一种崇拜的眼神望着潘厚仁,道:“厚仁兄弟,关于刚才皇上说的那个监督锦衣卫的机构,可否透露一二?” 显然,朱徵焲通过今日发生的事情已经准确的得出结论,这个新成立的机构,怕是跟潘厚仁脱不开干系。倒不是说朱徵焲就能猜到东厂的设立是潘厚仁建议的,而是因为他看出来这个新机构的主事人,应该就是黄俨了。 而黄俨是潘厚仁的结拜大哥,想来也不会隐瞒潘厚仁。 锦衣卫的权力已经是相当恐怖了,而这个机构竟然可以监督锦衣卫,可想而知,这样一个机构一旦开始运转,其主事人手中的掌握的权力,简直就是恐怖啊! 潘厚仁倒是没有隐瞒什么,点头道:“新的机构叫做东厂,如你们所想,第一任督公暂时由我兄长兼任,只不过你们也别把东厂想的太恐怖了,他除开监督锦衣卫之外,并没有其他职能的,甚至不能对普通老百姓和官员进行抓捕审讯!” 听到潘厚仁的回答,无论是朱徵焲还是朱勇都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很快朱徵焲又道:“话是这么说,可是真要黄督公开口说的事儿,那张晓谶还不招办?啧啧,厉害啊!” 第408章 拿下孙家船厂 耸耸肩膀,潘厚仁懒得再跟他们解释什么,让他们自己去发挥,他倒是要赶着回家。对于他来说,今日发生在养生堂身上的事情,闭着眼睛也都知道是有人在暗中撺掇,可惜到最后,偷鸡不成了反而是蚀了一把米,等于是提前让东厂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刘观,刘重,这笔账,咱们慢慢再算!” 东厂浮出水面,等于是将锦衣卫的威胁压制到了最低的程度,而没有锦衣卫,光是依靠都察院的几张嘴巴,嘿,要搞辩论赛,潘厚仁可是从来没怕过谁的。 倒是太平港的事情,让潘厚仁心中有些担忧,也不知道那赖三处理的如何了。 潘厚仁此时的担心其实已经是多余了的。就在刚刚过去的这一天里,在太平港孙家船厂,发生了一场血战! 是的,真正的血战!而这场血战的双方,正是太平港里的那支卫戍部队,跟打算强取豪夺孙家船厂的海盗之间发生的血战! 原本那宁千户以为自己率领的精兵悍将足以对付一群上了岸的乌合之众,却怎么也没有想到那群海盗的战斗力着实是不弱,甚至于在占据了地利的情况下,一开始还打的有声有色! 换句话说,如果赖三找的不是赖不包和宁千户,而是太平港当地的驻军,怕是最终的结果就是给海盗们送菜的——地方卫所,尤其是这种承平已久的地方卫所,那些士兵的战斗力实在是让人难以相信的低! 据守孙家造船厂的海盗数量竟然有两百多人,而一开始赖三等人估计的数量远远小于实际数量,也就造成了宁千户麾下士兵一开始就处在人数的劣势上,战斗开打之后,觉察到情况不对的宁千户这才赶紧继续调兵,足足调来了六百多精锐士兵,在对方没有弓弩的情况下,才勉强控制了局势,险之又险的在海盗们放火烧船厂之前,将所有海盗歼灭! 说是歼灭,其实还是让海盗们跑掉了泰半,这样的战斗结果,可是让宁千户黑穿了脸! 上百名士兵的战死,还有两百多伤兵,可以说这场战斗是宁千户输了! “完了,恐怕连我着个主事的帽子,都保不住了!”在太平港船厂里的赖不包听宁千户将结果说了之后,顿时丧气的坐在椅子上,眼皮子都耷拉了下来。身上还沾着血迹的宁千户也是黑着一张脸,要不是因为赖三的身份比较特殊,他真相拔刀把赖三给砍了,然后再考虑怎么解决接下来的事情。 “厄,叔叔,宁千户,虽说咱们伤亡严重了一些,可怎么说也是消灭了海盗,为民除害啊!这事情报上去,就看怎么说了。” 没想到身份最低的赖三,这个时候却显得最冷静。即便是刚才宁千户那吃人的眼神,都没有将他吓倒,反而是平静的开口说道: “我那东家本身就是镇国将军二等伯,跟郑和大人的关系也极好,我看这件事情不如先通知我那东家,现在孙家的人都死的差不多了,而潘氏集团跟孙家是有协议的,只不过购买船厂的钱,是没法交给孙家了,以小的我看,不如就交给两位大人吧?” “啥?” 刚刚还到死不活的赖不包,在听到赖三这句话之后,整个人顿时来了精神头,“赖三,你小子刚刚说啥?” 就连想死的宁千户,眼神也变得澄明起来,死死的盯着赖三那张嘴! “可不是么?叔叔,宁千户,你们可是代表朝廷却解救孙家人的,谁知道孙家人不争气,被海贼杀了精光,由此也可证明海盗的凶残啊!如此凶残的海盗,宁千户身先士卒,虽说有不少士兵受伤了,牺牲了,但最后砍下的一百多颗海盗头颅,也算是给孙家人报了仇了,难不成还有过无功了?再说了,我东家向来慷慨,只要叔叔你能让那契约兑现,我想东家那边肯定不会节约买船厂的钱,至于说这些钱吗.” 正所谓千里为官只为财,别说是赖不包,就连宁千户其实也不例外。 几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啊,赖不包也不是傻子,连忙开口道:“此间就我们三人,这事就这么定了,均分三份,一人份!” 要说赖不包这个分配方案很公平,宁千户想想之后就点了头,反倒是赖三,笑笑之后却是缓缓摇头。 “怎么?”赖不包皱起眉头来,望着赖三道:“你小子还嫌少了不成?要让船厂过户的契约兑现,老子我少不了要花费打点。” “叔,我不是这个意思。”赖三摇摇头,转而望向那宁千户,道:“千户大人,小的知道,朝廷抚恤金低廉,那些战死的兄弟家境都不咋样,若是按照刚才叔的那种分法,我那一份就不要了,分给死去的兄弟,如何?” “这.” 无论是赖不包,还是宁千户,都被赖三的话给惊呆了! 在他们看来,赖三过去就是比一个乞丐好一些,如今虽说是攀上了潘氏集团的高枝,又能富裕到哪里去?可偏偏就是这么个刚刚“脱贫”的家伙,在面对重金时竟然毫不动心,反而愿意将巨额的银子分给死去的兵丁家中当抚恤金,且不说赖三心中如何想,那宁千户在确定赖三不是说着玩时,整个人的面色变得相当羞愧! 是的,羞愧! 虽说他宁千户也算是郑和手下的重将之一,坐在千户位置上也有好些年了,却压根没有想过要为自己麾下的士兵谋取过什么福利,一切按照朝廷的规矩办,他能够做到不喝兵血,自认已经是个有良心的将领了! 然而赖三的举动,不啻是给了他一记沉重的耳光,抽的他两眼发花、两耳轰鸣! “本将.唉,赖三,战死的兵丁朝廷自有抚恤,你又何必.” “宁千户啊,你是有所不知!”赖三此时神情湛然如同神棍,他侧转身体,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而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在我们潘氏集团,若是为集团利益牺牲,不仅仅可以获得高额的抚恤金,其家人后代都会受到集团的照顾,优先考虑吸收进集团从事力所能及的工作,若是死者家中只有孤儿寡母,则是由集团全权承担所有开销。今日战死之士兵,虽不是我集团之人,但却是为了我集团之利益,赖三我相信,即便是大东家在此,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我赖三虽然穷了点,可这个简单的道理,却是懂的!” “啪!” 那宁千户感觉自己老脸上又像是被狠狠的抽了一耳光,倒是那赖不包,恍若梦里般呻吟道:“不是吧?赖三,你们那个潘氏集团,真的如此做?就不怕赔的老本都没有了?” “叔啊,如果你不是在朝廷为官,其实我还真想将你拉进潘氏集团呢!以你对造船行业管理方面的精通,还有掌握的那些工匠信息和渠道,若是能够进入我们集团,在目前正缺乏像你这样人才的时候,估计我那东家一年至少可以给你这个数的工钱!” 赖三冲着赖不包竖起三根手指,让赖不包微微一愣,道:“三百两?” “三千两!三百两,怎么可能呢,你侄儿我一年都有八百两的工钱呢!” 听到这个数字,赖不包整个人都颤抖起来了,要知道他在太平港船厂管事,朝廷一年给的俸禄却是少的可怜! 别看赖不包是个船厂的管事,其实算起来就是八品官,而大明至今缺银,俸禄都是用大米来算,一年也就是八十石,兑换成银子,怕一百两就到头了!当然,如果做官都是靠俸禄,别说是发家致富了,养自己都养不活! 事实上大明官员还是各种福利的,比如后世公务员系统里曾经流行过的什么烤火降温费、交通通讯补助之类的福利不少,再加上一些隐形灰色收入,在不贪污和受贿的情况下,赖不包一年下来的收入大概在三百两银子左右。 三百两别说是跟三千两相比,就算是跟赖三的八百两相比,都是差着老长的一截呢!所以赖不包才会如此震惊! 其实倒不是潘氏集团的年薪都如此客观,赖三的情况比较特殊,只因为潘厚仁现在还没有精力来开展太平港这边的工作,所有的事情都由赖三负责,而开给赖三的八百两年薪里面,可是包含了他在太平港的活动经费在内的,也就等于是后世政府系统里面所谓的办公经费加人头经费一起,合计一年八百两。 而赖不包的价值自然是远远超过赖三的,光是管理船厂、督工这些方面的经验,十个赖三捆在一起也不如一个赖不包! “真,真有三千两?” 很明显,赖三有些动心了!只不过他是断然不会草率的做出决定,甚至于他最终还是会选择做官,官本位的思想,在中国自打周朝开始,就已经是深入民心,已经走上仕途的人,除非是极特殊的情况,否则很难离开原有的轨迹。 但不管怎么说,今日赖三的一席话,让赖不包和宁千户对潘氏集团的印象有了彻底的改观,那宁千户再三表示,赖三的那一份银子,将会一个子儿都不少落到每户战死的士兵家庭,他绝不沾手,甚至于他也愿意出一份部分钱,去补贴那些受伤士兵的治疗费用。 也许可以说,宁千户跟占据孙家船厂那伙海盗的战斗最后结果也算是良好,除开那些牺牲的士兵之外。 第二天一早,不用赖三催促,已经了解潘氏集团能量恐怖的赖不包,早早的就去太平港衙门办好了孙家船厂过户的手续,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孙家船厂就已经成了潘氏集团的产业。 拿着衙门盖过印的契约书,赖三心中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接下来他才有底气将太平港这边发生的事情快马报给潘厚仁,同时也等着潘厚仁将购买船厂的钱给发过来。 而赖三心中也有自己的计较。 既然他已经答应要将购买孙家造船厂的钱拿出来分成三份使用,在给潘厚仁的书信当中,也特意说明了这点。别看赖三这个人读过的书不多,但脑子里的鬼点子那也是不少。 这次表面上看是是赖不包跟宁千户沾了天大的便宜,可实际上只要那六七千两银子他们吞下去,就等于是吞下了潘氏集团的香饵,将来在太平港这边,赖三只要一句话,相信两人必然是跑的飞快去办。 第409章 东厂挂牌 甚至于赖三心中还有更深层次的想法。在成为潘厚仁的下属之后,赖三就深切体会到潘厚仁对于造船厂的期盼。而除开造船厂自身的规模之外,最重要的就是那些熟练的造船师傅和工人。 孙家造船厂虽有规模,但在造船师傅和工人方面,却是远远不如太平港船厂这个官办的船厂,而赖三之所以愿意给赖不包如此厚重的甜头,为的就是将来方便找赖不包要人——不是把人要到孙家船厂,而是借用。想来赖不包是没有理由拒绝的,就算他想拒绝也不敢拒绝啊,赖三这种设计,换个后世的说法,那就是典型的“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啊! 且不说那赖三已经打定主意要准备“挖社会主义的墙角”,再回过头来说京师,因为东厂的风声走漏,一时间整个京师里风起云涌! 可不是么,东厂,就连朱徵焲这样的“人才”都能看出其中蕴含的重大机遇,就更不用说朝廷的其他大佬了。 最不开心的除开张晓谶之外,就是内阁里的那些大佬们,只因为这个事情当初朱棣的的确确是提出来大家扯过,好像没有扯出个结果来,怎么一下子就挂牌了,当真是不把他们内阁大臣当宰相啊? 结果就是一大早的早朝时候,众臣们纷纷拿东厂设立来说事,一个个矛头不敢对准朱棣,却是针对站在朱棣身边的黄俨,恨不得将其说成祸国殃民的奸臣,也幸亏黄俨年纪大了,一辈子在宫中伺候皇上养成了副好脾性,见大家唾沫星子横飞,干脆垂下眼帘,装作听不见。 “够了!” 朱棣见众人是越说越兴奋,甚至有人喊出“清君侧”这样的口号来,顿时难抑怒火,大声道:“你们这是在干啥?清君侧,当朕是昏君么?” 说朱棣是昏君? 怕是满朝文武除开当年被折磨死的几个建文死忠之外,没人敢这么说朱棣,难不成真不怕死?况且凭着良心说,朱棣顶多算是个暴君,跟昏君完全不沾边,故而朱棣这一嗓子,顿时让大家安静了下来。 “朕设立东厂,为的是监督锦衣卫,怎么,你们还不乐意了?不乐意也得照办!哼,没个样子!你们在怕什么,怕有人代替朕监督你们么?嗯,是不是?好,好,好!朕这个东厂,人不从你们当中选,钱,不要你们支,全是朕自己掏腰包,满意了吧,满意了吧!” 别看朱棣年纪已高,嗓门却是极大的,一通怒吼下来,众臣们是个屁都不敢放。那杨荣连忙拿眼神去瞅太子朱高炽,意思是说:这时候了,太子爷您还是发话吧,真要弄出个东厂来,大家日子都不好过! 杨荣的眼神朱高炽当然懂的,问题是他敢在这个时候发话么?别看他是太子,朝政当中很多事情朱棣都甩手不管,让他在负责,可他心中明白,真要是惹火了朱棣,一声令下,他就得把打入冷宫! 以前他担心自己的弟弟朱高煦,如今朱高煦乐安就藩,威胁不大,却是儿子朱瞻基已经成长起来,虽说以往没有先例,可谁敢保证朱棣就不会直接让他跳过当皇帝的步骤,滚到一边去当个太上皇,将皇位直接传给朱瞻基? 以朱棣刚愎自用的性格,这种可能性是极大的。 所以即便看到杨荣等老臣的眼色,朱高炽咬了几次牙关,最终也不敢开口,只能是默默的低着头,装没看见。 “乖孙啊,看到没有,这就是所谓名臣的嘴脸!朕贵为一国之主,想要办点事情,他们就左右搪塞,要人没有,要钱,还是没有!他们想干啥,不就是想捆住朕的手脚,不让朕自由发挥么?” 朱棣表面上是在对朱瞻基说话,可声音不小,下面靠前站的那些大臣一个二个都能听见,顿时脸上变色,纷纷张口,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概因为朱棣前半段话实在是没有错,他们的的确确希望皇上每个决定都要通过他们的意思,可他们真是没有捆住皇帝手脚的意思啊! 但朱棣这话没法反驳,甚至于连提他们都不敢提! 那朱棣却没有因此而作罢,抬手指着黄俨道:“朕已经说了,从昨日起,东厂就已经正式开始运转了,而厂督就是黄俨!东厂所有的开销都由我内库支出,至于东厂的人选,不劳你们操心,朕自由主张!另外,东厂所有人等没有品级,不参与朝廷日常事务,不干涉地方管理和军队管理,东厂的唯一职责,就是督促锦衣卫工作,见官,高一级!” 或许朱棣前面的都是废话,包括东厂人员没有自己的品级之说,可重点就在最后那句话上:见官高一级!这是啥意思,也就是说,哪怕是黄俨跟六部尚书这些大佬见面,人家都要高一级! 尼玛,这可是天上落了顶大帽子,还是人人都有份啊! 如果不是朱棣强势惯了,按照中国文人的传统,这个时候大概应该有一大半的文臣要跳起脚来摔帽子,大声吼道:“老子不干了!” 可惜在朱棣时代,尤其是永乐年间最后一段时间,其对朝政的掌控能力已经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程度,这样荒唐的时期,几乎没有哪个朝臣敢做! “张晓谶,你有意见没有?” 见众人保持沉闷,朱棣当即就将首当其冲的锦衣卫掌卫使张晓谶给拎了出来。 “臣.”张晓谶头也不抬,只是冲着朱棣拱手,此时他感觉满嘴的苦涩,苦透了,五脏六腑都是苦的,“臣没有半点意见,没有半点意见!” 他敢有意见么? 不敢! 以张晓谶对朱棣的了解,若是他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自己有意见,那朱棣就敢马上把他给撤了,换了!锦衣卫不是朝臣,而是天子亲军,因天子荣,因天子损!也就是说不需要经过任何程序,朱棣一句话,就可以直接撤换! 所以张晓谶很识趣的表示同意,而其他朝臣就更没有话说了。没听人家皇上老爷都说了么,东厂只是监督锦衣卫,又不要朝廷出钱出人,谁再唧唧歪歪,立马就放锦衣卫了! “黄俨!” “老奴在!” “朕任命你为东厂厂督,即刻生效,兼任锦衣卫都指挥使一职,但不受掌卫使管辖!” “老奴领旨!” 兼任锦衣卫都指挥使,却又不受掌卫使管辖,这种奇怪的任命,让张晓谶脸上再次泛出苦笑,同时也是第一个走上两步,向着黄俨拱手为礼,道:“恭喜恭喜,恭喜黄公公走马上任!” “多谢,多谢!” 紧跟着张晓谶,重臣们一个二个的上前向黄俨道喜,这是朝廷的惯例,倒是不用考虑上座的朱棣心情,更不用说面色如常的朱高炽和略带微笑的朱瞻基! 跟历史上的东厂不同,因为朱棣如今手中有了潘厚仁这个赚钱机器,不仅仅北京的修建工程在加速,手中甚至也有了余钱,加上潘厚仁多次的建议建言,以至于东厂不仅仅提前出身,而且比历史上那个东厂更加的独立,更不用受到别人的制约! 而对于黄俨来说,深知潘厚仁在这件事情上立下的汗马功劳,加上两人之间原本就极其牢固的感情,当朱棣宣布任命的那一刻,黄俨心中就已经立下志愿——只要他在厂督位置上一天,哪怕是拼尽老命,也不能让潘厚仁受到半点委屈! 或许有人会奇怪,既然朱棣都明说了东厂不涉及其他事务,仅仅是监督锦衣卫,那黄俨又怎么能够保证潘厚仁不受到委屈了? 其实道理也很简单,锦衣卫总有些事情是见不得光的,所以张晓谶必然要去巴结黄俨,那黄俨想要做什么事情,甚至不需要亲力亲为,只消跟张晓谶这么一说. 这其中的道理,朝廷里大大小小的官员就没有不懂的,就连那刘观,看黄俨的眼神都有了几分炙热! 然而早朝到这个时候却是不算完的。 朱棣又继续提到昨天那场闹剧,最终的结果就是刘观、张晓谶罚俸,蒙景被撤职,去外地“深造”,至于说裴举,得到的结果就是留职查看! 两帮人合起伙来阴潘厚仁,最终的结果却是连人家一根汗毛都没能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大出人意料,如今潘厚仁再有了黄俨这层关系,至少锦衣卫那边是半分动弹不得了,那刘观心中的失望是可想而知! 刘观是左都御史,可以说对天下百官都有强大的杀伤力,可他唯独不能对黄俨说三道四,倒不是因为畏惧黄俨,而是因为黄俨压根就不在他监督的体制之内,人家朱棣说的很明白了,黄俨统领的东厂,那就是朕的耳目,你刘观本事挺大嘛,竟然来监督起朕的耳目来了? 故而刘观等人心中明了,今日早朝一过,潘厚仁在众人心中的地位,怕是又要提升一个档次了! 虽说没有直接封赏潘厚仁,可是让黄俨当厂督,跟直接封赏潘厚仁有何区别呢? 事到如今,没人愿意再去招惹黄俨了,至于说暗中对潘厚仁心有不忿的人,这时候也必须要掂量掂量,是不是还要继续去捅这个马蜂窝! “恭喜大哥,贺喜大哥,如今圣谕以下,今后大哥怕是在宫外的时间比在宫中更多了吧,咱们兄弟两个,也就能够经常见面了!” 晚上,潘厚仁在家中宴请黄俨,还搭上了一个严宽! 跟黄俨相比,严宽最近实在是没有什么进步,只不过因为黄俨和潘厚仁两人交替前进,即便严宽在职务上没有半点动静,可日子比往日好过了数倍,走出去也是抬头挺胸,得以非常! 他当然你知道这些都是谁带给他的,故而等潘厚仁敬了黄俨之后,他也迫不及待的举起杯子。 “少喝,少喝,回头还得去皇上哪里做些交接功夫,唉,二弟,三弟,我是老了,这东厂今后的运转,少不得两位的操心啊!” 听黄俨这么说,严宽顿时喜上眉梢,而潘厚仁则是深深的皱起眉头来。 半响之后,潘厚仁开口问道:“大哥,何出此言?” “这还不简单么?大哥这是希望我们能够进东厂,帮他做事呢!大哥您放心,一句话,你指东,我绝不往西!”回答潘厚仁的是严宽,他年纪比黄俨小十多岁,而且身体也不错,在他看来,若是能够进入东厂做事,将来黄俨退了之后,就该是他去接任了,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可是潘厚仁却绝不想进入东厂!倒不是因为他担心东厂的名声不好,而是因为他实在是不想在一群太监里厮混! 第410章 潘厚仁的打算 在潘府为黄俨召开的庆功宴才开到一半,却是来了个不速之客! 说是客人好像又不是很贴切,张兴这老爷子,说起来可是潘府里的人,人家在名义上,还是潘府的马夫呢,只不过潘府上上下下,没人敢把他老人家当成马夫来看待。 “请坐请坐,张老爷子啊,咱们先干一杯!”对于张兴,黄俨当然是最清楚不过了,在宫中的时候两人虽然说不上关系密切,但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矛盾,也算是过得去。 张兴的年纪可是要比黄俨大很多,再加上身份问题,黄俨对张兴客气那是绝对说的过去的。 “黄俨啊,你可是高升咯,今后呢,可不能看不起咱们这些老兄弟啊!”张兴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却是一个劲儿的朝着潘厚仁瞟,那意思黄俨懂,不过就是希望黄俨能够不忘跟潘厚仁之间的情分。 张兴却是不知道黄俨上位,可以说是潘厚仁各种努力的结果,所以不消张兴这个时候暗示,黄俨也决计不会忘了潘厚仁的。只不过这其中的道理,不管是潘厚仁还是黄俨,都不会说穿。 四个人继续喝酒聊天,直到天色发暗,黄俨跟严宽两人才告辞,因为正值非常时期,不管是黄俨还是严宽都没有喝醉,差不多也就是了。待到两人走后,那张兴却是没有起身离座,而是望着潘厚仁道: “这个东厂啊,猛于虎!” 听老人家这么一句话,潘厚仁身子一僵,片刻之后才苦笑,道:“老爷子眼光真是犀利啊!” “嘿,老头子我也没啥长处,就是吃的盐比你吃的饭多,过的桥比你走的路多!”所谓倚老卖老,张兴这话就是个典型。而且还是潘厚仁没法反驳的那种。 看着老爷子,潘厚仁道:“是是是,老爷子说的有道理,不过老虎也好,狗熊也罢,是吃人还是吃肉,就看有没有铁笼子或者是铁链子了啊!” “嗯,当今皇上手里捏着这个链子,可就不知道皇上归天之后,还有谁能捏得住链子啊!”张兴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只不过他这个比喻潘厚仁并不是很赞同的,在他看来,经过他建议成立的东厂,并不是一只朝政猛兽,真正的猛兽是锦衣卫,而东厂,就应该是一根驯兽的皮鞭,当猛兽不听话的时候,就用来抽打抽打! “既然小子你明白东厂是猛虎,就应该知道,野兽始终是有兽性的,走的过近,嘿.”张兴的话只说了一半,他知道潘厚仁可以明白,当然不用继续,摇摇晃晃的走了。 潘厚仁在安静下来的房间里迎来了莲巧和弱绿两个丫头,一面看着两个丫头收拾,潘厚仁心中想的却是昨日发生在养生堂的事情。 虽说蒙景到最后都没有交代是谁在暗中指使,但潘厚仁相信除了刘重之外,也不会再有别人能够使唤的动,而且潘厚仁也知道,以刘重的性格,这事情必然不会就此作罢! “灵玉啊,明日你通知那吴燕,连续三天搞个养生堂的开放式经营!” “啥?” 段灵玉现在已经习惯每天找潘厚仁汇报汇报工作,虽然潘厚仁不是很管事,但不知为何,段灵玉还是喜欢找潘厚仁汇报。 “我说,弄个三天开放式经营,让老百姓们都看看,咱们养生堂究竟是怎么经营的,还有,咱们可以搞个摸奖抽签,每天让三个人免费尝试一次洗脚养生,唔,对,一来可以让养生堂的不那么神秘,顺便也就做一次推广!”这事情潘厚仁也是突然之间想到的,不过既然是对养生堂的名声和经营有好处,那就干脆大干一场好了,亏不了钱的! 对于段灵玉来说,自然是潘厚仁怎么安排怎么做,至少到目前为止,段灵玉还没有看到过比潘厚仁更会做生意的人。 “是了,最近咱们集团的资金情况如何?” 说了养生堂的事情,潘厚仁也终于想起要关心关心集团的资金情况。而段灵玉的回答让潘厚仁很满意。事实上并不是每个商号都能像潘氏集团这般现金流充足,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潘氏集团的主营业务成本极低,而利润极高的缘故,而这一点,除了潘氏集团的真正核心人物,根本就不知道。 在安南的那些林场山地,最开始潘厚仁指示收购的时候,正是安南发生大瘟疫的时期,一个镇子一个镇子的成为荒漠,完全就是便宜了潘厚仁,几乎是以难以想象的底价拿下了一片又一片的成林山地。 当然,对于没有强力运输方式的安南人来说,即便守着那些树林也换不成钱,如今潘厚仁出钱收购了这些土地山林,对于安南王国目前来说,是一件好事! 而潘厚仁为了保证潘氏集团在安南的利益,甚至直接向安南皇帝提出了要求,在安南组建了“护林队”,其实就是属于潘氏集团自己的军队。 这个命令最开始潘厚仁只是让安南那边的人自己在负责,当他决定将潘氏集团的总部搬迁到京师之后,留在昆明的段正鑫就彻底接手了安南那边的事务,而按照潘厚仁的指示,段正鑫掌握的“护林队”,其成员基本上是从云南边陲的少数民族当中挑选,也有“采购”来的——少数民族买卖人口可是不犯法的,就连大明朝廷都不管。 最近一次段正鑫送来的信息当中显示,如今在安南,潘氏集团的护林队人数已经超过了三千人,说是一支军队都不差了,而且因为大多数少数民族民风彪悍,故而这支军队的战斗力远胜安南王国的国家军队。 段正鑫对于这支军队的管束那是相当严格的,加上高额的军饷,到目前为止这支军队的成长让潘厚仁感觉满意。 当然,无论如何这种事情都是不能拿到明朝境内来说的,稍不留神就有可能因此而受到攻歼! 有这样一支军队维系安南那些林场的安全,就等于是给了潘氏集团充足而稳定的货源,加上造船厂、北京城的巨大市场,潘氏集团的利润不节节拔高那才是怪事儿! 照理说吧,一个商号发展到潘氏集团这样的规模,接下来的事情就应该是开展钱庄的业务了,否则巨大的现金储备就成了浪费,存在仓库里的银子并不能生仔啊! 这也是段正鑫的建议,既然潘氏集团是“国”字号的,就应该向着钱庄的方向发展,在强有力的社会关系和武力支持下,绝对不用担心放出去的贷款会收不回来。 在中国古代,钱庄其实跟当铺是密切联系的,在老百姓眼中,这两者都是典型的吃人不吐骨头,声誉并不是很好! 段正鑫等人建议潘氏集团向钱庄发展,可潘厚仁却不这样想。商号规模庞大之后巨大的现金储量才如何处置?除开应该支付给皇家的那部分分红之外,潘厚仁还有自己的打算! 虽说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潘厚仁发现大量的历史重大事件都已经发生了变化,或者是提前了,或者是缩后,但是该发生的,好像始终会发生。就好比说迁都这个事情。 如今北京城正在如火如荼的修建,而且紫禁城已经临近尾声,应该说,在潘氏集团源源不断的原材料支持下,北京城的修建比历史上更快,也就有可能比历史上提前建成。 那么潘厚仁认为,潘氏集团下一步的工作重心就应该是北京城,而不再是南京这个地方了。 所以他将大量的现金用于收购北京的地皮,在众多朝臣富豪还在观望的时候,潘厚仁已经开始做这件事情了。 利用跟工部的关系,潘厚仁能够找到性价比最高的京城地块进行收购,不管他现在已经是繁华的商业街还是一片荒漠,能够看到最终规划图的潘厚仁,自然能够让利益最大化。 “相公,北京城那边的收购已经告一个段落了,妾身不是很明白,为何您要在城墙根下收购那么大一片的荒地,而且不准任何人在上面建筑?”这个案例是段灵玉最不能理解的,相对来说,潘厚仁指示收购的那块地算是潘氏集团建立以来收购的最大一片地,甚至可以说是不计成本,更重要的是那块地目前就是一片荒漠,不仅仅不适合居住、耕种,而且还有死水塘和丘陵,即便是将来要改造,也会花费巨大的资金! “嘿,这个嘛,灵玉你就有所不知了!你老公我眼光长远啊,那块地皮,将来会成为我们潘氏娱乐集团最大的娱乐项目!” 潘氏娱乐集团? 是的,在潘厚仁的打算当中,潘氏娱乐集团将会从潘氏集团当中独立出来,而这个新成立的集团股份将不会再有朱棣的份,仅仅只有朱瞻基有资格入股,而且还不能占据主导地位。 潘氏娱乐集团的规划,目前仅止于潘厚仁的女人知道,其他任何人他都没有透露丝毫,只因为担心消息走漏让朱棣知道了,惹出祸事来。 “相公,你说是最大的娱乐项目,能不能说给妾身听呀?”这个事情段灵玉还真是有些好奇,概因为她实在是想不到这样一片荒地究竟有什么好的娱乐项目值得潘厚仁如此重视! 这不能怪段灵玉目光短浅,实在是这个时代的人想不到。 “嘿,灵玉宝贝,你会骑马嘛?” 骑马段灵玉自然会,虽说因为地域的原因,段灵玉只骑过相对矮小的滇马,但也算是骑马不是么?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群人骑着马儿比赛速度,障碍,或者是打马球,而你在一旁观看呢?”潘厚仁不慌不忙的问道。 “这个.应该有点兴趣吧!”段灵玉想想之后,随即也明白过来,“相公,你不会弄这么大一片地,就是用来让大家看的吧?那能赚多少钱呢?” “当然不是光看看那么简单咯!你想想啊,如果其中一名骑士或者一匹千里马你很喜欢,可是别说总说他不行,要给你赌一把,你会不会花钱买自己看中的马儿赢呢?” 潘厚仁脸上带着阴险的笑容,这才是他收购那块地的终极目的——兴建一个真正的赛马场! 在大明朝,赌博并不是朝廷明文禁止的,况且汉人向来不善骑射,潘厚仁相信若是他跟朱棣提出兴建一个可以提升百姓对骑马兴趣的场所,朱棣一定会同意的! 有这样两个因素,潘厚仁相信即将开始兴建的赛马场,将来一定会成为潘氏娱乐集团下最辉煌的一个项目! 第411章 飞升之后 因为东厂的成立,京师着实是乱了一阵子。 不出大家所料,因为黄俨成立东厂缺乏人手,还真是将严宽给调了过去,暂时担任他的副手,至于说东厂将来会不会像锦衣卫那样,每个布政司都安排一个卫所,还很难说。 东厂跟其他机构不同,能不能发展,怎么发展最终还是只能听朱棣的,如果说锦衣卫是朝廷的鹰犬,那么东厂就是实实在在朱棣家养的看家狗了,吃的用的就指望着主人家呢! 而因为东厂这档子事情突然而起,大家还弄不清楚真正的状况,连带着也就暂时没人来找潘厚仁的麻烦,不管是国色天香还是养生堂,都照样经营着。 按照潘厚仁的要求,吴燕在管理的养生堂弄了三天的免费参观,抽奖活动之后,一时间在京师也算是声名鹊起,成了不少人津津乐道的事情。其实不管是过去还会将来,国民只有在生活无忧的情况下,才会考虑到养生的问题,饭都吃不饱谁还管自己能活十年还是二十年? 按照潘厚仁跟朱棣宣传的思路,服务行业的兴衰可以表现出一个国家的富强程度,而养生行当的繁荣则是百姓素质提升的一个指标,越是多人关注自身的健康,就证明这个社会越是正常。 而养生堂日渐繁荣的生意也就证明,朱棣是个英明神武的皇帝。有朱瞻基作为证人,朱棣是实实在在的吃了潘厚仁这个马屁,而且还是吃的笑眯眯的。 养生堂三天的活动结束之后,不仅仅客源量翻着番的上升,而且消费高档项目的客人所占比例也是越来越高。这样的情况让潘厚仁不得不打算,开设分店了! 眼红养生堂的人也有,可惜他们没有技术啊!别小看按摩技师,没有经过一段时间的专业培训,那还真不成!而且在养生堂开设初期潘厚仁就预料到可能出现这种情况,对人员的配备本身就是按照三倍来核算的,也就是说哪怕他在京师里再开两家同等规模的养生堂,也不会出现技师不够的情况。 至于说从养生堂挖客源,那就更别想了! 在中国古代虽说律法的制定本身就有偏颇,但唯独对于契约这一块,无论是朝廷还是民间都相当的重视,其契约本身的约束力甚至超越了所谓法制的后世,只因为这个时代的中国人,还在真正讲究“诚信”,而契约本身代表的就是一种诚信的精神。 基于这种契约精神,养生堂跟所有技师高额回报的同时,签订的契约也是限制性的,也就是说即便不愿意继续留在养生堂工作,在养生堂学到的任何技能也不能外传,否则的话就将面临高额的赔偿! 这种高额高到了一般的商会都难以承受的程度,总的来说,基本上不会有技师敢于暗中接受其他人的邀约。 另外一边,从太平港传来的消息,倒是让潘厚仁狠狠的高兴了一番! 赖三提出的购买船厂的费用,潘厚仁是毫不犹豫的批了!只因为赖三在来信当中将这笔费用的去处说的非常清楚,甚至于他心中的想法都是一字不漏的告诉了潘厚仁。 就冲着这一点,潘厚仁是很欣赏赖三的,如果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实在是不便离开京师,潘厚仁都想亲自前往太平港,一来是好好的视察视察孙家造船厂,二来也算是去犒赏赖三。 在给钱的同时,潘厚仁也没有忘记给赖三布置任务,如今潘氏集团的运输业务日渐繁重,仅仅依靠郑和提供的那支运输舰队已经不敷,抓紧时间打造自己的运输船队才是眼下的第一要务。 潘厚仁给赖三布置的任务也很简单,让孙家造船厂发挥出百分之两百的产能生产大船,至于说船厂如何才能发挥出百分之两百的产能,那不是还有个空闲的太平港船厂么,相信赖不包会知道该怎么做的。 是的,当郑和远洋舰队出航之后,京师宝船厂仍旧是在满功率的生产官船,可是在福建的太平港船厂就没有那么忙了,正好可以“借用”船厂的工匠,甚至是场地。 只要付出相应的代价,这些都是可以谈的嘛,又不是让太平港船厂制造私船,建造的主体还是孙家船厂,只是借用了太平港空闲的资源而已。 按照赖三的说法,孙家造船厂目前还没有足够的能力生产千料以上的大船,不过若是有太平港船厂“协助”的话,相信一年之后,就有能力生产两千老以上的大船了! “赖三这个小子确实不错,秀娘你看看,应该怎么提拔提拔?” “厚仁啊,虽说赖三办事得力,可毕竟进入潘氏集团的时间还短,你一年都开到八百两工钱了,怎么还想着提拔呢?依我看啊,明年再说吧!”秀娘皱了皱眉头,身为一个女人,即便她是解缙的女儿,在某些方面眼光仍旧是不如潘厚仁的。 倒是漪梦,听了秀娘的话之后缓缓摇头,道:“姐姐啊,话不是这样说的,妾身听来,那赖三过去的日子也不好过,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起色,想必还是需要很多装点门面的物事,如果实在是不愿意给他提高工钱的话,妾身建议,是不是以潘氏集团的名义在太平港置下一些不动产.。” “漪梦此话有理!”不等秀娘发表意见,潘厚仁就拍了板!的确也是这个道理,若是不能让赖三感觉到组织对他的关心,将来又岂能死心塌地的给组织工作呢?这个时代毕竟不是后世交通通讯那样发达,而潘氏集团注定将来会全方面的发展,成为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每个独当一面的人,潘厚仁都需要他们对集团有足够的忠诚度,否则潘氏集团这个巨人就会举步维艰,甚至是在一定时候分崩离析。 秀娘嘴皮子动了动,见潘厚仁都点头,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淡淡的看了眼漪梦。 倒不是说秀娘会因此而忌恨漪梦,只不过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要知道她才是潘家的大妇呢,至少从目前的情况来说。 而那漪梦也是聪明,并不因为潘厚仁肯定了她的意见就傲娇,反而是一个劲儿的跟秀娘说好话。 看到两个女人的表现,潘厚仁心中暗暗有数。 其实在他看来,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秀娘在家中的地位是绝对不会动摇的,而漪梦的聪明也决定了她在潘府里生存能力。 从某种意义来说,潘厚仁是很鄙视那种几个老婆一家亲的“艺术情节”,人都有私心,况且是在感情方面,只不过中国古代的婚姻制度就是如此,身为一个男人,而且是有钱有权的男人,潘厚仁也没有打算去改变这种制度,他只能遵循千年以来的古制:后院里总要有个女人管理起来。 君不见后宫里还有个皇后,甚至于皇太后么?就如同这天下一般,若是没个共主,迟早是要乱套的。 而就在这个时候,在距离京师遥远的武当山上,一件堪比皇上驾崩的大事也发生了! 当四疯接到信息返回武当山之后,就被张三丰带去了后山一个秘洞当中,也不知道师徒两人究竟在做什么,总之一进去就是七天七夜。 当第八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武当山上突然仙乐阵阵、异香漂浮,晴朗的天空当中,一道七彩长虹接入武当山颠,漫山遍野的鲜花突然之间齐齐绽放,不论是凶禽猛兽还是小动物,也都从藏身之所出来,默默的头朝着长虹落地之处,放佛是在朝拜什么! 这等异象千年难得一见,而看到这异象的武当弟子先是心中一抖,随后就不免有些哀伤了! 整个武当山上,唯一能够产生这种异象的可能性,就只有祖师爷张三丰了! 而当他们看到四疯一脸表情复杂的孤身出现在武当金殿门口时,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心中的猜测成真了,祖师爷他得道成仙,白日飞升了! 且不说张三丰是否是真的白日飞升,至少有一点是真的,那就是从今后,武当派永远失去了张三丰这颗顶梁柱了! 按照四疯的传话,武当山上举行了连续三天的庆典,之后就是传承问题。找辈分来说,四疯应该成为武当掌门,他的辈分甚至比如今的代理掌门都要高上一辈,也就是说如今武当掌门正好是跟潘厚仁一个辈分的。 可惜四疯说他不想当掌门,而且师傅张三丰也专门制定了掌门的人选,他要遵照师傅的旨意,在做完七七四十九天的静修之后,去找潘厚仁。 至于说为啥张三丰要让四疯去找潘厚仁,四疯没说,他不说,就再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理由了。 按照规定,张三丰举霞升天这种事情自然是要上报朝廷的,这可不是什么小事,毕竟当初朱棣是认定了张三丰这个国师的。 当朝廷这边接到武当山报讯的时候,潘厚仁自然是收到了通知,前来通知的,是个武当山的小道士。 “完了,祖师爷不见了!” 潘厚仁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什么白日飞升成仙成佛的事情,在他看来,张三丰是实实在在的不见了,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张三丰是潘厚仁在这个世界上的依仗之一,他甚至不知道,当张三丰离开这个世界之后,四疯还会不会继续留在他的身边,更重要的是,张三丰的“飞升”,会让朱棣对他潘厚仁的态度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张三丰这个活生生的“老神仙”的飞升,更多的只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跟他们日常的生活毫无关系,但是对朝廷里的很多人来说,意义就迥然不同了! 正在各地如火如荼进行的佛教寺庙庵堂的“整顿”工作放佛是一下子被“釜底抽薪”,冷了下来,而高歌猛进的道教,也因为张三丰的离去而瞬间失去了不少前进的动力,甚至于有些萎顿了。 因为这事,朱棣不得不将潘厚仁专门招进宫中当面了解情况。 在经过了一开始的寒暄之后,两人的谈话很快就切入了正题。可惜的是到现在为止,除开那个来传讯的小道士之外,潘厚仁再没有什么其他渠道获知的消息,四疯还在武当山上蹲着呢,面对朱棣的询问,潘厚仁也就只有摇头已对! “我朝之国教必须是道教,这点无论如何都不能更改,即便是老神仙不在人世了,朕也不会更改,潘爱卿啊,你有何建议?” 第412章 真理屁 到最后朱棣终于露出根本的心思,其实也是担心张三丰飞升之后,崇尚避世精神的道教会渐渐不敌佛教,从下面汇总的情况来看,已然有这样的趋势。 “其实皇上也不用过于担心,佛教也好,道教也罢,仅仅是个信仰问题罢了!不管是道宗也罢,佛祖也好,总归不会显身给老百姓饭吃,依微臣看,谁能让老百姓吃饱肚子、有房子住,生活富足,谁就是老百姓心中的真神!” 潘厚仁沉思片刻,昂然而出的话纯粹就是在拍马屁,然而这马屁当中又饱含真理,可称为“真理屁”,朱棣嗅来嗅去,还真是嗅出了味道,不住的点头,“爱卿此言有理,有理!管他什么教,也不能填肚子!” “可不是这个道理么?皇上,如今大明在您的统治下,大多数地方已经能够做到丰衣足食,老百姓们基本上安居乐业了,他们信仰什么宗教不重要,不过就是跟着瞎闹瞎闹,真要是有人利用宗教让他们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难不成他们还真的会去干?一面是吃的好,穿得好,一面是弄个不好就要掉脑袋,只要不是傻子,怕都是会做出正确选择的!所以皇上完全不用过于担心。” 这话其实潘厚仁只说了一半,剩下那一半的意思,不外乎就是希望朱棣与其将心思放在宗教信仰方面,不如将心思放在如何提高老百姓生活质量,提高大明整体国力方面。 而这些话绝对不是潘厚仁随便说说而已,就拿后世那个典型的案例来说,如果不是国内医学技术落后而且收费混乱高昂,谁会傻乎乎的相信念念经就能不药而愈? 故而很多问题的根子不是在谁在引导老百姓的思想,而是谁让老百姓无可选择! 朱棣虽然可以称为暴君,但从骨子里他是希望能够为大明朝的老百姓做事情的。有人曾经说过封建帝王制度之落后,其实反过来想,在某些情况下,当皇帝的恐怕是最坚决的反腐倡廉者,至少在大明朱家统治时期,从朱重八开始,整个大明朝就一直在提倡这一点! 可惜的是皇帝们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彻底解决贪污腐败的方式,而导致这样一个悲观结果,不仅仅是因为思想进步性不够,同时也是社会科学发展程度不够导致的。 “今日跟潘爱卿聊过,朕感觉心情舒畅了很多,潘爱卿果然是国之栋梁,将来定要为我朝多多出力才是!”朱棣面带微笑,捋着长须而道。 “皇上,微臣身为大明人,死为大明鬼,但有薄学,敢不为皇上、为朝廷效死?”表忠心这也算是潘厚仁的拿手好戏了,短短一句话,愣是让朱棣合不拢嘴,不住的点头,表示欣赏。 但片刻之后,朱棣收敛了笑容,压低声音道:“厚仁,东厂朕可是按照你的意见弄起来,可是银子却是流水似的花了出去,这如今才搭了骨头架子,若是想要将东厂的机构分散出去,那需要的银钱可就是个天文数字了啊!你倒是说说,该怎么办?” “这个.”潘厚仁怎么也没想到,朱棣竟然会拿东厂的运转问题来跟他商量,照理说这个事情怎么也轮不到他潘厚仁来开口。只不过“东厂”这个词确实是从他潘厚仁口中冒出来,甚至让东厂完全独立于朝廷之外运转也是潘厚仁提出来的建议,从这个角度来说,他又确实应该承担一定的责任。 “皇上,这个开销其实主要可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机构办公费用,一部分是人员俸禄,是吧?” 只不过朱棣这问题还确实不容易难住潘厚仁,作为一个历史学讲师,潘厚仁肚子里的存货还是有不少的。 “你说的没错,确实就是这两个重点,尤其是那俸禄,东厂里的人既然不属于朝廷,那俸禄应该如何核算呢?”朱棣皱了皱眉头,别看东厂已经挂牌,其实很多东西还是一片空白,这点算是帝王制度下的一个巨大缺陷——很多事情都是皇帝拍脑袋想出来的,完善起来很麻烦不说,甚至有可能是无解的。 “皇上,办公费用容后微臣再禀,先说说这个人员经费吧!” 潘厚仁清了清嗓子,开始给朱棣上课。 严格意义上来说,潘厚仁并不是想给朱棣上课,他只是想提朱棣节约经费而已。朱棣可是在上朝的时候当着文武百官夸下了海口,东厂的设立、运转都跟朝廷毫无关系,不用国库一个通宝!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潘厚仁也是一边说一边思考,用了半天的功夫,总算是换来了朱棣满意的点头,甚至让黄俨亲自送潘厚仁出宫。 “三弟啊,你的脑子真是好用的让愚兄妒啊!真是难以想象,若是你能像愚兄过去那样常伴皇上身边,那我大明必然又是另外一番景象!”站在宫门口,黄俨好不掩饰自己对潘厚仁的钦佩,倒是让潘厚仁有些汗颜,连连摇头,“不过就是说了些不中用的话,甚至还让大哥你掌管的东厂多出了很多难于预料的麻烦,还请兄长不要见怪啊!” “哪有什么麻烦!” 黄俨脸上的表情可谓是非常认真,摇着头道:“厚仁你这话就有些过了!其实直到今日上午,愚兄我都在思考这些问题,喏,头发都白了一大片了,愣是一个解决方案都没找出来,若不是厚仁你提供的那些方法,依愚兄看啊,皇上怕是都要犯愁一阵子!嘿,现在倒是好了,明日早朝的时候,愚兄还真像看看那些大臣们的精彩表情!” “大哥,玩笑归玩笑,可是不能让那些大佬们知道这些馊主意都是出自我的嘴巴,否则小弟我是啥事儿都不用做了,直接卷铺盖跑路了!” “谁敢!” 黄俨两眼微微一眯,眼神却像是两把刀子般透射出来,“咱家倒是要看看,东厂正式运作起来之后,还有谁敢欺负咱家的好兄弟!哼,看谁不顺眼,咱家就通知张晓谶去!” “极是,大哥说的极是,谁要是敢不尊重咱们兄弟俩个,大哥你不用给小弟我面子,直接放锦衣卫就是了!” 潘厚仁也是开着玩笑,说到“放锦衣卫”,哥两个顿时开怀大笑起来。 “大哥你回去吧,留步!” 告别了黄俨,潘厚仁走上回家的路。为了保持低调的生活,潘厚仁几乎是从未曾动用过黄俨的马车,即便是奉旨进宫也不例外。 因为跟朱棣讨论东厂的运作模式,以至于潘厚仁走出宫门的时候,又是快要到掌灯的时候,虽说在宫中朱棣还算体贴的让人给他送上了些点心填肚子,可是那些不到巴掌大小的小玩意儿又如何能够填饱潘厚仁的胃,反倒是让他肚子里的馋虫折腾的更加厉害! 京师的夜市也不仅仅烟花巷子才热闹,各种小吃也是层出不穷,这让潘厚仁起了不回家吃饭的心思,跟带来的家丁说一声让其回去报道之后,潘厚仁带着放松神经的心态,开始在京师的大街小巷里穿梭起来,准备找一家生意最好的店子吃晚饭,顺带连宵夜一起了。 在平常人看来,晚上在外面吃饭应该是极为平常的一件事情,可是对于潘厚仁来说,这种时候还真是不多,只因为他本身就不是京师人,到了京师之后至今仍可算是人生地不熟,仅有的几个熟人,也是那种根本不会走到大街上找饭吃的那种,岂会有这种享受的机会呢? 顺着人流在街上行走,对于潘厚仁来说有种新鲜感,他此时已经彻底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完全是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观光者,在审视着这个即将被大明朝遗弃的城市! 是的,即将遗弃,一旦正式迁都,京师就成了后世沿用的“南京”,成为那个在二十世纪中叶给所有中国人带来一次巨大伤痛的名字,潘厚仁甚至还记得后世有部电影,叫做《南京,南京》 如果要说谁是历史的罪人,光是说那个朝代怕是有些晚了,说是辫子自北南下,在少数汉人的带领下用铁骑和钢刀征服这个花花世界时,也晚了! 往上追溯,潘厚仁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民族的血性被阉割,但站在此时的南京,潘厚仁知道,这是这个民族最后救赎的机会! “客观,吃驴肉么?天上龙肉,地下龙肉啊!” 不知不觉间,潘厚仁走到一家卖驴肉的饭馆门口,听得那小二在门口张罗,加上鼻孔里嗅到的香味儿,顿时让潘厚仁驻足,微微思索之后转身就走了进去。 这驴肉店门面不大,也没有楼上楼下,进门曲尺柜台,其后五张桌子,再后面就是一间半隔断的伙房,简单明了。 或许是因为价格的原因,也或许是别的什么理由,总之现在店里面五张桌子只坐了三张,潘厚仁算是第四桌客人,戴着白帽子的店小二抖下肩膀上的白毛巾惮了惮桌面,就开始报菜名。 菜式不多,都跟驴肉有关,潘厚仁简单的点了个火烧驴肉,一盘卤驴片,一壶薄酒,让小二快快上菜。 如果从食客的数量来看,这驴肉店确实不咋地,可是空气当中浮荡的香味却是让潘厚仁口水一阵阵,暗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太饿了,才会觉得这家的猜特别的香? 可是当菜上来之后,潘厚仁尝了几口,才真正是由衷的赞叹,当真是地上驴肉,加上店家的整治之后,味道实在是太好了。 两盘肉加上一壶酒,潘厚仁吃起来是风卷残云一般,不到一炷香功夫就扫了个精光,正当他考虑是不是要打包一些回去给秀娘等人尝尝时,却无意当中听到身后那桌客人说话。 照理说在这种开放式的公众场所,声音杂乱很难让人听清楚说的是啥,但人脑其实也有“关键词过滤”这种隐形功能,正是因为背后那桌客人提到了“养生堂”这样一个对于潘厚仁来说极其敏感的词汇。 “真的?养生堂洗个脚就能让身体好起来?” 前面的话潘厚仁没有注意,他只能是接着后面的听,很显然这些人是在讨论养生堂脚底按摩对于身体的益处,只不过说着说着,又聊到了国色天香身上。外界其实并不是很清楚国色天香跟养生堂都是潘厚仁的产业,只有少部人才知道。 潘厚仁此时倒是不忙着走了,干脆坐下来听听京师里这些人对于国色天香和养生堂的看法。 第413章 找个耍无赖的 总的来说还是正面评论比较多一些,比如国色天香的姐儿们条件都比较好,穿着打扮也有特色,更不用提传说中的贵宾级服务,一般来说在这种街边小店吃饭的人,是享受不到的。 这也是他们诟病的地方,国色天香的门槛实在是高了一些。对于潘厚仁来说这个不算是缺点,也不是需要改进的地方,国色天香本来就是专门为有钱人准备的娱乐场所,潘厚仁深知不能引起行业公愤,虽说他也可以再开设一些低端的勾栏院子来吸引顾客,但就如后世的苹果坚决不做低端手机一般,潘厚仁也没有做普通勾栏院子的打算,留一部分市场出来不仅仅可以给同行喘息的空间,同时也保证了品牌的价值。 原本以为没啥值得好听了,已经让小二打包好一些招牌吃食,准备结账离开的潘厚仁,却又突然听到有个声音说道:“我听说啊,那驯鹿社里的学子们,打算去找国色天香的麻烦,他们准备后天组织人,去国色天香门口静坐呢!” “啥?” 不仅仅是那桌的食客在问,就连潘厚仁的心中都是“咯噔”一下,低头皱眉,潘厚仁心道:“不是吧?驯鹿社,这还没完没了了?” 虽说潘厚仁知道自己跟驯鹿社之间的矛盾并没有化解,事实上只要那杨稷还在驯鹿社里,双方之间的矛盾就化解不了,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驯鹿社竟然会采取这种近乎于极端的方式来向自己开战! 一面心中庆幸,潘厚仁一面也是在暗暗提醒自己:大意了,大意了!到了京师之后怎么就忘记了安插民间的情报网络呢? 以前在昆明的时候,潘厚仁乃是土生土长的混子,手下可是有一票小弟的,大街小巷里流传什么,用不了半天的功夫就会传到潘厚仁的耳朵里,可以说就没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照理说潘厚仁这个年纪也应该是继续在街面上滚混才对,可是因为心理年龄过于成熟,加上一直忙个不停,潘厚仁又哪里来的时间去结交混子? “不,不对,少爷我手里还是有个人的,唔,是该去找他来好好聊聊!” 潘厚仁走出驴肉店时,心中想到的人,正是原本朱勇身边的跟班,杨国! 杨国此人就属于是地地道道的街面混子,家境不好却有个成国公这般贵亲戚,可惜小时候没有读书的条件长大了没有读书的心,只能是跟在成国公屁股后面当了个跟班。 自从那杨国被潘厚仁提点之后,朱勇为了避嫌,就不让杨国再继续跟着他了,谁知道潘厚仁忙劲上来,倒是将杨国这个人给丢到爪哇岛去了,弄的这些日子以来,杨国是不上不下,难受的紧! 这不,等到潘厚仁吃过驴肉第二天一早让家丁去把杨国找来,这个曾经接着成国公名头狐假虎威的混子,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 “最近是忽视你了,过的可还好?” 潘厚仁瞅着杨国那沮丧混合谄媚的神情,心头是暗暗好笑,脸上却半点没有表示,只有亲切。 “还好,还好,能够得到潘爵爷提点,乃是小人的福分!”杨国又岂会当着潘厚仁的面说实话,君不见成国公在潘厚仁面前都怂了么?况且最近街面上传的那些消息,一直在盼望着潘厚仁“宠幸”自己的杨国,那是半条都没漏过。 “最近都在忙啥啊?” 明知道杨国最大的可能就是“赋闲在家”,潘厚仁却是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弄的杨国又是满脸的狗屎样,摇头也不是,点头也不是,只要扯开话题,道:“爵爷,最近小的也没干啥,只是忙着帮爵爷打听消息来的!” “哦?” 杨国的醒目让潘厚仁有些意外,微微一顿之后便问道:“你都打听到了些啥啊?” “最重要的一条,怕是那驯鹿社的斯文败类,明天要去国色天香闹事。”杨国说的很是谨慎,一面说两只眼睛一面在瞅潘厚仁脸上的神情变化,见潘厚仁表情纹丝不动,那杨国眼神顿时有些沮丧,显然他以为说出来能够让潘厚仁震动,提升自己在潘厚仁心中的份量,可是最终的结果,却让他有些失望。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 当领导的总要给下属希望,若是打击的过了,反而不好。深知领导艺术的潘厚仁在杨国开始陷入沮丧之后,脸上堆出笑容,和颜悦色的道:“杨国啊,其实你这个人很有本事的,若是仅仅打探个消息,未免有些浪费人才的嫌疑,喏,我给你准备了纹银三百两!” “三,三百两?” 杨国脸色微微一变,两只眼睛里都放出光来。 “爵爷,小的能够为您做点啥呢?” 这杨国果然是很醒目,潘厚仁刚刚一提钱,他就知道自己是有工作了。这种理解能力,确实是只有像杨国这样的社会底层生活者才会具备。 “既然你已经知道有人企图对本爵的国色天香不利,那么你拿了我的银子,可有信心处理此事?”潘厚仁不慌不忙的问道。 “这个.”那杨国既然知道想对国色天香不利的乃是驯鹿社的那些学子,又岂会不知其中的轻重?他沉吟起来,直到潘厚仁有些不耐烦的拍了拍椅子扶手,杨国才一副壮烈就义的神情抬起头来,“请爵爷放心,小的一定将此时摆平!” 潘厚仁突然之间笑起来,笑的很.稳重。 “杨国啊杨国,爵爷我曾经也是在街头混过的人,你以为刚刚那一番装模作样就能骗过本爵了?若是你没有法子,你会主动提出这事情来?躲也躲不及啊!罢了,你不用解释,听爵爷我说!” 给杨国准备的不是三百两的银票,而是三百两的现银,潘厚仁知道对于杨国这种人来说,现银远比银票来的震撼,更重要的是,现银容易花掉,只有让杨国永远处在一种对金钱的饥渴状态,才更好驾驭。 说个不好听的比喻,杨国就是狗,而潘厚仁不会给他一次吃饱的骨头,更不会让他有储存骨头的机会! “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第一,务必不能在国色天香门口闹起来,第二,不能牵连到爵爷我,你可能办到?” 被潘厚仁揭穿之后,杨国显得有些尴尬,不过这种尴尬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他是混子,混子还要脸么? “能,请爵爷放心!” 杨国将胸膛是拍的“嘭嘭”作响,在潘厚仁的笑声当中接过了沉甸甸的钱袋,对于一个渴望金钱的人来说,别说是三百两纹银,就算是三千两,他也能一弓脊背,抗起来。 “去吧,不要让本爵失望!” 挥手让杨国带着钱离开,潘厚仁目送那杨国走出院子,此刻,他心中突然有种大权在握的感觉。 “哈,不过就是面对个混混而已,怎么就这么没出息啊!”自嘲的笑了笑,潘厚仁随意也去安排起来,他不能将所有的事情都压在那杨国一个人身上,若是有个万一,那国色天香岂不是成了笑话。 再有就是这个驯鹿社了,真是让潘厚仁有些恼火。杨稷这小子自己不敢出头来跟潘厚仁斗,来来去去都扯着驯鹿社的大旗,这让潘厚仁连带着也把驯鹿社给恨上了。 “不过就是个读死书的破地方,值得你们骄傲啥?那种死板的教学方式跟后世又有啥区别,甚至是连后世都不如!他娘的,出来一群两脚书柜很有意义么?驯鹿社,你要是惹毛了本少爷,就让你玩完!” 连续忙了一整天,等到传说中驯鹿社要来踢场子的那天,潘厚仁早早的就来到了国色天香里坐下。 他在二楼的一个回廊尽头摆上了躺椅,而小婵娟则是亲自在旁边伺候着。 “东家,您说今日驯鹿社的人会来捣乱,那妾身要不要准备准备?”虽说潘厚仁人就坐在这里,可小婵娟脸上还是有那么一丝紧张,只因为她在国色天香这里已经找到了她自己的人身定位,就如同在昆明的春兰阁时那样,瑶瑶选择了从良成为潘府的一个丫头,或许将来有机会被潘厚仁收入房中。但是对于小婵娟来说,她已经习惯在勾栏院子里这样的生活,况且在国色天香,有潘厚仁支持的她,已经不是那个“半点朱唇万人尝”的风尘女子,而是一个伟大的妈妈桑,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好,很好。 “准备啥呢?”潘厚仁淡淡一笑,转过头来望着小婵娟:“怎么,东家我安排的事情,你还不放心?” “妾身没有这个意思.”不管小婵娟在国色天香里如何的说一不二,可是在潘厚仁面前,她永远都是当初的那个小姑娘。洁白如玉的贝齿咬了咬豆蔻般的红唇,小婵娟放低身段,压低了声量,道:“东家,您啥时候有空也该来国色天香放松放松呀,妾身.妾身亲自伺候您。” 亲自伺候? 虽说国色天香在京师开张的时间并不是太长,可早已经是名声远播,顶顶有名的婵娟娘那也是让不少男子魂牵梦萦,正所谓女子的美,一整容二化妆三穿戴四灯光,虽说这年头整容还是天方夜谭,但后面三样,潘厚仁可是已经在国色天香里做到了这时代的最好,故而凡是来国色天香的客人,无不是被迷的神魂颠倒。 小婵娟作为掌柜的,自然也是时时刻刻将自己打扮到极致,加上她本身条件就好,成为国色天香的形象代言人也属正常。 可是整个京师谁都知道,国色天香的婵娟娘那是不陪客人的,即便是国公之流来了,大不了也就是一杯水酒表表心意罢了。 然而现在,婵娟娘竟然主动说出要亲自伺候潘厚仁,这倒是让潘厚仁心中微微一动,两眼深深的望进小婵娟的眼窝当中。 “这小丫头心头究竟想的是啥?”潘厚仁脑子里这样想,却是忘记了,自己的生理年龄,却是还不如人家小婵娟大呢。 “以后有的是机会,是了,趁着现在无事,小婵娟,我有个想法,你看看能不能行?” 见潘厚仁岔开话题,小婵娟心中难免有些失望,只不过她从小生活在勾栏院子里,掩饰自己真实情绪可谓是看家本领,眼波流转之间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甚至颇有些雀跃的问起潘厚仁是啥样的想法。 第414章 你讲道理我耍无赖 “那白玉兰至今仍旧没有服软,如今京师里够档次的,也就是咱们的两家国色天香,以及她白玉兰的暖阁了,不如这样罢,咱们弄个‘真爱五姑娘’的评比,她暖阁不是有四季花什么的头牌么,当初挖墙角的时候我已经放了暖阁一马,嘿,这次一定要把她们搞下去!” “真爱五姑娘?” 单纯的女人或许不能听出这五个字里蕴含的意思,可小婵娟不单纯啊!口中重复着这五个字,整张脸却是红了起来,随后还啐了一口,低声道:“东家啊,你可真不是一般的.” “坏?嘿,我是勾栏院子的东家,能不坏么?咱们要弄,就要弄点噱头出来,对于这世界上千千万万的男人来说,还有比五姑娘更贴心的么?就这么定了,回头你好好的构思构思,我事情多,指不定啥时候就忘了。这事情你也跟风野子商量商量,到时候我再写几个曲子出来用.” “东家你要谱新曲了?” 小婵娟听潘厚仁这么一说,两眼顿时闪烁起光芒来,对于国色天香来说,潘厚仁谱的那些曲子可真是重头戏,可以说很多国色天香的贵宾都是冲着国色天香演绎的那些歌曲来的。 “嗯,等手里的事情稍微松动,我会弄几首给风野子的,放心.哟,人来了!” 因为潘厚仁所在的位置较高,即便是坐在椅子上,也能看到远处的街角,一群穿着丝绸长衫的年轻人,正迈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伐朝着国色天香而来。明朝时期普通人不得穿丝绸,像这样一群穿着绸缎长衫还顶着方巾的年轻人,除了驯鹿社也实在是找不到其他地方可以纠集了。 “来了?” 小婵娟臻首探向回廊栏杆之外,声音却略微有些颤抖。 “看看那杨国的手段吧!” 跟小婵娟的紧张相比,潘厚仁心中却很放松,他相信杨国,更相信自己备下的后手! 驯鹿社这二十几个学生,年纪原本就是十七八岁,正是青春气盛的时候,说通俗些,就是一群“愤青”,虽说潘厚仁从不曾看不起愤青,他在后世也曾经是个愤青,一个算是老资格的愤青,可他时常提醒自己,当愤青可以,但是不能因为自己愤青,就被别人利用! 被人利用的愤青就没有资格再叫愤青,而应该是叫“傻青”。 在潘厚仁看来,那些此刻正义愤填膺朝着国色天香而来的驯鹿社学子,其中大部分就是被人利用的傻青。 这群学子当中除开傻青之外,就是杨稷和他的狗腿子,属于别有用心的一群人,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要引导驯鹿社跟国色天香发生冲突。 面色阴沉的杨稷走在一群学子的最后,他不是跳的最厉害的那个,这种习惯性的保护自己,也是杨稷在他老子潜移默化下形成的性格。此时杨稷心中正在盘算,若是一会儿闹起来之后,最好不能去找五城兵马司,而是去找都察院的御史! 虽说杨稷根本就还没有步入仕途,可毕竟家中有个内阁大臣的爹,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只要他愿意问,装出乖宝宝的模样,他老子杨士奇总会不厌其烦的说给儿子听的。 故而杨稷知道在前几天,潘厚仁让都察院和锦衣卫一起栽了个大跟头,他甚至知道引起这个事件的幕后人,正是在驯鹿社里一直想跟他别苗头的刘重! 虽说他跟刘重目前算是有个共同的敌人,可惜两人之间根本不会出现“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样的情况,只因为两人都清楚对方的目的,国色天香只有一个,谁也不肯放弃这样一块肥肉。 不过不能合作不代表不能借力打力! 在策划这个静坐行动之前,杨稷就已经做好了各种打算,包括若是潘厚仁一方使用暴力的话,他应该怎么样应对,他甚至想好了,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以牺牲一些驯鹿社的学子。 是的,牺牲!在杨稷看来,除开他们这种圈子里的人之外,其他凭借真学问来到驯鹿社就读的学子,都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而已,既然是棋子就要有棋子的觉悟,该牺牲的时候就要勇敢的去牺牲! 或者准确的说不是“去牺牲”,而是“被牺牲”,作为棋子的,是没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如果潘厚仁敢动武.”有刘重上次的经历,杨稷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只不过这次他有准备,只要潘厚仁动武,那么驯鹿社学子们的笔杆子也不是吃素的,等不到明天,潘厚仁和国色天香就会被淹没在一片骂词当中。 “就是他,就是他!” 杨稷的思路陡然间被尖利的叫声所打断,他本能的皱眉,抬头,就看见一群花花绿绿的——女人! 尖利的声音从那群女人口中发出,这群不知道来自何方的女人,搽脂抹粉,厚厚的打扮让人看不清楚真实的长相,可是从身材五官来看年纪都在三十往上的,打扮的却是像一群小姑娘,跑动起来脚步声轰轰烈烈,给人一种地震的感觉! 光是从年龄的对比来说,杨稷觉得这些女人几乎都可以做他们这边这群人的妈了! “抓住他们,这些昨夜过夜不给过夜费的家伙!” 领头那身量有两个杨稷宽的妇女发出凄厉如同杀猪般的叫声,那声音刺破了京师城的天空,穿过了半条街道,钻进了潘厚仁的耳朵里! “噗~”一口茶水喷出,潘厚仁面上露出古怪的笑容,“这.这杨国也是穿越者吧?”眼前一幕让潘厚仁脑子里产生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如此,如果杨国不是穿越者,又岂会导演眼前这熟悉的一幕! 然而对于潘厚仁来说是熟悉的一幕,却是让驯鹿社除开杨稷之外的学子们纷纷傻了眼! 从某种意义来说,能够进入驯鹿社就读就等于是后世保送上北大清华样的,个个都是常规意义上的好学生,虽说他们人聪明,书读的多,可是在社会阅历上,往往就如同白纸一般的干净,啥时候见过这般的阵仗? 那一群妇女,或者说资深腐女们,跑起来路来如同是地震,脸上簌簌的掉落白色粉末,挤眉弄眼的神情让人想起传说中的巡海夜叉,还是母的那种。 “这是怎么回事.” “妈呀,救命啊!” “不,不要过来.” 那些从小到大就是三好学生的驯鹿社学子,一辈子啥时候经历过眼前的阵势,在没有人组织的情况,一个个接二连三的傻了眼,甚至接下来该怎么办都不知道了,活像是一个个即将被推倒的软妹纸。 目瞪口呆的可不仅仅是这群学子和杨稷,站在潘厚仁身边的小婵娟,此时也是抬手掩住她那豆蔻般的双唇,一双杏眼瞪的老大,“这..这是什么情况?” 让小婵娟惊讶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别看那些学子惨兮兮如同被狼群围上的绵羊,可是狼群却是不会放过眼前的美食。 随着双方距离的接近,那些浓妆艳抹的中年大妈像是一群没有刹车的野马般“轰”地跟学子们的团队狠狠的撞在一起,每个大妈都选择了一个年轻的学子,第一时间张开双臂将其揽入怀中,像是抱亲儿子亲汉子一般,陶醉之中还不忘“亲亲”、“爱爱”的喊个不停。 至于说领头的那个妇女,虽说她一个学子都没有抱住,却是双手叉腰,极为霸气的站在大街中央,扯开喉咙大声吼道:“你们这些青钩子,虽说咱们高兴不收钱,可也不能天一亮提上裤子就跑吧?跟老娘们回去,好好伺候上一天,过夜资就免了你们的罢!” “完了!” 杨稷因为一直拖在退伍的最后位置,见机不对早早的避开一边,所以才逃过了中年大妈们的“熊抱”,可如今眼前的场景加上那彪悍的领头大妈一吼,杨稷面色入土,他知道今天针对国色天香的行动算是彻底完蛋了! 不得不说这批如狼似虎的中年妇女还是有点料的,至少胸前雄伟,不少学子刚想开口分辨,就被塞了慢慢的一嘴,杨稷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醉奶”,但他能够确定,经过今天这事情之后,这些人怕是会受到沉重的打击,能不能恢复都是两说! 若是这件事情在京师里流传开来,那这群学子的未来,恐怕就灰暗了! 如此可怕的一件事,怎能不让杨稷感到绝望! 他本能的抬头看了看还有半条街的国色天香,虽说他未必能够看到二楼回廊里坐着的潘厚仁,然而此时杨稷却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冰冷——刚刚升起来的八月暖阳并不能让他感觉半点温度,反倒是沿着脊背流淌下来冷汗,表达出他对潘厚仁深深的畏惧! “狠,太狠了..”杨稷不是傻子,他当然知道眼前这幕必然是潘厚仁在指使,可知道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还能借此又闹到皇上面前去?老实说,即便杨稷手中有点证据都没有信心在朱棣面前摆平潘厚仁,更不用说这件事情他是半点证据都没有! 相反,若是问起这群学子究竟是要做啥时,难免有人会说漏嘴,到时候万一牵连出他杨稷来,那才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亏大发了! 正所谓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咽,面前乱成一团的景象让杨稷死了的心都有了!他只能庆幸在策划整个过程当中他一直没有露面,都是手下几个狗腿子干的脏活,无能为力之下,杨稷只能是偷偷的撤走了! 在暗中导演了这么一幕的杨国,正在另外一个街口当街的茶肆座位上满意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杨国也算是老江湖了,这种事情断然是不会亲自出手的,潘厚仁不是给了他三百两么,他拿出了二百五十两,找京师里最底层的家伙出面,策划了今天的行动! 若是仅仅眼前这样一幕,那是远远值不起二百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这可是潘厚仁安排给他杨国的第一件工作,杨国自然是希望能够做的尽善尽美,给他这个新东家留下个好印象! 况且潘厚仁出手很大方,大方的程度远远超过了杨国原本的东家成国公,这让杨国心中暗自庆幸自己人生之路没有走错,也就更加坚定了他要将此事办好的决心。 就在学子跟大妈乱作一团的时候,几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出现了。 第415章 小人物的生存智慧 他们并没有上去找麻烦或者是帮忙神马的,而是两三个人一组,对着学子们指指点点,每组人当中还有个落魄文士模样的人物,手捉纸笔时不时的写写画画。 几乎没人关注这些鬼鬼祟祟的家伙,就连潘厚仁都没有注意到,唯有那杨国,在看到这一幕后才满意的点点头。 这是他杨国的后手,耍无赖之后的手段! “事情成了,该撤了!”丢下几个通宝,杨国心满意足的离开座位,他打算接下来就去找潘厚仁,汇报工作去,当然也是献宝去了! 而在国色天香这边,目瞪口呆的小婵娟看着那场闹剧继续,半晌之后才转过头来望着潘厚仁,“这个.不会是东家你安排的吧?” 老实说,如果让潘厚仁承认这是他安排的,还真是有些掉价,下作,不得不说,那杨国的手段实在是太下作了,只不过,潘厚仁心中很喜欢! “咳咳,你也可以这样认为,只不过具体操作嘛,喏,人来了!” 杨国很聪明,知道今天的事情虽说潘厚仁已经交给他来处理,可他也相信潘厚仁一定会留在国色天香里看效果的,所以完事之后并没有直接去潘府,而是径直来到国色天香。 “去把人给我带上来吧,嗯,不要走正门被太多人看见了,这小子,将来也是个祸害!”潘厚仁整理整理情绪,随后就起身,走进小婵娟早就给他准备好的房间。 杨国来了,迈着细碎的步伐,低着头,顺着眉。 “做的不错啊,坐!” 虽说杨国姿态摆的很低,但是在听到潘厚仁和颜悦色对他说话之后,也是有些兴奋样的将屁股放了半边到板凳上,“小的已经按照爵爷的要求,将这个事情处理好了.” “啥事?” 潘厚仁微微一怔,好像浑然不知到那杨国在说啥一般,表情可谓是浑然天成,毫无破绽,幸亏杨国也是那种老于世故的人,马上就回过神来,连忙点头,“是小的糊涂,爵爷从来没叫小的做过任何事情,所有事情都给爵爷无关!” “唔,很好,婵娟啊,拿一百两现银给杨国,来一趟不容易,另外再拿一张翡翠卡给杨国,自己人总是不能亏待的。”潘厚仁对于杨国的表现很是满意,国色天香的翡翠卡可不是那么容易拿到手的,若是那杨国愿意拿去卖的话,价格绝对超过三百两银子,只不过想来杨国也不会这么做。 潘厚仁既然打赏,其实也就是从侧面表达了对杨国的满意,这让杨国很满意,眉头微微一皱,接着道: “爵爷啊,小的听说那驯鹿社的学子一个个道貌岸然,都是写衣冠禽兽,不仅仅嫖妓不支付过夜资,而且还专门找妈妈辈的来寻欢作乐,实在是有悖读书人的道德呀!” “啊?真有此事?那回头本爵要跟大哥好好说说,如果驯鹿社里收容的都是这种货色,那还是关了的好!这种藏污纳垢之所,亏的皇上每年还要投入大量的经费,唉,还不如用来养狗呢,杨国啊,你可确认这些消息会很快传到京师人尽皆知?” “小的以性命担保,今日凡是参与此事的驯鹿社学子,祖宗三代的名字都会真真实实,无以虚假错漏!” “好!” 潘厚仁轻轻一拍椅子扶手,“好你个杨国,真是比统计局好用!” “捅鸡菊?”杨国微微一皱眉头,却是无法理解这个古怪的词汇。 摆摆手,潘厚仁可没有想过要解释,“行了,杨国你先下去吧,回头若是我要找你.” “小的每日早晚来潘府报道!” “好,好,这就行了,走吧!”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生存智慧,像杨国这种人,就是将小人物智慧修炼到极限的人,跟他们谈什么忠君爱国那是扯淡,只有现实的利益和沉重的拳头,才能收复这样的人。 对于杨国这样的人物,潘厚仁自认也是有经验的。 等到杨国走了之后,一直在旁听却始终没有开口的小婵娟才上前一步,低首道:“东家真是厉害,杨国这个人妾身也听闻过,是这京师墙根里的一号人物呢,在东家面前竟然是服服帖帖的.” “让他服服帖帖的可不是我,而是白花花的银子和砂钵大小的拳头,哈,小婵娟你要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我先走了,若是还有什么不开眼的家伙敢来国色天香捣乱,狠狠的抽,天塌下来,东家我给你扛着!” “东家慢走,妾身送您!” 这一刻,小婵娟的心思当真是无比的复杂,或许潘厚仁的最后一句话,触及到了她内心的深处,那个但凡是女人都有的柔软之处。 驯鹿社学子被一群中年大妈逆推的事情不过半日之后,就当真是如同杨国说的那样,在整个京师的坊间流传起来,而且分别是那些学子,都是什么人物,详尽的程度让人惊叹。 即便是流言翔实到这种程度,也会被传播的人当成是真话,遑论这原本就是发生在国色天香不远处的事实,无数的人可以作证。 那些学子们的名声算是毁了,别说是将来出了学社之后的仕途,就连现在还有没有脸面回学社都是个问题。 当然,潘厚仁还留着后手呢,若是需要的话,他不介意将这些没脑子的傻青往死里整!对于罪魁祸首杨稷,潘厚仁也没有打算就这么算了,虽说这次杨稷命好,躲过了池鱼之殃,但既然已经被潘厚仁给盯上,倒霉是迟早的事情! 在成国公府里,一直滞留没走的朱徵焲在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浑身冷汗直冒!虽说他没有在现场,也不清楚背后的缘由,可他就是知道,是潘厚仁那个阴险的家伙设计的。 一想到自己在昆明的经历,朱徵焲不得不再次提醒自己,若是没有万万全全的把握,就千万不要跟潘厚仁作对,否则死了是小,丢人丢到姥姥家才真是没面子。 至于说这件事情流传起来之后,在京师造成的轰动效应,甚至超过了潘厚仁和杨国的想象! 谁也不知道是谁将这件事情捅到了朱棣的耳朵里。结果就是第二天早朝的时候,跟驯鹿社有关的杨士奇等一批文臣受到了朱棣的诘难!虽说他们也想辩驳,但事实摆在眼前,若是说有人祸害,怎么就不去祸害别人呢? 况且一群学子大白天的不在驯鹿社里好好的读圣贤书,却是成群结队的走进京师有名的烟花巷子,你说说,这不是作死的节奏么?活该被人坑啊,自找的! 杨士奇在朝堂上丢了面子,回家自然会找自己儿子追问实情!偏生那杨稷骗自家老子是骗习惯了,压根就不打算说实话,只是一个劲儿摇头,说他是老老实实在学社里的,哪里都没去,外界发生的事情他也不比老子杨士奇知道的早! 杨士奇此人也算是一辈子的英雄,却毁在自己儿子手中!他怎么也想不到,杨稷会骗他,而且骗的那么彻底! “回头我要找人好好的调查调查,如果驯鹿社的风气当真如此糜烂,此等机构还是撤销的好。不过若是有人敢设计抹黑,老夫也不含糊!” 杨士奇虽说是个文士,但这个时代还是有那么一部分文士有自己的风骨,或许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但是面对屠刀的时候,也能强硬的像是一条汉子,不,本就是一条汉子! “是呀,父亲大人,依我看咱们驯鹿社的学子个个都是志向高远之人,岂会做那些苟且之事,必然是有人在暗中迫害,这件事情绝对不能就这么算了,驯鹿社可是父亲大人您毕生的心血啊,可不能让人这么折腾,将来名声都给毁了!” 杨稷也是顺着杆子往上爬,他正好暂时找不到法子去对付潘厚仁,如果能够让自家老爷子出手的话,在他看来成功的可能性就高不知道多少了!内阁大臣勒,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让人随便欺负的! 杨士奇还不知道他儿子心中的想法,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点点头,表示他赞同自己儿子的说法,“肯定不会这样就算了的,不过如果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是了,今天皇上又说起迁都的事情,唉,看来迁都是势在必行了!” 虽说杨士奇并不是坚决反对迁都派,可作为一个讲究传统的文人,对于朱重八定下的京师,他心中还是有所眷恋的,毕竟随意改变祖制,容易形成社会思潮的动荡,这对于读死书的人来说,是最不愿意看到的。 改革,什么叫改革? 从思想深处的改变,才能叫做改革,换个马甲,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就叫改革了么?那不是改革,只是应付! 以杨稷的思想层次,断然是不能体会迁都将会给整个国家和社会带来何等巨大的冲击,他唯一能够想到的事情就是问杨士奇,在北京买好修房子的地皮没有? 过去的燕京,如今已经更名为北京的那个城市经过大规模的规划和设计重建,原本的模样早已经是翻天覆地,别说是杨士奇,就连过去朱棣还是燕王时的一拨手下,此时在北京也早就没有了自己的房子。 杨稷的话倒是提醒了杨士奇,他转而开始思考是不是该应该给自家在北京弄一个安身之所了。 像买地皮修房子这种事情,堂堂一个内阁大臣又岂会亲力亲为呢,第二天杨士奇跟人一说,顿时在整个朝臣当中掀起了一股去北京买地皮修房子的热潮。既然是在朝中当官,自然就有各种便利之处,就说这买地皮修房子吧,他们当然用不着天远地远的跑去北京,只需要找到工部,将北京的规划图纸拿出来,就应该能够挑选到合适的房产了。 然而等到大家云集工部,让工部的官员将北京城最新的规划图一拿出来时,才突然发现,整个北京城里口岸最好的区域,几乎都已经被人给买走了! “这是怎么回事?李侍郎,莫不是你们工部跟人暗中合计,将那些好地皮都给私吞了吧?” 有性急的官员在看到规划图之后,就忍不住口出乱语,弄的那工部李侍郎的脸色极度难看,道:“郭侍郎,您自己就是刑部之人,应该知道诽谤朝廷官员,可是要入罪的!要是你手中有我们工部做了贪腐之事,大可以直接向皇上弹劾,或许报去锦衣卫!这里是工部衙门,可不是刑部!” 第416章 兴师问罪 李侍郎分明也是个有脾气之人,虽说此时周边还有尚书之流的大人物,可他被郭侍郎攻击之后也没有怂,当场反驳回去,弄的那郭侍郎愣是下不了台。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 杨士奇此时在这里虽然不算是官位最高,但却绝对是实权领导,他一皱眉开口,大家也就停下了争论! 其实按照朱棣对北京的要求,不管是高级官员居住的区域还是高级勋贵们府邸所在的区域,都是做了特别的规划,而且是不允许随意买卖的,像杨士奇这样级别的高官,府邸有多大,在什么区域,那都是已经安排好了的。 既然安排好了,为何杨士奇等人还要跟工部这个侍郎争论呢?身为朝廷重臣,除开自己一家人之外,多少有些亲朋好友,甚至于养个外室什么的,总之房子那是越多越好,然而这些人居住的房子,皇帝就不会管了,只能是自己掏腰包了! 所以杨士奇等高级官员才会来找工部,而工部如今在京师里最大的就是这个杨侍郎了,若是真将杨侍郎得罪了,那大家的愿望弄不好就要落空了! “李侍郎,你倒是说说,何以这些最好的地段,都已经被人给买走了?那买家又是谁呢?” “这个.”杨士奇并没有威逼作态,那李侍郎面色颇有些为难,犹豫半晌,在众多眼神的围观之下,他只好开口道: “在北京,购买地皮和房产最多的,乃是潘氏集团商号。” 在大明朝可还没有“集团”这样的说法,故而在朝廷官员的心中,“潘氏集团”这四个字等于是招牌,而他们则是习惯性的在招牌名称之后加上“商号”两个字! “潘氏集团,怎地如此有实力,这个商号的东家又是谁呢?” 虽说杨士奇心中已经有了一个猜想,可他还是不敢相信,那个年纪轻轻的家伙,会有如此大的手笔。 “不瞒诸位大人啊,潘氏集团商号的东家,正是我朝潘爵爷啊!”顶不住众多达官贵人的压力,李侍郎也不得不把潘厚仁给卖了。其实他这个也不算是卖,反正这个事情是明摆着的,迟早大家都能知道。 “潘爵爷,哪个潘爵爷啊?”有些大臣一时间还没有将潘厚仁跟李侍郎口中“爵爷”挂上号,实在是因为潘厚仁平常时候做的事情,在大家伙儿心中跟勋贵挂不上号! “还能有谁,当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开了国色天香的镇国将军二等伯咯!”杨士奇狠狠的吐出一句话来,对于潘厚仁,他现在是半点好感都没有了。别的不说,光光是开设“国色天香”和“养生堂”这样两个在杨士奇看来是藏污纳垢的地方,就已经足以让杨士奇看低潘厚仁的人品,加上前些日子潘厚仁在驯鹿社里做的事情,如今要问杨士奇对潘厚仁是啥印象,估摸着杨士奇当场就会啐两口唾沫,以示他心中的那种对潘厚仁不屑! “是他啊,他怎么这么有钱?” “难不成外界的传说都是真的,他手里真的有沈万三的聚宝盆?” “可不是么,他才多大啊,从娘胎里开始赚钱,也赚不够现在的身家吧?” “这个你们就有所不知了,他开的那个国色天香啊,当真是日进斗金呢!” 话匣子一放开,整个工部衙门里顿时变得像是菜市场一般,那李侍郎眉头是皱了又皱,却还是没有胆量开口制止,最终干脆将手里的规划图一丢,大声道:“潘氏集团在北京买地,很多地皮都不是用现金支付的!” “哦?” 李侍郎这一开口,还真是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不用现金,难不成从朝廷或者是别人手中购买地皮,还能赊欠不成了? 潘氏集团当然不是赊欠来的。说起来这就要说说北京城的建设模式了。迁都是朱棣的一个心结,可是朝廷内部反对的声音很多,甚至于连太子朱高炽一直都是持着反对的态度,以至于只要是涉及到北京的经费,总是比其他经费要多拖不少时间,也经常会卡住,资金到不了位。 这个事情朱棣虽说很是不忿,但毕竟很对规矩都是曾经制定好的,他虽然是皇帝也不能自己抽自己的耳光啊,甚至于有时候他还不得不将那些大臣请到皇宫里,好言好语的一番话,才能解决问题。 而潘氏集团的出现,却是让朱棣找到了解决这个难题的一个方式——以地皮,从潘氏集团手中换取材料和现金! 整个朝廷在对远征舰队的支持方面是不遗余力的,故而潘氏集团提供给造船厂的原材料付款总是很及时,如此一来潘厚仁在不担心现金流的情况之下,自然就乐于用交换的方式,在北京抢购地皮了! 这个中的情况那是相当的复杂,当初潘厚仁跟朱棣、工部和北京方面达成这一揽子协议,也是废了不少脑细胞的,岂是这些大臣们听那李侍郎只言片语就能说个清楚的? 故而在大家看来,潘厚仁和工部在这方面的所作所为,根本就是在贪赃枉法! 是可忍孰不可忍,原本就喜欢给别人戴帽子、口诛笔伐的文臣们顿时怒了,他们要检举,要揭发,要将潘厚仁这个害群之马给摘出来! “走,咱们进宫面圣去!” 也不知道是哪个大臣这么吼了一嗓子,顿时,群情激愤,也不管现在都已经是午膳的时候,一群平均年龄在五十岁以上的疯子们,就浩浩荡荡的向着禁宫而去! 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就在大臣们冲到禁宫门口,强烈要求通传面圣的时候,潘厚仁正在跟朱棣聊天,其实就是汇报最近潘氏集团的运转,毕竟马上就是九月了一个季度快要完了,朱棣也要看看自家的自留地里究竟能够收获多少庄稼! 当然,身为皇帝,朱棣也不会老是围着银子兜圈子,那样岂不是很丢份?闲扯之下,朱棣又问起潘厚仁跟秀娘之间的婚期来。虽说潘诞老爷子过世,潘厚仁要守孝,但毕竟潘诞跟潘厚仁之间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真要是结婚,也不是非要受到社会道德的限制。 “明年吧。”潘厚仁想了想,回答朱棣道。 之所以潘厚仁要说明年,并不是因为他恪守孝道要给那潘诞守孝,主要的原因还是他考虑到张三丰的事情,张三丰已然过世,那么作为嫡传徒孙的潘厚仁,今年再要成亲实在是不合情理,况且如果潘厚仁要成亲,恐怕四疯就不会答应。 所以即便朱棣催促,潘厚仁也只能将婚期定在明年,具体是什么时间,现在他也无法敲定下来。两人还在闲话,却有小太监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大声道: “皇上,外面有内阁大臣等求见,很多大臣啊?” “内阁大臣求见?” 朱棣脸色微微一变,道:“他们这个时候来干啥?”他望向潘厚仁,潘厚仁也是很茫然,他都是做客来的,况且以他的身份,又有啥资格开口? “宣!” 朱棣向来自诩是个明君,既然是群臣来求见,他怎么也要见上一面的。 “皇上,那微臣是不是先行告退?” 听那小太监说是有包括杨士奇等人在内的大臣觐见,虽说他不畏惧谁,可总觉的若是一会儿看到杨士奇、刘观的嘴脸会让自己感觉到恶心,就干脆主动提出告退。 也不知道今日朱棣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不准潘厚仁走,硬是将他留了下来等着。 而以杨士奇等为首的群臣一走进来,还没看见朱棣,就先看见肃容端坐的潘厚仁! “这家伙怎么也在?” “他有何资格上座?” “难道他抢在我们之前来恶人先告状的?” 看到潘厚仁,每个人心中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虽说他们心中想法多,但皇上就坐在那里,谁敢多说一句废话不成?众多眼神在潘厚仁身上乱扫,而潘厚仁却如同是老僧入定一般,浑然无觉。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见礼之后,朱棣也没有多说啥,却也没有给大家座位,就算是要让他们在这里坐也是不可能,没凳子难不成坐地下啊? 若是换成个懂事机灵的人而不是潘厚仁的话,怕早就站起来,不说给人让座,至少也要跟大家同甘共苦吧?可惜潘厚仁真是一点觉悟都没有,稳坐钓鱼台。光是他这种态度,就已经让那些白发苍苍的老臣纷纷用一种气愤的眼神瞪着潘厚仁。 “你们今日来是干啥的?” 看着一群人,朱棣的心中也颇为烦躁,也不管那些老臣的脸色,瞪着领头的杨士奇就问道。 杨士奇这个人虽说是朱棣的内阁,可他胸怀远大,走一步看十步,在他看来朱棣已然是夕阳无限好,故而早早就贴上了太子朱高炽,想来是跟着朱高炽走的很近,朱棣心中自然明白,只是考虑到种种原因不愿意提起罢了! “皇上,事情是这样的.” 群臣都是在朝堂里打滚的老油条了,朱棣的心情如何他们又怎会看的出来?但是事到临头了,总要有人来说,而这个开口的人,在默许之下,就只有杨士奇了。 啰啰嗦嗦的说了半个时辰的功夫,以杨士奇为主,其他大臣补充的情况之下,朱棣基本上算是弄清楚今天大臣们一起来的目的。 弹劾潘厚仁跟工部勾结,贪赃枉法,以权钱交易的方式在北京圈地!而背后则是在说:你潘厚仁把京师里的好地皮都抢了,连口汤都不给留给我们喝么? 朱棣不是傻子,他岂会不明白这些家伙的想法? 只不过大家没有说明罢了。两下一说,朱棣看着潘厚仁,群臣更是满脸的愤怒,死死的盯着潘厚仁。 “这个,微臣实在是不明白,各位大人气势汹汹的来质询,那试问各位大臣,可曾了解过,潘氏集团究竟是怎么运转的呢?我不否认潘氏集团的东家就是我,但是我可不承认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诸位大臣,可是刚刚从工部而来?” 面对质询,潘厚仁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稳如泰山! “不错,我等正是从工部而来!潘厚仁,别以为你花言巧语就能蒙蔽圣听,这次你摊上大事儿了!” 第417章 你摊上大事了 从杨士奇的队伍当中跳出个胡茬满脸的家伙,说是文臣,看上去却更像是个武将。其姓甚名谁潘厚仁是半点都不知道,更不用说他的职位,反正不是内阁,也不是六部,或许就是一个无名小卒,谁知道呢! “摊上大事?” 面对这样一个无名小卒的逼问,潘厚仁仍旧是老神在在,他暗暗瞥了朱棣一眼,却见朱棣虽是板着脸,但眼底蕴含的笑意是遮都遮不住。由此可见,朱棣压根就把眼前这一亩当成是了闹剧,很端正的在看热闹呢! 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在场的这么多人里面,就朱棣跟潘厚仁心中最是亮堂!而刚刚潘厚仁开口说话的时候,朱棣就丢了个“不准暴露朕”的眼神过来,现在是他老人家看戏的当口,潘厚仁也不敢抱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不过幸好,即便不暴露朱棣,潘厚仁也能将此时的场面给糊弄过去。 随着他一声反问,不等杨士奇那边的大臣们开口,潘厚仁就道:“你们既然刚刚从工部而来,可有问过他们,是谁在卡着北京那边的工程费用不拨款啊?修建北京城乃是皇上亲自督促的事,你们可知道,因为迟迟拿不到钱,北京城里数十万劳工差点就饿死,差点就暴动了,这些事情你们可知道啊?” “朝廷不给钱,是谁把这个坑及时填上的?是我,是我的潘氏集团!” “没有钱,买不到原材料,工程眼瞅着就要无限期推迟,又是谁送去原材料的?是我,是我的潘氏集团!” “工部跟潘氏集团沆瀣一气、狼狈为奸?亏你们还是自称读书人,自称朝廷的肱骨之臣,我看就是一群尸位素餐的无能之辈!别开口,你们既然刚刚从工部而来,可有问工部要我潘氏集团跟工部之间签订的协议?有没有?” 潘厚仁的质问,让杨士奇不由得深深皱起眉头来。他们的确忘记了这极其重要的一点。很显然,那个李侍郎应该很清楚,只不过想想他们对李侍郎的态度,既然他们自己都没有提出这个要求,恐怕那李侍郎是乐得不开口,暗中摆了他们一道! 想明白这个关节,杨士奇已然有种不妙的感觉,他正想着要怎样将事情调个头,好给自己这一方回旋余地时,潘厚仁又接着开炮了: “没有!看你们的样子就知道,你们就是一群遇事不冷静,不会思考只会吵闹的无能之辈!当着皇上的面,今天咱们就把话给说清楚了,潘氏集团跟工部每一笔交易都是依照大明律例签订了契约的,潘氏集团在北京购买的每一块土地,都是用比市场价格高出一成的代价换来的!你们若是不信的话,可以去工部查查契约,再查查工部关于北京城的账目,看看到现在,究竟是我潘氏集团差朝廷的,还是朝廷差我潘氏集团的!” 潘厚仁嗓门够大了,若是在往常,怕是早就有大臣跳出来,让潘厚仁不得无礼,不得在皇上面前大声喧哗!可惜今天不同,潘厚仁说到这里的时候,包括杨士奇在内的群臣们已然没有了反驳的余地,谁开口谁丢脸,都是几十岁的人了,谁又想把脸送给潘厚仁抽? 错就错在他们在工部的时候,没有详细的了解工部跟潘氏集团之间的合作方式,只是想当然的认为是工部官员跟潘氏集团勾结在一起!就如佛祖说的那样,你看别人是啥,其实你自己就是啥!这些朝廷官员又有几个骨子里不是男盗女娼的,若真是个安于清贫的官员,如夏元吉那样的,又岂会关注在北京城能不能买到好口岸的地皮? 而且潘厚仁已经把话都说这么硬了,当着朱棣的面他都能说是朝廷欠潘氏集团的钱,恐怕再没有哪个大臣会傻到去质询契约什么的了,虽说这个世界上当官的极少有不爱钱的,可钱多到潘厚仁这种程度,好像也确实没有必要通过不法手段来为自己捞钱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他们今日求见圣上弹劾潘厚仁是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错的无法挽回! “修造北京城,事关国计民生,朝廷岂能与商会混为一谈?皇上,臣请下旨彻查,究竟是何人主使工部跟潘氏集团商会沆瀣一气,赚取民脂民膏!” 就在杨士奇等人无话可说的时候,一个肥头大耳的半老大臣突然拱手而出,竟然要求彻查工部跟潘氏集团的合作是谁人指使的,开什么玩笑,双方的合作根本就是朱棣在其中穿针引线。 话说回来了,如果不是朝廷这些文臣们把持着国库不给北京城那边拨款,朱棣至于这样做么? “你又是哪位啊?” 潘厚仁翻了翻眼皮,老实说他现在这副模样的确是有些讨打,虽说面对的是一群文臣,可兔子逼急了还要咬人呢,遑论是人呢? “本官乃是户部.” 胖子的话还没有说完,潘厚仁两眼一瞪,抢着道:“夏尚书都没有来,你开什么口啊?这有你说话的份么?户部,你还好意说户部,我就问问你了,哪一次皇上开口,你们顺顺当当点银子了的?如果不是你们吃拿卡要,不务正业,那修建北京城需要跟我的潘氏集团合作么,需要么?” 需要么? 潘厚仁这话不仅仅是在问眼前那胖子,同时也是在问在场的所有大臣,是啊,如果不是他们阴奉阳违,从十多年前就开始动工的北京城,也不至于拖到现今啊。 “好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工部跟潘氏集团直接的协议,朕都知道,也都看过,没有问题,完全是公平合理的,谁要是再拿这个说话,朕.”朱棣想了想措辞,或许也觉得没啥好威胁的,反正事情都说开了,没人会跟皇上闹别扭啊。 所以这边朱棣在找措辞,那边杨士奇等人已经顺着坡下驴,躬身拱手,连道臣等遵旨! “没劲啊!” 潘厚仁见朱棣开了口,就知道事情结束鸟,可惜他还没有过瘾呢。 “你们想要地皮,可以跟潘氏集团谈嘛,喏,东家就在你们面前,既然有缘同朝为官,就要团结友爱,相互帮助.价钱,都是可以谈的嘛。” 潘厚仁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竟然是从朱棣口中说出来,尤其是看到朱棣满脸的笑容,和颜悦色的模样,从头到脚给潘厚仁的感觉就是三个字“敲竹杠”! 不是朱棣要敲潘厚仁的竹杠,根本就是朱棣在暗示他,若是真有不识相的大臣要找到潘氏集团要买北京的地皮,不用给他朱棣面子,狠狠的敲! 可不是么,潘氏集团里朱棣可是有股份的,赚了钱,他也有份啊! 可惜那些大臣们不知道潘氏集团其中的猫腻,还真有那么几双眼睛贼溜溜的朝着潘厚仁盯了过来,这让潘厚仁在内心深处为这些家伙默哀!要知道,一旦这些大臣在潘厚仁手中买了地皮,让朱棣赚了钱不说,更重要的是暴露了自身的财力,到时候朱棣指不定就要犯嘀咕了:你说一个三四品的官员,拿的朝廷给的俸禄,去哪儿找几千上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买地皮呢? 这要是被朱棣记挂上了,难保某天,穿着飞鱼袍、拎着绣春刀的锦衣卫就亲自登门,送法来了。 “臣等,告退!” 不管有没有想法在潘氏集团手中买地皮,都不能是当着朱棣的面谈这事,杨士奇等人是兴致勃勃的来,却是灰溜溜的走,潘厚仁也不会好心的送他们出去,这可不是潘府,是皇宫来的! “你这个家伙,差点就把朕给暴露了!” 大臣们一走,朱棣也像是松了一口气,跟潘厚仁开起玩笑来。聊了两句之后,朱棣又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差点没把潘厚仁给吓一跳! “你说,你今天把整个朝廷的大臣差不多得罪了一半,将来可怎么混啊?” 潘厚仁完全没有想到朱棣会考虑到这个问题,将来怎么混?他就压根就没考虑过,如果不是因为体制问题,潘厚仁是绝对不愿意趟官场这浑水。 “听说你跟皇太孙关系好的很,你小子一定是在指望朕死了之后,趁着一朝天子一朝臣的机会,给自己找出路吧?” “这.回皇上,微臣还真是没有想过,皇上您是真龙天子,万岁万岁万万.” 潘厚仁话还没说完,就被朱棣挥手打断,“你小子少来糊弄朕!什么万岁万岁万万岁,是你无知还是当朕白痴啊,连老神仙都.算了算了,既然看你现在的举动就没想过要跟那批老臣子混在一起,那朕也不管你,只要不暗中行对朕,对大明不利之事,那其他事情,朕这里都帮你顶着,你放手去做就行了!” 能够让一个皇帝说出这样的话,潘厚仁虽然明知道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每年送出去的银子,可心中同样是感动不已,连忙起来躬身谢恩。 “你跟皇太孙之间的事情朕就不管了,朕累了,你先退下罢!” “微臣告退!” 从皇宫里出来,潘厚仁心中颇为感慨。事实上过去他对朱棣的印象并不是太好,可是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潘厚仁自觉对朱棣的了解又深刻了不少。其实每个人都一样,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道生阴阳,人有好恶啊! 至于比潘厚仁提前走的杨士奇等人,心中却是无比的窝火! 光是工部跟潘氏集团之间的事情就让杨士奇满脑子的问号,原本想好要提的驯鹿社的事情,却是彻底给忘记了,一直跟着大家伙儿走到分手的地方,他这才醒悟过来。 可要让他现在掉头回去再求见,那是绝不可能了。 两眼一扫情绪还处在激动当中的其他人,杨士奇只能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各位,若是没有其他事情,就散了吧!” “士奇兄,别走啊,那北京的地皮,你究竟是买还是不买了?” 一个大臣伸手将杨士奇给拉住,开口问道。 “买,当然是要买的!” 杨士奇哭笑不得,扭动着手臂挣脱出来,也不敢再继续停留,连忙迈开步子超前走。 “本官就算是要买,也坚决不从潘厚仁那竖子手里买!哼,诺大的北京城,难不成还买不到一块合适的地皮了?倒是你们这些家伙,真以为在潘氏集团的手中能够拿到便宜的地皮不成?找死还差不多!” 应该说杨士奇的脑子是挺好用的,虽说没有彻底看穿朱棣和潘厚仁演的双簧,但却隐隐约约感觉到从潘氏集团手里买地皮是个坑,而且还是个大坑,真要是有人按照朱棣说的那么做,估摸着离死也就没多远了! 第418章 且走且看 不管杨士奇有没有胆量找朱棣说驯鹿社的事情,在经过坊间一传之后,驯鹿社的名声算是彻底烂了,好几个学子不得不灰溜溜的收拾行囊,离开了驯鹿社,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也可以说是年青的代价。 而对于发生的这一切,潘厚仁只是冷眼看着,他在等,等着杨稷的下一招。如今他的心情已然是截然不同了,有了朱棣的承诺,只要他不打算自立为王,不打算黑吃属于朱棣的那一份分红,天塌下来,朱棣也会帮他顶着! 这也是他一直争取的结果! 虽说一开始有个老神仙张三丰在上面护着他,可潘厚仁知道张三丰终究不会一直护着他,想要在这个时代好好的混下来,他就需要一张更有力的底牌,而帝王制度下,没有什么比皇帝更大的底牌了! 所以潘厚仁一方面在跟朱瞻基拉近关系,一方面也是在讨好着朱棣!其实每个人都想讨好皇帝,那些读书人总觉得只要自己会说圣贤之道,就能获得皇帝的换心,殊不知这仅仅是其中很小的一个方面,人与人不同,每个人的喜好也不相同。 像朱棣这样的枭雄,他有很多宏伟的目标,而实现这些目标就需要大笔大笔的资金来支持,仅仅依靠圣贤之道能够赚钱么?开口祖制,闭口不与民争利能够满足朱棣的要求? 很显然,以“三杨”为首的文臣们找错了方向! 朱棣需要的是一个强大的明朝,一个能够世世代代传承的家国,而不是一个贫穷的礼仪之邦!说实话,“三杨”等实行的政策确实符合太子朱高炽的胃口,毕竟朱高炽就是在文臣们的教导之下逐步成长起来的,然而对于“三杨”来说,极其不幸的事情,就是朱高炽在位的寿命实在是过于短暂了,不到一年的事情根本就不能完成他们诸多的执政理念。 而紧跟着上台的朱瞻基,却又是朱棣一手养大,继承的是朱棣的思想,跟“三杨”这些老东西是完全的不对付,以至于到了后期,文臣们对于朱瞻基的执政有诸多的非议,甚至是对朱瞻基这个宣德皇帝的人品都有诸多的污蔑! 潘厚仁之所以能够讨得朱棣的欢心,同时也能让朱棣对他大开方便之门,最关键的就是抓住了朱棣的心态——钱! 虽说大臣们几乎都没有穷的,可是在表面上,他们总要显示出自己有多么的清高,多么的两袖清风,多么的品德高尚,所以他们有钱总是藏着掖着的,总是在半夜三更的时候挑灯数钱,别说是献给朱棣,甚至是白天里衣不蔽体嚼咸萝卜他们都不会暴露自己有钱的事实。 但潘厚仁不同,他的钱来路清白,而且以他现在铺开的摊子赚钱也很容易,他有能力,有手段,而且钱的金额巨大,这样一笔庞大的资金,而且是媛媛不断可持续的资金,朱棣又岂会不高兴呢? 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在朱棣看来,能够通过正经手段弄到钱,那就是对国家和朝廷有用的人才,关键是对他朱棣和朱家王朝统治有用,值得他支持,至于说只会空谈的文臣,朱棣也不可能统统不要,毕竟一个朝廷,他总是需要一张华丽的外衣,用来遮蔽里面黑暗,文臣,一方面帮着治国,一方面就是摆门面。 潘厚仁能够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所以只要潘氏集团能够为现在的朱棣,将来的朱瞻基赚钱,那么他在大明帝国内的地位就会稳稳当当,谁也没法动摇! 至于说朱棣和朱瞻基之间的那个朱高炽,说实话潘厚仁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按照历史记载,朱棣到死还有好几年的功夫,潘厚仁自问可以将潘氏集团发展到一个任谁当皇帝都轻易动不得的程度。 当潘氏集团庞大的深入国计民生的时候,以朱高炽的性格,又岂会轻易下手?等到朱高炽找到方法的时候,又该被老天给收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阴谋,潘厚仁这才是真正的阴谋,连天老爷都被他算计进去了,还有比他更阴一点的么? 这是穿越者真正的优势! 不是说潘厚仁除开展开的项目就再没有其他的发展手段,正是因为他考虑到朱棣这个人的性格问题,才尽量让潘氏集团的业务单一而且显得薄弱,只有这样才不会引起朱棣的担忧,同时搞好跟朱瞻基的关系,也有这种原因在里面! 潘厚仁可不敢赌,若是自己发展的过于深入国家基石,朱棣会不会在临死之前大刀阔斧的将潘氏集团砍倒,作为送给他儿子登基的礼物! 虽说今日进宫面圣的事情刘观没有搀和,倒不是因为他就半点都不贪,而是因为他比朝廷里的很多人都看的更清楚,他在很久以前,甚至是早于潘氏集团下手之前,就已经通过工部的关系,在北京拿下了好几处地,或许是为了不过于张扬,他在拿下那几块地之后就收手,一切照旧! 对于刘观来说,北京的地实在是便宜,根本不会伤筋动骨,故而当他听说杨士奇等人今日做的事情,忍不住在自家的书房里冷笑。 正好此时刘重回来了,听到外面家丁们喊少爷的声音,刘观就开口让刘重进书房来。 “那驯鹿社学子嫖妓的事情,你弄清楚没有?” 显然,驯鹿社也有他刘观的一份子,概因为御史这个行当,很大一部分基础是在普通读书人身上,这种没有背景的学子即便经过层层考试脱颖而出,大多数也不能获得实职,一般来说就放在科道言官或者是御史当中,而驯鹿社为了体现一个国家的公平,其中一半的学子就是属于这种将来只能进入御史系统的文人! 故而刘观不得不重视,即便他跟杨士奇的为官理念有极大的差别,但在驯鹿社这个事情上,两人是统一的。 前两天将整个京师闹的沸沸扬扬的事情,刘观根本就不相信五城兵马司得出来的结论,他也知道自己儿子打小就喜欢在外面厮混,所以干脆将这个任务交给刘重,让他自己去打听。 今日倒是有结果了,虽说以刘重的本事和关系,也没能打听到背后的黑手究竟是谁,可是事情的真实情况基本上清楚了,应该说那几个被迫收拾行囊离开驯鹿社的学子实在是冤枉的很,他们压根就没有做过任何有伤风化的事情,却是因为人言可畏,而断送了十多二十年的寒窗苦读! “这策划之人,实在是太狠了!玩了一把不说,还要把人往死里坑啊!重儿,你说这些学子都是在杨稷的带领下打算去找国色天香的麻烦?” “可不是么,老爹啊,那杨稷其实也是没按好心,他就是贪图国色天香是只会下金蛋的母鸡,想要弄到手呢!”刘重颇有些纷纷不平,杨稷做的,正是他想,却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去做的事情! 看着自己儿子熟悉的表情,都说知子莫若父,刘观又岂会不知道自家这个不整齐的儿子心中在想啥。 “重儿啊,今日发生之事情,可谓是对你我敲响的一个警钟。而今的形势已经很清楚了,虽说为父不知道皇上为何力挺那潘厚仁,但除非是找到他罪大恶极的证据,否则轻易不要去动他,重儿,记住为父的话没有?”刘观平常时候很难得如此严肃认真的对刘重说话,那刘重也不是三岁顽童,心中也清楚什么是自家父亲的红线。 当下刘重点头,心中虽不甘,但若是没有父亲帮忙,他又能拿潘厚仁如何?前些日子潘厚仁当着他面抽了个学子,最终还不是不了了之了? “父亲,那要什么样的证据,才算是罪大恶极呢?” “这个嘛.”面对刘重的询问,刘观两眼微微眯起,一手捋着颌下长须,道:“这个真是不好说!这在朝为官,能够嚣张一时却未必就能嚣张一世,你瞧那纪纲当年是如何的不可一世,如今却如同丧家之犬,可谓是东躲西藏,苦不堪言,人之一生,重在安稳啊!” 刘观言谈之间提及到纪纲,而纪纲至今尚未认罪伏法,可谓是朝廷的一块心病,就连朱棣也是多次催促刑部、锦衣卫等,要求务必将那纪纲捉拿归案! 可纪纲哪有那么容易捉的,即便大家都知道纪纲如今就在小琉球(夷洲,台湾)的鸡笼港里,但正因为上下恪守祖制,不得擅自对不征之国用兵,加上小琉球本身也不易征讨,故而才拖沓至今! 朝廷的这种态度给了纪纲足够的缓冲时间,以至于他能够潜心发展,麾下的队伍在鸡笼港日益壮大,并且开始扩展势力,早已经不局限于鸡笼港,若是给纪纲足够的时间,指不定能够将整个小琉球都给统治下来。 要说纪纲最近一段时间也颇为烦心,主要还是为了胡其三那边的事儿。 当初胡其三对孙家船厂下手的时候,可是给纪纲保证了,弄到一家规模成熟的船厂,谁知道关键时刻竟然冒出个潘氏集团来,将成熟的桃子给摘了,胡其三因此吃了个大亏,损失了上百名精干的手下不说,更重要的是如此一来,纪纲期盼的船队就遥遥无期了。 为了这事儿,纪纲也没少发脾气,只不过发脾气也解决不了问题,他现在最为迫切的事情就是要找到足够多的人手,去大明帮自己收集他隐藏在各地的赃物!当然,在纪纲看来这些不是赃物,而是他自己的辛苦所得。 而现在对于纪纲来说,限制其发展的并不是财力,他有足够的钱财支撑自己的发展,真正限制他势力扩张的,还是一个字——人! 虽说小琉球上也居住了不少人口,本地高山族人,还有外来的汉人,但毕竟数量不足以支撑纪纲打造数量庞大的军队,为了达到扩充自己实力的目标,纪纲也不知道愁掉了多少头发,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 要说他想到的这个法子,其实还跟他的几个手下有关。那日里纪纲心烦出去巡视,却发现几个手下正围着一名奇装异服的女人在捉弄,纪纲上前一问,先是将那些个手下吓的屁滚尿流,可纪纲并非是因为他们戏弄女人,而是为了异族女子的来历感兴趣! 第419章 黑手拉开的序幕 经过一番询问之后,纪纲才了解到,感情这个女子是从海盗手中买来的,而原本是个天竺女子。 在弄明白这女子的来历之后,纪纲一下子就愣了,“竟然是天竺女子,何以流落夷洲呢?难不成胡其三这厮的生意,已经绵延到了天竺不成?” 其实这个女子最开始并不是胡其三抢来的,而是从别的海盗手中辗转而来,最终落到鸡笼港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次手了,而纪纲一问,几个手下竟然是区区一两银子不到的代价就能买到这样一个异族女子,顿时在他心中开了一扇窗户! 虽说纪纲已经反出大明朝廷,但心中仍旧是以大汉民族自居,在他看来,除开汉族之外都是蛮夷之人,跟牲口同列! 既然花钱能够买来天竺女子,那夷洲往南,小国众多,若是找胡其三等海岛,是不是也能买来大量的精壮男子,作为军队的炮灰呢? 想到这种方式,纪纲不由得兴奋起来,非但没有惩罚几个手下,反而打赏了他们一百两纹银,让他们去鸡笼港收集,只要精壮男子,却是不要年轻女子,一开始几个手下还以为是纪纲转了性子,喜好男风,待得纪纲说越多越好时,那几个手下当中也有明白人,顿时猜到了纪纲心中的想法,毛遂自荐的要向纪纲推荐几个鸡笼港的人口贩子! 是的,人口贩子这种职业,在任何一个时代都存在,只不过在后世社会文明发达之后,相对来说贩卖成年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集中在婴幼儿身上,可是在古代,成年人同样是贩卖的对象! 纪纲为自己找到了一条迅速扩充兵力的捷径,却改变了历史,早于欧洲人拉开了人口大贩卖的序幕! 历史上的最黑暗也是最血腥的奴隶贸易是欧洲人拉开的序幕,可是在潘厚仁穿越之后,他扇动起翅膀,再一次的改变了历史的走向。只是此时谁也说不清楚这个改变对于中国,对于世界究竟是好还是坏,或许最终只能留给后世人去评说了! 且不说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只说那纪纲在想到这个法子之后,第一时间通知了胡其三。刚刚在太平港损失了上百精锐战士的胡其三正在为手中力量不够雄厚而发愁,纪纲这个提议对他来说就是雪中送炭,一下子挠到他心头的痒处。 然而胡其三却没法像纪纲说的那样,去南洋那边掳人。 一个是因为胡其三的势力范围受到了限制,在大明沿海他是海龙王,可是到了南洋那边,势力分布混乱,胡其三此时手中的实力压根不敢称王称霸,另外一个愿意就是胡其三对于生活在热带地区的人总有种偏见,认为不够吃苦耐劳,战斗力不够! 虽说胡其三的这个理论没啥依据,可是到潘厚仁曾经生活的后世,还真是有这种说法,因为气温长期处在高温状态,限制了大脑的发育,就好像电脑cpu需要降温才能保证高频运转一般,高温区域的人种,智力方面好像总会出现一些难以弥补的缺陷,而生活在低温地区的人,性格方面又容易出现缺陷! 胡其三不知道这个理论,他只是依据他自己的经验做出这样的判断。虽说胡其三的势力范围让他不能前往南洋方面掳掠人口,可是他却有个极好的目标——日本! 此时的日本,已经出家当了和尚的足利义满圆寂了,没有了这个沽名钓誉的的太上皇,足利义持统治着整个日本。可是在足利义持的能力确实不如他老子,以至于在他统治时期内乱不断,他本人虽然对明朝称臣,可惜管领斯波义将等人的对此是强烈的不满。 足利义持对日本的掌控积弱,七年前(公元1411年),他在下面人的不断要求下,不得不断绝了同明朝的贸易就可以看出来。 而日本方面给明朝解释可谓是光怪陆离了,在表书中日本人称:本国开辟以来,百事皆听诸神,灵神托人谓曰‘我国自古不向外国称臣’。 下面的人除开要足利义持接触跟朝廷的藩属关系之外,还强烈要求改变义满的外交政策,“今后无受外国使命,因垂戒子孙,固守勿坠”。 就在足利义持断绝了对明朝的贸易后,日本朝政对骚扰明朝海岸的倭寇持纵容态度,也对明朝要求取缔倭寇的要求置之不理。 但是这个时候日本真的就强大了么? 其实不然,这个时期的日本如果真是强大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的倭寇了,所谓倭寇,其中大部分就是吃不饱饭的日本人,有几把力气,就跟后世国人被怂恿偷渡花旗国那般,说是当“倭寇”有饭吃,有妞上,富饶的大明朝遍地都是黄金,只需要拿命去博一番,指不定还能光宗耀祖呢! 在这种思维的作用下,足利义持把持朝政期间,越来越多吃不饱饭的日本人走上了倭寇的道路! 对于大明来说,小鬼子们是否称臣其实根本难以引起大臣们的兴趣,就如同后世,若是某非洲小国说要对花旗国称藩属国,估摸着花旗国还要商量要不要呢,地主家也没有余量啊,难不成都送转基因食品过去?那怎么行呢,转基因粮食都要高价卖给天朝呢! 若说日本独立之后对于明朝最大的影响,就是倭寇问题了!在称臣的时候,足利义持政府多少还要装模作样的管管,可是随着双方撕破脸皮不认账之后,对于大明朝的照会,日本全都是置之不理,甚至在暗中还支持着这种行为,由此可见,鬼子的侵略性自古皆有,在他们眼中,中华大地向来是富得流油啊! 作为祖祖辈辈在海上刨食的海盗,胡其三也是挺关心大明和日本之间的关系。过去,日本是大明的藩属国时,胡其三一般轻易不会去动日本的船和人——虽说日本不太理会大明对倭寇的照会,可若是日本以藩属国的名义要求大明清剿海盗的话,大明的无敌舰队就会开出港口,倒霉的就是胡其三了。 但随着日本翻脸不认人,等于也是解放了胡其三。 过去胡其三基本上是只打劫商船,还秉承着海盗的“盗亦有道”,可是当胡其三知道了纪纲的想法之后,立马就对下面的兄弟们下达了新的命令——抓人! 掳掠来的日本当炮灰,可是比自己兄弟去冲锋陷阵划算多了! 而作为东海海盗首领的胡其三以开始这样干之后,其他海盗势力很快就随之而动,其结果就是日本人的噩梦——整个东海的海盗好像是疯了一般,见到日本船只,无论男女老幼一同抓走,老的直接丢进大海喂鱼,年轻的男人充当奴隶,女的,则是当“那个奴隶”,小孩子则是直接用来培养,让他们“认汉作父”,实行驯化政策! 这场轰轰烈烈的“捉日本人”活动开展的异常之快,很快就烧遍了整个东海。深受其害的日本人却抹不下脸去找大明哭诉,况且当初他们对大明说的信誓旦旦:老子不认你这个大哥了,以后外交上有啥子问题,老子自己处理! 现在这个时候让他们服软,他们还做不到!应该说这个年代的日本人虽然已经不要脸了,但还没有不要脸到后世的那种程度。 而此时胡其三等海盗势力才刚刚尝到一些甜头,蜗居在蚯蚓似的岛上的鬼子们,还不知道真正的噩梦还在后面! 因为纪纲而掀起的这场暴风还没有吹到大明岸,即便是近邻东海的京师、福建等地方,最近也就是感觉好像倭寇的骚扰少而来很多,甚至于一连许多天都不见倭寇出现,让当地人很是不解! 太平港,经过翻新之后已经更名为潘氏集团一船厂的原孙家船厂正式投产,在第一艘船铺设龙骨的当天,赖不包等人亲临船厂祭神,同时带来的还有大量的太平港船熟练船匠,对于赖三来说,这些船匠船工可是比赖不包本人重要多了,赖不包来不来无所谓,这些船工船匠却是必须来啊! 赖三也相信这些船工船匠肯定会出现,只因为就在三天前,赖不包和宁千户一人收了赖三送上的七千两银票! 七千两啊,可不是七十两、七百两,如果不是因为这些船匠,船工还有宁千户手中那支精锐的队伍,试问这两个人又怎么值得起七千两呢? 看着笑容可掬的赖不包和宁千户,赖三心中却只是冷笑! 四天前他收到了潘厚仁通过潘氏快递公司送来的银票,还有潘厚仁的亲笔信——其实是漪梦代笔的,潘厚仁的字实在没法见人。 在信中,潘厚仁是不吝赞誉的褒奖了赖三一番,也直接告诉赖三,介于他对集团的杰出贡献,集团奖励他一套豪宅作为日常办公和居住地点,同时也花费巨资为其配备了马车,也就是说,他赖三如今也是“有房有车”的成功人士了! 同时潘厚仁也指示赖三,尽量争取赖不包,毕竟赖不包多年管理船厂的经验,不是金钱可以衡量的。 然而最终赖不包选择的还是七千两的现银,和他现在的编制,对于潘氏集团开出来的年薪三千两毫不动心。对此,赖三其实是很失望的,他原本希望自家这个叔叔能够出息点,有勇气打破铁饭碗,然而事实证明,不管是在古代还是在后世,只有极少数人在端上铁饭碗之后还有勇气丢到走出去的。 潘氏集团一号船厂,光是听这个命名方式,赖三就感觉到东家潘厚仁那浩瀚的志向,有一号就有二号,三号,一直到无穷号! “潘氏集团这样的大树叔叔你都不知道珍惜,嘿,倒是便宜了我赖三了!”跟杨国一样,赖三同样是生活在这个时代的小人物,过去生活的艰辛还有苦楚以及别人的白眼让他尝尽了苦头,如今攀上潘氏集团这样的大树,赖三会比别人更加珍惜,更加为了完成集团的任务而不遗余力——只因为他知道,只有坐在集团这颗大树之下,他的好日子才可以一直过下去! 为了达到这个目标,他甚至会因为赖不包不答应跳槽而高兴,他知道眼下自己各方面的能力确实不如赖不包,不过他也相信,总有一天他能够成长到比赖不包更专业的程度,而东家也绝对不会薄待了他——君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待君! 第420章 皇上的心思你别猜 日子在一天天的过去,当天气转凉的时候,四疯离开了武当山,他收拾了自己所有的行囊,独身一人来到了京师,找到了潘厚仁。 “祖师爷他.” 见到比往常更黑、更瘦也更精干的四疯,潘厚仁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问起张三丰。 “他老人家干干脆脆的撒手不管了,留下个烂摊子给贫道,嘿,道爷我也不是善茬啊,直接丢给那些徒子徒孙去了,拖着个武当派,道爷的武道修炼还要不要继续了?” 对于潘厚仁的问题,四疯的回答让人很吃惊,半点没有丧师之疼,却像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小混子!可是潘厚仁盯着四疯的双眼,在那双清澈的目光深处,却是装满了沉甸甸的忧伤! 一瞬间潘厚仁就明白了,不是四疯无心,而是因为他无奈!他像是个孩子一般,用虚假的坚强来粉饰自己的悲伤,企图让世人觉得他很强大! “进来吧,屋子一直给你留着的,对了,晚上一起喝酒?” “好!” 四疯没有多说啥,虽说他是个道人,却好像并不太遵守戒律,杀人他都不介意,遑论是喝点酒? 潘厚仁并没有像往常那样通知很多人,只是陪着四疯,两个人从旁晚一直喝到了天亮! 如果不是因为两人身体够棒,如果不是因为这个时代的酒浓度还不如后世那么夸张,如果不是两人嘴巴一直不停的聊着,笑着,散发酒气,恐怕早就已经倒下了。 但就算是这样,天亮秀娘起来看两人的时候,潘厚仁已经彻底迷糊了不说,就连四疯也是两眼发直,口中念念有词,却无一人能够听清楚他念叨的是啥内容。 而四疯来京师的消息,却是第一时间传进了宫中,不等酒醉的四疯清醒,宫里就派来一个大太监,说是皇上召见四疯道长。 满身酒气的四疯当然不合适马上进宫面圣,在潘厚仁的呵斥下,四疯手忙脚乱的把自己拾掇停当之后才进宫,直到深更半夜才回到潘府。 等四疯回来的时候,潘厚仁也是彻底清醒了,他也没有问四疯究竟跟朱棣说了些啥,只是拉着四疯,去了国色天香。 他可不是让四疯去做那些事儿,只不过那边热闹,潘厚仁想着四疯这些天在山上怕是清闲的都感觉嘴巴发苦了,也该去国色天香这种地方调节调节。 “四疯师叔啊,祖师爷难道就没啥话交待我的?” 坐在国色天香的一间只有白玉卡贵宾才有资格进的雅室里聊了好久之后,潘厚仁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四疯抬起头来古怪的瞅了潘厚仁一眼,“你为啥觉得师傅就一定有话要交待给你呢?” “难道没有么?咱可是祖师爷最有出息的徒孙了!”潘厚仁颇为自负的拍拍胸膛,他说这话既有开玩笑的意思,也有一半是确实有底气。至少张三丰的太极拳,第一个教的就是潘厚仁,或者说张三丰亲手描绘的太极拳谱,普天下也就只有潘厚仁手中那一份! “额滴神啊!” 四疯轻轻一拍脑门,丢下筷子道:“没错,师尊是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哦?你瞧,我就知道祖师爷不会忘了咱的,师叔,你老人家就说说呗?” “道爷我很老么?” 四疯瞪起双眼,问潘厚仁。 “不老,师叔你老人家一点都不老!”潘厚仁的话说的是又急又含糊,四疯根本没有听出他又被暗摆了一道,还兀自点头道: “好罢,我就说给你听听好了,嗯哼,师尊说了,你潘厚仁呢,骨骼清奇,乃是古往今来难得一见的富贵之命,虽不是帝王却胜似帝王,他老人家要本道爷跟着你混,哦,不是,是跟着你参悟,那样本道爷将来在历史上也能留下浓浓的一笔,而不是默默的湮灭在时光当中..瞧你乐的,师尊他是老糊涂了,你当真以为你就真是旷世奇才了?” “不.不是!”潘厚仁想笑,可又觉得笑场有些不礼貌,至少人家四疯说的一本正经,“其实我是觉得,师尊怎么有些神棍了?这些话不是应该神棍说的么?” “你懂啥!师傅在飞升之前,天人感应,很多原本想不通的事情,都想通了,甚至还将太极拳融合到了十八般兵器当中,教给了本道爷,怎么样,想不想学学呀?” “这个还真想!” 潘厚仁点点头,或许是因为这具身体本身的意愿,对于武术他思想上不够重视,但身体却经常不受控制。 “那你是不是应该求本道爷?”四疯是疯子,可他不是傻子,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厚仁求四疯道长传授武艺!”面对四疯那精光灼灼的双眼,潘厚仁毫不犹豫的就将“求”字说出了口。这让四疯很高兴,非常高兴,他敞开胸膛大笑,“好好好,既然你求本道爷,道爷我就答应你了!” “你本来就是我师叔,我求你传授武艺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真不知道你在高兴个啥!” 潘厚仁一本正经的说出这句话之后,四疯的笑声顿时就卡住了,他不是不想继续笑,而是实在笑不出来了——这世上怎么还有潘厚仁这么不要脸的人? 对于潘厚仁来说,四疯的到来就像等于是手中掌握了一根定海神针,且不论四疯超乎常人的武力值,光是他在朱棣心中的地位,还有即将继承张三丰的“国师”衣钵,就注定了他会成为潘厚仁的依仗。 事实也是这样。 京师里原本还有些人想对潘厚仁名下的那些产业动动歪脑筋的家伙,在知晓了四疯到来的消息后,一个二个的安静了下来,或者说他们是冷静了下来。 而潘厚仁心中也清楚,这些人冷静并不代表他们就不会动心,只不过是因为他们暂时没有找到法子来对付他而已,就像是这天气一般,一天冷过一天,蛇虫鼠蚁的就会找个地方,冬眠起来。 冬眠并不代表都死了,而是在等待春天,等待重新出洞的机会。 如果能够的话,潘厚仁也不想给这些人机会,比如刘重,比如杨稷,甚至是那东宫里的那位。 最近一些日子,东宫那位的表现好像跟潘厚仁很亲近,甚至连续两次邀请潘厚仁进宫一同用膳。 照理说这就是典型的鸿门宴了,可潘厚仁还真不能不去。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正儿八经的东宫,而且将来那是注定的大明帝王,得罪的深了回头就砍脑袋怎么办? 当然,既然明知道是鸿门宴,那么他怎么也不能孤身前往啊。朱高炽这个人在潘厚仁心中的印象可不是很好啊,若是没有够份量的“自己人”,潘厚仁还真是有些担心,才在饭桌边坐下,那朱高炽一茶杯把他自己脑门敲个洞,然后污蔑是潘厚仁干的,怎么办? 袭击太子那可是真正的死罪!而且死的还不止他潘厚仁一个,这种事情潘厚仁怎么也要杜绝其发生的可能性,有四疯在,他就不担心了——谁敢不相信“准国师”说的话呢? 日子在貌似平淡之中前进,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捣乱,潘厚仁可以集中精力在京师铺开他的娱乐事业,国色天香的生意逐步上扬,虽说已经过了开业的蜜月期,但生意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推移而变淡,相反,每过半个月就有一首新曲演绎,总能刺激到京师里那些“闲人”们的神经,让国色天香一步步登上了京师娱乐首府的地位。 可以说,现在京师里的人“富”“贵”之人,总是以是否拥有国色天香贵宾卡为荣。 另外一方面,潘厚仁也没有放松对底层娱乐生活的关注,直接点说,就是扑克牌的推广。 这个生意潘厚仁是与成国公朱勇合作的,那大街小巷里开设的茶楼不仅仅可以玩到最正宗的“潘记”扑克牌,而且“麻将”这种国粹也逐步的登堂入室。在人声鼎沸的茶楼里玩麻将,跟在自家花园的葡萄架下玩麻将,那又是另外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至少京师里面有不少人喜欢这种感觉。 然而平静的生活总不能一直持续下去,当潘厚仁感觉每天数银票都不足以刺激他的神经时,终于有人前来打破了他的生活。 “皇上让我进宫,又是啥事儿啊?” 也就是潘厚仁这种在宫中有着深厚背景的人,才敢对传话的小太监提出如此敏感的问题,换个人来,那小太监还不将脸扬的高高的,鼻孔里发出不屑的声音? “具体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前两天,有日本的使臣来了,求见皇上呢!” 小太监的话让潘厚仁微微一愣,老实说在这个时代,潘厚仁还很少去关注鬼子那边的事情,一来嘛他没时间,二来嘛鬼子好像也跟大明没啥交集。 所以潘厚仁心中挺惊讶的,照理说即便是鬼子来大明,也不应该跟他潘厚仁扯上关系啊。 想来朱棣要跟自己见面,应该跟鬼子无关——走到宫门口的时候,潘厚仁心中都还是这样认为的。 虽说潘厚仁仅仅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没跟朱棣见面,然而朱棣给他的感觉,却像是突然之间老了很多。 这就是人的宿命,即便是贵为天子又如何,在时间这把杀猪刀面前,没有人可以例外。 入秋了,天气一天比一天凉,潘厚仁身上还穿着个马褂,而朱棣则是已经给自己套上了厚厚的坎肩,或许是因为皇宫里宽大的房间显得冷,也或许是因为朱棣的年龄已经让他身体大不如前了。 “潘爱卿啊潘爱卿,朕不召见你,你就想不到进宫来见见朕么?”朱棣面带微笑,言语间带着浓浓的玩笑味道。可惜潘厚仁不敢借这个话茬,说什么都不对经,不管点头摇头都容易被人抓住把柄,故而潘厚仁只能三呼万岁,闭口不谈其他。 “狡猾的小子!” 朱棣脸上笑容不减,也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道:“你可知朕今日召你入宫所谓何事?” “皇上,微臣驽钝,猜不到!” 皇上比女人难伺候,俗话说女人心是海底针,那皇上的心是啥?海底的一粒沙还是海底的pm2。5? 潘厚仁不会去猜,猜对了没有奖励猜错了白让皇上生气,怎么算都亏了! 第421章 要出使了 “鬼子来求援?” “啥叫鬼子?” 朱棣很是不满的望着潘厚仁。对于他老人家来说,此时的日本人跟“鬼子”这个词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联系的,神马叫“鬼子”?用汉语的常规解释来说,不就是“鬼的儿子”?那岂不是说日本人的祖先都尼玛不是人,而是“鬼”? 且不说怎么解释,潘厚仁被朱棣狠狠的瞪了眼之后,也知道是自己口误,眼珠子微微一转,连忙道:“皇上恕罪,鬼子这个称呼,实在是微臣在沿海听来的方言,实在是倭寇横行,让东南沿海百姓痛不欲生,以至于民间给了倭寇这种称呼而已!” “哦?” 朱棣眼神睨过来,面上却是不动神色,“那最近一两个月,可有倭寇为患啊?” “这.微臣不知道!” 在朱棣面前,潘厚仁始终坚持一个原则——诚实!至少在他认为可以诚实的事情上,他要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来,如此才能体现出他是个忠臣,大大的忠臣! “不知道?哦,是了,朕听说你都在忙着赚钱呢!赚钱好啊,这天下谁不缺钱呢,就连朕都缺钱呢!”朱棣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心中想的究竟是啥。 “赚钱,哦,是赚钱呢,皇上,微臣赚钱,跟倭寇有啥关系呢?” “那足利义满说,最近有我大明的海盗在海上掳掠他的国民,而且已经不是一次两次,甚至于.” “甚至于啥?” 此时潘厚仁就像是说相声里的捧哏一般,明知道即便他不开口朱棣也会继续说下去,可他却不能不捧这么一下子,让朱棣的话说的更顺畅一些。 “哼,胡其三,他以为朕真不知道么?如今跟在夷洲的纪纲沆瀣一气,甚至直接冲上日本沿海的村庄,抢人放火!” “噗!” 听到朱棣的话,潘厚仁直接就喷了! 这不就是“三光”政策么?倭寇在中国东南沿海干的事情,如今算是掉了个头,落到了日本人自己头上!此时潘厚仁的心情可谓是复杂的很啊,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感到高兴呢,还是应该感到愤怒! 说愤怒那也是有道理的。如果这事情就是胡其三一个人做下来的,那潘厚仁肯定要竖起大拇指,点个“赞”,然而有纪纲搅在一起,事情就不同了。纪纲乃是大明朝的重犯,上至朱棣,下到潘厚仁,对纪纲可谓是恨之入骨,如果不是因为纪纲跑去了夷洲,而郑和又必须要远航,朱棣恐怕早就下令郑和,将夷洲岛挖地三尺,都要将纪纲给揪出来! “皇上,这种事情,那足利义持上报,是啥意思?”潘厚仁试探着问道。 “日本方面希望我们能够帮助他们,清剿海盗..”朱棣刚刚紧绷的脸色此时反而变得松弛下来,甚至眼角都带上了淡淡的笑意! 是啊,朱棣没有理由不乐呵,想当初,日本方面是如何措辞强硬的要跟大明朝脱离关系?那个时候,足利义持可完全没有考虑过大明朝的感受,用的那些理由也是千奇百怪,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借口。 而因为沿海倭寇的事情,大明朝也不止一次对日本发出过照会,可惜在双方断交之后,那些照会就如同丢进大海的石头,沉的没底了。要说大明朝这边,从皇上到屁民,因为此事心中都狠狠的憋着一股气呢,如今风水轮流转,虽说搞不明白以胡其三为首的海盗们怎么会突然找日本人的麻烦,但朱棣心中其实是高兴的! 如果不是因为担心坏了礼仪,潘厚仁还真想再喷一次! 盛产倭寇的国家竟然求别人帮忙清剿海盗,这不是个笑话么?这次鬼子们还真是将脸凑上来让大明打呢,相信以朱棣的性格,抽起巴掌来,那是绝对不会客气的。 “皇上你是怎样打算呢?”虽说潘厚仁心中确定朱棣不会客气,但捧哏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 “嗯,朕就是想问问,这个事情,潘爱卿你有什么看法?”朱棣面带微笑,转过头来望着潘厚仁。 “这个嘛.微臣认为,既然人家都已经求上门来了,咱们也不能光看着不表态吧?只不过皇上啊,正所谓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这出动军队清剿海盗,各种费用,总不能让咱们自己承担吧?” 潘厚仁一面说,一面笑,话还没说完,朱棣也是跟着笑起来,不住点头道:“正是此理啊!还是潘爱卿懂朕的心思!” 话说到此处,朱棣脸上却是一变,森冷道:“偏偏就是朝堂上的那些老家伙,一口一个礼仪之邦、大国风范,说什么这些事情乃是彰显我朝威武仁义之机会,哼!真当朕什么都不知道么,那些日本人,到了京师可是没少去他们的府邸拜会呢!” “啊?” 听朱棣这么一说,潘厚仁心中明白了,感情足利义持派来的使者也不是傻瓜,竟然知道走群众路线,先去拜会了在朝堂上有说话权的那些大臣,做好了关系之后才提出要求,恐怕所谓的“彰显威武仁义”,就是希望大明朝能够免费帮日本解决这个难题。 “不要脸!” “爱卿你这是说谁不要脸?” “当然是鬼子们不要脸!还有那些满口仁义,暗地里男盗女娼的家伙不要脸!”潘厚仁义愤填膺,好像已经忘记他是在跟大明朝的皇帝说话一般,此种真性情的表现,却是让朱棣很喜欢。 点着头,朱棣道:“没错,这些人就是不要脸!所以朕不想让他们搀和到这件事情里来!潘爱卿既然跟朕想法一致,那这件事情,朕就交给潘爱卿处理了!” “啥?” 潘厚仁脸上表情一滞,像是没有回过神来一般望着朱棣:“皇上,这个.” “怎么,难不成刚刚潘爱卿你是在放屁不成?” 得,就连皇上都说脏话了,潘厚仁如果还不知趣,那就是自己找死了! “谢皇上厚爱,微臣敢不肝脑涂地.” “朕不要你肝脑涂地,朕只要你去日本走一趟!”朱棣脸上再次露出笑容,“出使日本,解决海盗问题,潘爱卿啊,这事情就只有你亲自走一趟了!” 出使日本? 如果不是听朱棣亲口说出来,潘厚仁真是不敢相信啊! 严格意义来说,他就是个武将,哪有资格代表大明出使一个主权国家呢?虽说去打日本人的脸,潘厚仁内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同意,可是别人会怎么想呢? “微臣,遵旨!不过皇上啊,微臣是以啥身份出使日本呢?”潘厚仁知道自己只要答应下来,朱棣肯定会满足他的一些要求,故而也不客气,当下就开口问道。 “潘爱卿身为大明二等伯,难道还不够资格出使一个小小的日本?原本朕是想给你升一升,不过若是升的高了,未免显得对那日本太重视,那个一等伯的头衔,你回来之后再给吧!” 这就是要给潘厚仁升爵位了! 从二等伯到一等伯,虽说只差了一级,但其中的含义却是大不相同的。有了一等伯的基础,若是潘厚仁将来还有立功的机会,那就可以封“公”了,就像是在后世,你不到大校,有怎么可能变成将军呢? “谢主隆恩!皇上,那微臣啥时候出发?” “你先等着吧,诸事谋定之后,自然会通知你的!就这样了,先退下吧!” 从禁宫里出来,潘厚仁倒是没有急着回去,既然朱棣已经决定要让他出使日本,那整个事情的具体情况,总是需要了解的。 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眼下最好的途径不是直接问朱棣,而是去找黄俨。 是的,如今的东厂,正是权势熏天之际,虽说黄俨这个厂督座下并没有几个人,但因为黄俨本身还兼任着内宫的职务,故而其本身的权利那是相当的大啊,能够自由出入禁宫,当真是“登得龙床,进得厂房”。 东厂的衙门紧靠着皇宫,故而潘厚仁并不费脚力,就找到黄俨。错非东厂上上下下都知道潘厚仁跟黄俨之间的关系,那东厂的大门并不是轻易的就进的了得。 兄弟见面分外亲热,最近一些日子大家都忙,见面少了,感情却没有疏远,一阵寒暄之后,潘厚仁就切入了正题。 关于海盗打劫日本的事情,黄俨手中已经收集了大量的情报,其中也包括了日本来的那些使者。 所以潘厚仁一说,黄俨立马就让人将资料都送了过来,一样样的分析给潘厚仁听。 东厂要做的事情很多,表面上看是为了控制锦衣卫,但实际上想要控制监督锦衣卫,就不能不掌握天下大事。 “胡其三这家伙的根子很深啊,想要挖出来,并不容易!”黄俨端着茶碗,不慌不忙的说道。 “大哥你误会了,小弟我可没有说过要将胡其三连根拔起!” 房间里也没有外人,潘厚仁言语间就不需要有半点的隐瞒。在来东厂的路上,他心中就已经拟定了一个处理此事的方案。 要说过去明朝是日本的宗主国时,足利义持提出清剿海盗,朱棣怎么的都要配合一下,而且还不好意思让日本付出任何代价。然而今时不同往日,既然日本当初拼了命的要提高本国的“国际地位”,非要跟大明朝平起平坐,已经明白朱棣心思的潘厚仁,又岂会让鬼子们白白从他手中占了便宜去? 再说了,假如朱棣是真的想要帮日本鬼子剿匪,那干嘛还要让潘厚仁出使日本呢?如今可没有飞机火车,从京师到日本,光是坐船都要花费大半个月的功夫,这一来一去的,怕是没有两个月时间完不了,这不是存心要让日本人多吃亏么? 当然,让鬼子们吃亏,潘厚仁是很高兴,也是很乐于帮朱棣完成这个愿望的。 所以潘厚仁才直言不讳的说,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要将胡其三这股海盗连根拔起。 “不管怎么说,胡其三这股势力,对咱们大明人还是很不错的!”潘厚仁一面点头,一面说。 “三弟说的也是!” 黄俨点头,他也不是善茬,潘厚仁的言外之意,黄俨是一听就明白了,“既然皇上要三弟出使日本,那愚兄就抓紧时间准备准备,郑和大人虽说带走了大量的舰船,但港口里宝船还是有那么一两艘的,愚兄得赶紧去定下来,到时候贤弟出使时用的上!” 第422章 各方应对 黄俨的话是没错,郑和虽然说是带着远洋舰队出海了,可大明朝的水师也不仅仅就是远洋舰队这么点班底,只是一般情况下,宝船是不会用来巡航,别看大明朝有个郑和的远洋舰队,其实仍旧属于典型的内陆型国家,除开郑和的那支舰队之外,海上的事情基本上也不怎么管,宝船又不适合用于内河航行,自然就停泊在港口,等着其生青苔。 故而当潘厚仁说朱棣准备让他出使日本的时候,黄俨就拍着胸脯说要帮他搞个一两艘宝船,一是为了充面子,二来宝船出海也要安全些。至于说黄俨能不能管到水师那边,这点倒是不用人操心,管不了也能管,管得了,那就更要管了。 “多谢大哥了,嘿,光是有船也不成啊!” 潘厚仁在黄俨面前还真是不客气,只可惜他这个要求就连黄俨也不好马上答应,毕竟船是死的,这人可是活的。 真要是进入到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上,船不会作怪,但人就难说了。 “三弟啊,如今东厂新立,各方各面都严重缺乏人手,张晓谶那条老狗,哼,纪纲不在了,他倒是拿乔起来,前两天愚兄找他要人,这还是皇上有手谕的,你猜最后怎么着?他竟然给我一群歪瓜裂枣!” 说起这个事情,黄俨心中就暗暗生气! 东厂的职能是监督锦衣卫不假,可大家又不是不能商量,真要感情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能过日子不是么? 可黄俨怎么也想不到,那张晓谶竟然一上来就暗暗用敌视的态度跟东厂相处,根本就将锦衣卫的精锐交给黄俨,让黄俨十分的恼火。 听黄俨这么说,潘厚仁倒是笑了,道:“大哥,或许小弟能够知道张晓谶为何这般做!” “哦?三弟,你可不要帮那白眼狼打掩护啊!”黄俨挑了挑眉头,开口道。 “不会,不会!”潘厚仁一边摆手,一面苦笑。前些日子他的确跟张晓谶也不怎么对付,当时他也苦逼了一阵子,不过今日听黄俨这么一说,潘厚仁还真是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大哥啊,你想想,皇上设立东厂不就是为了监督锦衣卫来的么?若是东厂跟锦衣卫的关系太好,那岂不是.” 跟聪明人说话不用说的太明白,黄俨是个聪明人,至少不傻。所以潘厚仁后面的话自然不用继续说下去,那黄俨脸上已经露出恍然的神情,轻轻的拍着额头,道:“瞧我,这才是.还是三弟你的年轻,脑子好使啊!” 这年轻跟脑子好使有啥关系?潘厚仁想不明白,想不明白就不去想,既然黄俨已经说的很清楚,这找人的事情,怕是还要从另外的地方下手了。 其实潘厚仁来东厂也没想过给自己弄到人手,只不过想弄清楚鬼子岛上的情况。 而从黄俨那里得到的情况来看,胡其三等海岛最近做的还真是有些“过分”,尝到甜头的海盗们已经不想收手,或者说不愿意收手了。他们掳掠的日本人,不仅仅可以用来充实自己的实力,同时也转手倒卖,一来二去的,其利润甚至超过了海上的那些无本卖卖! 当然,掳掠人口本身就是一桩无本买卖,而从海上向日本沿海发展,也是如今的趋势! “难怪皇上要问我知不知道最近倭寇的情况,照大哥你说的这样,怕是今后我们不用担心倭寇,倒是日本人今后要担心了.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险。” “啥?” 黄俨并没有听清楚潘厚仁口中的念叨,事实上就算听到了他也未必能够明白其中的含义。潘厚仁并没有解释,只是微微一笑,“大哥,这些资料我先带回去看看,既然皇上已经确定要小弟出使,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对于潘厚仁要出使日本,不管是秀娘还是段灵玉,甚至于就连漪梦,这些女人都表示出相当程度的担忧! 要知道,在大明朝这个时代,出国,对于普通人来说,就等于是后世听到“登月”一样不可思议,至于说跨越茫茫无际的大海,也就等于是穿越无尽的星空那般让人感觉畏惧。 “相公,妾身听说日本那边遍地都是倭寇,是不是太危险了?咱们跟皇上好好说说,就不去了行不行?” 跟漪梦和秀娘相比,段灵玉的思想更要单纯一些,或者说更加“农”一些,更难以理解“皇命”本身代表的含义,说出来的话,让潘厚仁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是苦笑摇头,“有些东西,是推不得的!” “将所有人都带上吧!” 秀娘当然知道日本不会是遍地倭寇和野狗,毕竟她出生在官宦世家,对外界的了解是远远超过段灵玉。 就连漪梦的知识面都比段灵玉要广泛的多,故而也不会说出段灵玉那样的话,倒是对秀娘的话很赞同。 如今潘厚仁留在京师的“家丁队伍”可谓是强盛的很,以耿家猎户十多个人为核心的家丁队伍,战斗力甚至已经不输明朝的正规军队,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大明朝哪有军队能够接受张三丰嫡传关门弟子指点的?四疯无聊的时候,总是以折磨潘厚仁的家丁为乐,而知道四疯身份的家丁们,一个个是欢天喜地的“被折磨”。 但是潘厚仁并不同意将整个家丁队伍都拉走! 出使日本,除开路途遥远,往返费时之外,潘厚仁还必须要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可能,这万一短时间不能反悔,而潘氏集团受到外力侵袭的时候怎么办? 光是指望家里这三个女人是不行的,要不将四疯留在家里? “不,四疯师叔必须陪着你去!” 对于潘厚仁提出来的这个意见,秀娘第一个表示反对!京师毕竟是大明朝的京师,在秀娘看来只要还有张兴这个老爷子坐镇,即便发生点什么事情都不至于危及到她们的性命,然而去了日本就很难说了。 潘厚仁再问四疯,四疯也表示他不愿意留在京师,有机会出国的话,他倒是不介意去看看的。 “那好吧!” 对于群众的统一以及那,潘厚仁只能表示接受了,他让四疯抓紧时间多多操练家丁,以保证在他离开之后,家里面的安全。 与此同时他也多方走动,皇太孙朱瞻基那里是必不可少的。虽说朱棣的态度潘厚仁自认已经清楚了,但谁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改变心态呢,通过朱瞻基这个渠道持续解读朱棣的态度也是必不可少的。 甚至于潘厚仁还跟来自日本的使者团非官方的见了一面。 在这个时代第一次见到日本人,还真是让潘厚仁感觉颇为新鲜。更后世相比,明朝时期的日本人当真是符合“日本矮子”这个称号的,不仅仅矮,而且长相很——丑陋! 跟汉人相比,此时的日本人更像是进化不完全的猴子,别被后世那些日本动画片里的形象迷惑,“沐猴而冠”这个成语,潘厚仁估摸着就是专门用来形容日本人的。 相信出使大明的这些日本人都已经是经过层层的挑选,但仍旧让外貌协会的潘厚仁同学很不满意,甚至没有一起吃饭的想法。 这样的结果同样是让潘厚仁很苦恼,他苦恼的是等到了日本之后,他会不会瘦上一大圈呢! “听说日本那边没法顿顿都有肉吃呢,四疯你确定还要去?” “贫道可以钓鱼的!” 四疯半闭着眼睛,对于他“老人家”来说,日本人长成什么样子并不重要,重要的还是肚子能不能吃饱! 亲自从海里钓鱼吃当然是解决的一种方法,而黄俨亲口告诉四疯,宝船的下层可以养猪之后,四疯就一点都不担心此次的日本之行了。 对于潘厚仁做出主使回访日本,朝廷上不少人都提出了反对意见,理由嘛各种都有,什么年纪轻,级别低之类的,可惜在朱棣这种习惯强势的帝王面前,大臣的理由并不重要,有些意见朱棣甚至是懒得理会,不予回答。 当然有反对就有赞成,比如刘观这些大臣,就是赞成让潘厚仁出使的。 “日本那种地方,让那小子去也好,指不定就死在外面了,倒是省了大家的手脚。” 这是刘观对他儿子刘重的原话。 在朝堂上的时候,刘观也说潘厚仁“年轻,不谙世事”,只不过他老人家就说了这么一句,再没有继续说下去。从他跟刘重说的话里就能明白,在内心里他是愿意潘厚仁离开京师的,国色天香可真正是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只要是知道这点的人,都在垂涎这只母鸡! 夏元吉同样是反对潘厚仁出使日本,当然他是出于好意的。可惜不管是歹意还是好意,谁也无法改变朱棣的主意——朱棣压根就没有想过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讨论,本意就是通知大家伙儿一声而已。 能够在朝堂上站稳的大臣,又有几个不是人精?皇上的性格他们当然摸的门清,不能坚持的时候就无须坚持,大家走个过场而已。日本这个国家很重要么?不,在大臣们看来,日本甚至还没有京师菜市场重要! 只不过在使团在回访日本的时候应该带多少礼物这件事情上,大臣们才是真正的纠结了! 要说起来吧,鬼子们原本想的是让大明朝请教海盗。 清剿海盗原本是件好事,可鬼子们不乐意出钱啊!鬼子不出钱,朝中不少大臣并不介意,可是朱棣介意啊——凭啥要老子自己掏腰包帮你们清剿海盗呢?海盗掳掠的又不是大明的子民! 故而当有大臣提出应该“厚赠”日本时,朱棣这老爷子又不高兴了。 “厚赠?薄赠?朕看这件事情还是让潘爱卿自己把握的好!朕已经将出使的事情全权交给潘爱卿处理,你等若是有啥想法,可以找潘爱卿谈嘛!” 虽说张三丰并没有教朱棣太极拳,可朱棣这招“推手”用的可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那些提出“厚赠”日本的大臣会去找潘厚仁商量?他们当然不回去!当有大臣不知死活,找到潘厚仁企图从潘氏集团名下收购京师地皮而被潘厚仁“狠宰”之后,潘厚仁就成了大明朝有名的“铁公鸡”,想从铁公鸡身上拔毛,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皇太孙府邸,潘厚仁正在跟朱瞻基品茗聊天。 “厚仁啊,最近朝堂里议论最多的就是你了,你可知道?” 第423章 启航 两人私下相处的时候,朱瞻基可是没有半点架子的,有啥说啥,直言不讳。 “听说了点!”放下茶碗,潘厚仁点点头,“不就说我是只铁公鸡么?铁公鸡好啊,没有我这只铁公鸡,就没有下金鸡蛋的老母鸡!” 虽说潘厚仁这话有些自嘲的感觉,但朱瞻基心中却是雪亮:潘厚仁这是在邀功呢! 潘氏集团如今是每个月都要分出大量的利润来,送给朱棣,送给他朱瞻基。即便是贵为皇太孙,朱瞻基真正能够支配的钱财都不是很多,就连他老子,他爷爷都缺钱,遑论他这个当孙子的? “说的没错!一听那些家伙说要厚赠鬼子,哥哥我心情就不好,郁闷的将紧!”私下跟潘厚仁聊天,朱瞻基就会时不时嘣出几个打潘厚仁哪里学来的“新语”。对于朝堂上有大臣说要“厚赠”鬼子,朱瞻基跟潘厚仁一样,很是不满。 凭啥要把咱们大明子民辛辛苦苦挣的钱送给日本这种忘恩负义的家伙? “养不熟的狗,还给他吃骨头?那是傻子才干的事情!嘿,不过我也不会空着手去的!” “哦?” 听潘厚仁这么说,朱瞻基倒是颇为有兴趣,问道:“不空手,你是打算带啥去呢?” “若是那豺狼来了,迎接它的有猎枪.” 潘厚仁面带微笑的哼出一句歌来,听的朱瞻基心中直痒痒,指着潘厚仁连声道:“唱囫囵了,唱囫囵了!早就想去国色天香看表扬,可实在是不方便呢!” “有啥不方便的!”潘厚仁撇撇嘴,“回头我让风野子他们组织组织,给宫里搞一场专场演出不就是了,不过这事儿若是让太子殿下知道,怕又要说我是‘守为臣之道’了!” “理他作甚!” 说起自家老子,朱瞻基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敬重神情,就像朱棣跟朱高炽这对父子在很多事情上看法截然相反一般,朱高炽跟朱瞻基这对父子也是尿不到一个壶里,向来以“儒家思想”要求自己的朱高炽,就是坚定的要求“厚赠”日本,以彰显“泱泱大国”之气度。 “是了,你出使的人员最终敲定没有?若是卫队不够的话,可是在我的亲卫队里挑选一些嘛,反正都是你跟四疯道长训练出来的,不算是外人!”朱瞻基这是好意,但潘厚仁却是摇头: “不成的,这样容易让人说闲话!” “谁敢?” “你家二叔,还有你家三叔!” 在朱瞻基面前潘厚仁可是没有半点客气的,即便是说起朱高煦和朱高燧,他都不带敬称。除开因为跟朱瞻基之间的亲密关系之外,更重要的还是因为他甚至朱瞻基其家中这两位实在是半点都不感冒,这一点从平常时候朱瞻基的言语当中就能体会的出来。 实在是朱高煦和朱高燧这两个王爷的榜样做的不咋样,才会让朱瞻基对这两个长辈彻底失望。 时间推移的很快,使团出发的时间敲定下来,留给潘厚仁的时间不过就三天了。 这些日子潘厚仁也没有闲着,抓紧时间安排潘氏集团的工作,同时也挑选出了二十四个水性不错,适应能力强悍的家丁,作为这次出使日本的班底。 这二十四个家丁里,就有耿家兄弟三个。别看耿家猎户在山上一个二个都是猛虎,可惜大多数都是旱鸭子,别说出海,就连下河都成问题,这也就是为何潘厚仁准备带走的二十四个家丁里仅仅只有三个耿家猎户的原因。 当然,既然是以大明朝的名义派出去的使者团,朝廷自然会派出军队保护,所以潘厚仁并不是很担心自己的安全的问题。 临到出发之前,成国公跟世子朱徵焲自掏腰包,在国色天香为潘厚仁摆了送别宴,邀请的人不多,但都是亲近之人。 在宴会上,潘厚仁倒是直言不讳的问起两人有没有兴趣一起去日本,可惜朱勇跟朱徵焲都不是那种有开拓精神的人,即便是潘厚仁言语间都暗示能够发财,可是一想到要在大海上航行数十个日夜,他俩立马就打了退堂鼓。 “朱徵焲这个人,贫道不喜欢!” “其实我也不喜欢,不过好歹人家也是岷王府的世子,将来的王爷呢!”潘厚仁今儿喝了不少,脸上红霞乱飞,幸亏舌头还没有发麻,吐词也算是清晰。坐在返回潘府的马车上,跟四疯闲聊着。 “明天一早出发,四疯你还有啥准备的么?” “没有了!” 四疯摇摇头,他是个修道人,讲究的就是“四海为家”,求道求道,道是什么?老子都说了,能够讲出来的就不是道,所以四疯要求的道,潘厚仁帮不上忙。 “好好休息,明早出发!” 四疯可以休息,不代表潘厚仁就可以好好休息。 带着浑身酒气回家的潘厚仁,首先就被秀娘给数落了一顿,可不是么,明儿就要远行了,虽说大家还没有正式成亲,可潘厚仁这个当老公的,心中究竟有没有她们的位置呢? 秀娘,段灵越,漪梦。 三个女人端坐在潘厚仁面前,当真是有些“三娘教子”的架势。 “我可不可以去洗个澡?” 六道眼神之下,潘厚仁感觉身体里的酒意如同潮水一般的消退,心思也逐渐明朗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事情做的有些不地道,也明白三个女人的心思,但这男人活在世上,总有些事情是迫不得已要去做的。 “那我保证下次不这样了,如何?”潘厚仁举起右手,像是准备发誓。 “下次?当咱们很稀罕么?倒是有件事情要跟你通个气!”秀娘眼神扫过身边的段灵玉和漪梦,缓缓说道。 “啥事?只要你们不要求跟着去,其他事情,相公我没意见!”潘厚仁嘿嘿一笑,抢在秀娘开口之前先把话给说死了。他可不想带着自己老婆去冒险,鬼子的地盘上,发生啥事都有可能呢! “我们不去,但你这次出门时间这么长,总要有人贴身照顾才行,所以我们三个商量,让你带上瑶瑶和莲巧两个丫头去!” 仍旧是秀娘开口,潘厚仁看漪梦和段灵玉两人的神情毫无意外,也就是说这还真是三个女人商量过的。 “可是.好罢,带上就带上吧!” 潘厚仁刚想拒绝,就看见三个女人同时露出不满的神情来。得罪一个女人不可怕,但要是同时将家里这三个女人都得罪,那日子就不好过了!无奈之下潘厚仁只能是妥协。 “这次出去,估计回来就要过年了,我在想.秀娘你们是不是安排安排,将整徵徵从昆明接出来过年?” 从京师出发,到日本京都,没有意外的话,大概需要二十天左右,也就是说仅仅来回的旅途就需要一个半月的功夫,而潘厚仁预计这次出使总计需要两到三个月的功夫,算算时间,回到京师还真就是差不多要过年了。 之所以让潘徵徵从昆明出来,潘厚仁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自打老爷子过世潘厚仁离开昆明,将云南那边的生意全权交给段正鑫处理之后,昆明潘府跟潘氏集团之间的合作正在出现一丝丝的变化。这种变化并不很明显,但是从段正鑫每隔十天的来信当中,潘厚仁却能很明显的感受到。 这种变化的源头并在于潘厚仁,而是在潘德明。潘厚仁一时间也无法确认是什么原因导致潘德明对潘氏集团,或者说对他有了意见,但潘厚仁不愿意这种变化影响到他跟潘徵徵之间的事情。 原本他是打算过年前自己亲自走一趟昆明的,谁知道突然要出使昆明,这就让潘厚仁原本的计划泡了汤。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潘厚仁才向秀娘提出这个要求。 “这个没有问题,我回头就安排!” 此时的秀娘并不知道,她以为很简单的一件事,最终却会变得如此复杂!不仅秀娘没有猜到,段灵玉和潘厚仁两人此时同样没有猜到。 黄俨没有让潘厚仁失望,三艘宝船,十二艘战船和八艘补给船,五百精锐卫队和一千水手,就是这次潘厚仁出使日本的全部阵容。 当然,随着舰队一起出发的,还有日本来的那个使节团,他们的团长,是个叫足利洛水的家伙,就是那个潘厚仁怎么看,都像是皮猴子一般的家伙。 按照礼节性的要求,潘厚仁带着四疯、瑶瑶和莲巧坐上了最大的那艘宝船,也就是这支舰队的旗舰,而足利洛水乘坐的则是较小的一艘宝船。 第一次上宝船,潘厚仁内心当中难免有些激动! 过去虽说潘厚仁已经不止一次的近距离观察过宝船,知道这种举世无双的战舰是中华民族智慧的集中体现。 站在码头看,宝船高耸的船身,放佛直入云端的粗大桅杆,给人的感觉放佛是趴在港湾里的远古巨兽。 登上宝船,踩着结实而又打磨精致的甲板,一览众山小! “妙,妙不可言!” 潘厚仁身边站在黄俨,还有严宽。别的人或许想,可是他们没有资格送到船上,他们只能在码头仰望。潘厚仁俯视着码头,三层楼的高度在后世或许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时代,就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震撼! “这就是郑和大人的宝船么?” 在足以容纳上百人自由活动的前甲板走了一圈之后,潘厚仁忍不住问道。 “非也!此乃小号的宝船,足以支撑前往日本,却还不够南下西洋。”回答潘厚仁的,那是舟师里的一员偏将,七品的官儿,却是这艘宝船的船长,林勇,今年四十岁,在海上漂了二十年。 “郑大人宝船,足有三倍大!” 三倍大,郑和下西洋的宝船,竟然是自己这艘旗舰的三倍大! 听到林勇的回答,潘厚仁已经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了!伟大的民族,伟大的劳动人民!几千年的文化传承果然非同凡响! “大哥,二哥,天色不早了,小弟这就出发,请回吧!” 强按下激动的心情,潘厚仁恭送着黄俨和严宽下船,在码头众人的祝福声中,宝船缓缓起航! 潘厚仁一直站在临港的栏杆边,冲下面挥手!他的眼神最终落在码头远处那辆驷乘的豪华马车之上!虽说即便是以他的眼神也仅仅只能看清楚那马车的窗口,可是他知道,里面有三双眼神,一直在注视着他,目送着他! 所以他努力的挥手,他要她们放心,他一定会回来! 第424章 洛水还是落水 “足利落水?” 望着眼前这个身高不足一米六,跟自己差了足足一个脑袋高度的鬼子,或者说倭寇,潘厚仁冷冷的问道。 今日是出海的第三天。 前面两天可谓是无惊无险,也是无风无浪。 屁股下的座舰吨位很高,启航加速的过程非常缓慢,但同样的也就很稳重,这样的稳重对于潘厚仁这种头一次出海(在大明的头一次)的人来说,是很重要的。 至于说四疯,他在哪里好像都是一个样,出海之后该怎么生活还是怎么生活,即便船身随着波浪摇摆,早晨起来晨练的时候,四疯整个人仍旧能够像是一颗柔软的钉子,钉在甲板上完全没有半点的摇动。 “是的,尊敬的大人,小人就是足利家的足利洛水!” 虽说是个鬼子,但足利洛水的发音却很标准,请不要用普通话的发音来衡量,这是明朝,不是天朝。 但“洛水”被潘厚仁叫成了“落水”,而足利洛水竟然能够用标准大明朝官话发音来纠正,当然,他不敢直接说潘厚仁错了,他只能是加重了“洛水”两个字的发音。 “落水就落水,捞起来就好了.”潘厚仁此时就坐在将椅之上,而足利洛水,他虽然是站着,却跟人感觉像是,跪着! 是的,或许两人之间的高度差距并没有那么夸张,但两种气场的相撞,足利洛水却是被潘厚仁彻底压抑了,没有半点翻身的机会。 “小人.”足利洛水开口,然而他的话并没有继续下去,潘厚仁抢过了他的话头,却显得不紧不慢,“我知道你是小人,不过你这个小人,究竟是想干啥呢,真的是来我大明,求援的么?” “这.” 足利洛水是个中国通,或者说是大唐通、大宋通,也是个大明通。他当然知道什么叫“小人”,然而在潘厚仁面前,他没法解释,也不敢解释。 心中窝着火,可是他还必须要回答潘厚仁的问题,虽说潘厚仁的问题基本上不能算是问题了。 “这个.不是这样的,大明的海盗太可恨了,他们不仅仅劫掠,而且还会掳人,这样万恶的海盗,想必大明朝的皇帝陛下,同样很痛恨吧!” 足利洛水算是会说话的了,可惜仍旧无法让潘厚仁动容。 摊开手掌对着太阳,九月的太阳并不刺眼,更不会夺目。阳光从指缝之中透过来,潘厚仁看着自己的手指,颜色像是被淡化了的鲜血。 他放下视线,望着足利洛水,华夏民族,跟所谓的大和民族,一世一世又一世的恩怨情仇,六百年的时光能否淡化的了? 不管别人说能不能淡化,至少在潘厚仁这里,没法淡化。 “痛恨?痛恨!我当然痛恨!不过足利洛水,你可知道吾皇派我前往日本,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这个.” 不知道究竟是后世的官员们吃了足利洛水的口水,还是足利洛水很有前瞻性的掌握了后世天朝官员们的口吃病,总之潘厚仁听到这种话,心中就一阵烦躁,若不是考虑到大明朝的整体形象,还有“两国交兵不斩来使”的惯例,潘厚仁早已经弹出一脚,将这个猴子般的洛水踹进大海。 “好了,你先下去吧,以你的智商,本官很难给你解释什么,过去吧,在到京都之前,本官不想再看见你!” 潘厚仁留给了足利洛水一个悬念,随后就将其踢走,而这个时候,那足利洛水却是一句怨言都不敢有。 或许在潘厚仁面前表现的很不给力,但足利洛水真是个普通人么?这个留着鬼子特色小胡须的中年男人,其实并不是省油的灯! 足利洛水,在如今的日本,但凡叫足利的人,或者说敢叫足利的人,都是有身份、有地方的人,绝对不是大街边上的阿猫阿狗。 今年三十五岁的足利洛水,也不例外。他是足利家族的一员,虽说身份远远不如足利义持重要,但走在京都的大街上,仍旧是绝对的贵族,贵族当中的贵族!若不是因为他的血统,他的重要性能够进入足利义持的眼帘,出访大明这样一个重要的任务,又岂会落在他的身上? “八嘎!” 乘坐着通勤的小船回到自己那艘宝船之上,被海浪湿透的唐装贴在干瘪的身体上,肯定很不舒服,可是足利洛水好像根本没有半点感觉,他面色铁青,表情狰狞! 虽说是日本使团的坐船,但毕竟这是大明的战舰,在足利洛水身边仍旧站立着大明的精锐士兵,他们用淡然的眼神瞅着足利洛水,这让足利洛水不敢将自己内心那种憋闷的情绪彻底的发泄,他只能用日本语疯狂的诅咒着。 几个穿着武士装的家族武士上来,他们用厚厚的毯子将足利洛水给裹了起来,此时已经不是盛夏,对于身体谦弱的日本人来说,湿身之后给海风一吹,一场小小的感冒就有可能让足利洛水送命。 “那个将军,他太年轻了,也太狂妄了,是的狂妄!” 足利洛水在怒吼,刚刚在潘厚仁面前受到的侮辱,像是点燃了足利洛水的小宇宙,恍惚间好像他的头顶都在散发着一层白蒙蒙的雾气! “大人,要不要杀了他!” 一个武士“咔嚓”抽出腰间的唐刀,是的,这是唐刀,而不是日本武士刀。 “八嘎!你愚蠢!” 足利洛水虽然愤怒,但没有被怒火烧傻!反倒是他身边的那个武士,像是没有脑子般的跳起脚来,竟然拔刀想要杀潘厚仁? 开玩笑,这可是潘厚仁率领的舰队,三艘宝船,十二艘战舰,即便是不算补给船,随便挑出两艘来,就能完胜足利洛水那支三艘日本前组成的舰队。 日本前,也算是一种大型的水面战舰,可惜跟全盛时期的大明朝水师相比,就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了。之所以回访日本的时候让足利洛水也坐上了宝船,完全是大明朝文臣跟皇帝争执之后的一种妥协。 若是按照潘厚仁的想法,足利洛水就乘坐他们自己的日本前好了,咱们大明的宝船,怎么能随随便便给日本猴子坐呢? 倒是大明朝的文臣们,如果不是朱棣强烈的反对,他们可不仅仅是想让足利洛水乘坐一下宝船就算了,甚至打算送一艘宝船给鬼子们呢! 说明双方舰队实力的差距,只是想反证一下足利洛水身边那位武士的愚蠢,就算他是东方不败,也别想完胜潘厚仁率领的庞大水师,别忘了除开一千多名拥有战斗力的水手之外,随舰队而行的,还有五百人的亲军卫队。 足利洛水虽然愤怒,他身上流淌的总归是足利家族的血,他怒瞪着那武士,大声的呵斥,他甚至在左右的观望,生怕惊动了那些矗立的大明卫士! “闭嘴,你这个蠢货,难道你想让他们把我们丢进大海,然后前往京都说我们遭遇了风暴么!” “大人,这个时代没有风暴!” “可是你的愚蠢足以激怒天照大神降下风暴!”足利洛水狠狠的跺脚,然后用眼神示意,让另外两个武士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拖下去,还有他的那把出鞘的唐刀,也必须要收拾走。 到这个时候,足利洛水等日本人周边的那些大明武士们才纷纷挪开眼光。很显然,这些大明武士压根就没有将眼前这些日本人,包括足利洛水放在眼中。他们的这种态度说起来好像有些不够礼貌,但两个国家之间的交往,礼貌又算是什么呢? 国力才是一切的基础,藐视、蔑视又如何?使臣又如何?对于士兵来说,只要不是自己人,那么就是敌人!有些是现在的敌人,有些,是将来的敌人! 所以大明士兵压根不会在意足利洛水等人心中的想法,他们只是在做自己的事情而已。 “洛水,明朝皇帝究竟有没有承诺帮我们解决那些海盗?” 进入船舱之后,在没有大明人的情况下,足利洛水却是向着船舱里一个身穿普通武士服的中年男人点头哈腰。而那中年武士盘膝坐在地板上,微微睁开眼睛,开口问道。 “大人,没有!明朝皇帝很狡猾!很狡猾!”足利洛水回答的很是犹豫,或者说是很不甘心。他们远道而来,原本以为礼节够了,按照大明人那种爱面子的性子,这件事情应该算是水到渠成,可谁知道. “洛水,这件事情不要指望了!大明皇帝不换人,我们就不能指望他们帮我们解决海盗!” 足利洛水话没说完就被中年武士毫不客气的打断,其非常肯定朱棣不会同意他们的要求。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这又是.” 足利洛水虽然心中也同意自家“大人”的话,但这样却无法解释潘厚仁等人的这趟出使,假如大明皇帝已经确定不帮忙解决海盗,何必还要出使呢? “暂时不明了,走一步,看一步!” 那中年武士的脸始终隐藏在阴暗当中,根本看不到长相,但足利洛水却是非常恭敬的点头,然后一步一步的退着离开了这间船舱。 宝船很大,能够用来安排日本使团的船舱也很多,足利洛水有属于他自己的舱室,回到舱室之后,足利洛水脸色并没有半点好转。虽说这间船舱要明亮很多,但足利洛水的心情跟他的脸色一样,并没有随之而明亮。 潘厚仁加诸在他身上的那种侮辱,足利洛水又岂会轻易的就放弃了? “等到了京都之后,我要报复,狠狠的报复!” 足利洛水想要报复,他的心思潘厚仁又岂会猜不到? “来吧,鬼子们,即便你们不挑事,少爷我不也不会让你们轻松,足利洛水,足利家族,嘿!” 潘厚仁仍旧坐在甲板上,只不过他的眼神当中带着笑意,丝毫没有受到刚才心情的影响。 “四疯,四疯。”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潘厚仁转过头,寻找四疯的踪迹。 往常这个时候,四疯应该是在某个地方继续他的武艺修炼,不是在船尾甲板上“嘿嘿哈希”,就是在专门为他安排的,有两个窗户的船舱。 “叫贫道干啥?” 四疯的声音顺着海风飘来,这才短短三天时间,四疯已经能够很熟练的拉着船上的帆绳,像是一只猴子般飘荡。 “不干啥,我就想问问,若是进了京都,你敢不敢杀人?” 潘厚仁的眼神很淡然,说到杀人,他好像没有半点压力。 第425章 我想看一休哥 除开那一次见面之外,从京师出发到京都,潘厚仁再没有跟足利洛水见过面。 事实上也没有见面的必要。在潘厚仁的座舰上,黄俨专门安排了几个日本通,负责给潘厚仁介绍日本的情况。 虽说这些日本通介绍的情况或许有些落后,但相比足利洛水那种虚虚假假的资料,潘厚仁更愿意从那些落后的情报当中挑选自己需要的东西。 从那些日本通口里潘厚仁获知,如今足利家族在日本的日子并不好过,各方面的势力都在挣扎着透气,一个毛毛虫般蜿蜒的小小岛国,割据的势力却是多如牛毛。 这些牛毛般的势力,大的可以统治一个岛屿,小的,或许手下就是几百上千号人而已。但是在日本,这样的势力首领仍然自称将军,甚至是敢于跟名义上统治日本的足利义持对持。 “我想去看看一休!” “一休?” “对,我想看一休哥!” 作为一个生在红旗下,长在新中国的一代,潘厚仁小时候也没少看“一休哥”个动画片,那个机灵的光头小和尚在他心中镌刻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儿时看动画片恐怕没有几个小朋友会去追问:“咦,那个讨厌滑稽的足利将军究竟是谁啊?一休哥的妈妈又是谁呢,难道是那个布娃娃?” 其实动画片里的足利将军,就是足利义持的阿爹,足利义满。而一休哥则是第100代后小松天皇的第一皇子。 此时的日本正值刚刚解决南北朝分裂的时期。而日本南朝的遗党还在活动,以足利义满将军为代表的武家势力掌控朝政。 一休的母亲正是出身于南朝藤原一族,在南北朝合一时进入日本宫廷,深受后小松天皇喜爱的女官,入宫两年后,即怀上了身孕,但因为自己出生南朝,被人怀疑,或者说是被人冤枉其与南朝有勾结,出宫后在京都嵯峨的天龙寺附近民宅里生下一休。 那是在公元1392年。 按照潘厚仁的推算,好吧,其实就是很基本的数学加减法,只要潘厚仁的算数不是体育老师教的,他都应该知道现在一休的年龄是二十六岁,二十六周岁。 但实际上此时的一休哥在日本以外声名并不显,就连临近日本的新罗等地都还没有关于一休的传闻,就更不用指望围绕在潘厚仁身边的几个所谓的“日本通”了。 “一休?他是什么人?是皇室的还是足利家族的呢?” 一个日本通皱起眉头,几个日本通面面相觑。舰队的主管问出了一个大家都无法回答的问题,这让他们感觉很挫败,有种“失职”的挫败感,如果不是因为潘厚仁并没有半点生气的表情,或许这几个日本通已经冷汗连连。 “大人,您说的一休是.” “和尚!哈,一个和尚而已!你们不知道很正常!”潘厚仁真的没有生气,其实即便是在后世,错非是八十年代的引进的那部动画片,又有多少人知道“一休”呢,又有多少人知道一休其实真有其人,而且真的是位王子,同时又修炼成了日本的一位名僧,错非是一休纯宗的这种深厚背景,又岂会在后世被演绎成动画片,教育,要从娃娃抓起嘛! 潘厚仁打着哈哈,他不指望从几个日本通身上获悉关于“一休哥”的信息,但在他的内心当中,却是打定主意,既然到了京都,就一定要去见见大名鼎鼎的“一休哥”,是的,按照两人的年龄,他叫一声“一休哥”也是理所当然的。 京都,这是日本目前最辉煌的城市,日本人心中神圣的地方。 宝船在缓缓靠港,正如启动时候那样,缓慢而又坚定。 潘厚仁站在船头,凌风而立,海风吹拂起他长袍的下摆,像是一介狂生!而在潘厚仁侧后站立的,仍旧是一袭老旧道袍的四疯。 “到了.” 淡淡的语气却无法隐藏那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十七天的海上航行,对于潘厚仁来说,这是一次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经历,乘坐非机械动力的船只航行在飘渺的大海上,作为一个后世的穿越者来说,这需要莫大的勇气。 谁也不知道在海上可能发生什么样的情况,谁也无法保证不会发生意外。而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任何的意外在潘厚仁结果都是一样——死亡。 “是到了。” 虽说潘厚仁看不见四疯的表情,可语气当中的放松显而易见。 “恭迎大明使者一行.” 码头上,旌旗如山,华盖如云! 迎接上国使者的队伍排除整齐的方队,而打头的几个鬼子穿着他们的盛装——后世叫和服,而此时大明人习惯称其是唐装。 是的,唐朝时期贵族的装扮,在日本焕发出强盛的生命力。 照理说现在日本跟大明的关系并不算太好,自从日本拒不承认是大明的藩属国之后,这样那样的矛盾闹出不少,但是以足利义持为首的日本主流势力在潘厚仁面前还是做出了足够的诚意,没见留着八字胡的足利义持就在迎接的队伍里么? 日本同样缺少马匹,出现在迎接队伍当中的那几辆马车,几乎调动了足利义持名下诸位将军府上所有的好马,总算是没有失礼。 其实日本人同样爱面子,从他们这次摆出的迎接阵容,潘厚仁就能清晰的感受到这点。 双方见面,在通译磕磕巴巴的翻译下,潘厚仁“亲切”的拉着足利义持的手,登上了最豪华的马车。 当然,四疯作为最重要的陪同人员,有幸跟潘厚仁同车,而潘厚仁的随行人员则是乘坐其他马车,一同前往京都的“国宾馆”。 足利义持也是人至中年,身材虽然不高,但看上去很精干。而且这个人还会一口流利的大明官话,倒是省了通译,方便了潘厚仁。 “足利将军实在是客气啊,区区不才,何德何能让足利将军亲迎啊!”潘厚仁一开始的姿态还是放的比较低的。这人吧,狂傲是个性,但不分场合地点的狂傲,那就是傻逼。 潘厚仁可以狂傲的有个性,但他绝对不愿意做个傻逼。 “潘将军乃是上国使臣,代表大明皇帝而来,岂能轻慢!”足利义持脸上带着微笑,说话间上唇的八字胡不住的抖动,看着有些滑稽。 忍着笑,潘厚仁心中暗道这足利义持确实会说话,其言下之意不外乎指尊重的是大明皇帝朱棣,而不是他潘厚仁。潘厚仁也不会因为这个而生气,毕竟他潘厚仁又不是什么名人,若不是因为朱棣点将,怕是日本这边都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阿猫阿狗呢! 足利义持给潘厚仁一行安排住处紧挨着日本皇宫,风景倒是不错,就是房子修的差了点。当马车到了地头,潘厚仁跟四疯下车之后,眼前带着浓烈日本风格的院子给潘厚仁的第一感觉,还是小家子气了些。 不说跟京师皇宫比,就算是跟潘家在昆明的宅子相比,眼前这个住所都想去甚远。院门对开,不过容四人并肩;进院之后十数步就能到达第一进,如此估算,占地面积不过也就是两亩左右,确实是小家子气了些。 “潘大人一路舟车劳顿,还请早日歇息.” 将潘厚仁一行送到“国宾馆”之后,足利义持并没有继续留下来寒暄,而是让潘厚仁等先行休息,随后便带着人离开了。 “瑶瑶,莲巧,你们两个收拾好房间就先休息吧,这段时间辛苦了!”按照三位夫人的要求,瑶瑶和莲巧两个丫头跟着潘厚仁出海,可怜两个丫头都晕船,这十几天的海上航行,原本精致的小脸蛋儿都瘦了一圈,脸色更是难看,此时潘厚仁吩咐,虽说两女也想尽到侍女的职责,却是身体扛不住,不得不遵从潘厚仁的命令去休息去了。 “四疯啊,你是有名的道人,想不想见见这日本有名的和尚呢?” 别人有事,潘厚仁跟四疯却是绝对没事的。两人坐在院子里,马上就有足利义持早已经安排好的婢女服务,端茶送水。要说足利义持安排的也不错,至少知道潘厚仁等未必能够喝的惯他们日本的茶水,这端上来的,都是西湖的龙井。 “和尚?” 四疯微微一抖眉头,“贫道对和尚不敢兴趣,不知道日本的武道方面有没有什么高手!” “你又手痒了!” 听四疯的话,潘厚仁忍不住笑出声来。虽说在后世日本好像流传了不少的武道,但要说整个日本在武道方面的修行能够超越四疯,潘厚仁是不信的!若是给四疯时间,怕是可以将整个所有的武道家挑于马下,只不过此番出使,主要目的还是来谈海盗的,若是放任四疯四处去灭人家的威风,未免有些不厚道了。 “坐了十多天的船,都闲的蛋疼了!” 蛋疼,四疯又从潘厚仁哪里学到了一句口头禅,很有意义的口头禅,可以证明自己性别的口头禅。 不管四疯怎么说,既然是初来乍到,潘厚仁还是决定先忍忍,留在这宅邸里休整两人,至少要等到瑶瑶等人都恢复过来,然后再说其他事情。 与此同时,在京都的皇宫里,足利义持正盘膝危坐,足利洛水跪伏在地,向足利义持汇报此番前往京师的收获。 “大明皇帝竟然没有明确表示配合我们清剿海盗?” 虽然已经在足利洛水送回来的信息当中知晓,但听足利洛水亲口说出来,足利义持仍旧感觉到一种深沉的愤怒!是的,愤怒!而更让足利义持怒火中烧的是——大明朝竟然没有返还礼物! 按照大明朝的习惯,只要是来访的国家,总会给予数倍价值的礼物返还,然而这一次好像不同了,朱棣在跟足利洛水见面的时候,压根就没有提礼物的事情。 “据说是由那位潘将军掌握的,或许那些礼物都在潘将军手中!”足利洛水微微抬起头来,前额上满是汗珠——面对愤怒的足利义持,他感觉像是在面对一头饥饿的猛兽。 “混蛋!”足利义持压抑着心情,喉咙里挤出一声怒吼。随后他胸膛剧烈起伏,像是怒不可遏。然而能够成为这一代室町幕府掌舵人,足利义持也有足够的城府,几次深呼吸之后情绪也就稳定下来,只有放在膝盖上的拳头,还紧捏着。 足利义持是个骄傲的人,一个骄傲的日本人。他其实是不能容忍这次出使大明的结果。在他看来,既然日本提出照会,要求大明清剿海盗,那么大明就应该很高兴的去做这件事,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派个莫名其妙的年轻人,来交涉。 “这个潘厚仁,究竟是什么身份?” 第426章 十两银子一颗脑袋 阴沉着脸,足利义持问道。 “将军,您别看这个人年纪轻,其实他的来历,还很复杂.” 足利洛水其实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能够让足利义持看上眼,担任如此重要的出使任务,脑子简单可不成! 正如当初朱棣生气的原因,足利洛水到了京师之后,可不是整天呆在使馆驿站里玩小姑娘的。在短短的十几天时间里,足利洛水就拜访了几乎所有他能够拜访的明朝大臣,当然,他是带着厚礼上门的。 与此同时,足利洛水也没有让手下闲着,他打发使团里的通晓大明官话的人出去,行走在大街小巷,收集大明的情报。 可千万别小看了民间情报,事实上即便到了后世,那场持续时间长达八年的侵略和反侵略战争开始之前,日本人同样是利用行走民间的方式,来收集关于中国大陆的情况,最终制定出战争的计划。 一开始足利洛水并不重视潘厚仁,仅仅是从手下收集的那些民间信息当中知道有这么个人,好像是跟前朝首富沈万三之间有些关系。当然足利洛水同样不相信世界上真有“聚宝盆”这种东西。 直到大明朝廷通知足利洛水,将由潘厚仁担任使臣,出访日本同时顺便将其送回日本之后,足利洛水才开始抓紧时间收集潘厚仁的相关信息。 最终的结果,却是让足利洛水吃惊! 他吃惊,并非是因为潘厚仁复杂的身份背景,而是因为潘厚仁手中掌握的庞大的经济实力! 摆在京师的国色天香,养生堂,还有浮在水面上的潘氏集团,这让足利洛水简直不敢相信是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一手一脚完成的。 “真的是这样么?” 足利洛水用了两个时辰的功夫向足利义持讲述关于潘厚仁的一切,而足利义持脸色的变化,也证明他同样为潘厚仁这个年轻人掌握实力的惊讶。 “是的!将军,微臣还打听到,潘氏集团已经在掌握了太平港的一家造船厂,正在建造庞大的运输舰,属于潘氏集团自己的运输舰!” “这样啊,看来我是小觑了这个年轻人了.”足利义持抬手捋了捋自己的鬓发。足利义持这个人微胖,脑袋不小,两鬓留着长长的鬓发,黑而浓密,随着空气流动,有些飘柔的感觉。 足利义持很爱他的鬓发,所以他有个习惯性的动作——捋鬓发。 “将军,请不要被潘厚仁那年轻的外表欺骗了,他是一只狐狸,一只老狐狸!” “他是狐狸,那我就是猎人!” 虽然有足利洛水的提醒,但足利义持的骄傲仍旧不允许他认输,他坚信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能够折服潘厚仁。 对于潘厚仁来说,待在京都的日子有些无聊。 虽说他在第二天就去见了日本名义上的天皇,可谁都知道如今掌控日本的并不是天皇,而是室町幕府,是足利义持将军。 况且京都的皇宫在潘厚仁眼中实在是没有亮点,屁股大小的地方,一片普通的屋舍而已。 倒是足利义持的将军府,看上去甚至比皇宫更加豪华。 “潘大人,关于清剿海盗一事.” 潘厚仁到达京都的第三天,足利义持终于忍不住,邀请潘厚仁到将军府,商议正事。 为了表示对潘厚仁的尊重,足利义持不仅仅亲自出席这次会面,同时也邀请了此时日本各方面势力的代表。 “关于海盗的事情嘛,本人首先要代表我朝皇帝陛下指出贵国的一个错误。”被点名的潘厚仁不慌不忙,脸上带着微笑回应足利义持道: “我们大明是没有海盗的!” “这不可能!” “大明怎么会没有海盗呢!若是大明没有海盗,那海龙王又是谁呢?” “荒谬,实在是太荒谬了!” 潘厚仁的一句话,像是在平静的池塘里丢下一颗大石头,激起无数的波纹,让整个池塘都热闹起来! 面对众多人的诘难,足利义持注意到潘厚仁脸上并没有半点紧张的表情,这说明其胸有成竹。 狠狠的一挥手,足利义持用他的身体语言制止了其他人说话。 “潘大人,我们需要一个解释!据我们所知,海龙王胡其三,就是大明人,大明朝廷岂能信口开河,说大明没有海盗呢!” 对于足利义持的话,潘厚仁还是要表现出足够的重视!他缓缓的冲着足利义持点头,道:“足利大将军,请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胡其三是我大明的人呢?是他亲口告诉你的么?” “这.” 假如说足利义持能够跟胡其三沟通的话,或许他就不用找大明了。况且就算能够跟胡其三沟通,胡其三也未必就会承认他是大明的人啊? 况且潘厚仁紧跟着又说道:“如果诸位将军非要说胡其三是我大明的人,那我倒是想问问,前些日子在我大明东南沿海为非作歹的那些倭寇,可是日本人?如果是的话,那当我大明提出照会,你们置之不理?” “潘大人你说大明没有海盗,那我们日本也没有倭寇!” 一个潘厚仁不知道名字的将军大声的说道。 “哦?”潘厚仁听到那将军的话,发出一声清脆的冷笑,扬眉道:“这位将军,您的话可以代表足利大将军么?” “这..” 被潘厚仁言语上这么一逼,那将军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他只能憋屈的转头,望着足利义持。 “潘大人,我日本跟大明乃是世代交好的邻里之国,互相帮忙才是正道呀!既然潘大人提出倭寇问题,我以大将军名义承诺,倭寇,将会成为历史!” 足利义持的语气很恳切,好像他是真心实意的要解决倭寇问题。可惜他的言行只换来潘厚仁的冷笑, “大将军,您是在说笑话么?” “笑话?怎么可能呢,我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对于那些在海上横行不法的倭寇,我们也是很痛恨的!” “是么?好罢,暂且相信你们很痛恨,不过现在你们应该没有痛恨的对象了吧?倭寇,好像已经成了过去式了!” 潘厚仁脸上带着微笑,老实说他此时心中还真是有些感谢胡其三那些海盗。若不是他们将主意打到日本人身上,此时的大明还将遭受无穷无尽的倭寇祸害,直到戚继光这位民族英雄横空出世。 “潘大人,不管倭寇是否已经消失,我们的心意是不会变的!这是我们天皇的态度!”足利义持脸上流露出对潘厚仁的不满情绪,他的语气也在逐渐加重,好像觉得这样就能给潘厚仁沉重的压力。 然而他失败了,潘厚仁放佛丝毫感受不到压力,他仍旧淡淡笑着,道:“是呀,吾皇当初也曾经说过,如果你们天皇愿意解决倭寇问题的话,我们大明还是愿意出点钱的!” “出钱?” 不管潘厚仁的话是真是假,但只要提到了“钱”,在场的十多个将军脸上是纷纷变色,显然,他们是被“钱”吸引了! 注意到这些将军脸色变化的,不仅仅是潘厚仁,足利义持同样注意到了,为了不让自己这些手下在潘厚仁这位大明使臣面前丢脸,足利义持不得不发出一声冷哼,来提醒众人。 “我怎么不知道大明皇帝陛下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呢?” 耸耸肩膀,潘厚仁很是无奈的道:“谁说没说过呢?只不过当初照会送来之后,你们压根就没有理睬,甚至连派个人了解情况这样基本的工作都没做,又哪里谈的到的钱上去呢?” “那请问,若是现在我们愿意解决倭寇问题,大明皇帝陛下是否还愿意出钱呢?” 又一个小势力将军开口了。 “当然!” 潘厚仁毫不迟疑的回答了这位胖将军的问题。他转过身去,竖起右手食指,“一个倭寇的头颅,可以在我朝皇帝陛下哪里换十两银子,若是你们愿意直接折算成我大明的商品也行.” 一颗脑袋,十两银子!朱棣真这么说过?当然不可能,朱棣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呢,大明朝廷又不是富得流油。 足利义持那双细长的双眼死死的盯着潘厚仁,眉头紧皱,像是在衡量潘厚仁的话是真是假。 潘厚仁也不着急,十两银子一颗倭寇脑袋,听起来好像很贵。可潘厚仁之所以抛出这样一个高价,那是有阴谋的。 “十两银子啊.” “可以折算成大明的货物呢.” “茶叶,瓷器.” “丝绸.” 会场再一次的开锅了,而这一次就连足利义持发出冷哼,也没能阻止那些将军们的议论。好一阵之后,才逐渐安静下来。 “不知道潘大人能否代表大明皇帝陛下,跟我们天皇签订这个协议呢,十两银子换一个倭寇的脑袋?” 若是在正常情况下,足利义持或许不会贪图这点蝇头小利。毕竟他是整个日本的实际统治者,而日本历史上就是个产银的国家,银矿众多,开采容易。 可足利义持不差钱不代表下面的那些将军们就不差钱了,事实上很多所谓的将军都很穷,根据历史记载,幕府的将军一日三餐能够吃上肉就已经是很富足的生活了。 足利义持是大将军没错,但他也不敢断了下面那些将军的“财路”啊! 盯着潘厚仁,足利义持此时非常希望能够听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当然可以啊!”潘厚仁脸上的神情很惊讶,“难道足利大将军不知道么,本官代表大明出使日本,可是皇上全权授权的呀!十两银子一颗脑袋,但必须经过验证,是倭寇才行!” “好!” “就这样定了!” “十两银子啊,嘎嘎!” 房间里其他将军兴高采烈的叫声让足利义持再次皱起眉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潘厚仁面上带着客气的微笑,心中却是在冷笑:“鬼子们,真当少爷不知道你们的打算么?十两银子一颗脑袋,只要你们舍的杀,少爷我有的是银子!” “好了好了,停下来,说大明海盗的事情!” 闹了一阵子之后,足利义持不得不再次开口阻止那些将军喧嚣,让议题回归。 “大明没有海盗,足利大将军,本官代表大明朝廷再次提醒你们!”潘厚仁严肃的纠正道。 “..” 足利义持语塞。面对潘厚仁这样的对手,任他机智百出,也不知道该如何下口了。 既然大明不承认海盗是“大明海盗”,那么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邀请大明朝廷出兵剿灭海盗?这样一个理由,恐怕就连足利义持自己都觉得不怎么说的出口啊。 “那好罢,潘大人,关于最近横行日本海的那群海盗,大明皇帝陛下是如何打算的?” 皱着眉头换了个说法,那足利义持问道。 第427章 出钱才行 在潘厚仁的“胡搅蛮缠”之下,足利义持是头疼的不行。 好不容易他自认是把一句话给说圆了,却不料还是被潘厚仁找出了其中的漏洞。 “日本海?纵横日本海的海盗,怎么要我们大明出兵清剿呢?足利大将军,这其中的理由何在啊?” “八嘎!” 不等足利义持回应,一个在座的大名猛然起立,手指潘厚仁,叽里呱啦个不停。 “大人,他在说您.敬酒不吃吃罚酒呢!” 矗立在潘厚仁身后的通译连忙翻译,让潘厚仁听懂这句鸟语,当然前面的“八嘎”两个发音则是完全不需要翻译。 “若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本少爷现在就宰了你这头肥猪!” 两眼微微眯起,潘厚仁眼底透射出两道寒芒,虽然他已经尽量的掩饰,但仍旧被足利义持看到了。 “大胆!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向潘大人道歉!” 那足利义持自以为是抢在潘厚仁发作之前表态,却不知道潘厚仁压根就没打算现在就发火。这趟来日本,在潘厚仁看来本就是来谈生意的,生意都还没谈成哪有发火的道理呢? “没有关系,既然是商议,每个人都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嘛,足利大将军,不如就让这位将军说说,他为什么会发出怪叫呢?” 在潘厚仁口中,那将军的愤怒变成了怪叫。 这样的言论让足利义持感觉很尴尬,他定了定神,道:“潘大人果然是胸怀广阔,不过像这样不懂礼貌的东西,继续留在这里只是给我们天皇陛下丢脸,来呀,将其拖出去!” 不等其他人反应,随着足利义持的话音落地,房间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紧跟着冲进来几个强壮的武士,将刚刚骂潘厚仁不知好歹的那只肥猪给拖了出去! “我一定会好好的惩罚他,一定会!还请潘大人放心!” 潘厚仁才不介意足利义持会不会惩罚那头肥猪,他面带微笑,冲着足利义持点点头,好像已经接受了足利义持的好意。 “那么,我们就继续谈下去好了!” “本官正是这个意思,足利大将军,各位将军,咱们可以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让你们出兵,去剿灭漂流在海上的倭寇,而我大明又不愿意支付费用的话,请问,你们是否愿意呢?” “不愿意,当然不愿意!” 这几乎是每个将军,包括足利义持在内所有的人想法。然而在此时,谁也不会将自己的心声给说出来。 到现在足利义持也终于明白为何潘厚仁一开始就坚持胡其三等海盗不是大明海盗的原因了。 “既然足利大将军说日本海里有海盗危急到你们日本老百姓的生活,那为何诸位将军不亲自带兵,将这些海盗们干掉呢?”潘厚仁不顾在场诸位的感受,继续说道。 要是足利义持等人能够干掉那些海盗,他们还会派出使者去京师么?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日本虽然在足利家族的强势之下有所进步,但至今国力仍旧谦弱,如果要他们出兵剿灭胡其三等强大的海盗团伙,就必须要建造大量的战舰,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然而建造战舰,就需要大量的资金来支持。 前面也说过,日本其实产银。但产银不代表室町幕府就很有钱啊,要知道那些银矿很多都是被地方势力占据,就好像后世的非洲一般,只要能够坐拥几个钻石矿,稍有野心的人就会纠结起一群人来,成为割据一方的势力。 有钱就有军备,就有人卖命。 即便是以室町幕府眼下的能力,也无法将整个日本所有地方势力收缴归一,只是名义上统治整个日本而已。 海盗虽说猖獗,但真正危害的还是沿海的日本百姓,那些盘踞在山丘里的割据势力,是绝对不愿意出钱打海盗的。 “潘大人,照您这样说,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大明皇帝陛下已经否决了我们的请求呢?” 其实要然足利义持当着潘厚仁的面说出“请求”这两个字,已经是非常的不容易,错非是这里在坐的那些将军几乎都听不懂大明官话,那足利义持也不会将这两个字亲口说出来。 “哪里哪里,足利大将军你误会了!咱们皇帝陛下可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只不过呢,咱们大明的军人是很精贵的,而且造船啦,打造兵器啊,还有军饷、粮草神马的,那都是需要钱啊!” 潘厚仁毫无廉耻般的一面说着话,一面搓动起右手的手指,那含义很明显:给钱,给钱咱们大明的无敌舰队就可以出面,清剿海盗了! 想要足利义持出钱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如果说横竖都要花费一笔巨大的代价,那足利义持宁愿用在建造自家的舰队上,而不是用来充实大明的军费! “那潘大人,我们天皇陛下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大明朝才愿意出兵呢?”足利义持这话几乎是咬紧牙关说出来的,如果不是想再试试,足利义持都想要撵人了! “哦,这就不好说,主要还是看大将军你的需求啊!不过本官可以首先强调一点——咱们大明可是以诚信为本,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哈,我们甚至可以为日本商人的船队提供护航业务嘛,相信大明龙旗所向,那是海盗尽皆披靡啊!” 潘厚仁是越说越开心,而足利义持的脸色是越来越难看。 “今日天色已晚,天皇陛下为潘大人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晚宴,不如等我们吃了东西在继续聊吧!” “哦,吃饭,吃饭好啊,我肚子早就饿了,有劳大将军了!” 潘厚仁满脸喜色,那神情好像他真是一个饿死鬼似的,如果不是从足利洛水哪里获悉潘厚仁的性格,指不定足利义持还真会因为此时潘厚仁的表情,将其当成一个草包呢! 至于说足利义持之所以会宣布会议结束,主要的原因还是担心潘厚仁将大家的心思越引越歪了。 跟天皇一起吃饭,在日本普通老百姓心中可是无比的荣耀,可惜潘厚仁不敢兴趣,而且此时日本的饭菜,根本就不合潘厚仁的胃口。 潘厚仁只是出于礼貌吃了一些,而因为一起吃饭的还有足利义持这个不是皇帝的皇帝,所以年轻的天皇陛下话也不多,来来去去就是一些恭敬的意思,也影响了潘厚仁的食欲。 “还请潘大人移步,继续商议剿灭海盗一事!” 饭吃过了,虽说潘厚仁压根就没吃饱,但足利义持却不打算放人,拖着潘厚仁去了一间静室,想要继续聊下去。 “足利大将军啊,其实想要我们大明出兵剿灭海盗也不是不可以,刚刚本官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们出钱,我们出力,你看如何?” 既然只有足利义持一个人在,潘厚仁也不想绕圈子了,他还想着早日解决此事,以便给他留出时间,去见识见识一休哥呢。 “一定要出钱么?” 足利义持阴沉着脸,问道。 潘厚仁点头,“必须的啊,如果人人跑来我大明,朝着吾皇磕几个头就解决问题的话,那我大明岂不是亏大发了!足利将军是生意人,应该明白其中的道理吧?”潘厚仁摊开双手,一副无奈的表情。 “你才是生意人,你全家都是生意人!” 足利义持心中怒骂,殊不知他骂的是一点不错,潘厚仁全家还真就是生意人呢! “我们,没钱!” 没钱? “额滴神啊!”潘厚仁轻轻一拍脑门,眼神在咬牙切齿的足利义持脸上绕了几圈,他怎么也没想到,堂堂的足利义持将军,竟然会这么不要脸?诺大一个日本,好吧,日本也不算大,但怎么能够随随便便承认自己没钱呢? “是的!”足利义持像是抱着破罐子破摔似地,负起道:“我们现在确实没钱啊。不瞒潘大人,我们日本刚刚经历了一场动乱,为了恢复民生,我们历年的积蓄,已经消耗一空了!” 说到这里,那足利义持两眼盯着潘厚仁,压低声音道:“如果不是因为上上下下都穷,潘大人开出的十两银子一颗脑袋,又岂会有那么多将军动心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 潘厚仁抬手捏着自己下巴,沉吟起来。 对于日本历史,潘厚仁不熟悉,但是也不太陌生。他基本上可以肯定足利义持并没有说谎,以其为首的室町幕府刚刚镇压了一场由南朝遗老们掀起的战斗。 而事实上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消耗最大的就是内战了。 你打我,我打你,最终消耗的都是自己国家的钱财,损失的都是自己的士兵百姓,即便是胜利的一方,也无法寻求战争的赔偿,简直就是亏大了。 沉吟之后,潘厚仁不由得缓缓点头,沉声道:“足利将军说的倒是在理,这一国财政,总有松紧张弛,咱们大明也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若是日本朝廷实在是没有钱的话.” “就算了?” 老实说,足利义持自己都因为刚刚情不自禁吐出的三个字而感到脸红。 潘厚仁更是用讶异的眼神瞅着足利义持,如果不是担心对方恼羞成怒最终杀人灭口的话,潘厚仁还真想狠狠的嘲笑足利义持一番。 “咳咳,我随口说说,潘大人不要当真。不过大明朝廷若是愿意宽限我们一些时间的话,这个费用,并不是问题!” 足利义持现在已经知道,潘厚仁绝对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明明是个商人,却被朱棣当成使臣派来,也就证明了朱棣的态度。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足利义持这才决定先答应下来,帐嘛,可以欠着,等今后日本有钱了再还也不迟! 如果将潘厚仁换成大明朝堂上那些饱读诗书的大臣,指不定现在就点头了。可不是么,人家都低头了,这斯文人整天纠缠在阿堵物之上,岂不是有辱斯文了? 可惜潘厚仁不是斯文人,相反,只要有利润可赚,他是不会顾及吃相难看的。 “将军,如今我大明远征舰队已经出航,剩下的舰队想要彻底清剿日本海域内的海盗,耗费必然是巨大的,如果说日本方面不能提供住够的资金,怕是下面的将士会有所不服的!”一句话,潘厚仁就将足利义持给堵死了,想要赊账,没门! “那怎么解决呢?我们现在是实在没钱啊!” 足利义持当真是有些慌了! 第428章 喝酒的和尚 前面也说过,足利义持虽说是把持了日本的朝政,算是无冕之王,但他这个无冕之王却当的不是那么顺心的。古话说的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足利义持手中并没有绝对高度的武力,只不过是拉拢一批、打倒一批的老手段,才能在日本国内占据一个有利的局面。 而用什么来拉拢那些割据势力呢?当然就是利益,巨大的利益! 如果任由胡其三那些海盗继续闹腾下去,对于足利义持,或者说对于室町幕府的统治,是一个巨大的危机——你不是想统治日本么,不能给老百姓一个安定的生活,又凭什么统治呢? 所以足利义持是打心眼里想要解决海盗掳掠的问题,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除了依靠大明之外,足利义持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尽快解决海盗。 将足利义持脸上神情变化一一看在眼底,潘厚仁暗道时机差不多成熟,这才开口道:“其实足利将军也无需过于烦恼,本人这里还有另外一个解决方式。” “另外一个解决方式?” 足利义持激动起来,却忽略了潘厚仁此时自称“本人”,而不再是“本官”。 “还请潘大人不吝指教,指教!”足利义持拱手而对,脸色恳切。被日本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人物如此相待,老实说潘厚仁心中还是颇有些得意。 然而得意归得意,对于一个来自后世的穿越者来说,无论如何都不会对鬼子客气。 “将军应该知道,本人还有一个身份——潘氏集团的东家!” 这个时候潘厚仁也不想再隐瞒什么,而是缓缓的亮出了獠牙!是的,资本的獠牙,而獠牙所向,就是日本的血管——潘厚仁要吸血,要从整个日本身上吸血! “这个,跟清剿海盗有什么关系呢?”足利义持此时还不明白潘厚仁这样说的有缘,禁不住开口问道。 “大明朝廷当然是不能允许日本赊欠协助清剿海盗费用,但是本人作为潘氏集团的东家,却是可以先帮将军垫付一部分费用嘛,将军以为然否?” 潘厚仁眯着眼睛,望向足利义持的眼神,像是老狐狸在看一只鸡,一只傻乎乎即将落入狐狸口中的鸡。 “这个.。我需要跟天皇陛下商量!” 足利义持并没有马上答应潘厚仁,而是找了借口。谁都知道他不会跟天皇商量,他需要的是跟足利家族的智囊团商量。 是伤筋动骨的跟大明朝廷交易,还是跟一个强大的商号建立借贷关系,这其中的选择,足利义持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的思考一下。 “不急,哈哈,不急!足利将军可以慢慢考虑,本人先行告退了,今天的晚餐不错,真是不错!” 在四疯的陪同下,潘厚仁离开了皇宫。 “四疯,你说足利义持会不会同意呢?”马车上,潘厚仁忍不住开口问道。其实他此时心中颇为得意,而这种得意总需要找个渠道发泄出来,才舒服。 “那里有个和尚,在喝酒呢!” 四疯一手挑着马车的窗帘,两只眼睛往外瞅,他的话跟潘厚仁的问题一点关系都没有,却是让潘厚仁屁股被针刺了一般,跳了起来,“哪里?哪里有喝酒的和尚?” 顺着四疯手指的方向,潘厚仁还真的看见了一个喝酒的和尚。这个世界上,古往今来喝酒的和尚很多,但敢在大街上旁若无人喝酒的和尚,潘厚仁只知道两个,其中一个在中国,活在南宋时期,俗家姓名叫李修缘。 而另外一个,就应该是眼前这位了。 他身上的袈裟跟四疯穿的道袍“异曲同工”,他看上去年纪不大,脚步略微有些漂浮,但当潘厚仁跟他对上之后,却感觉其眼神澄明。 “一休?” 此时马车正在穿越京都有名的烟花巷子。 当然,在日本国内,人家不管这种地方叫烟花巷子。 一个和尚,提着酒壶,大摇大摆的行走在烟花巷子里已经足以震惊世人,可偏偏周围的人无一惊讶,反而纷纷对着那和尚露出笑容,好像是在看——一个孩子。 甚至于因为这个和尚行走的路线过于居中而阻挡了马车的去路,拱卫在马车周围的武士都没有开口呵斥,反而是车夫拉着缰绳,让马车的速度减慢下来,以免冲撞了那和尚。 “这就是你的一休和尚?” 四疯回过头来问道。 “应该是了!” 老实说,潘厚仁此时见到一休,心中还颇为失望。只因为眼前这个一休,除了长相显得清秀一些,眼神澄明一些之外,哪里有半点高僧的模样?看他摇摇晃晃走着交叉步,左盼右顾瞅的尽是街边浓妆艳抹的姑娘,这是高僧的风范么? “不能练!” 说出这三个字之后,四疯像是对一休失去了兴趣,收手重新坐了回去,重新闭上眼睛,修身养性起来。 “停车,停车。” 不管四疯有没有兴趣,潘厚仁都决定要去跟一休结交一番,就算是为了圆心中的那个童年梦。 潘厚仁的要求并没人反对。 “前面的和尚,可否等一等!” 通译将潘厚仁的意思喊了出来,走在两人前面和尚还真就停下了脚步,转回身来。 此时距离的近了,潘厚仁将那一休看的更清楚。 要说相貌堂堂,一休肯定比不上唐僧,唔,是后世电视连续剧里的那位唐僧,但正如潘厚仁最先的感觉那样,一休长相清秀,眼神澄明,即便是看到出他有酒意,但那种熏醉,跟普通人烂醉不同。 “可是一休大师?” 潘厚仁两眼凝望和尚,缓缓而道。 “是一休和尚。” 或许是潘厚仁的穿着,又或者是潘厚仁大明官话和身份,让一休没有转身离去,而是开口说话。 “和尚会变成大师,大师却不会变成和尚!” 潘厚仁微微一笑,也不急着邀请一休,就那么站在大街中央,跟一休打起了禅机。 “大师就是和尚,和尚却不是大师,唔,施主可是来自大明?”一休虽然喝了不少酒,但脑子却很清醒,他甚至知道潘厚仁是大明人。对此潘厚仁也不奇怪,点头道: “正是来自大明,不知一休大师可有空,让本人请你喝一杯酒水。” “喝酒,好啊,有人请我喝酒,那真是太好了!不过,光是喝酒么?”一休哈哈一笑,不以为杵。 “这里你熟,你说哪里就是哪里,我掏银子,你点酒如何?”潘厚仁同样是哈哈一笑,摆手说道。 “那就请吧!” 一休也不客气,抖了抖僧袍长袖,就走前领路,片刻之后两人前后走进一家酒馆里,穿过精致的小花园,在迎出来的艺妓带领下,除鞋坐进了一间精舍。 在日本,喜欢将僻静精致房间称为精舍,而中国人则是喜欢叫这种房间为雅室。 “屋顶真矮!” 虽说四疯对一休半点兴趣都没有,可既然潘厚仁都来了,他也没有理由不来——万一有人行刺潘厚仁怎么办呢? “屋顶矮,心高。” 已经坐下的一休抬头睨了四疯一眼,像是随口而道,却是让潘厚仁微微一怔,暗道:这是在说四疯,说我,还是在说他自己呢? 然而片刻之后,潘厚仁又讶异起来,“一休大师,你能听懂大明官话?” “读汉语,写汉字,若是不懂汉话,贫僧又如何精研佛法,阿弥陀佛!” 一休的口音虽然不是很标准,但最后一句阿弥陀佛倒是韵味悠长。既然一休能够说汉语,倒是省去了通译的麻烦,潘厚仁干脆一挥手,将那通译给撵走了。 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三人,而随后就有艺妓鱼贯而入。 潘厚仁注意到几乎每个进来的艺妓一瞧见一休,都有种喜不胜收的表情,好像是看见了亲人一般! “这个和尚,在烟花巷子里还真有些柳永的味道啊!”潘厚仁在心中暗暗为一休闯下的风月名声赞叹,而盘膝坐在潘厚仁身边的四疯却是晃晃了小餐桌上的酒壶,道: “这米酒喝着不舒服,难道就没有好点的了?” “好酒难寻啊!” 一休好像并不因为那些艺妓们的欣喜而自豪,反而是为四疯的要求得不到满足而表示遗憾。好酒之人都知道,此时最好的酒都是出自大明,概因为酿酒需要粮食,而在日本,大多数人连饭都吃不饱,又哪能耗费大量的粮食去酿酒呢? “看你也是好酒之人,有机会到京师来,贫道请你喝好酒,真正的好酒!” “一言为定!” 受到四疯邀请,一休倒是哈哈大笑起来。 “那我不是亏了?” 潘厚仁眼眉间带着笑意,看了看四疯,又望了望一休,这一僧一道倒是相得益彰。 “何出此言呢?”一休不解的问道。 “你不信就问他!他喝的酒都是我出钱买的,喏,今日你们喝酒,也是我请客,那岂不是来回都是我请客,倒是你们两个做了面子,亏,亏大发了!” “不过些许银子而已,值什么!”四疯不以为意,殊不料那一休同样是毫不在意,点头道:“就是就是,不过是身外之物而已,何必在意!” “去!两个穷鬼!” 虽说一休选的这个酒馆已经是附近最好的一家,但进来的那些艺妓还真是没法入潘厚仁的法眼,谁让他整日里看的都是有数的美女呢。 况且此时日本艺妓的装扮跟后世并没有太大的区别,那种从唐朝延续下来的化妆方式,实在是让潘厚仁看着有种想吐的感觉,加上语言不通,于是潘厚仁提议,让这些影响食欲的女人推下去。 对此,一休倒是没有意见,而四疯就更不用说了,三人只是喝酒聊天。 聊了一阵之后潘厚仁才发现,原来真实的一休压根就没有动画片上演的那样机智百出,顶多只能说是个精通佛学的一个和尚,难怪他自己都强调“是和尚不是大师”。 “时辰不早了,我等凡俗之人要回家歇息,一休师傅何往呢?” 打了个哈欠,潘厚仁感觉时间差不多了,心中萌生去意。他原本是想将一休诳回国宾馆,也好多跟这个小时候的偶像亲近亲近,殊不料已经喝了不少的一休却是将他的光头一扭,冲着那跪在门外伺候的艺妓一指,道:“此处不可留宿?既然可以留宿,何处留宿不一般?” 和尚,留在艺妓馆中? 潘厚仁跟四疯面面相觑,倒是门口跪着的两个艺妓,听一休这么说,竟然高兴的呻吟起来。 “看来我等真是俗人啊!” 摇摇头,潘厚仁再不多言,起身跟四疯一同离去。他倒是没有再约一休,估摸着今后想见一休,只需要来这条街打听打听就能知道了。 “四疯,让你留下,你可愿意?”走到艺妓馆门口,潘厚仁突然停下脚步,问四疯道。 第429章 有人捣乱就打回去 因为潘厚仁带领使节团离开京师,诺大的潘府一时间没了男主人,变得冷清下来。 虽说秀娘跟潘厚仁并没有正式成亲,但当潘厚仁不在的时候,这潘府的事情就是秀娘说了算。这既是潘府上下的共识,也是潘厚仁离开时候专门强调过的事情。 然而就在潘厚仁离开的第四天,秀娘正在张罗着让家丁收拾院子,院门处就传来乒乒乓乓的敲门声。平常时候这潘府的院门都是开着的,但自打潘厚仁离开,这家里没了男主人,秀娘就要求将大门给关上,免得引来一些闲事! “去看看,究竟发生了啥事儿?” 秀娘皱了皱眉头,心道这大清早的,是何等人在外面吵闹。 门开了,跟着家丁进来的,却是一个穿着堂倌服装的年轻人。被家丁带到秀娘面前,那堂倌“噗通”一声就跪倒在秀娘面前,大声道:“东家太太,出事儿了!” “出事,哪里出事了?” 秀娘也是心中一慌,随后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甚至一点印象都没有,但看样子应该不是国色天香总楼和分楼里的龟公,没那么年轻的龟公。 “你可是养生堂的?” 秀娘这一猜,倒是真猜对了。 说起那养生堂,上一次闹腾之后,生意非但没有受到影响,倒是蒸蒸日上起来。随着越来越多的客人上门,银子流得是哗啦啦作响,惹人眼红。 往日里潘厚仁这个京师第一大无赖充当着定海神针,倒是没人敢炸刺儿,然而潘厚仁这才离开没几日功夫,竟然就有人冲进养生堂,把正在工作的技师和正在享受的客人,一并给打了! “反了他们了!这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秀娘一双凤目瞪了个滚圆,柳眉倒竖。虽说心中已经是气极,却还没有失去理智,“吴燕呢?怎么不指挥护院的挡住?” “掌柜的,掌柜的也被人打了,脑袋都流血了!” 吴燕被人打得头破血流了? 这个时候,秀娘反而是冷静下来,沉吟片刻才开口问道:“清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来头?老爷如今不在家,只剩下我等女流之辈,可不能给人落下了口实才是!” “听说.听说是个叫福生堂的,开张三天都没顾客上门,就硬说是我们养生堂抢了他们的生意,他们来门口争执,影响了生意,掌柜的去跟他们分辨,谁知道他们包藏祸心,竟然暗中带了打手,吵着吵着就动手打人,人多势众,我们顶不住啊!” 这来报信的堂倌身上也满是脚印,还有血迹,看来还真是“突破重围”杀出来的。 “姐姐,何事如此生气?” 秀娘正沉吟间,后院的漪梦听到动静,循着声过来,正好看见一份忿怒的秀娘。 “漪梦,你来的正好,京师里开了一家福生堂,你可知道?” “福生堂?可是跟相公开的养生堂一种类型?”漪梦也是聪慧之人,闻弦歌知雅意。可惜当年花夜的俏掌柜从了良,江湖上的事情已然脱节,即便是猜到那福生堂是竞争对手,却是半点情况都不知晓。 秀娘也知道自己是问道于盲,当下也不多说,将那堂倌所说的养生堂之事简述给漪梦听了。 “姐姐,此风不可长,若是有人欺负到头上,咱们虽说不是爷们,那也得狠狠的还回去!”漪梦一脸的忿然,嚼着玉齿款款而言,说的秀娘不住点头,“妹妹说的不错,我这就找张兴老爷子去!” “姐姐慢点!” 漪梦抬手拉住秀娘,瞥了眼周围的下人,这才低声道:“张兴老爷子肯定要找,但场面上的事情咱们也不能落下了,依的小妹看,姐姐不如先修书一封,托人送去东厂衙门,同时,找那耿钟,去将现场的事儿办一办.然后再.” 不得不说,秀娘虽然是经历丰富,但其生活圈子始终没有脱离名门望族之流,在市井小道方面,还是不如漪梦这般的熟络。她能想到的,漪梦都能想到的,而漪梦能够想到的,她就未必能够想到了。 “耿钟,成么?” “成!当然成,也必须要成!相公带出来的人漪梦相信,这京师里只要不是穿盔甲的,又有几个敢跟咱们潘家炸刺!”漪梦这凝神一吼,倒真是有几分下山母老虎的气势,将周边的下人唬的不敢吱声。 当下秀娘也不再坚持,一面让人去找耿钟,一面随着漪梦去潘厚仁的书房,准备文房四宝,要给大伯那边捎信。 再说那养生堂,因为有人在门前闹事,就连掌柜的吴燕都被敲破了脑袋,引起京师无数闲人围观。 然而让人惊讶的是,五城兵马司的人一直不来,那福生堂的活计们张扬很很,打了人也不慌神,只是一个劲儿的在那里穷嚷嚷,翻来覆去的就是数落养生堂不行,他们福生堂才是真正的好地方,让南来北往的客官,今后可都别来养生堂遭罪了。 看那福生堂来的人,大多是粗鲁的大老爷们,虽说按摩本身是个技术活,师傅男女不重要,可让一个大老爷们在身上拿拿捏捏的,怕是很多人心理上过不去吧? 故而别看福生堂闹腾的欢,周围看热闹的人大多还是撇嘴,心中想的怕是跟那些人说的相反。 至于被打的养生堂众人,包括脑袋流血的吴燕,此时都已经被人给搀扶了进去,虽说养生堂里没有大夫,但处理这些外伤不算是问题,至于说吴燕有没有遭脑震荡,那就是难说了。 “各位街坊邻居,要说这养生堂啊.”一个福生堂的家伙还在叽里呱啦,突然一条黑影出现在他身后,还没等他感觉不对回头,只听“轰”地一声,刚刚还在口若悬河的那厮,直接来了个空中飞人,一头撞进街对面的店铺里去了! “还有那些是福生堂的,给我打!” 领头之人光着个膀子,身上没有任何标记,相貌也算是堂堂,倒是浑身上下的肌肉让人看着就胆颤。跟在这年轻人身后的二十多条汉子都做同样的打扮,一双双凌厉的眼神四处扫动,一发现不对劲的人,二话不说冲上去就是一顿恨揍! 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福生堂众人,一眨眼功夫就变成受欺负的小姑娘,哭天喊地的不说,都有跪下磕头的了。 没骨气,当真是没骨气! 围观的群众散开了一些,但还是有不怕死留下来看热闹的,这边福生堂的人才求饶,那边就指指点点开骂了! 不用说,来救场子的人,正是耿钟为首的潘府家丁,只不过为了不让事情弄得不可收拾,耿忠等人都是脱下了潘府家丁的外套,打着赤膊上阵来了。 要说养生堂吧,原本在潘厚仁的设计当中就是个正规经营的场所,也没想过会有人来闹事,所以根本就没有配备有战斗力的护院,所以才被福生堂的十多个活计欺负的如此惨。 等到耿钟等人到来,那还真是漪梦估计的,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对手。几乎是一个转眼的功夫,战斗就已经结束,十多个刚才活蹦乱跳的家伙全都躺下,其余的不是混进了人群当中,就是做鸟兽散了。 而耿钟等人也不敢继续留在原地,真要是被五城兵马司给揪住,就算最后能够弄出来,身上也会脱层皮。 故而见场面控制下来,耿钟二话不说,酷酷的带着人马,撤了! 等到五城兵马司最后赶来时,除开围观的人群之外,就剩下福生堂的那些伤兵满地,想要再找凶手,又哪里找去? 事情当然不会就这么完了,哪怕是福生堂那边想了结,怕是潘家人这边也不干呢! 真当潘厚仁走了这潘府就没有了主心骨? 秀娘跟漪梦这两个女人在加上一个性格泼辣的白族姑娘段灵玉,三个臭皮匠还能赛过一个诸葛亮呢! 养生堂发生此恶性事件的时候,潘厚仁正航行在大海之上,等他到京都的时候,养生堂已经歇业十多天了。 歇业,可以说是任何商家都不愿意发生的极端情况,然而养生堂却又不得不歇业。 并非是秀娘等人愿意这样,而是因为真的出了事——打死人了! 被打死的当然不是养生堂的员工,也不是后来耿钟带去的家丁,而是那些到养生堂门口闹事的,自称是福生堂的人。在耿钟等人离开,五城兵马司到了之后,竟然有人死了! 死的人究竟是什么身份,是何原因致死,秀娘等人是一概不知。然而五城兵马司给出的结论,却认定死者是被养生堂的人殴打致死,故而下令查封养生堂! 说起来养生堂还真是倒霉,这才没开张多长时间,竟然就两次被拖入官司当中,上一次闹到了御前,而这次更夸张,竟然牵扯到人命! 养生堂被五城兵马司查封之后,早已经知道此事的黄俨亲自来了一趟潘府,跟秀娘等人详谈了一番。 要说黄俨这个东厂督公,其实当的有些正直了。或许此时在黄俨管理下的东厂还有那么一丝人味儿,一丝公平公正的味道,或许是因为黄俨担心朱棣那边的压力,总之他是不同意走歪门邪道处理此事,而是要求五城兵马司那边尽快给出一个答案来! 答案,当然不是那么容易就弄出来的,除非耿钟等人愿意站出来自首,但秀娘等人岂会同意让耿钟等人在这个节骨眼上自首? 事情因此而陷入一个僵局之中,黄俨不愿意以势压人,而秀娘等人不同意交出耿钟,五城兵马司找不到凶手无法结案,养生堂无法重新开业,吴燕等养生堂的掌柜雇工一个二个的只能赋闲,让潘氏集团给养着。 “太无赖了!这实在是太无赖了!” 秀娘这几天吃不好,睡不香,都是被这事情给闹的!潘厚仁走的时候交待的很清楚,谁知道这才没几天功夫就出了这样的事情,闹到养生堂不能开门营业,在秀娘看来,这就是她辜负了潘厚仁所托,是她没有能力的表现。 “姐姐不要焦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弄清楚那个福生堂背后究竟是谁?张老爷子那里有消息没有?”跟秀娘相比,漪梦要稍微好些,虽然焦急,却没有因此而憔悴。 “可不是么,老爷子都已经出去打听好几次了,也该有消息了吧!”段灵玉平常时候大多忙着管理潘氏运输公司那边的业务,对于其他事情很少涉入,但这两天也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事儿,跟秀娘和漪梦一起商量解决的法子。 第430章 流氓要分大小 福生堂这个堂子起来的很突然,从前根本就没有听闻过,却是在潘厚仁一离开就冒了出来,为了拿到第一手的资料,秀娘还让潘府的家丁乔装打扮的进去过。 其实福生堂距养生堂真不远,转过街角就能看到硕大的招牌。然而一进门,观其装修风格,还有里面那些女人的穿着打扮,就知道这福生堂是挂着羊头卖狗肉的地方。 那些薄衣轻纱的女子,那勾人的靡靡之音,无一不是在告诉世人,其本来的面目。 不过是打着按摩养生的幌子行那勾栏半掩门的事儿,照理说,跟养生堂之间并不会形成竞争的关系。可偏偏人家就打上门来了,要说这其中没有针对性,秀娘等人还真是不信! 从明面上收集到的资料,那福生堂的东家好像是外地来的一条猛龙,砸了大把的银子将福生堂给立起来,但谁会相信一条过江猛龙敢在京师这一亩三分地上折腾? 说句难听的话,在京师这地方,是龙还得盘着,是虎那也得蹲着。潘厚仁这三个字即便不是京师的金字招牌,那也不是随便啥人都可以砸的! 在京师的民众看来,两“堂”之间的纷争应该早早落下帷幕,可谁知道这一闹腾,竟然就是十多天的功夫,而至今福生堂也就出来了个掌柜的,东家还是没有露面。 这不,为了弄清楚水深水浅,秀娘又将张兴老爷子给请出去帮忙,毕竟她们都娘儿们,而且又是潘厚仁的未婚妻,抛头露面总不方便。 可谁知道这一查好几天,愣是没有个回音,如此诡异的事情,自然就引得三个女人不得不再次聚头,一起商量起来。 “不管怎么说,相公既然走的时候将这个家交给我们,那咱们就一定要管起来,小妹我认为,第一是耿钟等人不能交出去,人肯定不是他们失手打死的;第二就是养生堂还得开起来!” 这是漪梦的意见,段灵玉听了之后点头表示同意,而秀娘则是皱着眉头,道:“漪梦你说的我也同意,可问题是现在就连大哥都不愿意帮我们去说话,这养生堂要重新开起来,怕是有些难度呢!” “其实也不难,大哥他是刚刚执掌东厂,诸事需要考虑,不敢行差踏错,可咱们还有别的门路啊!相公他不是常说,别人讲道理,咱们就可以耍流氓么?” 耍流氓? 秀娘的脸色有些不豫,而段灵玉却是满脸的兴奋,道:“漪梦妹子你倒是说说,这流氓该怎么个耍法?” “灵玉.” “大姐,我觉得漪梦妹子说的没错啊,非常时期,就要动手非常的手段!” 见段灵玉支持自己,而秀娘也没有明确的反对,漪梦脸上顿时露出笑容,低声道:“这耍流氓的事情,自然要让流氓去才行,咱们姐妹三个都是良家妇女,岂能做此出格之事?” “要死啊你,谁是妇女啊,你才是妇女呢!”原本还兴奋的段灵玉此时却不干了,娇嗔打闹不依漪梦。 “好好好,玉姐姐你是大家闺秀,我漪梦才是妇女总行了吧?嘿,妹子我倒是想啊,有些想成妇女,都快要想疯了呢!”这话是漪梦打趣那段灵玉,更是说的段灵玉两颊飞红,不依不饶的要去挠那漪梦的胳肢窝,一时间原本凝重的气氛,也因为两个娇俏女人的打闹,而变得旖旎起来。 戏耍打闹是一回事,但正经事情也不能误了去。 等那漪梦跟段灵玉闹腾了一阵之后,秀娘这才开口阻止,同时道:“漪梦妹子,你说的流氓,究竟是什么意思?” 啥样的人被称为流氓呢? 漪梦眨巴着眼睛,那又长又黑又翘的睫毛“唰唰唰”地上下扫动几下,“姐姐,相公曾经跟妾身说过,说这流氓啊,有大有小,小到街头的混子,大,那可就大的没边了!” “哦?流氓还能大到没边?妹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姐姐我怎么就不知道还有此等流氓呢?”段灵玉很有些迷惑,小流氓她能够理解,大流氓她就无法想象了。 “难道是.”秀娘毕竟自幼饱读诗书,眼界也要开阔些,听那漪梦一说,她朦朦胧胧的有点感觉了。 “怕是姐姐已经想到了,这古话说的好啊,窃钩者贼,窃国者诸侯,要说最大的流氓,汉高祖刘邦,不就是了么?” “倒是这个理,不过漪梦啊,咱们商量的是养生堂的事情,是不是扯得有些远了?”段灵玉明白过来,点点头又道。 “不远,不远!”漪梦此时已然将计划的各个环节想了一遍,似是胸有成竹,“刚刚小妹不是说了么,既然不能讲道理,那咱们就跟那福生堂好好的耍耍流氓!小流氓要,大流氓咱们也不能弱了去!” “小流氓.漪梦,你是想让杨国出面了?” 对于杨国的事情,潘厚仁并没有隐瞒家中的三个女人,而且杨国乃是真正土生土长的京师人士,又是常年在大街上晃荡的帮闲,说他是流氓,到是半点都没有侮辱了他! “自然是他了!”漪梦点点头,“杨国出面,咱们也不能放过了成国公啊,想来他会很高兴帮咱们相公这个小忙的!” 搞定福生堂是小忙么? 既然漪梦认定是小事,秀娘跟段灵玉就绝不会说是大事。使唤那杨国,漪梦开口便可,但要让朱勇出手,还非的是将其邀请到潘府细细的说道一番,才能得行。 漪梦的计划提出来之后,三个女人又在房间里密谋了一番,这才开始分头行事。 至于说这些天一直在坚持营业的福生堂,从东家到活计,根本就没有担心过会受到三个女人的报复! 可不是嘛,这世道都是男人说了算。唐朝出了个武则天,宋朝有个佘太君,除了这两位女中汉子真爷们儿,近代还听说过啥女人干事的?女人,你的名字是弱者,这话虽然大明男人不会说,但他们就是这么想着的。 众人皆知潘厚仁出海扬帆去了日本,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了。虽说欺负几个女人有些丢脸,但只要能够赚钱,抢了生意过去,丢脸又怕啥呢? 福生堂照常营业,虽说好端端的按摩生意被其弄得乌七八糟,但这男人吧还真是就够犯贱的,养生堂关门了,在福生堂同样能够将就,顺带着还能过把瘾,还真是就让福生堂的生意好了。 “今日的收成都结了?” 在距离福生堂不远的一处民宅里,左都御史刘观的宝贝儿子刘重,正斜躺在胡床之上,敲起兰花指,拎着盖碗茶,两个娇俏玲珑的丫鬟儿,正在轻轻敲打着他的双腿,一人一边,倒是谁也不落空。 站在胡床前垂头立正的,是个长相工整的中年男人,一身文人打扮看上去挺有气质,但其姿态又十足的是个奴才样。 “公子爷,福生堂今日收益纹银五百两,实在是日进斗金不为过啊!” 刘重微微一愣,随后轻笑道:“就说那潘厚仁还真是有些本事,弄个新玩意儿出来就是讨人喜欢,哈,可惜便宜少爷我了!” 不等那文士开口,刘重接着又道:“今日还没有满座吧?再等上几日名气逐渐散开,来的客人越来越多,到时候收益就更好了,不错,你做得不错啊!” “可是公子爷,现在养生堂那边还封着,若是让他们解封,这客人多半就要少一些了!” 那文士抬起头来,两眼之间闪过一道寒芒,很显然他是希望刘重能够加一把劲,就算不能将养生堂彻底弄垮,也要弄个半身不遂,短时间别想重新开业才成! “此事我心中有数!虽说潘厚仁不在,但人的名,树的影,他在京师里朋友还是不少,这次错非是我家老爷子暗中让都察院发力,将那东厂盯住,五城兵马司那边又岂会封了养生堂这许多日?尽量吧,有些事情大家还是不能做的太过了!” 刘重算是个彻彻底底的高干子弟,自幼生长在官宦之家,对于这个圈子里的行事规矩还是比较懂行的,他更明白“凡事留一线,日后好想见”这句话里包含的道理,故而即便心中恨不得将养生堂拆了,但他也很理智的知道这不可能,无论那文士如何暗示,他始终就是不松口。 “若是能够拖到潘厚仁从日本回来,就算是功夫到家了.”一声长叹,刘重的语气颇有些无奈,其实他更希望潘厚仁干脆死在日本,或者是在大海上遇见海盗被杀,那就最完美了! 要知道,刘重垂涎潘厚仁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养生堂啊。 若是让潘厚仁知道他不畏艰辛出使日本,背后却有刘重这般不要脸的人诅咒,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但不管有没有人诅咒,潘厚仁在京都的生活,却还是蛮不错的。 跟足利义持磋商暂时无果,潘厚仁一行也无法立即离开日本,只得继续在国宾馆住下来。 因为大明朝使臣这样一个高级的身份,自然会有日本各方各面的势力来拜会潘厚仁。 要说这日本,地盘虽然极小,但纷争却不少,从古自今一直内战不断,就拿眼下来说,最大的南北朝之战虽说早已经落下帷幕,但事实上双方暗中的争权夺利仍旧在火热继续之中。 这一日,国宾馆来了个中年道人,要求见潘厚仁。 此人长相也算是中规中矩,身着长袍,腰间悬挂着一柄中式长剑,潘厚仁咋见其人,还以为是中土来的道长,就连四疯都微微一愣,随后才摇头,“发髻不同,不是咱们自己人!” 得,四疯倒是看得透彻,一句“不是自己人”,就把路给堵死了。 “在下细川满元,见过明潘大人。” 字正腔圆的大明官话从细川满元的口中吐出,这让潘厚仁又是一惊,心中是既高兴,又悲哀! 高兴,是因为在日本,潘厚仁已经碰上了不少说一口流利汉语的人,而且都是日本的上层人物,也就是说在日本,贵族之间说汉语已经是一种风俗习惯,而悲哀的是咱们后世子孙不争气啊,几百年之后纷纷以会说鸟语为荣了。 “细川满元?” 眼神上下打量着细川满元,脑子里却是在搜索着相关的资料。细川满元这个人,在日本历史上也算是小有名气。照理说潘厚仁未必能够记得那么多,只不过细川满元的幼名很有特色,叫做“聪明丸”,这才让潘厚仁大概记住了细川满元以及日本这个时期的细川氏。 第431章 少爷不要脸 关于细川家的起源,最早可以追溯到足利义季的时候,当时足利家任上总,三河的守护,足利义季移居三河国细川村,细川一族从此开始了繁衍。 可以说,没有足利一族,就没有细川氏,而细川氏的崛起,跟足利一族密不可分。故而可以将细川氏看成是足利家的走狗。 潘厚仁也不知道这细川满元今日求见所谓何事,但来者是客,潘厚仁只得邀请其入座,上茶,然后开始闲聊。 其实细川满元今日来拜会潘厚仁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作为足利义持的支持者,细川满元觉得自己应该对来自大明的使臣表现出足够的诚意。像细川满元这种经历丰富的男人,思想当然不会单纯,更不会一上来就直接送钱神马的。 三个人在闲坐品茗,而瑶瑶和莲巧则是守在一边伺候,期间细川满元不止一次用眼神细细打量两女,他的这种举动让潘厚仁颇有些担心,听说鬼子们喜欢换着女人玩,希望这细川满元识趣些,不要让潘厚仁找到扁人的借口! “潘大人是年轻有为啊,不知道如今可曾婚配啊?” 扯来扯去,潘厚仁也不知道是怎么扯到婚配上的。 “订了亲,还没有正式成婚呢!”这种事情那足利洛水必然也是知道的,所以潘厚仁也就没有说谎。 “啪!” 潘厚仁的话才将将落口,那边细川满元就重重的一拍大腿,道:“好,实在是太好了!” “老子没结婚你高兴个啥?”潘厚仁心中颇为怨念的抬头瞥了细川满元一眼,“好在何处?” 潘厚仁如此直接,倒是让那细川满元微微一怔,随后才道:“既然潘大人还未正式成亲,那满元今日就向潘大人提亲吧!” “啥?” 两眼瞪着那细川满元的老脸,潘厚仁差点没有喷一口茶水过去——你个老玻璃,还想跟少爷我搞基不成? “满元家小女如今年方十六,相貌出色,正欲寻一门当户对的少年俊彦,今日跟潘大人见面,满元感觉潘大人正合适,不如就这么定了,回头满元就将小女送上!” “不是吧,这样就把女儿给送了?” 潘厚仁这会儿也回过神来了。原来刚才那细川满元老是瞅瑶瑶和莲巧,感情是从两女身上判断自己的喜好呢!说起来这也是个误会,如若潘厚仁这趟带的不是瑶瑶,而是弱绿和莲巧,恐怕那细川满元还不会如此莽撞的就提出亲事来。 要怪只能怪瑶瑶这个年纪虽小却成熟不已的小熟妇,哪怕是已经处处注意,但那种女人的风韵却始终会在举手投足之间流淌出来,尤其是潘厚仁昨夜里才跟瑶瑶在榻榻米上好好的“双修”了一个通宵,此时的瑶瑶当真是两眼都能滴出水来。 那细川满元如今都是四十岁的男人了,又是个日本人,岂会没有点看女人的眼水?他是从瑶瑶的状态判断出潘厚仁这个人很“色”,为了保证自己家族的利益,细川满元才下定决心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变成一座沟通的“桥梁”。 要说潘厚仁此时心中也想过拒绝,只不过一来那细川满元的态度当真是坚决无比,二来嘛,作为一个后世的穿越者,潘厚仁心中还有个“娶日本老婆”的观念在作怪,所以态度就没那么坚定,结果就是让细川满元哈哈大笑着离开过国宾馆,还说明日就将女儿送来。 “倭寇就是不要脸!” 莲巧很生气,后果.潘厚仁很倒霉!早上起来头发没人梳,衣服没人穿,想洗个澡没人放水,难道这,还不够倒霉的么? 已经习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的潘厚仁认定这是莲巧的报复。然而他却不好给莲巧脸色看,尤其是当他看见莲巧顶着两个熊猫眼时,他就更不好说啥了,要怪只能怪昨夜里瑶瑶的嗓门实在是大了些。 “少爷你也不要脸!” 潘厚仁正骂倭寇的时候,莲巧的枪口却是调了过来,直冲潘厚仁开枪了。 “我怎么.” “少爷就是不要脸!哼,等回家了我要告诉秀秀小姐她们,倭寇的女儿你也不放过!” “我这不是啥都还没做么?”潘厚仁很是无奈的摊开双手,可惜莲巧本就是个泼辣性格,根本不吃潘厚仁这套,大声道:“没做是人家还没送来,等送来了,你就啥都会做了!” “哦?”看小丫头如此激动,潘厚仁忍不住刺激道:“那你说说,少爷我都会做啥?” “做.呸呸呸,瑶瑶姐才知道,莲巧不知道,不知道!” 不管多么泼辣的女人,在涉及男女之事上总是要吃亏的,看那莲巧刚刚还凶巴巴的样子,这会儿不也是红着脸转身跑掉了么? “你是很不要脸!” 潘厚仁还没来得及笑,就听到四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语气很平和,但意思却很明显,显然,这厮昨天晚上耳根子也没有清净。 这种场面即便是瑶瑶都顶不住了,嘤咛一声跟着莲巧跑了,就留下潘厚仁跟四疯两人还站在原地。 “四疯,我.” “道爷我懂,你是俗人嘛,做点俗事那也很正常.”四疯点点头,不等潘厚仁开口说话,他也迈开步子,走了。 “我憋了这么多天,放纵一个晚上我容易嘛?娘的,我老婆们都没意见,你们这么大意见干啥?” 潘厚仁一屁股做了下来,心中颇有些郁闷,不过当他想到细川满元要把他的女儿送来时,心中又有些期待。 潘厚仁是个男人,而且他不是个好人,对于有机会“为国争光”,他并不反对。 其实足利义持也曾经暗示过,国宾馆里的那些侍女,潘厚仁都可以予取予求,不过一来这些女人的水准实在是没法让潘厚仁满意,不是不漂亮,而是还不能达到瑶瑶和莲巧的那种高度,二来是因为潘厚仁心中有些忌讳,以日本人放纵的态度,就连一休和尚都要醉卧花丛,这些侍女要是有病怎么办? 潘厚仁可没有给自己准备猪大肠,这时代也没有抗生素,若是出使一趟日本回去却发现染上了花柳,岂不是很倒霉? “看细川满元倒是长得人模人样的,就不知道他女儿如何了?”想来细川家的闺女,应该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吧? 等到下午的时候,足利义持又着人邀请潘厚仁去了皇宫,谈的还是昨日未完的话题。 再次见到足利义持,潘厚仁心中已经没有多少激动的情绪了。他知道现在足利义持并没有选择的权利,也就是说昨日提出的那个方案,除非是足利义持不想解决海盗的问题,否则他就只有答应的份。 “潘大人,关于昨天我们商量出来的那个法子,具体实施的方案是怎样的?大明朝廷需要我们天皇陛下付出多大的代价,才愿意清剿海盗呢?” 足利义持并不是傻子,即便潘厚仁愿意代表潘氏集团“贷款”给日本天皇,可贷款的总额总是需要弄个清楚吧? “这个嘛,就看你们需要清剿到什么样的程度了!” 潘厚仁心中有底,说起话来自然是不慌不忙。 “我们想彻底的清剿海盗,日本海上就不应该有海盗!”足利义持说起这个问题时,态度非常的坚决! 他当然知道海龙王就是胡其三,也知道胡其三的实力。事实上在胡其三等海盗大肆掳掠日本人之前,双方曾经有过密切的关系。 日本是个岛国,虽说日本人民足够吃苦耐劳,但受到地域和发展的限制,其物产的丰富程度自然远远无法跟大明相提并论,而享乐,是人的天性。故而日本皇族、贵族们喜欢的那些奢侈品,几乎都是从大明进口而来的。 而这种进口,则是离不开海上贸易。 海上贸易需要海商,但商人的本性就是追逐更高的利润。对于足利义持等人来说,另外一个低廉的进货渠道,就是跟海盗交易! 海盗们在大海上打劫,除开现金之外,更多的就是商品,而这些商品总是需要处理掉的,将大明的商品在大明以外处理,将大明以外的商品在大明处理,海盗实际上同时也在干着商人的勾当,只不过他们是无本经商而已。 故而足利义持又岂会不知道胡其三呢,如果不是因为现在胡其三已经尝到了贩卖人口的甜头,两家说不定还保持着密切的关系呢! 当然,在胡其三等海盗开始大肆掳掠日本人之后,足利义持也曾经尝试过跟胡其三沟通,希望其能够做出妥协。 足利义持甚至想过答应提供一定数量的奴隶给胡其三,以满足其对人口贸易的贪欲,但无奈双方在数量上始终无法达成一致。要知道足利义持始终还是个日本人,而且是名副其实的统治者,他总不能将大量的日本人送给胡其三当奴隶吧?他也只能从政敌或者是罪犯里挑选之后送给胡其三,胃口已经越来越大的胡其三又岂会满足呢? 正是因为双方已经彻底翻脸,足利义持才不得不求组于大明,才有了潘厚仁的出访。 此时潘厚仁要足利义持正式提出要求,足利义持在稍稍沉吟之后,就直截了当的告诉潘厚仁,他希望胡其三这股势力最大的海盗消亡,他更希望能够早早看到胡其三的脑袋! “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管消灭胡其三是否容易,潘厚仁作为一个商人,此时都应该皱起眉头,表示出要完成这个任务相当的困难。一件商品是否有价格,全都在于其是否有价值。 “相信足利大将军也知道,胡其三这股海盗势力,我大明也是头疼的很。他很机警,但凡听到风吹草动的,立马就归宿在茫茫大海之上,琉球那边群岛密布,若是没有准确的消息,一个岛屿一个岛屿的找下去,怕是找几百年也未必能够找到胡其三准确的藏身之处呢!” 潘厚仁这说的都是实话。 胡其三可不是初出茅庐的青钩子娃,人家的海盗事业那也是祖传的,是有来头的。几代的经营,已经将老巢经营的如同铁桶一般,说实话即便是潘厚仁自己想去围剿,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这个我知道,若是大明能够做到这点的话,我不介意多付出一些代价!”足利义持说的跟干脆,这也是他内心的想法。要知道他是日本实际的统治者,而在胡其三那里,他受到的委屈实在是太多了,恨意十足啊! “难!” 第432章 敲定结果 潘厚仁经过反复思量之后,觉着还是不能答应足利义持,毕竟这事情一成的把握都没有,作为一个商人,没有五成以上把握的生意,那就不能做,否则很容易亏本的。 “那么请问潘大人,大明究竟能够做到什么样的程度呢?” “还是我说过的那样,大明的舟师可以保证日本商船在跟大明通商航线上的安全!” 这是潘厚仁给出的最保守的意见。 “仅仅是保证航线的安全么?”足利义持沉吟起来,或许他并不满足于潘厚仁给出的这个答案,毕竟海盗们可不仅仅是在海上抢劫,现在已经发展到了上岸掳人的程度了,说实话,跟历史上为祸中国沿海的倭寇有的一拼了! “怎么,足利大将军难不成还希望由我们大明的军队来帮你们防守海岸线不成?嘿,日本,可是个主权国家啊!” 主权国家?潘厚仁这是在打脸呢! 以前日本是大明的藩属国,是他们自己蹦着跳着哭着闹着的单方面宣布解除跟大明的从属关系,如今若是让大明的军队来帮助他们防守海岸线,那岂不是又重新沦为大明的藩属国了? 相信足利义持是不会同意的,除非他脑子进水了! “不,不用大明的军队帮我们防守海岸线,只要大明的海军能够扫荡那些海盗,我们日本的海岸线就是安全的!” 足利义持思量片刻之后,就很肯定的回答了潘厚仁。 可惜的是潘厚仁不可能答应这点,毕竟扫荡海盗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耗费巨大效果却相当的微弱。君不见欧洲大航海时期,各国甚至是默认海盗的存在么,就是因为要在茫茫大海上扫荡海盗,简直就像是扛着核武器打蚊子,傻瓜才干这种事情呢。 即便是在后世,先进文明的时代里,海盗这个古老的职业仍旧在焕发着“光芒”呢。 足利义持见潘厚仁坚持底线不动摇,他也很无奈了,只能退而求其次,跟潘厚仁商议起具体的合作方式来。 日本不是没有舰队,可一来他们舰队战船数量少,二来质量低,科技含量几乎没有,再加上海岸线绵长,实在是不可能抽调出来护航,所以足利义持只能答应潘厚仁。 但是潘厚仁真的有权利调动大明的水师来护航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即便是大明本身都不愿意提供海军给海商护航,正是因为朝廷对大海的漠视,才会导致海盗猖獗的。 不过潘厚仁也有自己的打算。 不管是大明的战舰还是潘氏集团的战舰,只要有战舰护航,协议不就算是完成了么?大明不愿意做这笔赚钱的生意,潘氏集团可是很乐意的啊! 有黄俨的帮助,有太平港造船厂,潘厚仁坚信潘氏集团能够在短期内拥有一支战斗力不俗的舰队。况且这本身也是潘氏集团的需求。 在这样一个时代,想要攫取最庞大的利益就离不开大海,潘氏集团迟早都需要一支庞大的护航舰队,与其自己掏腰包训练,不如让日本人买这个单! “护航就护航吧,那打击海盗的事情怎么办呢?” “这个本官还是可以答应,在可能的情况下,大明水师会打击海盗的,不过需要日本方面支付足够的费用才行。” “好!我们要求先扫荡我国附近的海盗!”足利义持也是有担待的人,既然敲定了合作的范围,立马就说到具体的要求和代价上来。 用了半天的时间,潘厚仁终于跟足利义持达成基本的协议,其中最重要的两点,一就是大明水师要在一年半的时间里将日本海内的海盗势力清剿一空,而日本则是需要支付白银三十万两作为大明水师的作战经费。 三十万两白银,潘厚仁相信这样一笔高额的雇佣费用,足以让大明朝堂上那些人闭嘴了。 而另外一条重要协议就是从明年开始,日本的贸易船只统统由大明舰队护航,航线初步敲定的是从京都到京师,两个月往返一次,每次日本方面需要支付的雇佣费用为白银一万两加上贸易总额的百分之五。 这种“底薪”加“提成”的方案,也只有潘厚仁这个来自后世的人才想的出来。 “赚钱咯!” 从足利义持的宫殿里出来,潘厚仁还在马车上,就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三十万两白银的雇佣费是日本跟大明朝廷之间的协议费用,事实上要让足利义持支出这样一笔巨款是不可能的,别说是一年半载,就算是三五年他也别想凑够,要知道此时大明一年的财政收入也就是百多万两白银而已,这已经是占据了全世界各国财政收入的一半以上了,区区一个日本能够收入多少?更不用说财政用途广泛,岂能全部用来支付战争费用? 所以,这三十万两白银,根据潘厚仁与足利义持之间的协定,将由潘氏集团垫付,而日本则是逐年归还。 这,这根本就是后世不平等条约的雏形嘛! 作为一个有良知,有良心的中国人,潘厚仁觉得自己做的很正确,非常正确! “赚钱就这么重要?”四疯对于潘厚仁的兴奋表示不解,在他看来赚钱远远没有修炼武道重要,况且潘厚仁的身家已经够多的了,潘氏集团国内的生意就能保证白花花的银子如同潮水一般流入潘厚仁的腰包,又何必再在日本多此一举呢? “四疯啊,有些事情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不过你只需要知道,我是一个大明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明能够在这世界立于不败之地!” 潘厚仁说这话的时候满脸的严肃。 正如他所说那样,四疯却是不懂。但四疯这个人最大的长处就是有“自知之明”,不懂的事情,他从来不会去关心,他是个道士,有名有地位的道士,一袭道袍加上一柄宝剑,就足以让他在这个世界拥有安生立命之所,所以对于潘厚仁说的,他并不关心。 而潘厚仁要的,绝非仅仅是日本的白银,他所求的,是整个日本! 是的,想要侵略一个国家,不一定非要使用武力!在跟足利义持的协议当中,潘厚仁明确提出了一揽子的商业计划。表面上,这些商业计划都是为了提高日本的经济繁荣、促进商品流动货币交易,但实际上,潘厚仁是在谋求潘氏集团在日本的特殊地位! 就如同即将出现的,那个代表着殖民主义巅峰的东印度公司一般。这个在人类历史上臭名昭著的公司,不就是资本主义谋求殖民利益的手段么。 潘厚仁只不过借用了东印度公司的一些扩张模式,而他相信在他掌控下的潘氏集团,将会比东印度公司做的更加隐蔽,也更加完美。 “潘氏集团在日本没有完全付清欠款之前,有权在日本国内进行各种贸易,而不受到日本任何方面的约束!” 这句话是写在潘氏集团跟日本天皇双边协议当中的,很重要的一句话!足利义持是个好政客,他为了权利甚至可以杀死自己的亲人,可好政客不代表他就是位好商人,以他的眼界,还没有发现这句话当中隐含着的巨大阴谋! 此时的日本,跟大明相比那是很落后的,无论是生产力还是科技水平都远远不如大明,试想,一个代表着先进生产力的潘氏集团入驻日本,在没有约束的情况下,会造成何等可怕的结果呢? 足利义持没有想到,他麾下那些满脑子霸权的智囊们,也没有想到,或者说是忽略了这个事实,而这条“简单”的条款,在将来却成为了日本人的噩梦! “厚仁啊,你真打算接受那个叫聪明丸的女儿?” 四疯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般,将话题扯到了明天的事情上。 “当然,怎么不接受呢!” 潘厚仁回答得毫不犹豫!如果说上午他答应细川满元还是因为对日本美女的一种期盼的话,那么现在这桩婚姻当中就带着浓浓的政治和商业联盟的味道了。 仅仅是一个足利义持并不能满足潘厚仁的胃口。足利义持是政客,政客比起商人来更不要脸,既然潘厚仁已经决定要将潘氏集团的势力遍布整个日本,那他就必须要寻求更多的支持者。 盟友就是最好的支持者,除开那些虚无的诸如感情、承诺、诚信之外,盟友之间更重要的纽带只有两个字——利益! 潘厚仁相信自己可以给日本的盟友们带去利益,但潘厚仁并不会白给!接受细川满元的女儿仅仅是潘厚仁表现出来的一个姿态而已,等到足利义持将双方合作的细节向那些大名们公布之后,潘厚仁相信会有更多的人来找他,寻求合作,到那个时候,细川满元就是个例子,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不得不说,潘厚仁的谋划是正确的。 这一点从细川满元一大早就带着女儿求见上就能看出来。 “满元君你来的可真早啊!” 昨儿被大家鄙视之后,潘厚仁晚上可是坚决拒绝了瑶瑶侍寝的要求,洁身自好了一个晚上,故而起的比较早,人的精神状态也不错。 “不早,不早。” 今日的细川满元顶着两个淡青色的眼窝,很明显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就不知道是因为最宝贵的小女儿即将出嫁呢,还是因为召集家族里的长老们开会研究的太迟。 “潘大人,这就是细川家族的明珠,在下的宝贝女儿,细川晴子,晴子,还不快向潘大人见礼?”细川满元说话的同时,整个人也向着侧面横跨一步,顿时将隐藏在他身影后面的两个女子暴露了出来。 “这是。” 潘厚仁摸着自己的良心说,当他第一眼看见细川晴子的时候,确实是感觉到了震惊! 只因为细川晴子的存在,证明了中国一句古话:鸡窝里飞出金凤凰! 跟其他日本女子相比,那细川晴子的的确确就是一只金凤凰!且不说她那精致的外貌和无可挑剔的身材,光是低眉顺目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顺从味儿,就是潘厚仁在其他女子身上从未曾感受到过的! 怎么来形容呢? 细川晴子就那么站在潘厚仁面前,一言不发甚至连头都不抬,却能够彻底激发出潘厚仁心中野兽的一面,让他有种难以自控的情绪,想要着撕扯那女人、霸占那女人、折磨那女人! 若是仅仅用“媚惑”还不足以形容细川晴子,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看不见摸不着也嗅不到的,只能用磁场这种虚无缥缈来形容的东西,却是彻彻底底能够让男人为之疯狂! 第433章 细川晴子 “晴子姑娘你好!” 深深了吸了好几口气,潘厚仁也不怕让细川满元看笑话,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向细川晴子走了过去。虽说细川满元带来了两个女人,而且也没有做直接的介绍,但潘厚仁就是肯定自己面对的妖孽是细川晴子,至于站在细川晴子身边的那位全身黑衣打扮的家伙,可以肯定是保镖丫鬟之流。 之所以潘厚仁如此肯定,从两女的穿着打扮上就能判断出来。 细川晴子一身华美如同出嫁般的唐装,与艺妓截然不同的淡妆涂抹,如同新媳妇儿样的举动,不正是在表明她的身份么? “见过潘大人.” 细川晴子的声音也极好听,而且是很标准的汉话。这让潘厚仁再次高看了细川满元一次:这老小子难不成早就想给自己女儿找个大明老公?不然干嘛让女儿学着说汉话呢? “来来来,大家都坐,都坐,莲巧你干啥呢,还不快快上茶水?” 潘厚仁回过神来之后,连忙邀请细川满元三人入座。细川满元盘膝坐下,细川晴子跪在一旁,至于那个紧身黑衣的女子,则是谨慎的跪在晴子身后。潘厚仁虽说因为晴子变得有些兴奋,但还是注意到那黑衣女子在跪下的时候,顺手摆好了腰间短刃的位置。 “高手!” 两眼微微一眯,那黑衣女子仅仅是一个摆放短刀的动作,就让潘厚仁从其身上感受到一股淡淡的杀气! 只有真正修炼有素的剑客,或者说是武者,才会对自己每个姿势都精益求精!潘厚仁相信那黑衣女子之所以要细心的摆放好刀具的位置,为的就是在突发情况之下,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拔刀,反击,或者是杀人! “四疯,你也坐啊!” 既然细川满元带来了一个高手,潘厚仁也不示弱,马上就把四疯给亮了出来。虽说日本这边几乎没人知道四疯的真实身份,但四疯这个人随时随地都会展现出一种武者的狂热,潘厚仁就不相信细川满元和那黑衣女子感受不到。 果不其然,当四疯大大咧咧的随意跌坐下来时,那原本一直低着头的黑衣女子才猛然抬起头来,看了四疯一眼! 也就是这个机会,潘厚仁才看清楚那黑衣女子的面目——竟然不比细川晴子差! “他娘的,这算不算是买一送一了?”潘厚仁心中闪过一复杂的念头。要知道昨日细川满元来拜访的时候,都没有带人,今天反而带来个明显是保镖的年轻女人,也就是说这个女人应该是细川晴子的保镖。 如果细川满元把晴子送给他潘厚仁,岂不是意味着也将这个女保镖送给潘厚仁了,这不就是买一送一了? 而紧接着细川满元的话证实了潘厚仁的想法。原来那黑衣女子还当真是细川家族培养的高手,从小就贴身保护细川晴子,进而也会跟着细川晴子嫁入潘家。 或者这就是身为大家族女儿的无奈,像细川晴子这样一个貌美如花又气质特殊的女子,竟然被她爹三言两语就送给潘厚仁当小妾,不得不说是种莫大的悲哀。然而细细观察,细川晴子竟然毫无不甘的表现,也就是说她已经完全的接受了这个命运。 对此潘厚仁还是挺满意的,要是细川晴子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他还真不敢随便收入房中,谁知道这女人会不会半夜三更的拿把剪刀把他潘厚仁给阉了? 当然,仅仅是依靠此时的表现,潘厚仁也不会对细川晴子彻底放心。 大概是因为日本人的习俗,又或者说是日本人的本性吧,在吃过午饭之后,细川满元竟然就这样让细川晴子留在了国宾馆,或者直接说是送到了潘厚仁的床上,然后这个当爹的,就那么大摇大摆的走了。 “厄.莲巧,你跟瑶瑶安排一下晴子小姐和这位.”到现在为止,潘厚仁仍旧不知道那黑衣女子的称呼。 “夫君,她叫细川和子,跟晴子一起长大,情同姐妹,还请夫君善待!” 这日本女人就是温婉,晴子一开口说话,潘厚仁感觉骨头都酥了,这样的滋味即便是瑶瑶这种极擅长伺候男人的,也是比不上的。 “和子,唔,这名字不错。” “哼!” 莲巧分明是很不高兴,非常的不高兴。她看晴子跟和子时,眼睛里像是快要喷出火来了。相比之下瑶瑶反而要好些,至少脸上的笑容不僵硬,等到潘厚仁说完之后,瑶瑶还能主动的招呼和子,带上晴子小姐去后面收拾房间。 “不简单啊!” 等到四个女人都走出去时,一直留意着和子的四疯突然开口道。 “是不简单啊,两个极品女人,说送就送了!”潘厚仁点点头,说的话却是跟四疯风马牛不相接。 “贫道说的是那和子,小小年纪,一身功夫却是不差,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才练到如此程度,嘿,贫道有些手痒了!” 一般四疯说手痒,就是想跟人家练练。若对方是男人,潘厚仁肯定不会反对,然而像和子这般娇滴滴的小姑娘,好吧,其实潘厚仁也不知道和子是否会娇滴滴,但至少看上去很养眼,所以他很坚决的反对了四疯:“不成!人家是客人,四疯你可不能这么做!” “额滴神啊!”四疯习惯性的一拍脑门,瞪着潘厚仁道:“你怕是被狐狸精给迷了吧!” “狐狸精?还白素贞呢!你一个道人懂什么,女人是用来疼爱的,不是拿来练的!”潘厚仁也不甘示弱,反正他跟四疯之间的交情,不是基友胜是基友。 耸耸肩膀,四疯对于潘厚仁的坚持表示无奈。 “随便吧,反正那小姑娘也就是些小巧功夫,还值不得贫道认真,罢了,贫道出门去转转,看看能不能碰上一个两个值得出手的人!”说完这话,四疯还当真是不理潘厚仁,点了个通译,带着就出门上街不提。 “这四疯,真是个武痴!” 潘厚仁望着四疯的背影,不知所谓的搓了搓手。他此时的心情有些激动,那细川满元的举动已然是明摆着把人送来就不管了,也就是说潘厚仁现在吃还是将来吃,蒸着吃还是煮着吃细川晴子,人家细川家都不会有意见。 虽说潘厚仁也很想尝尝晴子姑娘的味道,但是有一个小小的原因,却始终在阻止着潘厚仁下口。 不是莲巧也不是瑶瑶,更不是潘厚仁的良心——对鬼子还需要什么良心么? “细川满元,你丫当真是狡猾狡猾地呀,送了个女儿来,却是半点要求都不提,这让少爷我怎么好意思下口呢,吊胃口,你爷爷的,竟然吊少爷的胃口,你良心大大的坏了,死了死了地!” 潘厚仁在这里自言自语,却不知此时走在大街上的细川满元心中也是七上八下。 将细川晴子送给潘厚仁,一开始仅仅是细川满元自己的意思,当时他也是话赶着话说出来了,原本还想着是不是要跟潘厚仁签订个什么协议,最好就是将婚礼举行了。 虽说细川满元没想过晴子进入潘家之后能够成为大房,但至少可以抢在第一个跟潘厚仁举行婚礼,意义不同。 然而就在昨天晚上,足利义持召见了他们这些忠诚而有实力的手下,将潘厚仁跟天皇陛下,事实上就是跟他足利义持草拟的协议公布之后,细川满元再次为潘厚仁手中掌握的雄厚实力而震惊! 潘氏集团能够替天皇陛下支付三十万两白银的费用,这岂不是证明潘氏集团的实际规模已经远远超越了三十万两白银这个天文数字? 细川家族是足利家族的支持者不假,足利家族同样也善待了这些大名,但即便是这样,掌握着三个银矿和几乎整个大阪港湾的细川家族,每年的收益也不过是白银数万两而已。 而这数万两白银还是“毛利”,而不是纯利润。细川满元作为家族的核心人物,很清楚每年能够进入家族银库的账目,说实话跟潘氏集团的大手笔相比,很丢人,丢人到他提都不想提起。 事实上这里有个天大的误会在里面。 潘氏集团愿意为日本天皇颠覆三十万两白银的军费,但并不代表着潘氏集团就能,或者说就需要拿出三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出来。事实上潘厚仁根本无法拿出这样一笔巨大的资金,哪怕是把潘氏集团给卖了都不成——想买也没人买的起啊! 三十万两军费是潘厚仁代表大明朝廷跟日本天皇签订的协议,直接支付方其实是潘氏集团,这就意味着只要大明朝廷不作强硬要求的话,潘厚仁掌管的潘氏集团完全可以采用多种方式来解决这笔天文数字。 比如说用原材料来抵扣,比如说分期付款,再比如说用地皮租金.只要大明皇帝朱棣不反对,潘厚仁有的是方法来解决。 至于说朱棣会不会反对,开什么玩笑,潘氏集团的利益就代表着朱棣的私人利益,朱棣又怎么会反对潘厚仁这个理财经理的意见呢? 所以潘厚仁根本就不会为三十万两白银的军费而操心,要知道,光是北京城的修建,需要的原材料就是个天文数字,况且潘厚仁还能分期支付,相信朱棣不会同意分期的时候要潘氏集团向大明朝廷支付利息和手续费的。 不管潘厚仁打算如何运作这件事情,在细川满元等大名看来,潘厚仁就从一个个普通的使臣一跃而成天字一号的大商人,而且是那种可以将日本买下来的大商人。 跟这样一个手握重权,又有着天照大神般富裕财产的人建立良好的关系,怕是每个大名,包括细川满元都心甘情愿的事情! 正是因为如此,细川满元才一大清早就把女儿给送上门去,而且他很聪明的没有立即提出任何要求。 在细川满元看来,潘厚仁是个,也必须是个聪明到逆天的人,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更要注意细节。 “相信晴子能够替我说明一切的,细川家族的未来,就看晴子跟和子的了!” 不知为何,当细川满元提到“和子”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显得有些惆怅。 细川满元已经走出了最重要的一步,而在京都,就只有他细川满元一个人想到这点么? 当细川满元有意无意的将细川家族与潘厚仁联姻的消息释放出去之后,潘厚仁居留的国宾馆一下子变得无比热闹,门槛都快要被人踏破了。 第434章 又送来一个 “你傻乐个啥啊?” 潘厚仁送走今日的第三拨客人,转身回来就看见四疯那笑嘻嘻的一张脸。 “师侄啊,可要保证身体啊,虽说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但女人多了也伤身呢!” 很显然,四疯这是在打趣潘厚仁,只因为今日来的三拨人,都是足利义持麾下的大名,而且几乎个个都是在谈亲事的。 好像在日本人心中,和亲,尤其是跟潘厚仁这样一个年轻英俊有权还很有钱的人和亲,那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大肉馅的,不抢实在是说不过去。 “我不是一个都没答应么.”潘厚仁悻悻而道,他面临的可不仅仅是四疯那张笑脸,还有怒目以对的莲巧丫头。 “哼!” 莲巧丫头发出了冷淡的鼻音,转身,甩着长长的辫子,收拾东西走了。 “还真是把这丫头给宠坏了.”看着莲巧的背影,潘厚仁颇有些无奈,相比起来瑶瑶就很能摆正自己的位置——不管潘厚仁有没有女人,一到天黑她就往潘厚仁的被窝里钻。 “还真是有些烦啊。” 刚下坐下歇息一阵子,门子又来报,说是客人来了。潘厚仁拍拍脑门,还得强打起精神来应对。 前面三拨人潘厚仁之所以没有松口,并不是因为他真有那么矜持。足利义持麾下的大名众多,既然已经选择了一个细川家族,潘厚仁认为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跟其他家族建立同盟关系,这人心总是“物以稀为贵”,真是泛滥反而不值钱了。 “看看又是谁吧!” 眼瞅着就是吃晚饭的时候了,潘厚仁一面吩咐下人准备晚餐,一面走到前堂去迎接。 “咦,这家伙挺有气势啊!” 从大门口走进来三个人,两男一女。最前面的男人身材魁梧,须发花白,但一张脸皮却是紧绷,显然是驻颜有术或者说保养有道。 跟在这男人身后的,是一个年轻男子和穿着唐装轻纱蒙面的婀娜女子。 “鄙人斯波满种,携孙斯波义淳,孙女斯波义带,见过大明朝潘大人,贸然登门,还请潘大人见谅!” 斯波满种?斯波义淳? 潘厚仁听到这两个名字,脑子里微微一动,就翻出了斯波家族的相关信息来。这斯波家族说起来也是足利家族的重臣,斯波满种的叔叔斯波义将曾经很受足利义满和足利义持重视,可是当斯波家族传到斯波满种手中时,也不知道斯波满种哪根筋不对,尽然对自己的宗主足利义持不满,处处跟足利义持作对,甚至于暗中反叛。 反叛原本也没啥,可关键是斯波满种参与到“南朝余孽”的反叛行动当中,最终又失败了,这就不能怪足利义持不念旧情了,将满种逼的在高野山隐居起来,家族的事情基本上都不插手了。 因为足利义持的打击,以至于现在斯波家族大为失势,甚至可以说整个斯波家族的衰落就是从满种开始的。 只是不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斯波满种却突然离开高野山,带着斯波义淳和孙女儿跑来见自己是为嘛。 “欢迎欢迎,久闻满种管领大名,今日一见,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啊!” “哼!” 潘厚仁这才刚刚开口客气,那站在斯波满种身后的斯波义淳却是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来。 “义淳,道歉!” 斯波满种虽说年纪不小,但火气却很大,而且他本就是武将出身,应该说在这个时代,但凡是家族之长,那都是真刀真枪一路杀出来的,身上的血腥味之重,是后世难得一见的。 故而那斯波满种虽然是对着自己孙子发火,但勃发的那股杀气却波及到潘厚仁,错非潘厚仁本就是信念坚定之人,怕是会被斯波满种这一声爆喝夺了心志去! 那斯波义淳虽然是个倨傲的年轻人,但看的出对斯波满种还是颇为敬重,闻言甚至不敢分辨,对着潘厚仁就是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对不起,厚仁君!” “罢了罢了,都坐下吧!满种管领的汉话倒是说得流畅,义淳说得也不错,真是让厚仁惊讶啊!你们这日本话,厚仁那是死活学不会的!” “汉语高贵,学习学习对于提高自身修为也是有帮助的!本人隐居高野山,阅读的经典都是汉文的,若是不学习汉文,就不能研习那些经典了!” 斯波满种一转脸就带上了微笑,当真是变脸如翻书。这也是政客的基本要求。 潘厚仁微微一笑,并不因为斯波满种的恭维而动心。他眼神在斯波义淳和斯波义带身上来回扫过,心中暗道:难不成这斯波满种也是来找自己结盟的?可不是么,如果不是结盟,带个小姑娘来干啥,总不会是来借种的吧? 也亏潘厚仁想的出来,人家斯波家族又不是没有男人,犯得着借种么? 其实这斯波满种并不是刚刚从高野山赶来的。虽说他是被足利义持撵到高野山隐居,可作为一名曾经的管领,斯波满种又岂会心甘情愿的待在高野山那种地方? 早在海盗侵袭日本列岛,带给日本朝野巨大震动的时候,斯波满种就敏锐的感觉这是个契机,不顾可能遭到足利义持惩罚的风险,离开高野山来到了京都。 原本斯波满种认为足利义持手中掌握的实力不足以应付大明海盗强势的侵袭,而他作为有名的管领,或许能够得到足利义持的重新重视。 殊不料足利义持此人在成为室町幕府的掌舵人之后,性格变得小心多疑起来,即便在眼下这种危机关头,仍旧不愿意放松对本国敌对势力的控制,甚至宁愿向大明朝低头! 前面提到过,其实足利义满这个人是很实际的。大明势强,足利义满就愿意向大明称臣,就如同后世鬼子们认美帝当干爹一样,名声难听但实惠多啊,光是每年的朝贡贸易,就能让日本上上下下赚个盘满钵满的。 偏偏就是南朝的那些家伙不乐意向大明称臣,在他们的运作之下,足利义持不得不中止了跟大明的朝贡贸易,自诩独立。 而今因为海盗的猖獗,足利义持再次向大明递出橄榄枝,曾经是南朝坚定拥护者的斯波满种也开始渐渐的怀疑,怀疑过去对大明的那种排斥,是不是真的错了? 穿越者最大的bug是什么? 穿越者本身就是最大的bug! 就如同此时,斯波满种带着孙子和孙女站在潘厚仁面前,像是一个卑微的臣子面对一位伟大的君王,而造成这样一个结果的真正源头,还是在潘厚仁自己身上——如果不是他早知道纪纲是个坏种,过早的引爆了纪纲这颗永乐年间最大的毒瘤,那么还会出现眼前这一幕么? 不会! 没有纪纲的出逃,就没有胡其三的壮大,更不会有人口掠夺和贩卖,东海的海盗势力更不会将主意打到日本沿海去。 没有海盗的劫掠,日本在室町幕府的经营下会逐步发展壮大,从而让日本走上国立发展的快车道,逐渐将华夏大陆甩在身后,一直到那场战争的爆发! 什么是蝴蝶效应,这就是蝴蝶效应! 潘厚仁来了,所以历史改变了! 当然,此时潘厚仁并没有想得如此复杂,他心中盘算的,也仅仅是斯波满种今日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态来的——是要跟他潘厚仁合作呢,还是要.投效? 是的,投效! 斯波家族在日本其实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了,虽说斯波家族也曾经出现过伟大的人物,但就如种瓜虽然得瓜却不一定都是甜瓜一样,老子英雄儿混蛋的事情也常有发生。 斯波满种勉强还不算是个混蛋,但斯波义淳却绝对是个蠢蛋,而且是个短命的蠢蛋。 说他蠢,从他刚才那一声冷哼就能证明。 “听说细川满元那个家伙,竟然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潘大人,是细川晴子那个小姑娘吧?多年前我也曾经见过,其实不如我家义带。义带,还不将面纱摘了,让潘大人好好看看你!” 当斯波满种说出这话的时候,潘厚仁并没有将眼神投向轻纱遮面的斯波义带,反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斯波义淳,那家伙的表情实在是太有趣了:先是愤怒,随后是不甘,紧跟着又是妥协.那表情如同走马灯一般轮流在斯波义淳的脸上出现,当真有趣的紧! 不过最后潘厚仁还是不由自主的将眼光投向那缓缓摘下面纱的斯波义带——他不是贪图美色,人家斯波满种都说细川晴子不如他家的义带,那潘厚仁要是不看,岂不是很没礼貌! 丹凤眼、柳叶眉、翘鼻头、豆蔻嘴,瓜子脸庞天鹅颈,肌肤赛雪欺霜,那斯波满种还真是没有骗人,斯波义带是个美人儿没错,但要说比细川晴子漂亮,这个潘厚仁就不好说了,难道说小葱比豆腐漂亮,还是说苹果比梨好看?根本就是不同类型嘛,没法比。 “见过厚仁君.” 当斯波义带对着潘厚仁盈盈而拜,字正腔圆的一口汉话倒是让潘厚仁听得浑身舒畅,心中不由的再给斯波义带加了几分。 “嘿,斯波满种这老小子倒是有心了,别的人都是嘴巴上说说,还是这老小子地道了,直接都送货上门了,唉,纠结啊,少爷我是收呢,还是.直接收呢?不收?那岂不是太打击人了,看着这水灵灵的大闺女,少爷我怎么能够伤人家的心呢.算了算,勉强收下吧!” 潘厚仁此时的心情那是非常“痛苦”,看看仍旧低头的斯波义带,再看看满脸微笑,连脸上皱纹都在笑的斯波满种,他终于缓缓地点头,道:“满种管领,你家这个闺女,长得真想我们大明人啊!” 长得像大明人? 这话说得也太隐晦了吧?然而那斯波满种却是听得心领神会,不住点头道:“可不是么,我们家都觉得义带像是大明人,义带啊,今后你就是潘大人家的人了,可是不要丢了我斯波家的脸啊!” “诶,满种管领您这是说的啥话啊,都是我潘家的人了,怎么还会丢斯波家的脸呢?”潘厚仁跟斯波满种开玩笑,活像是两只老狐狸,斯波义带仍旧垂首站在一边,看不见她的脸蛋自然也就猜不到她此时的心情,倒是那斯波义淳,脸上神色又是数变。 潘厚仁眼角的余光一直罩定那斯波义淳,看那小子的表情,这事情怕是还有猫腻啊! 不过像送美女这样的猫腻,来多少潘厚仁都不觉得麻烦呢。 “潘大人,能否借一步说话呢?义淳,你在外面等着!”斯波满种毕竟是当惯了家主的人,不仅仅言辞之间丝毫不给其他人反对的余地,同时也等于是提醒潘厚仁,是不是该找个隐秘的房间,两人好好聊聊? 对于斯波满种的这个要求,潘厚仁实在是没有理由拒绝,转头瞥了眼斯波义带,潘厚仁点点头,“满种管领,这边请。” 第435章 狐狸和狐狸精 “满种管领一路好走!” 冲着斯波满种乘坐的马车挥挥手,潘厚仁转过身来,刚刚还布满脸蛋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真是一只老狐狸!” 与此同时,在马车里跟斯波义淳对面坐着的斯波满种同样发出一声冷哼,神情清冽,“好一只小狐狸!” 老狐狸对上小狐狸,究竟是谁吃亏? 至少潘厚仁不觉得自己吃亏了,这不是还留下了一只狐狸精么?要说这里谁最生气,莫过于小莲巧了。这才几天的功夫,国宾馆的房间,怕是都不够住了! “少爷,您这样做,就不怕家里的几位夫人伤心么?” 莲巧丝毫不介意细川晴子、细川和子跟斯波义带三个女人都在座,捏着嗓子对着潘厚仁就来了这么一句,弄的堂堂潘大少脸上表情颇有些尴尬,“伤心,她们为啥伤心啊,身为她们的夫君,少爷我如此有魅力,她们应该高兴才是。” 那莲巧听潘厚仁这么一说,莲足一跺就要开口,却是被瑶瑶伸手拉了过去,“哎哟我的好姐妹,这种事情你操什么心啊?咱们京师院子里种的仙人掌不是挺茂盛的么,回头夫人们肯定会让少爷去里面滚得一滚,看看那些刺儿啊,究竟会不会扎人呢!” “小丫头还真狠呢!” 潘厚仁摸了摸鼻子,这个时候他也知道最好就是别去接两个丫头的话茬。说起来也怪,这细川满元也好,斯波满种也好,送来的小妞不但漂亮,而且都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话,难不成真是斯波满种扯的那个理由:会汉话的日本人比较上档次? 其实潘厚仁挺信斯波满种这话的,在后世的中国大陆,不是很多人都这么想么?只不过语种不同而已。 看来犯贱不是某个民族的特性,而是每个民族都有。 “三位可还待得习惯啊,若是感觉缺了啥,或者有啥不方便的尽管开口,本少爷不是那种吝啬的人,就算你们喜欢天上的月亮.抱歉,那货嫦娥不卖!” “噗~” 潘厚仁的话引来斯波义带的一声轻笑,跟细川晴子那种温婉纯善、细川和子冰冷木然不同,当斯波满种走了之后,那义带就不再像是一只鹌鹑,反倒像是一只出了笼的百灵鸟,机灵的眼神四处游走,整个人都变得灵动起来。 听到潘厚仁的笑话,细川晴子两女没有半点反应,义带却是毫不客气的笑起来,或许她才是真正有礼貌的人,知道别人说了笑话之后若是面无表情,那实在是无趣的很。 “不好笑,少爷你的笑话一点都不好笑!”莲巧摇着头,反过来拖着瑶瑶走了,她用实际行动告诉潘厚仁:姐不伺候了! 对于莲巧这个丫头,潘厚仁其实打心眼里是当妹妹看待的,宠的不行,即便是做出这种举动,潘厚仁也半点脾气没有。幸亏这国宾馆里的侍女不少,虽说沟通起来麻烦一些,但至少能够做好伺候人的工作,倒是不差莲巧一个。 而在紧跟着的几天里,潘厚仁并没有去动两个女人当中的任何一个,细川和子不算。 明里,潘厚仁是跟代表天皇的足利义持签订了协议,暗地里,那斯波满种又来过两次,而让潘厚仁感觉不好的斯波义淳却是再也没有出现在潘厚仁眼前过。 唯独让潘厚仁奇怪的,就是直到他放出即将离开京都返回大明的消息之后,那细川满元都没有暗中过来见面,提合作什么的,只是跟着足利义持来过一次,给潘厚仁送上了不少礼物。 这种送礼物完全是正常的行为,而且细川满元送的礼物,老实说并不算所有馈赠给潘厚仁礼物里最昂贵的,只能算是一般,符合细川家族的实际地位而已。 不管细川满元有什么想法,潘厚仁却是不打算继续待在京都了。 这天气是一天比一天冷,潘厚仁听说再过上一段时间,这京都外面的大海都有可能封冻,到时候想走都不成了——他可没打算在京都过年,家里大大小小那么多妞儿还在等着呢。 再说了,潘厚仁也不放心京师那边啊,勋贵遍地的地方矛盾就多,若是潘厚仁长期不归,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不得不说潘厚仁的担心并非是多余的。 事实上京师那边还真就是出事了,而且这事情还闹的不小! 经过杨国的一番调查之后,秀娘等人也知晓了福生堂东家的一些情况,然而杨国能够利用的不过是一些城隍蛇鼠,所获得的消息自然有限,能够查到福生堂明面上的东家,他已经是尽力了。 可惜这个答案,三个女人当中头脑最简单的段灵玉都不相信。 “姐姐啊,依小妹看这个事情还是要听张老爷子的!” 在养生堂被封第十五天的时候,三姐妹再次坐到一处,商议此事。不商议也不成了,虽说以潘氏集团现在的财力,哪怕是把那养生堂的雇工们养上几十年也不怕,但名声却是要完蛋了! 可不是么,天子脚下,大家最注重的是啥?面子! 一个诺大的养生堂,说封就封了,而且还封这么多天,这不是下了潘厚仁这个东家的面子么? 要说这些日子啊,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潘厚仁的那些对手了,包括暖阁的白玉兰啊,驯鹿社里的学子啦,还有杨稷之流。 甚至于坊间还有流传,说什么潘厚仁已经被皇上放弃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指定是得罪了朝中某位重臣,只等着从日本回来就要送上断头台之类的流言。 “是要解决了,这两天小婵娟都来哭诉,说是上门的恶客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直接提出要买下国色天香来.”段灵玉皱着她那对颇为硬挺的眉头,紧跟着漪梦的话说道。 “老爷子上次不是说已经有眉目了么,这事情看来光是依靠我们三个女人是不成的,对方的背景实在是隐藏的深啊!” “其实啊,依小妹看,藏在福生堂背后的,还不就是那些个人,哼,以为自己做的很隐秘。” “哦?漪梦,你心中可是已经有了答案?”虽说漪梦在潘府里不怎么受待见,但向来是以聪慧示人,故而这个时候,秀娘跟段灵玉都时常以漪梦的马首是瞻。 见秀娘和段灵玉这两个在潘府地位都比自己高的女人齐齐望过来,漪梦心中还是有些小得意的,不过她也知道此时不宜拿乔,嫣然一笑后就扳着纤长的手指,“少爷在京师得罪过哪些人呢?太子殿下就不提了,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唔,这几个小妹肯定不是,剩下的,不外乎就是杨士奇那一批内阁大臣,还有都察院的左都御史刘观,刘观那个胖儿子刘重,小妹早就看他不是个东西!” “这么说,漪梦妹妹你觉得是都察院在跟我们作对咯?” 听漪梦这么分析,不管秀娘还是段灵玉都觉得很有道理。 “可不是么?昨儿我跟张老爷子说起此事时,老爷子他也是这么认为的,还说今天一定要进皇宫里打探消息,算算时辰,他老人家也该回来了才是。”说着话,漪梦又翘首向着大门方向望去,就好像那张兴已经站在大门外似的。 这世上又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一说人就到的,那不是张兴,是曹操。 张兴是的的确确进了宫,只不过他老人家进宫容易出宫难,没法,实在是跟宫里那些人的感情深了,这个扯着吹两句,那个拉着聊半晌,还没到正事儿,时间就过去大半了。 等到张兴想起正事,找到朱棣具体所在的位置时,已经是吃午饭的时间了。 听说张兴求见,朱棣倒是有些高兴,筷子一放就让人宣。 “还没吃饭吧,一起吃,一起吃!” 朱棣虽说贵为天子,但实际上对张兴这种靖难时期一同走过来的老人家还是挺有感情的,更重要是在靖难之后,张兴又主动交出军权,心甘情愿的在御马监混日子,这样的人,更是容易讨得朱棣欢心。 “吃,吃。” 张兴心中也明白,他越是表现得粗鲁,朱棣心中对他就越是欢喜,若是换个读圣贤书的大臣来,此时怕又会说出“人伦天理”的一大堆废话,其实就是想证明不是他自己逾矩跟皇帝一起吃饭而是皇帝的恩赐,一回头准又将这种事情挂在嘴边成天的宣扬,好像多有面子似的。 对于这种人,朱棣是不喜欢的,因为两个字——虚伪。 有人陪着吃饭,朱棣感觉这顿饭好像也变得好吃起来,甚至比平常时候都吃得多了些,到最后忍不住感慨起来,“张兴啊,看来当初让你去跟着秀娘是朕的失误啊,以后没事就进宫,别的事情没有,陪朕吃饭喝酒也好啊!” “皇上啊,微臣到是想啊,可就怕让那帮子酸丁知道了,又要在背后说老臣的坏话呐!” “谁敢!” 朱棣一瞪眼,整个人的虎势飙升,顿时让周围伺候的小太监们一个二个的低眉顺眼,生怕是触了眉头。 “嘿,老臣这半截子入土的人了,倒是不怕人戳脊梁,就是担心坏了皇上的名声,那些酸丁,打仗不行,骂人可是这个。”张兴乐呵呵地冲朱棣竖起大拇指,引得朱棣也是笑出声来。 饭后茶端上来,朱棣跟张兴也就聊开了。 “潘厚仁那小子的养生堂,还封着呢?” 不等张兴开口,朱棣却主动提到了这件事情,张兴好像也半点不觉得奇怪,点头道:“可不是么。要不是皇上你这里早打过招呼,老臣我还真是顶不住家里的那三张嘴巴!” “怎么,那三个小姑娘还敢跟你闹腾不成?” “哪有闹腾啊,只不过人老了,一看见小姑娘掉眼泪啊,这心头肉就软,看不下去啊,这不,躲皇上您这儿混饭来了!”张兴说话时摆出满脸的委屈,又引来朱棣的一串大笑, “快了,朕倒是要看看,这些人背着朕,究竟要玩出啥花样来。今天朕也给你个准信,回去之后告诉那三个小姑娘,五天,五天时间内,养生堂一定会重新开张!” “皇上,您这是算准了潘厚仁那小子要回来了吧?这是要给他送一份礼?”张兴那花白的眉头抖了抖,问道。 “日本有那么好值得待那么长时间?可不是该回来了?朕相信那足利义持玩不过潘厚仁这奸猾的小子,唉,朕也找不到啥可以赏赐给他了,不如就帮他办了这件事情吧!” “皇上啊,”听朱棣这么一说,张兴乐了,两眼巴巴地瞅着朱棣,“您说潘厚仁奸猾,依老臣看,这姜,还是老的辣啊!” 第436章 返航 清晨,旭日东升。 潘厚仁凝神静气,张嘴吐出一道白雾,而站在他身边的不远处,同样是刚刚结束晨练的四疯,则是浑身都在散发着蒙蒙的雾气。 “天冷了。” 哈气成霜,气温确实是很低了。虽说对于潘厚仁和四疯来说,这种程度的低温并不能伤害到他们,只不过气温下降了,很多事情就不那么方便,比如说滚床单的时候。 “足利义持来了。” 四疯的话打断了潘厚仁脑子里丰富的联想。这个时候还没到寻常人家吃早饭的点,就算是来拜访人,会不会也太早了点?当然,足利义持来的早也是有道理的,因为按照潘厚仁预定的行程,他今天就要出发了。 所以足利义持来了。 在后世,若是上级领导下到地方来办事,地方领导也会一大早就跑去宾馆里陪着,美其名曰“吃早餐”,潘厚仁却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这样的待遇了。 “那细川家和斯波家的姑娘,都还可以吧?” 饭桌上,足利义持大出潘厚仁意料的直言不讳,倒是让潘厚仁惊讶的紧。只不过潘厚仁心思转的也快,惊色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就露出男人才能理解的笑容,“可不是,很合我的心意啊!” “哦?” 足利义持那张颇有些婴儿肥的面庞抖了抖,发出一串怪笑,“厚仁君真是我辈中人啊!我也听说过这两个丫头,都不错,不错啊!” 果然,鬼子国的开放是有历史传统的,这一点潘厚仁如今已经有了深切的体会。当然,他也不愿意改变日本这方面的历史,甚至他打算要让后世日本那种“繁荣娼盛”的局面提前出现。 两人笑了一阵之后,那足利义持突然收起笑容,正色对潘厚仁道:“厚仁君,这次过于匆忙,我足利家同样有出色的女子,待到我们的协议开始履行,海上靖宁的时候,我会亲自带上足利家最出色的女子,前往京师,向厚仁君您提亲!” “呀?这不是倒过来了么?” 潘厚仁脸上显出惊色,用这种假装的诧异来掩藏心中的惊讶。 细川满元要用自己的女儿来结盟,斯波满种要用自己的孙女来为斯波家族寻求外援,这些潘厚仁都能想通,可是足利义持呢?他为什么要把足利家族最出色的的女儿送出来,没有理由啊! “怎么,厚仁君不乐意么?放心,我足利家的女人,绝对会让你满意的。”足利义持好像没有看出潘厚仁内心的诧异,用开玩笑的语气,将这件事情给敲定下来。 对于这种送上门的事情,或许在后世听起来有些无法想象,可是在这个时代,生女儿最大的用处,就是在关键的时候,送给关键的人。这是权贵之家的一种悲哀。 女儿,尤其是漂亮的女儿,那就是用来交易的货物。 所以细川满元也好,斯波满种也罢,甚至于足利义持,他们送女儿的时候毫无压力,潘厚仁收,也是收的毫无压力。即便是他收下了这些女人又如何呢?假如将来他跟这些发生矛盾的时候,潘厚仁会因为女人的关系就手下留情了么? 不! 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有一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望厚仁君一路顺风。” “多谢足利大将军吉言啊,下午,我就出发了!” 今日虽然不是艳阳高照,但老练的人都能看出来,这种天气预示着接下来几天的天气都不会太糟糕,正适合出航。 怀中揣着厚厚一叠协议,潘厚仁对于自己这趟日本之行还是挺满意的。 脑子里灵光一闪,潘厚仁想起上船出发时的情景。 因为潘厚仁代表的是大明朝廷,故而包括日本天皇在内,诸多武将大名都来港口码头送别,潘厚仁是最后一个登船的,他可是看得很清楚,斯波家族没有一个人出面,而细川满元则是看都没有看细川晴子一眼,三个女人,像是被扔掉的垃圾。 船舱安排下来之后,潘厚仁也分别去三个女人居住的船舱看过。细川晴子跟和子住一间,而斯波义带住一间。 除了性格跳脱的斯波义带脸上带着悲切之色,是红着眼睛跟潘厚仁照面,另外两个细川家的女人压根就是满脸的平静,好像丝毫没有因为辞别家族,即将远行而畏惧伤心。 虽说潘厚仁已经收下了这三个女人,但不代表他现在就接受了。至少他还要回家跟秀娘打个招呼吧? 原本潘厚仁以为海上风大,温度会比在京都更冷,可真正出海之后,因为航向是在一路向南的,所以给人的感觉反而更加暖和了,加之现在吹的正好是北风,跟航向通向,所以风不会很大,很舒适。 三个日本小妞最开始还有些矜持,不过在海上待得时间长了,她们也逐渐的放开,白天天气好的时候,也会到甲板上来走一走,看一看。 日本人是不稀罕看海的,毕竟很少有日本人会没见过大海。可是这么大的船,就很稀罕了。 不管是细川晴子还是斯波义带,对于宝船都表现出极其浓厚的兴趣,那斯波义带甚至开口问潘厚仁,在大明,购买一条这样的战舰,需要多少银子? 多少银子? 这个问题潘厚仁还真是不好回答,概因为不管你花多少银子,除非朱棣点头,否则绝对没人会把宝船卖给你!就如同后世,外国商人能够花钱购买一艘花旗国的航空母舰么?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潘厚仁的答案让斯波义带撅起豆蔻般的双唇,眼中装满了浓浓的委屈,好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儿。 可是这个事情吧,潘厚仁自己都还想着弄几艘来玩玩呢,只可惜到现在他都还没找到开口的机会。 “少爷啊,这三个日本女人你真的打算带回家去?” 当潘厚仁没有跟细川满元等人在一起的时候,莲巧终于找到机会,跟自家少爷说上一句话。 “怎么了?” “小婢想啊,若是少爷你直接把她们带回去,小姐肯定会很生气的.”莲巧眨巴着她那双水灵灵的眼睛,好像真是在替潘厚仁操心,出谋划策。可潘厚仁总感觉不对劲,说这种话,压根就不是莲巧这丫头的性格。 “哦?若是不带回家去,又该怎么办呢?” 虽说心中怀疑,但潘厚仁还是顺着莲巧的话往下说。 “依小婢看,少爷您呢,最好是在外面买上一个院子,再请几个老妈子,然后把着三个女人都丢到那院子里,想起了呢,就去看一眼,住上一两天,要是没想起的话.就算了!” “哟,莲巧,少爷我怎么就没发现,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啊?你这是在教少爷我玩金屋藏娇啊!” “哪有金屋?她们三个值得起住金屋么?一般的小院子就成了!日本人真是小气,打发女儿连嫁妆都没有!”莲巧的语气又有些不忿了,她毕竟还只是个小姑娘,又哪里能知道,细川家族和斯波家族送女儿给潘厚仁,究竟有没有送上嫁妆呢! 事实就是有嫁妆,而且还不少! 这些东西,此时就在潘厚仁居留的那间船舱柜子里。 细川家族送的两匣子珍珠,外带一柄顶好的短刀,当然,还有一揽子合作的协议,至于斯波家族送的东西,就比较含蓄了,薄薄的几张纸,纸上标注的,是斯波家族在尾张国那边的两座银矿所有权。 是的,斯波满种出手相当大方,直接就送了潘厚仁两座银矿! 难怪潘厚仁能够容忍斯波义带的跳脱,光是看在那两座银矿的份上,潘厚仁也要忍啊。 当然,要说直接效益,还是细川满元送的那两匣子珍珠比较实惠,要知道现在大明人是相当喜欢珍珠的,尤其是日本海那边出产的东珠,价格更是远远超过南方的南珠,只因为北方海水温度低,珍珠形成的时间长,质量反而更高一些,品相也更好。 看到那些东珠,潘厚仁就会忍不住联想到当初朱徵焲在春兰阁里的那场闹剧。世事无常,潘厚仁那个时候怎么也没想到,朱徵焲最终竟然会跟他走到一条道上。 大海上的航行是枯燥的,四疯可以每日照常练武来打发时间,但是对于潘厚仁来说,这生活就稍微显得有些无聊了。 为了打发这种无聊的光阴,潘厚仁开始认真的研究起船上的三个日本小妞。斯波义带这小妞性格机灵古怪,随着跟潘厚仁熟悉的程度,本性也就逐渐显露出来,跟她相处的时候,潘厚仁感觉很轻松。 而细川晴子跟细川和子这两个女人,潘厚仁就感觉比较麻烦了。 细川晴子很纯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个没啥言语的女人,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让她做的时候,她就像是一尊美少女雕像,可以坐在那里半天都不动一下,这种感觉虽然不能说不好,但也让潘厚仁不习惯。 至于细川和子就更让潘厚仁好奇,这个女人好像是个哑巴,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她绝对不会开口说话,眼神跟表情都像是万年的冰川一般,让人还没有靠拢就已经感觉浑身冰凉。 四疯曾经告诉过潘厚仁,说这个细川和子绝对是个高手,而且不是那种理论上的高手,应该杀不过不少人,身上的血腥味很浓。 可细川和子的身份不是细川晴子的贴身保镖么?如果是细川家大小姐的保镖,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机会动手杀人呢?她杀的又是些什么人?三个女人当中其实潘厚仁对这个细川和子的兴趣最大,但除非是直接跟这个女人动手,否则还真是找不到机会呢。 “要不要跟她练练?” 在四疯的世界里,当真是没有男人和女人,只有“能练”和“不能练”。细川晴子和斯波义带属于“不能练”那一类,而细川和子就是属于“能练”的一类。如果不是因为身份特殊,说不定四疯早就开口挑战了。 “不能练!” 潘厚仁一本正经的回答四疯。只因为他知道,若是不能将四疯这个念头打消,这家伙指不定哪天会偷偷的去找细川和子,“一点风度都没有,人家可还是个小姑娘!” “你怎么知道她就是个小姑娘呢?贫道看她就是个妖孽,年纪轻轻却有不俗的武道修为,哼!” “好像你年纪很老?我看也不大吧,难不成你也是妖孽?”潘厚仁反讥道。 第437章 细川家族的野望 “贫道是天才!” “你这算不算是自恋?” “当然不算!师傅说贫道是天才,贫道就是天才!”四疯将长袖一抖,丢下这句话之后转身就走,看样子是被潘厚仁气给着了。 细川和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边上溜达了一圈,当潘厚仁再次来到细川晴子两人的船舱里时,细川和子仍旧是用那种冰冷的眼光笼罩着潘厚仁。一开始的时候潘厚仁确实有些不习惯,只不过现在他已经不把那眼神放在心上了。 “还有两天就要到京师了,你还习惯吧?” 接触到现在这种程度,潘厚仁也学会了无视细川和子,反正人家没把他当成男人看,他也自然不会将细川和子当成人看。 淡淡一笑,细川晴子那张白皙细腻的脸庞上露出一抹笑容,“厚仁君,晴子很习惯,大明的饭菜很好吃。” “哦?”潘厚仁没想到细川晴子竟然会给自己这样一个答案。他之所以来跟细川晴子见面,绝对不是来问她饭菜是否可口。马上就要到京师了,一旦回去潘厚仁第一件事就是跟朱棣见面,汇报日本之行的收获。 三十万两白银的雇佣费固然会让朱棣开怀,但潘厚仁还需要更多的筹码。当然,这些筹码跟大明朝廷就没有关系了,完全是一个负责任的董事长,向公司大股东的汇报内容。 潘厚仁已经等的太久了,他相信细川晴子身上一定带着细川家族更深层次的协议,他在等,等着细川晴子开口,然而直到今天,细川晴子都没有任何表示。潘厚仁不能再等了,因为他没有时间了。 “晴子小姐,我有个冒昧的问题:你的父亲难道就没有跟你说过别的事情?” “有的。不过厚仁君您一直没有问,晴子就不敢说!” 听到细川晴子的话,潘厚仁只想将其按在腿上狠狠的打屁股!没有问就不说,这算是什么逻辑,你不知道这些事情很重要么? 潘厚仁咬了咬牙,尽量维持着脸上和善的表情,“看来还是我错了。” “不,这都是晴子的错!”一鞠躬,晴子马上道歉,俯下身体的时候,唐装宽阔的衣领让潘厚仁不经意间看到晴子胸前的风光。 “不是你的错,好了好了,你不要跟我抢是谁的错了,现在就说说吧,我已经问了!” 对于晴子不断的道歉,潘厚仁还真是有些烦。鬼子们就是这个麻烦,太礼貌,礼貌到让人感觉虚伪了,你说两口子之间有必要这么礼貌么?那是不是滚床单的时候也要这么礼貌呢? “夫君,请动.” “夫君,请再动.” “夫君,请继续动.” “夫君,请用力动.” “夫君,请不要动.” “夫君,请.” 脑子里幻想出可能的场景,潘厚仁原本因为晴子胸前风光而蠢蠢欲动的小兄弟,随即偃旗息鼓了。 那是滚床单么? 那是受罪来的! “细川家族如今在日本的情况是.” 不管潘厚仁脑子里此时想象着什么样的画面,细川晴子却是自顾自的开始讲述,按照惯例,先是说了一番细川家族的情况,不外乎就是祖上多么伟大,对天皇又是如何的忠诚,如今受到奸人的压迫,一群良民生活举步维艰。 正在走投无路之际,潘厚仁君如同救世主一般的出现了,为了挽救这个有着悠久历史的伟大家族,带领其下善良淳朴的日本百姓走上康庄大道,细川家族愿意为救世主奉献一切,包括细川晴子本人,都是祭台上的贡品。 “.说重点.” 听了好一阵子之后,潘厚仁终于耐不住性子开口了,他可不想去研究细川家族的发家史,也不想为细川家族的前途负责,他知道自己不是救世主,他需要的只是细川家族提出来的,双方合作的细节。 是的,细川家族跟斯波家族不同,他们现在是足利义持的附庸,是足利义持的支持者,潘厚仁一直没有想明白的是,细川满元为何要抢在足利义持之间跟他缔结盟约。 说是缔结盟约,但两人始终没有谈及合作的细节,也就是说,细川满元是将这个任务交给了细川晴子,又或者是细川和子? 想到这里,潘厚仁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细川和子,这个女人在细川晴子说话期间始终抱剑而立,瞑目调息,既没有因为事涉机密而回避,也没有半点开口补充的意思。 然而在这个过程当中,潘厚仁却发现了细节,一个小小的,或许就连当事人细川晴子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她的眼珠,在说话的时候,总会习惯性的向旁边转动! 细川晴子的旁边并没有人,潘厚仁坐在她的对面,而细川和子在她的身后,房间里再没有第四个人了! 也就是说,细川晴子想看的人,只有细川和子! 然而一个是大小姐,一个保镖,难道说这个保镖就值得这位大小姐如此信赖? 潘厚仁不信,他在得出这个结论之后认定,只要是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相信——细川和子是个漂亮的女人,而且看上去不像是个拉拉。 别问为什么,总之潘厚仁可以肯定,细川晴子跟细川和子之间不是拉拉。 既然不是男人又不是拉拉,那细川晴子为什么说话的时候要顾虑细川和子的反应? 应该说细川家族提出来的合作内容还是很让潘厚仁动心的。在将细川晴子送到潘厚仁身边之前,细川满元就已经知道了潘厚仁的另外一个身份——一个财力雄厚的商会东家,也知道潘厚仁向足利义持提出了一揽子的合作计划。 足利义持虽然把持着日本的朝政,但日本的情况跟大明很不同。在大明,皇帝那是实打实的天子,一言九鼎,富有四海,所以朱棣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也没有任何人敢给朱棣脸色看。 然而足利义持不同,在他上面还有个天皇,而在他下面.还有一群时不时就给他脸色看的地方大名。包括细川家族在内,这些因为共同利益走到一块的人并不是因为足利家族而支持足利家族,是因为足利家族可以带给他们更多更大的利益,他们才支持足利家族的。 所以足利义持不能向这些人隐瞒他跟潘厚仁之间达成的协议,因为这些协议还需要通过这些人大名的首肯,将来更需要这些人配合着一起落实! 正是因为足利义持将这些东西都给大家讨论了,潘厚仁的第二个身份才会曝光在那些大名的眼中——才会有人上门提亲,甚至是直接将女儿送上门。 细川家族也不例外。跟其他大名想比,细川家族不仅仅实力雄厚,更重要的是他们占据了很少的地利,京畿区域很多肥沃的土地、热闹的城镇都掌握在细川家族的手中。 对于细川满元这个族长,一代目来说,继续扩张细川家族的势力是他的使命,通过足利义持跟潘厚仁交易,和直接跟潘厚仁交易,攫取的利润是截然不同的。更重要是的,细川满元不仅仅满足于单纯的利益——他想得到的更多。 在中国有句俗话,叫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句话通常用来形容滔天的权贵,大多数时候被套上这句话的,都是奸臣。 可是在日本,这句话所代表的含义截然不同。就好比现在的足利义持,就符合这句话的含义,只不过日本的那“一人”实在是软弱到了可以随便欺负的地步,也就是说,同样一句话,在日本的含金量更高一些。 细川满元想做这样的人。 或者说,细川满元希望细川家族能够继承足利家族,最好还是足利家族的“遗愿”,那就最完美了! 难怪细川满元没有直接将心中的想法告诉潘厚仁,这个人实在是太小心,太小心了! 他担心自己将最深层次的想法说出来之后潘厚仁不同意怎么办?潘厚仁不同意,还将他的想法告诉了足利义持又怎么办?细川家族虽然在日本也算是有实势力的家族,但仅凭现在积累的力量,还不足以撼动足利家族,或者说,还无法应对战胜足利家族之后,其他强力大名们的挑战。 所以细川满元耍了一个小小的花招,他将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了他的女儿,细川晴子来跟潘厚仁交涉,而且是在离开日本之后才跟潘厚仁交涉。 如此一来,潘厚仁人不在日本,不可能直接告诉足利义持,而细川晴子又是潘厚仁的妻子——至少名义上已经是妻子了,那么不管说了啥,细川满元都可以矢口否认,到时候大不了就是损失一个女儿,反正这个女儿已经送出去了,不管潘厚仁要杀要剐,跟他细川家族都没有半个永乐通宝的关系。 “聪明啊!” 潘厚仁在等细川晴子把话说完之后,终于忍不住感慨起来。 “哈伊!” 细川晴子只是点头表示回应,事实上没有任何表示,显得很顺从。 “这个事情我需要好好考虑!细川家族虽说是不错的合作对象,在日本的势力也不错,可是要推翻足利家族,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老实说,我跟足利家族合作,和跟细川家族合作,好像并没有什么不同?在同等的利益下,我为什么还要冒着失败的危险,去帮你们推翻足利家族呢?” “如果细川家族能够代替足利家族,那么潘君您的商号将会成为日本最大的商号,足利家族能够付出多少代价,我们细川家族都可以增加一成!” 一直闭目养神似的细川和子突然开口,那清冷的声音到是让潘厚仁微微一惊,眯起双眼盯着这个面容如同冰川般的女人。 很显然,细川和子的身份肯定不是细川晴子的保镖。 “你究竟是谁?” “潘君,我是晴子小姐的保镖!”细川和子回答得很爽利,好像在说一句重复了千百遍的谎言。 对于她的这个回答,潘厚仁并没有兴趣去弄个究竟——他早就已经肯定是假的了。 “哦,那么和子小姐的话,是否可以代表晴子你的意思呢?” “和子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也是细川家族的意思!”这个时候晴子倒是变得很肯定了,好像刚刚吃了一颗定心丸。 很显然,晴子的定心丸就是来自和子。 “事情越来越有趣了!这两个小妞,究竟谁是主,谁是从呢?”潘厚仁忍不住再次打量晴子跟和子。 “好吧,这个事情等我回到京师之后再作打算,如果有可能,我是说,有可能的话,我也不介意跟细川家族合作。” 说完这话,潘厚仁就打算离开船舱,就在他起身的时候,那细川晴子跟着起身,同时又道:“夫君难道不就在这里休息么?晴子可以伺候夫君的!” 第438章 荣归故土 一个女人留一个男人过夜? 这种话题有些禁忌,但却是很让潘厚仁动心。如果说这个船舱里只有细川晴子一个人的话.潘厚仁还是不会留下来,除非他已经下定决心要帮细川家族干掉足利家族。 潘厚仁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他也不是那种不负责的男人。细川晴子是细川家族送给他的报酬,无功不受禄。 这话也可以换过来说,细川晴子就是金钩外面包裹的香饵,除非潘厚仁确定自己能够不被钓上,他才会吞下这个香饵。 这样说起来,潘厚仁其实也是一个很有底线的人。 然而细川晴子仍旧没有让潘厚仁离开的意思,在潘厚仁即将跨出船舱的时候,她又开口道:“那么斯波义带呢?夫君何以待她?” 潘厚仁的脚步猛然停下,他转过身去,两眼灼灼地盯着细川晴子,一字一句的道:“我的事,你不能管!” 烦! 真心烦! 潘厚仁走出船舱,深深得吸了一口气新鲜的空气,仍旧觉得胸中一阵烦躁! 只因为那细川晴子的最后一句个问题,让他感觉很不爽。细川家族也好,斯波家族也罢,其实都是希望能够借助大明的力量,推翻足利家的统治。人都是有野心的,这一点潘厚仁可以体谅他们,然而把自家的女儿作为价码,虽然是这个时代的惯例,但终归显得不是那么名正言顺。 更重要的是,潘厚仁自己无法拒绝这种诱惑。 对于美女,他的抵抗力实在是很低,尤其是像晴子这种带着异国风景的美女,诱惑力实在是太强了。 “不是我不努力,实在是糖衣炮弹太威武。”摇摇头,潘厚仁走上了甲板。 越往南,天气就越显得暖和,此时的海风吹在脸上已经不觉得刺骨,更有股潮湿的味道在亲润,像是母亲的亲吻。 潘厚仁有时候还是满文青的,毕竟是大学教习,而且是教授专业课的,搞文科的不是都有些文青么? 所以潘厚仁容忍了自己的文青,当然,他也不会在大明这个时代将自己的文青发扬光大,只因为大明,是汉族人最后的辉煌,如果潘厚仁想要为后世的汉人争取点什么,那就不能让这个时代被文青腐蚀了。 “回家了,这种感觉真好!” 雪白的海鸥开始出现在天际,虽然没有多少航海经验,但潘厚仁经过这段时间的恶补,也已经知道这预示着距离大陆不远了。 说真的潘厚仁很崇拜,在没有卫星地图没有gps没有电子罗盘的时代,大明人仍旧可以遨游在茫茫的大海之上,这也堪称是奇迹! 马上就要返回京师了,高兴的人也不止潘厚仁一个。瑶瑶和莲巧这两个丫头也是高兴坏了。毕竟是生活在大陆上的人,在海上漂流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脚踏实地了,哪有不高兴的呢?更何况,莲巧那丫头心中还憋着一股气呢。 “瑶瑶姐,这次回到家里,你可是要帮我说话啊!哼,少爷也真是太不自爱了,这日本的女人,就真有那么好么?” 瑶瑶微微一笑,倒是没有因为莲巧的话而生气,她比莲巧知道的更多,故而也知道潘厚仁跟三个日本女人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她更清楚,这三个女人之所以会跟着潘厚仁回来,完全是双方的一种交易。 这种交易跟纯粹的感情不同,更多涉及的是利益。不管家里的三位夫人有多么生气,但她们总要考虑到整个潘家的利益,在这个时代,家族对于个人来说,是极其重要的,通俗的来说,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只有没脑子的女人才会不管不顾的破坏家族的利益,仅仅是为了满足她争宠的心理。而在瑶瑶看来,潘厚仁在京师的那个家里养着的三个女主人,都不是那种头脑简单的角色。 潘厚仁此时还不知道养生堂发生的事情,如果他知道了,可能会很生气。 历时差不多一个半月的出使,终于成功完成了。 当踏上京师的港口时,潘厚仁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这一趟出使,没有给大明朝丢脸,也没有人受伤或者是死亡,潘厚仁自认完成的还不错。 因为到达京师港口的时间是在上午,为人臣子的潘厚仁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跟着前来迎接的皇家卫队一起,向着皇宫而去。 当然,其他人是不能进入皇宫的。昨夜里就已经得到消息的秀娘等人眼巴巴的赶来接人,却只能是跟潘厚仁遥遥对了一眼,然后就表情复杂的接上五个女人,返家而去。 “奇怪,她们怎么没有生气呢?” 潘厚仁坐在马车里,四疯就坐在他对面,马车正在往皇宫那边赶,而潘厚仁此时却没有心思整理接下来需要向朱棣汇报的东西。 “贫道怎么知道?难道你希望她们生气?” 潘厚仁当然不希望秀娘三个生气,只不过他总觉得事情透着怪异。 还没等他想明白原因在哪里,马车却突然停了下来,紧跟着潘厚仁就听到外面传来山呼声,皇太孙殿下来了。 一套礼节之后,皇太孙朱瞻基毫无架子的坐进了潘厚仁的马车——他要这么干,自然没人反对,可若是潘厚仁想钻朱瞻基的马车,那就是逾矩了。 “辛苦了,还顺利吧?” 朱瞻基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这个大明帝国将来的皇上此时还有些许年轻人的热血和冲动。 出使一个遥远的国家,对于朱瞻基来说根本就是一生都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他想要踏足其他国家的土地,就只有一种可能性——征服! “为皇上和你办事,不辛苦!” 潘厚仁侧着头回答道。 朱瞻基是跟潘厚仁坐了个并肩的,他不愿意去跟四疯坐一排,更不会将四疯赶去跟潘厚仁坐一排,只因为四疯的师傅是张三丰,对于自己爷爷都尊崇的国师,朱瞻基对四疯也保持着相当的敬意。 而四疯对这种敬意笑纳的毫无压力,在朱瞻基跟潘厚仁闲聊的时候,他甚至可以闭上眼睛养神。 朱瞻基是个有好奇心的年轻人,虽然他很小就陪着朱棣南征北讨,但毕竟都是大明周边的区域,对于那个遥远的海岛之国,朱瞻基想要知道的还有很多。 “怎么,他们那里的人都喜欢跪着吃饭么?” “很多人连裤子都没得穿?” “皇帝还要听一个武将的命令?” 马车走得很慢,而朱瞻基的问题很多。 当马车快到皇宫门口,不得不停下来的时候,朱瞻基也终于闭上了嘴巴,只不过从潘厚仁这里了解到的日本的情况,却让朱瞻基开始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个国家了——无他,皇权旁落,对于任何一个帝王,或者是注定要当帝王的人来说,都是不喜欢的。 “你进宫去见皇爷爷吧,回头再来找我,你知道我在哪里的!” 下车之前,朱瞻基拍了怕潘厚仁的肩膀。 能够让皇太孙殿下拍肩膀,说出这番不见外的话,相信任何人都应该为之而激动。可偏偏潘厚仁激动不起来,他只有苦笑。 原本他还打算等见过朱棣之后就马上回家,看看自己丢下了四十多天的大小老婆,然而朱瞻基这么一邀请,潘厚仁就知道自己的愿望黄了,黄的很彻底! 相比跟朱瞻基秉烛夜谈,他更喜欢回家,好吧,他承认,他更喜欢的是漪梦房间里的那张大床,和那香喷喷的被窝——自打那三匹东洋马被送到他身边之后,瑶瑶就坚决不让潘厚仁碰她了,作为一个男人,一个正常的已婚男人,潘厚仁是坚决反对“自力更生”的。 跟港口迎接阵容相比,皇宫这边就显得冷清了很多,甚至于站在宫门口的卫士并没有因为潘厚仁是载誉归来的使臣就另眼看待,仍旧是等了许久,才被允许进入皇宫。 “你好像长胖了.” 在一番俗套的礼节之后,潘厚仁终于获得了朱棣的第一个赏赐:看座。 “三十万两白银,是不是少了点?” 朱棣捋着自己的花白胡须,两眼灼灼的望着潘厚仁。虽然他口中说的是“少了点”,但早已经熟悉朱棣的潘厚仁却知道,这老头还是很动心的。 迎上那双眼神,潘厚仁解读的答案却是两个字——“贪婪”。 是的,朱棣是贪婪的,只不过将这种贪婪用在国与国之间的交往,潘厚仁却认为没错,他甚至很欣赏朱棣的这种贪婪。 现场并没有其他人在,也没有“高风亮节”的文臣,所以潘厚仁毫不隐晦的向朱棣解读了这三十万两白银该如何来解决。 很显然足利义持,或者说足利义持所代表的日本朝廷根本就无法拿出三十万两白银的现金,所以潘厚仁很大方表示愿意当一次“世界银行”,给日本朝廷贷款,当然,日本方面需要支付巨大的抵押品:天皇名下的一些银矿,开放通商口岸等等。 作为大明的掌舵人,朱棣虽然不一定能够完全弄懂潘厚仁口中的那些近乎于专业的术语,但他只需要明白一件事情——他是潘氏集团的大股东,潘氏集团赚钱,就等于是他赚钱,为了让自己赚钱,他就必须要跟潘厚仁共同进退。 在这件事情上,朱棣认为潘厚仁没有做错。 大明朝廷获得三十万两白银,这一点通过潘氏集团得到了保证,虽说潘氏集团利用日本方面无力支付这三十万两白银的机会,在日本攫取更大的利益,但这并不代表就损害了大明朝廷的利益。 不损害大明朝廷的利益而让自己腰包膨胀,这样的好事,朱棣又岂会反对呢? 故而当朱棣听完潘厚仁这第一部分的讲述之后,脸色有些古怪了。 可惜潘厚仁并没有注意到朱棣脸色的变化。照理说,这样的事情潘厚仁在汇报的时候应该忐忑不安才对,实在是因为潘厚仁过于了解朱棣,他已经认定朱棣不会有半点反对意见,故而才忽略了官场上重要的一个生存技巧——察言观色。 “接下来微臣再说说细川家族和斯波家族.” “且慢。” 朱棣清咳两声,打断了潘厚仁的话头。 潘厚仁停止了汇报,这才抬头望着朱棣,他心中还在奇怪,难道是自己哪里出了问题不成? “有个事情,朕先给你说说,你那个养生堂,停业好些时候了!” 第439章 壮士,请断腕 “啊?养生堂停业?” 潘厚仁脸上微微一变,他想起刚才跟朱瞻基同车而来,竟然半点都没有提及,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感觉。以他跟朱瞻基两人的感情,如此重大的事情,怎么可能是提都不提呢? 或许是潘厚仁的脸色暴露了他此时的情绪,又或者是朱棣已经接到了下面传来的消息,趁着潘厚仁沉吟的当口,朱棣又道:“你不要怪皇太孙,是朕不让他跟你说这个事情的!” “皇上,微臣想请问一下,养生堂究竟是触犯了我大明律例的那条那款,以至于要停业?” 潘厚仁心中有些火气,本来嘛,辛辛苦苦的出使一趟日本,不仅仅给大明捞回来三十万两白银的好处,还给朱棣个人弄了不少花红,如今可好,自己的产业竟然不明不白的停业了,潘厚仁又岂会不生气呢。 “养生堂与人争执,出了命案,怎么,这还不够让五城兵马司下令封店,停业?” 命案? 如果真是养生堂的人弄出命案来,那么停业倒是说的过去。可潘厚仁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通养生堂里那些半老徐娘谁那么有本事,弄出命案来? “到现在,五城兵马司还没有抓到凶手,受害者一方指证,说凶手是你们养生堂的打手..坊间还有流传,说凶手就是你潘府里的家丁!” 朱棣毕竟是皇上,虽说在这件事情上他做得有些亏心,但在外表上,朱棣可是不愿意流露半点心虚,甚至都把脸给板起来了。 在朱棣看来,潘厚仁此时应该求他“公正处理”,“早日恢复经营”,正好让他顺坡下驴,将这件拖了很久的公案给了结。反正五城兵马司那里折腾了大半个月都没能找到凶手,如果不是因为对方还有点实力,这案子早就该了结了。 然而朱棣却没有想到,潘厚仁的态度会如此强硬! “如果是我养生堂的雇工动手害了人性命,厚仁无话可说,将整个养生堂赔了都行,可若是有人栽赃嫁祸,哼,咱也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 “唔?”朱棣上唇的胡须翘了翘,道:“你打算怎么个不好说话法?” “欠了我的自然要还回来,吃了我的,那还得吐出来!” 听潘厚仁说得斩钉截铁,朱棣倒是笑了,道:“潘爱卿啊,你连案情经过都还没有了解,就肯定是有人在栽赃嫁祸了?” 耸耸肩膀,潘厚仁也是极其无所谓的说道:“皇上啊,不是微臣狂妄放肆,实在是微臣心里委屈啊!皇上,微臣这一路走来,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付出多少汗水辛劳这些都不说了,微臣啥时候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了?微臣也相信,潘氏集团上上下下都没有那种仗势欺人的人,别说是害人性命,就连打人伤人这种事情,潘氏集团的人都做不出来!” “好你个潘厚仁,当真把朕当成三岁小孩了?难不成还是过路的大侠,路不见不平一声吼,白送的帮养生堂杀人吧?是,朕承认那福生堂欺负上门是他们不对,可总不能动不动就杀人吧?我大明朝可是礼仪之邦,容不下那些以武乱禁的人!” 见朱棣火头也有些冲顶,潘厚仁连忙弯腰鞠躬,道:“皇上息怒,微臣自然没有迷惑皇上的意思,微臣都说了,潘氏集团的员工不可能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情来.” 在心中,潘厚仁顺便也将这话给补上:“潘府的家丁干不干这种事情,我可没有保证过!” 朱棣哪里能够听出潘厚仁心中的这些猫腻,抬手指着潘厚仁道:“好!这话可是你说的,那明儿开始养生堂就恢复正常营业,我会让东厂督促锦衣卫,一定要将那杀人真凶给查出来!” 这杀人真凶真的能够查出来? 在养生堂门口,以耿钟为首的家丁确确实实打了福生堂的人,但他们也的的确确没有往死里打,故而福生堂那家伙的死,不是因为自身有疾病,就是因为身体有隐患,在挨打的过程当中正好激发了隐患,才会突然死亡的。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潘厚仁刚刚说的,有人在栽赃嫁祸! 不管真实的情况如何,潘厚仁其实内心里是很希望朱棣下令彻查的,正如他刚才说的那样,他相信养生堂不会平白无故的去找客人的麻烦。只要不是养生堂主动找麻烦,潘厚仁相信麻烦就不会找到他。 潘厚仁出使日本平安回来的消息,像是一阵风,很快就吹遍了整个京师。 对于潘厚仁的朋友同道来说,这是和煦的春风。可是对于那种视潘厚仁如仇寇的人来说,那就是冰冷刺骨的东风! 刘观府,少爷刘重聚拢了几个猪朋狗友,正因为潘厚仁的归来而咬牙切齿! “这个天杀的家伙,怎么就没有死在日本呢?就算不死在日本,也该被海龙王收了去才是!” “可不是么,听说他这次出使日本还很成功,刚刚一回来就被召进宫中,指不定又要获得不少赏赐了,唉!” “我听说啊,他还带了好几个日本女人回来,都是公主郡主之类的,也不知道日本皇帝又赏赐了他多少好东西,这都当上日本的驸马爷了,好东西还能少?” 各种各样的言论搅合在一起,听得刘重眉头紧皱。他其实并不关心潘厚仁从日本带了多少个女人回来,他也不关心潘厚仁是不是真的成了日本皇帝的驸马爷,他现在最关心的是,五城兵马司能不能顶住潘厚仁的压力! 福生堂跟养生堂之间的冲突,因为刘重他老子利用都察院施加压力,加上张晓谶在暗中捣鬼,以至于对潘厚仁来说最大的臂助黄俨无法利用东厂的力量对五城兵马司施压。 虽说秀娘三人已经施展了浑身的解数,但因为某些“高层人士”的意思,养生堂始终处于停业状态,事情也是一直压着,没有得到最后的解决。 要说一开始,刘重还是蛮有信心的,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的拖下来,到最后刘重甚至都有种期望养生堂开业,所有事情从未发生过的想法了。 可不是么,潘厚仁不在还好,三个女人,还不是任由他刘大少爷搓扁捏圆?但谁知道潘厚仁不仅仅能够回来,而且还回来的这么快! 这样的结果,让刘重不由得有些埋汰那个海龙王胡其三。外界传闻他多么厉害,就连那些彪悍的倭寇如今都已经绝迹,怎么就放过了潘厚仁呢? 其实也不奇怪,胡其三再怎么强,他始终是上不得台面的海盗,哪有海盗主动去打劫一支正规舰队的,这已经不是找死,而是发神经了! “重哥啊,这潘厚仁回来了,大家伙儿要不要想想法子,给他点厉害瞧瞧?”说话的少年,其父亲同样是都察院的,跟刘重可谓的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见刘重愁眉不展的模样,忍不住开口道。 “给他点厉害瞧瞧?他不在的时候我们都没能弄垮一个养生堂,现在他回来了,我们还怎么给他点厉害瞧瞧?你们知道么,他刚刚下了船,就跟皇太孙殿下同车共乘,人还没回家,就先去宫中给皇上一同用膳!圣眷正浓,圣眷正浓啊!” 刘重不是个没脑子的纨绔,跟着他那个阴心肠子的老子学了不少真正的货色。 “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就这样拖下去?” 又有人开口说道。 老实说刘重也不愿意继续拖下去了,若是让潘厚仁通过福生堂查到背后是他在使坏,刘重真有些担心潘厚仁的报复。 “不行,我得赶紧去把福生堂的关系给撇清了!” 一击不中远扬千里,小人报仇,十年不晚!刘重知道最好的机会已经错失,还是很干脆的决定要来个壮士断腕! 反正就是一个福生堂而已,他刘重刘少爷,还亏得起! 心中有了决定,刘重正打算出门,却听门子报,说是有人求见他。 “不见不见,本少爷哪有心思啊!” 刘重挥手打发门子,却不料老管家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来人交的片子,乃是汉王的人。” “汉王?” 听到这两个字,刘重的眼皮子情不自禁的跳了跳,已经在嘴边的“滚蛋”两个字,被他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请到书房来吧!” 长长的吐出一口气,刘重迈着沉重的步伐,先去书房等着。 来的人自然不可能是汉王本人,当一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书房门口的时候,刘重已经坐在了他老子平常时候坐的那张红木太师椅上。 “先生是.” “张贤,字亮,添为汉王府幕僚一职。” 汉王府幕僚,那就是朱高煦的师爷智囊之流了。对于这种人,刘重也不敢怠慢,屁股坐不稳了,从太师椅上跳下来,做足了礼贤下士的姿态。 可惜张贤不是很领情,脸上的神情除了倨傲就是不屑! 这中国有个古怪的老毛病,但凡是读了些死书的人,总觉得自己要高人一等,不把那种“拒人千里之外”“冰清玉洁”的姿态拿够,他们是不会罢休的! 其实真要是“清高”的人,又怎么会钻进汉王府当个幕僚呢?说白了还不是为了阿堵物在出卖自己,假清高,虚伪,典型的伪君子。 刘重是何等人物?他老子是都察院的一把手,像张贤这样的伪君子,刘重见过的多数恒河沙数,说的难听点,都察院就是个伪君子集中营,他老子刘观就是伪君子里的岳不群。 “张先生请坐,请坐,远道而来,先喝口茶水,润润嗓子!” 虽然肚子里已经将这张贤骂的狗血淋头,但刘重脸上却是诚意拳拳的笑容,好像真是将张贤当成自己老子一样在招呼着。 这就叫不看僧面看佛面,毕竟人家代表的是汉王府,代表的是汉王朱高煦,刘重他敢不高兴么?他不敢! 幸亏那张贤也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还没忘记他自己真正的身份就是汉王身边的一条狗,所以装模作样的喝了两口茶水之后,就连忙涉入正题。 刘重越是听那张贤说话,脸色就越是难看。 他自以为福生堂的事情已经做的很隐秘了,谁知道就连远在天边的汉王都知道是他暗中操控着福生堂在给潘厚仁下绊子,甚至这张贤还直接指出,一旦潘厚仁反击,刘重将毫无还击的能力。 如果说张贤此番来拜访仅仅是为了剥开刘重的伤口,刘重肯定会用扫帚将人赶出去。之所以刘重一直在坚持忍耐,就是因为他相信,汉王朱高煦不会找个神经病当他的幕僚,更不会让这个神经病拿着他的名帖来登门拜访! 第440章 放火烧房子 “刘公子可想过,如何应对潘厚仁的报复?” “嘿!张先生讲的故事很好听呀,不过我确实跟福生堂没有半点关系,即便是那潘厚仁要报复,好像也找不到我头上吧?”不管对方的来意是啥,不到最后关头,刘重也不会轻易的松口承认自己跟福生堂之间的关系。 “刘公子,事到如今再躲躲闪闪有何意义?没由来的让汉王殿下看轻了刘公子!其实汉王殿下一直认为刘公子乃是朝廷的栋梁之才,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当然,若是左都御史刘大人能够为汉王说话,汉王保证,将来的朝堂之上必然有刘大人和刘公子的一席之地!” 张贤这话已经说的足够明朗,人家这是带着汉王的意思,诏安来了! 可不是么,如今朱高煦等同是被流放,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果他不做点什么,就会逐渐丧失在朝堂之上的影响力,在群臣心中的存在感也会越来越弱,那他妄图掌控天下的目标也就变得遥遥无期。 故而汉王人虽然在乐安,但一颗“芳心”却是时时刻刻为京师的风吹草动而牵挂着。 对于朱高煦来说,人生最大的目标就是成为皇帝,第二个,恐怕就是要收拾几个仇人。能够成为堂堂二皇子,汉王殿下的仇人,那也是一种荣誉!很不幸的是,潘厚仁得到了这种难得的荣誉——在朱高煦心中,潘厚仁的份量是仅次于朱高炽和朱瞻基的。如果潘厚仁能够听到朱高煦的心声,一定会感觉很荣耀。 张贤这个人,其实一直都留在京师。平常时候他跟汉王之间的联系,都是通过信鸽来完成的,而像张贤这样的人,朱高煦在京师里还留下了很多很多。这些人就是朱高煦的眼睛、耳朵,帮他收集着京师里的任何风吹草动。 以这些人的能力,刘重做的事情,又岂能逃的脱呢? 如张贤话里所说,一朝汉王得势,朝堂上自然有刘观父子的一席之地。这意思很明显,汉王想要当更进一步当皇帝,可是他需要人支持。 然而刘重对张贤的话却不是很感冒,他老子已经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了,提升官位还有多大的吸引力?至于说他刘重,他知道自己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这辈子也没有想过要入朝为官。 有些人是烂泥,却总想着要当栋梁,这种人不如刘重,至少刘重清楚自己就是一坨烂泥,最好的地方就是裤裆,他老子的裤裆。 所以张贤的话并不能让刘重满意,刘重不满意,脸上自然不会有任何的表示。 张贤也是个人精,他要不是人精怎么能够被朱高煦留在京师当眼线?刘重的反应他一览无余,心中知道,若是不能再给刘重一点甜头,说不定这个京师的一等纨绔就要开口撵人了。 “那潘厚仁受到皇上和皇太孙的器重,只有汉王得势,刘公子才能得偿所望啊!” “嗯?” 不得不说张贤这话说的很有水平,他一句话就点到那刘重的心坎上了,收拾潘厚仁,抢潘厚仁的钱和女人,这才是一个纨绔,一坨烂泥该做的事情。 “有点意思了。”刘重点点头,道:“你继续!如果你能说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计划来,本公子不介意在老爷子那里吹吹风,当然,也就是吹吹风而已,为了一个潘厚仁,犯不着把我们刘家都给拖下水!” 谁说纨绔就没有智商的?这世界上最聪明的一群人就是犯罪份子,不然为什么几千万的暴力机构都不能将犯罪赶尽杀绝呢? “多谢刘公子给在下机会,且听在下一一道来!” 那张贤也不是乌托邦主义者,知道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大堤也不是一只蚂蚁就能推倒的。所以他对刘重的这种态度并不生气,相反,他满面笑容的跟刘重低声讲述,讲述该如何对付潘厚仁这个在京师混的风生水起的妖孽。 这个世道就是如此无奈,当人类脱离单纯的母系社会,进入更加低级的父系社会那天起,纷争就是人类社会的主旋律,同样是子宫孕育十月怀胎呱呱落地,却因为结合的精子或者卵子所有者不同,而天生分出了贵贱。 统治和被统治是永远不可能调和,但又无法分离的一对恋人,他们之间做着恋人们会做的任何事情:甜言蜜语、尔虞我诈、相互怀疑、互相伤害。 在刘重的观念里,他就是属于站在统治阶级一边的幸运儿,如果不是为了让他有为非作歹的本钱,他老子又何必辛辛苦苦勤勤恳恳一辈子混迹官场? 而潘厚仁,则应该是属于被统治的对象——至少刘重过去都是这么认为的。 其一是潘厚仁没有背景。要说潘厚仁最大的依仗,不就是两点么,一个是张三丰的徒孙,一个是沈万三的后人。在刘重看来,这两个身份都不算什么,张三丰已经死了,升天了;沈万三且不管他死没死,就算活着也不过就是个商人,商人值什么,商人就是官宦们的金库,想什么时候拿钱,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有的时候,甚至连一句话都不用说。 但现在潘厚仁好像越走越高了,这让刘重很不爽。他不爽在于潘厚仁不仅走的高了,而且还有钱,而且这些钱还来的名正言顺,也就是说没有被统治者在背后戳潘厚仁的脊梁,真正让刘重不爽的是这点,因为他知道,他老子可是被人戳烂了脊梁的! 谁说纨绔就没有骨气了?就这一点来说,刘重还是蛮有骨气的,他恨潘厚仁,为什么别人当官想要有钱就只能当个贪官,你潘厚仁有钱当官还想当个清官? 潘厚仁当然不知道因为自己有钱,不当贪官不跟刘重等人沆瀣一气,所以被刘重给嫉恨上了,这会儿他刚刚到家,虽说秀娘等女人一个二个的都是笑脸相迎,但那种勉强的味道却是藏也藏不住。 潘厚仁虽然生理上不是一个足够成熟的男人,但在心理上,他已经是一盘可以起锅的回锅肉,又煮又炒,熟透了。 成熟的男人喜欢自己的女人笑,但不喜欢她们强颜欢笑,因为那样会让男人觉得心疼,不成熟的男人不会心疼女人,因为他们不知道心疼的滋味。 “都坐下吧,饭我已经吃过了,秀娘你们三个留下,其他人先散了!” 草草的跟家里人见过面之后,潘厚仁就连四疯都没有留下,只是让秀娘等三人跟着自己进了书房。 天气快入深秋了,即便是京师这边,到了夜里也会觉得冷。 丫鬟们抬来已经无烟的炭火,弱绿和莲巧端来上好的茶水,还有一些点心,然后自觉的走了。 “养生堂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潘厚仁坐下说的第一句话,就让三个女人面面相觑。她们知道瞒不过潘厚仁,却没想到潘厚仁知道的如此快。 “是我没有把这个家管好!” “不,是我,我在负责潘氏集团的运作,是我的错!” 秀娘和段灵玉抢着承认错误,漪梦坐在一旁,歪着脑袋沉思。 潘厚仁摆摆手,道:“皇上已经答应了,明日养生堂就可以重新开张营业,这件事情你们都不要管,不是你们的错,是有人在暗中下绊子!” “我们都知道是有人暗中下绊子,可就连张兴老爷子都没能查出那福生堂背后是谁呢!”漪梦这个时候终于开口说话了,三个女人当中只有她才是潘厚仁真正的枕边人,从某种角度来说,她才最了解潘厚仁。 “不用查了,老爷子他知道,只是没说而已!” 潘厚仁的话让三女一阵惊呼,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答案会是这样。这可不成,三个女人又有哪一个是愿意吃亏的主?一听潘厚仁这么说,当即就表示要去找张兴评评理,倒是弄得潘厚仁一个劲儿的苦笑,道:“老爷子不告诉你们是有道理的,好歹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吧,我不在家,你们三个女人怎么跟男人斗啊?这男人会耍流氓,你们也会耍流氓么?” “我们不会耍流氓,但是我们会让流氓去耍流氓!” 漪梦的话让潘厚仁微微一滞,两眼缓缓扫过三个女人,心中有些怪异的感觉:难道她们已经做了什么了? “我们才不管福生堂背后是谁呢,女人小心眼,女人很记仇!哼,招惹了我们养生堂,总不能这样就算了!” “你们,你们究竟做了啥?” 潘厚仁终于稳不住了,他感觉这三个女人一定隐瞒了什么,一定! 然而他还没有在三个女人那里得到答案,书房的门就被人敲响了,外间传来的是瑶瑶的声音,很低,但也足够让潘厚仁听个清楚明白: “少爷,京师走水了,听说是福生堂被烧了!” 福生堂被烧了? 潘厚仁刚刚站了一半,听到这个消息又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 他转头望着三个女人,道:“你们知道福生堂被烧了?” “不知道!” 三个女人很有默契,面带微笑,整齐划一的回答潘厚仁。这下子潘厚仁知道了,所以他只能狠狠的点头,对三个女人道:“既然不知道,那就永远都不知道!” 看着笑颜如花的三个女人,潘厚仁有些头疼。 这三个女人各有各的长处,也各有各的优点。三个臭皮匠未必能够凑成一个诸葛亮,但三只手绝对比两只手更快,也更狠! “我从日本带回来三个女人.” 有些事情潘厚仁必须要面对,哪怕福生堂被人烧了,该说清楚的事情还是得说清楚。 细川晴子等三个东洋马比潘厚仁回来的更早。潘厚仁并不担心这三匹东洋马会被秀娘或者段灵玉拒之门外,但他同样相信,这个事情让三个女人心中不痛快! “没关系,我们听秀娘的!” 这是段灵玉和漪梦的表态,在潘府大院里,潘厚仁不在的时候,所有人都得听秀娘的,潘厚仁在的时候,包括潘厚仁在内,所有人还得听秀娘的。什么叫大妇,大妇就是说一不二的女人。 “我已经安排她们住下了,正好还有一个小别院,虽说她们是你的女人,但毕竟不是咱们大明人,有些生活习惯应该不一样吧,需要时间来磨合。”秀娘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来,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情,跟她毫无关系。 然而这屋子里四个人,没有一个跟此事没关系。 “这件事情,我是做得有些匆忙了,不过这三个女人代表着日本两个很有势力的家族,他们想要跟我们潘家结盟.” “厚仁,我能够理解,有些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等潘厚仁继续解释,秀娘抢着开口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有分寸。” 第441章 三个女人一台戏 福生堂被烧了。 这个事情很蹊跷,但又在某些人的意料之中。 养生堂是潘厚仁的场子,被人查封了这么多天,现在潘厚仁回来了,他岂会没有半点表示? 然而房子都烧起来了,这样的反应是不是又太激烈了点?作为当事人,潘厚仁心中其实感觉挺委屈的,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让人去烧福生堂,他甚至直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福生堂在什么地方,长什么熊样! 但是他又不得不为这件事情承担起责任来,只因为烧福生堂的,是他的女人。什么样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当自己女人闯祸的时候,敢一挺腰板儿扛起来的,才是真正的男人。 “我想打你们的屁股!” 潘厚仁眼神在房间里扫了一圈,三个女人一个都没漏下。 “我没意见!”秀娘点了点头。 “我同意!”段灵玉伸出半截粉红色的丁香舌,舔了舔更红润的上唇。 漪梦,漪梦这个妖精更加彻底,直接站起来,扭过了半边身体,翘起了香臀。这里都是一家人,可以睡在一个被窝里的一家人,有些不必要的矜持,在漪梦看来就没有必要矜持。 看到那挺翘圆润的小屁股,秀娘的脸红了,段灵玉的眼睛红了。 “既然漪梦如此大方,那我们的一份,她就代劳了吧!”秀娘不甘心的收回了眼神,对潘厚仁说道,她开口的同时,段灵玉也在点头——太不要脸了,这个漪梦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潘厚仁当然不会现在去打漪梦的屁股,这是一会儿之后的事情,现在首先要处理的,是外面的火灾。 他当然不会去救火,听说福生堂起火,他恨不得去浇上一桶油。 然而游戏不是这样玩的,既然福生堂起火了,而且说不得跟他的女人有关,那么潘厚仁就必须要想好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肯定有人会因此而找麻烦,不是找他的麻烦,就是找她女人的麻烦。 “从明天开始,我要嚣张一些。” 潘厚仁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子,随后抬头,脸上已经布满了笑容,一种自信到极点的笑容,“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在京师里嚣张一些,难道不应该么?” 现在的身份地位? 说起来潘厚仁是有嚣张的本钱。他是潘氏集团的东家,虽然不是最大的股东,却也是第二大的股东了,有钱;他有镇国将军二等伯的爵位,有名;他是皇太孙亲卫军的总教习,有权;他的大哥是东厂的厂督,有关系;他的小弟是国公、世子之流,有人脉。 这样的人都不能嚣张的话,还有什么人可以嚣张呢? 秀娘和段灵玉都没有说话,只有那漪梦在吃吃的偷笑,刚刚潘厚仁的言行,实在是——太有男人味了,让她食髓知味了。 而潘厚仁也没有让她失望,当他宣布自己要做一个嚣张的人之后,就大步流星的走到漪梦面前,强而有力的双臂将女人给抱了起来,埋头在女人的胸膛上深深的吸了一口之后,潘厚仁双眸左右扫过秀娘和段灵玉,“今天我先吃她,等几日再吃你们!” 两个女人落荒而逃! 她们跟漪梦不同,她们虽然心甘情愿,但她们还想守着社会道德的底线——没有正式成亲就睡到一张床上,这是不是有伤风化?好吧,就算睡在一张床上的事情没人说出去,可万一有了怎么办?万一肚子大了还不能结婚,是不是该被浸猪笼? 女人总是想的很多,而男人更希望的是做。 所以秀娘和段灵玉逃跑了,漪梦被潘厚仁抓进了她的闺房,哦,不对,黄花大闺女的房间才能叫闺房,漪梦还是黄花大闺女么?所以这间房子不应该叫闺房,斯文点可以称其为“爱巢”,不斯文的话,把后面那个字的卷舌音去掉就行了。 潘厚仁和漪梦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能再描述了,因为一描述,就过火了。而在潘府后院那个半独立的,只有几间屋子带一个小厨房和厕所的院子里,三个女人正坐在一起,围着堂屋里的火塘,聊天。 这三个女人说的话没人能够听懂,潘府雇佣的丫鬟的文化层次还没有达到日语考级,所以她们完全可以当身边没人一般,自由的“讨论”。 细川家族跟满种家族是尿不到一壶里去的,虽说名义上细川家族跟满种家族都是足利义持的属下,但满种家族已经选择了反对或者说背叛足利家族,而细川家族则是在暗中打着背叛足利家族的算盘,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三个女人之间又有相对统一的地方。 “义带小姐,这里是大明,不是日本,我们应该团结起来才是,你又何必始终做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呢?” 说话的人是细川晴子,此时她再没有半点在潘厚仁面前那种纯善的模样,光是听她说话的口气,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就扑面而来。 “我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我只是不喜欢跟细川家族的人说话而已!” 果然女人都是天生的演员,潘厚仁一直以为满种义带是古灵精怪的小女生,然而此时的满种义带,又哪里能跟“古灵精怪”或者是“小女生”这两个字联系的上。 不管细川晴子和满种义带说什么,细川和子都保持着安静,怀抱着长剑,半闭着双眼,像是在养神,又像是在睡觉。 “在这异国他乡,难道我们不应该团结一致么?来之前我们都知道,厚仁君原来已经有三位夫人,现在看来,她们外形都不比我们差,难道你不知道我们的地位很尴尬么?” “只不比你差,跟我相比还是有一定差距的!”满种义带动了动眼皮子,她说这话的时候显得很自信,但不知为何,她眼珠子还是瞟向了一动不动的细川和子,好像在观察和子的态度。 “满种义带!” 细川晴子终于忍不住了!是她邀请满种义带来商议的,是她在处处委曲求全,但她也是细川家的小公主,她的胸襟,并没有那么宽广。 在日本,满种家族现在的地位已经远远不如细川家族,也就是说,同样是两个家族的小公主,满种义带的份量也远远不如她细川晴子才对。所以细川晴子很不高兴,她认为满种义带实在是太过分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满种义带终于又有了反应,她并没有因为细川晴子的怒火而被点燃,仍旧是那副样子,“你们留在夫君身边,是为了交换利益,可是我不同,既然爷爷将我送给夫君,那我就是夫君的女人,我只能维护夫君的利益!” “你~” 打死细川晴子她也不会相信满种义带会说这话!虽然日本很小,一个大名能够掌控的势力在大明贵族看来就是个笑话,但这并不会影响她们从小接受的教育。 在那样的环境和教育里长大的女人,竟然会遵守“妇道”,这简直就是个笑话,或者说,是天方夜谭! “我不相信你,满种义带,你把自己伪装的太好了!” “我伪装自己是为了讨夫君的欢心!你刚刚也说了,夫君的女人很多,我所求的不过就是在他心中占据一个小小的角落而已,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你旁边的冰山!” 细川晴子旁边的冰山,自然就是细川和子了。 当细川晴子的眼神转到冰山之上时,冰山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信,她说的没错!” 冰山开口了,然而说的却跟细川晴子所想象的截然不同。 “怎么可能呢.”细川晴子感觉自己的世界好像崩溃了!在被细川满元送到潘厚仁身边之前的那个晚上,细川满元几乎跟她交待了一个通宵,大部分内容都是要求细川晴子一定要争取潘厚仁身边的地位,从而为将来细川家族和潘氏集团的合作发挥重要作用。 然而现在,细川和子竟然说当好潘厚仁女人这个观念正确,这让细川晴子不敢相信!如果不是因为细川和子的身份,细川晴子一定会开口骂人的,她不会打人,因为她知道自己打不过和子。而她更不会骂,因为她没有资格骂和子。 “如果连当他的女人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你还能做好什么事情?”这是细川和子这些天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果然废话少的人才容易说到重点,因为他们把别人说话的功夫都用在思考上了。 细川晴子屈服了,或者说,她被细川和子说服了。 点点头,细川晴子又恢复到往日那种纯善的模样,“和子说的没错,义带妹妹,刚才是我错了,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共同合作,将夫君从那三个大明女人身边抢走吧!” “那是不可能的!” 满种义带并没有因为细川晴子的示弱和示好就借坡下驴你好我好大家好,她仍旧干净利落的回击了细川晴子,“让我跟你合作那是在侮辱我!细川晴子,夫君不知道你是什么人,难道我还不知道么?如果合作的对象是和子小姐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你~” 短短的时间里,细川晴子已经是第二次被满种义带噎的说不出话来。她脸色铁青,却不能,也不敢反驳,她只能抬头望着和子,希望和子能够帮她说话。 “合作可以,但要我去争,他还不够资格!” 细川和子的双眼闪过一道骄傲的光芒!这是个骄傲的女人,在她心中,潘厚仁的份量好像还不够重。 然而不管这三个女人怎么争论,现在她们要争抢的男人,正躺在一个女人的床上,香喷喷的床,香喷喷的女人。 看来抢男人这种事情,会做的永远比会说的占先,从这一点来说,不管是细川晴子,还是满种义带,她们都输了。 人家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么此时在潘府这个不算大的宅院里,前后差不多上演了三台戏,秀娘段灵玉和漪梦是一台,三匹东洋马是一台,还有一台,发生在瑶瑶,弱绿和莲巧三姐妹身上。 对于莲巧来说,日本之行简直就是一趟磨难。但人只有经历过磨难,才会成长。 已经很久没有向瑶瑶学习过的莲巧,今日又决定重新开始自己的学业,而这一次她要拉上自己的双胞胎姐姐一起,因为她知道,鬼子实在是太凶猛了! 第442章 你算什么东西 天亮了。 从漪梦那香喷喷的被窝里钻出来,是很考验潘厚仁意志的一件事情,然而如果他不钻出来的话,四疯的嗓门就更考验他的意志了。 即便是在日本的时候,四疯也没有放弃过对潘厚仁的督促——他要谨守师傅张三丰的遗命,将潘厚仁打造成为永乐时代最文武双全的有为青年。 所以潘厚仁就起来了。 他跟着四疯晨练,他们晨练的时候是不准有人观看的,这是四疯的规矩,也是潘厚仁的规矩。 四疯是担心有人偷学,将武当不传之秘给偷了去。潘厚仁担心的则是丢脸:堂堂潘家的主人,被打得像狗一样,这种事情怎么能够让外人知道呢? 而且四疯这个人实在是阴险,每次晨练给潘厚仁的量都很大,而他却偏偏要等到潘厚仁累得跟狗一样的时候,才会提出对抗赛,结果自然是显而易见的,潘厚仁被他打的不像狗,而是像一条死狗! 当然,为了保证明天潘厚仁还能继续被虐待,四疯还是有他的底线:第一不打死,第二不打脸。 所以几乎没人知道,潘厚仁每天早上都会被打,而且被打的很惨。 “师叔啊,昨天我在我女人们的面前发了个誓。” 四疯抬了抬眉头,表示他没聋,已经听到了。 “我发誓,从今天开始要做一个嚣张的人!”潘厚仁将身上破破烂烂的练功服撕开,扔掉,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来。 四疯仍旧没有说话,他只是对潘厚仁身上的线条表示满意:当和尚的不看肌肉,因为身体是臭皮囊,但是修道人讲究练身体,因为身体是通向永生的木筏。 “师叔,你怎么说?” “那就做个嚣张的小人吧!” 四疯终于开口了,而听到四疯的这句话,潘厚仁笑了。 福生堂,或者说昨天的福生堂,今日只剩下一堆残垣断壁。 吃过早饭之后,潘厚仁就和四疯一起来了,他是来幸灾乐祸的,不仅仅他心中是这么想的,而且他脸上也是这么表示的,他一路走过来,唇角都是保持着上翘,上翘的角度已经吸引了不少小姑娘大媳妇和老太婆。 “潘少,您来了?” 潘厚仁才刚刚在那残垣断壁前摆好姿势,一个畏畏缩缩的身影就从街角的阴影里钻了出来,小跑着到了潘厚仁面前。 “杨国,你还在这里?是担心五城兵马司的调查?” 瞥了眼满脸堆笑的杨国,虽然昨天晚上秀娘等人没有承认,但潘厚仁早就已经猜到,这几个女人也只有吩咐杨国来干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不然她们找谁,成国公还是岷王府世子? “又不是小的放的火,怎么会担心五城兵马司呢!”杨国佝偻着脊梁,却努力的抬头,这样的姿势充分诠释了一个下位者对上位者的尊重,或者是讨好, “小的是来看看,这把火烧得干不干净!” 潘厚仁挑了挑眉头,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不错,这话少爷我喜欢,回头来找我领赏!” “这都是小的该做的,没事的话,小的先告退了!”杨国并没有因为潘厚仁说的赏赐就欣喜若狂,他是老油子,知道什么时候做出什么样的表情,这不是他心机深,而是为了生活。 “可就是他,他就是养生堂的东家!” “火一定是他放的!” “这么早就来,肯定是来看笑话的!” “走,把他围起来,报官,报官!” 那杨国刚刚才退下,街边一群衣裳不整的人就朝着潘厚仁而来。其实潘厚仁早就看见了这群人,也猜到这些人应该就是福生堂里的雇工,不仅仅是因为他们衣裳不整,更重要的是他们有男有女,而且女多,男少。 女人们没有动,那些男人倒是个个忿怒的冲了过来。 不过也仅仅是将潘厚仁包围起来而已,不管是穿着打扮还是气场,这些人都很清楚他们跟潘厚仁之间的差距——那种无法弥补的差距。 潘厚仁没有说话,因为这个时候他没必要说话,跟一群勾栏院里的看家护院和龟公老鸨,他有必要降低身份跟他们说话么? “呸!一看就是个奸商!” 对持之下,终于有人忍不住开了头,紧跟着就是一群人的谩骂,虽说每个人的声音都不大,但集合在一起,就比一群苍蝇更让人讨厌。 “四疯师叔,你说这些人里,有没有去养生堂门口闹事的家伙?”潘厚仁无视身边人的谩骂,不慌不忙的问四疯道。 四疯点点头,给了潘厚仁一个肯定的答复。 “谁去本少爷的养生堂闹过事的,站出来,我只打断你们一条腿就行了!” 潘厚仁的声调不高,嗓门也不大,但偏偏这句话一出,周围就安静下来了。 让人家自己站出来,还要打断一条腿?养生堂昨天已经重新开张营业了,而福生堂,今天就没了。 什么叫欺负人,这就是欺负人! 福生堂的雇工们一个二个的瞪红了双眼,他们愤怒,却不敢动手,甚至没人敢站出来承认自己曾经去养生堂门口闹过事,只因为他们知道眼前这个年龄不大的男人,来头可不简单。 “嗯?没人站出来,也难怪,勾栏院子里求食的,都是不带把的,罢了,不承认自己是福生堂的人,可以退后一步!” “啪!” 潘厚仁这话才落口,那十几个人当中就有五六个退后了一步,这些人确实只是福生堂里干活的,老实巴交的农民,他们跟养生堂之间并没有任何矛盾,甚至没有参加过对养生的围攻。 对于这些人,潘厚仁也不想为难,故而他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能够在勾栏院子里干活的男人,哪里还会在意自己男人的脸面和尊严呢?所以这些人也抓住了这个机会,退后了,不止一步! 十五六个人变成了十来个人,很显然这些人恐怕就不仅仅是福生堂的雇工了,所以潘厚仁动了。 嚣张不是靠嘴皮子,靠的是拳头。 既然潘厚仁打定主意要嚣张,那么他就只有挥动他的拳头,一个,两个,三个. 他的动作很快,而那些人的反应很迟钝,四疯闭上了眼睛,不是因为他善良,而是因为他无聊——张三丰的嫡传徒孙去打一群普通打手,这样的战斗对四疯来说,实在是太无聊了。 噼里啪啦的骨折声接二连三的响起,潘厚仁并不是只打断了这些人一条腿,而是两条。 “我刚刚说过,自己站出来就只断一条,你们真是让我失望!” 片刻的静谧之后,惊呼声,惨叫声像是商量好的一般集体出笼,整条街像是变成一个屠宰场,此起彼落的都是牲口的哀鸣。 “真难听。”潘厚仁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丝毫没有在那些伤员身上逗留,而是眺望着远方,像是对四疯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了,这福生堂的东家怎么就没有出面呢?他难道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东家不出面,是让人很寒心的一件事情?” 对于潘厚仁的话,四疯只能是保持沉默。 你都已经把人打倒一片了,普通人谁还敢炸刺?这不是老寿星厕所里提灯笼,找死么? “你们的东家不出面?” 潘厚仁终于提高了音量,他这一开口,周围的哀嚎声瞬间就降低了八度——谁敢再去惹这个煞星啊,弄不好自己小命就没了。 正在这个时候,街那头围观的人群当中出现了一阵骚动。 仗着身材高、眼力好,潘厚仁一下子就看清了骚动的源头——几个穿着官袍的御史,年轻御史。 不用脑子想也能知道,这些御史肯定是来找他潘厚仁的麻烦的。 若是过去,潘厚仁肯定要先考虑该怎么应付,但既然现在他已经决定要做个嚣张的人,那么就要采取一些截然不同的做法了。 “这个时候,谁来出头,谁就是你们东家!” “啪!” 已经走出人群,快要接近潘厚仁的几个年轻御史,猛然间停下了脚步! 毒辣! 实在是太毒辣了! 这小子年纪轻轻,怎么练就了这样毒辣的嘴皮子? 谁来出头谁就是福生堂的东家!如果现在这几个御史站出来,岂不是就正好充当了福生堂东家这个不光彩的角色? 福生堂东家这个角色哪里不光彩?店子被人烧个精光,人被打成残废才出来,这样的东家能够光彩么? 御史是什么人?就是一群靠着嘴皮子骂别人来提升自己的人,这种人最看重的是啥?当然是他们自己的脸皮。哪怕他们整天都在做不要脸不要皮的事情,但他们在外人面前总会表现的自己很斯文很要脸,因为如果他们不这样做的话,那还有什么资格当专门骂人的御史呢? 所以潘厚仁这么一说,这些御史们都怂了,他们面面相觑,都拿不定主意,还要不要继续上前去找潘厚仁的麻烦。 除开那句话的原因之外,也有今天潘厚仁的表现。 都说最了解你的人一定是你的敌人。作为以拿别人小辫子为专业的御史,既然已经决定要找潘厚仁麻烦,又岂会不研究潘厚仁的为人性格处事方法,然而此时眼前的潘厚仁,分明跟这些御史过去研究的出来的结果截然不同,贸然出手不符合御史这个职业的操守——御史往往都没有深厚的背景,所以他们对敌人往往只有两种态度;要么不要轻易招惹,要么打蛇打七寸,一击定乾坤。 说一击定乾坤或许有些抬举了他们,应该说他们更喜欢在选定对手之后如同一窝非洲草原上的鬣狗,蜂拥而上死不松口,直到猎物被咬死为止! “咦,怎么来了一窝御史?难不成这福生堂的东家,是个婊子,是个男人都可以作她的主?” 潘厚仁今天的嘴巴很毒,比毒蛇还要毒。 他这么一张口,那些御史就更不知道进退了,进,他们成了嫖客;退,他们成了笑话。 “你凭什么动手打人?” 终于,有个憋红了脸的御史忍不住开口了! 这位御史很年轻,或许才刚刚被提拔到这个岗位,确实不容易。 潘厚仁笑了,对于这种有朝气,有冲劲的年轻人,他还是很欣赏的!其实御史这个岗位原本是好的,是用来监督文武百官,不让他们贪赃枉法、以权谋私。但就如同后世的某个部门一样,岗位是好的,但坐在那位子上的人,却烂了。 人成烂人,那岗位的存在反而是烂人们最大的保护伞,在这样的保护伞下面,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却不用担心任何危险。就是这样的人,坏了一个国家! “你算是什么东西?” 第443章 刀子要有刀子的觉悟 欣赏并不代表潘厚仁就会对这个年轻御史好言好语!大家既然都已经撕破脸了,不管现在站在潘厚仁面前的是普通御史还是刘观,潘厚仁都不会给面子! “你算什么东西?” 当那御史还在瞠目结舌的时候,潘厚仁又是一声低喝,不是怒吼,仅仅是一声低喝而已。 然而对于这群御史来说,这种遭遇却是从未曾发生过的。 他们过去是读圣贤书的人,现在是清高的御史,在他们的人生经历当中,啥时候有机会见识潘厚仁这种带着“浓郁后现代主义色彩”的流氓行径? 不是他们不想反击,而是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反击,在他们读过的圣贤书里,可没有这方面的素材教他们该如何回击潘厚仁。 是说“我不是东西”,还是说“我是东西”?当然,也有人想到了,是不是可以回击:“你又算什么东西?”但读书人有读书人的思维方式,他们脑子转的快,而且多,马上又会想到,如果这样反问,岂不是承认了自己是东西? “一群傻逼!” 潘厚仁眼神略过众御史,见其哑口无言,便不屑转身,招呼四疯准备离开。 “你们.你们不准走!” 见潘厚仁要走,御史们不干了!他们是天下百官的监督者,怎么能够“坐视”潘厚仁这个朝廷命官“欺压”了“良民百姓”还能大摇大摆的离去?所以哪怕他们已经被潘厚仁的气势打压,但还是在最后关头开口说话,想先将潘厚仁阻止下来,然后再说下一步该怎么办。 可惜,今日之潘厚仁已经不是往日之潘厚仁,他心态的改变注定御史们会踢到铁板。 “不准走?” 潘厚仁快速旋身,身形一动,他那张脸就凑到了御史们的面前,不到一尺的距离! 在所有人都以为潘厚仁会像揍刚刚那些人一样的揍御史,就连那些御史都这么认为的时候,潘厚仁那张俊俏的脸上,却突然露出了笑容: “你们怕我打人?怎么可能呢,我大哥可是东厂的厂督啊,我怎么能够不讲道理呢?要是我不讲道理,到时候被锦衣卫给抓了怎么办呢?到时候我大哥还要去锦衣卫大牢把我捞出来,那样他岂不是很丢脸?哦,是了,诸位御史大人,要是你们被锦衣卫抓了去,谁来捞你们呢?” 威胁,赤露露的威胁! 虽然潘厚仁口中说的是他打人会被锦衣卫抓进大牢,但御史们的脑子里装的又不是傻子,谁还听不出潘厚仁的言下之意?他大哥黄俨是东厂的厂督,监管锦衣卫,使唤锦衣卫找由头抓几个御史又算什么? 更重要的是,即便今日大家闹腾起来了,锦衣卫一视同仁将潘厚仁和他们一起抓紧了镇抚司大牢,到时候黄俨一句话就可以让潘厚仁无罪释放,可他们呢? 他们可没有信心,让都察院的头头去锦衣卫将他们捞出来,那地方,只要是个官,都不愿意沾! 傻了!在潘厚仁这种彻底不要脸的威胁之下,这些御史们傻了! 闭嘴!除了闭嘴之外,更聪明一些的御史已经开始将眼光转向别处,最聪明的已经低着头在一步步的后退。虽说今日虎头蛇尾会让他们感觉有些丢脸,会让他们胸腔里那颗“拳拳报国”的御史之心受到伤害,但跟进镇抚司大牢相比,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 “来日方长,潘厚仁咱们走着瞧!” 这几乎是所有御史们的心声,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将这句话说出来! 在潘厚仁,还有围观人的注视下,御史们一个二个的低着头,缓缓的退走了。 潘厚仁也走了,因为他告诉四疯,今天只是来看热闹的,不是来杀人的! “你太嚣张了!” 刚刚听到消息,从东厂赶来潘厚仁家中的黄俨,在潘厚仁讲述了今日发生的事情之后,忍不住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愚兄虽然已经坐上了东厂厂督的位置,但如今机构新设,百废待兴,若是得罪的同僚太多,将来是举步维艰啊!”黄俨这样说也不是没有道理,不是没有远见,但是跟潘厚仁的“远见”相比,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东厂将来会成为一个何等威武的机构,黄俨不知道,潘厚仁却很清楚。作为大明三大暴力机构,在西厂没有出现之前,东厂可以说是独占鳌头的。 当然,一个人思考问题的角度总是会受到本身性格的影响,黄俨可以说一辈子都在朱棣身边伺候着,所以性子更趋向稳重和细致——皇上身边的事,来不得创新和冲动。 “大哥,你且听小弟我一言!” 潘厚仁并没有急于打断黄俨的话,相反,他是等黄俨将心中那份焦躁发泄完了之后,才不慌不忙的开了口。 他要给黄俨灌输一些观念,屁股决定脑袋,既然已经坐上东厂厂督的位置,就要用一个厂督的思维去考虑问题。 纵观朝廷文武百官,还有谁比他黄俨更受朱棣信任? 没有,再没有任何人比黄俨更受朱棣信任了!否则黄俨又岂会成为东厂的厂督?既然已经深受朱棣的信任,那么将东厂经营的四平八稳,那就是错误,因为那样的东厂,不是朱棣希望看到的。 这些观念接受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尤其在黄俨这个年龄阶段,正是一个人思维开始彻底固化的时候,否则怎会有“老顽固”这个词的诞生呢?人老了,就容易变得顽固。 但幸亏在“顽固”之上,还有句更让黄俨畏惧的俗语——伴君如伴虎。如果不能让老虎高兴,那么就只会被塞进老虎的牙缝。黄俨当然不愿意被塞进老虎的牙缝,所以他只能听从了潘厚仁的建议。 潘厚仁的建议很简单,想要成为朱棣的“心上人”,就必须要成为一个有用的人。 当初的纪纲不就是这么做的么? 皇帝不是人,是神,是其统治国度里的神。神既是无所不能,但又不是万能,有些事情,神想做却是不能做,在那个时候,就需要一个人,来帮神完成工作。 从某种意义来说,潘厚仁就是在帮朱棣做一些事情,做一些朱棣想做却又不能做的事情。比如说,赚钱。 天底下哪有不爱钱的人呢?别说什么皇帝富有四海可以为所欲为,没有钱,谁让你为所欲为呢?没有钱,谁能帮你为所欲为呢?所以越是想要做大事的皇帝,就越是需要钱。 不仅仅是朝廷要有钱,更重要的是皇帝本人直接掌控的钱。 其实做个昏君也需要本事,否则根本就没有做昏君的资格。君不见后世,那慈禧太后不也就穷的连祝个寿都需要克扣海军的军费么? 朱棣是个想做事,做大事的皇帝,所以他对钱的渴望,超越了大多数帝王,这也就是为何他能够容忍潘厚仁的缘故——可以帮他赚钱! 俗话说的好,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皇帝是男人,既是大丈夫又是小丈夫,所以皇帝不仅仅要钱,同样也要权! 别以为坐在龙椅上就真是说一不二了,从古至今,政令不出金銮殿的皇帝难道还少了?成立东厂为什么?不就是为了能够将自己的皇权巩固么?为了体现一个皇帝的价值么? 所以潘厚仁要黄俨摆正自己位置,当好朱棣手中的刀子! 刀子要刀子的觉悟,不够锋利的刀子还不如一根棍子呢! 经过潘厚仁这么详细的一解释,黄俨总算是明白过来,也知道为什么最近朱棣总是对他有些不远不近的愿意——感情是他误会了朱棣的想法了,东厂要的不是平静,而是威信! 东厂想要树立威信,该借谁的脑袋? “都察院!我想,咱们的皇上早就看着个叽叽呱呱的部门不爽了!”潘厚仁两眼闪过一道寒芒,缓缓而道。 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潘厚仁这人“世事洞明”,虽说历史因为潘厚仁的出现已经在发生改变,但有些东西是不会改变的,比如一个人的性格。 刘观,自从当上都察院的左都御史之后,确实有种飘飘然的感觉。 “言官无罪”这是汉人朝廷的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但凡自认是明君的,都不会去触犯这条不成文的规矩。所以刘观总觉得自己这条路选择的很正确,可以随便咬人,而被咬的人还得强忍恶心,说咬的好,咬的妙,咬的呱呱叫! 跟纪纲咬人不同,刘观咬人却不一定会真正得罪一个人,就跟后世娱乐圈子里的那些明星大腕们一样,一段时间不弄点破事儿出来,就失去了存在感,官场其实也是这样,被都察院咬,只要不是咬进骨头,咬断脖子,大多数官员还是很高兴的。 有人咬才证明自己在做事嘛,至少不是“尸位素餐”的废物不是么?至少是在为国为民做事不是么?救人一命撞翻了菜摊,难道就能说不是做好事了? 所以在大多数情况下,能够时不时被都察院轻轻咬上几口,实在是一种刷存在感最好的方式。 刘观心中很明白这个游戏规则,而且他也很热衷玩这个游戏。 但最近他总感觉这个游戏玩起来越来越艰难。 一个游戏能不能玩下去,除了有没有人参加玩之外,更重要的是有没有人破坏游戏规则!过去没人破坏刘观的游戏规则,故而他玩起这个游戏来很得心应手,也玩的很舒畅! 然而现在潘厚仁出现了。自打这个年轻人以强势进入刘观的视线之后,刘观就感觉这个年轻人很麻烦,因为他不按规矩出牌,不遵守游戏的规则。 刘观很讨厌潘厚仁,尤其是当他知道今日都察院的一群年轻御史竟然在大街上被潘厚仁给骂了,而且还是潘厚仁当街打人,御史出面制止的情况下,被骂了! “本官绝对不允许这种这种害群之马坏了朝纲,一定要弹劾,狠狠的弹劾!”刘观在都察院的大堂里走来走去,厚底的官靴踩在平整的木板上,却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跟他那不算魁梧的身材相比,脚步显得过于沉重。 大堂里的其他御史们都不敢出长气,生怕惊扰了自家大人,倒霉的可就是自己了,一个二个的低眉顺眼,没事的也在找事情做着。 “那个谁.” 刘观走了几个来回之后,像是终于下了决心,又像是找到了解决问题的突破口一般,突然停止了踱步,开口叫人。 第444章 东厂出洞 今日的早朝有些与往日不同。 虽然朱棣一如既往的坐在龙椅上,板着脸当塑像,但站在朱棣身边不远的黄俨,脸上却像是在发着光。 黄俨是个老太监,过去在众人眼中就是个老阉货,即便是被朱棣任命为东厂的厂督,他在众人心中的印象仍旧没有发生半点改变,仍旧是个到死不活的老阉货! 然而今天,这老阉货像是刚刚娶了媳妇一样荣光焕发,这就有些不同了。 太监能够娶媳妇么? 太监娶媳妇那不是刺激别人,根本就是自己找刺激啊! 所以黄俨肯定不会是娶了媳妇,但没娶媳妇他又在高兴个啥呢? 很多人心中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假如黄俨娶了新媳妇儿,要不要请人帮忙洞房呢?更无聊的人甚至会想,若是黄俨找自己帮忙洞房,那自己是严词拒绝呢,还是欣然前往呢? 刘观可没有那种无聊,他甚至没有心情去关注黄俨那老阉货的脸色,因为他今日就是来发飙的,都察院好像沉寂很久了,也该跳出来刷刷存在感了。 当庭官宣布大家可以随便说话,也就是影视作品上那句耳熟能详的“有事早奏,无事退朝”时,一个御史就跳出来了,他要弹劾! 弹劾勋贵潘厚仁,依仗身份光天化日之下殴打他人致残。 “轰!” 原本安安静静的朝堂一下子热闹起来,像是被血腥味激活的一窝蚊子! 潘厚仁啊,可是最近的话题人物啊。普通官员或许还不知道,但内阁大臣和六部尚书差不多都已经知道潘厚仁从日本回来,而且不是空着手的。三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相当于朝廷一个季度的财政收入,虽然还没有完全到手,但户部做账的时候,可是已经能够写进账本了啊! 兵部就更高兴了! 剿灭海盗这事儿兵部尚书想了一辈子了,上一任兵部尚书想到死也没能成功,理由很简单,没钱。但现在日本人愿意花钱请兵部出兵剿海盗,这不是天上掉馅饼了么? 虽说皇上初步意见是只划拨十五万两白银作为剿灭海盗的军费,可兵部尚书早就算过了,清剿那些海盗大约只需要十万两白银,也就意味着兵部这次轻轻松松就落下五万两白银的好处,这不是大肉馅的饼子是啥? 内阁大臣们也高兴,剿灭海盗,利国利民,更是“利名”啊,多年未灭的海盗在这一任内阁手中灭了,自然是“利民”咯。 而一手促成日本方面跟大明达成协议的,不就是潘厚仁这小子么? 尽管上面很多大人看潘厚仁也不是太顺眼,这小子太能折腾了,但顶不住他能带给大家好处啊,看在这小子折腾之后总不忘记给大家弄点好处的份上,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大家也就忍了。 朝堂上因为潘厚仁收益的大佬们一个二个的用种古怪的眼神瞅着跳出来弹劾潘厚仁的那御史,弄的那御史心中也是一阵忐忑! 老实说,皇家勋贵在大街上打人还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想当初朱高煦还纵马在街上踩死过人呢,那时候怎么不见御史跳出来弹劾呢? 潘厚仁打人好像是有点不对,可但凡对潘厚仁这个年轻人有研究的大佬心中都很清楚,这小子一般不惹事,所以这次高调的在大街上打人,背后怕是别有隐情。 甚至于有些大佬早就已经知道这事儿了,连背后的来由都摸得清清楚楚。 所以即便很多官员都在低声的议论,真正在这屋子里说话有份量的大佬们,却在保持沉默。 沉默是金,可惜很多人不懂这个道理! 刘观不是不懂,他只是过于的兴奋了。当那个御史站在龙椅跟群臣之间的空位上唾沫横飞、慷慨激昂的时候,当夏元吉、黄俨这些跟潘厚仁有着密切关系的大臣都装聋作哑的时候,刘观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 所以他忘记了沉默,他的喉咙在发痒,作为都察院的头目,一个靠着喉舌在这世间呐喊的人,刘观已经准备着要站出来,在潘厚仁已经倒下的身躯上,狠狠的跺一脚! 一定要跺在他的头上,跺在他那张让刘观嫉妒的,年轻的,帅气的脸上! “皇上,微臣认为潘厚仁实是有损朝廷之脸面,其行为坏的是我朝之律例,就应当受到惩罚,否则长此以往,国将不国!” 一个潘厚仁,就能让大明朝“国将不国”了?当刘观跳出来说这句的时候,却忘记了这句话不仅仅是踩了潘厚仁的脑袋,同时也打了朱棣的脸。 朱棣可是这天下的主人,又怎能容忍别人说他的国,将不国? 幸亏朱棣是个很有涵养的皇帝,或者可以说,朱棣是个有很城府的皇帝。所以刘观说完之后,朱棣没有马上生气,只是淡淡道:“既然左都御史这样说,那潘厚仁的事情就应该好好的查查,诸位爱卿,该让谁去查潘厚仁啊?” “刑部!” “锦衣卫!” “都察院.都察院只是负责监督.”也不知是哪位脑壳进水的御史竟然吼出“都察院”三个字来,都察院能够查大臣么?如果能的话还要锦衣卫干啥?幸亏说出这话的家伙也只是一时头脑发热而已,当回过神来之后就赶紧补充,都察院只是负责监督,监督而已。 “东厂!” 一阵纷乱声中,一个不算清亮,却很有份量很的声音响了起来。 之所以这个声音能够让吵吵嚷嚷的大臣们注意到,是因为声源的位置,是从龙椅那个方向来的。 这是一种习惯,或者说是奴隶的悲哀,不管这些大臣们有多么的激动,他们的耳朵都会时时刻刻留意着龙椅的那个方向。 因为往常那个方向最多的时候只会有三个声音,皇帝,皇太子和皇太孙,而无论哪一个声音,都是他们不敢忽视的。 谁也没有想过,从来都保持沉默的黄俨会开口,更没有想到过,黄俨一开口就是如此的势不可挡! 是的,势不可挡。 “东厂”,虽然只是两个字,但背后代表的,却是朱棣。 锦衣卫监督文武百官,东厂监督锦衣卫,这是朱棣在跟大臣们讲述东厂职责的时候,亲口说过的话。照理说,东厂是没有资格参与到调查潘厚仁的事务当中。 然而现在黄俨却开口了,这不仅仅是越权,更重要的是,他跟潘厚仁的关系!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那是不是没感情的亲兄弟不如有利益的结义兄弟?没几个人相信黄俨跟潘厚仁之间有亲情,但是几乎有人都知道,他们之间有利益关系! 可是今天黄俨的举动却让相信他们之间只有利益关系的人跌破了眼镜——当着朱棣的面越权,这不科学啊! 除非是黄俨疯了! 黄俨当然不可能疯,那就是朱棣傻了?朱棣也不可能傻,所以朝堂上的人就傻眼了。 至于说刘观,还有那个被刘观安排第一个跳出来弹劾潘厚仁的御史,在等了好一阵子都没有等到朱棣的表态,或者说不表态本身就是一种表态之后,刘观两人就是不傻眼,而是有些傻逼了。 东厂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谁说了算? 当然是朱棣说了算,朱棣没说黄俨越权,又有哪个傻逼会跳出来说黄俨越权了?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东厂办理吧!” 什么叫默认?不开口就是默认! 刘观的心里很苦,苦的比蛇胆还要苦,比被牙齿咬破的蛇胆还要哭!当龙椅上的朱棣缓缓睁开双眼,说出这么一句话之后,刘观就知道,自己输了! 让东厂来查潘厚仁,能查处什么结果来?刘观是个聪明人,他不担心东厂在查案的过程当中会包庇潘厚仁——这是肯定的事情,根本不用担心。他真正担心的是,东厂会很认真的查,反复的查,仔细的查! 最后会查出来些什么? 刘观是个读书人,他心中其实牢牢的记着两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纸包不住火。所以他有些害怕了,他抬头,望向黄俨,却只看到一双冰冷的眼神。 退朝了,三声鞭响之后,不管大臣们心中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都要退朝了,每位大臣都是倒退着走出去的,只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镇国将军二等伯——他被朱棣点名留下来了。 跟着朱棣一起去御书房的,还有黄俨。 朱棣的心情好像并不像他在朝堂上表现出来的那般不爽,当他走进御书房,屏退那些伺候的小太监时,脸上甚至露出了微笑。 走在朱棣身后的潘厚仁并没有看见朱棣的小脸,可他知道朱棣是在笑,如果说他是从朱棣的脚步声里听出来笑意的,肯定大家都不相信,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心情愉悦的人,和心情愤怒的人,脚步声是截然不同的,不信你们试试。 “黄俨啊,今天这一出,又是你这个宝贝弟弟教的吧?” 面对一老一少的兄弟两个,朱棣并没有绕圈子或者是说一些隐晦的话。事实上作为一个帝国的掌控者,同时又是一个老人,朱棣确实没有必要在自己信任的人面前兜圈子,那样毫无意义。 他是皇帝,他说一不二。 “老奴实在是.”黄俨还是很有些不适应这种角色的转变,由此看来,黄俨其实并不是一个合格的东厂厂督,至少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你就不要开口了,厚仁啊,你来说说,你是怎么让他这块顽石点头的?” 潘厚仁也没有谦虚,既然朱棣点了他的名,他就上前一步,干脆道:“微臣只是觉得,皇上需要这样一个厂督!” 是的,朱棣需要一个厂督! 如果说,作为朱棣身边最后的实权部门的负责人,都不能表现出让群臣镇服的霸气来,那还要这个部门,或者说还要这个负责人干啥?朱棣老了,他必须要有人帮他,帮他平稳的过度,将朱家的统治延续下去! 在朱棣的心中,朱高炽并不是个合格的继承者,只因为朱高炽这个人实在是太虚伪了。 虚伪,或许在某些时候可以成为保护色,然而保护,本身就是弱者的专属,一个帝国的统治者,他可能是弱者么?换种说法就是:既然当皇帝,就不需要虚伪,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帝王,应该有的霸气! 第445章 又爱又恨 可惜朱高炽没有悟通这一点,他老是认为自己能够像书中描绘的那种君子一般行为,就能受到群臣的拥戴,就能成为一位明君。事实上就是他错了,单就这一点来说,他甚至远远不如朱高煦。 朱棣想过获得群臣的拥戴没有? 没有,他从来就没有这么想过,如果他想,就不会下令虐杀方孝孺,灭起十族,如果他想,就不会有纪纲虐杀解缙,流放九族。 他做了这么多血淋淋的事情,然而朝堂上有人敢说他的不是么? 没有!每个人在面对朱棣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他们不敢稍有逾越,是因为他们知道,朱棣的威严不容侵袭!要想当好一个皇帝,本身就不应该在意大臣们的看法,相反,应该是时时刻刻都要让大臣们,注意自己的脸色! “很好,你做的不错!唉,朕老了,时间不多了!” 朱棣对着潘厚仁点点头,赞扬之后,又显得有些丧气。 皇帝再怎么尊贵,也无法逃脱生老病死的自然法则,自然法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公平的。朱棣是个有想法,也有能力的皇帝,可他还是会老,会死。 “朕打算将迁都的事情提前,你们有什么看法?” 提前迁都? 潘厚仁听到朱棣这话之后,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难道说这又是我扇动翅膀造成的结果?如果按照历史的发展,这迁都不是还有两三年么?” 是的,在历史上,朱棣正式迁都北京,应该是永乐十九年。 迁都肯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便朱棣是皇帝,也不可能说迁就迁。想明白这点,潘厚仁心中也就微微的松了一口气,或许现在朱棣只是开始准备,真正迁都完成,还是要等到永乐十九年去了呢? “朕打算在半年的时间里就完成迁都的事儿,时间不等人啊!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是厚仁的功劳啊,如果不是因为你年轻,朕都想赏赐你了!”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听到朱棣的话,潘厚仁很惊讶。 潘厚仁茫然的眼神让朱棣一笑,“怎么,想不到?如果不是潘氏集团下的运输公司及时提供的大量原材料,北京城的修建又怎么可能提前完工呢?” “完工了?” 不得不说,这又是一个重大新闻。听到这个新闻后潘厚仁忍不住自我检讨起来:最近对北京那边的关注实在是太少了一些。 “不能说全部完工吧,如果没有意外,半年之后肯定可以全部结束,到时候正好迁过去,夏天的时候,这京师还是太热了一些!” 此时快要过年了,半年之后正好就是盛夏,相比起京师,朱棣更喜欢在北方过夏天。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此时除了这个之外,潘厚仁跟黄俨也没啥好说的。 朱棣笑了一阵,随后又对黄俨道:“今天你做的不错,就是要这样!至于都察院说的那个案子,哼,给朕好好的查,认真的查!” 既然迁都的时间已经变得相当紧迫,潘厚仁作为第一批知道这个消息的人,自然也要早做准备才行。 如果历史没有发生巨大的变动,那么将来这个京师将会成为“南京”,而北京,这个注定成为中国首都的城市,将很快正式登上历史的舞台,一直延续到后世。 手快有,手慢无。 潘厚仁对于潘氏集团的发展规划当中,有一揽子关于北京的计划。 因为迁都时间的提前,一些计划也就必须要提前展开。如今潘氏集团在北京也不过就是买了些地,准备修建一个跑马场而已,至于说其他的项目,基本上都还属于纸上谈兵的阶段。 所以接下来潘厚仁就很忙了,不仅仅是他忙,整个潘府,整个潘氏集团都开始忙碌起来。 因为刘观等在暗中给潘厚仁使绊子的人还在京师,所以潘厚仁不能走,不能离开京师,他才是潘氏集团的主心骨,如果没有他坐镇,光是依靠家里的三个女人未必能够顶得住那些人层出不穷的阴招。 更重要的是,当三个日本女人住进家中之后,潘厚仁甚至都在担心这家会不会变成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 攘外必先安内,为了潘氏集团的发展大计,潘厚仁觉得自己必须要先解决那三个日本女人。 按照这个时代女人的特点,潘厚仁认为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先把她们统统变成自己的女人,当然,这是针对接受传统教育的中国女人,或者说大明女人。 偏偏细川晴子等是日本女人,对于这个和尚勾搭姐儿都能成为大师的国度出来的女人,潘厚仁是完全不敢保证自己这么做就一定能够成功的,他很怀疑这种方式的结果。 当然,尝试是必须的,况且尝试的过程并不会让潘厚仁觉得辛苦,相反,应该说这是一种享受。 假如说细川晴子、细川和子和斯波义带这三个女人长得像恐龙的话,潘厚仁就肯定不会去尝试了。只不过这种假设好像不会存在,如果她们真长得像恐龙而潘厚仁在日本的时候又不好拒绝的话,那么潘厚仁保证他们在返航的时候,一定会遇上“海盗”的,也一定会损失一艘坐船,而不幸的是,三只来自日本的哥斯拉一定是在那损失的坐船之上。 由此可见,一个女人长的漂亮还是有好处的,至少不会遇上“海盗”,也不会坐进沉船。 潘厚仁第一个选择是斯波义带,她是一个人,比较容易得手! 好吧,这是潘厚仁自认为比较容易得手,事实上当他进入斯波义带的房间,看到斯波义带那双带着复杂感情的双眼之后,他就知道自己错了,斯波义带不是一个容易被他得手的女人,相反,是他被斯波义带得手了! 过程虽然是一样的,但结果却很不同。 当斯波义带拖着疲倦的身子帮潘厚仁做着事后的清洁工作时,潘厚仁脸上只有一串串的苦笑。 斯波义带绝对是个处子,这一点潘厚仁可以以他将来的儿子发誓,可一个处子怎么会那么多花样,那么多技巧呢?如果不是潘厚仁年轻力壮,如果不是潘厚仁是张三丰的嫡传,他一定会在斯波义带那妖孽一般的“技术”下败阵。 事实上潘厚仁还是败了,他躺着一动不想动,而斯波义带还能帮他做清洁工作,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男人,你的名字是弱者!” 任由斯波义带在自己身上施为,潘厚仁心中却没由来的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在床上,究竟男人是弱者还是女人是弱者?有经验的人都知道。 “夫君.” 做完事后工作之后,斯波义带像是一只机巧的小猫,钻进了被窝,光溜溜的身体贴上了潘厚仁的胸膛。 “舒服啊,日本女人就是好,唔,咱们中国女人也不差,就是含蓄了一些!”潘厚仁心中闪过这样一道念头,双手却是不愿意闲着,将斯波义带搂住,侧转了身子,好方便跟斯波义带说话。 “夫君,你是不是有事要跟义带说呢?” 都说漂亮的女人是花瓶,潘厚仁承认,因为他刚刚才演绎了一支鲜花,插在花瓶里的鲜花。只不过现在鲜花已经凋谢了,花瓶仍旧是花瓶,鲜花却萎缩成了一支残花。 但不是所有的花瓶都没有内涵,斯波义带那眨巴眨巴的明眸双眼里,分明是已经明白了什么。 “是有点事情想说!” 既然知道怀中这个女人不是傻子,潘厚仁也就不想兜圈子。 “虽然我还没有给你名分,但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那么有些事情,我不会隐瞒,我更希望你能够体现出你的价值来,会武功吧?” 斯波义带点了点头,随着她点头,潘厚仁感觉怀抱中的女人浑身皮肤都绷紧了。 “你不用演示,如果你不会武功的话,刚才败下阵来的就不是我了!”潘厚仁不由得苦笑,“我们大明,要迁都了!” “呀!” 既然斯波满种能够将斯波义带送给潘厚仁,就绝对不会送一个花瓶。斯波义带对大明的了解并不比潘厚仁少,当然是对过去和现在的大明,而不是将来的大明。 听说大明就要迁都,斯波义带也禁不住惊讶起来。按照她所知的情报,大明迁都已是定局,而让她惊讶的是时间。 “不是应该还有两三年么?” “你怎么知道还有两三年呢?” 斯波义带的回答让潘厚仁惊讶起来,斯波义带不是穿越者,那她是怎么推断出迁都的准确时间的?唯一的可能性就只有一个:分析情报! 潘厚仁不知道要多么周密的情报,和多么牛叉的分析,才能得出一个如此精确的结论,看来斯波家族虽然在日本受挫,但手中掌握的实力仍旧让人惊叹。 对于潘厚仁的问题,斯波义带并没有回避,反而很坦然地道:“作为一个庞大帝国的邻居,夫君你不能体会我们的心情。在日本,每个有势力的家族对大明,其实都是又爱又恨!” 潘厚仁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斯波义带这既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跟他感慨的话时,初为人妇的斯波义带又开口道:“迁都好啊,北京,那里距离京都更近了.” “这个女人不简单.” 歪着头看了斯波义带一眼,潘厚仁的双手又开始在斯波义带的身上摸索起来,虽说他早已经不是个初哥,但对于一个“新妇”总会产生男人贪婪的本性,恰好的是新妇很配合,被抚摸的发出一连串勾魂夺魄的声音。 这声音很大,比起刚才激烈战斗的时候还要大,而且大得多。 皱了皱眉头,潘厚仁停了下来,“你这是故意的?” “是呀,夫君,妾身若是不故意,那细川晴子跟细川和子怎么能够听见呢?” 斯波义带就是个妖精,一个来自日本的妖精,很显然她有着妖精一般的外表,更有一颗妖精的心。她知道在潘厚仁面前不合适用玩阴谋,所以她用的是阳谋。 “况且,妾身现在感觉更舒服,刚刚开始的时候,人家就是有点疼嘛!” 不是妖精,又怎么连“人家”这两个字都会说了,除非是对汉语有着深入研究的友人,否则外国人很少有知道当女人在男人面前说出这两个字,会撩拨出什么来? 撩拨出什么?当然是撩拨出一只野兽咯,谁要是不信的话可以试试,一个日本小妞,长相精致的像一只妖精,不着片缕的光溜溜的摩擦,眼眸半闭檀口微张,舌尖不动却从喉咙里发出让人血脉喷张的声音,如果这个时候还有男人不被撩拨成野兽的话,那就只有恭喜这个男人,成为了禽兽不如的东西! 潘厚仁是禽兽不如的东西么,不,他选择了当一只禽兽! 第446章 深浅和长短 细川晴子的眼神很幽怨,细川和子的眼神很平静。 从这两双截然不同的眼神里,潘厚仁就能读出两个女人截然不同的性格。当然,三个日本女人里他此时最清楚的还是斯波义带,毕竟都坦诚相对而且进行了一个晚上的负距离交流,他怎么会不更清楚呢? “夫君早安!” 虽说细川晴子眼神幽怨的都快要将潘厚仁给幽怨死了,但她还是很有礼貌的向潘厚仁请安,当然,她不会向斯波义带请安。 “早安,早安。”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潘厚仁竟然有种心虚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是好人,但昨天晚上却做了一次禽兽。 其实当禽兽也没啥不好的,潘厚仁转过头去看到斯波义带那张满足的脸庞时,绷紧的心思又松弛下来:瞧,人家不是挺满足的么。当然,斯波义带脸上的满足神情源头或许不是因为昨天晚上,而是因为此时,细川晴子那幽怨的眼神。 潘厚仁是绝对不会承认后者的,为了避免细川晴子跟斯波义带打起来,潘厚仁感觉自己应该好好的跟细川晴子谈谈。 当他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细川晴子很给面子的没有拒绝,同时也很给面子的不再幽怨,这让潘厚仁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带着细川晴子去了卧房,哦,不是,是书房——这青天白日的潘厚仁怎么能够做那种事情呢,更重要的是斯波义带这小妞实在是太厉害了,让潘厚仁就算想,也无能为力啊。 跟斯波义带略带苹果型的脸盘子不同,细川晴子属于是那种标准的瓜子脸。其实并不是说瓜子脸就好看,一个女人的脸型是否好看,还要看五官的搭配,比如说瓜子脸搭配一个塌鼻梁,那就肯定好看不起来。 幸运的是细川晴子的鼻梁很挺,不仅仅鼻梁挺,而且鼻头还非常的圆润,以至于整个鼻子的线条看上去很流畅。鼻子的下面是人中,据说女人人中的深浅就代表着她那个的深浅. 潘厚仁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的舌尖:“没用的东西,这是来谈正事的,怎么关心起人家的深浅来了!” “夫君.” 细川晴子当然不知道潘厚仁此时心中的想法,她只是觉得潘厚仁的眼神有些怪异,自然而然的就叫了出来。然而她却不知道,一声“夫君”顿时又让潘厚仁找到了原谅他自己的理由:既然是自己的女人,关心一下深浅也是应该的,当然,仅仅依靠目测是不准确的,最好还是“深入实地”的测量一下。 “你有多深.”这四个字才刚刚出口,潘厚仁就后悔了。这不是丢自己的脸么,难不成他堂堂大老爷们还怕女人太深了?在这一点上,潘厚仁觉得自己很有信心,谁要是不信,可以问问漪梦和斯波义带,唔漪梦比较含蓄,还是问日本小妞好了。 “夫君.” 当细川晴子再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是相当的不自然起来。虽说细川晴子会说大明话,而且说的还不差,但她毕竟是个日本人,大明话不是她的母语。 我们都知道,一个人在使用非母语的时候,总会有种不自觉的翻译的习惯。所以细川晴子在听到潘厚仁说的那四个字之后,联想到的绝对不是她身体的某个部分,而是认为潘厚仁指的是她的心思! 一个女人的心思是“深”好,还是“不深”好呢?以细川晴子对大明文化的了解来看,好像还是不深比较好。而此时潘厚仁这么问,岂不是已经认为她很深了?所以细川晴子感到了严重的危机感。 她昨天晚上睡的不太好,上半夜的时候只是勉强睡着,等到下半夜,真正瞌睡的时候,却又被斯波义带吵的没法睡了,不仅仅是她没法睡,细川和子也同样无法入睡。 于是两个无法入眠的女人开始聊天,而聊天的主题当然就是潘厚仁。 可人总是需要睡觉的,别说是熬了个通宵,就算睡的太晚,又起的太早的话,人的大脑就就会因为得不到休息而变得晕乎乎的难受。 细川晴子也是人,所以她此时的脑子就有些晕乎乎的。在晕乎乎的情况下,她又误解了潘厚仁的意思,所以她脸上变色,她以为她自己被潘厚仁看穿了。 正是因为潘厚仁看穿了她,所以昨天晚上才会选择在斯波义带的房间里过夜——本来嘛,斯波义带那女人有什么好的,身材长相声音都不如她细川晴子,更不用说数量了。 这跟数量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有的,斯波义带横着数还是竖着数,都是一,可细川晴子这边,却是“二”,加上潘厚仁,就可以变成“三”或者是“川”。 这么一想,细川晴子就觉得自己的秘密恐怕已经被潘厚仁看透了。 被揭开的秘密就不再是秘密。细川晴子咬了咬嘴唇,站了起来。 然而她的动作却又让潘厚仁误会了。 潘厚仁以为她是“不甘受辱”所以要拂袖而去了,毕竟人家还是个黄花闺女,假装一些矜持也是应该的。所以潘厚仁稍一犹豫就准备要解释,然而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眼前的女人突然就矮了一截。 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才会突然矮了一截呢? 被人砍断了双腿?这种血淋淋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潘厚仁跟细川晴子这个漂亮的小姑娘之间的。 当“噗通”一声传来时,潘厚仁才发现,细川晴子跪下来了。 跪得很突然,也跪得很彻底。因为两人的位置、身高等等因素,当细川晴子跪下来之后,她若是想要看清楚潘厚仁脸上的表情,那么仰起的脸蛋就正好与凳子一样高,再说明白点,就是那张樱桃小嘴的位置,正好跟潘厚仁的裆部齐平。 “少爷我还没有试过她的深浅,她就要先检验少爷我的长短不成?” 潘厚仁心中再次受惊,不得不说这世间还是有因果报应的。昨天晚上潘厚仁让斯波义带“受”了一次又一次,结果今天一早,他就被细川晴子连续“受惊”了两次。 “还请夫君原谅,晴子,晴子说实话!” “说实话?这不是还没检验么?”潘厚仁脑子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个,幸亏他这次管住了自己的嘴巴,也幸亏他脑子很好用,从细川晴子脸上的表情看出人家不是准备检验他的长短。 女人想检验男人长短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反正潘厚仁知道,不会是紧紧的闭着嘴巴。 潘厚仁的声音冷了,表情也冷了。他是有些禽兽,但禽兽不代表他就傻。细川晴子的表现在向潘厚仁证明,好像有好戏要上演了。 半个时辰,大概是半个时辰吧,在潘厚仁的“威逼利诱”这下,细川晴子终于说了实话。而细川晴子说实话的结果,就是潘厚仁冲出房间,将细川和子给抓了进去。 是的,是“抓”,而不是请! 虽说将一个女人抓进房间,然后马上将房门紧闭这种行为很容易引起别人的误会,可潘厚仁实在是没有心思在意这些,他性急! 性急是说潘厚仁的性子有些急。 其实这也很正常,任何一个男人当知道自己娶的老婆是丫鬟而老婆带来的丫鬟才是自己的老婆时,都会像潘厚仁这么急! 细川和子一开始也准备反抗的,之所以她最终还是被潘厚仁抓进了房间,不是因为她不想反抗,而是因为潘厚仁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快到她脑子才升起反抗的念头,人就已经在房间里了。 而当细川和子看到跪在地板上还没有起来,满脸泪痕的细川晴子时,她就失去了反抗的勇气——他什么都知道了! 是的,潘厚仁知道了。他用了半个时辰的功夫,在细川和子和斯波义带都认为潘厚仁是在化身禽兽的这段时间里,潘厚仁却只是弄清楚了一件事情,“狸猫换太子”。 狸猫换太子这种事情潘厚仁并不反感,甚至很欣赏这种智慧,当然,他绝对不会同意别人在他身上施展这种智慧,因为他觉得这样是对他智商的一种侮辱。 很不幸的是,细川满元做了,所以潘厚仁觉得他现在开始讨厌细川满元这个人了,当然,他其实就从来没有喜欢过细川满元。 “你,你,还有你们背后的细川家族,是不是应该给我一个交待?” “我们本身就是最好的交待!我父亲说了要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你,难道我不是么?” 这话不是细川晴子这个女儿说的,而是细川和子,这个细川满元的女儿说的。 潘厚仁眨了眨眼睛,却没有开口说话,只因为他觉得自己好像找不到什么可以反驳细川和子的,因为细川和子说的没错,在没有正式成亲之前,好像人家细川满元的女儿确实是跟着他潘厚仁,来了大明朝,来了他的家。 那么谁错了呢? 这个还真说不清楚。 “不管是谁错,总之不是我错了,否则那就是侮辱了我的智商!”潘厚仁很快就用他自己粗暴的方式找到了答案——不管谁错,都不是他潘厚仁的错。 “你承认你才是细川满元的女儿了?” 这个时候和川晴子不会再否认,只因为继续否认毫无意义,所以她点了点头。 “那么她又是谁呢?” “她是我的丫鬟。” “啧啧,丫鬟也这么漂亮!那你知道在我们中国,丫鬟陪着小姐出嫁,意味着什么吗?” “通房丫头”这四个字,只要是对中国人文有些研究的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说起来中国人,不,应该说汉人确实是挺含蓄的,什么“通房丫头”,不就是可以“同房”的女人么。 细川和子也是这么解释给潘厚仁听的,或许日本没有遮掩的习俗,可哪怕她跟细川晴子是日本细川家族的人,是标准的日本人,也必须要入乡随俗。 瞧,这个时代的日本人还是有可取之处的,人家至少知道入乡随俗,至少知道到了大明就要说大明话,吃大明饭,让大明的男人干,比起后世来,却又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潘厚仁脑子转的快,联想也很丰富。当他联想到这一点的时候,心头不由得有些发虚——若是让这两个女人知道自己来自后世,会不会逼我说日文?除了“雅蠛蝶”之外,老子会的日本好像就只有“八个鸭撸”了,那岂不是很丢脸? 第447章 成亲 幸亏这不是后世,所以潘厚仁不用丢脸。 想明白这点之后,潘厚仁又开始为自己成了后世人的祖宗而感觉有些丢脸了,想想后世中国那些以学日韩语、哈日韩明星的子孙后代,潘厚仁觉得自己很有丢脸的必要! 知耻而后勇,潘厚仁一面心中在丢脸,同时又很矛盾的有了勇气,而在这种勇气的支持下,潘厚仁很爽快的在跪着的两个女人面前,褪下了自己的裤子。 是的,不是衣裳,也不是帽子,更不是鞋子,而是裤子! “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了吧?我听说你们日本人是一个很讲究家规的国家,也很懂礼貌,更是善于开展批评和自我批评。男人做错了事情要切腹,女人做错了事情应该怎么办?” 细川和子和细川晴子此时脸上的表情截然不同。 细川晴子两眼直直地盯着潘厚仁的小腹以下,对,就是潘厚仁脱下裤子暴露在空气当中的部位。这女人并没有惊讶,也没有羞愧,更没有愤怒,相反,她舔了舔——她自己的嘴唇。 “老油子?有经验?我喜欢!” 相比之下,平常时候表现得异常冰冷、镇定的细川和子,除了潘厚仁褪下裤子那一瞬间,飞快的、偷偷的看了一眼之后,立马就将头扭开了去,脸颊上也飞起了红霞。 “看都看了,还装什么装啊!”潘厚仁可以用将来他跟细川和子生的儿子的名义发誓,刚刚细川和子绝对是看了一眼,否则她干嘛会脸红? 不过脸红起来的细川和子好像更有味道。 “还等着干啥,难道还要我教你们?” 不管心中的念头有多么的复杂,潘厚仁脸上的表情都很凝固! 是的,非常凝固!如果不是因为了彻底打击这两个女人的自信心,破坏她们的优越感和民族自豪感,潘厚仁自觉是绝对不会做此时这种丢脸的事情。 在女人面前脱裤子这种事情很丢脸么?脱裤子其实不丢脸,男人跟女人在一起的时候,不脱裤子难道还要谈心不成? 一张红唇迎了上去,潘厚仁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 难道不应该满意么?细川晴子怎么说也是个娇柔可爱的美女,最关键的还是她的国籍。 她是日本人啊,还有什么比让一个日本人的,成熟的,还是个处,而且很漂亮的女人帮自己做这件事情,这简直就让潘厚仁满意的不能够再满意了。 前面的四个条件,分开来看不算什么,可是要联合在一起,啧啧,即便是在后世,怕也是很难完成的任务了。 “我.无耻.” 这话不是潘厚仁说的,而是那细川和子说的。当看到两人一个坐着一个蹲下开始活动之后,细川和子的脸就红了,而且红得很厉害。 随着空气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味道,对,就是你们想的那种味道之后,细川和子忍不住了! 这毕竟还不是后世,日本也还没有开放到十五岁以上无处的那种崇高境界,所以以细川和子的身份,有这样的反应潘厚仁并不觉得惊讶。当然他也没有打算让细川和子离开,当细川和子表示出想要离开房间的欲望时,潘厚仁就开口了: “你如果现在离开,我保证,细川家族什么都得不到!” 细川晴子前后运动的头部一下子停滞了,然而这种停滞只是一瞬间,像是一个卡壳,随后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继续起来。 而细川和子的背影却是开始颤抖,像是筛糠一般,抖起来。 “如果你抖正面给我看的话,我会很兴奋!” 其实潘厚仁说这话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流氓,但古话说的好:男人不流氓,发育不正常。 潘厚仁会认为自己发育不正常么?他当然不会,所以他只有流氓一些。况且在潘厚仁心中,此时的日本就是个流氓国家,对流氓国家的人耍流氓,这不是挺合拍的么? “不要说我无耻,无耻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细川和子转过身来,一张樱桃小嘴动了动,还没有发出声音,就被潘厚仁一句话给打晕了过去。 还有比现在的情景更无耻的么?细川和子或许想不到了,毕竟她才是细川家族的掌中宝,家族对她的成长虽然严厉,但却有着底线!可是在潘厚仁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底线可言? 最终潘厚仁并没有让自己在细川晴子的小嘴里爆发出来,他也没有让两个女人同时躺到大床上去,他想成为一个流氓,但现在却没有实现这个目标的能力——昨天晚上那个女人实在是太厉害了。 经过这样的事情之后,细川晴子和细川和子在院子里沉默下来。斯波义带在这个院子里地位相对来说提高了很多,虽然没有人这样说,但实际的情况就是这样,而且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很清楚,斯波义带是凭什么将身份提高了的,当然是因为她把少爷给睡了。 一个家能够有多大,一个流言甚至可以传遍整个国家,何况是个家呢?再说了,斯波义带把少爷睡了这个事情并不是流言,而是事实。所以秀娘等人也都知道了,而且就在第二天,就已经知道了。 所以这天晚上,当潘厚仁回到家中准备吃饭的时候,却发现家中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三个日本女人自然是不能进入主宅一起吃饭的,倒不是潘家的规矩,而是潘厚仁还没有准备好正式接受她们,这样说或许有些过分,都已经把人睡了,还没准备好接受?但事实就是如此,潘厚仁心中真没把日本女人当成自己人,所以他从来不担心三个日本女人的想法。 但是秀娘等人,包括漪梦在内,都摆出一张冰冷冷的面庞,还有那种冰冷冷的眼神时,潘厚仁心中就有些不爽利了。 “这都是怎么了,下午有人上门踢馆了不成?” 潘厚仁开口,可惜没人理睬他,就连瑶瑶和莲巧等丫头都不理睬他。 “啧啧,肚子饿了,吃饭吧!” 潘厚仁自言自语的坐上饭桌,自己的位置上,面前摆着碗筷,可是碗里却是空荡荡的,不像往日里都已经盛上了白米饭。 拿起筷子敲敲碗,潘厚仁示意莲巧,盛饭。 还是没人理睬他。 一切都像是早已经设计好的场景,而潘厚仁则像是个外人。饭桌上的三个女人外加四疯和张老爷子都能提起筷子吃饭,唯独没有潘厚仁的份。 “不吃了!” 潘厚仁又不是傻子,就连张兴和四疯都不搭理他的话,那他留在这里还有啥意思?不就是一顿饭而已,这里不能吃,还可以去其他地方吃呢。他想走,可惜秀娘三个不准他走! 大门已经关闭了,四疯走了,张兴也走了,就连几个小丫头也走了。 诺大的房间里就剩下了潘厚仁跟三个女人,有点冷。都已经是十二月了,天气冷是应该的,当然更重要的是气氛很冷。潘厚仁不想开口,他只是将眼神在每个女人脸上来回的扫动。 “我们不想让那三个日本女人继续留下来!” 第一个开口的,竟然是段灵玉。 “什么?” 潘厚仁转过去望着那张干净的脸,脸上没有表情,但是眼神却很坚定。 “好,我另外给她们安排地方住!”在这个事情上,潘厚仁并不打算坚持,事实上他也觉得三个日本女人继续留在这里是一件麻烦的事情。 “我们也不想她们来分享你!” 这话时漪梦说的。 “这个.” 潘厚仁很想说这是工作需要,可他在担心,担心这样说了之后,自己会被打!对于一个生活在后世的男人来说,被女人打并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打是亲骂是爱嘛! 但是在大明朝这个时代,男人如果是被女人打,尤其是被自己的女人打了,那就不仅仅是面子问题了。河东狮吼是如何流传千年的,还不就是因为男人在家中过于软弱。 “这个要求,我不能答应,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们另外一个要求,成亲,没有她们的份!” 不得不说,潘厚仁还是个脑袋瓜子灵光的人,对付起女人来,他很有手段。或许在后世他这话不会引起女人心中特别的动荡,但是在这个时代,成亲,可以说是几乎所有女人心中认定的,这辈子最重要的一件事情,仅次于生孩子和死亡。 “成亲?” “最近?” “我们?” 三个女人有不同的回答,秀娘第一个回答,段灵玉关心的时间,而漪梦注意的却是有没有她。 “不止你们.还有徵徵!” 为了不让女人误会,潘厚仁连忙将最后一个女人的名字说了出来。随后,房间里的三个女人都陷入沉思当中。 其实三个女人当中最为纠结的是秀娘,而最轻松的是漪梦,三个女人当中最不担心自己在潘厚仁心中的地位,也最不在乎能不能举行那场婚礼——即便是举行,难道她就能够用真名了?如果是用漪梦这个名字来举行的话,那还不如不举行。 “你们好好考虑一下,我出去找点东西吃!” 潘厚仁的肚子饿了,饿的想吐。 镇国将军二等伯要结婚了。 张三丰的嫡传弟子要结婚了! 沈万三的后人要结婚了!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然而潘厚仁要结婚的事情很快传遍了全国,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或许对于某些人来说是好事,对于某些人来说是坏事。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阻止潘厚仁结婚的信息,却是从昆明来的。 潘德明提出了明确的反对意见:他不同意潘厚仁跟潘徵徵现在就结婚! 他的理由很充分:年轻人要为老人家守孝三年!理论上来说潘徵徵是应该这么做,但大臣不都还有个“夺情”的说法么,为何潘德明就不能通融一下呢,多考虑活人的心情,少考虑死人的面子! 很显然,这其中有问题。 潘厚仁是个男人不错,但男人不代表他就不够敏感,他真是因为三个女人的一台戏才丢出“成亲”这个重磅炸弹的? 或许三个女人不知道,就连段灵玉都不知道,前些日子,段正鑫派人来了京师,跟潘厚仁谈了很久。 云南昆明是潘厚仁的根,是潘氏集团这颗大树的发源地。 第448章 抉择 潘厚仁不愿意,也不允许云南出现问题,所以他当初将段正鑫留在了云南,留在了昆明,却带走了段正鑫唯一的女儿段灵玉。 如果段正鑫还有个儿子或者是另外有个女儿,那么潘厚仁绝对不会将潘氏集团的大权交给段正鑫,或者说,不会全部交给段正鑫。 潘厚仁放心段正鑫,正是因为段正鑫只有这么一个独女儿,就捏在潘厚仁手中。 所以段正鑫派来的人,说的那些话,潘厚仁是相当信任的。 云南出事了! 虽然云南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都不知道云南发生了什么事情,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仅仅是感觉发生了点事情,但真正知道这件事情的百分之一不到的人,却绝对不会开口说出来。 段正鑫是个例外,因为他唯一的女儿段灵玉,不仅仅是人被潘厚仁捏在手中,一颗心更是早早的被潘厚仁给偷了,所以他只能将这些事情告诉潘厚仁了。 谁都知道潘氏集团最开始的时候,是将天龙寨的力量整合,不仅仅是进行木材生意,更重要的是将原来那个潘家走私生意接了下来,才逐渐成长起来的,那个时候,潘厚仁只是潘家的一个家生子,潘老爷子还在,一言九鼎。 可是随着潘老爷子过世,潘氏集团在潘厚仁这个核心的带领下一步步走上大明朝巅峰的过程当中,潘家却在釜底抽薪了。 是的,潘德明暗中将潘家的走私生意当中的大部分从潘氏运输公司里抽了出来,交给别的人来做,也就是说,这些运输费,被别的人赚了。经过段正鑫一段时间的调查之后才发现,所谓的“别的人”,其实就是潘德明自己的人。 说起来这要感谢潘厚仁。 原本潘家的货物之所以需要通过天龙寨帮忙运送,是因为云南边境的民族构成复杂,各种矛盾丛生。 但是经过潘厚仁的一番运作之后,潘家的金字招牌在云南边境上还是很好使的,至少没人会去得罪打着潘家招牌的骡马队,因为潘家给了他们更大的利益。 而这些少数民族几乎不去分辨,潘家和潘厚仁现在究竟有没有区别,有多大的区别。 段正鑫当然知道潘家和潘氏集团之间的区别,可他也知道潘家和潘厚仁之间的关系,所以在潘厚仁没有给他一个准确的命令时,段正鑫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一直在等,等着潘厚仁最后的决定。 这次潘厚仁提出跟四女成亲,其实就是潘厚仁给潘德明,和给段正鑫的一个答复。还有什么比成亲更能说明问题的么?段正鑫只有一个女儿,潘德明也只有一个女儿,如果说同时跟潘厚仁成亲了,那么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那么就不会再有利益纠纷,潘厚仁的利益是潘厚仁的,段正鑫和潘德明的利益是他们女儿的,但归根结底还是潘厚仁的。 或许这有些无奈,但这也就是为何有着传统观念的家庭总是需要至少一个儿子的原因所在——谁乐意辛辛苦苦打拼一辈子,最后眼睛一闭,家产就换了个姓? 几乎没人愿意。 而潘厚仁放出成亲的消息之后,一切就明朗化了。 段正鑫认了,不管他是捏着鼻子认的,还是摸着胸口认的,总之他是认了,以后他就是潘厚仁的人了。 潘德明却不愿意就这样认了。虽说他同样只有一个女儿,但或者他想招一个上门的女婿,那样一来,潘家的家产在他潘德明百年之后还是姓潘?这或许有些自欺欺人,但是很多人都会把自己的想法变成真理,犯这种错误的人绝对不止潘德明一个人。 在段正鑫看来仅仅是为了潘家的家产之争,那是因为他知道的还不够多。 对于潘厚仁来说,潘德明的这些举动既在他的意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意料之中是因为潘厚仁知道那潘德明不会轻易的放弃潘家的家产,更不会轻易的放弃聚宝盆,意料之外是潘德明竟然这么快就选择了战斗,或者说选择了对立! 这样一来潘厚仁就有些头疼了。 他对于潘德明并没有太深的感情,如果换成是穿越之前的潘厚仁,那么两人之间肯定不会走到今天这个程度——那时候的潘厚仁虽然有一身的武艺和一副好皮囊,但却没有半点雄心壮志,正是潘德明最好的上门女婿人选。 且不说原来那个潘厚仁是否明白“上门女婿”的概念,就算他能明白又如何?会影响他的生活吗?不会,他上不上门都姓潘,他的儿子女儿将来也会姓潘,他仍旧是昆明的土霸王,生活不会发生半点变化。 可穿越之后的潘厚仁不会同意,因为心思不同了。原来的潘厚仁看到的只有昆明这片井口般的天空,穿越之后的潘厚仁,看到的不仅仅无边无际的天空,还有那看旁人看不见的,时间的线。 一个为现代做点什么的人是壮士,是枭雄; 一个为将来做点什么的人是烈士,是英雄。 潘厚仁不愿意做壮士,不愿意做枭雄;他更不想做烈士,做英雄。他只是想,既然后世的中国人过的那么辛苦,那为何自己不能让他们生活的轻松一些? 心中有个这样的目标,前后两个潘厚仁的心胸自然不同了。 所以现在这个潘厚仁对于潘德明并没有感情,或者说他对潘德明的感情没有超过他对整个华夏民族的感情,感情要分大小,人和人在心中都要分出个轻重。 潘徵徵的份量比潘德明重,所以潘厚仁想这个问题想了很久。 若是要潘德明满意,就会伤了潘厚仁,也会伤了潘徵徵。 若是要潘厚仁满意,就会伤了潘德明,也会伤了潘徵徵。 最终潘厚仁还是选择了第二项,因为他是个自私的人,既然都会伤到潘徵徵,那么还是不要再伤了自己的好。 “去昆明一趟!” 潘厚仁两眼盯着四疯说道。 “道爷不想去,怎么说潘家也算是师傅的传人.”四疯是个疯子,但他不是个傻子,他知道潘厚仁让他去干啥,他不想去。 “他什么都没有继承到祖师爷的,算什么传人?你是传人,我是传人,他不是传人!” “可沈万三是师傅的朋友。” “他姓潘,不姓沈!” “那也不去,丢人!”四疯咬死不松口,就是不同意去昆明。 潘厚仁凝视了四疯好久,终于认定自己输了这一场,疯子有些时候比正常人更坚持,不管是对还是错,他们都坚持,所以他们是疯子。 “你不去,那我自己去!” “随便你,眼不见心不烦,呀呀呀,道爷我要去找张老头了,说好今天好好的切磋切磋的!” 堂堂张三丰的嫡传弟子跟一个老人家过招能够算切磋么? “呸!你不是比我还不要脸!”潘厚仁冲着四疯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他们感情好,就算当面啐一口唾沫都不会生气。但潘厚仁知道这一次四疯真是生气了,因为他啐了那口唾沫之后,四疯竟然没有怒吼着转身向自己打过来。 打是亲骂是爱,这句话同样可以用在四疯和潘厚仁之间。 阻力很大,不仅仅四疯反对潘厚仁对潘德明下手,就连秀娘也因此而皱眉。中国人有中国人的传统,一个人可以为非作歹,却不能忘恩负义,否则就是猪狗不如! 秀娘不愿意自己男人猪狗不如,所以她不愿意潘厚仁去昆明。 “那怎么办?放弃么?” 潘厚仁好像有些动摇了,只因为他身边的人都在劝他放弃。 “放弃吧!” 秀娘这么说,四疯这么说,就连张兴都这么说。 众口难敌,潘厚仁放弃了,他放弃了对潘德明下手,也就等于放弃了跟潘徵徵之间的婚礼!当然事情还没有到最后一步,潘德明放出的话仅仅是说潘徵徵要守孝,不能够举行婚礼而已。 所以潘厚仁只能先跟秀娘三人举行婚礼了。 婚礼定在大年十六,好日子,成双成对的好日子。 婚礼也操办得很热闹,京师里各大酒楼有名的厨师都被请到了潘府的厨房里,为这场婚礼准备吃食。 潘厚仁的婚礼惊动了太多的人,不管是他的仇人,还是他的朋友。而最让大家震惊的是,朱棣竟然参加了这场婚礼,虽然他出现的时间很短,但他在婚礼上用的身份却让人很惊讶! 朱棣代表着秀娘的娘家,以秀娘娘家长辈的身份出现! 这是什么状况? 不管是潘厚仁的朋友还是潘厚仁的敌人都想不通,为何朱棣是秀娘的长辈,就算朱棣说潘厚仁是他的私生子大家都不会奇怪,可偏偏朱棣成了秀娘的长辈! 而这一出戏却让潘厚仁“镇国将军二等伯”这个头衔有了个充分的解读——如果朱棣把秀娘当成他的晚辈,那娶了公主的男人,不就应该被封为镇国将军么? 原来潘厚仁是个吃软饭的?有人笑了,潘厚仁是个吃软饭的,这不是很好笑么? 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所以也不会所有人都将潘厚仁当成吃软饭的。至少刘观父子,杨士奇等人不会将潘厚仁当成吃软饭的,没看见人家牙口很硬么? 潘厚仁的婚礼在京师举行,而在距离京师不算太远,也不算近的那个岛上,已经将自己当成一方豪强的纪纲也收到了消息。 他此刻就站在鸡笼港最高的鸡笼山巅之上。 虽说夷洲岛比起京师来更靠南边,也就更暖和一些,而且鸡笼山也不算高,可山巅上的风声仍旧猎猎,以纪纲的年龄,他实在是不应该在这个季节,爬上这个山巅,吹这个冷风。 但纪纲还是来了。 只因为潘厚仁今日大婚,他要在这里送上他遥遥的祝福! 纪纲是衷心在祝福潘厚仁,祝福潘厚仁大富大贵、长命百岁。要说天底下现在最不愿意潘厚仁死的,怕就是纪纲了。 “因为你的命是我的,你现在生活的越快乐,等我将你抓起来的时候,你才会越不快乐!你身边的女人越多,等我一个个干的时候,你才会越痛苦,好好的活着,潘厚仁,等着我来,剥夺你的一切!” 不得不说,反面角色一般都比较自负。 而且反面角色往往都比主角身边的人更聪明,而且不止一点点。纪纲就很聪明,虽然当初他被迫仓皇的逃离京师,如同一条丧家之犬似的逃离大陆,来到这个鸟不生蛋的海岛的时候,他也在日日夜夜的诅咒着潘厚仁,恨不得潘厚仁早日而不要超生。 但是经过这一段时间的沉淀之后,纪纲却想明白了。 第449章 新闻人物还是问题人物 都说人换个环境容易顿悟,放在纪纲身上,却是真正不假。顿悟也有条件,你让个傻子顿悟试试,他只会打盹,绝对不会顿悟。而纪纲不是傻子,当他回过头来看看自己这一条挣扎求生之路的时候,才惊悚的发现,如果不是因为潘厚仁的动作,他一定就是那灶火上,铁锅里,温水中的青蛙,最终被煮熟,挣扎不得! 是潘厚仁给了灶里一把猛火,才让纪纲从温水里跳了出来,清醒了。 而今,纪纲麾下已经有三千铁甲,还有奴隶无数。 奴隶,自然是从日本和新罗搜刮来了,而汉人则是可以选择,加入铁甲或者是当个奴隶。 有了这样的家底,纪纲觉得自己有资格站在山巅,向着潘厚仁怒吼,要战斗,要复仇! 随着纪纲势力的扩大,感到威胁的不仅仅夷洲岛上的原著名,就连这夷洲岛附近的大小海盗势力,也开始心中不安起来。 他们曾经试过团结在一起,封锁夷洲岛跟大陆之间的海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让纪纲妥协。然而纪纲毕竟是纪纲,那个曾经担任过锦衣卫首领的犀利男人,他的手腕永远不会全部放在光天化日之下。 那一场海盗们的联盟行动,因为纪纲早早收买了其中一部分海盗头领而以失败告终,被干掉的海盗头目不计其数,不仅仅有真心反对纪纲的,也有已经投靠了纪纲但纪纲不放心的。 驱虎吞狼,难道就一定要将虎留下? 纪纲不会这么做,就算最后要留下虎,也必然是一只病虎,一只没有了爪牙,可以被他肆意戏耍的老虎。 而经过这次联盟行动之后,纪纲拥有了海上发言权。 他只杀了人,却没有烧船。他原本没有船,杀的人多了,他就有了船,上百艘船,上百艘海盗船。 原本胡其三跟纪纲之间算是平等互利的一双合作伙伴,但是当纪纲手中有了上百艘的战船之后,胡其三这个“海龙王”一下子就感觉压力山大了。 一片海域只应该有一个海龙王。 一山尚且不能融二虎,遑论是两条龙呢? 所以胡其三找到了纪纲,准备把这事情商量个水落石出来。在胡其三想,纪纲他可以当夷洲岛的岛主,夷洲岛呢,好大一片地方,比黄药师那个桃花岛强了不知道几百倍。 然而纪纲却顾左右而言其他,始终不给胡其三一个准确的答复,最后胡其三被气走了,当真是被纪纲生生的气走的。 对于胡其三的离去,纪纲却表现的很热情,不仅仅让三千铁甲护送胡其三到海边,而且还让他麾下那上百艘战舰送行,那场面当真是宏大,宏大到胡其三脸色铁青、两眼发直! 胡其三怒了,可他不敢泄,至少他不敢泄在纪纲的身上。 胡其三后悔了,可他只能在心中悔,他最后悔的事就是过去太信任纪纲这条老狗了,谁知道一眨眼的功夫,老狗变成了老虎,变成了蛟龙。胡其三有太多秘密在纪纲面前都不是秘密。比如胡其三的出货渠道,一些隐蔽的藏身之所,虽然纪纲并不知道胡其三真正的老巢所在,但谁也不敢保证纪纲有没有收买胡其三的手下。 最让胡其三郁闷的是,在双方的蜜月期,纪纲给他推荐了不少人,加入到他的海盗团体当中,经过好些年的发展之后,这些纪纲推荐来的人已经融入其中,若是胡其三现在想将这些人都抽出来,那么不用纪纲动手,他这个海龙王就会变成海泥鳅,而且还有可能是一条死泥鳅! 所以胡其三只能生气,却暂时什么都不能做。 “我这里还需要很多,很多的炮灰,老弟啊,没啥好手软的,日本沿海不好抓人了,抓新罗也是一样的,男人,我需要男人!” 若是光听这最后一段,会让人联想到女王。可惜这话是纪纲对胡其三说的,他跟女王一点都不沾边,也不是基佬,他需要的是炮灰,而不是男人。 纪纲的这个要求让胡其三很憋屈,因为他也需要炮灰,即便不是用来对付大明朝廷,也要用来对付纪纲。 然而每个月,胡其三还是会给纪纲送来不少炮灰,纪纲也不挑食,不管是日本人,新罗人,大明人还是南洋的人,唔,黑鬼纪纲不要,纪纲是一个肤色控,深色和黑色他都不喜欢。 正是因为纪纲半控制着胡其三,才会让他的势力扩张的如此迅速,甚至于连跟夷洲相对的福州府,都已经开始严重关注起这边的动静。 潘厚仁有这样一个对手,还真是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痛哭流涕。 当然,潘厚仁也不知道在他大婚之际,还有个“老朋友”站在遥远的鸡笼山巅为他“祝福”,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不屑一顾吧——鸡笼山才多高啊,纪纲此人的心胸也未免格局太小了罢? 不管怎么说,结婚都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尤其是大明皇帝都亲自来参加,那就更值得潘厚仁高兴了。 所以潘厚仁的婚宴大摆了三天,皇帝都参加了,你好意思才摆一天么? 然而婚宴的香味儿还没有散尽,潘厚仁就又被人弹劾了! 说起来自打潘厚仁到京师之后,被弹劾倒成了是家常便饭,那些御史们就像是一群疯狗,疯狗咬人不是新闻,若是疯狗不咬人了,才值得大家奇怪。 这次弹劾潘厚仁的内容,是指潘厚仁不遵守“镇国将军”的规矩,竟然在外面“抛头露面”,而且还纳妾了。 真要追溯源头,那还真是朱棣的责任。堂堂一个大明皇帝成了潘厚仁老婆的娘家人,那潘厚仁的老婆岂不是就是皇亲国戚了,那潘厚仁是不是驸马了?既然是驸马,你凭什么纳妾了?别的驸马都住在宗人府,凭啥你要住在潘府,都被皇家入赘了,你还好意思姓潘么? 看着手中的奏章,还有下面联名的那些御史签名,朱棣的脸色有些难看。 “胡闹!” 朱棣已经久不在朝堂上咆哮了,他老了,也成熟了,知道自己的体力值不够让那些文臣们刷的,所以他养成了平心静气的好习惯。 然而今天朱棣真是生气了,这些文臣越来越没有下限了,竟然上书来指桑骂槐了! 是的,弹劾的是潘厚仁,可朱棣他为何要去参加潘厚仁的婚礼,不就是为了给天下人一个提醒——潘厚仁是本皇帝罩的,想要招惹潘厚仁的,都把招子放亮点! 朱棣以为大家都会买账,殊不知随着他年纪越来越大,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已经开始在为自己寻找后路了。 别看这次上奏章弹劾潘厚仁的是御史,但就朱棣却知道这些御史背后,代表的截然不同的势力。 这些人不是在弹劾潘厚仁,而是在试探朱棣的态度。 “皇上,奏章言辞虽有些不妥,但言官无罪.” “皇上,潘厚仁过于跋扈,众人皆知.” “皇上,大明律例不可废,祖宗规矩不可忘.” “皇上.” 朱棣看着满堂的文臣明里暗里都在指责潘厚仁,心中不禁冷笑起来。 冷笑之后,朱棣转过头去,看到的是朱高炽面无表情的脸,还有朱瞻基紧皱的眉头。 只有看到朱瞻基那紧皱的眉头时,朱棣心中才微微一松。对于自己那个儿子,朱棣是没有什么想法了,他早已经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到自己这个大孙子的身上,事实证明,这个大孙子好像没有让他失望。 “既然你们都觉得潘厚仁做错了,也好,那朕就下旨吧!” “皇上圣明!” 不是皇上圣明,而是文臣们的胜利。 因为在他们齐心合力之下,朱棣终于低头,要向潘厚仁动刀子了!其实在杨士奇等重量级的文臣心中,一个不学无术只会打打杀杀的潘厚仁值什么呢?再能折腾能够折腾过纪纲,纪纲都成了千夫所指的过街老鼠,他一个潘厚仁又能如何呢? 大家在意的其实是朱棣的态度。 “免去潘厚仁皇太子亲卫军总教习的职务,免除潘厚仁所有官职,只留爵位,就这样了,退朝!” “皇上.” “皇上.” 不顾众大臣的呼声,朱棣一甩袖子,走求! 满朝文武大臣面面相觑,这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 免去潘厚仁所有的官职,这个结果是在大家意料当中的,可是潘厚仁怎么还能住在潘府大院里呢,他不是应该住进宗人府么?他不是应该受到处理么?他娶小老婆的事情怎么算,他开青楼勾栏开设养生堂的事情怎么算? 然而皇帝已经走了,好像是被大家给气走了,他们纵然还有满腹的疑惑,又找谁说去? 朱高炽的脸色有些凝重,他转头看了看自己儿子,起身走了。 现在只有朱瞻基坐在龙椅旁边,皱着眉头望着那些大臣。虽然朱瞻基是皇太孙,但真正将他放在心中的大臣并不多,毕竟下一任皇上不是朱高炽还是朱高煦,总之不会是朱瞻基。 当然,也不是所有大臣都不重视朱瞻基,像夏元吉,其实就很看好朱瞻基的,其中有因为朱瞻基是皇太孙的原因,也有因为潘厚仁的关系。 “看来要去跟潘厚仁好好谈谈,他最近的锋芒是太露了一些!” 朱瞻基的年纪不大,但思想却是极为成熟的,一个人若是从小就跟着爷爷出征打仗,看惯了尸山血海,自然就会成熟的快一些。 接到圣旨的时候,潘厚仁并没有显得太惊讶,只因为早早就有人将早朝的结果告诉了他,朝中有人好做官,皇帝身边有人好传讯,黄俨这个东厂厂督也不是白干的。 “厚仁,怎么了?” 秀娘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宣旨的天使来了,她们早已经习惯是好事,然而今天却打破了他们的习惯。 “为什么会这样?”段灵玉很不能理解。 “不当官就算了,夫君仍旧有爵位吗,再说了,当个财主富家翁也不错啊!”漪梦反而是三个女人当中最淡定的一个,是因为她的家庭,还有她曾经的过往。 天使宣旨完毕之后就走了,潘厚仁一如既往的送上红包,那天使也没有装模作样,而是笑眯眯的接了红包,一言不发的离开。 “看来是最近锋芒太露了,做人难,做事更难啊!”潘厚仁送走天使之后,自言自语的苦笑着。他没有给女人们解释的太多,在他心中最重要的还是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 第450章 坐镇钓鱼 还是那句老话,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潘厚仁很快又被推上了京师城里的风口浪尖。 只不过这一次不是什么好事,几乎所有人议论的都是潘厚仁啥时候倒台,国色天香啥时候换主人。 是的,国色天香这样档次的院子,不会倒闭,只会换主人。 君不见当初的花夜不就是换了个主人么?那暖阁,虽说现在风光不再,但至少还开着门,至少还有客人,至少白玉兰还在卖弄着她的风情。 所以老话说的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又河西。 当对潘厚仁不利的消息开始在京师的坊间传播时,第一个有反应的就是暖阁。据说那白玉兰风风颠颠的笑了大半天,随后就传出话来:暖阁三日内消费五折,括弧:酒水除外。 这可是不得了的消息,自打那暖阁开门至今,啥时候听说过暖阁打折的,而且还是五折,故而紧随潘厚仁之后,暖阁打折的消息,也就成了京师里的一个爆炸性新闻。 “炒作,没想到白玉兰这老太婆也会炒作!” 对于自己不利的那些传闻,潘厚仁并不担心,不就是没有了官职么,难不成就要死人了?倒是暖阁玩的这么一手,让小婵娟匆匆忙忙的从国色天香跑来,特意告诉潘厚仁。 “今天来预定的客人几乎少了一半,妾身担心今天晚上客人都上不齐呢.” “不可能吧?”潘厚仁对此也没有多大的信心。说起来潘厚仁的企业管理学水平实在是让人有些担心,这个时候怎么能够在下属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沮丧和无力才是。 也幸亏小婵娟来见潘厚仁就是为了说说暖阁的动作,压根就没有想过要从潘厚仁这里获得精神上的支持,至于说业务上的支持,潘厚仁也就是提供一些新的曲目而已,难道要让潘厚仁去教姐儿们的姿势?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要不,妾身先回去了?” 或许是看到潘厚仁的情绪不高,小婵娟试探着问道。 “回去吧,国色天香该怎么运转就怎么运转,没事,暖阁那边先不管他,先观望一下,再说了,咱们的战场不在京师!” “战场不在京师?” 小婵娟微微一愣,像是有些不明白潘厚仁的话。 “当然不会是在京师!”秀娘恰好此时走了进来,就接上潘厚仁的话,道:“皇上都说要迁都了,一旦迁都,京师也就什么都不是了,国色天香的总店,必须要开在皇城边上!” 将勾栏院子开在皇城边上,这是何等的霸气! 就连潘厚仁在听到秀娘的话之后,都是不由得“虎躯一震”,深深为自家娘子的霸气而折服。 “大夫人来了,妾身还是先行告退吧!” 虽说小婵娟过去在秀娘的帐下听令,但如今秀娘已经明媒正娶的成了潘厚仁的大老婆,潘府的大夫人,小婵娟多少有些顾忌,毕竟春兰阁的那些日子是秀娘生命当中难以抹去的印记,能够不时时刻刻的提醒那当然是最好的。 秀娘微微一皱眉头,却是开口道:“小婵娟你说哪儿话,是不想跟看见我呢,还是不敢看见我了?好好给我坐着!” 正式成亲之后的秀娘,或许因为受到了潘厚仁的滋润,或许是解了最大的心结,总之整个人看上去有种容光焕发的感觉,因为年纪的缘故,她比潘厚仁的另外两个老婆显得更加雍容华贵,用潘厚仁的话来说,那就是高端大气上档次。 她这么一开口,加上她成亲时朱棣亲自当背景,给小婵娟的压力,那是相当的大,连忙乖乖的坐好了,头都不敢抬。 “过去,那是夫君没有告诉你,不过今日既然你来了,也该让你知道.” 见小婵娟重新坐好,秀娘也端端正正的坐了下来,开始上课。 有秀娘接手,潘厚仁倒是松了一口气,干脆从房间里退出来,也不打扰两个女人,自己在院子里走走。虽说表面上他云淡风轻,但心中对于自己被朱棣一撸到底,还是感觉颇为伤心。 没面子,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潘厚仁并不在意那些职务带来的俸禄,也不在意那些职务代表的权力,他在意的是面子,朱棣这样的决定,实在是有些伤面子啊! 可这事儿还真不好去跟他老人家辩去,朱棣不是公司老总,你不高兴了还能炒他的鱿鱼,找死啊? 所以潘厚仁只能是黯然而神伤。 “夫君,吃饭了。” 不知不觉在花园里竟然转到了午饭时间,“无所事事”的三夫人漪梦迈着细碎的步子来到花园里,将潘厚仁这个“失意相公”给找到的时候,潘厚仁正在自家花园里钓鱼呢。 花园里有池塘不假,可池塘里养的不是鲫鱼,全都是一条条上好的锦鲤,而现在,潘厚仁已经掉上来好几条了。 幸亏漪梦不是那种小户人家出来的女子,否则肯定会心疼的骂人:有没事钓锦鲤玩的么? “漪梦啊,我饱着呢,你们自己吃吧!” “夫君,你这样可不好,不就是一些不值钱的官位么,没了就没了嘛,走,咱们吃饭去!”漪梦以为潘厚仁还在沮丧当中,故而开口安慰道。 潘厚仁笑了,“你家夫君我没那么想不开,不当官就要绝食啊?放心,不会的,我只是在想点事情,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想,比较容易想清楚!” “既然是这样..”漪梦也是个聪明的女人,加上这个时代还真是少有女人强迫男人的,所以也就不再勉强潘厚仁,她原本也想留下来伺候着,可是潘厚仁强调说他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漪梦才不甘愿的离开。 “天空任鸟飞,啧啧,我的天空在哪里呢?” 其实当潘厚仁接到圣旨时,心中还真是沮丧的要命。他并不是个贪图富贵的人,但他是个有梦想的人,要完成他的梦想,需要的不仅仅是金钱。 沈万三的结局时刻都在提醒着潘厚仁,想要在这个世道生存下去,光是有钱,是行不通的。 “我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出去走走!” 是的,京师虽然是大明朝的皇城,已经是个相当规模的城市,但在潘厚仁的心中,她还是太小了,不能让潘厚仁看清楚整个世界。 “或许,应该先去北京看看!” 虽说朱棣已经准备在最短的时间内迁都,但搬迁一个皇城和搬家根本就是两回事,迁都,根本就是短期内无法完成的一个艰巨的工作。 潘厚仁自觉现在受到舆论的压迫,就连朱棣都不能够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支持,那么与其继续留在京师成为那些人的活靶子,不如暂时的避开一下。 避开其实很容易,潘厚仁唯一担心的就是留在京师的产业,会不会因为他不在,而被那些贪婪的家伙给吞没了? “老爷子,吃过了?” 正苦恼的时候,潘厚仁看见悠悠闲闲散着步过来的张兴老爷子。 “唔,吃过了。”老爷子脸上的神情没啥变化,好像他才是这潘府的主人一般,摇晃着身子来到潘厚仁身边坐下来,看了看鱼篓,又看了看潘厚仁手中的鱼竿,抬手指了指,老爷子道:“饵没了,你这是钓鱼呢,还是被鱼钓啊?” “钓鱼,也是被鱼钓!” 潘厚仁只是顺口一说,却不料张兴瞪起双眼,道:“小小年纪学什么打机锋?说吧,烦啥呢?” 感情老人家这是来开解潘厚仁来了。想想也是,正常人遇上这种事情,指不定还要寻死觅活的,潘厚仁只是不思茶饭钓锦鲤,够正常的了。 “嘿,老爷子,我也没啥烦的,只不过想出去走走看看。” “那就去走走看看呗!古人云,行万里路,如同读万卷书.” “有理!” “有理个屁!不认识字的出去走万里路就能做文章了?还不是大字不识一个!” 看着张兴瞪眼吹胡子,潘厚仁突然之间笑了,“老人家,您不是在说自己吧?”张兴年轻的时候就是个武将,据说没读过书,倒是征战过不少地方,上万里路那绝对不是问题。 “放屁,放屁,大大的放屁!” 张兴的脸色更红了,好像准备跟潘厚仁吵架,哦,应该说他们已经吵起来了。 “怎么,认为老头子我没读过书,就能够让你顺便欺负不成?来呀,放马过来!” “我啥时候说要欺负你了,你可不要偷换概念啊!” “什么概念,老子不懂!但老子天塌下来也吃得好,睡得香!不像现在的年轻人,一点小小的挫折都承受不起!” “我哪里承受不起挫折了?不就是想出去走走看看,见见世面?怎么了,你还倚老卖老了?你以为我放不开啊,我就是担心走了之后,京师里的几家店子没人照顾!” “你走了天就要塌了?你信不信你走了之后,老头子我一样能够照顾好你那几家破店子?值什么,不过就是几家店子,老头子我一句话,就算是太子都不敢给老头子炸刺!” “咦?老爷子,这可是您亲口说的哦,那店子就交给您老人家,回头我就收拾东西出发!” “我.这小兔崽子,被你算计了!” 张兴这才回过神来,好像自己是一脚踏进潘厚仁的套里了。不过以两人这么长时间建立起来的感情,在张兴的心中那是将潘厚仁当孙子看,自然也不会在意太多,恼怒之时片刻,随后他就起身,将潘厚仁手中的钓鱼竿给抢了过来,当然,也是潘厚仁乐得放手才行。 潘厚仁起身,张兴一屁股坐下来,道:“去去去,小孩子别玩老年人的游戏,这钓鱼啊,要的是耐性,年轻人不成,嘿,还是看老头子我的!” 听张兴这一语双关的话,潘厚仁脸上露出微笑,眼神里却满当当的都是感激,“那京师的事情,就辛苦老爷子了!” “光是嘴上感谢有啥用啊?酒,茶,遇上好的可不要忘了老头子!” “中!” 三言两句,这一老一小却是达成了协议。 潘厚仁的心情顿时也轻松起来,好像压在心坎上的一块石头,没了。 “啥?去北京?” “怎么,你们不想走出去看看?”潘厚仁一面扒着饭,一面笑嘻嘻地看着三个女人。 秀娘,漪梦,还有段灵玉,三个女人围坐在饭桌边上,她们已经吃过了,现在是陪潘厚仁。 “想!” 三个女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第451章 谋定而后动 或许在这个时代,只有嫁给潘厚仁,才会有这种待遇。毕竟大明还是处在标准的封建时期,女人出嫁之后,穷的没钱出去旅游,富的不准出门,一旦嫁人,就一辈子坐井观天。 这是女人无法摆脱的宿命,也就养成了“相夫教子”这句俗语。 “可是.” 兴奋之余,女人们也有些犹豫,当然,不包括性子野的段灵玉。 虽说潘厚仁不介意将三个女人一起带到北京去,然而还有很多实际的情况摆在他们面前。虽说张兴老爷子已经答应帮衬着潘厚仁照看他在京师的产业,但潘氏集团总不能交在老爷子手中吧? 即便是潘厚仁信的过张兴,可张兴能够玩得转?诺大一个商号的运作,如果不是段灵玉足够聪慧,如果不是有秀娘和漪梦在帮着出谋划策,段灵玉早就已经顶不住了! 在后世,这种情况还能花钱聘请职业经理人,可是在还没有进入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的大明朝,潘厚仁拿着银票也找不到人啊! 一看到段灵玉那张气鼓鼓的脸,潘厚仁心中也很疼。他希望自己的女人的幸福快乐,开开心心,然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好像还真是没法办到呢。 “人才啊,我要到哪里去找足够多的人才!” 其实在潘厚仁的主导之下,潘氏集团已经在开始引入了后世的人才机制,有能力者上,无能力者或者是能力不够者下。然而毕竟缺乏时间的沉淀,到目前为止,潘厚仁也没有发现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 说起来还是他运气不错,找到了段灵玉这个可造之材,但如果要潘厚仁现在又找一个来从头培养,他可没有这闲工夫,也没有这份耐性了。 “灵玉,这次就只有委屈你了,我会交代好外面的事情,你一般情况下就在家里办公吧!” 最终商量的结果,段灵玉却是要留下来的。因为潘氏集团总需要一个人来掌控,而就眼下看来,段灵玉是最合适的人选。 撅着嘴,段灵玉虽说心中感觉委屈,但理智告诉她,这样的决定才是最正确的决定,不能因为一时的高兴而将自家夫君的事业给毁了。官,当不成了,要是连潘氏集团都出了问题,那潘厚仁这辈子才是真完了。 秀娘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看了看段灵玉,嘴皮子动了动,却是没有想到什么可以安慰的话。 “要不,我还是留下来吧!” 漪梦两眼忽闪忽闪的,看着潘厚仁。 “你留下来?” 潘厚仁有些不敢相信,漪梦竟然会这个时候主动提出留在京师帮助段灵玉。 “我留下来,总能帮姐姐做点事情的!她一人,那么辛苦.” “漪梦妹妹,其实你不用这样的.”对于漪梦的表示,段灵玉有些不知所措,要知道虽说大家都已经跟潘厚仁正式成亲,但在段灵玉心中,总是有些疙瘩,对漪梦的疙瘩。 “姐姐,你想啊,夫君走了,大姐也走了,你一个人在家多孤独啊?是,你白天是有事情做,可是到了晚上,你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同是女儿家,你的心情,妹妹我能体会!”漪梦说的很真诚,就连秀娘都在旁边不住的点头。 见段灵玉还想说什么,漪梦连忙抢着开口,“还有还有,我的身份虽说现在还没有怀疑,但若是在外面抛头露面,要是万一被人知晓了,说不定又是一场风波,现在夫君的情况.我们当妻子的,还是要多为夫君考虑才是。” “漪梦妹妹,倒是苦了你了!” 这个时候,作为家中的大妇,秀娘终于开口说话,她一把抓住了漪梦的双手,情真意切地说道:“过去,我跟灵玉对你是有些不对,从今天开始,咱们就是真真正正的好姐妹了!” “大姐,二姐,在小妹心中,你们一直都是最好的姐姐!” 虽然漪梦这些话在潘厚仁听来有些煽情的味道,但能够看到自己三个老婆相处的如此融洽,他心中还是高兴的。 “那今天晚上,我是不是应该留在漪梦的房间里?” 潘厚仁恬着脸,开口道。 “应该是二姐哪里!” 漪梦反对道。 虽说已经正式成亲,但一说起这个事情,秀娘的面色还是颇有些尴尬,道:“按照规定,今天晚上原本就是该在.在漪梦房里!” “不是吧,大姐,今天可是十六啊,按当初咱们的约定,夫君该睡你房里!不过既然大姐你都要跟夫君去远足了,那么让一晚上给二姐也是应该的!”漪梦笑嘻嘻的反驳秀娘。 要说这个,秀娘还真不是漪梦的对手,她嘴皮子动了动,却是没说出半个字来! “既然你和灵玉都要留下来,那我不能厚此薄彼啊.要么咱们一起睡?”这句话,在潘厚仁心中早已经幻想过无数次了,却始终没有机会,或者说没有胆子说出口,在今天这个特殊的情况下,他总算是不要脸不要皮的拼了! “好呀好呀,反正天也冷,大姐,一起吧!” “不,不了,我还有点事情,你们商量!” 秀娘实在是顶不住这一男两女的眼神,一跺脚,撤了! “二姐,你可不要学大姐啊!刚刚夫君都说了,要么他去你房间睡,要么我们三个一起.”这方面还是漪梦最放得开,潘厚仁听的那个心花怒发啊,就差抱着漪梦狠狠的亲上一口了。 “也好!” 段灵玉毕竟性格更果断一些,况且她本身就不是汉族女人,在感情方面更加的干脆,既然漪梦和潘厚仁都同意了,那她也不打算矫情! “哦也!” 潘厚仁心中响起一声欢呼,反正这屋子里也没有别人,他干脆上前,张开双臂将两个女人同时揽入怀中! 春兰秋菊,两个女人身上截然不同的香味,同时钻进潘厚仁的鼻孔当中,顿时让他像是堕入一场粉色的梦境当中。 潘厚仁是穿越者,却不是文艺青年,所以他没法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想要离开京师去北京看看,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路线的安排很重要,一开始潘厚仁没有想到这点,还是四疯提醒了他——难道要在冰雪漫天的北方徒步而行?那需要多少时间和精力才能赶到北京? 冰雪漫天当中行进,潘厚仁不害怕,他担心的是自己的仇家,比冰雪还要多。 所以他干脆选择了海路,至少在大海之上,想要找他潘厚仁的麻烦不是那么容易。 临走之前还有很多人需要去拜访,比如大哥黄俨二哥严宽,小弟朱勇和朱徵焲,还有皇太孙朱瞻基。 对于潘厚仁此时离开京师前往北京,朱瞻基表示羡慕!他也是个年轻人,也想出去走走看看,况且是北京,这个自家爷爷看好的城市,经过几年的大兴土木,如今究竟是怎么一副模样,朱瞻基真是很好奇。 “你看了之后,回来可要好好的跟我说道说道!” “那是自然,可惜没有相.哦,大哥你也不要着急,皇上不是已经确定要迁都了么?”潘厚仁也就是这么一说,谁知道朱瞻基却是发出长长的叹息,“昨天,皇爷爷跟父王又吵起来了!” “又吵起来了?” 潘厚仁真想问问,为什么要说“又”。朱棣跟朱高炽这对父子实在是欢喜冤家,不仅仅是性格不同,更是政见相左。关于迁都这个事情,父子两个已经不止一次争论,而朱高炽能够做到最大的退让,就是将已经兴建的差不多的北京城当成“二都”。 这个论点潘厚仁也听说过,他的感觉是:二都?朱高炽你才是二! 朱棣投入了如此大量的人力物力,若是仅仅为了修建一个“二都”,那他就不是明君,而是昏君!以大明朝的此时的状态,国力,需要修建什么二都么?朱高炽觉得这是他对父亲的一种妥协,其实就是中国官场上诸多怪现象的根源——和谐。 为了和谐,朱高炽觉得这些人力物力投入了也就投入了,等到朱棣百年以后,他朱高炽当上了皇帝,十年八年的不去一趟,最后大家还不是就把北京这个二都给忘了? 可是朱高炽却从没想过,修建北京城所耗费的人力物力,究竟是不是大明人民的民脂民膏?这跟后世那些官员只图政绩的官员又有何区别呢? 若朱高炽真是为大明考虑,就应该在朱棣决定大兴北京城之前,就提出强烈的反对意见,并且组织足够充足的理由,来说服自己的父亲!可惜他不敢,他即便能够找到理由,也不敢旗帜鲜明的反对朱棣,只因为那个时候朱高煦还在京师里,还受着朱棣的宠! 为了自己考虑,朱高炽不敢那样做,其结果是很难预料的。 “难不成还有人能阻止皇上迁都不成?大哥你多虑了!”对于朱瞻基的担忧,潘厚仁倒是很放心,他安慰着朱瞻基道。 “可现在皇爷爷的身体是一日不如一日.我怎么能够不担心呢?”朱瞻基这话说的已经有些露骨了,如果不是因为两人的关系,而潘厚仁又一直算是朱棣一系的话,以朱瞻基的性格,是肯定说不出口的。 既然朱瞻基都这么说了,潘厚仁觉得自己也没啥好忌讳的,开口道:“大哥你放心吧,就算.那啥,将来不是还有你么?北京城不会浪费!” “将来不是还有你么?”这句话当真是说的朱瞻基精神一振,点头称是! 可不是么,即便朱棣不能完成迁都的大业,在朱高炽登基之后终止迁都,可等到朱瞻基上位,不同样能够完成?到那时候满朝没有了反对的声音,完成起来或许更容易。 “不过我还是希望皇爷爷能够成功迁都,毕竟这是他老人家一辈子的希望!” 潘厚仁笑了。他知道,只要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么大明朝迁都这事儿是肯定要成功的,所以他也敢在朱瞻基面前神棍一把,道:“给大哥你透露个天机,四疯说他师傅飞升之前算过,迁都必然成功,嘿,大哥你信不?” “老神仙算过了?那肯定要信啊!感谢老天,感谢老神仙啊!”即便是皇太孙,对于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仍旧没啥免疫力。 说了迁都的事儿,潘厚仁也拜托朱瞻基,在这段时间里帮忙照顾潘氏集团在京师里的几处产业,更重要的是潘氏集团的运转不能断了,否则倒霉的可不仅仅是潘氏集团一家。 如今北京城、造船厂等地的原材料都指望着潘氏集团提供,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合作之后,因为潘氏集团价廉物美的原材料,这两处地方早已经跟其他供货商断绝了关系,一旦潘氏集团出现问题,就意味着停工! 第452章 大海航行靠舵手 潘厚仁出发鸟! 凭借他的面子,好吧,应该准确的说是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愣是从舟师里借了一艘宝船,还有三艘同行的战舰,组成了一个勉强算是庞大的舰队,自京师港口出发,向着北京而去。 虽说潘厚仁没法绘制出这个时代准确的地图,但大明官方手中掌握的地图已经足以支撑潘厚仁制定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路线,如今正值隆冬,北方海面也不可能有大风大浪,只是稍微显得冷了些。 当然,对于秀娘等人来说,宝船的船舱是暖和的,熊熊的火炉加上厚实的多层木板,营造出的空间不亚于烧着地龙的宅院。 况且秀娘也不是那种弱不经风的女人,就连跟着潘厚仁一起出门的三个日本小妞当中,也有两个是身负武功的。 要说难受的,还是遥遥和莲巧这两个丫头,再次出海,而且还是在北风呼啸的时节,除了在船舱里呕吐之外,这两个丫头啥事儿也做不成。 宝船破浪而行,潘厚仁跟四疯两人矗立在甲板之上,四顾风景。 其实哪里又有什么风景,不过是一片茫茫的大海。 “也不知道太平港那边的船队出发没有,我可是跟赖三说好了,要在北京港口回合的。” 北京港口,其实就是后世的天津。 天津这个城市,在眼下就是一座全新的城市,正是因为朱棣要迁都,为了保证北京城的物资需求,大型漕运,才打造出这样一座城市。 潘厚仁的第一站严格来说就是天津。虽说漕运的目标是要让货船直入北京城,可那是内河用的平底沙船之类的船只,像潘厚仁他们乘坐的这种海船,是不可能进入运河航行,会搁浅的。 对于潘厚仁的这个提问,四疯压根就没有回答的意思,他老人家正在瞑目调息,半晌之后才长长地吐出一口白气来,“好磅礴的生机气息,就是狂暴了一些!” “你在说啥?” 潘厚仁很是不满自己被忽略,瞪着四疯问道。 “道爷说的东西,你不懂!”两眼怒睁瞪了回来,四疯对潘厚仁的威胁是半点都没压力。 “鸡同鸭讲,对牛弹琴!” 一甩袖子,潘厚仁不想跟四疯继续留在甲板上吹冷风,转身进了暖烘烘的船舱当中。 因为已经正式成亲,所以此番出海在船舱的安排上也跟往日不同,潘厚仁跟秀娘一个三联套舱,三个日本小妞住一个两联的套舱,四疯自己一个舱。 “回来了?” 只要不是在自己的卧室里,秀娘总会保持着端坐的姿态,即便是在摇摇晃晃的船舱里,秀娘也竭力保持着自己端庄的仪态。 其实这个是潘厚仁最不愿意看到秀娘如此自我折磨的。虽说一个女人在必要的时候应该保持自己的仪态,可这会儿又没外人,当着自家老公的面,你有必要这么辛苦吗? “我关门!” 潘厚仁搓了搓手,刚刚从外面进来,还不是很习惯如此暖和的气息,回身关上门之后,潘厚仁这才走到秀娘身边,将其香喷喷的娇躯揽入怀中。 一开始秀娘还微微挣扎,只不过她力气实在是不如潘厚仁,加之房门都已经紧闭,唯一可能看到这一幕的只有躲在小房间里养身子的两个丫头,秀娘的身子才松弛下来。 “怎么了?” 或许是感觉到潘厚仁的心情不好,在趴伏贴上男人胸膛的同时,秀娘开口问道。 “没啥。只是觉得我朝虽然强盛,但前进的步伐还是缓慢了些。”潘厚仁的声音很是沉重,在这大海上航行之几日,他得空思考了很多问题。 大明正处在一个上升期不假,即便将来会有一两次动荡,但这种动荡并不会对大明朝的发展造成严重的影响。 但假如说让历史循着原本的轨迹向前滚动,潘厚仁就觉得自己的穿越变得毫无意义,一点建设性都没有。可是要想将历史的车轮转动一个方向,虽说潘厚仁已经努力,但现在看来这种努力仍旧是显得非常的苍白,苍白到他自己都有些沮丧! 一个社会的进步很难仅仅依靠某个方面的突破! 轻轻地拍打着秀娘那提琴般的脊背,潘厚仁低声道:“你这是何苦呢?何必如此倔强,没人会说你半句话的.” 乍一听这话有些没头没脑,但夫妻之间不就是这样么,所谓的心有灵犀,不就是能够没头没脑? 秀娘的眼眶有些润,她保持着趴伏的姿势不动,低声道:“我也累,可咱们家,家大业大,你现在有三个老婆,三个妾,我为首,你说,要是我不表示出一个姿态来,那么她们还能老老实实的么?厚仁啊.” 翻了个身,秀娘此时姿态全无的躺在了潘厚仁的双腿之上,两眼润泽的凝视着她的小男人,是的,潘厚仁比秀娘小,而且不止三岁。 “我知道你很辛苦,你想要的,我不懂!” “不,你懂的!” 潘厚仁咬了咬牙,他不愿意看见秀娘这个样子。要说几个女人当中,或许就只有潘徵徵这个小丫头跟在潘厚仁身边的时间能够超过秀娘,但对于潘徵徵,潘厚仁更多的是怜,对于秀娘,更多的是畏。 在潘厚仁还小的时候,秀娘就以一个姐姐的身份出现,甚至在很多时候代替了父亲和母亲的角色在照顾潘厚仁。如今两人成亲,睡在一张床上,潘厚仁却无法阻止自己对秀娘那种“亲情”,他必须在别人面前坚强,却只会在秀娘怀中软弱。 每个男人都有软弱的时候,而软弱的对象,却只有他最信任的人。这个道理秀娘说不出来,但她却懂。 “你懂的,秀娘!虽说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明子民,但我想的更多,我希望我,你,还有我所爱的人生活的更好!” “值得么?” “值得!秀娘,我们会有孩子,我们会有孙子,你知道潘家为什么会姓潘么?” 潘家为什么会姓潘?那是因为沈家被毁了。沈家为什么会被毁了,那是因为只有钱,没有权! 潘厚仁掌控的潘家正在循着沈万三走过的道路前进,原本已经走的有些不同了,但是现在官职被撸,对于潘厚仁来说,就显得有些危险,至少在很多人看来,潘厚仁是危险的。 “厚仁,我知道,我都知道!所以我要将家里管好,不让你有顾虑,我努力做出大妇的姿态,虽然累一些,但是值得!”秀娘眨了眨眼睛,眼泪终于忍不住流出来。 “回房间吧!” 潘厚仁将秀娘抱了起来,向着房间走去,正要进屋的时候,小房间的门响了。 “少爷,大夫人.” 脸色苍白的瑶瑶出现在门口,她的头发有些散乱,显然是今日还没有打理过自己,看着潘厚仁公主抱着秀娘,瑶瑶先是一愣,随后脸上露出笑容,只是因为身体不适的缘故,这个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放我下来!” 秀娘俏面一红,以她的性格,当真是受不了在丫鬟面前跟潘厚仁如此亲热,虽说这个丫鬟一直都是她的身边人。 可惜潘厚仁像是压根没听到秀娘的话一般,双手仍旧紧抱着,问瑶瑶道:“怎么了?” 瑶瑶当然是回没事,转身就告退钻进小船舱里关上了门,潘厚仁耳力好,却听到里面传来两个女人的笑声。 “这两个丫头啊,是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还不是你做的好事!”秀娘脸上的红霞此刻并没有散去,反而是越来越明显,毕竟现在是大白天,而她却被潘厚仁抱着怀中,这种行为,是不是有伤风化了? 可惜在潘厚仁的脑子里没有这种说法,他将秀娘抱进房间,正准备跟女人好好温存的时候,脚步声和敲门声同时响起。 “老子要去打她的屁股!” 虽说门外的人没有开口,但从脚步声潘厚仁可以判断,正是刚刚昙花一现的瑶瑶,真不知道这丫头想要干啥,难不成想跟大夫人一起来次双飞? “啊!” “你给少爷我进来!” 潘厚仁将门拉开一条缝隙,探囊取物一般把站在门口的瑶瑶给提溜进屋,脚尖一点就把门给关上了。 “少爷知道这段时间闲置了你,今天就好好的满足满足你这个.咦?你这是什么表情?” 看着瑶瑶脸上露出的苦笑,潘厚仁终于感觉,自己好像判断错了什么。 “外面,四疯道长在外面.” “我擦!” 也就是只有四疯了,整个舰队里只有四疯才能行进之间让潘厚仁听不到半点声音。 “四疯,要是没有正当的理由,我今天就跟你拼了!”潘厚仁稍微整理衣服之后冲出房间,对着正站在房间中央的四疯怒吼! “有人跟踪,你出来看看!” “跟踪?” 潘厚仁心中的怒火瞬间就灭了! 这不是在大街上,前脚后脚转弯抹角,这可是在茫茫大海之上,与其说是跟踪,就不如说是赤果果的进攻! “怎么回事?” 来到甲板上,潘厚仁很容易的就看到那几艘分明不是普通货船的战舰。品字型向着宝船冲过来的这支舰队显然早已经发现了潘厚仁这方的存在,人家就是冲着他们来的。 “爵爷,好像是.”站在潘厚仁身边的舟师将领舌头好像有些打结,潘厚仁知道这个叫卢林的家伙不是天生的结巴,也就说是,他很紧张。 “是啥?瞧你的熊样,别忘了咱们这是宝船,一般的战舰可是咱们的对手?”潘厚仁这话倒是不假,这艘宝船本就是大明舟师在编的战舰,不仅仅足够坚固,而且各种战斗设备一样不缺。 真要是发生海上战斗,未必就会吃亏。 “他们.是海龙王的舰队.”那卢林终于稳定了情绪,转头望着潘厚仁说道。 “胡其三的人,怎么,他们现在胆子已经大到这种程度了么?” 虽说潘厚仁早已经猜到来者可能是海盗,但他没想到竟然是胡其三的舰队。这次前往北京虽然是潘厚仁自己的意思,但在出发之前潘厚仁跟朱棣也有一次私下的商量,为了不影响潘氏集团的利益,所以朱棣给了潘厚仁一个“公干”的名头,巡视北京城的修筑进度,不然潘厚仁又怎么能够名正言顺的从舟师“借”了宝船和战舰呢,那些文臣们正在找潘厚仁的岔子,他若是没有“巡视”这个名头,怕又会被套上个“公器私用”的罪名了! “看旗帜没错了,末将,末将去通知各舰准备!” 第453章 海上遭遇海龙王 卢林咽了一口唾沫,刚才他确实是紧张,但大明舟师向来是训练有素的,即便卢林率领的这支舰队已经很久没有进行过真正的海战,但底子还在,等到大家回过神来,倒也不是不畏惧对方的那几艘船的。 近了,近了。 不是卢林不想让舰队快一些,实在是宝船太大,大船有大船的好处,也有坏处。比如在提速上,是远远不如小型战舰的。当然,拱卫宝船的三艘战舰速度肯定快,但他们的任务就是保驾护航,这个时候要是跑了,那就永远回不去大明了。 “爵爷,对方在打旗语,说要.” 除开发布命令必要的情况之外,卢林一直守在潘厚仁的身边,他也想劝潘厚仁先进船舱里,可惜他的话没用。 潘厚仁穿越来了之后还没有真正经历过海战,这次机会他怎么也不会轻易的放过,至少要开开眼吧! “咱们的火枪手都准备好了?” 别看潘厚仁现在是无官一身轻,可这次前往北京朱瞻基仍旧从神机营里抽调了一批精锐,带着最先进的火枪,作为保卫力量随行的。 “火枪手,有用么?” 卢林微微一愣,他是舟师的将领,对于神机营的变化并不是很清楚,在他的记忆当中,海上作战时,火枪这种武器的作用实在是不大。 转身瞪了卢林一眼,潘厚仁命令其立刻去通知火枪队,做好战斗准备。 “这爵爷就是个外行嘛,都说是火枪了,还能下海?一个浪头打过来,全成烧火棍了!” 口中嘟囔着,卢林还是只得去通知宝船上的火枪队,其实这个事情不应该让卢林去,只不过现在潘厚仁开口了,他是不得不去。 “不像是要进攻啊!” 四疯一直站在潘厚仁身边,他的眼力不输潘厚仁,在这个距离上,两人已经能够看清楚来的几艘战舰甲板上的人影。 “不进攻,难不成是来谈生意的?”潘厚仁微微一笑,他也看出来了,那些船上的人显得很松弛,丝毫没有战斗前的那种紧张举动。 火枪队排着整齐的队列出现在宝船的甲板之上,而卢林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他时不时的瞅一眼那些火枪,好像是看到一件稀罕的物件。 对于卢林来说,这些火枪还真是稀罕的物件,如果不是因为潘厚仁要去北京,这些火枪此时还处在保密阶段。 “老卢,嘴巴闭紧点,对你有好处!过来看看,他们打出来的是啥意思?” 虽说现在还没有正式发明旗语,但在海上航行的人,早已经是约定俗成了一些固定的词汇,潘厚仁不懂,可是卢林懂。 “他们说,要咱们停航,要跟我们谈判。”卢林脸上的神情更是惊讶,一群海盗,要跟舟师谈判,谈什么,谈投降么? 对于卢林来说,宁愿相信老母猪会上树,也不会相信胡其三会投降,堂堂的海龙王,除非是大海干了,否则怎么可能投降呢! “爵爷,您看这个事情.” 谈判有可能是个圈套,万一海盗还有其他伏兵呢? 潘厚仁在这一刻也是陷入沉思当中。茫茫大海之上,他们就是一支孤军。假如是在岸上,又没有秀娘等人在身边,潘厚仁跟四疯两人可以无所畏惧,然而眼下的情况,真是让潘厚仁有些纠结,万一是个圈套,能不能全身而退? “减速,慢行!” 经过一番思虑之后,潘厚仁最终下达了这个命令。不停船,那是因为宝船一旦完全停止之后启动很难;减速,是为了看清楚胡其三那些狗贼究竟想干啥! 严格说起来潘厚仁跟胡其三之间并没有深仇大恨——别忘了,潘厚仁现在已经不是朝廷命官了,在他面前摆大道理没用。 相反,潘厚仁对于胡其三还是很有兴趣的。大明朝跟日本方面签订的协议就是要剿灭东海洋面的海盗,其中最大股的势力就是胡其三这一拨,在能够保证性命安全的情况下,潘厚仁倒是很有兴趣跟胡其三交涉交涉。 海盗船赶上来了。虽说潘厚仁的舰队没有抛锚,但船速降低就给了双方一个并肩同行的机会,而在合适时候,对方最大的那艘船上,也亮出了一张大大的番子,上书一个巨大的白底红字:胡。 “真是胡其三来了。” 潘厚仁跟四疯对视一眼,倒是那卢林,在旁边紧绷着一张脸,屁都不敢放一个出来。 “嗖!” 一根没箭头的羽箭从对方船上射了出来,若不是看到那船上甲板上都没几个人影,这种举动定然会引起潘厚仁这边的还击。 羽箭上裹着一封书信,相比起来这种方式比隔了几十丈距离大吼大叫来的好。 信,是胡其三写给潘厚仁的。潘厚仁心中很有些奇怪,这胡其三,是如何知道他要经海路前往北京的? 这个点上也不是个计较的时候,将信展开看了看,潘厚仁冲着胡其三的座舰挥了挥手,然后命令卢林,再减速等候! “再减速的话,就要下全帆,宝船可是会慢慢停下来的!”看样子卢林很反对潘厚仁的这个决定,但在潘厚仁两眼逼视之下,卢林只好是叹着气,去执行命令。 虽然宝船逐渐停下来,但三艘战舰却不敢停,只是绕着宝船转圈圈,时不时的跟胡其三的船相错而过,倒是有些相安无事的味道。一方面是朝廷的舟师,一方面是海上的海盗,双方这种关系,还实在是让人感觉颇为诡异。 “让你们老大乘小船过来!” 潘厚仁实在是没耐烦心跟胡其三磨叽,虽说看样子胡其三是想邀请潘厚仁去他的座舰聊天,但潘厚仁自问还没有那个毛胆——人家可是海龙王啊,他潘厚仁是啥?顶天就是个二等伯,差距太大,太大了。 “我们老大请爵爷过来!” 对方的水手扯起喉咙回答潘厚仁。 如是来来往往了三五次之后,潘厚仁彻底没了耐性,手一挥,对卢林道:“扬帆,咱们走!这小子不把村长当干部呢!” 虽说卢林不懂“村长”是什么级别的官员,但潘厚仁让他扬帆起航的命令,他是期盼已久,正中下怀。当即,卢林美滋滋的去传令去了,他要亲自监督那些水手们,以最快的速度将宝船动起来,否则万一那些海盗要整幺蛾子,停住不能动弹的宝船,那就是最好的活靶子! 看到宝船的举动,那胡其三的座舰上忙乱起来,显然是因为太出乎他们的意料了,照理说即便双方都不信任对方,那也可以隔着大海吼嘛,反正也不会有外人听见。 海盗又怎么能够体会朝廷官员间的勾心斗角呢,若是大家都扯开喉咙吼,万一有什么消息传出去了,到时候倒霉的肯定是没人权的海盗。然而因为潘厚仁的举动很坚决,所以海盗们也慌了神,纷纷跑去汇报给老大听。 “潘厚仁这下子要溜了?” 胡其三在座舱里,面前跪着两个异族少女,身边摆着美酒,然而他脸上却没有半点享受的神情,相反,有些紧张。 “怎么会这样!” 听到属下进来汇报,胡其三有些怒了! 他可是堂堂的海龙王啊,而潘厚仁,顶多就算是个勋贵,邀请他上船来说事情那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在大海上,他海龙王的面子谁能不给? 往常他大旗一挥,视线内所有船只无一不落帆等候,没有他点头,谁敢升帆?当然,这个可不包括朝廷的舟师。 “我们过去!” 片刻之后,胡其三一拍椅子扶手,霍地一下站了起来。 “龙王,三思啊!” 胡其三这么决定,当下就有人反对,甚至有人跪了下来,请胡其三不要做这种冲动的事情! 胡其三不傻,他心中也不愿意冒险登上宝船,但如今的局势,逼得他只能这样做!或许在别人心中他还是海龙王,但是南有纪纲的压力,北有日本和大明朝达成的清剿海盗协议,胡其三心中明白,这一次玩的有些大了。 虽说手下们一个二个的都在阻止,但胡其三的动作很麻利,三五下就点齐了人手,放下了小船。 小船是人力划动的,启动起来的速度很快,同时这边也通知了,说海龙王马上过去,登船! “等等他们!” 接到这个信号,同时看到小船下水,卢林又不得不按照潘厚仁的要求,重新落帆。 “真是麻烦啊!这个胡其三,怎么不去死啊!”卢林心中在诅咒,可惜当着潘厚仁的面他就不敢说出半句话来。 几个壮汉整齐划一的划桨,那小船就如同利箭一般在浪尖穿梭,以极快的速度到达宝船边上。 “哗啦!” 几条长长的火枪凑了过来,胡其三抬头看了一眼那一排黑洞洞的枪口,不由得暗暗叹了一口气,随后大声道:“海龙王胡其三拜访潘爵爷!” “潘爵爷有请海龙王!” 礼尚往来,就是要有礼有节。 卢林一嗓子让宝船上的水手们开始收拢那小船,因为宝船高大,故而在建造的时候就专门设计了方便小船上下人的舷梯,胡其三带着三个高大的手下顺着舷梯登上了宝船。 “第一次啊,不容易!” 站在宝船平坦的甲板上,纵横大海多年的胡其三却是发出一声长长的感慨! 他是个海盗头子,一生以海为家,对船的苛求超越常人。宝船,代表着大明,或者说代表着这个时代最高的造船水准,可以说,胡其三做梦都想拥有一艘宝船! 然而这是个不现实的幻想,宝船属于是大明的战略级武器装备,直属皇上统管,即便是当初纪纲权势滔天的时候,仍旧不敢将宝船弄一艘出来,当做礼品送人,或者是卖给胡其三。 故而今日登上宝船,那种一览众山小的感觉,让胡其三情不自禁的发出感慨来! “你若是想要这样一艘船,也不是不可以!” 潘厚仁的声音响起,在四疯的陪同下,潘厚仁面带微笑地走向胡其三。虽说他从未曾见过胡其三,但观其外形,还有气势,潘厚仁自觉八九不离十。 “潘爵爷?果然是一表人才,年轻有为!”胡其三一拱手,整理起情绪向着潘厚仁走了过去。 卢林这个时候连忙横跨一步,挡在了潘厚仁面前。 “卢将军,无妨,请海龙王进仓一叙,茶还是酒?”潘厚仁显得很是欢迎,虚邀之后就在前面带路,领先进入了船舱当中。 这里当然不是潘厚仁跟秀娘的私人船舱,上茶的也是船上的水手,而不是丫鬟。 虚伪的寒暄之后,潘厚仁两眼死死地盯着胡其三,道:“海龙王辛辛苦苦的将本爵在大海之上拦下,不是仅仅讨一杯茶水喝吧?” 第454章 敌我交易 胡其三苦笑,潘厚仁这话说的他好像是一个乞丐似的,讨一杯茶水喝?什么茶如此稀罕,他海龙王一家积攒下来的宝库里,要什么茶叶没有? “潘爵爷啊,小人在这里也不兜圈子!大家都知道潘爵爷是个厉害人物,去一趟日本,就让咱们这些海上扒饭吃的仓皇不已啊!” “哦?” 潘厚仁抬了抬眉毛,像是在听天书一般,“我有那么厉害?不是吧,堂堂的海龙王你可不要乱讲话,联合清剿海盗那是大明朝廷跟日本朝廷达成的协议,区区不才,代表皇上在协议书上签了字而已!” 有些功劳要抢,有些功劳,就需要推。 这时候潘厚仁就在推,而且必须要推得很有技术含量。 “该死的,谁不知道这就是你达成的协议?现在还在老子面前装模作样!”胡其三心中实在是恨极了潘厚仁,但人在屋檐下,该低头就得低头,他只能是陪着笑,道:“可不是么,现在谁不知道潘爵爷的赫赫威名啊,咱们这些海上讨饭吃的,一个二个可都是巴不得能够在海上跟潘爵爷见上一面,送上点心意!” “胡其三,你这是在威胁我?” 潘厚仁脸色变了,话语也冷了,眼神更是凌厉! “这家伙年纪不大,眼神却是犀利的很啊!不简单,当真是不简单!”胡其三被潘厚仁两眼一瞪,竟然有些心慌! 要知道他在这片海域也算是一言九鼎之人,统领着不少人,也杀了不少人,照理说积累起来的气场普通人难望项背,然而在潘厚仁面前,他竟然感觉自己有些心虚? 那潘厚仁不过就是个勋贵,究竟是从哪里积累的这种心境?胡其三想不通! 其实想不通也很正常,若潘厚仁不是个穿越者,也无法有这种心境,死都死过一次的人了,心态自然非同常人,况且经历过后世那种混乱不堪的年代,潘厚仁的心境又是这个时代的人能够体会的? “没有,小人岂敢威胁爵爷?这都是大家伙儿的真心话,真心话!” “本爵旱鸭子一只,在大海上碰见你们这些海上蛟龙,哪里还有半点活路?指不定此时你那些兄弟就拿着凿子在凿本爵的坐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潘厚仁的语调猛然提高,让那胡其三虎躯微微一抖,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小人这是存了心来拜会爵爷的!这个,这个还请爵爷笑纳!” 胡其三一挥手,站在门口的一个手下就踏步上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牛皮纸包裹的信封来。 看包裹紧密的程度,还有信封的厚度,潘厚仁心知那是银票! 虽说潘厚仁没有伸手去接,但胡其三愿意带着银票来跟潘厚仁谈,就证明他确实没想过要暗算潘厚仁——银票一落水,可就彻底的没了,水性再好也是白搭! “本爵不受贿!” 潘厚仁脸上神情一本正经,当那胡其三尴尬着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说时,潘厚仁又莞尔一笑,道:“不过把你的银票揣在我的怀中,可以保证我的安全,我就先揣着吧!” 说着,潘厚仁伸手将胡其三双手托过来的信封给接了过去,也不重新将牛皮纸包上,就那么塞入怀中,随后又招呼胡其三坐下。 潘厚仁收了钱,胡其三好像是松了一口气,重新坐下之后,双方的气氛好像一下子变得融洽起来。 “胡老哥今天就是专门给我送护身符来的?” 潘厚仁的话让胡其三有些哭笑不得,明明是收了银票,却非要说成护身符,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潘厚仁这样不要脸的! “当然不是,当然不是!小人今日斗胆求见爵爷,只求爵爷能够给小人指一条活路。”胡其三拱手鞠躬,姿态放得极低,像是潘厚仁的小弟一般。 “不懂,完全不懂!坐,坐着说话!”潘厚仁摆摆手,胡其三也只得坐下,面色很是苦恼,他最担心就是潘厚仁装疯卖傻,如果潘厚仁表现得很贪心,再多的钱他也愿意出啊! 跟大明水师作战,是胡其三最不愿意发生的事情,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等到郑和舰队不在的时候,才出来猖狂活动。 如今大明朝廷跟日本达成协议,要清剿海盗,不仅仅是对胡其三手下的活动范围进行了限制,同时也等于是断了这些海盗的一条财路——不能掳掠人口进行买卖,让这些已经习惯了海盗们怎么赚钱生存? 零零碎碎的说了半天,胡其三像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言语之间不但要想方设法的把情况说清楚,还要考虑到潘厚仁的反应,幸亏这期间潘厚仁高踞软卧,品茶磕瓜子,像是在听评书。 “就这些?” “就这些!” 胡其三心中其实很憋屈,这辈子他还没有这般跟人说过话,尤其是面对一个朝廷的勋贵,如此低声下气的,真是感觉憋屈得很! “不能活动就别活动嘛,不能掳人,哦,这个本爵该怎么跟你说呢?虽说本爵也很不喜欢日本人,但是本爵总不能说让你随便掳吧?当人口贩子不是个高尚的职业,像本爵这么有品德的人,眼睛里怎么能揉沙子呢!” “潘爵爷,你这是.” 胡其三怎么知道,他口水都说干了,结果换来的只是潘厚仁不痛不痒的回答。大明水师已经在开始行动了,舰队不定期的出港巡逻,为日本舰队护航,同时打击看见的海盗船,这些消息传到胡其三耳中,不啻是一声又一声的警钟! 海盗就要有海盗的觉悟,别想着跟正规水师打硬仗,那不是海盗,而是海军! 故而胡其三趁着这次潘厚仁出海找上来,目的就是希望能够通过潘厚仁,找到一个解决问题的方式。 可潘厚仁这种兜圈子的方式让胡其三很生气。 他的怒气,潘厚仁也看出来了。 “你们都出去吧,我跟胡老大私下说两句!”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观察,还有过去收集到的资料,其实潘厚仁心中也不轻松。就是这个胡其三,保护着纪纲逃离了大明朝廷的追索,在夷洲岛站稳了脚跟,如今还建立了水师。 就是这个胡其三,称霸东海多年,家传的行当在他手中被发扬光大! 要说这胡其三是个简单人物,打死潘厚仁都不信!今日胡其三能够在最后关头当机立断上船来跟自己见面,就证明此人确实不简单! “胡老大.”等所有人,包括四疯都离开船舱,舱门紧闭之后,潘厚仁终于坐直了身子,两眼死死地盯着眼前这个四十岁的男人。 “小人在,还请爵爷明示!” “你跟纪纲的关系很好?” “这..不瞒爵爷说,过去很好!” 这话胡其三回答的是可圈可点啊,就连潘厚仁都禁不住点了点头,才道:“那现在呢?” “现在,就看爵爷您的意思了!” “孺子可教也!” 可怜胡其三四十郎当的一个大男人,却是被不到他年龄一半的潘厚仁老气横秋的说“孺子可教”,如果不是在潘厚仁的船上,胡其三一定会跳起脚来怒吼! “本爵很讨厌纪纲!你应该知道,纪纲对本爵也没啥好态度吧?” “知道,小人知道!” “听说现在纪纲在夷洲岛混得是风生水起?怎么,你们之间关系紧密啊?” “小人.曾经帮过纪纲不少,不过那厮就是个忘恩负义的畜生!”胡其三狠狠的啐了一口唾沫,黄绿色的浓汤在光亮的地板上很是打眼,潘厚仁皱眉盯着那浓痰,显得很是不悦,“随地吐痰.那是要罚款的!” “罚.款,小人认罚,认罚!”胡其三脑子也转的快,连声应承下来。 “且不说你跟那纪纲之间的关系,我来问你,若是让你们攻打夷洲岛,你有几分把握?” 直到现在,潘厚仁才将心中话说了出来。 驱虎吞狼,这可是兵法中的上上之策,当然前提是要驱的动虎,还不怕被虎给咬了! 胡其三脸色很难看。 人为啥要犯罪呢?因为犯罪往往可以获得利益,越是利益巨大的犯罪行为,就越是容易引人趋之若鹜!而利益能够带来物质享受。故而实际上,犯罪份子贪图的往往就是物资享受。 一个贪图物质享受的人,又岂会甘愿送死呢? 攻打夷洲岛,若是胡其三麾下倾巢而出,应该问题不大,但损失必然严重!一旦真正攻打,最终的结果怕是胡其三再也不是什么海龙王,而是一条死泥鳅,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胡其三岂会愿意? 再说了,就算胡其三愿意,他麾下的那些海盗们都愿意么?能够活着,谁乐意去送死啊?又不是傻子! 所以在慎重考虑之后,胡其三摇了摇头,“小人手中没有那种绝对压倒性的力量,除非.” “除非什么?”潘厚仁转头问道。 “除非爵爷能够给我们提供足够多的宝船!” “放肆!” 潘厚仁身体不动,口中却是发出一声怒喝!他愿意跟胡其三谈,是看在大家都是汉人的份上,不想大动干戈,最好胡其三能够借着消灭纪纲这个功劳,顺利的归顺大明朝廷,那就是最完美的结局。 然而现在看来,胡其三确实是一只老狐狸,不完全否认的同时,却又狮子大张口! 宝船,那是大明朝的战略级武器装备,岂是轻易示人的?别说是送给胡其三这个海盗,就算是借给胡其三也不成。 胡其三面色不变,两眼只是望定潘厚仁。 “不瞒胡老大,本爵手中都还没有一条宝船,怎么滴,胡老大还想走到本爵前面去不成?”潘厚仁像是变脸一般,刚刚满脸的怒容一瞬间又变成了微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有足够强大的水上力量,小人无法跟纪纲硬拼,他发展得太快了!” 这是胡其三的心里话,同时也是他的条件。 “这样啊,那不如胡老大还是继续做纪纲的朋友,如何?”潘厚仁皱眉想了想,片刻之后眉头就舒展开来,他起身,走向胡其三,像是经年的老友一般,轻轻地拍打着胡其三的肩膀,面带微笑的说道。 胡其三怎么来的,就怎么走的,潘厚仁没有对他挥手送别,他也没有留在潘厚仁的坐船上一起吃饭。 像是一场虚幻的场景般,海盗船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当中,宝船六根主桅挂上风帆,缓缓启动。 第455章 北京风光 “今天天气真好,啧啧,我怎么一睡就睡到这个点上了,卢将军,今日可有啥特别的事情发生啊?”几乎是等到胡其三的船只消失,潘厚仁才从船舱里走出来,正好卢林还在眺望远去的海盗船,就开口说道。 那卢林本也是个机灵鬼,当即晃荡着脑袋,连声道:“没有事情,爵爷,今儿咱们是顺风顺水,一点事情都没遇上哩!” “那就好,不过下面的兄弟们也都要挨着问问,若是谁看到稀罕事情,就让他来讲给爵爷我听听!” 拍拍卢林的肩膀,潘厚仁带着满面的微笑,走了。 天津卫,天津卫,这个称呼其实就说明了天津城的开端,就是个卫所。 宝船经过十多天的逆风航行之后,终于缓缓的停靠在刚刚落成不久的码头上。 这还是天津港第一次停泊宝船,如果不是接到通知的大明卫兵将港口彻底封锁,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来看看这条“遮天的大船”。 因为宝船引起的轰动,以至于潘厚仁等人不能立即下船,原本他就是来视察一下北京城的情况,如果说闹的满城风雨,好像就失去了“明察暗访”的意义。 又不得不在船上待了一天,等到外面的人热情冷却之后,潘厚仁才带着自己的夫人丫鬟,很低调的下了船。 刚刚走进港口区域,一张熟悉的面孔就带着讨好的笑容,向着潘厚仁而来。 “东家!” “哟,赖三,你这身鸟毛倒是挺好看的!” “东家,这不是鸟毛,是貂毛,小的也给东家您,还有东家奶奶准备了,上好的长白山貂毛呢!” 赖三的确是个来事儿的人,他身上穿的是灰白花貂毛,给潘厚仁准备的却是纯黑的上等貂皮衣,而给秀娘准备的,却是通体雪白,难得一见的银狐貂皮大衣。 港口风大,潘厚仁等一下船就感觉冷得刺骨,披上赖三送来的貂皮大衣之后,顿时感觉暖和了不少! “看来你已经到了好些时日了?” “可不是么!东家您真是神算啊!”赖三向来是不吝马屁,不要钱的送出一个又一个,马车也是他准备的,只是没想到潘厚仁身边竟然这么多女人——算来算去,赖三还是少算了三个日本小妞! “直接去北京城,晚上就在马车上过夜,没问题吧?” 此时的天津跟后世完全没得比,就算潘厚仁不想走,恐怕整个天津也找不到一家够档次的旅店让潘厚仁等歇脚。 所以潘厚仁的意志,就是赖三的方向。他当即点头安排,七辆大马车,罩着厚厚的棉布,就在夜色当中缓缓而行。 对于瑶瑶和莲巧两个女人来说,马车的摇晃都比海上那种起落舒服的多,也有了精神,吵着要来服侍少爷夫人,最后还是被秀娘给撵回了自己的马车。 不消说潘厚仁跟秀娘乘坐的马车是车队里最大最豪华的一辆,里面宽敞的不像样,即便是后世的房车怕也不过如此。也幸亏天津是京杭运河最重要的码头,为了保证物资运输畅通,从天津到北京的道路被朝廷修筑的是既宽敞又坚固。 “下雪了!” 听到外面簌簌的声音,潘厚仁掀起车窗帘子的一角,借着火把灯笼的光芒,正好看见漫天飘飘扬扬的雪花。 “我瞧瞧,真美.” 秀娘一直生活在南方,很少看见这般的大雪,京师也好,昆明也罢,即便有雪,那也是如同粉一般的景象,那有这种鹅毛似的风光! “别看了,冷,明儿起来更漂亮!” 潘厚仁阻止秀娘一直看下去,那一股股钻进马车的冷风就连他都有些顶不住。 从天津到北京不过就是一个晚上的路程,虽说潘厚仁不知道赖三这小子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车夫,总之感觉马车还算平稳,等到天亮的时候,人就已经在北京城外了。 “东家,到咯!” 赖三的精神头不错,身材还算高大的他站在雪地里,已经完全没有当初那个码头小瘪三的半点影子,活脱脱就是个成功商人的造型。 这貂皮不是丝绸,即便是纯粹的商人穿了,也不会让人拈出半点错漏来。 当初朱棣被封为燕王的时候,王城就是北京城。那时候的朱棣没想过自己有入主天下的机会,所以经营起自己的王城来,也是下了一番功夫。 故而在城墙等防御战争设施方面,如今的北京城跟当初的燕王城相比,仅仅是加高、加宽了一些,很多地方用的还是原本城墙的基础,只有个别地方为了扩张城市容量,畅通河运,才将城墙推倒,重建。 而潘厚仁现在所处的位置,正好就是重建的城墙和城门。 城门还没有正式取名,这个得等到皇上来御笔钦点,容不得人染指,故而北京城里的人都暂时将其称为东门,只因为正对着东方的天津卫,所以叫东门。 宽阔的,深不见底的护城河,高耸敦厚的城墙,还有一人粗细的绞索,潘厚仁瞅着眼前这座雄城,心中忍不住感慨连连! 终于来了,终于见到北京城了! 作为一个华夏男儿,对于北京城本身,就有着一种莫名的情愫,无关爱恨,只因血脉! 从现在起,到几百年之后潘厚仁曾经生活过的那个后世,北京,就代表着华夏,代表着几千年的文明!而今潘厚仁终于可以走进北京城,他心中又岂能不激动呢? 然而他的心情,其他的人是无法体会的,所以他们只能默默注视着仰望城门的那个背影,默然无语。 在潘厚仁眼中,这是座全新的城市,但在他的脑海里,这座城市却是在一直不停的演变当中,她经历了繁华,也经受了创伤,无数次毁于战火,又无数在战火当中浴火重生。 这就是潘厚仁眼里的北京城,其他人眼中就是城,而潘厚仁眼中却不同,这不是城,而是华夏历史的见证者! “走吧,进城!” “好叻,进城!” 潘厚仁一声令下,众人重新回到马车之上,车轮粼粼,碾压着皑皑白雪,向着北京城的东门而去! 经过城门口的时候,自然有卫兵要来询问,既然作为将来的都城,卫戍部队是早就已经配备齐全了的,明晃晃的刀枪剑戟,整齐划一的黑色铁甲。 亮明身份,顺利过关,马车入城之后继续前行,那赖三穿着一身裘皮却骑着一匹大马,颇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 “东家,在北京城咱们住哪里?可要小的先行安排?” “这个你且不用操心,我心中有数,瑶瑶,还不去张罗?” 休息了一个晚上,瑶瑶这丫头精神好了不少,听到前面马车里传来少爷的声音,连忙答应着,就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冲那赖三招手! 别看瑶瑶只是个丫鬟,而赖三是潘氏集团太平港的总负责人,宰相门前七品官,那赖三在瑶瑶面前,还真是半点迟疑都不敢有,放慢马速就跟瑶瑶走了个齐头并进。 “去南北胡同,第三个宅子就是咱们家!” 瑶瑶的话倒是简单,却忘了赖三也是初来乍到,根本是一抹两眼黑。幸亏他找的车夫倒有个是老北京人,把地名一说,就知道具体的位置。 “东家啊,那地方可是确定的?那地方可是不寻常啊,一般人住不了!”车夫这是跟赖三说话呢,他叫赖三是东家,却不知道赖三的东家还在前面那辆超级豪华的马车里呢。 “那是自然,我的东家,能是寻常人么?嘿,要不是东家要求保密,说出来,可是要吓死你!”赖三的脸色颇为得意,甚至与有荣焉,潘厚仁躲在车厢里,耳朵尖,对着秀娘笑骂那厮恬不要脸。 北京城虽大,但如今人少,道宽,又是春节时分,马车一路畅通,倒是没花多少功夫就到了南北胡同里。 胡同这个称呼其实源自元朝,而北京城原本就是蒙元的帝都,虽说时间不长,但是这里生活的人早已经习惯了“胡同”的这个称谓,一直是延续到了后世都改变不了。 潘厚仁在南北胡同里的这个宅子占地可不小,而且距离皇城就只有几条街,假若将来潘厚仁要早朝,也可以比其他大臣们起来的稍微晚那么一点点。 “这地盘可是贵了,留给儿孙,等到后世时,可就是一等一的天价房了!” 宅院里自然安排着仆佣,这也是家大业大者才能有的待遇,即便不住,家里也是干干净净,妥妥帖帖,随时拎着衣服就能住进来,还不带自己烧水喝的。 两排仆人恭敬的将潘厚仁一行迎进了大门,就留下赖三在外面打发那些马车和车夫。 “轰隆”一声两扇朱漆大门关上,谁也不知道北京城里到了个大明的首富。 说潘厚仁现在是大明首富还有些早,但以潘氏集团如今的状态继续发展,首富那也就是迟早的事情。当然,打死潘厚仁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大明朝的首富,这样的名头,把皇上往哪儿搁呢? “二富就不错,只要能够排在皇帝老儿的后面,二也认了!” 一路舟车劳顿,即便潘厚仁没啥感觉,其他人却是乏的不行,当晚就早早的安歇下来,有啥事情也得等到精力恢复了再说不是么。 对于秀娘、瑶瑶等女人来说,经历了昆明的潘府,就不会为庭院的华美而惊叹,倒是三个日本小妞,着实吃惊不小。原本在她们看来,京师里那套院子已经堪称“奢豪”,但跟眼前这套院子相比,那就是小巫见了大巫! 日本始终是个狭隘小国,虽说这年代人口数量稀少,在生产力低下的情况下,真正宜居的地域也远远不如后世那么开阔,故而日本人习惯的就是“小而精”,像中国北方这种开阔地界富豪家的院子,就堪比日本天皇的宫殿了。 “没想到夫君竟然这么富有.”细川晴子两眼发光,身份揭破之后,她跟细川和子的主从关系调了过来,整个人反而像是没了压力,活拨了很多。 细川和子虽然没开口说话,但眼底的惊讶同样是藏也藏不住,唯独那斯波义带,虽说是在左右四顾,但更多像是在牢牢记住周边的环境,还有那绕来绕去回廊楼阁间的复杂路线。 秀娘等女都早早的去歇着,潘厚仁却是叫上赖三,来到书房里,置了酒水,准备好好的聊上一番。 第456章 岭南古家 潘氏集团一号船厂如今的发展态势不错。 在赖三的主持下,通过赖不包等人的努力,加上潘氏集团提供的高薪,福利政策还有对熟练技工家人的那些安排,越来越多的船匠和熟练木工被吸引进了船厂,加上官办的太平港船厂不遗余力的支持,按照赖三的说法,除了宝船之外,一号船厂如今几乎可以生产所有的船种了。 “宝船的图纸没有弄到?” 原本潘厚仁以为只要搞定了赖不包,宝船的图纸就能够到手。然而事实证明他把事情想象的太简单了。就如同后世,民间造船厂可以生产出百万吨级的油轮,却是连一艘五千吨级的导弹驱逐舰都造不出来一般,这种战略级的武器装备图纸,确实是一个国家机密当中的机密。 以潘厚仁现在的所处的角度,他可不敢直接找到朱棣或者是朱瞻基,索求宝船的图纸,这种行径无疑是造反,即便他在两人心中有相当的地位,怕也是逃不过抄家灭族掉脑袋的结局。 “必须另辟蹊径啊!” 潘厚仁沉吟,赖三脸上却是露出笑容,道:“东家切莫灰心,虽说咱们弄不到宝船的图纸,但我家那叔爷倒也没有白拿咱们的钱,小的从其口中挖出个秘密来!” “啥时候了你还给我卖关子不成?速速说了,有功就赏!” “东家,咱不求赏!能够跟着东家混出个人样,已经是赖三天大的福气!这今后还得靠着东家吃饭,赖三这辈子没读过几本书,但做人的道理还是懂的!” 那赖三能够这么说,潘厚仁心中略感欣慰,只不过更多的好是奇赖不包究竟弄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感情其实宝船并不是大明朝特有的发明。其实华夏造船水平最高的时期是在宋朝末期,那个时候心灵手巧的华夏人民就已经能够建造巨大的远洋大舰。后来,喝马奶吃羊肉一辈子不读书的蒙古蛮子来了,他们不学无术只知道烧杀抢掠,愣生生的将最为辉煌的汉族文明给毁了! 等到撵走了蒙古蛮子,建立了汉人为主的大明之后,一些缺失了文明重新焕发出生机,其中也就包括了造船的技术。 元朝时期的造船水平也不低,否则成吉思汗征伐高丽的战船又是哪里来的?按照那赖不包的说法,郑和宝船也未必就是能够建造出来的最大的战船,据说就在南方沿海,还有一个古姓的家族,掌握着建造更大更复杂战船的图纸和工艺。 “哦?此事当真?” “自然是真的!”赖三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小的已经打发人去寻了,多少有些消息,那古姓一家也都找到了,世世代代都住在海边,多大的一个家族,但却没有从事造船的营生!” “好!大好!” 潘厚仁乐的猛拍大腿,连声追问结果如何。 如若是已经成功,那赖三又何必如此废话连篇?苦着脸,赖三道:“小的已经费尽口舌,无奈连那家的古老头都未曾见面呢!” “古老头?你说的可是岭南的古家?” 一直在房间中闭目养神的四疯此时突然开口,倒是将潘厚仁给吓了一跳,转过头去望着四疯,“咦?怎么,师叔你跟他们有交情?” 两道鄙视的眼神落在潘厚仁那堪比北京城城墙厚的脸皮上,“也就是求到道爷身上的时候,才能从你嘴巴里听到师叔两个字,若不是咱们这一派不讲究这些,早该将你逐出门墙了!” “就你能!你还是说说,那古家跟你有交情?” 潘厚仁忍着气,问道。 “没有!” 四疯的回答干净利落,如同他出招一般干净利落。 “没有你咋咋呼呼的干啥?这不是逗人玩么?”潘厚仁有些火气,正郁闷呢,四疯却跟他来这么一手,当真是讨厌的很啊! 潘厚仁正打算别过头继续跟那赖三聊古家的事情,这人都有弱点,潘厚仁就不信那古家老爷子是茅坑里的石头。 “跟你有交情!” 四疯又是一句突头突脑的话,将潘厚仁转动的脖子给定了格! “跟我有交情?我一辈子没去过岭南!”潘厚仁指着自己鼻子,他很想问问四疯,难不成他看起来就像是个白痴? “师傅说的,你爱信不信!” 四疯一向不太喜欢说话,即便说话也不会说完整。 赖三虽然不清楚潘厚仁的家事,却知道四疯的师傅是谁,故而当四疯的话音落口,赖三就“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低声道:“老,老神仙!” “师祖说的啊,师祖说的当然就是真的,四疯你是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的话信不得!”潘厚仁点着头,他倒是相信张三丰不会逗人玩,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只是奇怪,为何一个远在岭南的古家,会跟他这个毛头小子有关系。 看了看四疯,这厮已经重新把眼睛闭上,潘厚仁估摸着再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现在他也没功夫去岭南,这事儿也只能暂时先搁着。 潘氏一号造船厂的发展速度,总的来说潘厚仁还是满意的,毕竟他暂时也没有打算弄支私人舰队来玩,能不能造宝船并不重要,关键是要造大船,能够运货的大船。 单艘船只运载量越高,那么货运的成本就越低,这是后世小学生都知道的基本道理,潘厚仁当然不会不懂。 故而抛开岭南古家暂且不提,潘厚仁给赖三的任务就是让造船厂尽快造出大型远洋巨轮,同时研发新的适合运输的货船。 “钱不是问题,时间才是最重要的。” 拍打着赖三的肩膀,潘厚仁以这句话最后结尾,终止了赖三今天的工作汇报。 接下来的北京的日子可谓是轻松,潘厚仁每天就是带着四疯沿着北京城的大街小巷闲逛,美其名曰“熟悉环境”,在别人看来他就纯属是在打发时间。 期间也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比如打赏几个乞丐却引来了“丐帮”的围攻,差点没有把潘厚仁的貂皮袍子给剥了,吃饭砸了人家的店子,喝茶水听曲儿踩了曾经燕王府管家的亲戚,还有一次最玄乎,撞了府尹大人家的轿子,差点没把人家的闺女给吓哭了! 潘厚仁在北京城里待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光景,直到那树梢头上都开始冒绿了,他才准备着要打道回府。 “秀娘,走,相公我今天带去你个好地方!” 今日正是艳阳高照,该融的雪前两天也融了,外面的温度不是那么低,潘厚仁也不用担心冻伤了秀娘那张俏脸。其实秀娘没那么娇气,只不过成了潘家的大夫,总要做出点千金富贵的样子。 “骑马?” 看潘厚仁的打扮,秀娘就知道今日不会是坐轿子,也不是乘马车。 许久没有骑马的秀娘心中有些热切,过去她也算是马背上的巾帼英雄,只不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家里的马夫牵来了两匹骏马,一匹黝黑,一匹枣红。 北方产马,跟南方迥异,秀娘也不是那种不识货的人,一看眼前这两匹马儿,就是千金难得的俊逸品种。 “厚仁,这马儿从何而来?” “别人送的!” “那怎么成?送这种马的人,得求你办多大的事儿?”秀娘皱起眉头,从马夫手中接过缰绳却是不愿意上马。 “哄你呢!你家夫君有钱,这般的马儿,大大小小收拢了十多匹了!”潘厚仁哈哈一笑,开口解释才算是打消了秀娘的疑虑。随后两人翻身上马,跟着早就等在门口不耐烦的四疯一道,打马出城而去。 自西门而出,沿路都是正在收尾的皇家工程,潘厚仁向秀娘解释道,这边将来都是皇家园林之类的所在,也会成为北京勋贵富豪的娱乐区域。 一开始秀娘并不知道潘厚仁带自己到如此偏僻的地方所谓何事,直到她看见一个高高耸立的牌坊时,才满脸震惊的带住枣红马,驻足观看! 刚刚潘厚仁还说这边将是日后北京城的娱乐区域,而眼前这个高耸的牌坊连着的,却是一眼瞅不到边际的围墙! 这是多浩荡的一个工程,秀娘简直不敢相信,这样一个浩荡的工程,竟然打上了“潘氏”的标签! 谁敢说没有? 那牌坊上不就写得明明白白:“潘家跑马场”五个大字,只要不是文盲都能认得。这也是潘厚仁从后世带来的坏习惯,但凡是给普通人看的标志,一律只用标准的楷书,坚决不同意使用草书之类容易引起误读的字体。 “跑马场?厚仁,我想进去看看!”秀娘的神情很是激动,看着牌坊上的文字,再联想到胯下的骏马,秀娘此刻终于明白了一些。 这跑马场明显还没有竣工,就连接着牌坊的围墙都还显得很粗糙。 秀娘打马穿过牌坊直冲跑马场时,围墙里也冲了几个人影出来,但是一看见潘厚仁打出的手势,又顿时恭敬的闪开一边,任由秀娘冲过。 “看上去有些大啊!” 一路上都没话说的四疯,此时终于也忍不住开口了,“你这是用来养马?若是圈养骏马,怕是也养不了多少匹的!” “噗!师叔,原来你也会说冷笑话啊!” “笑话?贫道可没有说笑话!”四疯脸上表情一本正经,“马场不用来养马干啥?” “那五个字,师叔你念来听听?” “潘家跑——马场?怎么,贫道读错了不成?” 潘厚仁轻轻一拍额头,“额滴神啊,师叔,有你这么断句的么?这是潘家——跑马场!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废话!马不跑那就是猪!”四疯的脸色也有些难看,狠狠地瞪了眼潘厚仁,“贫道先进去看看,你自己慢慢笑吧!” 跟着秀娘,四疯第二个打马进去了。 潘厚仁倒是不慌,他骑术本身就不如两人,只是控制马儿缓缓前进,而刚刚出现在门口的那几个人人影,这会儿就朝着潘厚仁过来了。 打头的是一个雄壮的北方汉子,满脸胡须,浓眉大眼。 “小的萧何,见过东家!” “萧何啊,说起来,咱们这还是第一次见面,这马场施工还顺利吧?”潘厚仁虽然口中说是跟萧何第一次见面,但神情却显得相当熟络,倒是那萧何,还有萧何身后的几个人,多少有些拘束。 此乃人之常情。见到自己的东家,能够自来熟的人还真是不多,赖三算是个极品,至少除开赖三之外,潘厚仁还没见过第二个。 “多壮的一条汉子,干嘛扭扭捏捏的!” 第457章 黎利之乱 潘厚仁笑得很豪爽,只不过即便是以他的身量,跟那萧何并肩打马而行,却显得像是一个娇滴滴的姑娘。 “这肩膀宽的,怕不是有三尺了!” 近距离的打量萧何,潘厚仁才感觉到一股沉甸甸的压力,这种男人就属于是那种一言不发盯着你看,也能将人膝盖看到发软的那种。 “按照东家您提供的图纸,工部安排匠人过来指点施工,进度已经超过了原计划,估摸着还有三个月的时间,就可以全部竣工了!” 说这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进了跑马场。 虽说这个潘氏跑马场是潘厚仁根据后世记忆当中的模样来打造的,但是因为工艺水平、建筑材料等方面的限制,在跟工部匠人讨论设计图的时候,还是做出了相应的调整。 所以此时的潘家跑马场,并非是像后世那种周围都是一排排阶梯式的座椅,然后中间一马平川用来赛马。 潘家跑马场只是依托地形建造了适量的阶梯型座位,毕竟潘厚仁现在还不知道这种活动是否能够在大明顺利开展,在他想来,即便是将来迁都完毕,在短期内能够接受赌马的人,也不会是太多。 为了便于开展一些副业,比如说让那些勋贵富豪家的少爷、小姐学骑马,溜溜圈子之类的活动,在跑马场里也有浅水坑、小山包、树林之类的地形,这些都是根据原有的地形稍微加工一下而成,省去了不少工程。 真正用来赛马的,还是沿着围墙的那一圈弯曲赛道。 经过潘厚仁的设计,这条可以容纳十匹骏马齐头并进的封闭式赛道总长度达到了五里之长,足以让马儿在上面释放出它们全部的体能,也是最能够展现马儿各方面能力的长度。 如今赛道已经全部竣工,跑马场里零零散散的工匠不是在打造景观,就是在修筑屋舍,也就说刚刚萧何的汇报没有水分,这跑马场的主体工程确实差不多完工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水磨功夫,工程量不大,却是比较耗时间。 潘厚仁在萧何的带领下边走边看,而秀娘则是打马沿着赛道狂奔。 在潘厚仁的示意下,四疯跟着秀娘去了,总要有人个保护女人,即便是在自己的地盘上,潘厚仁也不敢掉以轻心。 “萧何,你做的很好,我很满意!今后这个跑马场,就要你多费心了!” 走了差不多一圈,秀娘已经擦身而过两次了,看来她今天是真的很开心。潘厚仁今天之所以过来,也就是想让秀娘放松放松,在北京城里待了这么多天,都快要离开北京了,秀娘却还几乎没有出过门。 身为老公,潘厚仁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失败了! “厚仁,这个跑马场实在是很不错,以后进来跑一圈该收多少银子?” 脸色微红,额角有汗的秀娘终于过足了骑马的瘾,收了缰绳站到潘厚仁的身边,不无天真的问道。 “跑一圈多少银子?” 潘厚仁忍不住笑了,他接过秀娘手中的绸缎帕儿,替她擦汗,随后才道:“能够进来骑马玩的,我都不收钱!” “啊?那不是亏大了,这么一片地,还有修建的这些屋子,设施,得花掉多少钱啊!”秀娘惊呼。 对于秀娘的惊讶,潘厚仁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嘴角抽搐,抬手指向赛道旁的阶梯型座位,道:“秀娘啊,你觉得如果这地方是用来给人跑马玩的,我有必要修那么多椅子给人坐么?唉,我这是用来赛马的地方啊!” “赛马?”秀娘皱起她那双好看的眉头,想了想问道:“你跟谁赛马呢?” 突然之间,潘厚仁觉得自己这个赛马场可能会亏损了,竟然连自己的女人都无法理解,他要如何推广这个全新的赌博游戏? 是的,赛马场本身就是个赌博游戏。 赌博本身是违法的,可既然皇家在潘氏集团里有足够的股份,那这个赛马场就必然是合法的,若是在后世,按照欧洲人的那些破习惯,潘厚仁这个赛马场还能冠上一个“皇家”的头衔,“潘家皇家跑马场”还是“皇家潘家跑马场”?心中念叨着两名字,潘厚仁感觉自己那牌坊的五个字白做了,估摸着还得换,实在是太挫了。 因为潘厚仁越说,秀娘越是糊涂,到最后潘厚仁沉默,秀娘也就是不开腔,正好恢复下刚刚消耗的体能。 “走吧,回去了,萧何,这马场就交给你,不管你怎么做,总之正式迁都这之前,你要保证马场能够正常运转!” “东家,没有问题!” 萧何抱拳鞠躬,将潘厚仁三个送出跑马场的大门。 这个时候也没有外人,秀娘还是忍不住问道,“厚仁啊,这可是北京城,诺大的一片地,你动用了集团多少资金?” 说起来现在潘氏集团规模虽庞大,但是真正的现金流却不是潘氏集团里运输公司和原料公司提供的。甚至于运输公司的人工费还需要进行贴补,最大的窟窿就是在这个跑马场身上。 为何段灵玉一直要留在京师,就是为了便于掌控集团最大的两个现金来源:国色天香总店和分店。这两处依靠女子服务带来收益的场子,竟然就是整个潘氏集团现阶段最大的现金牛! 跑马场的地皮、材料、人工等等费用,全是潘厚仁跟工部协商,通过原材料和运输费来对抵的,这样一来,北京城的修建费用大幅度下降,倒是让朱棣在朝廷大臣面前日子好过了很多。 对于潘氏集团来说,也免去了大量的现金收支,避免了一些不必要的损失,可谓是双赢。 当然,站在潘厚仁的角度叫做双赢,站在朱棣的角度,那就是他一个人赢了。 要向秀娘解释清楚这其中的环节相对来说很复杂,所以潘厚仁干脆跳过那些细节,重点向秀娘讲述,这个赛马场将来的运作方式,以及可能带来的效益。 “这人有了钱之后,该怎样消磨自己的时间?对于男人来说,除了女色之外,还有什么最能够吸引他呢?没有人不愿意不劳而获!” “赌马,以小博大,看似公平的环境,将会成为整个北京城富豪穷人们最统一的娱乐方式!” “若是按照京师目前人口和富豪贵人比例核算,我们这个跑马场一个月,至少可以产生十五万两白银的收益,这是直接收益,还没有将附带收益、二次收益、三次收益以及整个链条上的收益算在一起.” 对于秀娘来说,她听的最明白的也就是“每个月至少十五万两白银收益”这句话了! “一个月,十五万两?那岂不是这样一个跑马场就相当于是半个大明?” 秀娘这话可不是无的放矢,大明现在一年的财政收入有多少呢?大概就是两百万两左右,当然这是现金。大明缺银,故而用白银来核算财政收入其实是一件相对困难的事情,这也是为何在大明初期,朝廷在结算官员俸禄的时候,都用的粮食,而不是直接用白银。 按照潘厚仁的说法,一个月十五万两白银,一年就是一百八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这样庞大的数字,岂能不让秀娘惊讶得差点咬到舌头? 潘厚仁毫不否认,点头道:“放心,大明人是有钱的,你看看京师里那些富豪,那家不是‘朱门酒肉臭’,嘿,等两年我保证大明人会越来越有钱,我只是帮他们找个花钱愉快的方式而已!” “是么?”秀娘看了看四疯,两人对了对眼神,很显然两人在心中是不会相信潘厚仁仅仅是给大明人找了个愉快的花钱方式,恐怕是找了个让他愉快赚钱的方式才是。 跑马场是潘厚仁来北京最重要的一个私人任务。至于明面上的工作,潘厚仁也装模作样的做了一些,比如紫禁城的修建清理工作,运河、城墙,军营等配备设施的竣工程度,潘厚仁也都走马观花的看过了,然后拿着工部提供的资料,准备打道返回京师了。 此时都已经快到二月,京师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交趾那边出事儿了! “交趾那边?” 听到这个消息,潘厚仁的眉头皱了起来。 交趾其实就是安南,而对于潘厚仁来说,交趾这个地方是潘氏集团的原材料产地,而且是最重要的原材料产地,如果说交趾陷入战火混乱,那么就有可能导致整个潘氏集团公司的运转失灵,弄不好就是个重大的损失。 “是不是那个叫黎利的家伙?” 潘厚仁问那驿站的官儿,倒是让驿站的官儿大惊失色,连称潘爵爷消息灵通。 哪里是什么消息灵通,算算时间,好像也正好对上了。 “不行,等到朝廷出兵平乱,影响的可不仅仅是潘氏集团的原材料问题了!”当即潘厚仁就下定决心,立即返回京师,进宫面圣! 赖三这次也跟着潘厚仁走了,只因为他原本是跟着运输材料的船只到北京的,而运输船队早已经走了,他却留在了京师陪潘厚仁,现在潘厚仁要走,他自然要跟着走人。 此时渤海湾里还吹的是北风,回去的速度比来时更快,十天的功夫潘厚仁就踏上了京师的土地。他没有回家整理自己的功夫,径直就去东门求见面圣。 虽说离开京师一个月,但潘厚仁这三个字的金字招牌倒是响当当的,很快就被朱棣召见进宫。 “听说你今天才到京师,怎么,家里不是还有两个娇滴滴的妻子,不急着回去看看来见我这个老头子干啥?” 这是在朱棣的御书房里,也只有这种情况两人才会如此说话。 “皇上,我这不是忧心国家大事么?听说交趾那边出事了?”潘厚仁面带微笑试探着问道。 说起这个,朱棣的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虽说以交趾那边的资源,即便是闹起来也不会对大明朝廷造成任何动摇,但“造反”第一个针对的就是他这个当皇帝的人,朱棣心情能好那才是怪事了! “朕已经让人去准备,回头就让朱广却灭了他们,一群蝼蚁!” 气势够了,足够了!帝王之怒,那是血流漂杵! 但仅仅是气势并不够,潘厚仁皱了皱眉头,道:“皇上,若是让朱将军前往交趾平叛,怕是还要准备旬月功夫吧?” 这个朱棣也没法,毕竟不是后世的快反部队,说动就动了。兵法都“云”了: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哪怕朱棣是皇上,皇上还不能差饿兵呢。 “臣到是有个主意,可以快速扑面黎利的叛乱!” 第458章 借势而起 潘厚仁说这句话自己也是下了决心的。 倒不是他就那么一心为国为民,只是因为在交趾三司,他潘厚仁实在是有太多的林场等资产,若是动乱起来,不仅仅原材料运输不成,还有可能导致资产损失。 “说!” 对于潘厚仁,朱棣还是比较信任的。 “朱将军那边快就快,慢也无妨,微臣当初在交趾那边购置林场的时候,就已经安排了大量的护林队,平素训练打熬力气,差的只是一些装备而已.” 大家都是聪明人,话就不用说的过于明白了。 朱棣那双老眼微微一眯,立马就开口问潘厚仁:“数量有多少,可有领军人物?” “每个林场少则五十人,多则三百人,至少有一个家将带领.说是家将,其实都是潘氏集团的雇工,皇上你也知道,咱们这个集团的工钱,福利待遇,不输朝廷呢!” 说起这个,朱棣倒是笑了! 自打潘厚仁“招商引资”将皇家这个优质资产引入潘氏集团之后,潘氏集团的管理、账目各方面对朱棣都是毫无隐瞒的,虽说朱棣很少亲自过目,但却是吩咐朱瞻基在处理这些琐事,其中重要的一些数据,朱瞻基也不敢瞒着朱棣。 正如潘厚仁所说,潘氏集团的雇工,其工钱各方面,当真是不输朝廷命官,却有不用担心他们会像朝廷命官那样,以权谋私、贪污受贿,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朝政沉珂太多,朱棣都想琢磨着将朝廷进行改制。 “若是启用他们,又该怎么算呢?这交趾毕竟是大明的交趾,不是潘氏集团的交趾!”朱棣虽然心动,但却不会一口答应下来,兵戈易动,主权难明。若是最后让潘氏集团的保卫队镇压了叛乱,到时候在交趾人的心中,究竟是听他大明皇帝的,还是听潘氏集团的。 “所以朱将军还是得去交趾,晚了也不成啊!”潘厚仁摊开双手,像是很平常的说道。 “那就按你说的办,军器方面,朕来知会兵部,从海运,立即出发!” “微臣遵旨!” 得到了朱棣的首肯,潘厚仁顿时兴奋起来! 只因为他知道这一次其实自己是赚了!那黎利能够纠结多少人?不过就是些小杂鱼而已,若是等到朱广率领的朝廷精锐一到,必然是土崩瓦解。 当然,越是这种乱兵残匪,对社会造成的破坏反而越大,所以潘厚仁才要争取时间,早日将黎利拿下。 而朱棣答应朝廷出兵器武装潘氏集团的保卫队,实际上也就等于是默认了这样一支武装力量在交趾的存在,即便是等到朱广的兵马到了,也不会再收缴这些卫队的兵器,也就是说,等到这场平乱结束,潘氏集团将会成为安南的一个武装商团! 这才是潘厚仁最终目标! 随着安南林场的开发,大量成材已经被砍伐,深知“可持续发展”这个道理的潘厚仁也不会固泽而鱼,所以他将眼光放到了交趾以西的那些深山密林当中。 那边在后世就属于是泰国的范围了,而现在的称呼则是暹罗,而现在掌控暹罗的,则是大城王朝,也称为阿瑜陀耶王朝。 潘厚仁并不在意现在是谁掌控泰国,他对泰国也没啥兴趣,他只是对这个地方的资源感兴趣而已。 当一个国家的掌控者在潘厚仁看来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况且是控制一个不是汉人为主的国家,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一场重大的灾难。 从大明朝如今的国境线来判断,想要接触到暹罗,除开通过云南之外,也就只有通过安南了。所以潘厚仁是绝对不容安南有失。 而在潘厚仁心中还有另外一个秘密,他没有,也不敢告诉朱棣:交趾今年的叛乱可不是只有黎利这一次,很快将有一次更加严重的叛乱在交趾发生。 从皇宫出来,潘厚仁对于自己取得的成果非常的满意,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到朱棣给兵部打过招呼之后,潘厚仁就亲自去兵部点起军器装备。 如今潘氏集团在安南那边的训练驻守的保卫队伍具体的数量潘厚仁这个大老板都已经不是太清楚了,他还需要回去问问段灵玉才知道,只因为那边当初也是交给段正鑫在负责! 说起来当初潘厚仁还是蛮有远见的,在招募保卫队的时候,对于民族基本上是没有限制,也就是说只要保证汉民能够在保卫队当中占据主导地位,那么其他民族都可以兼容并蓄,毕竟这个时代没有外语教学,在异国他乡没有会说当地话的人,也是一件极其麻烦的事情。 “差不多四千人.” 这是段灵玉给潘厚仁报出的,相对准确的数字! 潘厚仁都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有这么多?糟糕糟糕,四千人,是不是有些多了!” 可不是么,毕竟是要从朱棣那里求军器装备,武装四千人的军器装备先不提要花费几何银子,光是这个数量,怕是就会给朱棣一个不好的印象——你丫一个商号,弄这么多的兵马干啥,想造反不成? 自然不可能是造反,但这话潘厚仁不知道要怎么跟朱棣说,看来还是得找个人在中间帮衬一下,而这个人毫无意外的就是朱瞻基了。 在潘厚仁离开京师的这一个月里,京师的反应相对来说很平和。并不是因为隐藏在暗中的那些大鳄对国色天香等不垂涎,实在是张兴那老头子时不时的在国色天香总店或者是分店露个面,就让绝大多数人不敢在暗中使绊子——得罪了太子皇太孙或许都还好说,可是谁要敢给张兴这老爷子上眼药,嘿,那就不是找死那么简单了。 老爷子当然不是去国色天香享受什么的,人家去就是亮个相,表面一下立场就算是了事,若是真有人上门挑衅,老爷子指定是不会做任何反应——以老爷子在京师城里的身份,需要他老人家反应么? 所以这一个月的功夫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过来了,没人去国色天香闹场子,也没有人到养生堂弄幺蛾子,比起来好像是更安定,就连漪梦都半开玩笑的让潘厚仁还是别回来了。 说让潘厚仁别回来的漪梦当夜却是首先跟潘厚仁滚了床单。 秀娘这个大妇做的很好,还有三天船程的时候就自己抱着被盖卷儿去找瑶瑶、莲巧一起睡,不让潘厚仁碰她,所以潘厚仁回京师当夜让漪梦哭天喊地,第二天晚上又将段灵玉弄的死去活来,第三天早上的时候,一家和谐无比。 这是男人的本事,也是男人的责任,女人越多,责任越大。 以潘厚仁的本钱都不得不厚起脸皮找四疯,求几丸丹药吃。 “丹药木有,这本经书你自己拿去研习!” 四疯的破烂道袍有时候就像是叮当猫的肚兜,时不时能够给人一个惊喜。 看了看经书的封面,潘厚仁笑逐颜开,纳了,反手掏出个多大的银摞子塞进四疯的巴掌里,四疯一呲牙,直接将银摞子砸进潘府的池塘里,听说当夜很多下人不顾天寒地冻的游了泳。 四千人的装备可不是小数目。 潘厚仁手里拿着朱棣亲笔批的白条找到兵部,那侍郎满脸烂笑却死不松口,就连潘厚仁连骂了他几声“烂人”,这烂人还是摇头说没有军备,要等。 “等你妹!交趾那边死了多少人你知道不知道?一个国家就是因为你这样的废物多了才会亡国!你信不信我马上去跟皇上说,就说你丫想让大明朝亡国?” 此时那侍郎才被镇国将军二等伯不要脸的程度给惊呆了,不仅仅是他惊呆了,他周围的小伙伴们也都惊呆,一个人怎么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你们看什么看?你们有资格进金銮殿?没有资格进去就我和这烂人在皇上面前辩论,你说皇上是信烂人还是信我?你们敢说皇上信烂人,那是毁君,信不信抄你们九族!” 潘厚仁嘴大吃四方,唾沫星子砸青石板上也是一点一个坑,哪里还有人敢看,甚至连听都不敢听,那侍郎也不敢再当烂人,摇身一变成了受气的小媳妇,哭丧着一张扫把脸,道:“潘爵爷啊,不是下官不发,实在是没有,不信你可以进库房去看啊!” “不去!” 别看潘厚仁此时状似疯子,但他却没有真疯,兵部的库房他真要是去了,被杀死在里面他爹是朱刚都没用! “本爵这就去工部查账簿,真要是没有便罢,若是有,你们就等着承受皇上的怒火吧!” “慢!” 潘厚仁转身要走,那装烂人小媳妇的侍郎终于开口,道:“四千人的装备确实没有,两千人的如何?” 五折? 虽说不太让潘厚仁满意,但想来如今能够拿出两千套已经不容易,潘厚仁不是没有事先打听过,如今朝廷年年月月征战,军备确实入不敷出。 “再加两千把朴刀,大明男儿不怕死,赤身敢把蛮夷刺,但总要有把家伙吧?” 一来二去,潘厚仁一哭二闹撒泼放嘹,最终才拿到了两千套装备和两千把朴刀。 这是第四天,加上装船上货,第四天晚上,从京师港口出发了一支小型舰队,押送着这批装备前往安南,到了那里自然会有潘氏集团的人负责接应。 当然,此番潘厚仁所做之事在大明可谓是没有半点先例,即便是朱棣放心,朝廷也不放心,故而随船而行的不但有兵部的人,还有锦衣卫的人,还有东厂的人,更有个潘厚仁最熟悉不过的夏布朝。 已经成亲的夏布朝已经离开了锦衣卫,正式归属五军都督府成了个将军,级别虽然不显高,但有沐家人照看,想来平步青云不是问题,私下里跟朱勇也是兄弟相称,这次五局都督府让他随船前往安南,主要还是起个军事顾问的意思。 然而只有潘厚仁才知道,夏布朝去那是最好不过,只因为当初潘氏集团的保卫队,总教官就是夏布朝,武术指导是四疯。 四疯是不会离开潘厚仁身边的,所以就只能让夏布朝去了。 朝廷里很多人都不知道,还以为夏布朝是兵部下在潘厚仁眼中的砂子。占了便宜到处说的那是傻子,所以潘厚仁也没跟夏布朝客气,甚至连送船都没去,浑当是没有那会事情发生。 暗地里潘厚仁也给段正鑫去了信。 第459章 有功没得赏 关于潘德明那家子的事情,潘厚仁不要段正鑫去插手,香火情面还在,弄的老岳父脸面不是人也不好。但在信中潘厚仁却是要段正鑫派人手看好几个人。 四忙县知县之子车三,还有那乂安知府潘僚、南灵州千户陈顺庆、乂安卫百户陈直诚、浮乐范软等人。虽说潘厚仁知道在这个月底交趾还有一次叛乱,但他是人脑不是电脑,能够记住其中几个“大名鼎鼎”的人物就已经了不得了。 在心中潘厚仁强调,不是不让这些人反,但第一不能让他们伤到潘氏集团的利益,第二就是必须要在这些人身边安插人手,关键时刻能够一举拿下! 养匪自重这是边军将领惯用的手段。 潘厚仁没想过养匪,他又不是朝廷将领,但他需要交趾这么乱一乱,乱而后定,不仅仅可以展示上面皇帝老儿的丰功伟绩,同时也能体现他潘氏集团的能力,而且也给朝廷吃下一颗定心丸! 越南这个国家,在后世可没少跟咱们闹腾,一群猴子折腾起来拖慢了现代化十年的功夫,更是引的南海纠纷不断。 与其将这些祸事留给子孙,不如现在就将其解决了。 所谓海域纠纷不过就是因为海边各有几个国家,在潘厚仁看来现在要解决也很容易,把南海变成中国的内海,不就没有纠纷了? 暹罗这些国家是没有资格跟中国争南海,若是交趾一直紧紧攥在手心里,又有哪个国家敢说三道四? 对于大明之后那辫子王朝的无能,潘厚仁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找个机会,先把他们的根给挖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岂能凭空而起? 当然这些都是后事,当务之急还是交趾不能乱,乱必要有序,序则是要掌握在潘厚仁手中。 纵观大明,历朝历代皇帝都是将眼神落在北方。虽说历史证明北方的确是汉人最大的威胁,然而假如大明有足够的平稳大后方和战略纵深,即便一时一地的失败,最终也能缓过气来。 所以潘厚仁始终认为,稳定的南方才是汉人的基础,北方难免沦为战场,在热兵器没有成为主流之前,骑射的民族始终占据着高端武力的优势! 促进科技发展不是潘厚仁的强项,当然,社会的发展并不完全依据科技的进步,更多的时候需要的思想观念上的改变。高屋建瓴,自由的政治态度才能促进自由的思想,才能迸发出科技发展的火花! 想要改变朱棣的思想很难,但要引导朱瞻基的思想,却不是完全无法。 故而潘厚仁在送走夏布朝等人之后,暂时就安定下来,每日里不是在三家店铺里转转,就是去找皇太孙闲聊,不求一日之功,但求春风化雨。 从京师放舟南下,速度极快。当潘氏集团分散在安南各处的林场收到潘氏集团总部的飞鸽传书之后,很快的集中到了临近港口的一个林场里等待。 当最后一个林场一百人的卫队赶到集合点时,夏布朝率领的运输队也正好赶到。 潘氏集团卫队里很多人都认识夏布朝,怎么可能不认识呢,当初夏布朝就是他们的教官啊! 而当时还是普通大头兵的那些人,如今最差的也都是个小队长了! 是的,为了避免给别人落下口实,在潘氏集团卫队内部,潘厚仁按照小队、中队,大队这样来管理。小队二十人,中队两百人,大队两千人,还是标准的十进制。 而在分配给每个林场的时候,就按照一个林场规模的大小,或者是一两个小队,也有可能是一两个中队,整个安南实际上就正好是两个大队的阵容。 现在赶到集合点的,正好是一个大队的人马——每个林场只能派出一半的人手来领取装备,同时这两千人也正好是给夏布朝指挥,用来摆平黎利的造反! “既然大家都是熟人,那话不多说了,开始干活!” 夏布朝本就不是那种废话多过文化的人,三下五除二将武器装备给发放,驻守林场的那一半人马就只配备一把朴刀,而跟他去剿灭黎利的两千人则是可以全副武装。 这场由夏布朝发起的围剿战斗仅仅持续了三天时间,便以潘氏集团保卫队大获全胜而结束,甚至于黎利都没有来得及自杀,就被夏布朝一杆长枪挑落生擒。 三天,两千的卫队最终也只剩下了一千五百人可以站起来。 “还是太弱了!” 在京师接到这个“喜讯”的潘厚仁不满意,一点都不满意! 要知道,黎利聚拢在身边的,不过是一群武装匪徒而以,可潘氏集团的保卫队,那是按照比大明常规军更加严格的要求训练出来的精兵。比装备,黎利麾下的兵马身上的装备又岂能超过潘厚仁亲自从兵部仓库里拖出来的精品? 而且还有夏布朝这个不世猛将率领,最终在兵力想差仿佛的情况下,竟然还损失了五百人,如此结果,潘厚仁真是很难接受。 说起来这个也不确实不怨夏布朝,也不怨那些保卫队实力不够。即便这些保卫队有足够的训练也有精制的装备,但毕竟从未曾经历过这种大规模集群作战,各种纰漏层出不穷,否则古代的将军们怎么都强调:精兵不是练出来的,而是打出来! “以后咱们要多打仗,打胜仗!”这是潘厚仁给夏布朝的亲笔信里写的唯一一句话。 与此同时潘厚仁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些迂腐,既然已经研究出了新式的火枪,当初就应该找朱棣要一批这种火枪,想来可以避免不少不必要的牺牲。 “火器,是时候大力发展了!” 看着账本上鲜红的,长长的抚恤金,潘厚仁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 交趾黎利叛乱,最后公开的消息,是朝廷及时派出将军朱广,一举泼灭了以黎利为首的叛乱分子,首恶黎利被大明军队循海路押解返回京师,经过审判之后在菜市口腰斩弃市,朱棣亲笔御点,灭其九族! 然而跟后世差不多,所谓公开的消息,其实就是用来骗人的。在朝堂上很多够资格的大臣都很清楚,这次交趾平乱真正的大赢家还是潘厚仁! 这小子就如同是走了狗屎运一般,不仅仅给朱棣送了个大礼,还名正言顺的截留了那批武器装备,也就是说现在潘厚仁在交趾掌控着整整四千的私人兵力! 可不要小看了这四千兵力,真正说起来,大明朝在交趾那边的总驻军还没有这个数呢! 也有大臣想以此事弹劾潘厚仁,朱棣也装模作样的当堂找到了监督天下文武的锦衣卫和东厂负责人问话,结果可想而知,即便是过去对潘厚仁有诸多不满的锦衣卫指挥使张晓谶,在黄俨的压力之下也只能大说特说潘厚仁的好话。 加上黄俨的总结,让人感觉错非是潘氏集团平乱有功,那黎利就要从交趾一路杀到京师,最终颠覆大明朝廷似的。 锦上添花的事情谁人不会做?既然有黄俨和张晓谶这两位权臣开口,加上收益者还包括了夏元吉尚书的儿子,一片阿谀之声顿时尘嚣而起,甚至有人提出要给潘厚仁加官进爵。 然而在加官进爵这个问题上,朱棣却大出人意料的否决了,原因他老人家不说,也没人敢问。 不管怎么说,潘厚仁这次是赚大了,而且在诸位大臣心中的份量又重了不少。 那刘重却是气惨了。 虽说潘厚仁好像是忘了他的福生堂,也都没有针对他的任何行动,但只要听到潘厚仁得意,刘重就觉得像是吃了屎一般的难受。刘重吃过屎没有?他当然没有吃过屎,而且他总认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品尝到热翔的滋味,然而他却忘了一句老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再说黎利叛乱被平,潘厚仁原本就轻松的生活好像变得更轻松起来,常常邀约三朋四友在京师各色场所里厮混,而这些人大多都是成国公朱勇邀约来的,潘厚仁自己的眼皮子还没有宽到那种程度。 京师水深,潘厚仁早就知道。 各种王公侯爷的后人可谓如过江之鲫,而这其中究竟哪些人有前途,哪些人不值一晒,哪些人对他潘厚仁心存恶念,潘厚仁搞不清楚,所以他只能借助成国公和岷王世子朱徵焲。 说起来朱徵焲这个曾经将潘厚仁恨到骨子里的纨绔,如今对潘厚仁却是服帖的很,不仅仅是因为朱楩对他态度的改变,更重要是的朱徵焲如今在京师也掌控者岷王府的几处生意,顶着潘厚仁的虎皮,他发现生意竟然是无比的好做。 再有就是跟潘氏集团的合作。 最先的时候朱徵焲并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岷王府表面上虽然是干干净净,但私下里还是控制着几个不大不小的商号,当初朱徵焲之所以跟潘厚仁发生矛盾,不就是因为岷王府需要利益么? 在潘厚仁前往日本公干期间,那朱徵焲找到了段灵玉,当然,是不带任何私人感情完全是谈生意。 别看段灵玉仅仅是潘厚仁的一个妻子,但实际上在潘氏集团的事务上,段灵玉有着全权的决定权,只要不是涉及到集团生死存亡的决定,她都可以拍板。 岷王府控制的几个商号里,有一部分涉及到货运的,朱徵焲希望潘氏集团能够将这部分业务接下来,既是对潘厚仁的示好,同时也能降低商号的运营成本,提高岷王府的收益。 对此段灵玉并不反对,很快就跟朱徵焲签订了契约,也就是说从那时起,朱徵焲就不仅仅是潘厚仁的政治伙伴,而是兼顾了合作伙伴,跟成国公一般,加入到了潘氏集团这个商业大联盟之中。 投桃报李,既然朱勇和朱徵焲都在靠着潘厚仁赚钱,他们也就琢磨着,是不是自己也该表示表示,给潘厚仁拉到更多的人脉。 不管是在哪个时代,财帛都是最能动人心的。 因为有朱勇和朱徵焲这两个有份量而又获得了好处的纨绔子弟现身说法,一时间在京师里形成了一股“潘风”,诸多纨绔纷纷乐意跟潘氏集团搭上关系,或者是单纯出资,或者是在某个行当跟潘氏集团进行深度合作,期望获得更大的利益。 利益,只有这个才能让人抛却意见,紧紧的抱成一团。 所以这些天请潘厚仁吃饭听曲儿泡澡洗脚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来。 第460章 莫名其妙的仇人 潘厚仁对此也很无奈,去吧,家里的女人多少有些意见,毕竟天天都是玩到三更之后才回家,女人能不生气?不去吧,又担心人家背后说他傲气,不愿意跟小伙伴们打成一片,容易被孤立! 想要顺风顺水就不能玩清高,潘厚仁两脚踩着钢丝绳,太左不行,太右也不成。 这一日,几个纨绔又邀约潘厚仁在一家酒楼里吃饭,喝酒。 几个荤素不忌的笑话一说,场面就热闹起来。那朱徵焲提着酒壶像是个跑堂的小倌儿,喝多了的朱勇还没忘记给朱徵焲搭上一张雪白的毛巾,惹的大家伙儿哈哈大笑,潘厚仁也是难以自禁。 正高兴间,突然听到外间“咣当”一声,随后就是骂骂咧咧的语言钻进雅室里来。 “我干,谁这么不长眼,不知道潘爵爷在这里喝酒么?我看看去!” 坐在靠近门口的少年,老子是吏部的一个侍郎,最近跟朱徵焲和朱勇走的很近,前两天刚刚跟潘氏集团签订协议,他家有个皮货商行,每年大堆大堆的皮子要从长白山那边出海,直接送长江口加工。 往常走陆路,费用高不说,风险也不低,还费时,而走海路只要保证干燥,节约时间费用也低,所以就盯上了潘氏集团名下那支日渐庞大的海船队。 今日正是这个叫商庸的少年请客,却不料发生这么扫兴的事情。 商庸的老子是吏部侍郎,说起来也是个有实权的位置,所以见他起身出去应对,潘厚仁等也就继续喝酒聊天,打屁找乐子! “咦?” 两杯黄汤下肚,还是潘厚仁反应过来,那商庸是不是出去的时间太长了? 可不是么,若对方没啥背景,早该被商庸给撵了,若是背景不错,那商庸也该进来求救才是,怎么平白的没了声音? 一个眼神丢给朱勇,朱勇虽说得满脸红光,却没喝傻脑子,一挫酒杯站起来,雄赳赳地道:“艹尼玛的,商庸这小子不会是去茅房吐了吧,今儿可是说好了,谁吐谁就是乌龟王八蛋!” 口中骂骂咧咧的朱勇起身,朱徵焲的眼神也就转过来向着潘厚仁,潘厚仁见了微微点头,示意自己心中有数。 之所以让朱勇出去,不仅仅是因为朱勇的爵位够高,更重要的是朱勇本身就是个武将,万一有个挥拳头踢脚的,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吃亏。 且说那朱勇掀帘子出去,头先就看见鼻青脸肿的商庸两手揪着耳朵,跪在走廊的角落里。 “我艹,这是玩啥?” 吏部侍郎的儿子被打脸还下跪?朱勇两眼瞳孔微微一缩,四下横扫一边,就眼光不善的打量起站在商庸对面的三个人。 一个穿着豪华的年轻人,两个家丁般的随从。 整个走廊里,好像就这三个人最碍眼! “国公~” 商庸也看见掀帘子出来的朱勇,两只眼睛一红,带着泣声就喊起来。 “啪!” 一只臭鞋底狠狠的抽在那商庸的脸上,堵住了商庸后面的话。连带把眼泪珠子也给商庸抽出来了。 “该死的!” 朱勇捏了捏拳头,却没有冲上去!他看的很分明,动手的正是其中一个家丁,速度极快,下手也很有分寸,抽不烂嘴巴,却是疼死人了! 这是什么来头?如果说是哪里钻出来过江猛龙,不知道商庸的身份也就罢了,可人家明明是带着家丁出来的,也就是说肯定是知道商庸来头,知根知底还能这般动手的,朱勇就有些忐忑了。 “你们是.” 这个时候朱勇的酒意再去三分,眼神头也准了几分,再看那年轻人,顿时觉得眼熟起来。 “成国公好大的威风啊,像我们这样的无名小卒怎么能入成国公的法眼呢!”那年轻人一开口就夹枪带棍,听的朱勇直皱眉。 这个时候朱勇也是将那人给认清楚了,倒不是他眼神不好,只是往日见那人的时候,人家都是绣春刀、飞鱼袍,今日一身豪华锦缎装,走眼也是可以原谅的。 “张佥事,怎么今日有兴趣来这个小地方潇洒?” 朱勇心头火起,却也不敢过于莽撞。那年轻人虽说只有个佥事的官职,不足以被朱勇放在心上,可要是提起京师里的张家,整个京师除开住在紫禁城里的三个人之外,又有谁敢不给面子? “怎么回事?” 就在朱勇心头犯难的当口,潘厚仁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背后还有跟着出来的朱徵焲等人,一时间,走廊被挤满了。 “英国公家老三,张軏。” 在潘厚仁耳边低声说出对方的身份之后,朱勇很自觉的退后一步,将潘厚仁给凸显出来。这倒不是说朱勇想要将潘厚仁推上去,而是因为他要表明自己的立场——看,哥们都是跟着潘爵爷混的。 “潘厚仁,潘爵爷?” 张軏倒是生就了一副好皮囊,趁着年轻,脸蛋儿可劲儿的好看,英俊,身材挺拔,算是少女梦中情人那种类型,加上手工精制的锦缎袍子,腰带玉带,系玉佩,再带上两个夜叉似的凶悍家丁,说实话,这是当初潘厚仁的纨绔梦想造型。 “哦,原来是张軏张佥事啊,咦,商庸,这是谁动手拍你的啊?” 虽说在内心里潘厚仁真心不想跟张家人发生冲突,然而商庸却已经被打了。这才投到自己身边就被人打了,潘厚仁如果没有表示的话,将来还有谁敢走进他的圈子? 所以潘厚仁虽然口中在喊张軏,眼神却是在张軏身上一瞟而过,最后落在商庸的脸上。 又挨了一鞋底子的商庸只是眼泪花花的,却是再也没有开口的胆子了,那小模样真是看着让人心酸不已。 “潘爵爷,这小子撞了我家公子,连句道歉都不会,不知道哪家出来这么个没家教的!” 潘厚仁不看张軏,张軏也不说话了,倒是那家丁,语气非常嚣张,不仅仅把商庸和他老子一起骂,也等于是在打潘厚仁的脸。 眼神转厉,也不见潘厚仁有啥动作,在众人眼中只是一道人影闪过,接着就是“轰”地一声巨响,刚刚张軏身边那开口说话的家丁,已经消失在走廊里! 是的,消失! 众人所处的位置本来就是一个走廊转交的地方,照理说一个人不可能眨眼就消失,全怪那突如其来出现在走廊墙壁上的大洞! 好大一个洞,洞外的风景却没人愿意去瞅! 潘厚仁脸色阴骛,仍旧站在原来的位置好像没有动,但任谁都知道刚刚将那家丁踹的破墙飞去的,正是这位潘爵爷。 “老子面前,有你开口的份!活脱脱一条狗,主人家不打,老子不介意帮忙教育教育!” 这也叫“教育”? 潘厚仁身后包括朱徵焲等纨绔青年们心中一凛,对潘厚仁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自己家丁被潘厚仁“教育”到死活不知,那张軏脸上却也就是微微变色,“都说潘爵爷飞扬跋扈,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今日张軏见识了!” “胡说!皇上我岂能只放在眼里,必须放在心上!怎么地,张佥事今日是专门来找老子的麻烦不成?” 早已经决定不再低调的潘厚仁倒也是不畏惧张軏,虽说他大哥就是鼎鼎有名的辅国公,但谁让他指使家丁打人在前呢?再说了,潘厚仁虽然将那家丁打了,但心中却是有数的,哪怕就是英国公也别想用这事朝他潘厚仁头上扣屎盆子。 “还打不打?” 见张軏只是冷笑,不开口,潘厚仁干脆给朱勇使了个眼色,让他去将商庸给扶起来。大家都是“国公一系”,即便以张軏的嚣张,也是绝对不敢对朱勇下手的。 “不如重新认识一下,本人张軏,锦衣卫佥事!”不知那张軏脑子又转过什么念头,非但是任由朱勇将那商庸搀扶起来,脸上还露出了笑容,转身正面对着潘厚仁。 “锦衣卫佥事,那是什么玩意儿?本爵爷不知道,哟,商庸,你这是被狗咬了不成,伤成这副德行?明儿本爵陪你去五城兵马司,这京师城里的野狗太多,是时候治一治了!” 无视! 这是最彻底的无视! 张軏的脸青了,青的像是六七月刚刚挂上的苹果! 他想发作,然而却不敢!论级别,朱勇稳稳的压住了他,论战斗力,刚刚潘厚仁昙花一现已经吓破了张軏的胆! “哼!” 一声冷哼暴露出张軏的不甘,然而他也只能用这种方式给自己下台!张軏要走了,可潘厚仁却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那个谁,张軏是吧?啧啧,还是个佥事,我看就是怕事!以后没本事就别学人家出来混,既然出来混,挨打要立正啊!这次打狗,下次老子就要打人!” “潘厚仁,你要是有胆就尽快来打,且看我会不会皱一下眉头!” 张軏也是心火暴涨!身为英国公的弟弟,同时又在锦衣卫佥事要职,被人如此侮辱,这还是破天荒的第一次! 然而张軏自以为有脾性的表现,再一次被潘厚仁给无视了! 潘厚仁压根就没去看张軏,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张軏的话,带着众人重新进了雅室! 这个时候,酒楼掌柜的才屁颠颠的跑过来,看到那一人大小的洞,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们两个,把商庸送去治治,商庸,这件事我会记着,找个机会,咱们收拾那张軏一顿!” “多谢潘爵爷,商庸先告退了!” 两颊浮肿的商庸言语含混拱手向潘厚仁告辞,即便潘厚仁不开口,他今日也是不好意思继续留下来,实在是太丢人了。 等到商庸等人走了之后,潘厚仁刚刚轻松的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 “张軏怎么会找上咱们的?” 要说今日之事是个突发事件,打死潘厚仁都不相信。那张軏,若是个普通纨绔倒也罢了,然而他明明是锦衣卫的佥事,却又如何会不知道商庸的身份?潘厚仁没有去追问商庸冲突究竟是怎么发生的,明摆着人家张軏就是在踩人,不管是踩商庸还是踩他潘厚仁,下的就是潘厚仁的面子! “这个我也不知道,难不成是英国公的意思?”朱勇皱了皱眉头。 能够在京师这一亩三分地上混的人,又有几个不是人精?哪怕表面上看来很是鲁莽的朱勇,其实心思也是细得很,否则以他的身份,照理说是不该把区区一个锦衣卫佥事放在眼中的。 “英国公?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怎么突然找到厚仁哥儿头上了?” 第461章 兴高采烈的汉王 朱徵焲刚刚一直皱起的眉头直到现在都没能舒展开来。那英国公张辅,乃是朱棣的爱将,深受其父张英的恩荫,加上自身确实有勇有谋,当年平定云南、安南,为大明朝廷立下不世功劳,以岷王府的招牌,朱徵焲根本没有在张家门前扎刺儿的资本和勇气。 对于张辅这个人,潘厚仁几乎是没有任何接触的。 照理说两人之间应该没有交集,至少潘厚仁不记得他跟张家之间有何矛盾。况且张家在历史上就是朱棣的坚定支持者,双方不应该有矛盾冲突才是。 “难道仅仅是张軏自己的意思?”一想到张軏如今是锦衣卫佥事,在张晓谶的手下干活,潘厚仁就想到这种可能性。看着眼前两个愁眉苦脸的家伙,潘厚仁不得不提起精神,装作胸有成竹的模样哈哈一笑道:“怎么,一个张軏就把你们给吓到了?” “那有,只是觉得有些麻烦!” “可不是么!我就是怕家中那老头子一关不好过!”朱徵焲这话倒是不假,如果张辅拉下面子给朱楩下话,怕是朱徵焲挣扎的余地都没有。 “放心好了,就算是英国公来找麻烦,咱也不怕!来,干了这杯,今天就这么结了,改日再聚!” 碰了杯,将杯中琼浆一饮而尽,潘厚仁让朱勇和朱徵焲先走,不要管他。 从酒楼里出来,潘厚仁原本以为酒楼掌柜要把打破的墙壁算在他头上,却不料根本就没人提这回事,好像那墙壁原本就有个大洞似的。 “张軏啊张軏,枉你兄长老子都有一世英名,你可不要来跟少爷我作对啊,否则少爷可不会客气,给你祖坟上泼脏水了!”夜风清冷,将潘厚仁的脑子吹清醒了不少。 要说在这京师里,潘厚仁的仇人确实不少,但到英国公这种级数的,还真是破天荒第一次。 在酒楼打了张軏家丁的事情好像并没有给潘厚仁引来什么麻烦,其后几天一如往常。虽说潘厚仁也找人盯着那张軏,但他的主要心思还是放在交趾那边,算算时间,那边好像又该有动静了。 二月的最后一天,潘厚仁“盼望”已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四忙县县令的儿子车三,捉刀杀了知县欧阳智起义。 这厮也不是乱来,暗中早已经联系了乂安知府潘僚,还有南灵州千户陈顺庆、乂安卫百户陈直诚等人一同作反。 紧随其后就是浮乐范软、偈江黄汝典、邱温侬文历、武定陈木果、快州阮特、善誓吴巨来、同利郑公证、善才陶强、大湾丁宗老、安老范玉,皆时局动乱而乘机起义,这些家伙自命官爵,杀朝廷长吏,给自己封官封侯封王。 一时间,交趾战火四起,报急的飞鸽传书多时一天二三十,直送京师兵部而来。 这些飞鸽传书潘厚仁当然看不到,然而经过这两年的经营,潘氏集团早就有了自己的信息传播渠道,同样是用飞鸽,潘厚仁获取信息的速度并不输朝廷,甚至因为他早有准备,信息更为详细。 “皇太孙应该来找我了吧?” 刚刚丢下最新的情报,潘厚仁稳坐在大堂太师椅上,不慌不忙的品着茶。 秀娘丢给他一个白眼,道:“你以为你是诸葛孔明啊?” “嘿,娘子啊,为夫虽不是诸葛孔明,但却不输诸葛孔明,娘子若是不信,咱们打个赌如何?” “又来了!我就不信你有这般神奇,今日若是宫中不来人,你便如何?” “为夫任凭娘子差遣!可若是来人又如何?”潘厚仁笑而问道。 “你说!” 见秀娘赌气微微撅起的红唇,潘厚仁又是嘿嘿一笑,俯身过去在秀娘那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还未完,秀娘已然是两颊飞红,啐道:“呸呸呸,不要脸!” “夫妻之事岂会是不要脸呢!不管,赌约既立,大家就要愿赌服输!若是为夫赢了,此番娘子就不要推三阻四了,人家灵玉早都已经应承咯!” 也不知道潘厚仁究竟是给秀娘说了些什么,让秀娘完全不敢抬头。 潘厚仁正在跟自己老婆耍花枪呢,门子却跌跌撞撞的跑进来,高声道:“老爷,老爷,宫里来人了!” “娘子,晚上洗白白等着为夫哦!” 哈哈一笑,潘厚仁也不再笑话秀娘,甩着一双长袖,迈步而出。 “交趾局势不堪啊!” 朱瞻基面色凝重,并没有跟潘厚仁废话,两人坐下之后就直奔主题。 “战乱四起,尤以潘僚、范玉的势力最为强大。那潘僚为故乂安知府潘季祐之子,承嗣父职,据说是因不堪太监马骐的肆意掠夺而起义。那范玉为涂山寺僧,自言天降卯剑,号“罗平王”,纪元为永宁,乱封相国、司空、大将军等官,率领无知百姓,攻掠城邑,烧杀抢掠!” 或许朱瞻基是以为潘厚仁对于交趾的情况还不够明白,所以用最简单的方式介绍了一下情况。 既然朱瞻基在介绍情报,潘厚仁也保持着沉默。 “厚仁啊,你在交趾的那些保卫队,可还堪用?”朱瞻基终于忍不住问潘厚仁道。 “夏布朝那还在交趾那边,然而只有两千套装备,兵力颇有些不足!”潘厚仁骨子里就是个奸商,岂会放弃这种谈条件的大好机会。 “唉,当初兵部实不该克扣那批装备,若是能够武装四千人.” “若是能够武装四千人,交趾可定!” 潘厚仁接上朱瞻基的话头,斩钉截铁的说道。 “那要不朝廷给你补充装备,让夏布朝率领你那些保卫队,平定交趾之乱?”朱瞻基也知道朝廷对潘厚仁有些愧对,小心翼翼的试探道。 “大哥啊,朝廷这做的可是好买卖啊!不就是出些军器,就让我潘氏集团的雇工去替朝廷卖命!那军饷,那军粮,那抚恤金,最后都是我潘氏集团在出哩!”潘厚仁抓住机会叫屈。 朱瞻基眉头紧锁,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接潘厚仁话的,只能是拍拍潘厚仁的肩膀,“你的贡献,朝廷忘不了,皇爷爷那里忘不了,我这里也不会忘记的!如今事态紧急,你看,赶紧拿出一个章程来!” “朱广将军呢?他的兵马到哪里了?” 朱广当初原本是带着兵马去交趾的,只不过到交趾的时候,黎利叛乱已经被潘氏集团保卫队给镇压下来,朱广根本就是打扫战场去的,除了给潘氏保卫队补充了一些装备之外,就是带着俘虏返回京师。 潘厚仁也知道,朱广自己是轻车简从到了京师,但大部队却还在路上,他之所以这个时候提及朱广的人马,其实是在帮好哥们夏布朝请命呢! 此时要朱广立即返回交趾,必然会耽搁大量的时间。 最好的法子就是兵部立即下令让半路上的兵马掉头,重新进入交趾,并且交给夏布朝来率领,如此一来,就等于是让夏布朝手中多出一支真正的兵马来。若是败了,潘厚仁不相信有四千潘氏保卫队支持,夏布朝还能打败仗。假如是胜了的话,那朝廷又怎么好意思将这支兵马再从夏布朝手中收回来,说不定就这样将夏布朝安置在交趾,成了个外放的边军将领! 当然,这样的结果是潘厚仁最乐意看到的。交趾明里是夏布朝掌控,暗中那就是他跟夏布朝共同执掌,对于他开展下一步的计划将会非常有利! 可以说这是潘厚仁对交趾两次叛乱最大化的利用,追求的也是利益最大化。 “厚仁,你的意思是.” “朱广将军现在返回交趾还来得及么?那交趾如今能够找到的领军将领,除了夏布朝之外,还有第二个么?”潘厚仁干脆将话挑明了说。 “好!” 沉吟片刻之后,朱瞻基像是下了决心般狠狠一点头,“我去跟皇爷爷说说去,厚仁啊,到时候若是需要你那些保卫队配合.” 潘厚仁搞怪似地翻起白眼,“哎哟我的皇太孙殿下,潘氏集团你才是大股东啊,神马我的保卫队,是你的保卫队!” “我的,哈哈,我的!” 朱瞻基不以为杵,笑着点头,结束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看一个皇帝是不是明君,可以从其处理国家大事的决断速度来判断。第二天中午,潘厚仁在家中就等来了一道密旨,密旨里的内容大概就是他昨日跟朱瞻基商议的那些东西,而在明面上,朝廷已然通过兵部向还在归程的朱广兵马下了令,急行军进入交趾,归属夏布朝统领。 “夏布朝啊夏布朝,我这边可是已经尽力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潘厚仁在接了密旨之后,立马下达了三十条命令,甚至有些命令是送去太平港的,要求赖三务必无条件配合,负责调运物质和兵马,一定要跟段正鑫将这出戏给演好了! 在历史上这次交趾的叛乱规模是很庞大的,也给大明朝廷的威信造成了巨大的影响。然而既然潘厚仁早已经知道会有这么一次叛乱,又岂会不早早做准备呢? 当初他通知段正鑫在车三等人身边安插人手,等的不就是这么一天么? 该做的工作,潘厚仁自认都已经做到位了,剩下的事情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古话说的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夏布朝能够利用这些条件做到哪一步,潘厚仁此时也无法保证。况且这世道,总有人不会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而是仅仅顾着自己的利益。 乐安,汉王府。 听说交趾再次出现叛乱,汉王殿下是高兴的连饮了七八杯!久未曾在汉王殿下口中冒出来的爽朗笑声,此番终于又重新出现。 “乱!乱的好啊!” 当着几个心腹,朱高煦言语间也没有半点隐瞒。这个戎马出身的王爷确实是有当初朱棣的几分气势,即便身穿便衣,仍旧带给周围的人沉重压力,话头都不敢接。 “这交趾乱,南方乱,到时候本王倒是要看看,谁替父皇去平定?哼,父皇的心思都在北方,眼睛也都盯着北方,是绝对不会亲自带兵去交趾的,难道让本王那个瘸子大哥去?呸,他还没有这个本事!” 这话倒也是不假,朱高炽这辈子都没有上马打过仗,最靠近战场的工作就是搞搞后勤调度,要说排兵布阵,朱高煦可以将其甩下八条街去! 在朱高煦看来,若是南方闹得凶了,最终朝廷还是需要一个人站出来稳定军心,而这个人选,莫过于他了! 第462章 夏布朝挂帅 正因为想到平定交趾的唯一人选只有自己,所以朱高煦才如此高兴。 “朝廷那边怎么说?交趾乱,云南沐晟是肯定不能动的,难不成还是让朱广那个废物率领兵马?” 笑过之后,朱高煦又开始询问起来。 “启禀王爷,据我们最新收的情报看,朝廷好像是不准备派朱广过去了,而是将朱广那些还在半路上的兵马都遣去交趾,交给夏布朝统治,用于平定叛乱!” “夏布朝?” 朱高煦脸上笑容微微一滞,“此人虽然武艺不错,但统兵作战,本领不见得如何?叛军那边的情报呢,有没有最新的?” 除非朱高煦跟潘厚仁一样,能够预知交趾叛乱而且还知道具体是哪些个人,否则又岂会这么快就有消息返回来?故而朱高煦的这个问题注定是得不到回应的。 “另有密报!”或许是为了回避自己的无能,那向朱高煦汇报之人连忙转移话题,道:“据说夏布朝乃是潘厚仁举荐,而为了力推夏布朝上位,潘厚仁答应皇太孙朱瞻基,将会动用潘氏集团在交趾的四千卫队,全力协助夏布朝平乱!” “咣当!” 朱高煦砸了杯子!酒水满地,糟蹋了上好的地毯! “又是这个潘厚仁!” 对于潘厚仁,朱高煦实在是恨极了,恨到了骨子里!错非他如今已是虎落平阳,依的过去那种跋扈,哪怕拼着被父皇责罚,他也要将潘厚仁擒杀了! “张贤呢?他不是已经跟刘重搭上线了么?怎么还没有发动,区区一个潘厚仁,他就如此难以下手不成?” 深吸了几口气,朱高煦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一些。 “张贤前两天来了消息,说是已经开始计划,只不过还需要时间!” “时间,时间,时间!让你们办点事情,你们开口闭口都是时间!知不知道本王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朱高煦差点就仰天怒吼了,他倒是没有说错,随着朱棣的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留给朱高煦的时间确实是越来越少了!外面都说朱高煦像朱棣,这不假。而正如朱高煦了解自己一般,他同样也是了解朱棣的。 他们都是真正的枭雄,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 朱高煦最为担心的是朱棣为了维护朱高炽的道统,而在其生命最后时刻,将屠刀挥向可能对朱高炽产生威胁的两个儿子,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他这个汉王! 所以朱高煦一刻不停的在壮大着自己,当然,在乐安这个地方,无论朱高煦如何努力,都是有限的。一个被驱逐出京师的藩王,再怎么强大,都很难再受到大家的关注。 对于朱高煦来说,这次交趾叛乱就是一个机会,一个他从新出现在朝野之人面前的机会,若是把握的好,或许事情还会有转机! 然而潘厚仁,这个让朱高煦恨之入骨的家伙,好像又在其中扮演了一个截胡的角色! “传本王的命令,通知张贤必须抓紧时间,另外,通知本王在交趾的人手,尽量想法子,拖住朝廷兵马的后腿!” “张贤那边没有问题!可是王爷,若是要拖住朝廷兵马的后腿,万一事情走漏了风声.” “走漏了风声?这事情本王知道,你们知道,若是走漏了风声,你说本王该怎么办?” 说这话的时候,那朱高煦的眼神当中闪过一道嗜血的光芒。 “小的们明白,这就去通知,这就去通知!” 因为交趾叛乱,而皇帝几道莫名其妙的圣旨而动作起来的,可不仅仅是汉王府一个地方。 京师,英国公府里,正值壮年的英国公张辅也是坐立不安,在大堂里来回的踱步。 在久经沙场的张辅看来,这次交趾的叛乱明显是很不简单! 君不见那黎利叛乱才刚刚被朝廷平定?若非是再起叛乱之人准备充分,又岂会轻易动手,难不成他们就不怕步黎利的后尘? 更让英国公感到奇怪的是,为何皇上会对夏布朝这个从锦衣卫出来的将领如此看重? 朱广未能参加上次平定叛乱的战斗,至少是将队伍完整的带过去了,又带了回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就算皇上不愿意启用朱广,那怎么不让自己去呢? 张辅总觉得自己还是可以领兵打仗的,自从骑上战马那天起,张辅自问就没有出过什么幺蛾子,也没有犯过错误。 然而皇上不开口,这种事情张辅怎么也不好自己提出来。 “大哥今日怎么如此悠闲啊?” 就在张辅心中纠结的时候,一身飞鱼袍,挎着绣春刀的张軏走了进来。 “三弟,你来的正好,替大哥我分析分析,皇上这究竟是怎么想的!” 这人心中憋闷的时候,总想找个人来说说话,至于说是不是要分析反倒不是很重要。对于张辅来说,倒不是担心打不起仗来,或者说是打赢打输,关键是担心失去了皇上的关注,通俗点说,就是没机会在皇上面前刷存在感。 “大哥,国家大事,我不懂!” 张軏两眼微微一眯,他这是在以退为进呢。 “少来!你身在锦衣卫之中,有些事情你比我知道的更多!”张家兄弟之间的感情不错,张英虽然是国公,但在家中也没有架子,一把将那张軏给抓了过来,摁在椅子上,非得让张軏说话。 “锦衣卫也不是万能的,大哥啊,如今的锦衣卫已经不是当初的锦衣卫了,咱们头上还有个金箍儿呢!” 金箍儿,说的自然就是东厂了。 发生这种事情,东厂当然也轻松不起来。 作为大明朝如今最高的监督机构,东厂一面监督着锦衣卫等朝廷机构,一面也在不断的扩张自己的势力范围。 早在黄俨确立成为东厂厂督那个时候开始,潘厚仁就已经在暗中出谋划策。一个部门能不能牛逼,关键还是在于手中有没有掌握着证据,锦衣卫为何能够在大明朝嚣张?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本身就代表着皇帝,拎着尚方宝剑,更重要的是锦衣卫分布天下的密探。 这些密探可谓是无孔不入,无所不用其极,鼻子比狗还要灵光,专门去寻找那些朝廷命官屁股里夹着的屎味儿,在掌握了证据之后,再大的官在锦衣卫面前也嚣张不起来。 至于说这些证据锦衣卫是不是要拿出来用,就要看指挥使的心情了。 黄俨想要压制锦衣卫,就必须要掌握比锦衣卫更充分的证据,如此一来东厂才能将锦衣卫彻底压制。 所以表面上交趾叛乱好像跟东厂没有关系,可是黄俨已经熬了好几个通宵,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 “大哥,你找我来,可有事啊?” 潘厚仁迈着大步走进东厂衙门,那些来来往往的东厂人员都向潘厚仁投去羡慕的眼光,可不是么,能够成为督主的结义兄弟,已经是了不起的事情了,况且还是督主倚重的结义兄弟。 关于黄俨跟潘厚仁结义兄弟,到现在还有不少人在赞叹潘厚仁眼光毒辣。要说那个时候,黄俨虽然是朱棣的身边人,但权势不重,真要是有心结交,朝廷里也有不少人有这个资格,即便自己不出面,也能把子侄辈推出去,打好跟黄俨的关系。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黄俨这个“年老色衰”的太监竟然会“老来俏”,都快要入土了,偏偏成了炙手可热的东厂厂督。 这个时候再跳出来亲近,怕就会被人骂了! 读书人都是有气节了,只不过他们这种气节,在潘厚仁看来,那就是一股没放去的屁,即便是憋在身体里,仍旧是臭不可闻! “可不是有事,可不是有事么。你看看,这交趾乱了,弄得这东厂也乱了!皇上下令,要收集交趾所有的情报,你说说,你说说我这一时半会儿的,去哪儿找去!” 潘厚仁看黄俨确实是焦头烂额,心中也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 东厂虽说在后世成了三条豺狼之一,但如今确实是基础过于薄弱,要人没人,要兵没兵,一半的人手都是从锦衣卫里面抽调出来凑数的,如今能不能用还是个未知数呢! “大哥,走,去屋里说!” 这个时候,身为结义兄弟的潘厚仁又岂能不伸出援助之手呢?再怎么说也要帮黄俨度过眼下这个难关才是。 “唉,不是大哥想争功,实在是因为交趾连续叛乱,皇上大为光火,一面安排平乱,一面要锦衣卫和东厂都拿出章程来!厚仁啊,你也知道,这东厂可谓是百废待兴,能够掌控京畿周围区域就已经做到如今的极致了,交趾那么远的地方,为兄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进了房间,关上门黄俨就开始诉苦。 潘厚仁不慌不忙的摆上茶杯,倒上热茶,送进黄牙手中,这才开口道:“大哥,东厂都办不到的事情,你来指望我,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你小子,少打马虎眼!” 猛然一瞪眼,黄俨“恶狠狠”地瞪着潘厚仁,“别的地方大哥我不敢说,交趾那边你会没有安排?你哄鬼呢!赶紧的,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说,我整理整理,这就给皇上送过去,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张晓谶那匹夫给压一头,咱们东厂能不能胜过锦衣卫,这一战很重要!” “呃.”潘厚仁愣了愣神,随后苦笑道:“大哥啊,不是我不帮你啊!没错,交趾那边我留着后手呢!可是你想想,有些东西若是朝廷都还不知道而你知道了,皇上问起消息的来源,你怎么跟皇上说呢?皇上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这是打算把我这个兄弟放在火上烤啊!” “废话!我还能不知道!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还多,过的桥.算了,不跟你废话!你先说,我来整理,又不是全都要告诉皇上,能说的说,不能说的我也知道,赶紧的别耽搁时间!” 被黄俨这么一催促,潘厚仁真是不好隐瞒什么,当下就把该说的事情,一股脑儿的都给说了,差不多用了一个时辰的功夫。 原本以为黄俨在听了这些之后会很高兴,殊不料听得越多,黄俨的眉头皱得越是厉害。 “大哥,你这是啥表情?难不成是我错了?” 刚刚潘厚仁说的事情当中,也包括了他“怀疑”四忙县可能会出现叛乱的这些事情,难道说是因为他的“知情不报”,让黄俨心中有所不满了? “三弟啊,这次你真是错的有些离谱啊!” 好半晌,黄俨才开了口,摇头对潘厚仁说道。 第463章 错的离谱 “三弟啊,这次你真是错的有些离谱了!” 那黄俨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一句话说得潘厚仁心中七上八下,心道:“我这大哥不会对皇家衷心至斯,要去检举揭发我吧?再说了,那些都是怀疑,总不能以此为理由来处罚我吧?” “三弟,你可知道错在哪里?” “大哥,小弟我实在是不知啊!说那交趾会再现叛乱,我当初也就是有这样的感觉,所以才会让段正鑫派人盯着点。这事情不能说啊,一说就是错,若是让有心人拿住了把柄,可就是真的完蛋了.” 潘厚仁的话声未落,黄俨就已经迫不及待地挥手打断,道:“三弟啊,愚兄说你错,不是错在这里!” 不是错在这里,又错在哪里? “但凡是国家大事,必有人因此获利,有人因而获罪。胜不一定是利,而败,亦不一定就是罪!既然你能够看出交趾还有一乱,为何不早早告知愚兄,好让愚兄能够有充足的时间来安排呀!” “这.” 潘厚仁怎么也没有想到,黄俨说的错,竟然是错在此处。 “虽说照你安排的路线,我们同样可以获利,然若是让愚兄来安排,定然可以获利更多!”黄俨这个时候也就不再藏着掖着,而是说的很直白,“如此重大的一件事情,仅仅是获取了几千套装备,推出一个夏布朝上位,而且还是名不顺言不正的上位,在愚兄看来,实在是重大的失败啊!” 对于黄俨的话,潘厚仁实在是半点语言都没有了!枉自他还为自己的安排而沾沾自喜,殊不料所有一切落在人家黄俨这种级数的人眼中,却是浪费机会、暴殄天物。这怎叫潘厚仁不暗自神伤,黯然泪下? “大哥,我不至于像你说的这般无用吧?” 两道寒光从黄俨眼中透射而出,潘厚仁见黄俨摆出一种从未曾过的严肃神情,对自己开口道: “三弟,大哥是个阉人,无亲无戚,也无后.” “大哥.”潘厚仁想要说点什么,却还是被黄俨挥手打断。 “你且听我说!在我心中,你就是我在这世间最亲的人,咱们汉人,讲究一个养老送终,说句难听点的话,大哥我百年之后也就只有靠你才有香火祭祀,你说,大哥会害你么?” “不会!” “既然如此,如此重大的信息,你居然瞒着大哥,这就是你第一个错!” 潘厚仁低头,不再开口了。黄俨今天是将心里话都给抖了出来,而潘厚仁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在黄俨心中的份量。世人都说太监无情,殊不料太监无情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生理缺陷,更重要的是他们找不到可以寄托感情的人! 君不见历史上那些有名的大太监何以对自己的亲戚,哪怕就是远房亲戚都无比看重?收了个干儿子却是比寻常人家对亲儿子还要好?正是因为这些就是他们感情的寄托之所,他们来之不易,故而无比珍惜。 从东厂衙门里出来,潘厚仁感觉自己还有些晕头晕脑的。 黄俨在他面前说了很多,也让潘厚仁终于明白,朝争不亚于战争,其中的谋略施展、心机算计、得失进退可谓复杂到了极点,用黄俨的话来说,在朝争方面,他潘厚仁就还是个新丁,这一两年如果不是因为机缘巧合,抱上了朱棣和朱瞻基这两条大腿,即便是有黄俨这个大哥处处维护,他潘厚仁怕也是早已经死无葬身之所了。 “难道我就这么差劲么?” 走进家门,潘厚仁都还在纠结此事,然而他还没穿过院子,就见潘恒大呼小叫的冲到他面前,“少爷,不好了,不好了!” “冷静!” 潘厚仁一声大喝! 这门口不见刀兵,院中没有狼烟,究竟是什么事情值得潘恒如此惊慌失措,半点大家豪门下人的气度都没有了? “怎么回事?” “少爷,您,您带回来的三个日本夫人,打,打起来了!”潘府中的下人也弄不清楚别院里那三个日本小妞跟潘厚仁之间的真实关系,所以称谓各不统一,潘恒算是最早跟在潘厚仁身边的下人,习惯随意一些,所以才会用“日本夫人”这种怪异的名头来称呼细川晴子等人。 “她们要翻天了不成?” 潘厚仁一跺脚,刚刚在黄俨那里受到的刺激还没有完呢,这家里的女人又来给他添堵,怎能让潘厚仁不生气?一跺脚,他就往别院里走,半道上又碰见了秀娘。 “你怎么也不阻止她们?” “喊了,没用,舞刀弄枪的,看着心烦就出来了,死了干净!”已然正式成为潘家大妇的秀娘如今更是注意仪态,别说是动手,就连日常的修炼都时断时续,加之她对细川晴子等人的印象原本就不好,当然不会搀和她们的战局。 虽说府中还有个高人四疯,可惜三个女人打架想要让四疯插手,那简直就等于是太阳打西边升起来。 等潘厚仁带着秀娘赶到别院的时候,正打得热闹。 说是三个女人一台戏,还当真不假! 那细川和子双手持刀,跟同样是长刀在手的斯波义带正打得热闹,不会武功的细川晴子则是跪在一边,替自家小姐加油呐喊! “住手!” 潘厚仁一踏步,脚下整块的青石板粉末横飞,烟尘弥散,他这一口丹田之气喷了出来,愣是震得在场之人两耳嗡嗡作响,就连早有准备的秀娘都禁不住皱了皱眉头,至于正对潘厚仁刚要起身为礼的细川晴子,愣是被这一声吼得摔了个仰八叉,模样十分不雅! “铿!” 两道刀光狠狠的碰撞在一处,火星四射! 细川和子跟斯波义带两女同时打檀口里喷出一口血沫子来,显是脏腑受创不轻! 然而即便是这种情况,两女仍旧是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狠狠的盯着对方! “我擦,老虎不发威,当老子是病猫啊!” 潘厚仁心中一怒,腾身上前,也不管两个女人都已经是负伤在身,左右同时出拳,电光火石一般轰在了交叉的两柄长刀之上! 他出拳速度极快,加之两女根本没有预料到潘厚仁会突然出手,还来不及反应,就感觉一股大力从刀身传来,无论她们如何加力仍旧把持不住,“夸嚓”一声虎口崩裂,长刀脱手而出,一左一右,擦着那细川晴子的身子,“铿锵”一声插入坚固的青石板地面! “噗!” “噗!” 本就受伤的两女再受潘厚仁内息冲击,又是一口鲜血齐齐喷出,因为反应不及,细川和子的血喷到了斯波义带的脸上,而斯波义带的血又喷到了细川和子脸上。 眼瞅着两女身子软到,潘厚仁却没有伸出双手去搂抱,心中戾气丛生的潘厚仁“砰”、“砰”两脚,左右开弓,将两具曼妙的身子,毫不留情的给踹飞了出去! 正当挣扎坐起来的细川晴子看到眼前一幕,又见到如同怒目金刚般的潘厚仁,两眼一翻白,“嗝儿”一下,生生的晕了过去! “这又是何必呢,潘恒,快去请四疯道长来,给她们疗伤!” 眼前的一幕让秀娘于心不忍,虽说她不喜欢这三个日本女人,但她毕竟还是个女人,又是这潘府院中的女主人,该怎么做,她心中自然有数! “不知所谓!被家中大人宠得一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么?这里是大明,是潘家,不是日本,不是细川家也不是斯波家,想要撒泼,再有一次直接打断四肢送回日本!” “细川晴子,你给我起来,进屋说话!” 潘厚仁一边发火,一边走到细川晴子身边,抬脚在她身体轻轻一点,将其从昏迷中踩醒过来。 细川晴子醒来也不敢去看自家小姐的伤势,更不敢反对潘厚仁的意思,只能低眉顺眼的跟在潘厚仁身后,进了内堂。 “怎么回事?” 潘厚仁面色不善,那细川晴子倒是很是自觉的“噗通”一声跪在了潘厚仁面前,低声道:“都是奴婢的错。一开始是奴婢跟那斯波义带吵,后来小姐出来,结果两人不知怎么就动上手了.” 其实事情的缘由倒是很简单,不过是吵嘴,吵着吵着相互不服气,加之那细川和子本就是不话多之人,结果一来二去的,就亮了刀子。 “老爷,我家小姐,她没事吧?” 刚刚进来的时候,细川晴子也看到两女倒在地上咳血的惨状,错非如此,她此时在潘厚仁面前未必显得如此老实。 “看来还得给她们找点事情来做才是.” 当几个丫鬟七手八脚的将两个女人抬进屋内,潘厚仁也不再去管细川晴子,看见四疯来了之后,潘厚仁点点头,就自顾自的出去了。 对于潘厚仁来说,细川和子跟斯波义带之间的矛盾不过是生活当中的一次小插曲,无关大局。最近真正让潘厚仁关心的,还是交趾那边的动静更牵扯潘厚仁的心。 对于夏布朝来说,这次交趾叛乱确实是他的一个机会。 黎利的叛乱,夏布朝指挥的是一群“民兵”,至少在朝中大臣们看来,潘氏集团的保卫队,那就是民兵。 指挥民兵取得胜利,那就是运气,而不是真正的胜利! 所以朱棣决定将朱广留在半道上的五千兵马交给夏布朝指挥时,朝中大臣大多都表示反对,那个时候黄俨等人也不清楚潘厚仁具体的心思,所以更没有力挺,以至于最后还是朱瞻基站出来替夏布朝说了些好话,才把这事情给敲定。 即便是夏布朝的亲爹夏元吉,在当时都没有发表半点意见,只是当事情敲定之后,托传圣旨的人,给自家儿子带去了一封家书。 此时夏布朝正在营房里看着老父亲的家书。 其实一个父亲给儿子的信中主要写什么呢?除了关心,就是挂念。战阵之上,刀枪无眼,夏元吉既希望自己儿子能够为国报效,同时内心里也是矛盾丛丛,谁乐意自己拉拔大的儿子年纪轻轻就死在沙场之上?这世上哪有这般狠心的父母? 对于夏布朝来说,老父亲的家书即是鼓励,又是鞭策,放下书信,他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长叹。 “将军,可以出发了!今夜就可直杀四忙县,具探马汇报,那车三,还在据守四忙!”一个亲兵进入帐篷,向夏布朝汇报,听了汇报之后夏布朝长身而起,一身鳞甲是“嚓嚓”作响。 “传将令——出发!” 抖了抖手中长枪,夏布朝收拾情怀,大步流星而出! 第464章 卡拉永远OK “倒也不是,往常来过一两次,都是带着院子里的姑娘们来的,跟男人一起,今天还是头一遭哩!”白玉兰这是话中有话,不愧是暖阁的掌柜,一言一语都在把男人往沟里带。 幸亏潘厚仁久经沙场,虽然身体某个地方已经硬的不行,但还能保持神情安定,继续追问白玉兰今日之目的。 那白玉兰撇过一双白眼来,像是在埋怨潘厚仁不懂风情,不甘不愿地道:“其实玉兰今日求见潘爵爷,就是来求潘爵爷赏玉兰一口饭吃!” “哦?”听到白玉兰的话,见其神情不似作伪,潘厚仁心中反而是惊讶:难不成这白玉兰跟太子殿下闹矛盾了,要跳槽不成?不可,即便是两人闹矛盾,谁知道那瘸子的心思?若是我收了白玉兰,瘸子跟我闹矛盾又如何? 脑子里飞快的盘算,很快潘厚仁就得出结论,假如白玉兰是要跳槽,自己决计不能答应。 “唉,国色天香两家店子的生意,实在是好的让玉兰我五体投地啊,光光是每月两次的歌舞表演,就让暖阁上下望尘莫及,潘爵爷,玉兰求求您,让你们的歌舞队也来暖阁表演吧,一个月就一次,就一次嘛!” 这女人撒娇就让人有三分嘴软,如果是美女,那就有六分了,一个有气质又风骚而且老来俏的美女,那就是九分九了。 潘厚仁此时当真是九分九的心软了。 可心软不代表他就会马上答应,事涉风野子他们的歌舞团,潘厚仁必须要谨慎再谨慎。 自打进了京师之后,风野子工作室一跃成为风野子歌舞团,在名气和财气的双重努力之下,风野子歌舞团收拢了各色乐师,规模弄的相当大,在京师里已然打出名声。 也曾经有不少达官贵人找到过风野子歌舞团,希望邀请他们去家中表演,然而风野子歌舞团从未曾答应过,若是有人逼得急了,风野子就会出示一场契约书,那是风野子歌舞团跟潘氏集团签订的契约书,里面写的很清楚,若是风野子歌舞团未经潘氏集团同意,擅自在外面进行歌舞表演,则需要赔偿潘氏集团白银五百万两! 五百万两! 看到这个数字,那些所谓的达官贵人一个二个的都傻眼了,他们有钱,可没有胆子说他们敢帮风野子歌舞团出这五百万两白银的违约金。更重要的是,这事儿还不能弄到官面上来的说,一说那就是错! 也不是没有人来找过潘氏集团,可惜他们根本找不到潘氏集团的领导——潘厚仁不在,段灵玉是个女人,每日都躲在潘府里,除非是将潘府给拆了,否则谁能代替潘氏集团做决定? “你想让风野子歌舞团去你们暖阁表演?” “可不是么?” 白玉兰可怜巴巴地道:“当初,潘爵爷可是在咱们暖阁放了狠话,不准咱们暖阁再表演您谱写的乐曲,如今暖阁生意是一天不如一天,当初红透半个京师的红牌,现在还不如国色天香端茶送水的丫鬟,这日子,怎么过啊!” 一边说,白玉兰一边已经凄然的哭泣起来,眼泪珠子涟涟而下,当真是见者伤心,闻着落泪。 “这个事情.” 潘厚仁虽然不是铁石心肠,但也不是豆腐渣工程,仅仅是几滴眼泪肯定无法让潘厚仁放弃。 可是白玉兰的真正攻势是眼泪么? 这点潘厚仁不相信!白玉兰,仅仅是皇太子朱高炽摆在明处的一个代言人而已,她能做主么?她能做狗屁的主! 两眼睨着也不知真哭还是假哭的女人,潘厚仁陷入短暂的沉思当中。 答应,还是不答应? 答应就等于是开了个坏头,将来风野子歌舞团的独立性必然受到严重的影响,既然可以在暖阁开唱,又为何不能在凉阁、水阁、火阁唱?这样一来,风野子歌舞团还是他潘氏集团专属的利器么?说不定哪天就成了某位权贵手中的玩物了! 然而若是不答应呢? 在还没有知识产权这个概念的明朝,又有几个人能够看到风野子歌舞团代表的隐形价值?真当潘厚仁拟定的契约书上那五百万两白银是写着玩的啊?要不是怕惊世骇俗,潘厚仁都想写成一千万两千万上亿白银了! 将风野子歌舞团打造成世界顶级的歌舞团,这是潘厚仁的计划,他绝对不允许这个计划胎死腹中。 可若是不答应下来,白玉兰跪在朱高煦那瘸子脚下会怎么说?说请歌舞团来唱歌这样一个小小的要求,潘厚仁都不答应,这不是打她白玉兰的脸,打的是太子殿下的脸呢! 左右都不是人,潘厚仁只能在心中一声长叹:“阴毒啊,这女人当真是阴毒到家了!” 人家已经出了题目,潘厚仁现在要做的就是解题。 怎么解,这是个问题。 潘厚仁保持着沉默,白玉兰的眼泪也不是自来水的龙头,能一直放,该停的时候还是要停,否则不用等到明天,这女人就要因为脱水而香消玉殒了。 带着泪眼婆娑,白玉兰眼神朦胧的望着潘厚仁。 “潘爵爷,您不会是连这个小小的要求,都不答应玉兰吧?您若是答应,玉兰愿意为您,做牛做马啊!” 上猛药了,这女人果然上猛药了! 潘厚仁感觉脑子里一阵发蒙,思考问题变得越来越困难了。但眼前白玉兰那朦胧的眼神,微微翕开的一双红唇,还有极低的姿态,却又是一副高唱让男人《征服》的模样。 “等等,《征服》..” 想到唱歌,潘厚仁的脑子里突然是灵光一闪,升起个两全其美的念头来。 如今,从国色天香传唱出去的单曲其实已经不少了,几乎每一首都会成为脍炙人口的流行歌曲,当然,这种流行还仅仅是在中上层人当中,劳苦的平民大众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触国色天香和风野子歌舞团,又岂会听过那些个歌曲呢? 但是人类向往音乐的天性是无法磨灭的! 在后世,一首歌曲是否流行,不是看某个专家教授网站的评论,而是看是否能够在大街小巷里流传不惜。当然这需要科技的支持,但也离不开一个最重要的玩意儿——卡拉ok! “卡拉永远ok”,这个由日本人发明的玩意儿,在短短的十多年时间里就成为风靡全球的一项娱乐,不是没有原因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能够让普通人展现自己的歌喉,模拟当一盘歌星的感觉。 那么,大明朝能不能有卡拉ok呢? 理论上来说,这是不可能的。大明朝连电都没发明,弄什么卡拉ok?但人民群众的智慧也是无穷的,没有电,咱们还可以弄个人力的嘛! “这事儿有门!” 潘厚仁摆出一副快要顶不住白玉兰“悲情攻势”的面孔出来,打了个响指,道:“风野子歌舞团的工作量大,任务紧,时间少,怕是不能抽出时间去暖阁表演,不过本爵倒是有另外一个法子,能够满足你!” 满足,满足! 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说满足!光听这两个字,就足以让人浮想联翩。 “呸!” 这个唾沫,是表面上娇羞带怯的白玉兰啐的! “潘爵爷,您就不要在奴家面前卖关子了,说嘛!”白玉兰的神情,像是恨不得缠在潘厚仁身上撒娇了。一瞧这阵势,潘厚仁头皮发麻,他想将两个捏脚的妇人撵出去,却又怕没人在场,被人说了闲话! “你们两个出去.” 白玉兰两眼瞬间亮了。 “把吴燕给我叫进来!” 白玉兰的两眼又灭了。 吴燕进来了,茶水也摆上,包间里三个人,潘厚仁也没有准备卖关子,直接对那白玉兰道:“白妈妈,你的要求,本爵经过慎重考虑后,决定用一种双方都可以接受的方式来解决!”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白玉兰也知道潘厚仁是铁了心了,她往常的那些百试百灵的手段,在潘厚仁这里还当真是不好使,也没法使。 “我会让风野子独立一个配乐团出来,在我大明掀起一场‘自歌自舞’的浪潮,丰富我大明百姓的娱乐生活!” 用配乐团来代替音响设备,虽说效果必然不如后世高档的音响,但在这个时代,也只能是采用这种折中的方式来处理。 此时潘厚仁心中还是有些感激白玉兰的,所以他愿意跟白玉兰签订契约,一旦配乐团组建成功,第一站表演的地方,就是暖阁,同时也保证,每个月至少有五个晚上可以保证暖阁对配乐团的需要! “好呀,潘爵爷,您实在是奴家的贴心人啊!” 应该说白玉兰对这个结果不是太满意,但“自歌自舞”这种全新的娱乐形式,还是很让白玉兰心动的。什么是娱乐,能够让客人感觉开心的事情,那就是娱乐,能够大众化普及的,就是娱乐! 潘厚仁开创“自歌自舞”,也就等于是开创了一种全新的娱乐形式,就连吴燕这个对于风月界一无所知的女人,在听潘厚仁详细解释之后,也很心动的表示,假如有机会的话,她同样也想上台表演一番。 “就这么定了!” 墨迹未干的契约书上签上了潘厚仁和白玉兰的大名,还有朱红印泥的指印,从今日起,潘氏集团下属的风野子歌舞团将会以最快的速度组建出配乐团,然后履行跟暖阁之间的协议。 白玉兰离开养生堂时的心情是复杂的。 今日之事,终于让白玉兰打心眼里承认,在这个行当里,自己是远远不如潘厚仁的,从今往后,大明娱乐一哥的位置,潘厚仁坐稳了! 其实潘厚仁早就已经坐稳大明娱乐一哥的椅子,只不过他在寻常人之前声名不显,所以平头老百姓并不清楚潘厚仁的存在。 然而“自歌自舞”这种全新的,上至帝王,下至平头百姓都可以参与的娱乐形式,将会将潘厚仁的名字,在整个大明帝国境内传唱。 “东家当真厉害,这个自歌自舞一旦流传起来,将会轰动大明的!” 待那白玉兰离去之后,吴燕两眼闪烁着小星星,情不自禁的向潘厚仁露出仰慕之情。 “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这事情说着容易,真要做起来,却不是那么简单的!”潘厚仁口中谦虚,心中想的却是:“区区一个大明怎么够呢,少爷我要的整个世界!” 第465章 风大师 风野子歌舞团,潘厚仁大驾光临。 长发披肩,长袍不系,留着大胡子的风野子,已经越来越有艺术家的气质了。 也就是潘厚仁亲自到访,风野子才摆出迎客的低姿态,平常时候的风野子,可是傲气的很啊! “不错,不错,大腕就应该是你这个样子!”潘厚仁满脸微笑的跟风野子说话,风野子脸上尽是苦笑,“东家你就不要笑话我了,我这不都是按照您的要求打扮出来的么?” “诶,打扮这个词,女人才能用,你不能用!你这叫风采,叫气质!” 瞎扯几句闲话之后,潘厚仁关心过最近风野子歌舞团的情况,随即就问风野子,如今专门的乐器匠人究竟有几何? “特技匠人三十七人,一级上百人,二级两百人,不入流者更多,但都没有签订契约书!” 风野子的回答让潘厚仁心中有数,他也不作深究,就开始跟风野子讨论“自说自唱”这种全新的形事,能否可行。 “厉害啊!” 风野子好不吝啬他对潘厚仁的崇拜之心!自从跟着潘厚仁开始,风野子在音乐歌舞的道路上已经越走越远,越走越专业,也正是如此,他才一下子就想明白,这种全新的娱乐形式,将会对整个大明的娱乐行当产生何等重大的影响! “绝对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东家,你当真是我大明娱乐行当的无冕之王!” “免了免了,当什么无冕之王,这话要是被别人听了去,又该弹劾我了!先说说,你怎么看?” “大量的乐师是必不可少的,假如东家还想扩大规模和影响力的话,我们还需要大量的说唱场地,必须是闭合空间,而且还有要一定的装饰.” “你说的不就是ktv大厅嘛,该,该这样做!” 潘厚仁脑子也是转得极快,跟白玉兰聊的时候他还仅仅只是想到在风月场所表演,而经过风野子这么一说,潘厚仁就立马想到了后世的歌城,虽说咱们不能整出一个又一个的包间,但是弄个演唱大厅,完全不是问题嘛! “这个事情我安排灵玉去做,以潘氏集团的名义去做,在京师第一批准备五个高档的,十个中档的,低端.低端咱们就不做了!” “不错!”风野子点头,道:“最特技的就是留在国色天香这种级数的勾栏院子里,捏在咱们自己手中,高档的五家,目前歌舞团的乐师数量维持起来不是问题,中档的,怕是就要缓一缓,还需要召集更多的乐师,经过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培训才成!”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我这边全力支持,要钱给钱,要地方给地方,要设备给设备!总之一句话,三天之后我要看到第一个配乐团,三个月之后,高级配乐团五支,中级配乐团十支是基本目标,越多越好!风野子啊,咱们的眼光可不要仅仅放在京师,皇上都说了,迁都,势在必行!” 从风野子哥舞团出来,潘厚仁径直回家,跟风野子之间商量的仅仅是技术方面的问题,还有更多的事情,需要跟段灵玉这个一手掌控着潘氏集团的女强人商量。 说段灵玉是女强人确实没错,这个从天龙寨里走出来的小公主,如今早已经没有半点公主的蛮横和青涩,在进入潘氏集团之后,一步步走到“总裁”位置的段灵玉,如今不管是处理事务能力和发展的眼光,都让潘厚仁放心! “自歌自舞”的计划在段灵玉这里同样获得了极高的评价! 仅仅是评价还不够,段灵玉在跟潘厚仁简单的商议之后,就立即将这项计划列入了潘氏集团近期首要重点工作来完成,就如同潘厚仁对风野子承诺的那样,要钱给钱,要人给人,要场地,就买! “买!抓紧时间让人去办,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将最好的口岸拿下来,咱们要做就做最好的!干嘛这样盯着我看?” 自打跟潘厚仁正式成亲,享受过男女之间的那些事情之后,如今的段灵玉日渐圆润,抬头转眸之间,风情也在逐渐成熟。这女人离不开男人,就跟男人离不开女人是一回事。 “看你是因为你好看嘛!” 潘厚仁笑着说了句心里话,自家的老婆不好看,难不成别人的老婆才好看啊?老实说穿越之后潘厚仁最满意的,就是大明允许娶多个老婆而且他也有能力娶好些个漂亮的老婆! 不漂亮干嘛娶回家当老婆,真心要减肥么? “瞧你,一副疯疯癫癫的样子,哪有半点当东家的模样!”段灵玉横瞥了潘厚仁一眼,其中蕴藏的风情却是外人难懂。趁着房中无人,潘厚仁的双手如同灵蛇般向着段灵玉高耸的胸膛攀附了过去,若是秀娘,此时定然毫不留情的两巴掌拍在蛇头七寸之处,将其打落! 但段灵玉不同,民族性格决定了她感情是充沛而有爆发力的,对于自家相公这种行为,她非但不会反感,反而很愉悦的闭上了双眼,仍由那双大手在胸膛上游走,试探寻找着衣衫的缝隙。 呼吸有些急促,两颊开始微微泛红,晶莹的鼻头上已然隐现汗珠。即便是在如此情形之下,段灵玉的脑子好像仍旧能够保持着清醒,低声道:“相公,最近按照你的意思,那漪梦已经在接手集团的一部分工作,我想将运输公司的事务逐渐转移给漪梦来管理,而我的工作重心将会放在你伟大的娱乐事业上,可好?” “好,好,好!” 此时潘厚仁的双手已经循着衣裳缝隙钻了进去,接触着那滑腻温软的肌肤,真真是爱不释手,难怪人家都说最厉害的风绝对不是台风,而是枕头风,这种情况下,女人说啥,恐怕男人都不会反对的。 “嗯.”鼻孔里发出一声勾人心魄的长吟,段灵玉终于重新睁开双眼,波光流转地盯着潘厚仁,“相公,你到底要不要说事情呀?如果要说就停了,人家,人家顶不住了嘛!” “厄.这个.还是先说事情吧!” 潘厚仁心中纠结万分,他是鱼和熊掌都想兼得,但谁都知道这不实际,即便段灵玉真的能够做到一面骑在他身上或者是躺在他胯下,一面跟他谈工作,怕是潘厚仁自己也无法接受那样的场景。 “漪梦这方面的能力如何?”依依不舍的收回双手,潘厚仁还不忘放在鼻子下轻轻一嗅,这个动作引来段灵玉的娇笑,半晌才回道:“你的女人,你自己还不清楚么?” 其实漪梦怎么可能不行呢?想当初人家孤身一个就能将花夜经营得有声有色,成为京师里首屈一指的勾栏院子,没有三分三,那里能够上梁山?即便现在嫁入豪门,当个幕后英雄也完全不是问题。 潘氏集团虽说是从运输公司起家,但发展至今,运输公司已然不是潘氏集团最核心的项目,真正赚钱和有巨大发展前景的,反而是娱乐行当,包括了旗下的勾栏院子、养生按摩、茶坊以及即将开展的歌厅。 段灵玉也是经过反复的推敲之后,才提出将运输公司完全交给漪梦打理。她担心的不是漪梦的忠诚,而是能力。 对此潘厚仁表示完全的同意,但也打心眼里发出一声叹息。 这做事业真是难啊,不想让自己女人如此操劳,却又很难找到合适的人选来承担重担,有能力的无法保证忠诚,忠诚的又没有能力,又是鱼和熊掌的难题。 “那一会儿我就安排,进入实际操作当中,我想啊,相公你的这个计划,一定能够大获成功!” 能不能够大获成功,在第三天晚上,张灯结彩的暖阁大堂里,就是验证的时候。 今晚潘厚仁也来了暖阁,不仅仅是因为他跟白玉兰之间有协议,更重要是今天晚上是“自歌自舞”这种娱乐形式面世的第一场,作为创始人,潘厚仁应该,而且是必须要来! “哟,潘爵爷,奴家早就恭候多时了,来,奴家亲自带您进去!”白玉兰今晚打扮得无比漂亮,虽说气温还冷,但白玉兰已经是该露的都露了,那令男人疯狂女人嫉妒的牛奶般肌肤,在灯笼风灯的光芒下,肆意的放射着光芒! 就连潘厚仁在被白玉兰挽上之后,也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摸一番:这女人一身皮,当真是要人老命啊! 也不知道白玉兰这身皮是怎么来的,让潘厚仁心跳加速的同时,血脉更是喷张! 加之白玉兰挽住潘厚仁的双臂尤其用力,正好将潘厚仁的胳膊夹在双峰之间!要完成这点,可是需要女人本钱大才行,由此而言,白玉兰的本钱确实不小,否则潘厚仁绝对不会感觉到胳膊上那种深深的“陷入”感。 “白妈妈你就不用管我了,今晚要来不少贵客吧,你去忙吧!” “哪能呢,今晚来的客人里,难道还有比潘爵爷您更尊贵的不成?”白玉兰说这话的时候,两人已经纠缠着进了大堂,虽说大堂嘈杂,但白玉兰声量也不低,加之两人这种“亲密无间”的姿态在众人面前亮相,瞬间让大堂的嘈杂下降了一个档次,于是乎,白玉兰这看似拍马屁的话,等于是让所有人都听见了! 潘厚仁心中闪过一声冷笑,心道:这个时候了,你这婆娘还在给少爷我挖坑不成?哼,看来是对你太好了!白玉兰,终有一天,少爷要你跪着唱《征服》。 心中这般想,潘厚仁脸上却是做了个滑稽模样:“我的天!白妈妈您这样说,难不成是打算不放过我这颗小嫩草?不成,我这嫩草,经不起你嚼的!” 潘厚仁这是在说白玉兰想老牛吃嫩草,在场这些宾客可都是“雅人”,岂会听不出潘厚仁的言中之意,纷纷大笑起来。白玉兰也是这种场合下的老手,摆出个低眉顺眼,任君品尝的神态来,放声道:“奴家胃口是不是很大,潘爵爷不如试一试罢?” “试不得,试不得!”潘厚仁又岂会被白玉兰轻松带入毂中,一面夸张惊讶,一面加快脚步走到白玉兰为他留的座位上,趁机摆脱了女人的纠缠。 白玉兰也是见好就收,再纠缠下去,恐怕她就要把自己都给赔进去了,以如今白玉兰的身份来说,这个买卖明显不划算。 灯光很快暗了下去,乐师们在幕布之后登台,幕布之前的半个舞台上放了个架子,架子上夹着本子,大大的本子上写着歌词。 这架势,分明就是后世歌星开歌友会的场面,当然也是潘厚仁弄出来的。 第466章 精忠报国 因为是个新鲜玩意儿,为避免冷场,首先安排上台的,是暖阁的红牌姑娘。作为暖阁的红牌,在唱曲儿方面自然有一定的功底,加上风野子歌舞团出品的都是潘厚仁“翻唱”的后世通俗流行歌,上手容易。 “还没好好的感受,雪花绽放的气候,我们一起颤抖.”天王的一首《红豆》在朦胧的灯光下开始,那空灵的唱腔被台上的红牌演绎到淋漓尽致,等到一曲唱罢,灯光重新明亮,台下的宾客们才响起热烈的掌声! 白玉兰在安排来宾的时候也费了一番心思,每个客人身边都坐着一个上佳的姑娘,穿着整齐,妆容端正,她们的工作就是尽量陪客人喝酒,酒壮英雄胆,也只有喝到面红耳赤,这些宾客才会有勇气登台献唱! 五首开胃菜式的演唱之后,大堂里的气氛已经烘托到炙热的程度,这个时候白玉兰婷婷袅袅的走上舞台,“下面就是‘自说自唱’的时间了!说起来咱们要一起感谢潘爵爷啊。这乐子是潘爵爷创立的,这乐师是潘爵爷提供的,就连咱们唱的歌,都是潘爵爷谱的哩!” 白玉兰不愧是暖阁的掌柜,一席话说来暖场是搓搓有余,让原本已经炙热的气氛又再度升温,当其手指向潘厚仁的时候,不用她提醒,掌声已经轰然而起。 “既然白妈妈把潘爵爷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不如今日第一曲,咱们就让潘爵爷上台,如何?” 一个声音在掌声之后响了起来,潘厚仁第一个感觉是——熟悉! 所谓熟悉,就是没有能够第一时间分辨出声音的主人,却又感觉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这声音。潘厚仁再细细一想,同时顺着声音来处看过去,两眼顿时微微一眯,“张軏!” 刚刚进场的时候,潘厚仁也曾经观察过这大堂的客人,虽说多数都不曾见过,但也没有什么碍眼的人物存在。因为潘厚仁来的不算早但也不是最后,所以大堂里还空置着不少座位,他可以确定那张軏是在光线变暗之后才悄悄的走进大堂的。 张軏的脸色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好像是幸灾乐祸,又像是一本正经! 一时间看不透那张軏的心思,潘厚仁眼神缓缓扫过张軏附近,却看到好些张陌生的面孔,更让潘厚仁惊讶的是,他还看到了刘重! “这厮也来了?” 如果说张軏是潘厚仁的“新仇”,那刘重就可以说是“旧恨”,而今“新仇”“旧恨”走到了一起,潘厚仁还真是自觉压力不小,当然也有他魅力太大的缘故。 “唱一曲?” 潘厚仁镇定情绪,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不能直接将矛头对准张軏,而且这里是勾栏院子,更不能直呼那张軏官职,故而潘厚仁只能摆出一副喝酒作乐的样子,开始耍宝。 “唱,唱!” 众宾客轰响,有人是凑热闹,也有人是存在别样的心思! 歌舞伎在古代是下九流当中的人物,是上不得台面的!“自说自唱”这种形式想要推广开来,最大的难题,就是要突破这一层“世俗”的眼光!对于潘厚仁来说,难,但也不是完全没法。 潘厚仁此刻就是一个演员,奥斯卡金奖影帝附身,金马奖影帝穿越时空再现!不是他想当演员,而是他不得不演! 首唱,不能庸俗,更不用流俗,三不能媚俗,要让今日在场的人都知道,自说自唱,那是一种发泄,更是一种激励!人不可有傲气,但要有心气,这心气循喉管而上,吼出来就是歌声! “唱,唱!” 下面欢呼声如潮,大势所趋,即便是张軏等人,也是跟着吼吼,反正不打算让潘厚仁下台! 此情此景,潘厚仁并没有惊慌失措。 将自说自唱的第一台放在暖阁,潘厚仁跟风野子其实经过多次反复的磋商,又岂会没有半点准备? 满面含笑,转头对着后台点头示意,潘厚仁表示可以开始了! 灯光转暗,一阵激昂鼓点声开了啰! “狼烟起,江山北往,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霜,心思黄河水茫茫.” 虽然没有那种高亢如云的嗓门,但潘厚仁有深厚如海的丹田之气,一曲从未曾在世面上流传过的《精忠报国》,满坐惊叹! “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换来军中将领疯狂鼓掌; “堂堂大明要让四方来贺!”更是让文人士子一阵欢欣鼓舞! “我愿守土复开疆.”更是唱得座上耆老两眼泪痕斑斑! 一曲终了,鸦雀无声! 即便是刘重张軏之流,也不得不承认,他娘的被感染了! 音乐的强大感染力绝非是普通人可以承受的,潘厚仁本就是铮铮铁骨的武士,以雄壮之音嘶吼,其音震耳欲聋,更是震耳发聩! 男儿听到的是铁血,女人听出的是柔情,没人敢不在心中吼个“好”字! “心之所激,献丑,献丑了!” “潘爵爷,国之栋梁,此话不虚,不虚!一曲心声,实在是我辈之楷模啊!” 当潘厚仁谦虚退场时,第一个站起来领头鼓掌的,正是比潘厚仁来的更早的朱勇,而在朱勇身边,坐着朱徵焲。这哥俩自打被潘厚仁收复之后,真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整日里形影不离! “成国公所言极是!此曲一出,当为我镇军之歌!” 说话之人潘厚仁也识得,正是都督府上的一位右都督,看他两眼濡湿,定是被歌词所感,想到往昔那峥嵘岁月了! “妾身提议,大家敬潘爵爷三杯水酒!” 白玉兰这个掌柜的恰到好处出声,开口就是三杯水酒,当下有人起哄,要她讲出三杯的道理来。 “第一杯,敬此时此曲,可有理!” “有理!” 众人轰然而喏,潘厚仁大碗饮尽,场上宾客无一落后。 “第二杯,敬此曲此人,可有理?” “有理!” 姑娘们含笑斟满的酒杯再次被端起,随后放空。 “这第三杯.”白玉兰走上舞台,一双媚眼环视来宾席,“敬军中好汉!” “好!” 大明虽然有人争名夺利,有人争锋相对,有人争风吃醋,但大明,没有人卖主求荣,只有宁死不屈! 三杯水酒下肚,大明男儿个个血气上涌,纷纷围住潘厚仁,要让潘爵爷再次登台,不为别的,只为《精忠报国》,只为精忠报国! 一遍三杯酒,再遍三杯酒,三遍三杯酒! “咣当!” 酒尽杯裂,热血男儿齐登台,只为高歌一曲,只为精忠报国! 火了! 潘厚仁带着朦胧的醉眼,还有已经嘶哑的嗓子,心中却只有两个字——火了! 当所有人,包括那张軏等都挤在舞台上,大声嘶吼出“堂堂大明要让四方来贺”的时候,潘厚仁醉了。 趁着醉意,潘厚仁走了。 他没有再留下来,因为没有必要。他已经做到他能够做的一切,从今晚起,这首歌将会传唱大明,从今晚起,自说自唱将会成为一种喜闻乐见的娱乐方式,登上大明最闪耀的舞台! “是不是少弄点靡靡之音,多弄点血气之曲?”在回家的马车上,潘厚仁情不自禁的问着自己? 国家,社会,思想,风气,究竟什么才是娱乐最重要的东西?潘厚仁陷入沉思当中。 如同潘厚仁预料的那样,暖阁一夜之间再度轰动京师,一曲《精忠报国》直达天听,传遍五湖四海! 第二日早朝,就有御史将昨夜发生在暖阁的事情拿出来说事,直呼“文人士子做歌妓状,有辱斯文!” 朱棣隐而不发。 第三日早朝,又有御史说潘厚仁:“枉为勋贵,自污污人,不为人子!” “砰!” 龙靴凭空而至,将那御史砸得头破血流,跪地磕头不已!朱棣怒了,“他不为人子,你是人子?你去大街上听听,去军营里听听,去朕的大明听听!他自污,污自己精忠报国?他污人,污人精忠报国?割其双耳,挂城头,给朕听清楚!” 惨叫声当中,那御史被力士拖出金銮殿,群臣噤声! 此事被传入民间,潘厚仁声望再度上涨,人称“精忠报国第一人”。 “三弟,这事儿,让大哥怎么说呢?简直就是.神来一笔,妙不可言啊!” 数日之后,潘厚仁跟黄俨坐下闲聊,黄俨对如今潘厚仁在大明如日中天的名气,表现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不是羡慕,更不是嫉妒,想当初在昆明街头见到的混混,谁人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这不都是托大哥你的福么?” 潘厚仁不以为意,其实他早就念想着这么一首歌,只是存着私心,不想让那些歌妓姐儿们污了这样一首曲子。如今自说自唱兴起,倒正是机遇,让潘厚仁圆了这个梦想! “你不会真打算就这么算了?依大哥对你的了解,不趁势而起实在不是你的风格啊!” “大哥说笑了。”潘厚仁也不隐瞒,道:“正有几家店子在装修当中,乐师也在培养!” “果然不出所料,你呀,什么都好,就是钻钱眼里去了!”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大哥,我是恨不得让大明子民富的可以买下全世界呢!”潘厚仁嘿嘿而笑,不以为意! “自说自唱”这种全新的娱乐形式因为潘厚仁在暖阁一曲高歌而开始走红京师。但是跟潘厚仁所想象的不同,当第一家高档的“说唱”馆开业之后,并不是那些富贵人士登台演唱,反而成了大家一种炫耀的方式——推出自家豢养的歌手,或男或女上台表演。 第一家说唱馆开业之后,连续几个晚上潘厚仁都有到场,或是在后台,后是在宾客当中观察,主要还是为了寻找不足之处,便于改进。 当发现这种出乎他意料的趋势之后,潘厚仁连忙召集段灵玉和漪梦进行商量。 群众的需要就是商家的动机! 在这一点上潘厚仁把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他没有想过要纠正大家的取向,反而是想要如何利用这种趋势来赚钱。 其实对于一号会馆里出现的这种势头,潘厚仁心中有个熟悉的名词可以用来概括——选秀! 可不是么,各个势力推出自己的歌手,在舞台上真刀真枪的比拼一盘,评出个高下,不就是后世烂大街的选秀么? 然而“选秀”这个词却是不能在此时用的,因为那是皇上专属,你要是用了,就是逾制,就是犯罪! “两位夫人,你们考虑的如何?” 第467章 好好干 潘厚仁心中有了定见,再看左右两位美人儿,却都还皱眉苦脸,像是没有找到法子解决大家不上台的办法。 毕竟这是几千年以来累计出来的性子,登台的都是戏子,都是有辱斯文,哪怕是斗大汉字一个不识,只要腰缠十万贯之人,都不会愿意亲自登台! “夫君,你笑的很y荡哦,是不是已经想到解决的法子了?”漪梦向来说话没遮拦,这个“优点”就连段灵玉都比不上。 “嗯?相公,可是不要藏着掖着的,这潘氏公司可不是我一个人的,这点子也是你想的,出了岔子你也要承担责任,如今一号馆虽不是门可罗雀,但完全没有预计当中那种火爆的场面,那我们后面的会馆还要不要修建了?” “修!当然要修,不仅要修,而且要加快速度修!” 潘厚仁睁大了双眼,很是坚定的对段灵玉说道。 可惜他此时的演技实在不过关,根本瞒不住两个女人,漪梦更是干脆的腻到潘厚仁身上,小手儿钻进了潘厚仁的衣裳,贴在那紧绷的肌肉之上,“夫君,你要是再买关子,奴家可就不客气咯!” “来吧,我潘厚仁顶天立地一丈夫,岂能被你们威胁!”潘厚仁满脸忠烈,昂然起立,那模样当真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却不知他还还是不还? 看相公耍宝,两个女人笑弯了腰。 潘厚仁憋了半天气,没得到想要的效果,不由的泄气,道:“好吧,除非你们答应一会儿跟相公一起回房,在床上狠狠的折磨相公我,到时候说不定我就什么都招了!” “呸!” “相公好坏!” 啐归啐,骂归骂,脸红任脸红,最终段灵玉跟漪梦两个还是乖乖的跟着潘厚仁进了房,片刻功夫之后房间里就响起来让人浮现联翩的动静。 约莫一个时辰的功夫之后,声音终于安静下来。 潘厚仁仰面躺在床上,缓缓的吐出一口气来。这是武当派的养生法子,又不是武当派的养生法子,按照四疯的说法,对于男女双方都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他这辈子是用不上了,就便宜了潘厚仁。 “相公.”漪梦慵懒的声音响起,一蓬乌丝从潘厚仁盖住下半身的被窝里钻了出来,俏脸贴上潘厚仁略显冰凉的小腹,“该说了嘛,人家好奇呢!” “再不说,再不说我们就.”段灵玉本就是压着潘厚仁一条胳膊,此时也跟着漪梦一起开口。 “你就怎地?”潘厚仁转头斜眼睨道。 “我们就还要!” 段灵玉微微一怔,跟漪梦对了片刻的眼神,最后两女齐声说道。 “我滴妈,我招了!” 这男人就是贱啊,想要的是男人,不想要的还是男人! 经过潘厚仁一番交待之后,漪梦跟段灵玉都两眼放光,双手捧心。只不过两女现在身无片缕,捧不住里面的心,到是捧上了胸前那让潘厚仁念念不舍的粉软挺。 “相公,妾身都好想参加呢!”漪梦俯下身去,不顾粉软挺在潘厚仁身上来回摩擦,撒娇道。 段灵玉张了张嘴,看神情想法跟漪梦差不多。但她毕竟不是漪梦,这种不可能的事情,她说不出口! 说不可能,是因为她们的身份毕竟还是潘家的正妻,若是要她们登台表演在众人面前抛头露面,即便潘厚仁不在意,恐怕光是秀娘那一关,都是过不去的。 别看潘厚仁在家中是一视同仁,但无论段灵玉还是漪梦心中都清楚的紧,这潘家院子里,秀娘才是绝对的女主人,有事没事可不能得罪了秀娘,否则那日子就真是没发过了。 捏着自己的下巴,潘厚仁也是陷入片刻沉思当中。 “究竟要如何,才能逐步推进这个事儿呢?” 虽说一号会馆开业之后营业情况是不温不火,但潘氏集团好像已经决定一条道走到黑似的,紧锣密鼓的开始了二号、三号、四号和五号会馆的建设工作。说是建设,但其实也就是将购买下来的庭院进行休整,重新装修,所以速度自然是极快的。 而且在兴建个位数会馆的同时,两位数编号的会馆也是遍地开花,跟后世的小型ktv类似,只要是有人集中居住的地方,潘氏集团就会设立一个档次规模都一般的两位数编码的会馆。 与此同时,潘氏集团内部也在进行改革,组成了一个全新的子公司——潘基娱乐会,名字很恶俗,原本潘厚仁想用基潘娱乐会,却遭到了某人的强烈反对。 潘基娱乐会隶属于潘氏集团,但在某些方面又是独立的,比如其财务核算,潘厚仁占了六成的股份,而朱瞻基却是只占了四成。潘厚仁又将自己的六成股份里分出了一成,作为风野子的分红股,也就是说风野子有按股份分红的权利,却没有实际控制权。 对于风野子来说,这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这世上能够跟皇太孙合股的人,又有几个呢? 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人的意料,个位数会馆的情况不甚满意,却不料两位数的会馆生意反而很火爆!说起来这也跟会馆定位有关,两位数的会馆本身就是冲着大众娱乐去的,不管是装修风格、收费标准等等都贴近平民,能够让老百姓掏少量的钱就能上台去吼两声。 说起来,这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平头百姓才最是纯朴,他们可不在乎什么有辱斯文,只要能够喝点小酒,在街坊邻居的喝彩声中壮其胆子粉墨登台,就是他们最好的一种放松方式。 “这算不算是墙内开花墙外香?” 对于段灵玉的这个疑问,潘厚仁只能是笑而不答。要说段灵玉虽然日常用汉语完全没问题,可在成语俗语的使用上,还是有所欠缺啊。 两位数会馆难道就不是潘基娱乐会的肉?一样都是肉,何必在意谁先熟呢?潘厚仁相信,个位数会馆同样会火,只不过不是现在而已。 四月清明一过,风野子歌舞会再次推出一首适合爷们儿的新歌——《风拳》,这歌原本的名字应该是叫《龙拳》,只不过避讳,让潘厚仁很没有格调的将龙字改成了风字。 这一次新歌首发,不可能还是暖阁,当然也没有放在国色天香这种脂粉场所,潘厚仁在一号会馆的门口搭了个台子,让风野子歌舞会组成了一个多达上百人的乐师团队,同时演奏,而登台开唱的,除了潘厚仁以外,还有二十个从潘家家丁队伍里挑选出来的真汉子。 古铜色的肌肉、桩子般的双脚,加上流畅的肌肉和坟起的青筋,一切都充满了雄性激素! “这民族的海岸线像一支弓,那长城像五千年来待射的梦,我用手臂拉开这整个土地的重.”老实说这歌曲的旋律谈不上优美,反而是那种浓重的说唱风格,一下子就将男儿的铁骨铮铮给烘托了出来! 这不是一首适合吟唱的歌,但是当醉饮之后,一群老爷们用含混不清的吐词念叨的时候,却最是让人心醉! 疯了! 当天晚上,这首歌被三次演绎,独唱,合唱,清唱! 清唱的时候,会馆周围的观众已经开始跟着念叨,他们或许不能听清楚每一个歌词,但他们能够感受到从男儿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血气! 血气方刚!说的可不就是潘厚仁这些年轻人么。这些大明的年轻人,用含混不清的声音,唱出了这个国家,这个名族的血气! 又一次的,“潘厚仁”三个字响彻大明的天空! 在军营里,《风拳》已经成为第二首军歌,士兵们在人前吼《精忠报国》,在人后哼《风拳》,好像再没有比这两首歌更能抒发他们为国奋战的情怀! 《风拳》的推出,让原本就火爆的两位数会馆变得更加火爆,甚至是一座难求。但没有座位没关系,充满热情的顾客宁愿站着,也要来参加这种难得的娱乐!面对如此的局势,谁还敢说“自说自唱”这种娱乐方式火不起来呢? 对于潘氏集团来说,潘基娱乐会虽然是个财务独立的下属机构,但是对于外界来说,潘基娱乐会着实让人眼红! 赚钱的事情谁不想做呢?然而要想做到潘基娱乐会这么赚钱,最需要解决的一个问题就是——乐师团! 这个问题潘厚仁早早的就考虑到了,他不仅仅将风野子歌舞团直接从潘氏集团里面抽出来,整体纳入潘基娱乐会,同时也将风野子歌舞团进行了分拆,配乐团跟歌舞团分离,作为单独的两个机构,虽说仍旧统一由风野子负责,但工作重心截然不同。 歌舞团里保留的仍旧是最有才情的那些乐师,他们配合风野子工作,以保证能够将潘厚仁“创作”的那些歌曲进行充分的编译和演绎,以适合这个时代的乐器和风格,故而留在歌舞团里面的,都可以算是艺术家之流。 而配乐团则是专门为潘基娱乐会下属的会馆服务,里面的乐师被潘厚仁分为了高、中、低三个级别,每个月,这些乐师都要进行考核,而考官就是潘厚仁、段灵玉和风野子这个专业人士。 自然,级别不同,每个月能够拿到的工钱就不同。其中高级乐师才能进入个位数会馆进行演奏,而中级和低级乐师,就只能在普通的两位数会馆里进行演奏。为了提高乐师们的积极性,潘厚仁还首开先河的在配乐团里实行了底薪加提成的工钱支付方式,提成是按照各个乐师团所负责的会馆每个月的利润来进行核算的。 这其中包含着相当复杂的利润分配规则,这些都是潘厚仁花费了大量时间反复推敲论证出来的。 也就是说,如今潘基娱乐会属下的雇工,享受的是整个大明工薪阶层难以企及的高薪,加上严格的契约书和竞业契约书,潘厚仁已经将知识产权保护做到了他能够做的极致。 但即便是这样,仍旧有些低级乐师,被有心人偷偷给挖走了。 潘厚仁也让人进行过调查,或许是因为这些低级乐师还不会真正的演绎曲目,所以一被挖走,就隐藏的很深,几乎找不到痕迹。 第468章 大明好呻吟 “这种事情总是难免的,大家也不要气馁,要相信,在整个大明,只有我们才是最专业的,自说自唱只有在我们手中,才能真正的发扬光大!” 在一次潘基娱乐会的全体雇工大会上,潘厚仁作为东家总结发言,在发言的末尾,他没有回避乐师流失的客观现象,反而毫无畏惧和紧张的正视,紧跟着,一框框的白银被抬到主席台,潘厚仁等潘基娱乐会的首脑们开始念名字,念到名字的乐师,就上前,领取白花花的银子! 没有什么比白花花的银子更能激励员工,拿到沉甸甸的银子,所有乐师心中都只剩下一个念头——这辈子都在潘基娱乐会,好好干! 五月,天气逐渐变得炎热起来,太阳落山的晚了,人们活动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对于京师的老百姓来说,过去只要太阳落山,除了找地方纳凉闲聊之外,能够消遣时光的方式是在是不多。 然而今年,京师城里不但有足够的小茶馆让大家斗上几把地主打发时间,更有“自说自唱”这种新颖的群众娱乐。 在京师某处较为偏僻的街区,一大群人围坐在潘基娱乐会十七号会馆大门之外,这些都是周围的穷人,他们实在是没有那个消费能力天天买票进去坐,但就算是坐在门外,望着里面明亮的灯光,听着那隐隐约约的丝竹声,好像也是一种享受。 “说起这个潘基娱乐会啊,当真是了不起啊,我家那小子,才五岁,就会唱《风拳》了!” “可不是么,你也知道我家小子,以前吧就不想从军,这段时间跟着唱《精忠报国》,昨儿就去校场报了名,唉,我婆娘哭了好几场,劝不住,不过我倒是想的通,这男人嘛,就该上阵杀敌!反正家里还有两个小的!” “嘿,怕啥,你两口子年轻,多运动运动,儿子又有了!” 各种各样的对话,在昏暗的会馆门口此起彼伏。 片刻之后,一个声音大起来,像是在跟旁边人聊,又像是在向大家宣传,“你们知道么,潘基娱乐会要拿出十万两银子,搞一场叫做《大明好歌》的比赛,第一名可以独得白银一万两,前二十名都有奖励呢!” “啥?啥意思?《大明好歌》是啥意思?” 很多人不懂,什么叫《大明好歌》,什么叫比赛。 “就是‘自说自唱’啊,只要是觉得自己唱歌唱的好,就可以在各个会馆里报名,只要三钱银子的报名费,就能参加选拔,每个两位数会馆的前三名就可以参加三轮总决赛,最后评选出前二十名,分享奖金,若是被风野子大家看中,还能加入到风野子歌舞团呢!” 小道消息永远是传播的最快的。 这些依靠口口相传的消息,很快就风靡了整个京师城! 对于生活在京师里的大多数人来说,一万两白银不啻是个天文数字,为了这一万两,别说是登台唱歌,就算是拔刀子杀人,怕是都有人干呢! “儿子,唱歌,能干不?” “干!” “女儿呀,平常时候听你唱歌那么好听,这次也去参加吧?” “娘啊,那可是要抛头露面呢!” “怕啥?赢了有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输了,输了也能让大家伙儿看看咱家闺女有多漂亮,害怕没人上门提亲么?” 类似的对话几乎成了家家户户这段时间茶余饭后的唯一主题,一时间,京师纸贵。 报名只要三钱银子,这个数字对于大多数家庭来说并非是遥不可及,即便是条件差一点,但对自己唱功有信心,勒紧裤腰带两三天,也就把三钱银子给节约出来了。 一开始段灵玉等人都认定报名的人不会太多,一个京师虽说也有上百万人口,但最后能够报名的人数大不了就是几百人吧? 对于这些人的怀疑,潘厚仁那是笑而不语。 早在正式宣布举行《大明好歌》之前,他就已经交代杨国,让他利用手中掌握的那些“社会资源”,将这个风声给放了出去。不仅仅是在京师城里,京师附近的几个城市,也都有人专门过去吹风。 可别小看了这种平民选秀的鼓动性。但凡是人,不论高低贵贱,总会存在“高人一等”的心思,这种竞争的思想本身并没有坏处,唯一的缺点就是要跟“自知之明”共同使用才不会出问题,可惜很多人都没有“自知之明”。 潘基娱乐会在京师里开设的两位数会馆每晚只需要五钱银子就能入场,提供一小壶水酒,若是另有吃喝的需要,则是按照实际消费掏钱,而且价格相对来说亲民,所以接受者众。 在登台唱歌的环节,潘厚仁也有巧妙的安排。每晚,能够容纳二十五桌人的双数会馆会以转动转盘的方式进行抽奖,抽出五桌客人免费登台一次,而除开这免费登台的机会之外,想要上台唱歌,就需要支付五钱银子的登台费,可以一个人唱,也可以一桌人唱,不论! 这种经营模式之下,一个两位数会馆每天从晚饭前营业到深夜,可以收入百两银左右,可谓是划算的很。而这种分布全城的两位数会馆,每天给潘基娱乐会带来的收入是好几千两,除去开支,潘基娱乐会每晚可以获得上千两白银的纯收益。 另外,强大的范围边际效应也让潘基娱乐会迅速在平民当中树立起了品牌,正是因为两位数会馆强大的广告效应就连京师周边的城市都已经辐射到了,所以杨国派去周围城市吹风的人,才会取得良好的效果。 第一轮报名的时间为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各家会馆报名参赛的选手数量高达三万人! 三万人啊! 这是什么概念呢? 这就相当于大明朝时期,一个稍微小些的府县里的全部人口数量了! 报名收入一万五千两白银,这个数字也让当初不看好的段灵玉等人惊呆了! 当潘厚仁决定拿出十万两银子作为奖金的时候,段灵玉等潘氏集团的高层都以为这个东家疯了,钱多的烧手,脑子进水。然而最终第一轮报名的结果,一万五千两白花花的银子,无情的证明了他们在商业上跟潘厚仁眼光之间的巨大差距! 或许有人会说,报名费才一万五千两而已,这跟十万两奖金差距好像同样是巨大的。但请别忘了,这三万人报名,到时候会引爆一种什么样的观赛盛况呢?或许到时候所有会馆全天开放,也都难以支持吧? 而对于潘厚仁来说,这些平民报名参赛并不是他预料当中赚钱的重点。当商人的都知道,要赚钱,还是的赚有钱人的钱才是最快最方便的,潘厚仁也不例外。在他的考虑当中,真正的大头还是落在京师那些权臣勋贵的身上。 “王公子啊,这次潘基娱乐会组织的《大明好歌》,难不成你家的百环不参加?平常时候王公子不是经常吹嘘,你家百环的歌声远胜风野子歌舞团么?怎么,关键时刻就不牵出来溜溜了?” 国色天香的包间里,一桌子搂着娇俏姐儿的年轻公子正在饮酒取乐。 那被称为王公子的男人狠狠地一吸鼻头,搂着身边的姐儿灌了满嘴的琼浆,这才将桌面轻轻一拍,发出“嘭”地闷响:“谁说百环不报名了?少爷我乃是一号会馆的会员,白玉牌会员,你们知道么?嘿,打听过了,第一轮报名,那都是给外面那些贱胚们的,五钱银子的报名费,少爷我怎么好意思去给百环报名呢!” “哦?王公子,看来您是有这次比赛的内幕啊!” “真有内幕,赶紧说说,咱们也好乐呵乐呵!” “就是,快说,快说!” 一桌子的少年纨绔们激动起来,纷纷要王公子早点“交待清楚”。 这时王公子才不慌不忙地开口道:“难道你们都不知道,第一轮报名都是在两位数的会馆里报,然后在各个两位数会馆进行评选,每个会馆的前三名,才有资格参加决赛?” 这个事情大家当然知道,都是潘基娱乐会公布出来的赛事章程里写的清楚明白的。 众人点头,再次催促,那王公子才颇为得意地道:“少爷我有个大兄,没啥大才,却正好是在潘基娱乐会里工作,他告诉我说,整个京师里仅有的五家个位数会馆在第一轮报名结束之后,会开始第二轮报名,而报名费高达这个数!”说话的同时,王公子冲大家伙儿撑开了五指! “五两银子,不贵嘛!” “就是就是,才五两而已!” “你傻啊?五两,是五十两!”王公子昂然而笑,那模样仿佛是众人皆醉我独醒,得意到尾巴都翘到桌子下面,顶在姐儿小肚皮上了。 “我擦,五十两!” 并不是每个到国色天香来的客人都能做到“视白银为粪土”,况且这五十两还仅仅是报个名而已! 王公子可以不在乎,因为他爹就是朝中实权部门的大员,但是对于一些普通官员的后代来说,掏五十两银子仅仅是博家中小妾或者是婢女一个登台亮相,怕就是有些不划算了。 “哼!” 见众人之面相,王公子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之声,“怎么地?各位都是少爷我的发小,兄弟!要是谁家老爷子不肯出这五十两的,跟少爷我说一声,替你们给了!说定了,到时候大家每个人都把家里养的,外面圈的,拿出来赛一赛!” “光是赛一赛么?” 大家很明智的“忽略”了刚刚王公子答应帮人出钱的事情,这种事儿可以私下说,绝不能在桌面上认账的。 “就是就是,总要加个彩头吧!” 这人啊,就是犯贱,明明刚才连五十两报名费都掏不出,现在一有了机会登台比赛,就开始奢望赢了之后的胜利果实了! “当然是要彩头,不然少爷我帮你们掏报名费,不就成冤大头了!”王公子脸色一变,眼神扫过桌边众人,“咱们这几个,谁家的货色最后排名最高,就是谁赢了!若是少爷我家百环第一,那你们这些家伙推出去参加比赛的姑娘,任由少爷我选了暖床!有没有意见啊?” 王公子的话引来众人一阵y荡的笑声,可不是么,还有比这个更好的彩头么?反正不是妾就是婢女,即便输了送给赢家暖床又如何?省了报名费,又增进了大家之间的“兄弟”之情,一个女人,值什么? 类似王公子这桌的情形,这段日子以来在京师各个高档场所里上演着,原本仅仅是一场赛歌,等到这些大明高级、顶级的纨绔参与之后,就成了一场实力的比拼! 第469章 都有意见 两位数会馆第一轮报名结束之后,第一轮的选拨赛依托这些会馆正式开始了。 因为潘基娱乐会配乐团如今的人手稍嫌不足,所以比赛的安排都是每个会馆赛两天,休息一天。 幸亏这些乐师们只需要动手不需要动口,否者这般连抽转下来,不被累死才怪! 选拔赛跟平常时候的营业不同,从巳时开始,一直到子时结束,每一个半时辰为一节,每一节结束之后休息半个时辰。 而在比赛期间,凡是进入两位数会馆观看比赛的客人,虽说仍旧是一人收费五钱银子,但五钱银子只能看一节,也就是说想要将一天的比赛看完,就需要支付二两银子。 二两银子啊,这要是搁后世也就是两三百元钱了,寻常人家肯定是舍不得的,要是在京师以外那些稍微贫穷的府城里,能够掏这个钱看比赛的人也决计少的可怜。 可这里毕竟是京师,整个大明最富庶的一群人聚居的地方,只要能够在这座城市里生活下去而人不懒的话,赚钱也相对要容易一些。 所以开赛之后,全城二十处两位数会馆那是天天爆满,能够容纳百人的场地几乎就没有缺席的时候,一天光是收门票就是百两银子,还不说这些人在会馆里吃吃喝喝的收益。 段灵玉一场比赛都没有看,她很忙,忙着清点银子呢! 风野子倒是天天都在看比赛,他也很忙,忙着打分。 而潘厚仁呢,他就更忙了! 接连三天,不是皇上召见就是皇太孙召见,甚至连皇太子都召见他了,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忙的人么? 朱棣关心的还是高屋建瓴的问题,比如说组织这样一场比赛究竟有何好处,对于朝廷,对于他朱家的意义何在? 其实说起来,这种跟后世选秀如出一辙的玩意儿,真要说对大明社稷的好处,除开促进经济繁荣之外,唯一说的上的就是在稳定人心方面。 “皇上,这人啊,就需要引导他们的念想,占据他们大脑空闲的时间,只要能够做到这点,让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脑子里都满当当的是咱们引导的想法,那谁还有工夫去想别的事情?连想法都没有了,这世道是不是就安稳了?” 也就是当着朱棣的面,换个人来潘厚仁都不敢这么说。 这是啥? 这已经上升到帝王术了。控制老百姓的行为,哪有控制他们的思想来得更恶劣?也就是朱棣对潘厚仁的信任,否则潘厚仁也不敢说的,万一朱棣指责他居心不良呢? “没想到啊.”朱棣深深地看了潘厚仁一眼,随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你这个云南来的野小子,倒也知道这些道理!” “本少爷可不是云南来的,本少爷来自未来!”潘厚仁心中纠正朱棣的话,脸上却显得很拘谨,“这还不都是皇上跟皇太孙教导有方,微臣才能日日有进步,天天有心得!” “糊弄!你就使劲的糊弄吧!朕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哼,这些话,我那个文绉绉的儿子是说不出来的,更不用说我那个孙子了!幸亏你小子跟基儿的关系铁,否则朕不摘了你吃饭的家伙才怪!” 朱棣这是在笑骂,潘厚仁倒是不担心他真会这么干,只不过一般来说,当朱棣表现出这种态度的时候,奖赏神马的就注定木有了。潘厚仁也不开口,这说多了都是泪,活自己干,骂名还得自己背,最后赚钱的时候,四成却要进人家朱瞻基的口袋。 想起来还是当皇帝好啊,啥都不用做,只需要挂个名,黄金白银那就哗啦啦的往口袋里流。 “你能够为朕这样做,朕很高兴!但凡是有利就有弊,这样一场比赛下来,收刮了不少民脂民膏吧?此事不可过于频繁啊!”朱棣也不是那种没脑子的皇帝,随便想想就能算到潘基娱乐会这样弄一场下来,能够赚到多少银子! 若是这些钱银都流入潘厚仁的腰包,怕朱棣就不会是这样的态度了! 跟朱棣不同,皇太孙朱瞻基看重的却不是银子,而是乐子! 虽说潘厚仁认识的这个朱瞻基跟历史上那个有名的“蟋蟀皇帝”截然不同,至少到目前为止潘厚仁还没见朱瞻基开口闭口“蛐蛐”的,但年轻人,总是有些爱玩。 “我说厚仁啊,这个比赛呢,我是没法参加了,但你怎么也不能缺席啊?”在朱瞻基看来,《精忠报国》这么一首让人热血沸腾的歌曲既然是出自潘厚仁之口,那潘厚仁没有理由不参加比赛,即便不能弄个第一名,弄个第二名也好啊! 潘厚仁苦笑道:“我的哥啊,我是裁判,怎么好去参加比赛呢?” “谁说裁判就不能参加比赛了?怎么,难道你自认唱的不好?” “是不怎么好.我又没练过,不专业!”在这件事情上潘厚仁真不会逞强。虽说这时代还没有专业的声乐学校,可教坊司里有啊,那些勾栏院子里凭借嗓子歌喉走红的姐儿,又有哪个不是从教坊司里出来的? 什么叫专业,人家那是专业! 就连风野子的歌舞团里,好几个男高音,唱歌也比潘厚仁好听百倍! “这么说,你是打死都不参加咯?” 朱瞻基两眼死死盯着潘厚仁,看得潘厚仁心中发毛,“不参加,打死都不参加!” “既然你打定主意不参加,那你家总该要有人出面吧?这场乐子因你而起,不准你逃避!” “我的哥啊,不带这样行政命令吧?我家里找个人来参加,输了丢脸,赢了人家说有黑幕,里外不是人啊!” “这个问题,哈,你去负责解决!”朱瞻基根本不在意潘厚仁的诉苦,大声一笑,又道:“不怕老实告诉你,皇爷爷说了,决赛的时候他老人家也有可能来瞅瞅呢!” 皇上要来看决赛? 潘厚仁心中一麻,两眼不敢相信的盯着朱瞻基。 “怎么,不相信?不相信就算了!反正现在这事儿还是两说呢,不过决赛的时候,我是肯定要来看的!” 够了,即便是有个皇太孙赏脸,对于潘基娱乐会来说都是天大的面子! “如果皇上真是要出席的话.”一想到可能出现的轰动景象,潘厚仁两眼当中顿时闪烁起黄澄澄的光芒,“要好好的利用,好好的利用这个噱头啊!” “哥,我拼了!搞个特邀嘉宾表演如何?既能一展歌喉,又不会影响到正常比赛!” “行!这个法子不错,你看着办吧!” 朱瞻基挥挥手,脸上带着笑。 看皇太孙殿下的表情,潘厚仁知道自己这一把好像又赚了,而且是赚大发了! 然而最让潘厚仁意外的,还是朱高炽也找到了他。 皇太子要召见一个勋贵当然是件简单的事情,只不过潘厚仁进了东宫之后,总有些心惊胆颤的感觉! 没法子啊,谁叫他如今家大业大的,假如那皇太子殿下起了“打猫心肠”,安排下前后五百刀斧手,摔杯为令一拥而上,他潘厚仁的小命就得交待在这里!到时候,千万家产娇妻美妾,可全都便宜别人了! 秀娘或许会想方设法为他报仇,段灵玉么最好的结局就是回到天龙寨为他守寡,至于说漪梦这妮子,潘厚仁心中还真是没有把握呢! 就是在这种胡思乱想的状况下,潘厚仁见到了那个穿着华贵的瘸子。 瘸子其实并没有潘厚仁想象的那般阴险,哪怕是虚伪,人家也要虚伪出个圣人的模样,所以嘛,东宫大殿里没有摔杯子,大殿外也没有暗藏着五百刀斧手,只有两个老太监和两个小太监在一旁伺候着,茶水里好像也没有下毒。 “《大明好歌声》不错,孤听说民间报名雀跃啊!” 朱高炽一开始兜圈子,来来往往都在强调民间有多么热闹、报名的人有多么的多,而潘基娱乐会的准备,好像不是那么充分。 “这瘸子心头到底是在想啥?不会是要搀和一把吧?可即便是现在开工修建新的会馆,也来不及啊?” 一面应付着瘸子,潘厚仁一面心中思索起来,却始终不得要领! 朱高炽这人虽说虚伪,但总归是个殿下,有时候圈子绕的多了,就不是那么耐烦,或许是因为潘厚仁始终没有“醒悟”,太子殿下终于忍不住敲了敲桌面,道:“潘爱卿啊,既然你们会馆已经不足以完全支撑比赛的规模,可以在会馆以外的地方进行比赛嘛!” “嗯?” 潘厚仁微微一愣,总算是回过神来了! 感情人家皇太子殿下,这是来为暖阁当说客来了! 可不是么,如此火爆的活动,暖阁作为曾经的“京师第一”,却是连个边都擦不上,不说分一杯羹,光是那脸面也下不去啊! “狗男女,藕断丝连的狗男女啊!” 朱高炽这么一挑明,潘厚仁心中便猜到,怕是明面上已经分开的朱高炽与白玉兰,私底下仍旧是往来亲密,否则朱高炽也不会迫不及待的跳出来的要为暖阁争取一份“福利”。 老实说,潘厚仁不愿意暖阁搀和到这事情里去。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假如在这场潘基娱乐会独自操办的比赛里硬生生的塞了家暖阁进来,会不会成为那些有企图的人的突破口,假如他们将来提出更多的要求又如何应对? 都说苍蝇不叮没缝的蛋,而暖阁加入到比赛当中,就等于是在蛋上开了一条缝,潘厚仁不乐意好端端的一颗蛋却弄条缝出来! 那边,朱高炽还在等着潘厚仁的回答,人家要的只是一个答案,一个简单的,肯定的答案而已。 “怎么,潘爱卿如此难以决定么?” 因为潘厚仁的沉吟,朱高炽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起来。可不是么,人家堂堂太子爷,不过就是要求将比赛场地拓展一下,又不是要你潘厚仁上缴利润,干啥如此为难呢? “太子殿下误会了!微臣刚刚脑子里考虑的不是行不行,而是该怎样操作而已!其实早就应该拓展场地了,只是微臣一直不知道组织这样一场比赛,太子殿下是赞同还是反对,今日听太子殿下这么说,微臣终于放心了,可以放手去干了!” 朱高炽的眉头皱了! 其实朱高炽这个太子还是很有才干的!自打朱棣“靖难”起事,朱高炽这个当时的世子就一直在充当后勤总调度的角色,应该说朱棣能够成功的夺取天下,朱高炽算是功不可没,只是他的功劳大多是在人们看不见的地方,属于幕后英雄。 虽说功绩不为世人所知,但这并不能抹杀朱高炽的功劳,更不能否定朱高炽的智慧! 第470章 都是女人惹的祸 虽然潘厚仁不愿意将承办比赛的场所分一杯羹给别人,尤其是给暖阁,但皇太子殿下都主动召见下话,试问潘厚仁岂能继续当鸵鸟逃避? 即便是将这事说给朱棣或朱瞻基听了又如何?人家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难不成还“帮理不帮亲”?潘厚仁可不会这样天真。所以他只能答应朱高炽,而且表示第一个合作对象,就是白玉兰经营的暖阁。 “孤可没有说过必须要找暖阁合作啊!” 当时朱高炽脸上的表情,真是让潘厚仁有揍人的冲动。 “殿下,暖阁在京师本就是老字号,而且装修豪华,舞台够大,各方面的条件都符合,除了暖阁之外,微臣实在是找不到第二家更合适的,还请殿下恩准啊!” 什么叫做权利的魅力?这就是权利的魅力!明明是朱高炽暗示,可到最后,还得潘厚仁去哀求! 不哀求吧,鬼才知道这太子殿下还会给《大明好歌声》活动暗中下多少绊子。啥,没下,别天真了,要是潘厚仁要坚持独家经营试试,倒是怕被绊得站不起来! 墙倒众人推,以潘厚仁眼下在朝廷不得人心的程度,只要朱高炽一个暗示,愿意跳出来找潘厚仁麻烦的人,可以从金銮殿一直排到城门口去! “具体的合作方式,微臣去找暖阁掌柜的商量?” “唔,你能这么想最好呢,孤是太子,这些事情总不方便搀和的!” “你不搀和,你全家都在搀和!” 自东宫出来,潘厚仁感觉后背里凉飕飕的,这都是初夏了,还能凉飕飕的,不是冷汗还能是啥? 一想到白玉兰那婆娘得意的嘴脸,潘厚仁心中那个不服啊! 不过既然已经低头,潘厚仁也就没打算再给暖阁使小心眼。这人嘛,既然决定要给就大方点,除了不给暖阁裁判权之外,该舍弃的利润,潘厚仁在跟白玉兰谈判的过程当中,却是一点都不心疼,惹的白玉兰笑烂了一张脸,愣是要留潘厚仁吃饭,估摸着潘厚仁要是愿意的话,过夜都不是问题! 潘厚仁不愿意,也不敢! 虽说白玉兰那一身白花花的皮草确实让潘厚仁眼热,但潘厚仁还真是没胆子在暖阁过夜,不提家中三头母老虎一群小饿狼,光是东宫那位的压力,就让潘厚仁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色字头上一把刀,贪图好色必糟糕。 双方签订契约,暖阁作为潘基娱乐会的合作伙伴,可以举行《大明好歌声》初赛,暖阁只需要象征性的支付每场比赛一百两银子的加盟费,就能获得潘基娱乐会平等的资源。 当然,报名费还是由潘基娱乐会统一收取。 事实上白玉兰也没有在意报名费,毕竟五钱银子嘛,人家大气的白妈妈还没有放在眼里呢!可惜此时白玉兰还不知道,个位数会馆的报名费是——白银五十两! 第一轮海选,风野子歌舞团坐镇每家两位数会馆的专业评审选出了十名选手,分别进行多轮比拼,决出前三。 好戏一场接着一场的上演,时间也在慢慢的推进。 差不多半个月的功夫,二十家两位数会馆外加暖阁这个特殊赛场的前三终于决出,对于京师的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一场娱乐盛宴! 几乎在人们能够想象到的任何场合,都离不开讨论《大明好歌声》,而据不完全统计,因为这场声势浩大的比赛,最近京师的外来人口数量超过了平常时候的两成,连带着京师的各行各业都赚了个盘满钵满,因此而给整个京师第三产业带来的效益,那当真是不可细算,其中又以潘氏集团为最。 “厚仁老弟啊,哥哥我真是佩服你呀,你可知道最近哥哥的茶楼,增加了多少利润?” 朱勇醉眼朦胧的拍打着潘厚仁的肩膀,今儿他可是花血本了,在国色天香最好的包间里订了一桌,邀请潘厚仁、朱徵焲还有几个同为京师高级纨绔的人作陪。 朱勇有理由高兴,因为《大明好歌声》活动的影响,最近他名下的茶楼生意是节节攀升,那些从外地来的富豪第一次接触“斗地主”这种新颖的赌博方式,一下子就爱上了,简直可以说是乐此不疲,朱勇想不赚钱都难! “我那些茶楼里雇佣的工人啊,一个二个,叫啥来的?厚仁曾经说过一个词,我就总是记不住.” “痛并快乐着!国公爷啊,您都忘了好几次了!”朱徵焲在旁边善意的提醒道。 “可不是么!” 朱勇狠狠一拍桌子,“砰”地一声震得碗筷齐齐同响,叮当出声,“可不是痛并快乐着么!按照厚仁老弟的说法,咱赚钱,也给他们喝汤,加班工钱都比他们平常时候一个月的工钱还多了,你说,那不是痛并快乐着是啥?” “嘿,国公爷啊,您不也是一样么!”潘厚仁笑了笑,不着痕迹的拉远了跟朱勇之间的距离:这厮的唾沫星子,实在是有些多了,再不拉开距离,潘厚仁就等于在洗脸了! “早知道我们也跟着潘爵爷混,现在也能体会一把,痛并快乐着的滋味啊!” 那朱勇如此高兴,陪坐的其他纨绔心中多少有些后悔。 “有机会,有机会!”这种时候潘厚仁可不会错过,不管有没有机会,先拉近大家的感情再说,一个好汉三个帮,况且这些家伙可不是普通好汉,将来指不定啥时候就能用上,说好话又不要本钱! 潘厚仁如此大方,花花轿子人抬人,那些公子哥又岂会替朱勇省钱,一杯又一杯的给潘厚仁敬酒。 虽说酒喝得越多,国色天香就赚得越多,但也要看潘厚仁身体受得了受不了不是? 这不,三番五次下来,潘厚仁也感觉有些撑不住了,正好国色天香的掌柜小婵娟知道东家今晚在,百忙当中抽空来敬酒,顺带也就把潘厚仁给救了。 “你要是再不来,哥就要倒了!” 潘厚仁很少喝得面红耳赤,今朝实在是多了点,不红也不成了。 “哟,我看仁哥儿那是被熏醉的,娟妈妈浑身上下的味儿,三尺之外咱们都晕乎乎的,可别说仁哥儿意志比咱们坚定!”一个公子哥起哄,其他公子哥纷纷点头,“可不是么,咱们都知道娟妈妈艳名远播,可谁捉过娟妈妈白嫩嫩的小手儿,谁要是捉过的,举手大家看看!” 当真是无一人举手,潘厚仁都有些惊讶了,没想到小婵娟能够做到如此程度。 或许是小婵娟注意到潘厚仁眼底的那一抹惊讶,立马就从潘厚仁身边站起来,纤纤素手伸了出去,眼神儿一弯,一勾,“来呀,摆饭桌上了,谁想捉,尽管捉了去,最好呀,连奴家这人儿都囫囵捉回家去养起来才最好,免得无端端受你们白眼儿哩!” “不敢,不敢!” “可不是么,谁不知道娟妈妈是仁哥儿的,咱们哪有那胆子,国公爷,您说呢?” 大家伙儿再度起哄,那朱勇憋着笑,猛点头道:“可不是么?别看咱们京师城大,在这国色天香里,敢捉娟妈妈嫩手儿的,还没有.” “不就是个姐儿么,既然让人捉,本少爷就要试试!” 朱勇的话还没说完,突然被门口传来的声音给打断了。 小婵娟抬起的藕臂猛然间僵硬,而她脸上的笑容更是瞬间凝固起来。她心中埋怨自己,这可都是她自己的错,是她进来之后,没把门给关上! “谁家的狗没栓好?” 那声音一出,潘厚仁其实就听出是谁来了,他只是抬了抬眉头,仍旧带着笑容,冷声出言讥讽,因为他坐的角度问题,小婵娟窈窕的身影正好挡住了大门,所以他看不见门口的情形,可是除了他之外,几乎所有人一下子就愣住了。 “潘厚仁,光是伶牙俐齿有什么用?哦,差点忘了,你就是个靠嘴皮子混日子的废物!” 来人正是张軏。 上一次两人交锋之后再没有任何动作,在一些别具用心的人看来,好像是双方都在克制着什么,然而今日朱勇在国色天香请客,也不知道张軏是无意之中撞上来的,还是刻意寻来的。 如果说是无意之中撞见的,到也就罢了,只能说那张軏心中对潘厚仁确实忌恨,但若是刻意寻来的.想到这种可能性,潘厚仁的眼神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这种变化,却只有身体仍旧保持僵硬的小婵娟,才发现了。 “啊,原来是张佥事,怎么今天张佥事也是来国色天香消遣么?我这个当东家的,当真是欢迎之极啊!婵娟,张佥事办理贵宾卡没有啊?如果没有的话,你应该给张佥事办一张嘛!” 潘厚仁说的是办,却不是送。照理潘厚仁站在生意人的立场,面对锦衣卫佥事这样官职的客人,免费赠送一张贵宾卡才是应该的。 张軏那张青皮子脸微微色变,眼底光芒闪烁。 别看张軏是英国公的弟弟,但张辅此人向来是爱惜羽毛,在钱财方面从不纵容自己的两个兄弟,加上长期的说教,那张軏虽然锦衣卫佥事,暗地里收了多少钱没人知道,但只要张辅一日还在世,张軏就不敢如此奢侈的为自己办理一张国色天香的贵宾卡,甚至于别人送,他都不敢收。 如果说,潘厚仁或是小婵娟以国色天香的名义送他一张贵宾卡,那么张軏就可以却之不恭了,但有这种可能性么? “娟妈妈,听说你很难请,即便是进了包间一般也不跟客人喝酒,架子端的很高,我就奇了怪了,怎么,你这个妈妈还是金镶玉不成?别人家院子里的妈妈那是要搂就搂,要摸就摸,为何这规矩到了国色天香就行不通了?” 或许是自觉在口舌之争上不是潘厚仁的对手,张軏将矛头一转,针对起小婵娟来。 张軏的话其实并不算错。 这天底下上无数的勾栏院子,绝大多数妈妈都是从姐儿熬出来的,哪里会在意跟客人打情骂俏,即便是留宿,那也是极正常的事情。 小婵娟过去也是勾栏院子里的姐儿出生,她的来历其实京师里也有人知道,张軏骂她“假清高”,说她是装模作样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正所谓“人各有志”,况且潘厚仁这个主人家还在,张軏这么说,就是存心要潘厚仁下不了台! 这不,小婵娟和潘厚仁还没有开口,那张軏借着劲儿又疯道:“来来来,娟妈妈咱们抱着亲个嘴儿,我张軏这就出去跟大家伙儿说,娟妈妈绝对不是那种当婊子还要立牌坊的货色,今儿我若是当娟妈妈的入幕之宾,保证明日开始,娟妈妈的牙床是夜夜不落空啊!” “够了!” 第471章 请了个人来 小婵娟的脸色有些崩溃,她猛然转身对着张軏发出一声怒吼,随即,像是想起自己此时身份不宜,赶忙又道:“张大人何必为难奴家这个弱女子呢?国色天香里的姑娘们这么多,难道还不能满足张大人不成?奴家早已经是年老色衰,不敢伺候张大人这样的贵宾呢!” 刺,狠狠的刺! 刚刚潘厚仁就用“贵宾卡”这个由头狠狠的刺了张軏两下,如今小婵娟也不落人后,再在张軏的伤口上狠狠的补了一刀,还补的羚羊挂角,不落痕迹! “该死的婊子!” 张軏心中在怒吼,但却不愿意表示在脸上,毕竟到了他们这个级数,若是一切心情都表现在脸上,未免显得太不符合身份了。 笑容,看不出任何意义的笑容,才是他们应该随时保持的一种姿态。 “娟妈妈,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啊!”一面说,张軏一面保持着脸上的笑容,眼神似是新鲜的四下打量这房间,这装修,这陈设,“多好的一个店子啊,费了不少本钱吧?若是给锦衣卫查封了,真是让人心疼!” “锦衣卫查封?” 在潘厚仁眼神示意之下,小婵娟连忙退开位置,让端坐于锦凳之上的潘厚仁,能够直面正门的张軏,“国色天香乃是正规经营,遵纪守法,锦衣卫凭什么查封?难不成如今的锦衣卫还能跟当初的疯狗一般嚣张?哼,张大人,就算锦衣卫是狗,难道你就忘记了头上还有一根打狗棒?” 打狗棒,说的自然就是黄俨主持的东厂了! 别说张軏只是区区一个佥事,在别人面前算是个人物,可惜只要他身上穿着锦衣卫的皮,那畏东厂就如同猛虎! “潘厚仁!” 这个时候张軏也有些吃不住了,想他一辈子顺风顺水,生于勋贵之家,虽不能继承国公之位,但却有个国公大哥,自己又进入锦衣卫混到了佥事,在这京师里有几个人见到他会不低头的? 殊不料潘厚仁这么一个外来的小子,却次次将他压的抬不起头来,张軏的心情哪里能够舒服的起来。 然而他又不得不承认,若是抛开他出身于英国公家这条件,他身上的其他光环即便全开,也不够如今的潘厚仁秒杀! 槽牙在口腔里来回的锉动,张軏真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个丑角一般被人嘲笑,他站在门口,进退两难,而潘厚仁稳坐锦凳,朱勇等人冷眼旁观,就连小婵娟,还有房间里那些姑娘们,竟然都没有一个起身,来向他鞠躬行礼,跪拜**丫子,不得不说,张軏的失落感,那还真是非常的严重啊! “潘厚仁,本官怀疑国色天香里有密谋反抗朝廷的嫌疑人,现在就正式向你们提出要求,在两个时辰之内若是不能将嫌疑人交给锦衣卫,那就封店!” “封店?” “他疯了吧?” “锦衣卫是他家的?” 不得不说,张軏此时一口热血冲上脑门,真真是已经不知道自己在做啥了,竟然当着潘厚仁和众人的面,要封店了! 在纨绔与纨绔之间,面子是很重要的。 虽说大家都知道面子很薄,而且很假,可有这么一层遮羞布挡着,大家暗中使阴招下绊子可以玩的不亦乐乎,但至少不会将双方逼上死磕的道路,总有个回旋的余地! 如今,张軏竟然出了个昏招,等于是撕破了自己的脸皮,也就等于是让他所代表的英国公家,跟潘厚仁所代表的潘家,逼上了死磕的道路! 封国色天香,潘厚仁不可能不接招,如果国色天香真是被张軏给封了,潘厚仁在京师也就混到头了。 然而潘厚仁一旦反击,就等于是张軏的话如同放屁,将会臭遍整个京师城,那英国公府的脸,也就丢进女人的马桶里了! 谁赢,谁输? 不管是谁赢谁输,这场架,有的打! 张軏给出的时间很短,而他丢下这么一句话,眼神横扫房间里的所有男人,最后在潘厚仁冷峻的脸上停留片刻之后,转身走了!话已经放下了,他必须要回去准备! 不仅仅要准备封店子,张軏还需要准备,准备潘厚仁接下来可能的反击,比如来自东厂,来自五军都督府等潘厚仁联盟势力的反击! “厚仁哥,这事情怎么弄?张軏混球,太嚣张了!” 第一个开口的,是朱勇!他有这么说的本钱。他这个辅国公虽然在资历辈分和人脉上不如英国公,但好歹也是个国公,那张軏不愿意见礼也就罢了,最让朱勇无法接受的,还是张軏临走时丢下那道威胁的眼神! 尼玛你威胁谁呢?老子还是堂堂的国公,你怎么能够来威胁老子呢?这不是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把老子的“飞思”抽的啪啪想?你丫一个大男人,跟老子“啪啪啪”干啥呢! 朱勇心中火起,也就打定主意,无论这次潘厚仁要怎么对付张軏,他都要牢牢的站在潘厚仁这边,哪怕是跟那英国公打个头破血流,他也不会放弃! 况且朱勇并不认为潘厚仁这边会输! 外人或许不是很清楚,但他和朱徵焲心中明白,潘厚仁真正的依靠,既不是庞大的财富,也不是东厂的那位公公,而是深受皇上喜爱的皇太孙殿下! 有这位大神在背后支持,朱勇实在是想不到朝堂内外,潘厚仁还需要畏惧谁? “就是,这厮也太拽了,潘爵爷,咱们兄弟都支持你!” 另外几个陪着吃饭也在忙着表决心! 其实此时在座的人当中,真正能够帮到潘厚仁的,或许就只有一个半,朱勇算一个,朱徵焲,顶天了就算半个。所以潘厚仁虽然口中连连道谢,心中却亮堂的跟西洋镜似的。 “大家不用惊慌,小婵娟,你去帮我把潘恒叫进来!” 堂堂的潘氏集团董事长出门岂能不带几个随从?这几天四疯忙着修炼,他好像永远都在忙这个,所以潘厚仁出门时,顺便就将潘恒几个用习惯的家丁带上了。 小婵娟毕竟只是勾栏院子里出生的一个姐儿,哪怕现在常被人称呼一声“娟妈妈”,但内心的强壮程度还是无法跟潘厚仁相提比论,张軏的来头之大,在她看来已经是算是祸从天降了! “好的,我这就去!” 小婵娟出去,很快潘恒就进来了。 这个时候,潘厚仁也不让大家终止今日的聚会,甚至他不用避人,仅仅是在潘恒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后就面露笑容,催着大家伙儿继续饮酒作乐。 不大一会儿功夫,房间里又多出一个人来,还是个道士! 一个道士也来逛勾栏院子,房间里不认识四疯的人,都感觉这世界快要疯了! “厚仁兄弟,时间差不多了,张軏那狗日的虽然是个蠢蛋,但也是个敢说敢做的主儿!” 朱勇之所以下定决心这次要跟那张軏死磕,其实心中还存着另外的念头,只不过这念头他不会说,甚至半点都不会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 “四疯,来了啊,坐下吧,碗筷都给你准备好了,吃点菜,喝酒不?”潘厚仁丢给朱勇一个稍安勿躁的表情,转过身就开始殷勤的招呼四疯。 那四疯毕竟不是世俗中人,对朱勇这些“凡人”也没有客气招呼的意思,两眼微微一番,冲潘厚仁道:“以道爷对你的了解,一句话形容绝对没错——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潘厚仁干干一笑,道:“师叔,咱俩是啥关系,还需要无事献殷情?那不是我这个当晚辈应该做的事么,瞧,今天摆上这么一大桌,就是专门请师叔来的!” “不要脸!” “神人!” “楷模!” 一连串的形容词在房间里每个人脑海当中浮现出来,包括朱勇在内,没哪个人不是为潘厚仁高深的“厚脸皮”功力所绝倒! 有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的? 今天掏钱的人是朱勇,饭桌子上剩下的都是残羹冷炙了,潘厚仁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而且还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像是在考验大家伙儿的心理承受能力,潘厚仁毫不介怀的指着桌面,“师叔,你看,这些饭菜可还入你老人家法眼啊?” 更让众人为之讶异的是,四疯竟然毫不介怀的提起筷子,就冲着桌上的饭菜而去。 “不错,丰盛,味道也好!” 这是一对啥样的怪物啊?四疯刚刚夹的那条清蒸鲈鱼,就剩下五分之一的鱼尾和一个光溜溜的鱼头,哦,还有几根葱子,他居然说味道不错?冷的鱼能够味道不错? 再看他第二下挟的,可是一盘糖醋排骨——最后的一块,中国人吃饭,向来不喜欢将盘子里挟的干干净净,这寓意是有余有剩。 “既然师叔这么说,回头我就把这国色天香的厨子弄回家去,专门给师叔服务!” 潘厚仁此话一出,众人脸上再度变色! 感情人家的戏,是这么个唱法呀! 国色天香的厨子,那绝对是御厨级别的,可就凭四疯的两句点评,潘厚仁就答应将御厨请回家,这份魄力,朱勇自愧不如! “用不着这么麻烦,三五天做这么一桌就够了!” 四疯并没有多吃,他抬手用道袍袖子擦了擦嘴,这才转头盯着潘厚仁,“说吧,要道爷干啥?杀人,放火,还是抢花姑娘?” “噗嗤!” 朱勇一口汤没憋住,喷湿了朱徵焲半片袖子! 这位爷还真是没把自己当外人啊!看看,看看,什么叫做高人,像四疯这样子的,那才是真正的高人呢! 被喷了半片袖子菜叶的朱徵焲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不爽来,想当初人家世子殿下也是眼睛里揉不得半粒砂子,都是这狗日的世道,把高高在上的世子殿下拉下神坛,彻彻底底的成了个俗人! “说吧,”众目睽睽之下,四疯用半只眼睛睨着潘厚仁,“你要怎么个非奸即盗法?” “一会儿便知!师叔你只需要听从我安排即可!” 潘厚仁这话一说,四疯再不言语,饭菜也不吃了,只是端起杯子,一杯又一杯的喝酒,喝美酒! 能够在国色天香摆上桌的,差不多也算是国宴用酒,当然,也不是随便哪个阿猫阿狗来都能喝到,朱勇乃是白玉卡的拥有者,自然能够品尝,但像四疯这样一杯接一杯,朱勇心中也是情不自禁的感觉有些肉疼,那喝的不是酒,是寂寞——钱都没了,能不寂寞? “兄弟,您真不去找督公?那狗日的张軏,也是说的出,做得到的人物!哥哥我保证,番子一会儿准来!” “就怕他不来!” 第472章 你敢 对于朱勇善意的提醒,潘厚仁好像已经是胸有成竹。然而他的话却是让人有些担忧——“锦衣天下,莫干不从;东厂不出,谁与争锋?” 当潘厚仁亲口说出不用找东厂撑腰时,在座的诸位都陷入沉思当中。如今饭桌上这几位,严格说起来都是京师里的勋贵,勋贵之后,靠着先人的恩荫混吃等死之流,在心中对于锦衣卫还是几分畏惧的。 说起来也就是朱重八这厮脑袋瓜子灵活,想到了锦衣卫这种“以勋贵治勋贵官员”的恶毒法子,想拿张軏,堂堂英国公的亲弟弟,不也是在锦衣卫里当差么?所以要说京师里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勋贵最怕的,还是锦衣卫! 还不到两个时辰功夫,国色天香就热闹起来! 吵吵嚷嚷的声音传进雅间,潘厚仁等就知道,张軏来了。 “这狗日的,不守时!” 朱勇看了看房间里的滴漏,分明是还没有到两个时辰的功夫嘛! “你自己没听清楚吧?”潘厚仁微微一笑,道:“人家说的是两个时辰不交人,封店!总要给我们一个交人的机会!走,看看,小婵娟一个女流之辈,总不能让一群狗给欺负了!” 好嘛,堂堂锦衣卫在潘厚仁口中不过是一群狗了! 可一群疯狗真要是发起疯来,咬死个把个人,实在是不要太简单啊! 二三十个飞鱼袍站进了国色天香的大堂,而在大门之外,还有七八十个番子! 这阵仗,都快赶上当初捉拿纪纲了! 不知原因的人泰半以为是国色天香里藏了朝廷钦犯,事实上那张軏用的也就是这么个借口,可不是么,这种借口一用一个准,往常番子们拿人抄家,百试不爽啊! “小婵娟,勿要跟本官纠缠不休!” 张軏此时也换上了飞鱼官袍,青皮子脸上到有几分正气凌然的模样,装的!在他面前,小婵娟正束手无策,只是焦躁的翻动着嘴皮子,说的也是些毫无意义的话! “即便你现在脱了衣衫陪本官睡觉也没有用!朝廷钦犯,涉嫌谋反,只要让本官在国色天香里将人给抓出来,就要你们好看!”张軏这也真是发狠了,今儿就非要把“谋反”这顶大帽子扣在潘厚仁的脑袋上! “谁说要脱光了陪你啊?门口那条野狗如何,张大人若是有兴趣,本爵就让人剥了毛皮赤溜溜的抬到张大人的床上去,满足满足张大人如何?” 潘厚仁带着四疯,领着朱勇等众,正好跨入大堂! 看到正主儿来了,一些看热闹的家伙也是纷纷退开,谁不知道现在的潘厚仁就是京师城里天字第一号的勋贵,这神仙打架,万一有个闪失,岂不是要白白当一回池鱼? 傻事儿不要做,错了回家要跪搓衣板呢! 众人这么一闪,刚刚还拥挤不堪的大堂猛然间又变得宽松起来,虽说至少还有三四十号人物在,但确实不挤,由此可见国色天香的大堂着实够大。 “潘厚仁,牙尖嘴利是没有用的!看样子你们是不打算交人来?来呀,给我封起门来,搜!” 张軏冷笑连连,他要的就是潘厚仁不答应,要的就是封门,搜!这么闹上一两次,即便不能真正将国色天香封了,可里面这些有头有脸的客人,谁下次还来啊? “慢着!” 眼瞅着那些番子们都要动手,潘厚仁踏上一步,大喝道:“谁说咱们不交人了?这位张大人,可是锦衣卫的千户啊?咱们这里还真发现了一个嫌疑人,至于说他是有啥错,不如交给张千户带回去审审罢?” 张軏微微一愣,潘厚仁交人,实在是他意料不及的事情!毕竟大家都知道所谓交人仅仅是个幌子,是个借口。潘厚仁若是交个国色天香里的寻常堂倌出来,张軏自问能想他说啥就说啥,可若是潘厚仁交出来的人有点分量,那潘厚仁在京师城的面子就扫地了! 这当真是左右为难的一件事情呢! 原本张軏来的时候还担心碰上东厂的人,可现在看来,潘厚仁这小子不知道是过于自大还是脑子进水,居然没有去找东厂求援!当然,即便是潘厚仁去找东厂求援,张軏也是有后手准备的! “哦?国色天香准备交人?那真是太好了,免得大家大动干戈,人呢,赶紧交出来,让本官带走!”张軏没有去计较潘厚仁说他是“千户”这种恶毒的语言,他倒是希望早早把人带回去,镇抚司里的十八般武艺那是神惊鬼怕,还怕问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 “喏,他就是了!” 潘厚仁淡淡一笑,半点都不生气,嘴皮子朝着默默站在一边的四疯动了动,这个时候,周围皆是发出一声惊呼! 感情潘厚仁通知四疯过来,是要交给锦衣卫带走? 难不成潘厚仁不知道,锦衣卫的大牢,神仙进去都要脱一层皮?他真把四疯交给锦衣卫,那岂不是等于亲手送四疯去死? 不知道四疯身份的也就罢了,刚刚跟潘厚仁一桌,亲耳听见潘厚仁叫四疯“师叔”,亲眼看见潘厚仁对四疯“孝敬”的那些勋贵们,此时心中惊讶更甚:难怪四疯说啥潘厚仁都答应,原来是要人家去送死啊! 唯独只有朱勇和朱徵焲两人脸上的紧张和茫然此刻消失了,换上一副看好戏的神情来。 四疯是谁啊? 大多数人都知道,四疯是潘厚仁的师叔。可有多少人知道,四疯已经是皇上钦点的“国师”,只不过因为四疯还没有点头,而且他年龄实在是有些不合适,所以并没有对外公布而已。 就连那张軏,对于四疯的了解,也仅止于四疯是张三丰的关门弟子而已! 张三丰的关门弟子又如何?假如真的进了大牢,张軏自问也能让他把小时候偷看邻居媳妇儿洗澡的事情都说出来!只要手里有了证据,哪怕张三丰重生,张軏也不怕! 只是张軏有些郁闷,这样一个道人,好像并不能伤到潘厚仁和国色天香的根骨!但他话说的太满,只要交人就先放过国色天香,总不能自己吐的口水,又去舔了回来吧? 张軏的脸皮没这么厚! “上枷,带走!” 猛然一挥手,张軏下命令道! “道爷是出家人,不能上枷!”原本一直低头不语的四疯,在几个番子扛着板枷过来的时候,突然抬起头,挑了挑眉头! 出家人不能上枷?张軏皱了皱眉头,自问应该没有这种规矩!于是乎他眉头再皱,“上枷!” “砰!” 这次四疯可没有那么好说话了,几个番子刚要强行给他上枷,他就动了! 六个番子,一眨眼功夫全都飞出去了,干净利落,实在是没有半点拖泥带水,甚至连一声音儿都没有!发生的一幕就像是一场哑剧,四疯仍旧垂首矗立在原地,而刚刚围住他,不管是前后左右的番子,整齐划一的飞出了国色天香大门口,像是六口装满谷粒的麻袋,嘭地一声摔了个破,便不动了! “你敢反抗!” 张軏两眼怒睁,却是乐了! 笑!张軏真是想笑!假如四疯不动手,他还可以隐忍到回了镇抚司再发作,然而四疯真傻,或者说是潘厚仁真傻,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动手,袭击锦衣卫,让六个番子生死不知,这不是找死是什么,这不是给了他张軏机会是什么? 随着张軏的一声令下,二三十个番子涌进了国色天香大堂。 周围大多数人此时也不再看好四疯了。虽说刚刚那一下子四疯表现的很厉害,武功很高强!然而锦衣卫代表的,可是皇上的意志,跟锦衣卫作对,那就等于是跟皇上作对,是跟整个大明朝作对! 个人武力再高,难道还能战胜一个国家不成? 没人相信四疯能够做到这点,就连小婵娟都紧张起来,瞧瞧绕到潘厚仁身边,拖了拖潘厚仁的衣角,“东家,要么我跟他们走一趟吧!” “你?” 潘厚仁低头瞥了小婵娟一眼,笑道:“你进去那不是羊入虎口了?且在一旁看着,少爷我保证,张軏今天谁也带不走!”他这话声量不低,几乎整个大堂都能听见。 那张軏,听潘厚仁这么一说,脸上怒容更甚,两排牙齿狠狠一挫,“上,死活不论!” “随便打,打死算求!”潘厚仁也不落后,竟然对四疯如此说道! 疯了,这潘爵爷肯定是疯了! 就算他大哥是东厂厂督,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打死锦衣卫的罪名,哪怕是东厂厂督,那也别想抗下来!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潘厚仁是被锦衣卫,被张軏给逼疯了才除此下策,就连张軏自己都不例外!虽说张軏不相信潘厚仁跟那四疯道士真有胆子将自己打死,但他还是非常明智的退后了几步,将自身置于锦衣卫的保护当中! “轰!” 一团气劲突然炸裂,像是有人在大堂里放了个爆竹,挤压得空气嗡嗡震动不说,连带着尘埃飞扬,原本矗立不动的四疯,身影好像都变得虚幻起来! “啊!” 一声惨叫像是开了个头,接二连三的惨叫,瞬间让人感觉此处不再是勾栏院子国色天香,而像是一个屠宰场,人间地狱! 四疯出手的速度极快,寻常人肉眼根本无法分辨他的动作,就连潘厚仁捕捉起来都很有难度,他能够看清楚的,也就是四疯拳脚落在锦衣卫身上时,力量迸发那一瞬间的停顿! 这个停顿,也就是四疯与张三丰之间的差距,潘厚仁曾经跟张三丰切磋,或者准确的说是在接受张三丰教导的时候体会过,即便是发力,张三丰也能如同行云流水一般,毫无迟滞停顿的感觉,像是一阵清风掠身而过,但受劲的一方已然被远远的打了出去! “这...” 满眼人影乱飞,满耳都是惨叫连连!张軏简直不敢相信,区区一个道人,胆大至斯,更是强悍至斯! 莫不成今天出门没有看黄历,注定要倒霉? 此时的四疯已经不局限于再停留原地等锦衣卫番子们进攻,他迈开脚步,游走大堂,抓手拿脚,出拳踢腿,将所到之处的番子们,一一轰出大堂! 最后一个,就是张軏! “你敢...” 第473章 尿了 张軏也不是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上,好歹是武将家族出来的子弟,身上蛮劲还有几分,感觉四疯袭来,他连忙扎马屯气,虽说他也知道自己不是四疯对手,却仍旧开口怒喝,一方面是像从气势上压倒对方,同时也希望自己不要那么丢脸的被扔出去! 这可是国色天香大堂,整个京师最高端的娱乐场所,能够站在周围围观的人,都是金字塔尖上的那一小撮人! “嘎!” 张軏的话没有能说完,四疯的打手已经捏住了他的脖子! 这一捏有讲究,既不会轻易的将张軏捏死,但也能让张軏上下气息不通,整个人手脚都使不上劲来! 气息不通,呼吸都成为问题,就更不用指望张軏能够说话了! 只是一两个呼吸的功夫,张軏那张青皮子脸就涨红的像是一颗熟透了沤好了的柿子,不仅仅是面皮子充血,就连两眼珠子都开始充血了! “废物!” 四疯看张軏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愤怒,只有深深的不屑! 这种不屑,比狠狠在张軏脸上抽几巴掌更让张軏想要抓狂!他是堂堂的锦衣卫佥事,是英国公张辅的亲弟弟,他不是废物!他怎么可能是个废物呢! 然而此时的张軏,在众人眼中,还真是就是个废物!他就像是一只过年的鸡,被屠夫捏住了脖子,先斩脑袋还是先拔毛,就看屠夫的心情! 就在张軏因为眼珠子充血,看世界都蒙上一层血红时,四疯终于又开口了,“既然都这样了,不如让你更舒服一点!” 张軏还没有明白四疯这话的意思,因为缺血而运转缓慢的脑子还在等着响应,然而双腿突然传来一阵温热的感觉,还有液体贴着皮肤流淌时的那种酥痒! 尿了! 他真的尿了! 张軏他尿了,在国色天香的大堂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四疯的手中,他勇敢而光荣的尿了! 其实,张軏他不是一个人在尿! 恐怕整个大堂所有人当中,只有潘厚仁看清楚四疯空着的左手动过,正好在张軏腰间的某个穴位上,摁了一下! 以四疯的手法,认穴的准确性,要让一个人马上尿出来,实在是太简单不过,比呼吸还要容易! 然而张軏不知道,其他人不知道啊! 所以对于张軏来说,这比死,还要让他无地自容! 官靴开始在滴水了,滴滴塔塔的声音,像是在嘲笑着张軏!张軏哭了,当四疯松手,仍由他跌落在那一小滩水迹之上时,张軏终于哭了! “你,你为什么不将我扔出去,就像他们一样,扔出大门也好,甚至把我打成残废口吐白沫,口吐鲜血甚至将心肝脾肺肾都吐出来也好,你怎么能让我就这么尿了啊!” 张軏的眼睛在流泪,张軏的心在滴血! 诺大一个空间里,所有的人都站在,唯有张軏是坐着,而且坐在他自己的那一滩尿液上! 不过很快张軏就不再坐着了,他倒下了,两眼翻白,浑身抽搐! “还不快来帮帮你们张大人?我说今儿个天气不好吧,这完全就是个误会嘛!锦衣卫,锦衣卫怎么能够跟国师大人打起来呢,咱们不都是一家人么,唉,这事儿闹的,罪过,真是罪过啊!” 潘厚仁终于站出来了,他满脸的苦大仇深,不,应该说是满脸的幸灾乐祸! 国师? 原本还在地上抽抽的张軏,还有那些哼哼唧唧、畏畏缩缩进来准备帮助张軏的番子们,在听到潘厚仁的话之后,傻了! 上一任国师是谁? 老神仙张三丰!那四疯道士又是谁? 老神仙张三丰的关门弟子! 假装自己得了羊癫疯的张軏,可劲儿的在心中骂自己蠢,比猪还蠢!既然明知道四疯是张三丰的关门弟子,又知道四疯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更清楚潘厚仁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跟“厚仁”有关,为何就要傻乎乎的踏进这个诺大的圈套当中? 为什么? 张軏感觉自己是无语问苍天,泪眼笑神仙!傻,一个字,忒傻!不管他身上开了多少光环,跟堂堂的国师相比,那就是渣,比豆腐渣还要渣! 不过很快张軏又开始庆幸,庆幸咱们大明朝就是威武雄壮,连封的国师那都是万人敌,区区几个锦衣卫算什么,就算拖上一支彪悍的边军来,怕是也不能伤到国师分毫的! 若真是伤到了国师,张軏不知道自己是该死呢,还是该死? 被番子们抬着的张軏,突然之间不抽了,他在笑,笑给潘厚仁瞧! “你卖笑啊?笑得这么开心?”潘厚仁为了不让张軏失望,为了不让张軏笑到脸上肌肉抽筋下巴脱臼,他很配合的开口问道。 张軏,笑而不答,颇有些拈花微笑的禅意。抬起一只手,张軏指向四疯,眼底的意思很明显:老子承认被你阴了,不过好像你脑子也不灵光,弄个这么厉害的国师,亏了! 然而张軏的笑容还摆在脸上,他的手还指着四疯时,四疯却做了个小小的动作——皱眉头! “你赢了还皱眉头,要脸不要啊?”张軏心中狂呼,没等他呼过瘾,四疯抬手,在自己脸上抹了一下——血! 刚刚还是完好无损虽然谈不上英俊但至少有鼻子有眼,该有都有不该有都没有的脸上,突然多出一道淡淡的血痕来! 谁知道那道血痕是怎么来的? 谁都知道那血痕是怎么来的! 可是四疯像是很茫然,他将沾了血的手放在眼前看了看,然后很酷的指向了张軏:“锦衣卫,袭伤贫道!” “噗!” 张軏终于喷了!他这次喷的不是尿,也不是茶水,而是血! 终于知道为啥潘厚仁管四疯叫师叔了,感情学的不是武术,而是不要脸!堂堂老神仙张三丰的关门弟子,当朝皇上钦点的国师,怎么就能够这么不要脸呢! 没有人会同情张軏,只因为他不值得同情! 晕过去的张軏,还有他那些残兵败将一般的番子们,在众人嘲弄的眼神当中退散了。潘厚仁没有去计较,他自认还是个讲道理的人,况且人都说“宰相胸中能撑船”,潘厚仁觉得自己也差不多,不就是“宰象”么,假如有趁手的家伙,应该问题不大。 “这就走了?国师,国师您怎么样,伤的重不重啊?” 带着紧张到是人都能看出是夸张表情,潘厚仁冲到四疯身边,就差直接变出一个担架来,将四疯径直抬去御医处疗伤,这演技也实在是太烂了,烂到没人看的出来。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原来这个世界上脸皮厚的人可以厚到这样的程度,简直就是叹为观止。 可惜潘厚仁好像没有半点觉悟,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了看四疯,给大家伙说,“今天就这么散了吧!” 对潘厚仁的这个提议,谁都没有意见,朱勇跟朱徵焲就更没有话说了。 四疯还是那个样子,两眼看着天,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跟他完全没有关系,直到潘厚仁叫他,他才跟在潘厚仁后面,一起离开了国色天香。 当潘厚仁走了之后,国色天香刚刚热闹的场面一下子又冷清了下去,但是这种冷清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在小婵娟的暖场之下,国色天香的客人们该干什么又干什么去了。 “为什么这么做?” 回到家中,四疯这才开口问潘厚仁。 “也没什么,就是看他不顺眼。”耸耸肩膀,潘厚仁很是无奈的回答道,“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放过他,而是他不放过我。” “这样一来,道爷我岂不是,就必须要当国师?” “国师就国师,也没什么不好的。”对此潘厚仁没有半点意见,倒是听说这件事情的秀娘过来了,她有些担心,今天发生的事情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大明好歌声》的比赛在继续进行。到目前为止,已经有二十个会馆的前三名决出来了。 这六十个人当中有男有女,有年轻人也有老年人,他们都热爱唱歌,也有胆识展示自己的歌喉,对于这样的人,潘基娱乐会是非常欢迎的。 “已经参加决赛的人,每个人可以获得白银三十两。”这是潘厚仁在见面会上给大家的承诺,同时他也告诉大家,真正的决赛要等到单位数会馆报名参加比赛的人初赛结束之后,才正式开始。 这一点点等待的时间对于大家来说并不漫长,尤其是在已经拿到三十两白银之后,甚至于有些人在听到这话之后都笑了,说潘东家如果愿意再给大家三十两白银的话,他们可以再等上一个月。 “我可不是皇上,没有那么多白银给你们!但是你们别忘了,最后前十名可是能够分享十万两白银的奖金哦!” 提到这个数字,那六十名参赛的选手大部分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哪怕就是第十名,也至少有五千两白银的奖励,这要是放到一个普通家庭里,足够他们好吃好喝过上两三年了。 开过见面会之后,个位数会馆的报名工作正式展开。原本大家都认为五十两白银的报名费实在是太贵了些,可是真正开始报名,第一天收到的报名费,就超过了白银三万两! 用一个简单的除法,就能算出第一天报名的人数,超过了六百人。也就是说,平均每个个位数会馆报名的人数都超过了一百二十人。 这简直令人惊叹,当然这也是个秘密,按照潘厚仁的估计,这股报名的热潮,应该可以持续三五天,或许,仅仅就是收取这些报名费,就足够用来支付那些获奖人员的奖金了! 什么叫做商业天才? 在大家眼中,潘厚仁就是商业天才!当然他自己不会承认,他始终认为,自己就是一个纨绔子弟,或者说,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赚钱。这样显得他更高尚一些,还是漪梦说出了他的心里话——“他早就已经乐傻了!” 《大明好歌声》热火朝天的景象,让所有关注这件事情的人感到非常惊叹,或许他们没有策划这样一场大型活动的本领,可是他们手中拿着分蛋糕的刀叉! 第一个提出要分蛋糕的人,还是太子朱高炽。 白玉兰这个女人,又一次找到了潘厚仁。她提出暖阁必须要成为总决赛的一个场地。在这个问题上,潘厚仁再一次的妥协了。 不是他愿意这样做,实在是因为就在头一天,皇上将他召入宫中,说了几件事。 第474章 开唱 皇上将潘厚仁召入宫中说的事之一,是关于那天晚上发生在国色天香的闹剧。 当事人张軏,是真的被吓破了胆子,回到家中之后,就马上告诉了大哥张辅。英国公张辅那也是人才,当听说自己的弟弟得罪国师之后,毫不犹豫的就把张軏给绑了,亲自然后送到宫门口,求皇上恕罪。 这个事情潘厚仁是一点都不知道! 虽说他知道了也不会怎么样,但英国公张辅能够如此决断,倒也是让潘厚仁感觉到了压力。 很显然,这个世界上没有傻子,或者说,傻子都无法留在朝堂之上。 英国公张辅这样做,或许仅仅是为了平息四疯心中的怒火,但潘厚仁知道,人家这是做出姿态给皇上看。 事实证明,他们做对了。 就连皇上现在都站出来,告诉潘厚仁,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大家都是朝廷的勋贵,低头不见抬头见,又何必非要斗争到血淋淋的为止? 此时潘厚仁还有什么好说的? 他唯一可以做的事情,就是笑着应承下来,哪怕是苦笑。 皇上要说的第二件事情,跟《大明好歌声》有关。 “你那个活动,为什么不让我们军队的人参加呢?你写的那两首歌,不是很适合军人来演唱吗?” 这个事情潘厚仁还真是没想到,主要还是因为受到后世的影响,后世里的选秀节目,啥时候有军人参加? “皇上说的有理,这是微臣的疏忽。”潘厚仁首先道歉,但随后又道,“如今都已经准备开始决赛了,再让军人们报名,是不是有些仓促?” 朱棣一瞪眼,颇有些不乐,“怎么?你还不乐意了,是不是要朕给他们出报名费啊!” “臣不敢!”潘厚仁跪了下去,他是想给皇上道歉,但是这个时候朱棣未必能够接受,所以潘厚仁只能等着。 “你不敢?朕看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什么是你不敢的?那你说说,你究竟想把这个活动搞成什么样子?朕给你三天的时间,你回去好好想想!” 潘厚仁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就连秀娘叫他,他也没有反应。情绪很不好,他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后院里,正好看见细川晴子正在照顾两个受伤的小妞。 说起来那天也是潘厚仁脾气不好,下手有些重了,直到现在,细川和子跟斯波义带两个女人都还不能行动,全靠细川晴子照顾着。 今天天气不错,三个女人在院子里晒太阳,看见潘厚仁走进来,细川和子第一个脸上变了颜色。 她本就是细川家族的小公主,跟着潘厚仁已经是很委屈了,前些天还莫名其妙的挨了一顿打,这个时候摆点脸色也是正常的。 对于细川和子的臭脸,潘厚仁装着没看见,反而是一手拉着细川晴子,进了房间里。 “在她身上发泄一下也不错。”潘厚仁这样安慰自己。 三天的时间对于潘厚仁来说实在是不多,而且他还必须要给皇上一个妥善的答复,相比起来,远在台湾的纪纲,日子就好过多了。 这些天,纪纲手下又增加了很多,比如说,他又有两船奴隶,到了港口。 自打纪纲手上有了船之后,周边的海盗都被她的整编了!现在他手上一共有三百条船,当然其中大部分都是渔船,能够用来作战的战舰,数量大概有150艘。 这样一个数量,已经足以震慑很多人,除开北边的胡其三,大概已经没有海盗敢在纪纲面前炸刺。 有了大量的奴隶,纪纲现在就能做更多的事情,比如说将这些奴隶武装起来,那就是一支颇具规模的军队。只不过对纪纲的这些军队来说,现在的鸡笼港好像有些小了,什么时候离开台湾,纪纲现在还没有决定,或许是因为他在台湾当这个皇帝,已经当得有些乐不思蜀了。 真正让纪纲担忧的是,郑和或许很快就要返航了。跟庞大的远征舰队相比,他现在手中掌握的势力就有些不够看。 “胡其三这家伙最近在搞什么?一直都没有补充奴隶,他是不是想单干?”一直将胡其三当成自己属下的纪纲,在辛辛苦苦的算完这两天的账目之后,才突然发现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跟胡其三有过银钱上的往来,这种事情搁在过去,那就很不正常。 揉了揉额角,纪纲感觉有些累。他年纪也不小了,还整天操心这个,操心那个的,身体出现疲倦的感觉也很正常。可惜的是他最看重的那个儿子,在逃亡的路上,死在了大明官兵的手中。 这个仇,纪纲放在了潘厚仁的身上,这也是支撑着纪纲的信念:他要报仇,找潘厚仁报仇,找朱棣帝报仇。 其实纪纲现在找不到胡其三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因为胡其三很忙,他在忙着跟日本人打交道。 潘厚仁出使日本,拿到的是好几份契约书,有跟天皇陛下的,也有跟别人签订的。 足利义持希望大明军人能够剿灭海盗,潘厚仁答应了,也正在执行这个协议,按照双方的约定,潘厚仁在日本还有相当多的权益,然而要拿到这些权益,潘厚仁是没法自己动手,他只能找一个代理人。 除开胡其三,潘厚仁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了。 既然有了潘厚仁给的好处,谁还愿意跟纪纲干呢? 北面没有了胡其三的帮助,纪纲想要收集情报就有了相当的难度,他也想重新收买线人,可是这需要时间,大量的时间。 在台湾岛的南面,也有很多小股的海盗,大的有七八艘船,小的只有两三艘,过去这样的海盗并不存在,但如今却多如牛毛。 往常,只要郑和远征军经过这些海域,就会顺手将这些小海盗通通剿灭,但这次,郑和的远征军走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再加上纪纲从中兴风作浪,以至于海盗变得越来越多,尤其是在安南沿海,老百姓大概已经有些民不聊生了。 这些海盗缘何而来,不都是因为纪纲毫无节制高价收购奴隶? 有了钱的驱使,越来越多的渔民,或者是强人,纷纷下海当上了海盗。 对于这些情况,潘厚仁并不清楚。他还不知道,因为他当初答应秀娘要亲手了结纪纲,却对整个南海造成了如此巨大的影响,如果说他早知道会这样,或许会做出另外一个选择。 所谓蝴蝶效应不就是这样么?仅仅是一件很小的事情改变,造成的结果,不让历史走向了截然不同的方向。 三天的时间转眼就过了,潘厚仁也有了自己的决定。 不等皇上派人来召见,他自己就去皇宫门口候着,很快他被太监带到了御书房,而朱棣也已经在等着他了。 “怎么样?这件事情你有没有答案了?” “回皇上,我已经想好了,不如咱们也在军中搞一个这样的活动,岂不是两全其美?” “在军队里也搞一个,这样恐怕不太好吧!若是万一乱了军心,那朕应该砍谁的头?” “若是乱了军心,那皇上就杀微臣的头吧!”一咬牙,潘厚仁把军令状也给立下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若是不成,你自己去午门外候斩!什么时候开始?” “最快也要等到九月之后,” 这是潘厚仁能够接受的最早的时间。毕竟《大明好歌声》结束也就是那个时候。 至于说这个活动的名字,潘厚仁也想好了,就叫《军中最强音》! “关于皇太子说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处理?” 这个事情潘厚仁本来不想说,可是现在皇帝提出来,他也不能不说。 “一切都按照皇太子殿下希望的那样处理,我这里没什么好说的,破例也只有一次,皇上您也知道,赚的钱,我们大家都有份,” 所谓的大家,潘厚仁指的当然是他和皇太孙殿下,潘基娱乐会这个项目,朱棣并没有股份的。 “处理好了就行,朕相信你!”朱棣没有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他摆摆手,让潘厚仁先行离开。 从皇宫里出来,刚刚才有些开心的潘厚仁,一瞅见站在自家门口的那个身影,顿时就高兴不起来了! “哎哟,潘爵爷,奴家总算是等到您了,真是不容易啊!” “你来这里干啥?” 潘厚仁两眼看着白玉兰,心中真是不痛快! “这不是等潘爵爷么?”白玉兰闪了闪眼皮子,两只眼睛波光凌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是在向潘厚仁放电呢! 潘厚仁当然知道这女人不是在放电,而是来找自己谈生意的。 “一场!” 不等那白玉兰开口,潘厚仁就抢先开出了自己的价格,一场的意思,就是说在整个决赛期间,暖阁可以举行其中一场决赛。 “三场”! 白玉兰也不是那种甘于示弱的女人,她面带微笑的对着潘厚仁竖起了三根手指。 “怎么可能呢?” 潘厚仁皱了皱眉头,对白玉兰说道:“按照我们的设计,总决赛总共只有十场比赛而已,你就要占据其中三场,我还有个五个会馆呢,还有国色天香!” “哎哟,潘爵爷您是大人有大量,何必跟我这个小女子一般见识呢?三场嘛,好不好,您就答应了吧?您也知道,这个也不是小女子自己一个人的意思!”白玉兰说话倒是很有意思。 不是她的意思,那就是太子朱高炽的意思,既然是朱高炽的意思,那潘厚仁还要不要有点意思?说来说去,最终还是潘厚仁输了。做生意的事情在潘厚仁看来虽然很重,但是在朱棣和朱瞻基这两个人看来,金钱还是无法超过亲情,潘厚仁在这个问题上没法借助两位大神的力量,也就没有能力跟朱高炽掰腕子! “好吧!” 无奈之下潘厚仁只能答应了白玉兰的要求。要说白玉兰也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三场比赛,她相信潘厚仁最终还是会答应,所以就连契约书都已经写好了,带在身上。 潘厚仁也没有让白玉兰跟着他进家门,瓜田李下,那白玉兰可是皇太子的女人,潘厚仁还没有强势到跟皇太子抢女人的程度。 打发走了白玉兰,潘厚仁回到家中,又看见了另外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为何要特别强调花枝招展呢? 第475章 大家都想分杯羹 自从跟潘厚仁成亲之后,家里三个女人都变得低调起来,甚至连漪梦都不会将自己打扮的像是一朵花似的。 所以在潘厚仁家中很少可以看到浓妆艳抹的女人,但凡出现,肯定不是家中的常住人口。 “东家啊,这次可不能漏了国色天香啊!” 小婵娟一看见潘厚仁进门,就小跑着迎了上来,那小模样,跟见千里归来的情人似的,直接就冲向潘厚仁的怀抱当中。 温香软玉抱满怀,潘厚仁脸上的皮肉抖了抖,双手僵硬的抱着白玉兰,开口道:“虽说你是女人,但也不能随便占男人的便宜啊!” 小婵娟此时真想哭,脸上的表情顿时僵硬起来,她辈子还真没听过这样的言论:这男人是不是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小婵娟来了,怎么就不进来坐呢?” 要说小婵娟在潘府里最怕的人,绝对不是潘厚仁,而是秀娘。 所以秀娘这才开口,那小婵娟立马就松开了潘厚仁,低着头走向秀娘的方向。潘厚仁跟在小婵娟的身后,脸上却是压抑不住的笑:“恶人自有恶人磨啊,像本少爷这样洁身自好的男人,怎么总是有女人想要吃自己的豆腐呢?” 不用说,小婵娟今日来的目的,跟守在门口不得其门而入的白玉兰其实是一样的,都是为了《大明好歌声》的决赛场地权而来。 虽说刚才小婵娟的表现让秀娘皱起了眉头,但她还是愿意帮小婵娟说话,最终又从潘厚仁这里拿走了两场决赛场地权。 十场比赛最终剩下了五场,也就是说最后潘基娱乐会名下的个位数会馆,每个会馆只剩下唯一的一场。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 潘厚仁最开始的算盘打得不错,五个会馆每个会馆两场,正好能够将娱乐会馆这种全新的娱乐形式在大明高调的推广开来,谁知道最后会是这样一个结果呢! 不过也好,至少还剩五场比赛不是?再加上个位数会馆举行的初赛,潘厚仁相信经过这次《大明好歌声》的活动之后,潘基娱乐会的名头将会变得如日中天。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最近这些日子也没有人来找潘厚仁的麻烦,这才是让他最高兴的事。 没事的时候潘厚仁总要去各个会馆里转转看看,无论哪个会馆有比赛,潘厚仁必然要去看一眼的,毕竟这是他自己的事情,谁也无法代替, 像这种初赛,一般参加的人都不算是很专业,每个会馆最终有大概两百人报名,也就是说总计有上千人参加,但潘厚仁看了看,其中真正有专业水平的,数量不会超过五十人,也就是说,进入前十名是很简单的事情,假如潘厚仁愿意参加的话。 当比赛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各种各样的情况就出现了。 有些选手的背后带着深厚的背景,比如说是某个王爷家里推出来的选手,当其过了首轮初赛之后,这个王爷就会站出来,广邀宾客表现一下自己推出的人有多么厉害,自己多有面子。 可是等到第二轮比赛开始激烈之后,这些人又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丢脸,他们当中有些人未必就认识潘厚仁,但总有朋友或者是别的关系托过来,能够将自己的意思送到潘厚仁面前。评委都是潘厚仁的人,当然其中也有一小部分是所谓的平民评委,但真正能够决定这些选手胜负的,还得依靠那些专业评委。 潘厚仁有些不胜其烦,实在是因为找他的人太多,就连风野子大多数时候也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免得被外界的各种关系所干扰。 到最后,成国公朱勇,也找到潘厚仁的头上。 朱勇也是一个爱好热闹的人,这次比赛他怎么可能不参加呢?为了能够表现出自己的能力,朱勇可是推出了他府中的两个丫鬟,花了一百两银子,报名参加了比赛。其中一个丫环叫明月,这名字听上去颇有些云淡风轻的味道,潘厚仁也听过她唱歌,水平确实不错,至少不输后世的那些歌星。 明月在比赛当中,其表现也获得了大多数评委的认可,一路高歌猛进,杀入前十应该毫无悬念。但朱勇府上推出的另外一个,水平就不咋样了,完全就像是凑数一般,磕磕碰碰的走到了前三十,就只能是止步了。 当然,朱勇也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他没想过两个丫鬟都能进入前十,他只是希望潘厚仁能够帮一把,让明月能够获得前三甲。 这是个荣誉,至少在京师纨绔份子当中,这是个荣誉。朱勇他绝对不想放弃这个荣誉。 当然也不是所有勋贵都派人参加,比如朱徵焲就没有派人参加。朱勇找潘厚仁,朱徵焲还是跟着一块儿来了。 “我拿什么给你保证?”潘厚仁望着朱勇说:“事情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还有那么多评委呢。” “厚仁老弟,你就不要谦虚了!谁不知道那些评委,都是听你的,你说谁行,谁就一定能行!”朱勇打着哈哈,一面说话,一面拉扯着,也就是两人之间的关系,否则潘厚仁早甩袖子了。 不得已之下,朱徵焲只好帮着朱勇说话,希望潘厚仁能够给朱勇一个明确的答复,看看是不是让明月进入前三甲。 其实,个位数会馆初赛结果的前三甲,未必就是整个比赛的最后前三名。但就算是这样,潘厚仁也不希望自己操办的第一场比赛就有了黑箱,这对于整个潘氏集团、潘基娱乐会,甚至严重点说,对整个大明的娱乐产业都是一种巨大的打击。 朱勇很失望,哪怕他说破了嘴皮子也没用,潘厚仁就是死不松口! 就连朱勇都在潘厚仁这里碰了壁,也就意味着其他人根本没有可能,所以暗地里将这个消息放出去的潘厚仁,还是挺感激朱勇的。 八月初一的时候,《大明好歌声》共计三轮的总决赛终于开始了。整个京师都因此而沸腾起来,市场无比的繁荣,酒楼茶肆,街坊邻居,但凡是有人的地方,几乎都在讨论这件盛事。 这正是潘厚仁想看到的,因为这件事情,潘氏集团和潘基娱乐会名声再一次地被推向了高潮。 平民歌手,总共有六十人参加比赛,而从个位数会馆里面选拔出来的选手也有十个。这七十名选手,将会打乱顺序,然后进行交叉比赛,就如同后世选秀节目当中的pk一般,为了让这个节目的时间变得更长,潘厚仁没有选择积分制,而是将所有选手分成两组,相互比拼。 在这种赛制之下,原本十场可以完成的比赛,就整整多出三场来,也就是说潘厚仁为国色天香争取了三场比赛,这可把小婵娟给乐坏了,三场比赛,国色天香得多赚多少钱呢?今年的财务报表一定会很好看,为此,小婵娟可是不止一次的要将自己送给潘厚仁暖床呢! 虽说潘厚仁一面在操心比赛的事情,但潘氏集团的主营业务他也没能放下。 比如说运输公司跟北京那边的运转,据潘厚仁了解现在仍旧处在一个蜜月期,源源不断的原材料从已经被平定安南上船,经过海运到达天津港,然后变成一张张的契约书,交到京师里潘厚仁手中。 这些契约书当中有一部分,是关于北京城的地皮,而剩下的则是直接折算成为日本支付给大明朝廷的军费,三十万两白银,哪怕就是潘厚仁将整个潘氏集团搬空了,也不可能拿的出来, 说起来还是要感谢夏布朝,如果不是因为他将交趾的叛乱快速的平定,现在潘氏集团的日子未必这么好过。而因为潘德明最近的表现,潘厚仁只能指使段正鑫抓紧时间将潘氏集团在云南的一部分产业转移,将原材料的采集工作重心,放到了安南。所以这一段时间,段正鑫都留在安南,为的就是保证潘氏集团答应北京的原材料供应。 但是段正鑫最近也有些苦恼。当初买下的那些木材场里,真正的好料已经开始有匮乏的趋势,若是要等其他的树林成长起来,那不是一两年的功夫,有些高档的木材,没有二三十年的生长周期,根本就不可能成材。 将这个事情通知潘厚仁之后,段正鑫也终于等来了潘厚仁的指示。 按照潘厚仁的设计,安南只是潘氏集团发展的第一步,而下一步目标则是暹罗,以及南洋群岛。 别小看了这个时候的泰国,即便到后世泰国的森林覆盖率,也是让人惊叹。因为此时的人口原因,暹罗,也就是后世的泰国,大部分地区都是渺无人烟。郁郁葱葱的原始森林覆盖了差不多整个国土,这些都是潘厚仁垂涎的财富,他一定要将这些抓在手中。 对于云南,潘厚仁的感情也是复杂的。毕竟那里还是属于我们中国人的地盘,如果说将那里的木材都成片成片的砍伐掉,最终倒霉的不还是我们中国人吗?所以既然潘德明都表现出不合作的态度,看在过去的感情,还有对整个中国可持续发展负责任的态度,潘厚仁决定将原料采集工作彻底的撤出云南。 但当初那么多跟潘厚仁合作的土司怎么办? 对于段正鑫提出的这个问题,潘厚仁也给出了一个答案。 去暹罗发展! 现在的暹罗朝廷,实际掌控能力和朝廷军队的战斗能力虽然可观,但那只是在中心城市,换到那些小地方,那就完全不是大明人的对手。 大明朝廷是不可能发兵征伐暹逻的,潘厚仁也没有想过用武力来征服。段正鑫在这一带很有关系,加上边境上的那些头人、土司的关系,完全可以依靠那些少数民族跟暹罗人之间的关系,暗箱操作,采用代理人方式,用大笔大笔的白银,将暹罗的土地购买下来。 此时人们还不知道森林的作用,所以若是购买那些缈无人烟的山林,需要支付的成本很低,唯一阻止开发这些森林的限制条件,就是交通。 在这个时代,无论潘厚仁有多少钱,也不能够无视交通的阻碍。从安南修一条路,到暹罗,使暹罗可以直通出海口,这或许是一个解决的办法,但其中又涉及到大量的人力物力投入,钱不是问题,问题是暹罗当地的成年男性实在是太少了。 要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在太平港的赖三给潘厚仁提了一个建议。 这个建议听上去有些血腥,也有些反人类。可潘厚仁是什么样的人?他反正不是个君子,更不畏惧后死的骂名, 奴隶,这个在后世被称为中世纪欧洲最血腥的贸易,进入了潘厚仁的眼帘。 “死道友不死贫道。”这是潘厚仁的核心理念,他唯一能够保证的,就是奴隶在他这里,一定比在别人那里生活的更好一些。 第476章 大家可劲的整 既然纪纲都可以购买大量的奴隶,那为什么潘厚仁又不可以呢!赖三的建议正是依赖于此。 如果说潘厚仁能够买到大量的壮年奴隶,那么修建安南公路的唯一问题就可以得到很好的解决。段正鑫代表潘氏集团,跟暹罗朝廷达成了协议,从安南到暹罗的公路由段氏集团全权负责,而暹罗朝廷需要支付的,仅仅是公路两旁一百丈距离内的森林砍伐权, 表面上看,这暹罗朝廷占了天大的便宜,但实际上潘厚仁可不是打算仅仅只修几百米的公路。 他相信只要暹罗朝廷尝到了交通畅通的好处,就会让潘氏集团继续修下去,到那个时候,相信差不多大部分暹罗的森林,都属于潘氏集团了,而交通的畅通,也为潘氏集团运输这些木材提供了方便。 表面上看是双赢的协议,其实最终占了大便宜的,因该是潘氏集团才对。 这是一个长期的计划,或许要三年,或许要五载,前期大量的投入需要一个稳定的国际环境来保证,为此,潘厚仁又吩咐段正鑫跟暹罗达成了一揽子的军事合作协议。 按照大明皇帝朱棣的要求,是不允许任何人将军器出售给邻国的,尤其是在他看来还是野蛮生番的暹罗人。所以潘厚仁够提供给暹罗朝廷的,仅仅是一些全新的训练方法,还有教官,以及大量的资金。 就算这样暹罗皇帝也都很高兴,将段正鑫捧为他的座上嘉宾,甚至还封了段振兴一个大将军的封号。 当然,暹罗的大将军是不值钱的,甚至连大明的一个千户都比不上,不过这也能说明暹罗皇帝的态度,至少人家是积极的。 有了跟暹罗的合作,潘厚仁这才终于放心下来。而这个时候由赖三负责的购买奴隶计划,也已经开始执行。 赖三这个人办事很稳妥。太平港其实有很多海盗,以及海盗的代理人。因为这里有整个大明南方最好的船厂,而海盗们的战船,只有在这里才能获得最好的修缮。所以赖三并没有花费太多的功夫,就联系上了一些海盗头子,给他们下达了订单。 前面也说过,因为纪纲的原因,南海的海盗是越来越猖獗,除非大明下决心围剿,否则在短期内休想得到缓解。潘厚仁以前还想着是否要去清剿海盗,因为他担心这些海盗越来越壮大,会危及到潘氏集团的运输路线,但是现在,既然需要这些海盗为安南和暹罗之间修建公路提供人力,那么潘厚仁也就决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面忙着这些事情,潘厚仁也没忘记关注纪纲在台湾的发展。 以前,潘厚仁的消息获取非常困难,那是因为隔着一个海峡,在没有现代化的通讯方式下,哪怕摆一个奸细进去,没有个十天八天的半点消息都收不回来。 可是现在好了,胡其三成为潘厚仁的合作者,这家伙无孔不入,表面上看仅仅是一个海盗头子,但实际上,大多数海盗都买他的帐,最终都会有消息送到胡其三这里来。而胡其三拿到这些消息后,就会很高兴地送给潘厚仁作为人情。 “秀娘,看来当初我真的错了!你看看这最新到的情报,那个纪纲,手下居然已经有三千多人,而且还是正规军,我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拿的这么多武器装备,就连你家相公我,现在也不过子武装了两千人而已!” 潘厚仁给秀娘诉苦,认错,其实也是为了希望获得秀娘的原谅,这是一种自我安慰,秀娘苦着脸笑了笑,“相公,咱们不急,那纪纲有再多的人,能多的过咱们大明的军队吗?? “可我当初可是答应过你,要亲自为你报仇的!”潘厚仁摇摇头,表示自己很无奈,他都不知道这个承诺,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兑现,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来说,这是一件非常失败的事情,哪怕绣娘不说,潘厚仁心中还是不舒服。 “好了好了,不要说这些事情的,我们还是来说你那个《大明好歌声》吧!”秀娘笑了笑,将话题扯开,“明天就是最后决出前十名的决赛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吧?” 当然是准备好了,这事情上潘厚仁怎么也不会粗心大意。 决赛的场地经过潘厚任最后的反复思量之后,还是选择了一号会馆。 一号会馆本身就是潘厚仁最花心思建造的一个会馆。正常情况下整个会馆可以容纳最多五百人,而当初在设计上讨了一个巧,假如说将会馆周围的那些墙壁拆除的话,那么至少可以容纳三千人, 三千名观众,除开其中有三百张票是用来赠送之外,其他的票,都直接出售,最贵的一类票,开价是一百两。而买这种票的人,必然是京师里面有钱,但是没有权的人。另外凡是在国色天香拥有白玉卡的贵宾,就可以获得一张普通票入场,这也是潘厚仁对国色天香的一种支持,暖阁的客人可就没有这种待遇了。 关于这个事情,白玉兰还找潘厚仁哭诉过,说什么她们暖阁的老客人也想享受这种待遇。而潘厚仁反对的很坚决,这些老客人又不是他潘氏集团的客户,为什么可以享受这种待遇呢? 对于潘厚仁的这种答复,白玉兰表示很无奈,哪怕就是她去找皇太子,恐怕皇太子也不会帮她说项。 轰动大明的《大明好歌声》最后一轮决赛,终于如期在京师,潘基娱乐会一号会馆如期举行,这对于潘基娱乐会来说,是一个非常重大的考验。 这个时代没有扩音器,也没有电,那要如何让三千名观众都能听见演唱,这本身就是一个大问题。 潘厚仁跟风野子,还有其他潘基娱乐会的高层经过反复的讨论,终于提出了一种可行的方案,经过几次测试之后,潘厚仁决定冒险一试。 当会馆开始开放,观众入场就会发现,最好的位子是留给最有身份的人,而普通的观众,大多只能坐在一号会馆的外面。 让他们感到奇怪的是每一个座位方阵中间,都留下了一块地,用厚厚的帘子遮起来,也不知道里面有着什么样的玄虚。 有人想去看看,结果那布帘子周围都有潘氏集团的雇工在把守着,谁也别想去掀帘子。 有些观众入场之后也发现,自己所在的位子别说是听到选手们唱歌,就连看清楚选手的长相都是一种奢望。 终于有人开始鼓噪,要求换位子,或者是潘氏集团退票。 这个时候,周围潘氏集团的雇工们都很紧张,他们担心闹出乱子来,甚至担心有些人会趁此机会,打击潘氏集团的气势。 “请大家放心,不管你们在什么地方?只要是你们买票进场,就一定能够听到选手们唱歌的声音,这是我们潘氏集团的东家,潘爵爷给大家的保证!”这样的话,在每个地方都有人在说,这是潘氏集团派出来的客户管理人员,他们的工作,就是打消每个客人的疑虑。 虽说大家还是半信半疑,但在这些客户管理人员的安慰之下,会场终于逐渐安静下来。 这个时候,若还有人强行要退票或者别的什么,那潘氏集团也不会客气,潘府家丁率领的维护秩序人员,将会毫不留情的把这些闹事的人打发走,或是将他们架出去,或者是将购票的钱退给他们,但绝对不允许这些人在其中继续的闹腾。 随着时间的推移,比赛终于正式开始了。 第一个出场的,却是暖阁的代表。 不用奇怪,暖阁做为曾经京师勾栏院行当的翘楚,自然有其底蕴。而白玉兰在京时里当了这么多年的行业一姐,也是绝对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仅仅可以表现出暖阁依然有活力,同时也是展现她个人能力的一个机会。 上场的是暖阁新一代的秋兰,属于暖阁红牌。这个秋兰今年刚好17岁,却已经被人培养了整整十年。白玉兰花了大价钱从别人手里买过来,这种现象在大明很普遍,也不会有官府去干涉, 无论是脸盘子还是身段子,还是嗓子,秋兰都表现的无可挑剔,她第一首歌唱的就是潘厚仁“创作”的《红豆》,这首天后级的歌曲,被秋兰演绎的淋漓尽致。 秋兰开唱的时候,坐在一号会馆里的三千名观众才终于知道,潘基娱乐会在这次比赛当中拿出的杀手锏! 原来开场前被布帘子遮起来的地方,是一支又一支完整的乐队。 这些经过严格训练的乐队,已经有了后世交响乐团的样子。 每支乐队都有一名指挥,而这个指挥总是朝着主席台的位置,在那里有一个旗手,就等于是今天所有乐团的总指挥。这个人,当仁不让的是风野子。 台上唱歌的选手,面前都立着一个由黄铜打造的收音筒,而在收音筒的后面,连着无数根相互不会交叉的,细细的银线。这些线又跟整个会馆上空的那些扩音筒连在一起。 虽然在这个没有电的时代,潘厚仁找不到合适的扩音设备,但他通过能工巧匠,利用这种方式,等于是将选手们的声音无限扩大。 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这样。 掌声,欢呼声,还有观众们的惊讶声,成了会管里的主旋律,如果不是分布在会场里的那些客户管理人员反复强调,那台上的选手还真是没有办法继续演唱下去了。 秋兰的《红豆》演唱完之后,评委并不会马上打分,为了保持比赛的延续性和完整性以及观赏性,第二名选手接着登场。 经抽签决定排名,第二个出场的正好就是朱勇派出来的明月。 从外形上来说,明月并不输秋兰,甚至因为年纪的原因,明月身上更有一股秋兰不具备的成熟韵味。 作为作为潘厚仁最好的朋友,至少朱勇自己是怎么认为的,所以明月演唱的并不是那些已经被大家所广为流传的歌曲,而是潘厚仁专门为明月“创作”的一首新歌,叫做《小城》。 好吧,潘厚仁确实很不要脸。 这首在后世广为流传的歌曲,相信很多人都耳熟能详,那婉转的曲风,清淡的歌词,就如同春风一样,让人听着舒服。 明月不是一个青涩的女孩子,她有着自己的人生经历,正是因为有这样的经历,她才能够将这首歌当中的感情,完美的演绎出来,从而感染到听众。 第477章 特殊嘉宾 从明月演唱结束之后掌声的热烈程度,就能判断出明月实在是压了秋兰一头,就连坐在贵宾席上的白玉兰也不得不点头承认,她派出去的秋兰实在是比明月差了那么一线,输的不冤枉, 说起来今天的贵宾席,也有不少生面孔。 这些人当中,一部分是潘厚仁邀请来的合作伙伴,而另外一部分是属于那些隐藏在民间的富豪,因为他们持有国色天香的白玉卡,而且又愿意出高价钱,所以才买到了这些个位置最好的贵宾席。 或许有人觉得,这些靠前排的贵宾席已经是整个会馆里面最好的位置,但实际上会馆还有二楼的包厢。 当潘厚仁离开贵宾席的时候,其实他就是去招呼二楼包厢里的客人。 一号包厢里,只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朱瞻基,一个是张兴。别看张兴这老头年纪不小,可他就是喜欢凑热闹,这不,非要在潘厚仁这里淘个位子,潘厚仁也是考虑到朱瞻基一个人听歌可能会有些孤独,经过商量之后,朱瞻基也没有意见,他就让张老爷子来陪着朱瞻基一起听。 “真是不错,唔,原来咱们大明还有这么多人能说会唱的。” 潘厚仁敲门进来,朱瞻基没有拿架子,但也不会表现得特别热情,人就坐在椅子上,却是转头过来点点,算是打过招呼,紧跟着就聊了起来。 能够让朱瞻基感觉满意,潘厚仁就觉得自己挺成功的。 他转头看了看张兴,这老爷子却是半点表示都没有,两眼痴痴地望着台上,正好有一个美女在台上表演,“或许那老爷子也是动了春心吧!”潘厚仁在心里这么想着,可他嘴上不敢这样说。 “老爷子还要不要再给你送两坛酒?” “酒够了,如果可以的话,来点烤肉!” “烤肉?”听到老爷子的这个要求,朱瞻基跟潘厚仁都露出了苦笑:什么叫焚琴煮鹤,老爷子这不就是焚琴煮鹤? 老爷子的要求,潘厚仁还不能忽视。只能是点着头,走向了第二个包厢。在进入包厢之前,他专门交代人去烤肉,然后先给老爷子送去。 第二个包厢是属于成国公朱勇的,跟着朱勇一起坐的,自然还有朱徵焲。 杨国也在,这个平常时候帮潘厚仁干脏活的家伙,也被安排在了这里,算是对他最近这段时间工作的一种肯定。看见潘厚仁进来,这三人可就不比刚刚的那个房间了的两位“大人物”,纷纷站起身来,跟潘厚仁人打招呼。 “都坐,都坐。不要客气都是自家兄弟!”潘厚仁一面笑,一面打着招呼。 那朱勇跟朱徵焲可以坐下,但杨国就不同了,他是朱勇的亲戚,可现在他只能算是潘厚仁的下属。这个事情朱勇也知道,但是从未曾提出过反对意见,大家也都默认了。 “东家今天一定很辛苦吧!”杨国这小子拍马屁有一套,明明潘厚仁屁股下面就是椅子,他还非得跑去挪了一下,好像这样子潘厚仁会坐得比较舒服,其实不然,潘厚仁觉得太近了一些。 “再辛苦,点银子的时候我就不辛苦了!”潘厚仁又笑了笑,对朱勇说道,“你那个明月确实不错,至少没有浪费我一首歌。” “我看主要还是因为歌好!”朱勇这个时候也开始拍潘厚仁的马屁,虽说现在最后的名次还没有出来,但就目前明月的表现来看,朱勇感觉自己已经是大大的露脸了,也算是得到了目的,他高兴,自然就要拍拍潘厚仁的马屁。 “你看你,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明月表现得再好又怎么样?你以为我每年都要组织这样的比赛不成?就算我们下次再办这样的比赛,明月也不可能再做个参赛选手!” “啊!”朱勇挑了挑眉头,满脸惊讶地道,“不是吧?这就不举行了,我还打算明年再参加呢!挺好玩的一件事情,怎么就不举行了呢?” 潘厚仁耸了耸肩膀:“你不觉得这是劳民伤财的一件事吗?就算你喜欢,可不代表皇上也喜欢!” “谁说皇上不喜欢?”朱勇瞪起眼睛,“谁要敢说皇上不喜欢,我就跟他拼命!” 有时候朱勇犯起倔来还真是跟牛一样,不管是朱徵焲还是那个杨国,都只能在旁边陪笑,也不敢上去劝朱勇。 潘厚仁一阵大笑,拍了拍朱勇的肩膀,“得,你们慢慢看,我还忙着呢!” “回头请你吃饭!”潘厚仁临出门的时候,朱勇说道。 这饭,是该朱勇请。因为潘厚仁给明月写的那首歌,若是拿出去卖至少也可以卖几千两银子! 潘厚仁从二号包厢里出来,身边就突然多出个人影,那是潘恒。 “老爷,小的看见了张軏。” “张軏?”潘厚仁的眉头皱了皱,停下脚步道:“他怎么也来了,谁给的票,他坐在哪里?” “在那里!” 潘恒指了一个方向,潘厚仁望过去果然就看见了张軏,而在张軏身边,还有一个中年男人,相貌堂堂,表情威武。 “该死,英国公怎么也来了,怎么就没人告诉我?怎么能够让英国公坐普通人的位置!潘恒,你赶紧去看看,前面两排的贵宾席,能不能给我留两个位置出来!”潘厚仁一面安排,一面自己去了英国公张辅那里。 “不才潘厚仁见过英国公,英国公大驾光临,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楼上还有包厢,如果英国公大人不介意跟成国公坐在一起的话,就请上楼吧!” 其实潘厚仁心中清楚,那英国公又怎么可能跟成国公坐在一块?且不说两人的关系,仅仅是张軏在前些日子吃的苦头,大家就没要心平气和坐下来的可能。 果然,张辅脸上表现得很平静,但他的眼底却像是扎着两根刺。 “原来是潘爵爷,早就听说潘爵爷年少有为,今日一见,果然是一表人才。” “英国公过奖,张佥事才是真正的年少有为一表人才。”潘厚仁拱手为礼,一面眼神瞟向坐在一边,脸色铁青的张軏。心中暗道:这张軏当真是心胸不够宽广啊,连虚伪的热情都不来点,难怪远远不如他大哥张辅混得好! 当然,张辅能够成为英国公,人家那是扎扎实实的几场胜仗打出来的,并非来的容易,也是用血汗换的,张軏如今未必就有那种机会! “潘爵爷,你搞的这个活动,当真是有趣,有意思!”张辅这人说话相当有节奏感,或许当大领导的人都是这样,每句话都会留下深深的含义,给下面的人去揣摩。 “英国公,不如上楼观看?”潘厚仁哈哈一笑,他可不是英国公的下属,自然不用去揣摩什么,管你话中有多少含义,咱们全都当成没听见! “不去了,不去了,这年纪大了啊,就喜欢清静!本公这不成器的弟弟年岁与潘爵爷相仿,若是伦本事,就大大不如潘爵爷来,将来还望潘爵爷多提点,提点!” “英国公说哪里话,我跟张佥事那是不打不相识,是吧?”最后两个字,潘厚仁是对着那张軏说的,当着自家兄长的面,张軏此时也不能再继续坐下去,起身冲着潘厚仁斜斜拱手,勉强道:“见过潘爵爷。” “好了,今日是潘爵爷的大日子,本公就不打扰,来日,咱们在一醉方休!” 能够被堂堂英国公邀请,说出去也是挺有面子的一件事情,可惜潘厚仁志不在此,换做别人来,听说能够跟英国公一醉方休,还不高兴得跳起来。 既然张辅不愿意换个座位,潘厚仁也不勉强。 本就是过来客气的,二楼上虽然总共有四个包厢,但剩下的两个包厢,里面的客人还真是不能跟英国公这些臭男人一起呢! 女眷自然是不能跟臭男人在一起的,三、四号包厢里面坐的都是女人。 四号包厢,潘厚仁很没有大公无私精神的留给了自己的家属,三个老婆外带两个丫鬟,甚至连伤势还没有痊愈,不是很乐意的细川和子三个都一起带来了。 至于说三号包厢里面的贵宾,整个会场怕是只有潘厚仁才清楚其身份,外人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其性别——绝对是个年轻的女性。 比赛进入休息时间,也是评委们最终决出成绩的时候。 原本潘厚仁也是评委团之中的一员,可因为找关系的人越来越多,潘厚仁为了避免麻烦,干脆把自己从评委团里给摘了出来,所以这个时候他才有时间,又转回二楼的包厢里。 这次他敲门进入的,是四号包厢。 “秀娘,灵玉,这里看还可以吧?” 端坐在包厢窗户口的秀娘侧身过来点点头,表示还行,段灵玉却直言不讳的道:“看是看得清楚,就是声音小了点,若是下面的人不那么吵的话,就更好了!” 这个事情潘厚仁也没法,毕竟大明人以前除了看戏之外,可没有这样的经历,破天荒第一遭组织上千人一起观看,能够做到这般程度,不管是潘厚仁还是那些观众,大家都很满意了。 漪梦到是坐在旁边,一句话都没说,好像是在认认真真的看比赛,可现在根本就没人比赛,她又能看啥?但她不是在装,像这样八个小妞挤在一间小小的包厢里,恐怕过去当惯了一姐的漪梦,有些不习惯。 至于说细川晴子、细川和子还有斯波义带这三个日本小妞,现在看见潘厚仁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之所以让这三个日本小妞也来观看比赛,潘厚仁心中也打着别的主意:比如说,将这种类似的活动在日本开展。 在潘厚仁的记忆里,好像日本人也挺喜欢这种类似的活动,不过那是在后世,此时的日本人是否喜欢,还不敢确认。先让这几个日本小妞来看看也好,说不定她们能够根据“日本国情”搞出些新的想法。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很清楚你们心中对我有所不满。但是你们也要弄清楚一件事,当你们被自己家族送给我的时候,你们就是我的人,别以为你们还能为家族做什么!说句难听的话,你们就是被抛弃了的货物,任由我处置!” 第478章 教训 潘厚仁这话说得的确难听,就连向来性格最好的细川晴子,脸色也变得极度难看。她是个下人不假,但细川家族这么多年也是将她当做一个大小姐来培养,若非如此,当初细川满元也别想瞒过潘厚仁。 至于说细川和子,还有那个斯波义带,原本身上就还带伤,此时都装作没听见潘厚仁的话,在那里发愣。 “好好的看,看完之后,回家每个人都要给我说一点心得体会出来,这个事情,我不只是在大明做,将来还有可能去日本,或者是去别的国家,我现在手上没有太多的人,所以别以为你们能够在我家里当个富太太!该你们干活的时候,你们一样要干活!” 说完这句话,潘厚仁就不再理睬她们三个,坐在秀娘旁边说了一阵话之后,离开了包厢。 在经过三号包厢的时候,潘厚仁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他差一点就去敲门了,但最后还是忍了下来。 有些事情还是不要涉足太深比较好,这个包厢里面的人,可以说是一个麻烦,一个大麻烦。如果不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潘厚仁是绝对不想跟里面的人接触。 下面的比赛在继续进行,因为潘厚仁员工门的努力,到现在为止比赛还算顺利,观众们的热情也都还高涨,当午时一刻到来的时候,按照赛程的规定,比赛进入到休息时段。 原本容纳五百人的一号会馆,如今容纳了三千人,也就说,此时会馆已经无法像平常那样,让观众们都围着饭桌,吃上一些美味佳肴。 如何解决观众肚子饿的问题,潘厚仁也是花费了一番心思。 “盒饭”,高中低三个档次,最便宜的只要五钱银子,最贵的一份需要二两银子。对于愿意掏银子来看比赛的观众来说,花五钱银子买一份样式新颖,有着两荤两素的“盒饭”,并不是问题。 说起来这个盒饭也是潘厚仁的一个创举,利用剖开的竹筒作为盛饭菜的盒子,然后配上一双筷子,这种带着淡淡竹子清香的饭盒,不仅仅受到了普通观众的欢迎,就连那些坐在靠近舞台位置的达官贵人、富豪们,也是因为会馆的这个“创举”而叹为观止。 “不错!当真是不错!厚仁啊,你这个发明,想前人所未想,实在不凡啊!”就连坐在一号包厢里的朱瞻基,在看见下面人吃的这种盒饭之后,也是忍不住让潘厚仁给他送上一份,一面吃,一面研究。 朱瞻基不是那种一辈子没有离开过皇宫的龙子龙孙,他也曾经跟着爷爷朱棣南征北战,吃不过不少苦头,更知道在野外,没有饭吃时的那种痛苦。 而这种用竹筒盛饭的简易方式,让朱瞻基联想到,军队是否也可以用这种方式? “还是不成,光是这个竹筒的重量就已经很可观了,如果再加上饭菜,对于行军的将士们来说,也是一个沉重的负担啊!” 不等潘厚仁做出解释,朱瞻基自己就否定了这种可能性,由此可见,朱瞻基也是那种愿意动脑经思考的人。 “假如能够有更薄,更轻的物事用来代替竹筒,而且可以封闭的话.” “殿下实在是高明啊!唉,若是咱们大明能够多一些愿意开动脑筋解决实际问题,而不是整天捧着所谓的‘圣贤书’埋头苦读的人,说不定殿下的这个难题,很快就能得到解决了!” 潘厚仁不失时机的向朱瞻基灌输“读书无用论”,这也算是一种潜移默化,希望将来能够发挥点作用。 “你呀你呀,总是不失时机的打击人家读书人!我们刚刚说的东西,那不就是圣人们说的‘奇技淫巧’?我父王他可是非常反对这些东西的,这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可是不能在父王面前说,小心他抽你!” “抽我不怕,就怕他要砍我的脑袋!”潘厚仁在心中暗暗腹诽了一句,脸上却是带着笑:“希望有朝一日殿下登基大宝,多为咱们这些普通人考虑,为大明的将来考虑才是!” “过了!” 朱瞻基摇摇头,将刚刚一直在端详的竹筒放下,摇头道:“这话不可再说!如今皇爷爷春秋鼎盛,我登基大宝,还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去了,说不定等我儿子都跟我一般大了,我还是皇太孙呢!” 说到这里,朱瞻基自己都觉得可能性几乎没有,于是乎跟潘厚仁对了一眼,两人随后都笑了起来。 “小屁孩子,童言无忌!” 张兴的声音此时响了起来,他的话又引来朱瞻基跟潘厚仁两人的大笑。这个老爷子还真是有意思,盒饭他可不吃,大鱼大肉的他才乐意动筷子。 也不知道这老头如此吃法,有没有“三高”,不过看他红光满面的模样,恐怕身体还真找不到啥毛病。 “老爷子您慢慢吃,不够就叫,我呀,还是不在这里碍眼了!” “等等,我也该走了,出宫大半天,要是再不回去,给皇爷爷问起来,又要数落我了!” 潘厚仁要走,朱瞻基也跟着站了起来,不是他不愿意继续看比赛,实在是因为在宫中那些老大人的心中,这就是典型的“不务正业”,把状告到朱棣的耳朵里,朱瞻基的日子又会变得很难过。 两人一前一后从包厢里出来,当即就有宫里的侍卫包围过来,将朱瞻基拱卫其中。虽说朱瞻基已经反复强调,但事关这些侍卫全家人的身家性命,除非是朱棣开口,否则也是白搭。 “那三号包厢里的那位.”潘厚仁在送朱瞻基去马车的路上,忍不住开口问道。 可惜他话还没有说完,刚刚还在说笑的朱瞻基脸上顿时变了颜色,不住摆手道:“莫要说,莫要说,我不知道,我啥都不知道!” 望着堂堂皇太孙像是一阵烟似的逃之夭夭,潘厚仁只能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还没等他想好该怎么去面对三号包厢里的那位大神时,潘恒又气急败坏的向他跑来。 还没等潘恒站定,潘厚仁就看到这倒霉孩子的额头上顶着一个青疙瘩,乌青乌青的,也不知是被啥给砸了。 “老爷,不,不好了,三号包厢里的那位姑奶奶,非要吃盒饭,小的一时间不敢答应,这不,就被碟子给砸了!”潘恒憋屈的指着自己脑门,虽说他不敢告状,但也想在主子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衷心。 “那姑奶奶没出来吧?” 潘厚仁心中一紧,连忙问道。 潘恒摇摇头,“没出来,只不过她身边的那小丫头,更凶!小的还没说啥,那小丫头就要拔剑了!老爷,如果不是小的腿快,怕就见不到老爷了!”一边说,潘恒的两眼就一面变得泪汪汪的,好像真是很舍不得潘厚仁这个主子似的。 可惜潘厚仁此时也没有心情去关注潘恒的感触,天热,他更是一脑门的汗珠子,扯了扯领口,他道:“赶紧的,让人去冰窖弄些大冰,还有酸梅汤,抓紧时间给我送到三号包厢里来,给她们降降火气!我先去看看!” “老爷,您亲自去给她们降火啊?”潘恒也就是随口一问,却不料让潘厚仁脚下一滑,差点没摔了! “闭嘴!你这个蠢货!知不知道这话要是让人听了,你家老爷我少不了吃场大官司!” 转身怒吼了潘恒之后,潘厚仁又跌跌撞撞的向着三号包厢而去。一路上,潘厚仁心中都在祈祷,祈祷里面的姑奶奶千万别跑出来,即便是把三号包厢给砸了,也比她老人家出来露个脸的好! 不知道是不是潘厚仁的虔诚感动了上苍,等他冲到三号包厢的门口时,包厢门仍旧紧闭着。 “微臣潘厚仁求见!” 轻轻的敲了敲门,潘厚仁在门外恭敬地说道。 “嘎吱”一声,门开了。 首先映入潘厚仁眼帘的,是一张古灵精怪的脸。 这张小脸的主人并不高,大概就只到潘厚仁的胸膛高下,一身着寻常富人家丫鬟打扮,要说跟普通丫鬟不同的地方,也仅仅只有两处:一柄背在她背后露出一截剑身,还有一个剑柄的大剑,以及那傲气的眼神! “我倒是谁,原来是你这个脓包!小姐说了,若是你就进来吧!” 那小丫头不仅仅眼神傲气,说话也是傲气的紧!她站在门口不退后,虽说胸前还没啥料,但顶不住潘厚仁自己身材魁梧啊,要是硬挤进去,指不定身体就会发生碰撞、接触、摩擦,虽说潘厚仁自问对眼前这种豆芽菜般的异性不会有半点兴趣,可万一对方以此为借口,非要他负责怎么办? “嗯哼!” 潘厚仁脚下不动,身子微微转动尽量将包厢大门给挡住,清了清嗓子,“还请姑娘让微臣则个!” “让你,我干嘛要让你啊?哦,这么宽的路都不够你过,你是猪啊?”小丫头的言辞还真是犀利,潘厚仁都被说的无言以对,难道他能说:我是不想吃你的嫩豆腐,才要你让路! 假如他真这么说,可以想象,那小丫头一定会拔剑!虽说潘厚仁未必就怕,但那门板一样的大剑挥舞起来,谁又去保证那位姑奶奶的安全! “荷花,让他进来,你老堵着个门干啥啊?” 清越如焦尾的声音从包厢里传出,若只听声音,不啻有若神仙中人! 随着那叫荷花的小丫头鼓着腮帮子挪开身子,潘厚仁终于得以进入房间,他的视线,正好跟包厢里的那位姑奶奶对住一处! 紫色,可不是一般人敢穿的色彩! 不是说大明律例不允许穿紫色,而是紫色的长裙,很挑人。一般女人穿这种颜色,不是显得太俗,就是显得太艳,唯独在这位身上,一条紫色,做工精细的长裙,穿出了味道! 白皙堪比白玉兰的肌肤,精致超越漪梦的五官,还有那双神采变幻多端的眼眸子,斜斜躺在椅子上的这位,真有着无比丰厚的,让男人心动的本钱! 忽略掉那刺激眼球的色彩搭配,再细看人家那身材,蜿蜒起伏、层峦叠嶂,光滑的缎子群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曲线,而这位却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祸国殃民”。 “若是让这姑奶奶穿上后世的高弹低腰牛仔裤,外加一件纯棉的小吊带,走在大街上,一定会引发无数的车祸吧!” 潘厚仁感觉鼻腔里有些发热,脑子也开始胡思乱想! “啪!” 屁股上传来的疼痛,还有那一声脆响,终于让潘厚仁回过神来,想起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人物。 赶紧的低眉顺眼,潘厚仁上前一步,叩拜道:“微臣见过清河公主!” 第479章 荷花尖尖角 “这世界无趣的人实在是太多,又岂差你潘厚仁一个?你知不知道,这般的奴颜婢膝,实在是让本宫失望的紧!传闻中的潘厚仁,可不应该是这番模样!” 清河公主缓缓的侧转身体,那流畅的线条像是一团凭空成型的水,柔顺而又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冲击。 “殿下,微臣当不起如此褒奖呢。” 因为清河公主没有开口,所以潘厚仁还不敢起身,只能是保持着下跪叩见的姿态,那小丫头就在旁边说道:“殿下,依我看吧,这潘厚仁就是徒有虚名!你看看今天那台上表演的,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 “破烂玩意儿?” 听那小丫头如此形容,贬低《大明好歌声》,潘厚仁心中实在是不想承认这点,假如说那边不是坐着清河公主的话,潘厚仁一定要将那小丫头给脱了裤子打屁股! 脱了裤子,打屁股? 脑子里冒出这般旖旎的画面,潘厚仁自己又把自己的心思给带到沟里去了。 “贼眼!潘厚仁,你那贼眼在看啥?”小丫头的眼神很犀利,一下子就觉察到男人眼神里的那种不对劲,像是被马蜂刺了屁股一般原地跳起来,“找死是不是!” 这丫头火气大的很,动不动就要人命,跟斜躺在那里,如同一潭深水般的清河公主,一个阴柔,一个火爆,当真是极端的互补。 “好了好了,荷花,你先歇歇,女孩子家家的整天舞刀弄剑的,难道不怕将来嫁不出去?”清河公主缓缓开口,阻断了跳脚的荷花。 随后她才让潘厚仁起身,又让他坐了。 毕竟她仅仅是个公主,在封建皇朝,除非极个别妖孽级的公主,否则各方面的权利并不是太大,甚至于强势一些的大臣都比不过,尤其是在面对潘厚仁这种“宠臣”时,大多数公主往往还会吃亏——对于有几十上百个老婆的帝王来说,女儿实在是不要太多啊,有些公主甚至从小到大都没被自己父亲抱过呢! 相对来说清河公主还算是幸运的,她深受父王朱高炽的喜爱,更得皇爷爷朱棣的恩宠,否则此时朱棣还没有归天,朱高炽还未登基,她哪里能有公主的名头? 潘厚仁安然坐下,两眼却是不敢再去看清河公主。今年二十出头的清河公主,是朱瞻基的姐姐,虽说她之比朱瞻基大了那么一两个月,但因为方方面面的宠爱,朱瞻基在这个“小姐姐”面前那是永远吃亏,从小到大也不知受了多少苦头,以至于其心中被镌刻下阴影,一听到自家这个小姐姐的名头,堂堂皇太孙殿下就会落荒而逃。 这也就是为何刚才潘厚仁才刚刚提及三号包厢,那朱瞻基就慌忙跑路的原因。他当然知道三号包厢里是谁在里面,更知道潘厚仁的想法。 跟这种妖孽级数的女人打交道让潘厚仁感觉有些头疼! 其实假如清河公主没有那个公主的头衔,或许潘厚仁也有收服妖孽的手段,然而能够让朱棣和朱高炽宠爱,朱瞻基头疼的女人,潘厚仁敢随便在她身上施展手段? 显然这是不可能。 别说是清河公主这个大妖孽,就连清河公主身边的那个叫荷花的小妖孽,也不知道出处,却是难缠的紧。 从那荷花的装扮,行为举止还有身上背负的那支硕大长剑就可推知,这丫头年纪轻轻却有着不俗的功夫。潘厚仁不可能问清河公主,而他即便问小荷花,估计也只能换来一顿暴揍,划不来,不划算。 像荷花这样的小妖孽无法感受《大明好歌声》那种热闹的气场,完全可以理解,毕竟她还是个小孩子,心中所想跟大人有所不同。至少那清河公主就看的蛮开心的。 “是了,那个盒饭,怎么还没有给本宫拿来?” “这.殿下,盒饭乃是应急之物,您贵为公主殿下,又在包厢之中,何必跟下面那些人一般吃盒饭呢?微臣此处有京师除御厨外最好的厨子,整治出来的饭菜想必不会令公主殿下失望的。” “御厨有什么好的?弄出来的东西没盐没味,还不如我在山上自己烧烤呢!”清河公主还没有开口,那荷花就又有些迫不及待了,她翘起一双脚丫子,浑然没有半点仪态可言! 当然,让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讲仪态,未免又有些强人所难了! “潘爱卿此话差矣!”清河公主没有接荷花的话茬,却是对潘厚仁道:“本宫就觉得这盒饭却是不错,既方便,又能集中处理,这种妙法,究竟是谁想出来的呢?” 清河公主歪了歪脑袋,跟她清冷的表情融合,有一种可爱的味道在房间里蔓延。 “那发明的人,正是区区在下啊!” 听公主如此推崇,潘厚仁忍不住开口,言语间的洋洋自得是溢于颜面之间。 “哦,也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想出这种馊主意来了!” 殊不料,清河公主在听了潘厚仁的话之后,口风立马发生了转变,言语之间完全是一种鄙视的意外,让潘厚仁脸上的表情瞬间凝结了起来,都不知道该怎么自处。 “公主说的有理!” 小荷花还不忘在旁边添柴加油,企图让公主点下的火燃的更高。 “罢了罢了,好男不跟女斗!”潘厚仁在心中安慰自己,一面转过头去,不看清河公主,两眼只是盯着小荷花。 “看什么看!挖你的眼珠!” 小荷花做了个凶相,还吐了吐舌头,老实说,她这种威胁根本就是拌萌嘛! “微臣这就去给殿下准备饭菜!” “等等,本宫的要求你没听见么?要盒饭,不要饭菜!”清河公主仍旧在坚持,这让潘厚仁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搓了搓手,潘厚仁道:“真要盒饭?” “你说呢?”清河公主那诱人的眼眸子瞟飞过来,瞅的潘厚仁心中一阵激灵,“盒饭就盒饭吧,吃坏了肚子可不要怪我!” “不怪你怪谁?到时候让皇上砍你的脑袋!” 小荷花右手化掌,虚空当中狠狠一劈,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总有一天收拾你!” 潘厚仁在心中诅咒这小丫头,站起身道:“那微臣就去给殿下准备!” “谁让你走了?给本宫坐下罢,本宫也想听听,潘爱卿举行《大明好歌声》的真正目的!” “真正目的?” 这样的问题潘厚仁还是第一次听见,上至皇帝,下至平民百姓,虽然都知道潘基娱乐会举行了这样一场盛大的活动,但却从未有人问过潘厚仁这样的问题。 而潘厚仁一时间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来回答清河公主的问题。他转头,两眼望向清河公主,期望从清河公主的表情上获取更多的信息,然而他看到的除了是平淡之外,就是惊人的美态。 那美态,差点又让潘厚仁迷失了! “咳咳!” 借着清咳声掩饰自己的失态,潘厚仁道:“公主殿下何出此言呢?微臣其实就是个商人,举办这样的活动,自然是会了赚钱,赚更多的钱啊!” “俗气!” 小荷花无比鄙夷的说道。 “本宫可不这么看!”清河公主说话间站起身来,在并不宽敞的包厢里踱了一个来回,“潘厚仁,其实你的名字,在宫中极为响亮!” “哦?微臣惶恐啊!” 潘厚仁微微一愣,倒也是明白,他之所以在宫中名声响亮,一来是因为他有个好师祖,二来嘛,就是他为皇上赚了不少钱!这皇上归根结底也是个男人,从古至今,男人赚钱给女人用,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么? 故而朱棣跟潘厚仁合作赚钱,以至于宫中用度各方面也得到了实惠,自然而然的,潘厚仁的名声在宫中也就有所流传。 “本宫也关注你很久了!虽说从表面看,你这人就是前朝沈万三的翻版,日益为黄白之物操劳.” “若是没有黄白之物,又哪来你优渥的生活?美女都是养出来的,若是你老子不是皇帝,是个穷鬼,还能养?挠痒痒差不多!”潘厚仁听那清河说话,心中却是暗暗腹诽。 “可本宫自问两眼不盲,你潘厚仁,心中怕是另有大志吧!” 谁也想不到,清河公主竟然话锋转折如此犀利,就连潘厚仁这个听话的人,脑子都还没有能够随之立马转向,愣了半晌才愕然道:“殿下此话怎讲?” “本宫说不出来,这只是一种感觉!” 公主对俺有感觉? 潘厚仁自觉这话有些讨打!虽说他自认为也是大明有数的“青年俊彦”,但若是说因此就能让清河公主青睐有加,他是绝技不相信的,也没法说服自己啊。 “感觉这东西可不好说!微臣可不是说公主错了,指不定是偏差了.” “你这人就是油嘴滑舌!偏差不就是错了?”小荷花又在一旁怒吼道。 “非也非也,好比说咱们往北,错了就是走向南了,偏差就是指向东北,或者是西北,这当中大有差异,大有差异啊!”也不知为何,只要是那荷花开口,潘厚仁心中就像是憋着火一般,非要解释一番才舒坦,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大家八字不合吧! 原本潘厚仁以为那清河公主还会说些什么,殊不料他这么一番解释之后,清河公主却沉默下来了。 像是在沉思什么问题,不再跟潘厚仁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潘厚仁一眼。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潘厚仁趁着这个机会,轻手轻脚的离开了房间,那荷花虽然看见,但显然她是不愿意潘厚仁留在包厢里,所以也没有出声提醒,任由潘厚仁离开! “我的妈啊,跟公主相处,可是比跟皇上相处更可怕啊!”出门之后,潘厚仁轻轻的拍了拍胸膛,这才对一直候在门口的潘恒道:“细心准备四份盒饭,给包厢里的贵人送去!” “好,小的这就去办!” 潘恒一躬身,就要去准备。 “慢点,记得让侍女送进去,臭男人就不要去敲门了!”潘厚仁又急忙提醒了一句,免得万一倒霉的潘恒又被砸破了脑袋,那才真是冤枉的很呢! 安排好这里的事情,潘厚仁还得却继续为比赛操心。这么一耽搁,休息时间已经过了,比赛接着进行。 从评委团中脱身出来之后,潘厚仁相对轻松了很多。 今天下午的比赛还有一些特别的节目,穿插其中。 第480章 公主殿下惩罚你 其中之一就是由国色天香的姐儿们登台表演的三场歌舞。可别小看潘厚仁与风野子特别为这场比赛安排的歌舞,这可都是全新设计,从未曾在国色天香表演过的,绝对能够一炮打响! 至于说歌唱方面,也有国色天香的姐儿登台献唱,甚至就连国色天香的掌柜,如今在京师里大名鼎鼎的娟妈妈,也要上台高歌一曲! 这样一来,比赛的时间就可以一直拉到华灯初上的时候,显得相当充实,不至于让那些购票进来观看的人感觉不值了。 要将这些事情都协调好,需要的组织能力可不是一点半点。 所以整个下午潘厚仁都在忙忙碌碌之中度过,甚至连三号包厢里的清河公主,都被他给丢到脑后去了。 直到下午比赛告一段落,又是休息时间,会馆开始为观众们提供晚餐。跟中午时候不同,除开菜式截然不同的盒饭之外,会馆还会每个需要的观众提供一小杯美酒。 跟盒饭一样,美酒也是盛在竹筒里面,有了酒水,会馆里的气氛又热闹起来,虽说仅仅只有一杯,但总能让大家举杯共饮,呼朋唤友。 这样一来也给维护秩序的会馆管理人员造成了相当的压力,也幸亏早就做好了各种可能的预案,这才没有造成任何恶劣事件。 习惯性的,潘厚仁又去看了看自己的婆娘,那八个女人在包厢里,气氛还算是融洽,最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因为秀娘坐镇,所以其他女人都相对低调,当然,节目的精彩吸引了她们绝大多数注意力也是主要因素。 “饭菜都用过了?” 潘厚仁问道。 “嗯,相公你用了么?” 段灵玉点了点头,问道。 “厄,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潘厚仁摸了摸自家的肚子,被段灵玉这么一提醒,他还真是感觉有些饿了! “那还不快去吃?”秀娘瞪起一双凤眼,这屋子了怕是也只有她,才会如此这般跟潘厚仁说话了。 “这就去晚餐之后还有节目,你们继续看,回家的马车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就在外面等你们,晚上我肯定要迟一些,到时候你们自己先走,不用管我!”交待了这些之后,潘厚仁这才离开四号包厢。 他是真忘了,或者说是脑子刻意避免去想三号包厢,以至于他在经过三号包厢门口的时候,就没有去想过要敲门。 可有些事情还真不是你想躲就能躲的过的! 刚刚经过三号包厢大门,潘厚仁耳中听的门扉响动,还没回头,一股冷风就自他背后袭来! “偷袭!” 潘厚仁也是本能的反应,身体一晃闪过要害,右腿反向踢了出去,为自己争取第一时间! “嘭!” 一声闷响,潘厚仁感觉自己右脚尖好像踢中了一截钢铁般,接着相互作用时产生的巨大力道,潘厚仁整个身体往前面一窜,在没有感觉到威胁的时候才凌空转身,调个头回来。 “荷花!” 此时潘厚仁也从刚刚那种遇袭状态当中调整过来。视线当中,那背着大剑的荷花小丫头正皱着眉头,不住的甩着她那支纤细的小手儿。 “混蛋!那么用力干啥!” “刚刚是踢到了她的手臂?这小丫头是怎么练的,身体如此结实?”听到荷花的话,潘厚仁心中也是微微一惊,他此时的脚尖也是在隐隐作疼,要知道以他现在脚上的功力,别说是碗口粗细的木桩,就算是酒杯粗细的精铁,一脚过去也能踢成两截! 可是那荷花细细的手臂,却愣是生生的抵挡了潘厚仁的这一脚! 这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然而被一个小丫头叫“混蛋”,潘厚仁心中的怒火也是“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怎么,背后偷袭的小人,你还有理了不成?”沉下脸色,潘厚仁上前两步问道。此时这里的动静也让包厢走廊里不少人在观看,只不过这些都是潘基娱乐会的员工,当潘厚仁挥手让他们散开之后,这些人纷纷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浑然当刚刚的事情没有发生一般。这也就是如今纯善的大明子民才有可能,若是在后世,指不定已经有多少人掏出手机,开始录像了。 “我本来就是小人啊!我今年才十二,哦,不对,十三岁呢!”荷花像是没有理解“小人”这两个字的含义,双手叉腰,理直气壮的回答潘厚仁道。 “小丫头,你的手疼不疼啊?” 看着荷花那可爱的萝莉模样,潘厚仁刚刚要发火的心,情不自禁的又软化了不少,降低声量问道。 “疼?潘厚仁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别以为你是张三丰的传人就有多厉害,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本姑娘还没看在眼里呢!” 小荷花应该改个名字,不叫小荷花,叫小刺猬! 潘厚仁眉头竖起,怒道:“你还不服气啊!刚刚本少爷不过就是用了三分力!就你这样干瘪的小丫头,一只手也能收拾了你!” “来呀,来呀!” 被潘厚仁这么一吼,小荷花好像是也兴奋起来,反手就去抽背上的大剑,也不知道那大剑剑鞘内部有着什么样的机关,潘厚仁只见荷花小手儿一动,明晃晃差不多有大半个荷花大小的大剑,就落在荷花那纤细的手掌当中! “不管折了手吧?” 潘厚仁盯着荷花的手腕,心中不无恶念的想到。 动了兵刃,走廊里顿时响起一串倒吸冷气的声音。潘厚仁一挥手,道:“要比划咱们出去比划,别砸了我的会馆!” 像是因为“出去”两个字提醒了荷花这丫头,她两颗黑黝黝的眼珠子一转,道:“坏人!本姑娘才不上你的当呢!我要是走了,谁保护.” “不准说!进去!” 眼瞅那荷花口无遮拦的就要说出“公主”两个字,潘厚仁心中一急,整个人电射而出,同时怒喝阻拦。 “砰!” 荷花反应也是极快,看见人影冲来,大剑毫无花俏的狠狠劈下,动手之际,她倒是就忘记动口了! 看着那一抹流光越来越近,潘厚仁心中当真是苦不堪言! “少爷我只是想阻止你说话而已,你有必要真砍么!” 大剑可不是棍子,潘厚仁不敢用身体任何一部分去阻拦,人在半空冲刺当中,变幻身形的余地也小了很多。更重要的是那荷花别的不说,剑术像是极为出众,这将大剑当成斩马刀的一劈,当真是有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加之剑身蕴含的那股锋锐之气,刺激的潘厚仁浑身毛孔收紧,汗毛瞬间倒竖起来! “咻!” 百忙之中潘厚仁旋转身体,那冰凉的剑身愣是贴着潘厚仁的鼻尖划过,那一瞬间,潘厚仁感觉自己心跳好像都漏了一拍! 如此沉重的一剑,在潘厚仁侧身闪过之后,竟然瞬间变得悄无声息,等到潘厚仁双脚落地偏头再看时,才发现小荷花手中的大剑,剑尖竟然凝滞在距离地板不过毫发距离。 “收发自如,轻重随心!” 那大剑可不是木头做的!荷花小小年纪竟然能将如此举重若轻而且收发自如,可见其剑法当真不是吹牛,潘厚仁自问还做不到这种程度,尤其是用这般巨大的一把重剑! 潘厚仁心中也暗暗为荷花的这一身功夫竖起大拇指! 没有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吃苦之心,加上常人所不及的天赋能力,那荷花小姑娘又岂能是在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高明的功夫?光是那种精神,就值得人钦佩! “干啥?” 小荷花可不懂潘厚仁竖起大拇指是什么意思,幸亏她还知道停手,手中大剑腕出一朵剑花,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回背上剑鞘当中。 “我当想问问你这是干啥呢?好端端的干嘛偷袭我!” 说起这事儿,潘厚仁心中就有气!如果不是因为他耳聪目明,刚刚指不定就被这丫头偷袭得手了! “我干啥?”小丫头瞪起双眼来,大声质问潘厚仁:“你还好意思问?你难道就不知道,我们都还饿着肚子么?” “啊?” 潘厚仁抬手狠狠一拍脑门,的确是他错了!他压根就把人家两个给忘了!吃放皇帝大,更别说是将堂堂的公主给饿了,弄不好,那可是真正要杀头的啊! “我这就准备去!” “不准去!”小荷花一声娇吒,又将潘厚仁弄的一愣:“我不去怎么准备?你不饿?你不饿人家也饿啊!” “让别人去准备!你那么大的官儿,下面还没几个跑腿的不成?你,跟本姑娘一起进去,我要.” “代表月亮惩罚我?歇歇吧!就你这身功夫,轰轰外行还成,跟少爷我比,不是一个档次的!” 好像跟荷花斗嘴,已经成为潘厚仁的一种本能,他就是本能的要跟荷花斗嘴,自己都无法控制! “让公主殿下代表月亮惩罚你!” 那小荷花靠近潘厚仁,压低声音,恶狠狠的说道! 还别说,当潘厚仁听到从荷花这小萝莉嘴里冒出来这么一句话,心尖尖都酥了! “代表月亮惩罚你!多暧昧的一句话啊!”看着荷花那微微撅起的,粉嘟嘟的双唇,潘厚仁感觉自己自然而然的升腾起一股子邪恶感——不得不邪恶啊,如果不邪恶,他还能说自己是男人? 进了包厢,清河公主一如既往的清淡,眼皮子都没动几下,当荷花开口说话的时候,清河公主也就是点点头,表示荷花说的没错。 “还是吃盒饭吧,也要两杯清酒。” “酒?” 听到清河公主最后说的那句话,潘厚仁眼睛都直了!要酒来给谁喝?荷花这丫头是醉鬼?不是吧,都没成年! 那是清河公主自己要喝,不太好吧,虽说潘厚仁是个商人,但真正的商人才明白什么地方可以节约,什么地方不能节约! 今天免费提供给观众们喝的,那都是真正的好酒,不是醪糟,这万一要是清河公主喝了来乱性,潘厚仁自觉会很头疼,头疼他要不要接招! 不得不说,清河公主真是个心思剔透的聪明人,光光是潘厚仁眼神的变化,或许就已经猜到了潘厚仁在动什么龌蹉的心思。 “嗯哼!” 一声冷哼,打断了潘厚仁的胡思乱想。 “放心,本宫要的酒,不会让别人喝!” “我的姑奶奶,我怕的就是你喝啊!” 第481章 五指山和紧箍咒 俗话都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在清河公主面前,潘厚仁怎么好意思亮自己的大腿,所以他很理智的将自己当成了胳膊,而去幻想清河公主的大腿。 罪过,罪过! 清河公主的大腿自然是非常完美的,否则潘厚仁也不会想到让清河公主穿上牛仔裤,当然,若是清河公主愿意,而且朱棣和朱高炽都不反对的话,潘厚仁不介意邀请清河公主试穿一下。 既然是清河公主的要求,潘厚仁没有理由,也没有那个胆子拒绝,他只能是让人送来盒饭和美酒。 最让潘厚仁痛苦的,就是不能离开这个房间! 小荷花的理由很充分:谁让你把公主殿下给饿了?想走没门!先伺候着,看看清河公主吃完一盒盒饭之后,是否还需要! 其实到最后,清河公主不需要,反倒是小荷花,这小丫头也看见有肚子,可偏偏就能吃三盒盒饭! “你都装哪儿去了?次元空间么?”反正人也走不了,潘厚仁此时唯一的乐趣就是跟小荷花斗嘴!当着那么文静的清河公主面,大家总不能粗鲁的动手吧?要比口才,十个荷花绑在一起二十张嘴,也未必是潘厚仁的对手! “厄,我为啥要说十个荷花有二十张嘴呢,太邪恶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潘厚仁跟小荷花之间斗嘴越来越厉害,让清河公主感觉有些烦躁,在喝光两小杯的美酒之后,那清丽的美人儿终于开口,撵潘厚仁离开! “谢天谢地,老孙俺总算是脱离五指山了!” 潘厚仁心中一阵庆幸,比他斗嘴赢了荷花都还要高兴! 可高兴不到一秒钟,清河公主接下来的一句话,却立马又将潘厚仁从天堂打落地狱——“今儿这个活动不错,你这人也挺有趣的!今后本宫若有事,就差小荷花去找你,你必须随传随到!” “尼玛啊!果然逃出五指山之后的唯一结果就是被戴上金箍儿!从此忘了人世间的喜乐哀愁,一心向公主.滚!老子才不当至尊宝呢!” 胡思乱想当中,潘厚仁走出了包厢。 在三号包厢里的耽搁的功夫,外面比赛又进行了好几轮,基本上《大明好歌声》的比赛活动已经进入尾声! 虽说当初朱勇希望通过潘厚仁的“暗箱操作”让明月稳进前三被潘厚仁拒绝,但是凭借着自己不俗的外形和超强的唱功,还有潘厚仁免费赠送的那首《小城》,明月也丫头竟然还真是争取到了第三名的好成绩! 获得第二名的,是风野子歌舞团里最有名的歌手,叫丁洁。 而第一名的选手,大出人意料,竟然是双位数会馆这种平民化选手里脱颖而出的,叫做李颖的姑娘! 说起来这个叫李颖的姑娘确实不简单! 身为一个寻常人家的姑娘,虽说没有想过像那些大富人家小姐般成天藏在闺房里不见生人,但要下定决心参加这种抛头露面的比赛,也必须要顶着无数的闲言碎语! 李颖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之所以最终决定参加比赛,用她的话说,那就是冲着钱去的! 她是家中的长女,有爹有娘,还有爷爷奶奶,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不能自立!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跟她开玩笑,爹娘爷爷奶奶都在最近接连生病卧床,且不说家中失去了生活来源,更重要的是每天大笔的药费,将这家人压的喘不过气来,原本还算中等条件的一家人,很快就走向破败! 不是没有人打李颖的主意,然而这丫头却死活不肯将自己出卖,幸亏正好遇上潘基娱乐会举办这样一场比赛,高额的奖金,让向来喜欢唱歌,也觉得自己唱歌不错的李颖,找到了一条出路! 平民当中的英雄才是最让人感动的,李颖正好符合了这个条件,所以即便她的容貌不如明月,她的专业不如丁洁,可众多评委最终还是将她推上了第一名的宝座! 今日仅仅是比赛,颁奖典礼将会在三天之后,安排在二号会馆外的广场上举行,当然前提是不下雨的话! 事实上这段时间并不容易下雨,沿海的天气都具备大概率上的规律性,当地人一般都能相对准确的说出一段时间的天气走向。 对于观众们来说,《大明好歌声》最激动人心的部分已经结束了,但是对于参加这次活动的选手,尤其是这前十名选手来说,人生的改变或许将会自今天才开始! 就拿那李颖来说吧。 获得比赛第一名,不仅仅可以拿到一万两白银的高额奖金,更重要是让她在无数权贵富豪们的面前展现了她最美好的一面,男人总有着强烈的占有欲,越是有钱有权的男人,这方面的欲望就越是强烈。 比赛才刚刚结束,马上就有人联系会馆管理人员,要求获得李颖的详细资料,甚至更有过分的,直接提出要纳李颖为妾,无论李颖提出什么要求,他自问都能答应! 这些还是不隐晦的,真正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则是通过自己的手下,或直接或婉转的向潘厚仁暗示,暗示他们对李颖这个人很有兴趣。 是兴趣还是性趣,潘厚仁不在意,但是他不能代替李颖做任何决定,更不能自己做主,把李颖给送出去! “回绝!只要是这一类的要求,不用再问我了,统统回绝!” 看到手下送到面前的那些条子、名帖,潘厚仁当场就光火了,一面呵斥着那些手下,一面走到李颖面前,“不好意思,看来给你带来了大麻烦!” 在台上表演的激情四溢,台下却显得异常安静的李颖,面对潘厚仁的道歉,仅仅是微微一笑。 “早预料到可能有这样的情况了,潘爵爷无需向我道歉,反倒我应该谢谢潘爵爷,有了这场比赛,李颖全家都有救了!” 摆摆手,潘厚仁知道今日不是说话的时候,他让人先将李颖送回家,三天之后来参加颁奖典礼,与此同时,他也安排杨国,让杨国留神点,不要让李颖吃了暗亏! “做人难,做女人更难啊!” 即便是离开会馆,回到家中跟秀娘等人说起此事,潘厚仁仍旧是情不自禁的摇头。 李颖的情况让潘厚仁想到了后世,那混乱、黑暗的娱乐界,那污水一般的圈子。 “厚仁啊,这姑娘挺可怜的,你要是能帮,就帮她一把吧!” 秀娘开口说道。 “你倒是说得简单,要是这姑娘爱上我怎么办?” “爱上你?哪个谁都会爱上你吗?别臭哦,美了,我跟你说正事儿呢!” 秀娘给了潘厚仁一个白眼,说道,“这是比赛完了之后你又有什么安排?” “还能有什么安排?”盘后人舒服的躺在绣娘的大腿上,两眼望着蚊帐,一双手却没有闲着,沿着秀娘光滑的大腿来回抚摸。 成亲之后,在私底下这种亲昵的行为,笑脸并不反对,不过他还是有些不习惯,时不时的将潘偶人的手给挡开,脸上也飞起了红霞,啐了一口道:“别摸了,吹灯吧!” 秀娘今年已经是二十五岁了,绝对的熟女。而且这么多年以来的武道修炼,也给了秀娘一副比普通女人强韧数倍的身子,跟秀娘欢好,实在是让潘厚仁又爱又恨。 “今天咱们试试不熄灯.” 潘厚仁没有给秀娘选择的余地,他轻灵的翻身,随后就像是一只灵巧的猿猴,攀附在秀娘那高挑的身子上,不等秀娘挣扎,潘厚仁使出一招当年“玉面小郎君”纵横天下无往不利的“龙抓手”,同时牺牲说话的权利堵住了秀娘那诱人的红唇,一瞬间整个房间都好像陷入一种粉红色的气息当中,而身处这种旖旎当中的秀娘,很快就放弃了挣扎,陷落了。 原本潘厚仁以为,《大明好歌声》结束之后可以轻松一阵子,他甚至安排了一次家人远足,当然是要等到颁奖典礼之后。 旅游的目的地,是距离京师不太远的苏杭二州。 古人不是常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潘厚仁来到这个时代,至今还没有真正的去逛过苏杭! 当然,以潘厚仁的性格,如果仅仅是旅游的话,他怕还没有那么好的兴致,之所以想到要去苏杭,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拓展潘基娱乐会的事业! 可是还没等到第三天颁奖典礼,就出事儿了! “潘爵爷,我们也没有想到有人会半夜三更的将人给劫走了!” 潘厚仁面前的杨国,那是满脸的焦急,不住的搓手,眼鼻耳眉都皱成了一团。 “你莫要焦急,好好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其实潘厚仁心中也是愤怒,李颖那是第一届《大明好歌声》决出来的头名甲等,若是等到后天颁奖典礼上,却没有了李颖的人影,到时候大家会怎么看《大明好歌声》,又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潘基娱乐会? 甚至因为这个事情,潘厚仁自身的名誉都要遭受到重大的影响! 所以对于杨国一大清早将自己从床上吵起来,潘厚仁心中并没有半点不满,他甚至有些埋怨,埋怨杨国怎么不早一点来! “啥事儿?” 遇上这种事情,潘厚仁自然也要通知四疯,很有可能会动手,有四疯这个超级保镖在,潘厚仁就会感觉——“暖暖的,很贴心。” “有人半夜劫走了《大明好歌声》的第一名,李颖!” “李颖?不知道!” 以四疯的性格,他不知道李颖这个人那是正常,可惜杨国不清楚四疯的秉性,所以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看四疯的眼神不由的有些鄙视——鄙视四疯的虚伪! “我知道你不知道,不过现在我要知道的是,李颖去哪儿了?或者说,是谁,把李颖劫去哪儿了,他们想要干啥!” “那你还在这儿等啥?走,道爷陪你走一趟!” 四疯的性子不急,不过他心急!听说有人月黑风高、强掳民女,四疯就感觉——机会来了! 可不是么,这种明显违背大明律例、伤害平民百姓的违法行为,不正好给了四疯放手练人的机会?这种情况下,哪怕出手重一点,唔,四疯觉得他也能原谅自己的! 既然四疯都催促,潘厚仁也就不再耽搁,带上杨国一起,在马房牵了马儿就出发! 第482章 突如其来的被抓 如今四疯已经改了秉性,不再坚持骑驴子,他曾经骑过的那头驴子仍旧养在马鹏里,跟四疯一样孤独。 李颖的家,在京师里属于贫民区域,据杨国说,过去李颖家并不在此处,可能是因为无法支付高额的医疗费,所以才变卖了过去住的地方,搬迁到这里来。 正是因为如此,昨夜里或许李颖家中发生了响动,但因为周围邻里都不熟悉,才没有人起来观看,这为寻找目击证人造成了巨大的难度! “我不是让你派人盯着的,难道就没人看到都是些什么家伙下的手?” 潘厚仁粗略的观察了环境,感觉自己找不到半点头绪,不由的开口问那杨国。杨国面色有些羞愧,道:“是安排了两个人,他们守到丑时之后,可能是因为太累了,睡过去了!” “你.” 正当潘厚仁想好好说杨国两句的时候,一直在李颖家院墙边上溜达的四疯,却突然冲着潘厚仁招手:“师侄过来,看看这是啥?” “啥?” 潘厚仁小跑着来到潘厚仁的身边,低头望向四疯的右手。 在四疯摊开的右手心里,有一小块黑腻腻的土! 此时潘厚仁也不嫌脏,俯下身子靠近那黑土用力的嗅了嗅,“这是港口的黑泥。” 是港口的黑泥!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潘厚仁没多久才出海过一次,听那些老水手们讲述了不少跟船、港口有关的经验,也只有港口附近的黑泥,嗅起来才有这种浓浓的腥味儿! “也就是说,昨晚来的人,跟港口有关?” 四疯皱了皱眉头,转身又抽了抽鼻子。他的这个举动让潘厚仁异常的惊讶,道:“四疯师叔你是属狗的?难不成你还能嗅到昨天晚上来过此处那些人的味道?” 狠狠的瞪了潘厚仁一眼,四疯怒道:“贫道是闻到了味道!不过是豆浆油条的味道!难道你不知道,贫道还没有吃早饭么!” “厄.” 潘厚仁身子一畏缩,拍了拍脑门,“这倒也是,不过咱们能不能先找人呢?” “随便,油条可以边走边吃!” 看样子四疯还是不打算放弃自己的早餐,在这个事情上其实潘厚仁内心里也同意四疯的想法,所以让杨国去买,他跟四疯继续在墙头周围寻找蛛丝马迹。 应该说四疯在这方面确实有天赋,虽说他不能像真正的猎犬那样凭借鼻子找到来人的去向,可四疯能够从细微之处发现一些平常人会忽略的痕迹,并且通过这些痕迹来判断,是什么样的人,在什么样的情况留下来的。 “只来了三个人,其中两个功夫不错,至少轻身功夫不错!”四疯说这话的时候,转头看了看潘厚仁。 “轻身功夫不错你看我干啥?” “没啥,就是想起,你的轻身功夫好像也不错。窃玉偷香,是这么说的吧?” 潘厚仁现在才感觉,四疯其实有时候一点都不疯,不仅不疯,而且很讨厌! “油条回来了!” 幸亏此时杨国买油条回来,打断了潘厚仁的怒火,否则潘厚仁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先跟四疯干上一架!不是都说男人的交情是打出来的么,如果照这么说,潘厚仁觉得自己跟四疯的感情还不够牢固啊! “走吧,港口去,贫道心中大概有数了!” 四疯咬着油条,飘身上马说道。 “杨国,你把你的人也发动起来,我怀疑这些家伙不仅仅是冲着李颖来的!” “假如说,”潘厚仁在路上边走边啃油条边向四疯和杨国分析,“我是说假如有人真的对李颖有兴趣,而又在我这里吃了闭门羹,那么这种人即便是要采取什么非法的手段,也会等到颁奖典礼结束之后,到那个时候,李颖身上的光环消退,即便出了什么事情,也不会让整个京师上百万双眼睛都死死的盯着!” “东家之言有理!” “都是废话!” 四疯几乎是三口就咬下一根油条,现在满嘴油光,他脸上的神情却是意犹未尽。 “四疯你闭嘴!我在跟杨国说呢!” 潘厚仁不满的瞪了四疯一眼,才又急着道,“而此时不顾一切出手劫走李颖,根据我的分析,主使之人必须要符合两个条件。” “东家您说,小的记着呢!” 不得不说,那杨国就是好,至少是个好的捧哏,否则潘厚仁一个人说单口相声,岂不是太无趣了一些。 “其一.四疯,你干嘛抢我的油条?” “道爷这不是抢,而是帮忙!你忙着说话,道爷帮你吃!” 潘厚仁无语了,幸亏他此时不太有心思吃东西,一想到李颖这个女孩子可能碰上的遭遇.好吧,不可否认,潘厚仁的心理稍微的阴暗了那么一点点,在他看来,大半夜的功夫,该发生在李颖身上的事情,怕是都已经发生了吧? “咳咳,其一,这个人应该不畏惧大明的律法!” “还是废话!”四疯翻了翻白眼,即便是潘厚仁的油条,也无法阻止他那张让潘厚仁感觉犯贱的嘴! “其二.”对于四疯,潘厚仁做出了一个自认为最英明的决定:无视四疯。 “其二就是,这个主使之人,应该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再加上咱们从李颖家墙角发现的那些黑泥.” “是道爷发现的!人不能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潘厚仁继续忽视四疯,分析道:“那么主使之人是谁,少爷我已经猜到了!” “东家,那是谁?” 杨国仍旧是紧皱着眉头,也不知道他是真没想到,还是假没想到。 “到时候就知道了!杨国,通知你的人立即去港口,关注这些天停泊在港口无所事事的海船,一定要关注海船!” 三人说话之间,打马加速,港口已然在望。别看杨国人在马上,可以他此时在京师混子当中的地位,即便是比划出几个手势,也能将意思给传出去,在潘厚仁看不到的地方,一些京师城里的混子,已经开始向着港口而去! 事实上在潘厚仁推断出这个结论之后,他心中就明白,杨国手下的那些混子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唯一的好处就是能够帮助他,以最快的速度找出有嫌疑的船只! 京师的港口,正常情况下每天停泊的船只都是个天文数字。 当然,潘厚仁划定了范围,在需要关注的船只当中抛开了官船、战舰、漕运船只和内河行船,如此一来,大概可以减轻七成的工作量,相对来说就变得更加容易一些。 来到港口之后,潘厚仁跟四疯并没有立即就去码头上逡巡。 作为京师,甚至是整个大明的一位名人,潘厚仁感觉压力很大,走到哪里都有可能被人认出来。 当然,在四疯看来,他才是压力最大的那个,堂堂的国师却跟着一个嘴上没毛的家伙一大早跑来港口闲逛,世人会如何戏说他? 港口的茶肆开的早,这才让潘厚仁跟四疯有了歇息的地方,剩下的事情都交给杨国极其手下那些混子去忙,潘厚仁要做的事情就只剩下等待。 虽说在李颖家周围负责保护的混子没有尽到职责,但他们想要问出港口昨夜里有些什么动静,却还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不到半个时辰功夫,就有几个混子找到杨国汇报,而杨国转眼就走到潘厚仁跟前,压低声音道:“少爷,按照您的吩咐,这港口有四艘海船嫌疑最大!” 潘厚仁并没有立即起身,他微微沉吟,就开口问道:“这四艘船,都是海船?” “都是海船!” “有几艘是南面来的?” “三艘。” “这三艘里有没有货船?” “两艘!” “有没有来了好些天的货船?” 这是潘厚仁的最后一个问题,而杨国的回答,也就等于是锁定了目标! 雄五,今年四十岁,是福建沿海的一个渔民。 或者准确的说,他曾经是福建沿海的渔民后代。当倭寇侵袭,大明卫所官兵望风而逃,残忍的倭寇将雄五家两艘渔船当中的一艘焚烧,又将雄五的老婆侮辱致死之后,雄五就不再是渔民了! 那一年,雄五才三十岁,他带着两个弟弟,雄七和雄八一起出海捕鱼,当他们返回渔船的时候,看见的只有尸横遍野,只有狼烟残垣。 鱼刺、柴刀和渔船,成了雄五三兄弟的依靠,他们为狼所伤,最终选择了化身为禽兽! 雄家在当地还是有些名望,随着雄家三兄弟成为海盗之后,那渔村里也有不少活不下去,或者是图个畅快人生的年轻人加入,不到五年时间,雄五就在福建一个小范围内拥有了自己的势力——三艘快船,一个隐蔽的小岛,还有五十多个兄弟! 其实雄氏兄弟当海盗的日子并不好过! 虽说他们恨那些倭寇,但若是让他们正面跟倭寇发生冲突,他们却没有胜利的本事。雄五不是没有试过,但在自己身中三刀,损失十多个最能打的兄弟之后,雄五选择了隐忍。 在雄五三十六岁的那年,他在海上救了一个和尚! 这和尚被救醒之后,就留在了雄五的船上,三年! 三年时间里,和尚尽心尽力的教雄氏兄弟的武功,从不耽搁,当三年期满之后,和尚不迟而别,没有留下法号,更没有告诉雄氏兄弟他的来历。 或许这就是和尚们经常挂在嘴边,而俗人很难理解也几乎无法碰见的一个词——“缘分”。 有了和尚教导的武功,雄氏兄弟强大了,他们一度将自己的势力扩张到了拥有十条快船,两百多的人手,霸占着三个岛屿! 正所谓“枪打出头鸟”,正当雄五因此而意气风发的时候,大明水师来了。在庞大的国家势力面前,雄五率领的这些乌合之众“战斗力”仅仅只有五,在面对火枪火炮和地瓜雷等雄五过去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海上利器面前,雄五败了! 他败的很惨!不仅仅失去了几乎所有的快船,上百名“好兄弟”,就连他的亲生兄弟雄七,也被大明水师的火枪手打的跟筛子式的,沉入大海,尸骨无存! 从那时起,逃脱一名的雄五带着仅剩的小弟弟雄八,脱离了海盗这个“风险与机遇并存”的职业,隐姓埋名,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 第483章 我搭你脸上 雄五人不在江湖,江湖上却还有他的传说。 前些日子,有人托人找到了雄五,给他指点了一点快速致富的道路! 或许是在那人舌绽莲花的攻势之下,雄五相信了那人一口口:“九九八,只要九九八,幸福快乐带回家”的骗局,重新出山,回到了海上! 直到现在,雄五跟后世那些相信电视广告的人一样,仍旧沉迷在自己给自己编造的谎言当中。 没错,他是重新有了船,而且是比他当年更好更坚固的快船,也重新有了班底——一群“不同肤色和面孔”的班底,可实际上,雄五并不快乐! “老八,那个女人可看管好了?” 海船上,雄五黝黑的面容上挂着一丝不安。 这一丝不安,来自于底舱里的那个女人! 跟兄长雄五大猩猩一般的外形不同,雄八看起来更清秀一些,肤色也要白皙一些。 “哥,你放心吧!我都交待好了,不让昆仑奴靠近,是咱们自己人在守着呢!” “那就好!等到今天夜里咱们就出发!”雄五点了点头,说道:“那女人可是大人点名要要的,谁都不能碰,否则惹大人发火,死的可就不是一两个人了!” 雄八也是不住的点头,对于自家哥哥口中的那位“大人”,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但传闻却是听了不少,那样一个连强大若斯的大明朝廷都素手无策的人物,还真是通了天一般的厉害! “就是那些臭烘烘的昆仑奴!活像是一辈子没见过女人似的,一嗅到婆娘的尿,他们都要发疯!要不是看他们都有点力气,真想直接扔到海里去!” “一个五两银子,你要是愿意赔钱的话,大人也不介意你扔!” 雄五翻了翻泛黄的眼珠子,怪声道:“大人说了,奴隶是他借给咱们用的,损失了他也不会追究,只要咱们能够赔出来!这一趟来替大人执行任务,回去总共就五百两银子的好处,除开船上兄弟,咱们哥两一人一半,各一百五十两,你要是乐意赔钱,哥也不管你!” “屁!” 雄八狠狠的一搓鼻头,将那蔫搭搭的黄色鼻涕顺手擦在船舱壁上,“我才不傻呢!好不容易赚点银子,等凑够了一千两,哥,咱们就洗手不干了,去岸上找个小地方,藏起来好好享受!” “没出息!一千两银子算个屁!你就说昨晚咱们绑回来的那个女人,你可知道她就唱了那么几首歌,能拿到多少银子的奖金?” “嘶~” 雄五提起这个事情,那雄八重重的倒抽一口凉气,“是哦!哥,那些有钱人真是傻逼,就听个曲儿,也愿意出一万两银子!这个女人如此值钱,不如咱们不回去找大人了,直接拿她去换那一万两白银,你说好不好?” “好!” “谁?” “谁?” 雄五和雄八两兄弟脸上同时变色,那雄五的兵刃乃是一把铁枪,雄八用的是一双链锤,这兄弟两人成天干没本钱的买卖,吃饭的家伙那是睡觉都不离身的! 刚刚那一声“好”,分明不是兄弟两人当中的某一个开口,甚至都不是他们在船上听习惯了的声音,也就是说,有外人来了! “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竟然还真被少爷我给猜准了,喏,四疯,你现在可以问问,他们是不是纪纲的手下了!” 潘厚仁施施然,背着双手走进雄五雄八所站的船舱,在他身边,是默默不语的四疯。 “你是谁?” 雄五瞪起发黄的眼珠子问道。 “我?我是那个愿意出一万两白银的金主啊,唔,或许你会觉得,我是个傻逼!但你看清楚,看清楚,有少爷我这么帅的傻逼么?” 不管潘厚仁如何说,雄五和雄八又不是傻逼,当然知道来者不善! 兄弟两人暗暗对过眼色,那雄八一声怒吼,手中婴儿脑袋般大小的链锤,就冲着四疯给砸了过去——会说的不会动手,不叫的才是咬人的狗! 在朴素唯物主义精神的驱使下,雄家两兄弟首先选择了四疯作为进攻的对象——没法子,谁让潘厚仁看上去就像是个纨绔子弟呢,在雄家兄弟看来,像潘厚仁这样的纨绔子弟,实在是一只手就能撂倒。 链锤带着呼啸向四疯而去,与此同时,配合默契的雄五也是抖起身边长枪,那跟肤色一般黝黑的枪头直钻四疯的胸膛! 面对来势汹汹的两样兵刃,首当其冲的四疯甚至没有皱一皱眉头。 潘厚仁当然也没有皱眉头,他甚至没有半点打算帮忙的意思,反而是退后一步,转身向着船舱外走去。 老实说他没有兴趣看四疯大发神威,相比之下他更喜欢去英雄救美! 船舱里一旦打起来,雄家兄弟使唤的都是重兵刃,必然会闹出大动静,潘厚仁觉得自己还是敢在看守李颖的那些贼子没有回过神来之前,将美人救出来,指不定还能换取个“以身相许”? 这才转过船舱,潘厚仁一抬头,就瞅见了一截黑塔! 不,这不是黑塔,分明就是个黑鬼嘛! “我擦!当真是昆仑奴啊!哇呀呀,何方妖孽,吃俺一拳!” 潘厚仁口中发出怪叫,也不管什么江湖道义,抖手就冲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黑人挥出一拳! 在潘厚仁的记忆当中,那个喜欢在擂台上咬耳朵的是黑人,那个在擂台上被咬耳朵的好像也是黑人,对于这种人,当真不用客气! 原本潘厚仁以为自己的拳头会像是书中描述那样:如同砸进一团棉花当中,又像是打在一面皮鼓之上,既有些不受力,有带着强韧的反弹之劲! 潘厚仁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殊不料他猜到了开口,却没有猜到结尾! “呼!” 拳头砸了个空,潘厚仁定睛一瞧,那高耸的黑塔,瞬间塌陷了半截! “跪,跪下了?这是怎么回事?” 低头望着跪着都能到自己胸膛高度的黑鬼,潘厚仁心中当真是惊诧莫名。可惜黑鬼的话,潘厚仁听不懂,一连串“叽里咕噜”像是煮稀饭炖鸡汤的声音从那黑鬼的口中冒出来,可惜完全是鸡同鸭讲。 幸亏潘厚仁还能从那黑鬼的眼神当中找到理由:奴性! 这黑鬼,分明就是被汉人给奴役成了惯性,所以一瞧见汉人,就如同后世很多中国人瞧见白种人一般,首先就被自己的奴性给控制了。他根本没想过潘厚仁是敌人,相反,在黑鬼的心中,怕是有着黄皮肤黑眼睛而且穿着光华绸缎漂亮衣衫的,那都是主人,或者是主人的朋友! “尼玛的,老子还是喜欢这个时代!”口中发出一声莫名的怒吼,潘厚仁抬脚将跪着的黑鬼踹翻,大吼道:“在这里趴着,不准动!” 那黑鬼或许是能够听懂简单的汉语,当真就屁股朝天的趴下,任由潘厚仁从他背上踩过去! 在前往底仓的路上,潘厚仁总共遇上了三个黑鬼,也就从三个黑鬼的背上踩了过去! “娘的,回头咱也弄几十个黑鬼到家里当下人,平常时候使唤,下雨的时候还能垫鞋底!不,最好是白鬼和黑鬼一起,黑白分明,踩着多有艺术感啊!” 带着这样的念想,潘厚仁终于在底仓门口,碰上了真正的同胞! “哥两个,玩玩?” 心情还有些兴奋的潘厚仁压根就没有隐藏行踪,他突如其来的出现在被雄八安排守底仓的汉人海盗面前,调戏式的说了一句之后,就出手了! 说起潘厚仁的功夫,尤其是这两个底层海盗可以抵抗的,说是用大炮打蚊子,那是一点都没有侮辱这两个海盗,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个家伙恐怕连潘厚仁长什么样子都还看清楚,人就已经倒下了。 对于李颖来说,这是极其黑暗的一天! 在她过往的生命当中,虽然也有过伤心、难过、艰难和痛苦,但还从未曾经过这样的事情——大半夜的被男人摸进了她的闺房,将穿着睡觉单衣的她,裹进被子里,抗出家门,最终扔在这个又黑,又臭,有硬,又潮湿的地方。 李颖知道这里是船舱,她也听说过很多被贩卖到海外的女人的命运,她只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会遇上这样的事情! 当她看见那如同黑塔一般的昆仑奴时,当她看见男人眼睛里散发出来的绿芒时,李颖感觉自己完了,她对自己将来的命运,感到绝望! 所以当底仓的门嘎吱一声被人打开时,李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惊起”,随即就是扑向光线来处的那个人影,李颖这是要拼命了! 横竖都是死,或者是生不如死! 李颖选择了前者! “哎哟,我说姑娘,您这是干啥啊?有这么急着以身相许的嘛?” 昏暗当中,潘厚仁发出怪叫。因为李颖是以搏命的心思向潘厚仁扑过去的,所以即便当她听见潘厚仁的声音感觉熟悉时,想要改变方向和动作已经来不及了。 “嘭!” 李颖整个人像是硬生生的“挤”进了潘厚仁的怀抱。当然也可以说是潘厚仁主动张开双臂,将女人给抱住了! “潘,潘爵爷!” 此时李颖终于清醒过来,她认出了潘厚仁的声音,心情猛然一松,倒是将其他事情都给忘了,包括她还被潘厚仁紧紧的搂在怀中,也包括她身上只有最单薄的衣衫。 当人心情紧张的时候,往往就会忘记一部分平常重视的感受,对于李颖来说,此时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在平常那是绝对不能容忍的。 可潘厚仁不紧张啊,他非但不紧张,而且很享受,所以他的大脑无法屏蔽某些部位传来的感受,以至于让他的生理上有了某些正常的反应。 “我说,咱们出去了行不行?” “嗯!” 心中骤然放松的李颖,此时干脆将脑袋搁在了潘厚仁的胸膛之上,这下子,潘厚仁连忙收了收小腹,又将抱着李颖的胳膊稍微往前推了推,不推不成,顶住了! “人呢?” 走到甲板上,潘厚仁怀中还抱着李颖,却望着站在船头装逼的四疯问道。 四疯转身回来,瞅了瞅潘厚仁,又看了看被潘厚仁抱着的李颖,“衣服,少了点。” “啊!” 李颖突如其来的发出一声尖叫,好像她现在才回过神来,法相自己这一身穿着压根不适合出现在青天白日之下。 “么事,挡住了就好了!”潘厚仁低头,望着怀中两颊飞霞的李颖,柔声说道。 “我没有啊.”李颖很焦急。 “我有。”潘厚仁腾出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张大方巾,平常时候他用来抹脸,当然,他不会承认有时候也用来擦鼻涕。 “是不是小了点?” 看着最多不过一尺见方的丝绸斤,李颖担忧的问道。 “够了。”潘厚仁淡淡一笑,声音更显温柔,“闭上眼睛,我给你搭在脸上。” 第484章 签一个明星 潘厚仁抱着李颖起登上了码头,四疯也跟着,而杨国在码头上早已经做好了准备,站在马车旁边, 难怪潘厚仁喜欢用这个杨国,实在是因为这小子很机灵,他总是能够提前想到自己主子想要做的事情,就好像现在这样,潘厚仁并没有让他去准备马车,可是杨国坚信潘厚仁一定能将李颖救出来,所以他就自己去找了马车, “上车吧!”潘厚仁对大家伙说的, 四疯没有上车,他继续骑他的马。 杨国也没有上车,他很有自知之明,知道马车上不会有自己的位置,至于说跟着杨国来的那些混混,更是经散得无影无踪, 进入马车之后,李颖不用潘厚仁动手,自己就把脸上的方巾给摘了下来,娇嗔的对潘厚仁说道,“哪有你这样的?” “不好么?”潘厚仁笑了笑,抖着方巾道:“方巾啊方巾,你今天可是立了大功,回头给你好好洗洗,然后再放到太阳下面晒一晒!” 李颖的脸更红了,虽说现在马车里只有她和潘厚仁两个,但越是这样,李颖就越感觉自己的衣衫好像更薄,在潘厚仁那眼光之下,好像就跟没穿衣服一样。 “不准看!”李颖说这话实在是没什么底气,她窘迫的样子,反引的潘厚仁哈哈大笑,“不看就不看了,你以为我稀罕吗?” “想不想知道你在哪些绑匪心中值多少钱?” 马车动起来,潘厚仁换了一个话题说道, “多少钱?”那李颖也颇为有些好奇。 “一万两白银,”潘厚仁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不是吧?我这样一个美人,才值一万两白银?” “你以为呢?那不是我,你还直不起一万两呢!”潘厚人又笑了。 经过这件事情之后,潘厚仁跟李颖之间的关系好像近了很多,两人之间有说有笑,不像是老板跟雇员之间的关系,倒像是朋友了,这种关系的转变发生在不知不觉当中。 一段路总有走完的时候,把马车停下来时,潘厚仁又把方巾拿了出来,“要不要把脸给遮上?” 李颖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下了头, 潘厚仁决定还是辛苦一下自己,把方巾遮面的李颖从马车上抱下来,一直到进了她的家中, 这个时候,李颖家中的人乱成一片! 她的父母虽然生病,但此时也都等在大屋中,看见潘厚仁将女儿抱进来,当妈妈的马上就哭了。 其实刚刚她已经哭过很多次。对于这个家来说,李颖现在就是天,就是支撑这个家庭唯一的支柱,没有了李颖,或许这个家就会完蛋了。 “娘你别哭,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这是我的东家,潘爵爷。”李颖颇为不好意思的从潘厚仁身上跳下来,红着脸为大家介绍。 潘厚仁也由此认识了李颖的家人,其中也包括她的两个弟弟, 从外表上看,李颖的这两个弟弟还是蛮精神蛮聪明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也不知道看着潘厚仁在想什么? 在这种情况之下,李颖也就是匆匆介绍,随后就忙着去后面给自己换身衣裳,潘厚仁实在受不起她家人那种眼光,找了一个借口先行离开了李颖的家。 “东家,我们是回去吧?”那杨国问道, 潘厚仁点点头,说,“对,我们现在就回去。” 发生在李颖身上的事情只是一件意外,潘厚仁觉得没有必要把这件事情公诸于众,所以他只希望尽早回家,更希望这件事情不要引起大家的关注,可惜的是,早在潘厚仁他们开始行动的时候,就已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那些隐藏在暗中的双眼,从不曾放弃过潘厚仁身边发生的一点一滴,总想从其中找出潘厚仁的漏洞,从而谋取利益,或者是对潘厚仁不利, 就在李颖事件的第二天,大街小巷都开始流传起这件事情来,描述的简直就是活灵活现,甚至于李颖当时穿没有穿衣服,潘厚仁又是如何把李颖抱下来,两人之间有没有发生苟且之事,这些细枝末节都在流言当中。 对于潘厚仁来说,或许这不算什么,可李颖毕竟是个未出嫁的黄花大闺女,如果继续放任这些留言,那么李颖名声就算是毁了, 针对此事,潘厚仁也让杨国去进行调查,希望能够找到幕后推动这些流言的黑手,但这并不容易,毕竟已经传播开的留言想要找到其源头,那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别说是杨国那些混混,哪怕就是锦衣卫,或者是东厂出面,也未必能够成功。 《大明好歌声》的颁奖典礼正式开始了。 在二号会馆的大门前潘基娱乐会的员工,早早搭好平台。在平台的周围,摆放着满满当当的凳子。 跟比赛那天不同,今天的颁奖典礼既没有卖门票,也不会提供座位。 那些凳子是给参赛的选手、评委、乐师,还有一些颁奖贵宾准备的,不会提供给普通观众。想要围观可以,不用买票,不用花钱,但要接受五城兵马司的管理,不能够随意走动,更不能够高声喧哗。 颁奖典礼才开始没多久,潘厚仁就听到外围有人的嘀咕,好像说的就是李颖被劫持的那件事情。与此同时,也有更多的人将眼光投向坐在主席台旁边,等待着上台领奖的李颖。 “这丫头现在的压力一定很大。”潘厚仁心中想着。 可是现在潘厚仁也没有法子帮助她,只能让她自己顶着,希望她能度过这道难关。 每个人都有自己生命当中的难关,能不能度过,外人的帮助或许有用,但绝对不是主要因素,只有经过自己的努力,克服艰难险阻才变得有意义, 今天颁奖的司仪是小婵娟。 这个从春兰阁出来的小丫头,如今已经日渐成熟,站在舞台上,整个人显得以仪态万千。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千般风情,万种风韵,以及跟那些嘉宾、选手间的调侃,也是收放自如,整个过程当中,就连潘厚仁都挑不出半点瑕疵来, 终于到了第一名登台领奖的时候,李颖保持着淡淡的笑容,迈着从容的步伐,一步一步的走到了小婵娟的面前。 而这个时候,潘厚仁也登场,作为潘基娱乐会唯一出面的东家,他当仁不让地担当了为第一名颁奖的嘉宾, “恭喜你,再这次比赛当中获得了第一名。在颁发奖品和奖杯之前,我还想问问,你有什么心愿吗?”潘厚仁带着微笑,问道。 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形下,李颖脸上仍旧没有表现出太多紧张,或许只能在她眼底才能看到一丝紧张的情绪,除开她那微微颤抖的双手。 “如果说,我有什么心愿的话,那就是希望我的家人能够健健康康,长命百岁。之所以我愿意来参加这次比赛,其实也就是为了获得一笔奖金,用来给家人看病。” 李颖的话很朴实,也让下面的观众们很感动,或许这种真实的回答,更能够引起人们心中的共鸣, 掌声响了起来,这不是给潘厚仁的,而是给李颖的。 “希望你的愿望能够实现。”潘厚仁对着李颖点了点头,然后将礼仪小姐端上来的奖杯,还有那张一万两的银票,双手交给了李颖,“假如你有兴趣加入我们潘基娱乐会的话,我会非常高兴!” 说到这里,潘厚仁转过身来面对观众和来宾,大声地说道,“过去,我们总是认为,只有勾栏院里的姐儿们才会唱小曲,但是今天,我站在这里告诉大家,音乐、歌声本身是纯洁的,不带有任何色彩。我希望,我们明出现一批真正的音乐家、歌唱家,用他们的音乐,还有歌声,带给大家更多地快乐祥和!这,才是潘基娱乐会举办举办这次比赛的真正目的!再次谢谢大家,谢谢每一位选手,你们的鼓励,你们的努力,将会被载入史册。” 潘厚仁的讲话,有些像是总结性发言。在时间上或许有些不合适,但却引起了下面观众们的强烈共鸣。假如说没有潘厚仁和风野子歌舞团前面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那么现在潘厚仁说的都是空话。 但是在经过这么多美妙的歌舞轮番轰炸之后,大明的百姓们已经开始逐渐接受独立歌舞,这种跟勾栏院毫无联系的这种娱乐表现方式。 在很多年之后,那些从事娱乐行业的明星大腕们,都会将潘厚仁视作是他们的祖师爷一般来祭拜。而在大明娱乐历史的研究当中,所有的专家学者们,都会将潘厚仁今天的讲话,看作为大明娱乐历史的第一页。 正所谓是有人欢喜有人愁,在基隆港,纪纲已经收到了雄五行动失败的消息, 砸东西,骂人,打婢女,这些都是纪纲发泄的途径,可惜无论他如何发泄,心中那种挫败感,却始终无法得到纾解, “为什么?这么好的计划,这么好的机会,到最后还是失败了?那姓潘的小子,难道运气就一直这么好,我不相信,我绝对不相信!”发泄之后纪纲瘫坐在太师椅上。 如今的台湾,虽然已经是秋天但气温仍旧不低,最近一些日子以来纪纲生活的太好,身体也有些发胖的趋势,换个说法,应该是叫富态,就是汗多了一些,稍微运动,就满头大汗,从中医学的角度来说,这是身体虚弱的一种表现, “干爹,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个时候,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年轻男子,他肤色古铜,留着一小撮胡须,从他的外貌看,不像是纯粹的汉人,倒有些像是高山族的人。 此人叫纪山河,他本来的名字当然不是这个,自从被纪纲收做义子之后,她才有了这个名字, 这个纪山河原来只是当地的一个混混,身为孤儿的他小时候跟山上的道士学过一段时间武艺,加上本人比较勤奋又能吃苦,花了三五年的功夫,总算是学艺有成。 这纪山河下山之后却不学好,凭借着一身武艺当上了街头霸王。没多长时间的功夫就纠结了一群小弟,等到纪纲来到鸡笼岗之后,他又见风使舵,抱住了纪纲这条大腿, 凭借这本事,纪山河终于出现在纪纲视线当中,过了三五个月的功夫,他就成功的成为了纪纲得义子。 倒不是说纪纲有多信任他,实在是因为纪纲现在能用的人才不多,这个纪山河武功高,心眼多,够阴险,再加上手黑,帮纪纲做了好几件事情,都让纪纲挺满意的。 “还能有什么事情?”纪纲没好气的说道, “都是那个潘厚仁,以为这次可以阴他一把,没想到又让他逃脱了!诶,听说那个叫李颖的女人,很不错.” 第485章 纪纲本色 纪纲说着说着还是暴露了自己的本意,其实他让雄五去办这件事情,恐怕最大的因素还是因为他贪色。 那纪山河心中明朗,却丝毫都不表现出来,满脸的愤慨对济钢说道, “干爹,不如这个事情就让我去办吧!我直接带几个兄弟摸到京师里面,趁着那潘厚仁不注意的时候,给他来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不可!” 虽说纪纲心中恨极了潘厚仁,但他更清楚,像潘厚仁这样的身份,怎么可能随随便便一个人就出门?再说了,潘厚仁本就是张三丰的传人,一身功夫不说是出神入化,至少也不是那纪山河可以比拟的,如果说人多有用的话,那纪山河恐怕占领京师也比围堵潘厚仁一个人更容易些。 所以说这个计划,根本就无法执行, “干爹,总不能就这样让潘厚仁嚣张下去,得找个法子,治他一治!”, “此事容我再想想,对了,胡其三到底是怎么回事?” “说起这个胡其三,”纪山河脸上流露出恨意:“前些日子,我也派人去联系过他,结果倒好,他直接把我派去的人给抓了起来,如果不是干爹还有几分威名,那些人怕是都要被胡其三给杀了!” “真有此事?”纪纲的眉头皱作一处,像是不敢相信,“胡其三虽然人称海龙王,可我知道这小子胆子其实挺小。往年郑和在的时候,他连门都不敢出,跟我打交道也都是小心翼翼的,山河,你抓紧时间弄清楚,我怀疑胡其三背后一定有人在给他撑腰!” 毕竟是在朝堂上混过这么多年,纪纲对事情的推断有着相当高的准确性。从胡其三性格入手,他竟然能够将事实推算个八九不离十,只不过恐怕他也怎么也猜不到,在胡其三的背后,会是潘厚仁。 而此时在京师也有跟纪纲一样,心中不爽的人。 英国公府里,张軏也正在自己的房间里生闷气。 他倒不是因为心中还在记恨潘厚仁,而是因为他跟朋友打赌输了。 《大明好歌声》这个比赛,明面上的奖金共计十万两白银,可是在大明那些权贵看来,仅仅是听歌又能有多大的意思?不知是谁开始,但很快就有大量的人加入,开出了盘口,赌的就是比赛最后的名次。 张軏原本看好的是朱勇派出的那个明月,可谁知道从平民会馆一路过关斩将冲出来的李颖,竟然获得了最后的胜利,也就导致了张軏输掉一大笔钱。 谁说他是英国公的弟弟,又是锦衣卫的佥事,但正是因为这样,他真正能够动用的资金并不多,当初他可是在明月身上压了五千两银子,几乎就等于是他整整一年的俸禄了。 输钱这个事情他还不敢给大哥说,否则肯定又是一顿数落。如今都已经二十三四的人了,再被大哥那样数落,张軏又怎么承受得了? 心中烦闷,加之天气闷热,张軏干脆连饭都不吃,一个人上街去找乐子, 国色天香他是不会去的,以免给自己火上加油!想来想去,他就去了暖阁。 虽说刚刚才举行了《大明好歌声》的颁奖典礼,潘基娱乐会名下的各个会馆正是生意火爆的时候。但凡是都有两面性,当潘基娱乐会名下会馆火爆时,不代表着说暖阁就完全没有生意。 一来嘛,是借着这次《大明好歌声》的春风,暖阁也着实火了一把,钱或许没有赚到多少,但至少改变了往日一蹶不振的那种势态,客流量颇有些鼓舞人心。 这二来嘛,有人喜欢追捧潘厚仁,追捧潘基娱乐会,但同样也有人不乐意看到潘厚仁春风得意,即便到暖阁消费而不去潘基娱乐会名下的那些场合未必就能对潘厚仁造成什么伤害,可是在这些人看来,至少可以恶心恶心潘厚仁。 至于说最终是谁恶心了恶心,现在谈论还为之过早。 但古人不是曰过,天下间,物以类聚,这人就是群分。 张軏心中不爽利,不愿意去潘基娱乐会的场所,他来到暖阁之后,身边碰见的,差不多也都是跟他抱着同样心思的人。 正所谓是人各有志,这个俗语潘厚仁那是相当的认可。 他此时在一号会馆的“掌柜办公室”里,正跟李颖谈着事儿。 《大明好歌声》的前三甲,或者准确的说,整个前十名当中,除开李颖之外,那都是“名花有主”,唯独李颖才是自由之身,也只有李颖才能让潘厚仁动脑经。 “李颖啊,事情考虑的如何了?我可不是在开玩笑,风野子歌舞团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李颖一开始都是垂着头,好像不敢直视潘厚仁的眼神。 当潘厚仁开口之后,李颖才抬起头来,道:“说实话,我是愿意加入风野子歌舞团的!那是因为我喜欢唱歌,正如潘爵爷您说的那样,唱歌本身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真正有区分的,还是唱歌的人!” “诶,话不能这样说!李颖啊,在这个观念上我必须要纠正你一下,其实勾栏院里的那些姐儿们就真的下贱了么?不然,至少人家是依靠自己的努力在赚钱,人家赚到的每一个通宝,我认为都是干干净净的!” “啊,潘爵爷,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呢?作为一个女人,我就觉得她们无耻!” “无耻么?” 潘厚仁冷冷一笑,“勾栏院姐儿们用自己的身子做生意无耻,还是那些为富不仁,仗着有两个钱就随意欺负穷人的人无耻?还有那些以次充好、坑蒙拐骗的商人,他们又无耻不无耻?再说了,贪官无耻不无耻?庸官无耻不无耻?昏官呢?那我再来问你,跟我后面说的那些人相比,你觉得,是更狠勾栏院的姐儿呢,还是那些人?” “这.”李颖有些结舌,想要在言语上辩论过潘厚仁的,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况且潘厚仁说的也不是假话,那李颖认真的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个理!勾栏院的姐儿们又能害多少人呢?若是那些男人洁身自好,勾栏院的姐儿就算是脱光了站在街边上,也害不了人啊! 可是潘厚仁说的那些人呢,都说“破家县令,灭门刺史”,这些人就算你不去招惹,也有可能是祸从天降! “潘爵爷,我承认你说的有道理.” 李颖低头,而潘厚仁则是陷入沉思当中。 一个社会,若是被人刻意的将整个社会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那就只能证明,这个社会,或者说这个国家是真的有问题了。 在后世,潘厚仁就经常看到,那些新闻媒体总是将一些娱乐新闻、个人暴力等进行反复的炒作,热播,却从不曾将真正需要老百姓了解的事实公布,这说明了什么? 别的不敢说,但至少这其实就是一本变相的愚民吧! 利用媒体无孔不入的轰炸能力,将民众引导向歧路,这种行为,堪称是诛心! “潘爵爷?” 李颖开口说话,潘厚仁却是没有动静,她不得不再次开口轻呼,才将潘厚仁的神魂给拉了回来。 “哦,我们还是继续刚才那个话题,加入风野子歌舞团,你的底薪是每月工钱三百两,每月可休息六天,每天安排工作时间不超过四个时辰!” 乍一看,潘基娱乐会的雇工福利好像不输后世,但事实上,在这个没有夜间娱乐活动的时代,每日四个时辰的工作时间,基本上就已经占据了人清醒状态下的大部分时间了。 李颖又低头想了好一阵子,才咬牙道:“东家!如果将来我的两个弟弟都能够进入潘氏集团工作的话,那我就签了!” 是的,其实在李颖心中还是有顾虑,她之所以愿意答应成为风野子歌舞团的一员,最终考虑的,并不是那三百两一个月的工钱,而是两个弟弟! 家庭情况决定了两个弟弟将来的出路不会太多,假如说潘厚仁能够给她一个保证的话,李颖其实也不介意将自己“卖”给风野子歌舞团。 虽说做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名声或许会不好,但正如潘厚仁向她保证的那样,这种风气的扭转需要时间,或许三年五年,或许是十年八年,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但需要的是坚持! 对于李颖来说,以这种方式“卖”给风野子歌舞团,也比她接受某些权贵富豪的邀请,成为人家的小妾来的更好,至少她还有清白名声的希望,还能一直唱下去! 白纸黑字的契约书就摆在桌面上。 当李颖提出自己的要求之后,潘厚仁毫不犹豫的提笔,在两份契约书上补充了一条:李颖的两个弟弟,自李颖签约之日起即可进入潘氏集团,由集团统一安排工作! 拿着契约看了看,李颖笑了。 “很满意?”潘厚仁问道:“若是满意,就画押,盖指印吧!” “不是,东家,你的字真的很难看啊!” 李颖就是这么个人,她质朴而单纯,一旦被她当成朋友,她就无话不说。 只不过有时候过于质朴单纯,说话过于直接,会让人感觉很难堪,比如此时潘厚仁的就黑着一张脸,恶狠狠的对李颖道:“你敢说东家的字不好看?信不信东家安排你南蛮的土司家里表演去?” “随便!” 李颖不慌不忙的提笔画押,压指印,“东家要是觉得那样能够赚到钱的话,我也无所谓啊,我才不相信东家会让客人欺负我,那样毁的可不是我,而是东家的名声!” 竖起大拇指,潘厚仁无言以对! 他终于发现,其实李颖只是直爽,但人并不傻,非但不傻,而且还很聪明,看事情很通透。也许正是因为李颖这样的性格,才能将那些歌曲演绎的如此完美吧。 正式签约李颖,潘厚仁心中其实也挺高兴。 这才算是潘基娱乐会迈出的第一步,后世不是有个百代么,潘厚仁觉着自己要是一直这么坚持下去,那就没百代什么事了,老老实实当白带去吧! “看你乐呵呵的模样,怎么,吃掉李颖那小丫头了?” 第486章 纳妾 “秀娘,瞧你说的,好像你年纪很大似的!在我心中啊,你才二十岁呢,真是花样年华啊!”潘厚仁一张嘴哄女人那绝对是杠杠的,配合上他那英俊的容貌,丰厚的家产,还有让人羡慕的社会地位,也难怪秀娘会吃醋,这才仅仅是开始,等到将来潘基娱乐会签约的人越来越多,秀娘都开始担心,潘厚仁身边的女人会多到足以组成一个军团。 “那是不可能的!” 对于秀娘的这种担心,潘厚仁给予了斩钉截铁的回答:“绝对不可能!我没那么多时间,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床上,也应付不了多少个女人的!” “哼!” 对于潘厚仁的这种保证,不仅仅是秀娘不相信,就连漪梦跟段灵玉,也同样表示出严重的鄙视——男人的话靠的住,老母猪都会上树! 其实在潘厚仁心中,外界的成功永远比不上家庭的和美! 两世为人,更让潘厚仁明白,生命当中究竟什么才是最重要的,而什么不是必要的。 钱当然不能少,可若是为了赚钱而忽视了家人,那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只不过要说潘厚仁现在距离“家庭和美”好像还有一段不小的差距。 比方说他后院里的养的三只东洋马,就是个极大的安全隐患。 其实潘厚仁心中也明白,这三只东洋马都不是省油的灯,上一次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将其中最强悍的两匹东洋马拿下,让她们安安静静的在床上躺了一段日子。 照理说潘厚仁下手轻重心中有数,若是他肯让四疯出手治疗,加上武当派的疗伤灵药,细川和子跟斯波义带又岂会受这些日子的苦?但正是因为前些日子潘厚仁忙着《大明好歌声》,无法分神顾及她们,才干脆让她们一直躺着,直到现在。 可就算是没有四疯出马,两女的伤势也在逐渐好转当中。 就这两天,秋高气爽,已经可以在院子里走动走动,晒太阳了。 一如既往的,两个女人看见潘厚仁就露出不爽的表情,潘厚仁自然也不会放在心上,毕竟当初下手的时候,他也没犹豫过。 跟鞠躬行礼的细川晴子点头示意之后,潘厚仁走到两位伤员的身边,笑了笑:“怎么样,身体好些了么?” 细川和子发出一声冷哼,倒是跟潘厚仁已经有过肌肤之亲的斯波义带挤出一丝笑容,“有劳夫君关怀,已经好多了!” “有起色就好啊!” 潘厚仁放佛是松了一口气般开口道:“看你们的样子,将养一段时间也就差不多了,上次看决赛时我说的话,你们可都还记得?” 上次说的话? 那斯波义带眨了眨大眼睛,好像有些茫然,倒是另外一边的细川和子发出一声冷哼,“你想让我们当艺妓么?做梦!” “哟,你这是在自贬身份啊?我啥时候说过要你们去当艺妓了?只不过是想在你们的祖国也开展这种有趣又有社会价值的活动而已,怎么就成艺妓了?和子啊,你要是真想去当艺妓,那我也只能是成全呢!要么,我跟小婵娟说说,在国色天香给你开一个专场的拍卖会,到时候说不定会有很多人愿意出高价买你的落红啊!” “你!” 细川和子虽说性格冷冽,但毕竟还是个女人,面对潘厚仁这种致命的攻势,她又该如何还击?或者说,她还有没有还击的本钱?细川满元把她送给潘厚仁,已经是她能够接受的极限,毕竟潘厚仁还算是个好看的男人,而且自身强大,又有社会地位,对于这个世界上绝大多数女人来说,的确是个良伴,况且,她还是带着任务留在潘厚仁身边的。 可若是潘厚仁真的将她丢进国色天香,那她是不是只有一死了之?身死事小,细川家族名誉事大,更不用说在潘厚仁身边还有斯波义带这个跟家族敌对的人在,细川和子又岂会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 这个时候,细川和子也算是弄明白了,像潘厚仁这样的性格,尤其是在他压根没有将她和细川晴子当成家人的情况之下,最好的方式还是讨好,而不是针对,否则就凭他舍得下手将两女打成重伤这种心性,结局真是很难料的。 “老爷您是在开玩笑吧?这些天老爷累了吧,要不要晴子帮老爷放水,好好的休息休息,解解乏。” “唔,我倒是担心让你伺候,老爷我会越来越累的!” 自打细川晴子跟细川和子在潘厚仁面前摆明身份之后,那细川晴子就很自觉的不再称潘厚仁为“夫君”,而是升格到了“老爷”,至于说她本人,则是扮演一个通房丫头的角色,而且扮演的很好。 脸上露出一个让男人心领神会的笑容,那细川晴子道:“还请老爷放心,奴婢绝对不会让老爷您感觉累,只会让老爷您感觉放松,不信的话还请老爷随奴婢一试!” “等会儿试,等会儿试!” 细川晴子这个被细川家族专门培养出来的,伺候男人的专家诱惑力确实不弱,若不是潘厚仁心中真有事,说不定就被细川晴子带进沟里去了。 “我今天来,可不是跟你们商量来的!” 潘厚仁也没有拿眼睛去瞪保持沉默的细川和子,好像细川和子还不值得他生气一般。 “虽说你们都是我的女人,但咱们家不白养人!” 或许在这个时代,也只有潘厚仁才会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人家女人嫁给你,不就图的是被养着么? “老爷您怎么安排,我怎么听!”斯波义带确实是个能软能硬,像是“小弟弟”一般的女人,那边细川和子还没有出声,细川晴子还在思考,她就已经抢先表示决心。 斯波义带的表现让潘厚仁很满意,点头道:“义带,还是你最懂事!那这罢,等你的伤势好了,你也不用整天留在这大院里。灵玉她掌控着潘氏集团大部分的工作,时常需要外出,到时候你就负责随行,保证她的人身安全!” 这是潘厚仁早就已经计划好的事情! 正所谓枪打出头鸟,或者说财帛动人心,随着潘氏集团、潘基娱乐会庞大的资产浮出水面,他这个大东家也难免就不会被某人宵小所觊觎。正面来敌潘厚仁毫不畏惧,他担心的就是别人找他的女人下手。 潘厚仁可不希望李颖的事情在自己女人身上上演。 秀娘一般情况下都是坐镇家中,本身武力值也不差,还有那些看家护院在,应该没有问题。 漪梦的身份始终是颗定时炸弹,就更不可能出去抛头露面,在家中协助秀娘管好潘厚仁的大后方就是她的事,所以安全问题也不用担心。 唯独就是段灵玉,经常在外面走动,光是耿家那些家丁护卫,始终有等级和性别上的差异,不那么方便。 斯波义带这个女人虽然不是潘厚仁的对手,但用来贴身保护段灵玉却已经足够了。 “你要记住,即便是你死,灵玉也不能出事!你做好你的事情,我自然会有好处给斯波家族,假如你失误了,那么所有的损失我都会从斯波家族身上收回!以我现在的能力,既然能够将斯波家族送上天堂,也就能够将斯波家族打入地狱!” “老爷,那我们呢?我们做啥呢?您可不能偏心啊,细川家族对老爷您的友谊,那是地久天长、可昭日月!” 细川和子不善言辞,自然就只有细川晴子顶上! 潘厚仁闻声转头,两眼在细川和子、晴子身上扫过。 “晴子,你念作唱打的功夫都不错,嗓子也经过专业培训,唱歌跳舞样样不弱,我打算给你一个小妾的名分!” “啊?” 这话让细川晴子脸色一变,连忙瞅向自家小姐和子。 要知道,潘厚仁还没说过要给三人当中谁的名分,如今却首先给了她这个丫鬟,置小姐于何地呢?这是不是潘厚仁一种分化的手段呢?细川晴子一时间脑子里闪过纷乱的念头,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 “怎么,你还不乐意了?” “晴子,答应下来!” 一直保持沉默的和子终于开了口。她开口,晴子也就没啥好犹豫的,连忙跪在潘厚仁脚边,声声道谢。 “你不用道谢!此事我已经跟秀娘商议过,你有了小妾的名分之后,却是要加入风野子歌舞团,我要把你推出去,当一个真正的明星!” “歌舞团,艺妓?” 晴子刚刚才汇聚在脸上的喜色一瞬间消失了,她完全没有想到,潘厚仁给一个小妾的名分,竟然是要她去当艺妓。当然这也是晴子自己的误解,潘厚仁不是已经说过了么,这歌舞团里的歌手,跟艺妓是完全两回事! 不过这时候潘厚仁也不想解释太多,等到计划开始之后,相信她们自然能够理解。 “你负责当明星,而和子,就是你的保镖!和子!” 这时候潘厚仁再将眼神落在那冰山一样的和子身上时,那女人也情不自禁的微微低头,表示臣服! 晴子的例子就在眼前,明明已经当了小妾,还要去做艺妓。和子自问在潘厚仁心中的地位未必就比晴子更高,若是现在提出反对,她可不敢保证潘厚仁就不会让她直接进入国色天香,成为一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所以和子表示臣服,这个态度让潘厚仁自觉很满意, “你要做好保护晴子的工作。既然我已经给了她小妾的身份,她就不能出事!这是我潘家的颜面,如果你做的不好,那么细川家族会遭受到我什么样的报复,我现在也不知道!” 这是潘厚仁的威胁,而晴子跟和子也只能默默的承受这种威胁。 “好了,事情就这么定了,你们两个先将身体养好,晴子,你跟我走,去见秀娘!” 在秀娘的面前,细川晴子不敢表现出任何一点不尊重来。进入潘家这么长时间,细川晴子也知道,眼前这个不苟言笑的女人,在潘府,以及潘厚仁心中,有着多么大的份量! 按照这个时代的传统,家中大妇是有着绝对的权威,这种权威甚至受到律法的保护,也就是活,不管是家里的下人还是小妾,如果大妇手中掌握了足够的理由,打死也不算是犯法! “起来吧!” 秀娘撇了眼那妖娆不输漪梦的小妾晴子。她不惯于称呼那么长的名字,遂道:“虽说你的是日本人,但既然进了我潘家的门,那以后,细川晴子这个名字就不能用了,就叫做晴子吧,你有没有意见?” 第487章 臭味相投 细川晴子岂能在这个小小的问题上反对绣娘,潘厚仁已经把她们三个女人的命运说的很清楚了,假如说她们还不知自重的话,那么结局或许超出她们的想像, 当然,秀娘要给细川晴子改名字,其实也是一种手段。 毕竟带着细川家族名字,更容易引发细川晴子对其家族的衷心,而取消掉这个名字之后,随时间潜移默化,才能最终让细川晴子成为潘家的人。 是的,只有潘家的人才能在潘家生存,若是最后让潘厚仁发现细川晴子或者是另外的两个女人无法做到这点,那么他或许会毫不犹豫将其消灭掉。 简单的程序之后,细川晴子就成晴子,或者说叫潘晴子,这名字是实在是难听。 而对于潘厚仁来说,他跟细川晴子之间早就有了夫妻之实更没有半点问题,剩下的就是让晴子正式加入风野子歌舞团, 如此一来,风野子歌舞团,就有了两个潘厚仁安排进去的歌手,将来不管风野子歌舞团如何发展,潘厚仁都能很好的控制。 回头再说那张軏进了暖阁,还没等到被迎宾带进雅室,就先碰上了白妈妈。 纵横京师换场多年的白玉兰,当然知道张軏的身份,所以她显得非常热情,不仅仅屈膝向张軏问好,而且还凑过去进行了相当深入的身体接触,这样的待遇在过去是很难想象的, 由此可见,白玉兰也真的是被逼的不行,都怪那潘厚仁,将国色天香打造的太完美。 “张公子好久不见,奴家真是想念的紧呐!”白玉兰一边客气地说话,一面亲热的挽着张軏进了专门安排的雅室,随后又赶紧让暖阁的当家花旦来陪。 这个时候张軏的心情才稍微好起来,酒过三巡,他整个人也放松了,开始在那当家花旦的身上动手动脚。对那姑娘来说,本要做的就是挑逗男人,所以两人只是顾着跟打情骂俏,郎情妾意。 眼看着张軏就要安奈不住,将姑娘拖上绣床,敲门声却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首先探进头来的,还是白妈妈:“打扰张公子,这里有个客人,跟张公子聊聊天。” 门都已经开了,兴致也扰了,张軏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是点点头,让白妈妈先进了,紧跟着白玉兰进来的,却是那缩头缩脑的小胖子刘重。 “张哥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刘重又岂会不认识张軏?只不过在这种场合,若是没有白玉兰的引见,他也不好来敲张軏的门。 “原来是刘公子,今天也来消遣消遣?” 张軏看见是刘重,心情就不那么烦躁了。只因为他清楚,潘厚仁在京师的敌人当中,这刘重绝对算是一个角色。 刘重笑了笑,不用张軏说,他径直走到桌边坐下来,点点头道,“当然是来消遣消遣!如今这京师里还有什么地方不属于那潘厚仁?也就只剩下白妈妈这个暖阁一枝独秀,白妈妈你可不要让我们大家伤心啦!”刘重着最后一句,却是说给那白玉兰听的。 白玉兰也跟着笑了笑,那笑容却是显得很有些勉强,谁都知道,假若不是还有刘重这批客户,白玉兰这个暖阁迟早都得关门。 张軏也知道那刘重绝对不是来跟他寒暄这个事情的,就在他打算开口说话之际,那刘重又对白玉兰道,“白妈妈,敬一杯酒你还是先去忙你自己的事吧!张哥你觉得呢?” 既然刘重开口,张軏就顺势点头举起杯子。 白玉兰敬酒之后就离开,而刘重则是不停的拿眼神去瞄那坐在张軏身边的姑娘,不外乎就是想让张軏先把这个女人打发走。 等到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刘重终于开口说道:“张哥输了五千两银子,心中不痛快是吧?” 张越虽然不想承认,可他的脸色还是出卖了他的心情,刘重笑了笑,当即就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来,递给了张軏, “小小意思,还请张哥不要嫌弃!” 张軏也当真没有客气,将那银票接过来粗略的点了点,应该已经超过了五千两。 “你这是什么意思?” 让刘重意外的是,张軏并没有将银票揣入怀中,反而是两眼灼灼的望着他开口。 “张哥,大家明人不说暗话,想必张哥看那潘厚仁,也是很不顺眼吧!” 张軏口中发出一声冷哼,不接这个话茬。正如刘重所说,心知肚明,说明了反而没有意义。 “既然如此,为何我们不能合起伙来对付他呢!虽说我老子在督察院里还有几分权利,但如今都察院都已经不受皇上重视,很多事情我是有心无力,若是能够得到张哥的帮助,再加上张哥家里的那位,或许我们真的能够好好的收拾那个不懂规矩的潘厚仁!” 那刘重的话引发张軏的深思,沉吟了片刻张軏才抬起头来,“刘重,虽然你说服了我,可我家那位就不那么好说话了。我大哥的性格向来是以国家社稷为重,若是潘厚仁没有做什么危害国家社稷的事情,要让他对潘厚仁下手,可是比登天都还要难!” “这个我当然知道,”刘重很神秘地笑了笑,才又开口道,“我想问问张哥,若是有人私通外国,那算不算是很严重的罪行?假如说在私通外国的同时,还跟海上的海盗有染,那又算不算是严重的类型?” 张軏知道刘重必然不会无的放矢,两眼微微一亮,来了精神,“这话怎么说?你手中是否有证据?” “证据嘛,暂时还没有,不过空穴来风事必有因。若是没有得到风声,我又怎么敢在张哥面前说这些话?” “好,”那张軏点点头,道:“若是你能拿到有力的证据,我可以回家跟大哥说,以他嫉恶如仇的性格,必然会有所表示!” 其实张軏心中也很清楚,他大哥张甫虽然说事事以国家社稷为重,可他毕竟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自己这个亲弟弟被人欺负,要说那当大哥的心中没有一点愤怒,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所以张軏才有信心告诉那刘重,只要能够掌握确切的有力证据,他必然能够说服自家大哥出面。 到那个时候,堂堂的英国公再加上都察院,两家心往一块走,劲往一处使,即便潘厚仁背后有东厂支持又如何?难道说皇上还会让东厂跟都察院打个冤冤不解不成? 最终皇上还是会选择牺牲一个背黑锅的角色,而在张軏看来,这个背黑锅的人选,必定就是潘厚仁无疑! “有张哥这句话事情就成功了一半,我们干一杯,”刘重笑的很开心,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白玉杯,向张軏示意。 一声脆响,房间里的两个年轻人,脸上同时露出了会意的笑容,或许在他们看来,潘厚仁的倒下已经是指日可待。 当真是哥俩好啊,好哥俩,或许有朝一日,这哥俩个也要一起倒霉才是! 刘重跟那张軏还不知道,他两人在房间里商量事情的时候,隔墙还真是有耳!自古以来,酒馆、茶肆,还有暖阁这般的勾栏院子,都是收集情报最好的地方,有心人当然不会放过,甚至为了情报,亏本开设这些场所那也是在所不惜! 这暖阁,里面的水其实还深着呢。 一个《大明好歌声》唱红了李颖,而李颖高调加入到风野子歌舞团,更是将风野子歌舞团猛然间推上了风口浪尖。 潘基娱乐会下属的那些会馆,原本生意平淡,在《大明好歌声》比赛之后,也一下子红火了起来。高级会馆自然仍旧属于权贵富豪们比拼自家实力的地方,而那些下级会馆,挤满的就是做“明星梦”的人们。 对于潘基娱乐会签约李颖的条件,潘厚仁并没有隐瞒,底薪一年就高达白银四千两,而且潘基娱乐会还要承担包括包括化妆品在内的所有开销,甚至要专门高薪为李颖聘请了美发师和化妆师。 这样林林种种的算下来,光是用在李颖身上一个月的开销,怕是都有上千两了。 大多数人在羡慕李颖的生活,同样也有人怀疑,如此高额的投入,区区一个卖艺不卖身的李颖,真的能够帮潘基娱乐会把这笔钱给赚回来了? 指不定啊,这就是潘基娱乐会“千金买马骨”的一场作秀而已。 不管外界如何评论,潘基娱乐会在潘厚仁的要求下,又签约了一名叫做“晴子”的女歌声。 据消息灵通人士称,这位女歌手,其实就是潘厚仁的小妾! 为了赚钱,连自己的都小妾都拿出来卖? 消息一出,顿时压过了前些日子爆发出来的,关于那李颖被绑架的事情,一时间市井当中都在讨论那位叫“晴子”的歌手究竟是不是潘厚仁小妾,她又到底是卖艺不卖身呢,还是啥都卖,进而开始研究起潘厚仁的人品,倒是让李颖,以及她的家人,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东家!” 在一号会馆里,已经开始进入“歌手”角色的李颖,穿着华丽的衣裳,端坐在潘厚仁的办公桌前。 “咱们之间好像没必要这么客气吧?将来你可是我的摇钱树,我自然要照顾好你的!”潘厚仁笑了笑,他喜欢把话说在前头,把话说在明处。 李颖也笑了,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 “您是东家,都舍得投资,我将来要是不能把你投资的钱成倍的赚回来,那可怎么是好啊!” “没关系,要是你真赚不会来,这不是还有人嘛!” 这话一出口,潘厚仁就想狠狠的抽自己几耳光!跟家里的女人开玩笑习惯了,一不留神就不把李颖当外人! 要是让人家姑娘尴尬起来可怎么是好呢? 幸亏李颖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只是那张俏脸上突显两团红晕来,“东家,你说咋样就咋样!” “我不是那个意思.”潘厚仁连忙开口解释,不过这种事情常常都是越描越黑,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反而让当事人双方都不自在起来。 “我还有事,先出去了,东家,第一场表扬,你可要来捧场啊!”李颖此时终于有些慌乱的模样,站起来告辞。 “那你先忙,回头我再找你.”潘厚仁这话说的,他自己都感觉脸红。 不管怎么说,李颖的离开总算是让潘厚仁稍微镇定,等到一直守在门外的杨国进来时,潘厚仁又恢复到平常时候的模样,问那杨国道:“事态的发展如何了?” 第488章 兵发暹罗 杨国能够帮潘厚仁做的事,自然不能摆在台面上说,所以杨国也是等到那李颖离开之后才进来。 “差不多了,就是有些委屈晴子小姐!” “委屈她啥啊,她也就是这点价值了!”潘厚仁微微一笑,从身上抽出一张银票给杨国,“辛苦了,这些钱给兄弟们喝茶!” 对于潘厚仁的奖励,杨国并没有表示出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自己东家的大方他早已经习惯。而杨国此人的优点,就是拿钱办事,认真仔细。 “东家,接下来我们又要做什么?”收起银票,杨国抬头问道。 “嗯,虽说李颖的事情已经平息,但不能就这么算了,那雄家兄弟,还活着吧?” “请东家放心!东家要他们,就绝对死不了!要他们死,那也绝对活不了!” “很好!这两兄弟我留着有用,不能死了!”潘厚仁点点头,“下一步,就看赖三那小子的了!” 潘厚仁所指望的赖三,最近也确实挺忙的。 虽说他打心眼里也想去京师,看看《大明好歌声》的现场比赛,听听人家传说的那种天籁之音。可是肩膀上挑着东家给的重担,让他不得不放弃如此打算。 赖三最近的主要工作有三件。 其一是好生经营潘氏一号造船厂。 随着这家造船厂规模越来越大,原本的地皮已经有些不敷使用,赖三正在跟自家的叔叔商量,看看是不是将周围的土地再收购一些。 不管在啥时代,这收购热点土地都是件麻烦事情,也是件容易引起社会关注的事情,所以收购行动一直在谋划,还未被实施。 第二件事情就是购买奴隶。 纪纲购买奴隶,是为了扩充自身的实力,然而赖三替潘厚仁购买奴隶,其目的跟赖三却又有所不同。 段正鑫跟暹罗朝廷的谈判已经有了结果,潘氏集团的工匠们也前往安南,对修建安-暹公路进行了实体勘察,并且也有了个预算。 假如说要算上人力成本的话,如今修建这样一条公路,是潘氏集团财力不逮的事情,可若是没有人力成本,到是可以勉强一试。 当然这仅仅是工匠们站在专业角度给出的意见,而赖三跟潘厚仁通过信息交换,最终的指导思想,跟这些工匠们却是不同的。 路,是一定要修,可啥时候修完,那暹罗朝廷又没有提出明确的要求,在双方的协议里也没有注明。潘厚仁就觉得吧,既然道路两旁百丈之内的山林砍伐权都属于他,那就一面砍,一面修吧! 这可是个坏头顶的构思,可惜那暹罗朝廷还被蒙在鼓里呢! 因为赖三在这边的关系好,加上他愿意出高价,比纪纲那边都高,所以很多海岛都愿意跟赖三交易,如此一来,源源不断的奴隶,就从赖三这边上船,送去安南交给段正鑫。 段正鑫的工作,也就是将这些奴隶组织好,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交给那些工匠,然后由修路的工匠来安排奴隶们的具体工作。相对来说,在安南的奴隶,其命运比起,在台湾岛上的,还是要好的多。 这些事情也源源不断的回报给老板潘厚仁。对于潘厚仁来说,安南到暹罗的公路开通,将意味着又有了新的原材料共给基地。 而此时在京师里,关于迁都的事情又闹的火热。 起因还是来自于朱棣一次早朝上的发言。 在这次皇上讲话当中,朱棣正式给工部下达迁都指令。 对此,很多大臣表达了他们的不满,其中也包括像杨世荣、杨士奇这样的内阁成员。 迁都,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头等大事,可朱棣的行为分明是没有将他们这些内阁大臣等重要臣子放在眼中。 甚至就连皇太子朱高炽,也都因此而跟朱棣吵了一架。 身为儿子,他原本是不应该这样做的,但从小学习儒家文化的朱高炽,在某些时候,是站在了这些文臣的一边。 跟文臣不同,武将们反而更喜欢迁都! 南京这个城市,显得柔弱了一些,江南那种文弱气息很重,而比较起来,干燥凛冽的北方,好像更适合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武将性格。 为此,不仅仅是文臣武将在朝堂之上争得不亦乐乎,就连大街小巷,都有人都在讨论。 只因为迁都不仅仅是影响到国家大政,对于任何一个生活在京师里的人,也会产生重大的影响。 打个比方说,如果后世的中国,将首都从北京迁到成都,那么对于成都和北京两个城市生活的人来说,就不只是一场惊天巨变了! 成都的房价将会飞涨,而北京的房价或许就会暴跌,在一些人看来,不重要的事情,若在普通人身上,那就是一场重大的无妄之灾。 所以迁都本身就是一件涉及到国计民生的事情。 但朱棣的意见很坚决,他甚至在朝会上,拍了桌子打板凳,也不顾颜面的跟自己的儿子,还有诸位大臣,争的面红耳赤。 “实在是太过分了!”朱棣到现在仍旧余怒未平,他看着潘厚仁说道,“这个事情,你必须给我想个法子?” 潘厚仁可没有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左右国家大政的程度,所以虽然朱棣这么要求,可潘厚仁愣是装着没听见,扯着笑脸说:“皇上,咱们是不是讨论一下《军中最强音》的事儿?” 朱棣一瞪眼:“少跟朕东拉西扯,朕让你想什么。你就给朕想什么?” 潘厚仁的一张脸苦了下来:“皇上,臣就是个勋贵,连职务都被撸了,你让微臣考虑这个事情,实在是太为难了!” 敢跟皇帝讨价还价的,恐怕潘厚仁也算是独一例了, 幸好朱棣知道他的性子,并没有发火,只是笑骂,“你这个小滑头,说起赚钱比谁都跑得快,要让你说说正事,你就推责任,” 潘厚仁心中也为自己叫苦,他哪里有什么责任?他不就是一个大明朝的蛀虫吗? “看样子朱棣是不打算放过自己了。”潘厚仁如此想到,也就只能是开动脑筋,为朱棣迁都的事情出谋划策。 “皇上,你看是不是这样?不如你先去北京,眼看着还有两三个月,就要过年了,到时候你说要在北京祭祀先祖,难不成这些大臣还不去了?” “你这算是什么馊主意?”朱棣皱了皱眉头,想了想:“不妥,若是到时候他们不来又该怎么办?” 耸耸肩膀,潘厚仁道,“他们怎么可能不来,你是皇帝啊!难不成他们还敢在这里,再选一个皇帝出来不成?” “好像有点道理!”被潘厚仁这么一说,朱棣的眉头有些松懈了:“那朕如果去了北京,国家大事又该怎么办呢?还是让皇太子监国?” 听朱棣这么说,潘厚仁感觉自己有些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想到朱棣不在,朱瞻基也不在,京师里只有一个跟自己不对付的皇太子朱高炽,那到时候岂不是自己无依无靠,成了一个孤家寡人,随便人家怎么揉捏? “不行,如果朱棣要走,也得把皇太子朱高炽这个拖油瓶带走!”这是潘厚仁自己的心思,当然不能把真实的理由说给朱棣听,所以他想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皇上,其实大臣们之所以有勇气反对迁都,归根结底是因为他们有支持,假如您去北京的时候,能够把这个核心人物也带上,或者是安排到别的地方去,那么我想大臣们反对迁都的态度,就没法像现在这么坚决了!” “咦,你小子说得有道理!” 虽然潘厚仁话里话外都没明确提到皇太子朱高炽,可朱棣是什么人物?他还能不知道潘厚仁的言下之意? 其实朱棣心中也很清楚,正是因为自家儿子朱高炽在其中起到一个核心作用,才导致了大臣们有底气反抗,所以实际上也是潘厚仁提醒了他,带走朱高炽,也就意味着如今朝堂上那个反迁都联盟的瓦解。 这才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朕再考虑考虑。”身为皇帝,朱棣有自己的骄傲,他不可能立马就承认潘厚仁这个主意好,他需要一点缓冲的时间。 所以两人的话题又被朱棣给扯开,说道了《军中最强音》的事情。 有《大名的好歌声》成功的举办经验,潘厚仁对于举办这个《军中最强音》并没有太大的担忧,他甚至打定主意,他自己最好是不要搀和到这场活动当中,而是应该另外寻找代言人。 在潘厚仁看来,最好的代言人,那就是,沐晟的儿子,沐斌! 沐斌本身就在军中任职,而且给跟潘厚仁关系良好,算是潘厚仁最信得过的人之一。 虽然沐斌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这没并不是问题。潘厚仁会将风野子歌舞团等所有相关的资源,统统都交给沐斌,或者说仅仅是让沐斌挂个牌子,然后真正的事情都让风野子他们做决定,负责处理。 如此一来,沐斌也就有了政绩,对于他将来在仕途上的升迁,有极大的好处,而潘基娱乐会也能因此在军中打响自己的名声。 这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潘厚仁知道自己如今是站在风口浪尖上,有些时候适当的低调对自己将来的发展是有好处的。 潘厚仁将大概的计划向朱棣说了说,然后他就提议,希望找一个军中的将领来全权负责。 当然他不会直接提出沐斌这个人选,万一朱棣非要跟他过不去呢?所以潘厚仁只是提供了几个人选让朱棣来挑选,通过言语间的引导,最后这件好事自然还是落在了沐斌的身上。 “就不知道沐大哥是不是愿意出回风头了!”从皇宫里出来,潘厚仁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找沐斌。 其实沐斌在京师平常时候也没啥事儿,大多数时间他都待在自己叔叔沐昂的府中,所以潘厚仁是一找一个准。 兄弟两个闲聊之后,潘厚仁就逐渐涉入正题。 《大明好歌声》这个活动,其实沐斌也看了不少,就连最后一场比赛,他也是坐在贵宾席上。所以当潘厚仁提出皇上要搞一个《军中最强音》的活动时,沐斌显得很兴奋,他甚至有些自夸的说道: “其实哥哥我嗓音也不错,若是兄弟能够给哥哥我写一首红歌,指不定哥哥我也能红透半边天!” “哥啊,半边天一般是说妇女..你是打算做妇女之友?”潘厚仁撇嘴说道。 沐斌梗了梗,样子有些憋,“你不是让我红透半边天,那是要我做啥?” “做总设计师,如何?有机会再给你写歌嘛!” 假如说沐斌仅仅是想要唱一两首新歌,这个事情倒不是不可能,如果潘厚仁没有向皇上提议让沐斌来承担这个总负责人的话,他完全可以给沐斌写一首歌,比如说《好汉歌》好像就比较适合沐斌来唱。 “大哥啊!这个事情你就别想了,我提前给你说一声,兄弟我刚刚从皇宫里出来。那皇上的意思,这个事情得有个人总负责,而你呢就是最好的人选!” 第489章 军中最强音 潘厚仁的话,让沐斌大吃一惊,道:“怎么可能?我的资历不够,职务不够,水平不高,本事也不高,这些都不够,怎么可能让我来负责呢!” “怎么不可能?”潘厚仁反驳,“你是沐王爷的儿子,又是军中将领,水平你不是刚刚也说了,嗓音还不错,至于说本事,难道你还信不过兄弟我,我把全班人马都交给你,除了我之外,假如说这样你都搞不定,那就真是你本事不够了。” 听潘厚仁这么一说,那沐斌也涨红了脸,“不错,照你这么说了,我若是这样都还当不下去,那还真是本事不够了,圣旨啥时候甚至才会下来?” “刚刚还在谦虚,现在就焦急了?”潘厚仁嘲笑那沐斌,道:“圣旨啥时候会下来我不知道!但我估计皇上用不了几天就会走了!” 以他们两人的之间的关系,潘厚仁倒是不用隐瞒什么,朱棣可能会去北京视察,这个事情恐怕连黄俨都不知道!所以潘厚仁在告诉沐斌之后,再三嘱咐千万不要泄露出去,否则有可能引来皇帝的怒火。 这其中的轻重缓急,沐斌当然也清楚,他点点头对潘厚仁道“那我是不是应该去准备准备,当这个军中最强音的负责人?” “那是当然!”潘厚仁点点头,道:“过来就是跟哥哥你说一声,心里好有个准备,最终啥时候能够成,现在还不好说。你也知道,这两天朝堂上,争的很厉害。说起来这个事情哥哥你怎么看?” 沐斌很是无奈的说道,“我当然是愿意迁都。不过叔叔也说了,如今朝堂之上那是文人当政,我们这些做武将的,根本就没有什么决定权。想想可以,最后还是要看哪些完成人的脸色。” “狗屁的脸色!”潘厚仁很是不屑的说道,“迁都,那是历史大势所趋,不是一两个人能够螳臂挡车的!算了,不说这些事情了,我先回去,还得准备准备!” 沐斌以为潘厚仁说的准备,是准备《军中最强音》的事情,其实那是他的误会,潘厚仁根本就没有想过要为这件事做准备,他真正要准备的事情,是迁都! 京师里发生的事情也传到了汉王朱高煦的耳朵里。要说他不在意,那是在骗鬼! 对于朱高煦来说,假如能够第一时间获得朝廷的支持,在迁都的这个事情上,他就能够追求到更大的利益。比如说,将自己的哥哥朱高炽,给顶下来! 朱高煦很清楚他在朱棣心中的地位,一直都比兄长朱高炽要高那么一点点,而是因为长幼有序,他才不得不屈服于朱高炽这个瘸子大哥的淫威之下。 如今他已经被发配乐安,这对于效忠他的朝臣来说,可是一件相当悲剧的事情。如今的朱高煦也比过去成熟了许多。 他自觉跟潘厚仁之间的斗争,说到底也就是跟他自己侄子朱瞻基之间的斗争。 以朱高煦的情报搜集能力他又何尝不知道,其实潘厚仁只是朱瞻基推出来的一个代理人,而这个代理人也获得了他自己的父亲,朱棣的认可。 甚至于朱高煦也猜到潘厚仁极有可能是朱棣留给自己大孙子朱瞻基的一个肱骨之臣。 之所以对付潘厚仁,说远一点其实也就是为了让他那个大侄子无可用之人。 然而,过去的事实已经向朱高煦证明,潘厚仁并不容易对付,至少到现在潘厚仁都还活得很好,很愉快。因为《大明好歌声》这个活动,潘厚仁几乎被推上了大明声望的顶峰。 “这次机会,今晚一定要牢牢的抓住,迁都有什么不好?大哥你真是糊涂,难道还看不清楚父亲的意思吗?在北方,威胁实在是太多太多,而南方相对来说要安稳,那些生活在深山老林里的蛮子,哪有北方大漠上的骑兵厉害!”朱高煦在自己的书房里,跟几个心腹知己,商量此事。 其中也有人提出是不是让汉王首先旗帜鲜明的同意迁都。 这个提议,朱高煦,其实也想过。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即便是朱高煦现在旗帜鲜明地提出迁都赞成迁都,不过就是锦上添花而已,真正想要触动朱棣,甚至于让朱棣废除太子,立朱高煦为太子,这还远远不够。 “那假如说,我们派人去威胁那些反对迁都的大臣,会不会受到皇上的器重呢!”又有人这样说道。 “威胁,我们去威胁谁?杨世荣,杨士奇,还是夏元吉?我们谁都不能威胁,除了威胁到我们自己!” 在这一点上,朱高煦反而显得比他的那些谋士还要清楚,朱棣本身就是一个强势的人,那么他的大臣,除了他之外谁都不能威胁。 “王爷,难道我们就这么干瞪眼的看着?”有谋士不甘心的问到。 “当然不是。”朱高煦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本王已经收到消息,父皇可能在近期前往北京视察。这可是个好机会,一个亲近父皇的好机会!”打感情牌,向来是朱高煦的拿手好戏,也是他从自己的兄长那里学来的。 过去的朱高炽因为身体残疾,所以不太受朱棣的待见,但正是因为他感情牌打的好,反而在跟朱高煦的争斗当中,名正言顺地占据了上风,也受到了朝廷诸多大臣们的爱戴。 过去朱高煦并不明白自己输在什么地方,等他到了乐安之后,才逐渐明白过来。 有时候强势并不能为自己,拿到想要的东西,反而是表现的低调,容易唤起大家的同情心。 这一次朱高煦决定好好向大哥学习,他要跟着朱棣进入北京,跟在朱棣的身边尽量修复父子两人之间的感情。 应该说,朱高煦的话是没有错。按照往常的惯例,当朱棣离开京师的时候,太子朱高炽就要监国,负责处理国家大事,不可能跟他一齐走,而跟在朱棣身边的,一般是朱瞻基。 虽然朱棣喜欢朱瞻基。但在朱高煦看来,他这个大侄子心机并不像他老子那么沉重,或许只需要一些小小的手段就能让朱瞻基在朱棣心中的形象被破坏。 然而世事总是那么难料,朱高煦的如意算盘恐怕是很难打响了。 皇上要北巡,对于整个朝廷来说,这是一件大事, 也就是朱棣,隔三差五地就北征,这次北巡才不会引起朝廷的慌乱。 换作是后世那些平安皇帝,一辈子没出过京城的都大有人在。那种情况下即便皇上提出要离开今晨,恐怕也会受到大臣们的强烈反对。 一开始,朱棣并没有对自己离开京师之后的人事作出安排,所以包括内阁大臣在内的所有人,都以为这次皇上北巡会像前北京的时候一样,或许只有潘厚仁才最清楚,这一次的北巡将会跟以前截然不同。 他是如何推断出这一点的呢? 别忘了,在皇上身边,有两个人可以算是潘厚仁的奸细。 一个自然是东厂的厂督黄俨,而另外一个,就是皇太孙朱瞻基。 朱棣可以隐瞒别人,却绝不会隐瞒自己的孙子。而且这一次北巡,朱棣早已经决定不带朱瞻基,而是带上皇太子朱高炽! 并非完全是因为潘厚仁的那一番劝说,更重要的是朱棣觉得,在迁都的这个事情上,自己儿子一直保持着反对意见让他很没有面子。他要把朱高炽带到北京去,让他看看北京,再好好的想想,大明朝的首都,究竟在南京好,还是在北京好! 另外一方面,沐斌的任命很快就下来了。虽说沐斌并非是什么军中的重要将领,但因为他的背景,还有潘厚仁的全力支持,加上五军都督府点头,沐斌做《军中最强音》活动的总负责人,朝廷上下是谁都没有意见。 实际上也不可能有意见,难道说,沐昂会反对让自己的侄子出风头吗?有些时候名声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在封建王朝,没有足够的名声,那又如何在同辈当中脱颖而出呢! 一直等到拿到这个任命书,沐斌悬着的心才终于落了地。 说是落地,其实也不太准确,跟《大明好歌声》不同,这次的《军中最强音》是以每个卫所为单位,由每个卫所选出的选手进行积分制比赛。积分最高的100名选手,进入半决赛,半决赛同样使用积分制,积分最高的十名选手,进入总决赛。 总决赛的比赛场地,原本潘厚仁希望是在他的一号会馆。可不管是五军都督府,还是沐斌本人,都觉得,将最后决赛的场地定在一号会馆不合适。 经过大家的争论之后,最后的决定权还是交给了皇上, 朱棣对此也很有兴趣,当场拍板,将最后的比赛场地,定在了紫禁城外的广场之上。 五城兵马司当即对此提出异议,说是这样不利于对皇城的保护。 但朱棣却说,既然参加比赛的都是朕的士兵,那朕就有必要出现在他们面前,为他们鼓励,亲自给他们鼓掌,最后还要给他们颁发奖状,和奖金! 此时潘厚仁已经没有异议了。跟《大明好歌声》不同,《军中最强音》这次活动下来,产生的前十名,那都是大明将士,他们不可能进入到潘基娱乐会,成为娱乐会的签约歌手,而仅仅是奖金也无法让这些将士们心动。 进入到政治途径,那是只有皇上才有的权利。对这次比赛活动的优胜者,给予真正的奖励,应该是提拔、或者是从武职转到文职,而这些都是潘厚仁不能给予的。 在敲定整个过程之后,朱棣对此表现出极大的期待,他甚至在私下告诉潘厚仁和沐斌,不管比赛怎么样进行,最后的决赛,一定要等到他从北京回来,才能够开始。 既然是皇上的命令,谁又敢不遵守呢? 沐斌几乎是拍着胸膛的承诺,哪怕皇上不在他也会把这次活动,给办的风风光光。 但是到这个时候,潘厚仁就觉得自己有些冤枉了。 为这次活动,他可是下了不少血本。 风野子歌舞团就不是成本了?假如说风野子歌舞团都去帮忙,肯定会影响到潘基娱乐会下的那些会馆生意,与此同时《军中最强音》这次活动的表演场地,没有一场会落到这些会馆的头上。 这根本就是亏本的买卖,到最后潘厚仁实在是忍无可忍,就很俗气的跟朱棣谈起价钱的事情。 第490章 在商言商 “皇上,《军中最强音》的所有初赛比赛都会在军队驻地里进行,不收一张门票钱,那么,搞这场比赛的成本该如何收回呢?在商言商,微臣可不是在做慈善事业呀!” “你这个人,怎么就像是钻进钱眼里似的呢?”朱棣瞪大了眼睛,问潘厚仁道:“那你想怎么样?难道还要朝廷付钱给你,还是要朕付钱给你?” “皇上,话不能这么说。就算是要付钱,那也是付给我,而是付给娱乐会,付给整个潘氏集团。”此间没有外人,潘厚仁才把话说的这么直接,娱乐会也好,潘氏集团也好,真正占了大部分股份的,不还是朱家的人吧? 潘厚仁这么说,朱棣也就沉吟起来。 按照现在的预算,整个《军中最强音》活动下来最低成本都要白银十万两。 毕竟那些代表从全国各地赶来京师参加比赛,需要花费大量的财力,更不用说比赛场地的建设,后勤工作等等,这些都是钱,这十万两白银还没有包含风野子歌舞团,潘基娱乐会,提供的哪些帮助。 假如说潘厚仁执意要钱的话,朱棣心中还真是没底,假如要付款,那又应该给潘氏集团多少钱才合理? 给的多了,朱棣觉得是朝廷亏了。 给的少了,那潘厚仁又会不会答应? 而且说起来好像谈钱很伤感情,更重要的事伤害到了双方之间的那份默契。 所以朱棣决定换一个方式来解决这种分歧,他对潘厚仁道:“要不这样,钱,朕不给你,正给你一个爵位如何?” 爵位也能用钱买了? 潘厚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不是现在身处御书房当中,潘厚仁还以为自己是在跟英国女王谈生意呢! “皇上说的都是真的?” “君无戏言!” 这回轮到他潘厚仁无语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朱棣也会做卖爵这种事情! 究竟要不要爵位呢?这是个问题。要,年纪太小是个问题;不要,好像又吃亏了,既然朱棣都绝对不会给钱了,总不能做白工吧! 潘厚仁又想了想才对朱棣说的道:“皇上,这个能不能先存着,将来等我年纪再大一点,或者是以后我犯了什么错时,给抵扣掉?” 这样的话也只有潘厚仁才说的出来,换做是别人,早就得的跪地叩谢,口称“谢主隆恩”,哪轮得到他讨价还价? 朱棣笑了,跟潘厚仁在一起就是这些地方让他开心。别的臣子不是满肚子的坏水,那就是满腹的心机,说话也都是小心翼翼的以免触犯他的龙威,其实很无趣。 “也好,真要是不能给,那就等朕的儿子给,或者是感到朕的孙子再给你也不迟!” 这感觉拉得远呢? 不过潘厚仁也不介意,在他看来自己迟早是跟朱瞻基混的,何必在意这一城一地的得失,眼光要放长远一些。 当即潘厚仁就拍了胸膛:“皇上,这事情就这么定了!活动的其他我不管,歌舞团这边需要出力的地方,统统由我们潘基娱乐会包圆了,不用皇上你掏一个通宝!” 从皇宫里出来,潘厚仁心中还在盘算:自己这笔生意,究竟是赚了还是亏了?风野子歌舞团那里其实并不需要支付现金,反正都是每个月准时发饷,做什么不是做? 而整个《军中最强音》活动,预计完成的时间也就是三个月左右,如此算来潘厚仁需要为此支付的资金量,不过是区区几万两而已。 几万两,家大业大的潘厚仁确实不放在眼中。相反,如果能够在爵位上有所进步的话,对于潘厚仁本人和整个潘氏集团的发展,却是相当有助力的,注意到这点,潘厚仁也就不再患得患失,而是兴高采烈地回了家。 跟秀娘这么一说,秀娘倒也赞成潘厚仁的观点。 就好像如今供在神龛铁券一样,有些东西或许现在看不出来有什么好处,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朱棣终于要北巡了。 此时已是九月中,天气转凉秋高气爽。正是出游踏青的好机会。最终宣布的陪同人员名单,却是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当然潘厚仁除外。 “太子朱高炽陪同随行,由内阁大臣总理国家事务,皇太孙朱瞻基配合”朱棣这样的决定,不仅仅是让朱高炽惊慌失措,就连远在乐安的朱高煦,在收到这个消息之后也都是大惊失色。 “这怎么可能?父皇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第一时间收到消息的朱高煦,简直不敢相信摆在自己面前的这份情报。 往常一直都是让朱瞻基陪在身边的朱棣这次居然会转了性子,让皇太子朱高炽陪着前往北京,如此一来朱高煦原本的计划,怕就是要就完全被打破了。 “看来这个事情,要做一些变通才行,我那个大哥,只要在父皇的身边,我就很难有机会再给他上眼药,麻烦,真的很麻烦!” “王爷,其实这未必就不是好事,您想想,皇上跟皇太子都去了北京,那京师的皇宫,岂不是空荡荡的.”一个谋士说道。 “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 其实朱高煦自己心中已经反应过来了,只不过,他不愿意去承认而已。 毕竟在朱高煦心中对朱棣还是很尊重的。从历史上看,朱棣在世的时候,朱高煦就从来没想过要搞军事叛乱之类的。 所以这个谋士的话纵然是说到朱高煦的心里去了,但朱高煦也不可能承认。 不可能接受是因为已经超出了他的心理承受能力。他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地从朱棣那里攫取更多的感情深,从而提高胜出的几率。 当然,现在这个几率已经几乎等于零, “不管怎么样,北京本王是一定要去的,就算是去走走看看也好,若是有机会,本王还是不会放弃!” 朱高煦的想法是这样,那朱高炽又是怎么想的? 东宫,朱高煦身边围坐着的都是朝堂上有数的文臣,其中也包括了杨士奇和一些要害部门的首脑。 这些大臣都是朝堂上忠于皇太子朱高炽一系的。这个时候他们跟朱高炽坐在一起,并不是为了反对朱棣的命令。 对于朱高炽这个皇太子来说,他本人的能力始终是有限的。想要在将来统治这么大一个帝国,他就需要一个智囊团,而眼前的这些人,其实就是朱高炽智囊团的雏形。 历史上的朱高炽在登基成为皇帝之后,也正是将眼前的这些人组织起来,成为了他的忠实班底。 假如说他不是因为身体原因早早的过世,眼前的这些文臣在历史上,将会留下更深的印记。 “估计也不知道父皇真实的想法,还请众位爱卿替孤分析分析。”在平常时候,朱高炽的姿态都放得很低,尤其是在面对他的这些肱骨之臣时,那种礼贤下士的味道,当真是三里之外都能闻到。 还别说,这些所谓读书人就吃朱高炽的这一套。 那杨士奇作为太子系的首脑,内阁成员,在朱高炽发表完讲话之后他是第一个开口:“在臣看来,皇上之所以做这样一个决定,不是对皇太子您有什么不满,我们可以这样假设,是因为迁都的事情,导致了皇上作出这样一个决定,” 杨士奇的话,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同,他们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朱高炽看到姐姐这种情形,就对杨士奇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在这种情形之下杨士奇也不会客气,他继续说道:“北京作为皇上心仪的首都,如今已经到了建设的最后阶段,皇上心中肯定是想,若是能够让皇太子您亲自去北京看了之后,改变反对的态度,那么迁都的事情就不会再有任何的阻碍,” “士奇,你是怎么看迁都一事的?”朱高炽点点头问道。 “在微臣看来,迁都并不是一件坏事。”经过反复思量之后,杨士奇说出一句让朱高炽脸上微微变色的话来。 作为朱高炽最信任的大臣之一,杨士奇居然赞成迁都,这是朱高炽难以想象的。但在此时,朱高炽必须表现出他那种博大的胸怀来,所以他不能开口反对,反而要点头鼓励,让杨士奇将心中的话都说出来。 “太祖皇帝当时就有考虑。京师定于何处,那是经过太祖皇帝和诸位大臣反复的思考,最终才决定在如今的京师。今时已不同往日,在皇上看来,我朝面临北方的威胁更大,所以将京师迁到北京更利于防御来自北方的那些游牧民族,在这一点上,微臣是赞同皇上的意思。但是,将京师此处迁到北京,对于很多南方的人来说,那是不利的。”杨士奇此时说的话,就显得有些诛心了。 其实在如今的大明朝廷当中,大多数的文臣都来自于南方,江南这个地方总是出才子的,而北方出的更多是猛将。 正是因为如今大明朝廷,文臣的实力远远超过武将,所以才导致了上下对迁都如此大的反对意见。 更何况一个完整的家庭,往往就代表着巨大的家族利益。当京师被迁往北京之后,这些家族利益必然受到损害,这也是文臣们反对迁都的诸多原因之一。 杨士奇的分析,虽说有很多在座的大臣都不想同意,可朱高炽却知道杨士奇说的都是实话。 实际上,那些既得利益者也包括了在座的诸位大臣。 话题延续到这里,好像就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 杨士奇的脸色不好看,在座的其他大臣,也都好不到哪里去。如今他们真正需要面对的,是来自于皇上朱棣的压力。假如说朱棣将朱高炽带去北京回来之后,压根就不再给他们讨论是否迁都的机会,做一个独裁的决定,那么这些人的家族,都将会受到巨大的损失。 这是一个无法回避的话题,哪怕就是朱高炽,也只能在此时保持沉默。 “看来我们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这一次孤是一定要去北京的,希望在孤回来之后,你们能够拿出一个很好的应对方案。孤不想去北京,孤哪也不想去,你们都要好好的动脑子!” 第491章 迁都疑惑 那么,究竟有没有人希望朱棣迁都呢? 其实还是有的,比如说,居住在北京以及周边的那些人,他们当然希望朱棣迁都。一旦皇城落在北京,就意味着他们将来不用再担心来自北方的威胁。 要知道在整个大明军队的序列当中,拱卫京畿的那些中央部队才是战斗力最强的,其次要属北方的边军,最后才是江南的卫所。 另一方面,朱瞻基也在为这个事情而苦恼。 “皇爷爷要去北京,把父王也带走了,却把本宫留在京师收拾这么一个烂摊子,潘厚仁你可是要给我想想主意,这段时间可不能出任何乱子!” 朱瞻基很少让潘厚仁进宫,往日他们要商量事情,都是在宫外的那所宅子里见面,这一次在皇宫里说事情,潘厚仁反而有些放不开。 “殿下,这个事情怕不是微臣能够办到的。你看微臣现在就这么大一丁点,能够办什么事?” “你少给我扯那些没用的,你的能力我还不清楚?”朱瞻基翻了翻白眼,完全没有半点皇位继承人的样子,若是被那些太子太傅之类的看到,怕是又要向皇上打小报告了。 “殿下,您说现在的京师是个烂摊子,我以前可不是这样想的,这京师可不是好好的吗?”潘厚仁知道朱瞻基不会放过自己,也就直接就事论事,其实如今的京师,说好不好说坏也坏不到哪里去?还不就是往日那个样子。 用句后世的俗话:这个世界离了谁,地球都会转。 就算朱棣去了北京,朱高炽也不在京师,那又怎么样?难不成,将来堂堂的宣宗皇帝会管不好一个京师? 这一点潘厚仁可不相信。 可是他却没有想过,现在的朱瞻基跟将来的宣宗皇帝,却是还有着巨大的差距。一个皇帝是否是明君,除开他本人的因素之外,还有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文臣武将们,是否都是真正的肱骨之臣。 朱瞻基的烦躁也是可以理解的。 毕竟他今年才二十出头,应该正是一个人最贪玩的年纪,现在就要他管理偌大一个京师,甚至整个大明帝国,他感觉到有压力,证明他是真的在用心思。 “潘厚仁,你就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在你看来,我们大明现在最大的威胁是什么?”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过去的朱瞻基可能很少考虑这方面的问题,但如今,朱棣已经将整个管控国家的权利交到他的手中,他就不得不开始思考。 他的这个问题潘厚仁很难回答,因为涉及面实在是太广。 一个国家主要的威胁是什么? 其实还是人民。 能够管理好自己的人民让人民生活的幸福,愉快,那么这个国家,就无所谓威胁。 但这样的话,潘厚仁是不能说的。在皇权至上的年代,人民仅仅只是统治者眼中的一组数字。 从皇宫里出来的潘厚仁,其实并没有一直在思考朱瞻基的问题,他自己的事情都还忙不过来,还有功夫帮朱瞻基治理天下? 晴子和李颖如今的名声已经响起来了。 虽说此时的大明并没有更广阔的天地让这两个女人去表演自己,但仅仅是潘基娱乐会名下的那二十多座会馆,就已经足够让两个女人展现自己的风采。与此同时,在民间很多家庭的女孩子,也将晴子和李颖当住了她们的偶像。 应该说,潘基娱乐会已经走上了良性发展的康庄大道。在很多细节方面,潘浩然并不需要去插手也不需要他一手一脚地去做什么,他要做的仅仅是在方向上的指引,就好像当初的潘氏集团和潘氏运输公司一般。 真正的上位者,往往思考的都是方向问题。 从潘厚仁来到这个时代开始,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好像是命运在督促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这个社会的上位者。 “相公,能不能让这个女人整天跟着我?”回到家中的潘厚仁第一个碰见的人就是段灵玉。 段灵玉的脸色不好看,潘厚仁一抬头就看见跟在段灵玉身后的斯波义带。 前些日子,潘厚仁给三个日本妞都安排工作,那斯波义带的工作,就是贴身保护段灵玉。 现在看来,不是斯波义带的工作没做好,而是段灵玉还不习惯整天身后有人跟着。 “灵玉啊,这个事情没得商量,不然你也可以去问问秀娘,看看她会怎么告诉你?”潘厚仁笑了笑,上前将段灵玉拉住,同时也给了斯波义带一个笑脸。 对于能够认真完成自己工作的人,潘厚仁从来不会对他们发火。既然段灵玉拒绝斯波义带干扰她的生活和工作,那就证明斯波义带的工作完成得很好。 “你现在可不是一般人,这京师可比你当初生活的那个天龙寨要危险得多。”虽然刚刚拍完后人很干脆的拒绝了段林菊的要求,但这个时候,他也觉得有必要好好的做做段灵玉的思想工作。 “有什么危险的?我又不是不会武功,”段灵玉还是不以为然,只不过她的那点武功在潘厚仁看来,还不如不会。 “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随着潘厚仁穿过庭院,越来越多的下人发现了他。尤其是几个丫鬟,希腊联军把为首,都咋呼起来。 “怎么?难道老爷我很久没回家了?”潘厚仁跟周围的丫鬟开了个玩笑,这才继续对段灵玉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现在手中掌握的咱们谭氏集团的业务,哪可是你一眨眼功夫,就是几千两白银上下,要是有人将你绑了去,问我要赎金,你说我该给多少才合适?” 潘厚仁说到这个时,段灵玉就沉默了。 毕竟发生在您身上的事情,潘家几个女人都很清楚。假如不是四疯那强悍的追踪能力,外加潘厚仁的反应及时,最终李颖会落得一个什么下场?这一点那几个女人是想都不敢去想。 班主任说的没错,跟你相比,段玲玉的身份,那就更加重要了,容不得出半点岔子, 潘厚仁看段灵玉不再抗议,就放缓了脚步,跟那斯波义带走在一排。他笑了笑,道:“看来你很适合这个工作。” 堂堂一个斯波家族的大小姐,竟然来当保镖,这种事情,放在日本那是不可想象的。 所以当潘厚仁这么说的时候,斯波义带觉得这是对她的一种侮辱。或许实际上潘厚仁就是这个意思,是大家没有说明而已。 正是因为这个愿意,斯波义带没有半点回应,只是沉着脸,一步一步的走着。 “怎么,生气了?” “奴婢不敢!”斯波义带不去看潘厚仁,而是用一种下人的口吻回答道。 “我最近让人给斯波家族送去了一批我们大明的瓷器,大概价值十万两白银,我说的是在我们大明的价值。” 大明瓷器是一种很好的出口商品,不仅仅是日本人需要,在日本旁边的新罗,也就是后世的朝鲜和韩国,瓷器同样是一种价格相当高昂的商品。若是能够将这些瓷器,送到欧洲,那么价格甚至会高达十倍以上。 “真的?” 斯波义带这次不得不停下脚步,只因为潘厚仁刚刚说的话。 斯波义带不是花瓶,她知道这样一批瓷器,对于已经陷入衰落的斯波家族来说有多么重大的意义。 “我干嘛骗你,好歹你也是我的女人,之一。”潘厚仁此时脸上的表情很讨打,看的斯波义带只是咬牙。可他还不能去咬潘厚仁,实在是因为斯波家族很需要潘厚仁这样一个盟友。 “你不要用这种感激的眼神看着我。”潘厚仁很自觉的把斯波义带眼神里的鄙视,替换成了感激,“我也是在做生意,那十万白银得瓷器,可不是白送给你们斯波家族,你们家族给了我十五万两白银,现银。” “谢谢!” 潘厚仁给的是价值十万两白银的瓷器,斯波家族给了潘厚仁十五万两白银,可是斯波义带还是要对潘厚仁说谢谢! 这是为什么呢?那是因为斯波义带很清楚,这些瓷器若是拿到日本市场上去销售,那么最终的成交价格可能会高达30万,甚至五十万两白银!在日本,中国的瓷器永远都是价格高昂的。 所以说,潘厚仁只收了斯波家族十五万两白银,那就值得斯波义带说一声谢谢! 恩怨分明,斯波义带这个女人的性格就是如此。 她并没有对潘厚仁承诺什么,但潘厚仁从她的眼神当中看出,她一定会好好的完成潘厚仁交给他的工作。这是一种默契,或者说,这是潘厚仁对斯波义带的信任。 挥挥手,潘厚仁对斯波义带道,“你先下去吧!今天晚上我来你,在你那里过夜。”听到这话,斯波义带的脸微微一红。 在潘厚仁正式成亲之后,如今潘家大院里跟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人,已经超过了六个,其中也包含了斯波义带。 然而,三个日本女人当中最为名正言顺的,却只有如今化名为晴子的细川晴子。况且潘厚仁说这话的时候,是当着段灵玉的面,不管斯波义带脸皮有多厚,此时也有些顶不住。 潘厚仁的无耻段灵玉是早就已经见识过的,所以她根本就没在意,而是继续走她的路,直到三人跟秀娘见面,段灵玉才在秀娘耳边悄悄的嘀咕了一句。 “都是你害的,我以后的工作可怎么做呀?”斯波义带在潘厚仁耳边小声的埋怨着。 潘厚仁却不以为意,低声笑道,“只有打成一片,你今后的工作才更好做!” 如今对于这个家里的女,潘厚仁大体上还是满意的。 至少家里面没有闹矛盾,即便是有些小问题,也不是不能解决,人民内部的矛盾,自然是要采用一种和谐的手段来处理,当然,像莲巧这样脾气暴躁的丫头,潘厚仁还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或许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继续暴躁下去。 “皇上要去北京了,诸位娘子你们都有什么打算?”饭桌上潘厚仁问道。 今天也算是潘家的一个特殊日子,不仅仅是三位夫人都上桌,就连那三个日本女人,潘厚仁也特许她们跟他在一间屋子里吃饭。所以他的话,每个女人都能听见。 “啥时候走?”在一般情况下,首先开口,只能是秀娘。 第492章 北征而去 朱棣走了,带着他的儿子朱高炽,还有一些文臣武将。 按照朱棣的意思,并不是让朱瞻基监国,而是让内阁大臣负责处理国家大事,朱瞻基的工作仅仅是协助内阁大臣,从某种意义来说,体现了朱瞻基这个皇太孙,跟朱高炽这个皇太子之间的不同。 可实际上,当朱棣的座舰缓缓离开港口时,跪在码头上的那些人都将眼光集中到唯一站立着的朱瞻基身上。 这个年轻人,身上洒满着朝阳的光辉。只要稍微有眼光和远见的人都知道,这个身上洒满光辉的年轻人,才是大明帝国的将来,而朱棣,已经是西沉的夕阳。 “回宫。” 当朱棣的座舰已经看不见踪影,朱瞻基才下达了他的第一个命令,没有任何人反对。 潘厚仁作为勋贵,也在送行的队伍当中。只不过他没有想到朱瞻基会这么性急,返回皇宫的队伍才走了一半,就有太监过来通知他,说皇太孙要他同车。 潘厚仁身边的那些同僚,都用一种羡慕的眼光看着他,甚至于有人在考虑,要不要提前巴结潘厚仁这个皇太孙身边的红人。 来到皇太孙的马车上,关起门来没有外人,朱瞻基双眉紧皱,并没有半点手握大权的欣喜。 “《军中最强音》,是这次皇爷爷交给我的重要任务之一,潘厚仁,我对你可是信任有加,这事情你得帮我办好了。” “殿下放心,这个活动,决计出不了岔子。公告已经发下去了,旬日之内,各地卫所,禁卫军,亲卫军,选拔出来的歌手名单,就会汇总上来,到时候我们再进行选拔,肯定不会有错,我算过,时间上绝对来得及!” “那就好!”朱瞻基点点头,随后又道,“北京那边的工程已经接近尾声,虽然我不是很想问,但潘氏集团下一步的计划是怎样的?” 朱瞻基也是潘氏集团的一名大股东,他当然有权利知晓集团的运营计划。 潘厚仁微微沉吟,随后又道,“这个还请殿下不用担心,虽然京师的营造已经进入尾声,可殿下别忘了,一旦将迁都的消息向外公布,那么将会有大量的人潮涌入北京城,到那个时候,需要的建筑材料又将是个天文数字。” 有人需要修房子,必然会有人买原材料,潘厚仁是看好了这个市场,已经抢先一步在北京城囤积了大量的原木以及其他建筑材料。 事实上南方的木材未必就比北方好,但大明现在的实际情况是:在北京长城以外,那就是游牧民族的天下,想要从这些游牧民族手中购买牧场,不说量有多大,仅仅是交易的难度,就已经让寻常百姓难以承受那高昂的价格。 相反,潘氏集团的原木虽然是经过长途海运而来,但比起那些就近砍伐的木材,质量更好价格更低,更具有竞争力。 所以潘厚仁丝毫不担心自己的木材卖不出,假如说不是因为这个时代工匠数量太少,潘厚仁甚至有开发房地产的打算。 经过潘厚仁的解说之后,朱瞻基对于自己口袋也放下心来。可是他的心情就没法轻松。最近一些日子从南方卫所来的报告中说,那些海盗数量猛增,已经威胁到沿海百姓的生活。 这个事情在郑和没有返航之前,朱瞻基基本上找不到解决的方案。 “其实现在海盗们,并不喜欢打劫渔船。”潘厚仁是这样回答朱瞻基的。 “不打劫他们为什么要当海盗?他们的钱财又从何而来呢!”朱瞻基又问道。 “殿下,现在海上有一种新的生意,叫做贩卖奴隶。”潘厚仁不得不给朱瞻基普及一下如今南方海面上的那些常识。 “贩卖奴隶?”对于朱瞻基来说,还真是个新鲜事儿。 “可不是么?”潘厚仁点点头道:“那台湾岛上的纪纲就买了不少奴隶,根据我收到的线报,听说那纪纲已经组织起超过三千奴隶的炮灰部队,这小子的野心很大呀!” 朱瞻基脸色微变,“他不会在近期动手吧?” 潘厚仁笑了,“这怎么可能?三千人的部队,说起来不少,跟咱们大明军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他要是敢反攻大陆,随便一支边军也能打的他妈妈都不认识,到时候,纪纲就不是纪纲,就变成一只水缸了!” 听潘厚仁说的好笑,朱瞻基也跟着笑了起来,“有理,言之有理。只不过让纪纲这老小子活的如此滋润,我这心里不是个滋味。” 其实朱瞻基说的话,正是潘厚仁心中所想,不过现在的潘厚仁实在是腾不出手来去对付纪纲,能够把胡其三这个海盗王收服,已经是他潘厚仁能够做到的最大努力。 如今胡其三已经成为了潘氏集团的合作伙伴。潘氏集团,或者说潘厚仁跟日本那边的合作,都是胡其三在经办。 包括刚刚给斯波家族送去的那一船瓷器,也都是经胡其三的手送到斯波满种的手中。 “殿下,这天理昭昭,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我想那纪纲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朱瞻基颇有深意的看了眼潘厚仁,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跟潘厚仁谈论起朝廷的日常事务来。 这个时候潘厚仁才发现,原来他确实不适合朝廷上的那一套,很多事情朱瞻基说起来井井有条,然而潘厚仁却是听的云里雾里,根本弄不清楚事情表面之后蕴含的深意。 等到马车到了皇宫门口,潘厚仁就不能继续跟着进去了,他只能是跟朱瞻基告别,下车回家。 刚刚一下马车,四疯就跟了过来。 这倒是让潘厚仁有些惊讶,往常四疯可不是这样子的,难不成有啥事? “看着道爷干啥?很好看么?” 不知道是不是四疯也有脸皮了,竟然会因为潘厚仁的眼神而开口说话,这又让潘厚仁觉得很惊讶,“你吃我口水了?” “出事了!” 四疯脸上的表情很是平淡,好像说的不是“出事”而是在问潘厚仁“吃了吗?” “啥事?” “道爷怎么知道是啥子,是秀娘让道爷出门跟着你,说是怕你出事!” “我去,少爷我可是堂堂老神仙张真人的嫡传弟子,谁能偷袭埋伏不成?”潘厚仁很是不屑的说道。 “又不是没有发生过.”四疯的话让潘厚仁彻底无语。 是,潘厚仁承认自己曾经被抓过,可那能说明个啥呢?那是他为了获取第一手的证据,不顾自身安危,深入虎穴!潘厚仁这般解说,然而四疯的眼神让他感觉很憋屈。 “回家去看看!” 虽说潘厚仁一面在跟四疯斗嘴,但斗嘴仅仅是两人之间的一种乐趣,既然是秀娘的安排,以自家娘子的性格,潘厚仁坚信秀娘不会做那无的放矢的事情。 等到潘厚仁回家,看见秀娘那阴沉的脸色,才有种不好的预感,恐怕是真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刚刚杨国来过,他原本想找你说,可你在皇太孙殿下的马车里!” “是有这么个事!”潘厚仁点点头,道:“他来说了什么?”此时潘厚仁几乎可以确定,杨国迫不及待的要汇报,必然是很重要的事情。 “杨国说,咱们跟胡其三之间的合作,好像已经被人觉察到了!” “嗯?” 秀娘的话让潘厚仁双眉皱起,他还很少在自家女人面前表现出这种神情来,毕竟他是个男人,“好男人不会让心爱的女人受一点点伤”才是潘厚仁自认为的内心写照。 不管潘氏集团跟胡其三之间的合作属于什么性质,都无法改变胡其三是有名的海盗头子这个事实。 假如说有人因为这个事情而针对潘氏集团下手,要应付起来确实很麻烦。 更重要的是,朱棣前脚离开北京,后脚就有人在猖狂活动,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啊! “所以这段时间你要小心点,让四疯师叔贴身保护你吧,这家中有耿家那些人在,出不了事情!” 对于秀娘的话,潘厚仁并没有反对,只因为他知道自己反对总是无效的。 虽说明朝的时候,男人在家中的地位那是杠杠的,可那是别人家,在潘家,潘厚仁是自食其果,已经将以秀娘为首的这些女人性子,养的很高昂了。 “道爷会看好他的!” 四疯点点头,开口说道。 “会是什么人呢?”潘厚仁皱起眉头,自言自语起来。 对于这些事情,四疯并不介入,他可不在意这种事情,毕竟他在大明的地位是超然的,哪怕就是皇帝的位子轮着坐,四疯这个国师的帽子,也不会受到半点影响。 或许这就是大师的超国民待遇,也难怪在后世会有那么多的骗子乐于冒充大师,这可是都有传统的。 “让人去通知杨国来,我要好好的问问,事情的经过是怎么样的。” “不用通知,杨国没走,我让他在偏厅里候着呢!”秀娘开口说道。 “那行,我去书房等着。” 很快,潘厚仁就在自家的书房里见到了杨国。 随着跟在潘厚仁身边的时间越长,杨国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明显的变化。此时的杨国比起当初跟在朱勇身边时,更加的沉稳,气势也在逐渐形成,而且内敛。 这是成熟的表现,对于杨国的这种变化,潘厚仁内心里是很高兴的。 “是什么人在打探我们的事情?” 两人没有兜圈子,潘厚仁直接问,那杨国也就很直接的回答道:“小的还在查,但已经有点苗头了。” “说!” 潘厚仁眼神变得凌厉起来,那股怒气虽然不是冲着杨国去的,却也让杨国不敢抬头,愣是低着头说话。 “好像是跟驯鹿社的那些学子有些关系!” “驯鹿社?” 说实话,如果不是杨国提起,潘厚仁都快把“驯鹿社”这三个给彻底忘记了!虽然双方之间也曾经有过过节,但在潘厚仁看来,一群读书人又能把他怎样了?难道说是把他潘厚仁的名声搞臭? 拜托,他潘厚仁可是早就已经不在乎名声这种既不能当饭吃,也不能当水喝的玩意儿,遗臭万年那也是好过默默无闻,不是么? “仅仅是驯鹿社么?” 在潘厚仁的记忆当中有一句老话:书生造反,百年不成。 假如说仅仅是驯鹿社,潘厚仁相信那些只会打嘴炮的书生还不懂的什么叫做“暗暗使坏”,像调差潘氏集团跟谁的势力合作这么隐蔽的事情,那群书生做的出来才真是有鬼了。 第493章 锻造一个组织 “小的也觉得是另有其人!”那杨国跟着皱起眉头。难道说杨国就想不到这点?当然不可能,这也就是杨国聪明之处,他将分析问题的机会交给了自家老板,如此一来老板自己分析出结果来,岂不是很有面子? 当下属的,也必须要具备这种“下属智慧”,如此一来日子才会好过,而且还能步步高升。 在潘厚仁的思考范围内,只需要思想循着驯鹿社的方向走下去,就能得出有限的可能性。 比如说杨士奇的儿子杨稷,在比说那个刘重! 当潘厚仁的将视线集中到刘重的身上时,其实已经无比接近事实了。只不过此时潘厚仁还不敢敲定,究竟是这两个家伙中的哪一个。 “狗日的,还真是不死心!”一想起刘重和那个叫杨稷的家伙,潘厚仁心中就不是一般的愤恨,这些家伙,好好的当他们的纨绔不是很有前途么,为何非要跳出来跟自己过不去呢? “查!” 潘厚仁狠声道:“给我狠狠的查!安排人手,跟踪这两个小子,看看他们最近都在忙乎些啥!” “好!”杨国当即应承下来。 “还有,”潘厚仁想了想,觉得事情好像还没个完,又继续对杨国指示道:“光是查他们现在的动静还不够,给我好好查查,这两小子,还有他们的朋友,他们的家人在过去有没有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哼,以他们的德行,怕是这辈子没少做那些欺男霸女的事,我就不信他们腚上都是干干净净的!” 听潘厚仁这么说,那杨国的两眼当中闪烁出精芒来! 过去,朱勇是京师城里的纨绔,混子,狗屁倒灶的事情没少做,而杨国就是朱勇的帮凶,私底下没少为自己这个表哥做洗地板擦腚的事,其中道道,恐怕就连潘厚仁都没他那么清楚。 “经费不够就来找我,另外,把你下面的人都收拢收拢,我想是时候,咱们也需要一个组织了!” 过去,潘厚仁并不很热衷在潘氏集团之外形成一个独立的机构,尤其是那种摆不上台面的阴暗反面机构,但如今看来,始终还是有人不死心,出于自保,潘厚仁觉得也是时候了。 如此一来,杨国倒是兴奋起来了。 “行!东家你说怎么做,小的立马就去办!” “你先下去吧,还是那句话,用心做事的人,我潘厚仁绝对不会亏待了他!” 等到杨国离开之后,秀娘这才忧心忡忡的走进书房。见秀娘进来,潘厚仁连忙起身,要将自己的位置让给秀娘坐下。 “是不是已经很困难了?” 虽说潘厚仁啥都没有表示,但以秀娘的经验,又如何看不出潘厚仁内心里的那份沉重来。 点点头,潘厚仁也没有否认,“最近这段时间怕将是咱们最难过的,秀娘啊,皇上离开了京师,虽然我施计将朱高炽也弄走了,留下了对咱们最有利的皇太孙,可是皇太孙在朝堂上的震慑力还是不够,难以服众,我就担心那些阴险的小人,会在暗中对咱们下手啊!” “阴险小人?” 听潘厚仁这么说,秀娘却是笑道:“怎么,这个世界上难道还有比你更阴险的小人?我倒是没觉得呢?” 表面上看,这是秀娘对潘厚仁的“赞美”,然而潘厚仁在听了秀娘的话之后,整个人却愣住了。 “咦,你怎么了?” “没事!”潘厚仁回过神来,却是张开双臂要去强抱秀娘,堵着嘴凑上去,那模样猥琐直至!虽说书房里此时不应该还有人来,但秀娘还是轻抬玉腿,脚尖抵住了潘厚仁的肩胛窝,“干啥?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这可不是就要动口么?” 潘厚仁满脸的委屈,被顶住了肩胛窝,他没法再向秀娘靠拢,心中的企图也难以得逞。 “秀娘,还真是多谢你刚刚那句话呢!听你这么一说,我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当真是一句话惊醒我梦中人~~~~~~~啊~~~~~” 秀娘也不知道潘厚仁这是在发什么疯,只不过能够看到自家夫君从困顿当中走出来,秀娘的心中也是挺高兴的。 “不管你做什么,潘家上上下下,都是夫君你最坚强的后盾!” 说起“潘家上上下下”,兴奋之余的潘厚仁,却是想起远在昆明的小丫头,潘徵徵! 因为潘德明的关系,两家已经极少书信往来,假若不是还有个段正鑫在负责着那个方向的事务,弄不好潘厚仁跟潘徵徵之间的联系都要给断了。 “怎么了?刚刚还好好的,看你的模样,是想徵徵了吧?” 秀娘的聪慧其实不输潘府里任何一个女人,只是她平常时候表现出来的总是四平八稳的一面,故而被人忽略了这点。 “我怎么能不想呢,”潘厚仁摇摇头,道:“在我心中,她可是比我亲妹妹还要亲啊!” “那你就去把她给带回来啊!”秀娘微微竖起眉头,颇有些向潘厚仁发脾气的味道。 “这个.秀娘你不生气?” “我干嘛要生气啊?潘徵徵也是我的妹妹,比亲妹妹还要亲呢!”秀娘此话倒不是虚伪,事实上在她心中,潘徵徵这个娇柔的如同一朵小百花似的姑娘,的确是堪比亲妹妹一般的存在。 假如说让秀娘来选择,潘厚仁所有女人当中,唯独就只有潘徵徵,她是丝毫没有半点意见的。 “等《军中最强音》的活动结束之后,我就亲自去云南走一趟!”秀娘的话让潘厚仁终于下定了决心,其实有些事情原本就是有没有决心的问题,而不是能不能做到的问题! 就如同潘厚仁跟潘徵徵之间的婚约,那本就是潘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敲定下来的,而且也举行了定亲仪式,即便现在潘厚仁跟潘德明之间的关系出现了问题,但哪怕就是潘德明,他也无法否则这个婚约。 若是潘德明要一口否定,那在昆明当地人看来,潘德明就成了一个“不孝之人”也是一个不守诚信的商人。 像这样的名声若是传播开来,影响的可不仅仅是潘德明的名声,甚至是连整个潘家的生意,都会受到影响。 故而潘德明此时的心中也很矛盾。 之所以个潘厚仁之间一直没有撕破脸,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潘德明自觉在很多事情上难以做出最终的决定。 “这个潘厚仁,倒是越活越滋润了!” 虽说过去潘德明的两个老婆之间并不是很和谐,但随着潘诞老爷子的过世,整个潘家都落入潘德明手中之后,不管是刘氏还是张夫人,对自家老公的那种尊崇又上到了一个新的地步,换句话说,现在潘德明在潘家,那当真是“说一不二” “官人啊,那小子就是数典忘祖、忘恩负义,从小就不是个好东西,咱们家徵徵,可是不能便宜了他!过两天我有个侄儿要来,不如到时候让他们俩见见面?” 相比起来,地位更高的刘氏更有发言权一些,当她说这话的时候,那张夫人心中可是很不乐意。 可不是么,凭啥你的侄儿来,就要跟潘徵徵见面,我的侄儿就在昆明,你就死活不让两人走到一起? 张夫人心中虽然是极度的不满,但却不敢在神情上有半点的表示,她只能是在心里想想,然后就两眼望着自己的老公,看看是不是能够给她一个比较公平的答复, 然而事实证明,潘德明这个人,其实并不喜欢刘氏,更不喜欢刘氏的家人,至于说张夫人这边,那潘德明就更瞧不上了。 “罢了罢了,你们两家都不要争了,你们两家人就找不出一个好东西来,” 潘德明这句话说的有些过分,让两个女人脸色都变得很难看,刘氏且不说,人家张夫人的爹如今还在昆明府衙门里行走,虽说已经不是府尹,但至少还是个官儿吧! “那你打算把潘徵徵这丫头送给谁?难道还是送给潘厚仁?”刘氏不顾自己老公脸上的阴云,又开口道。 “这个事情,不要你们操心,我自有安排,”潘德明不想再讨论下去,最近这些日子他的事情也不少,潘家的走私业务不再跟潘氏运输公司合作,不仅仅是运输变得更加复杂,而且成本也大幅度上升。所以说,这些日子以来,潘德明掌控下的潘家的生意,其实并没有产生真正的利润。 再加上因为跟那些土司的关系变得恶劣起来,以至于潘德明不得不花费更大的精力,预防那些土司从中捣乱。 有时候潘德明甚至怀疑自己跟潘厚仁决裂是不是错了。以前跟潘氏运输公司合作,潘家的生意可谓是顺风顺水,如今却是得不偿失。 “要是自己有个儿子那多好呀!”一想到这个事情,潘德明就觉得是心中永远的痛。他甚至很懊悔,年轻的时候不注意自己的身体,现在想补也补不回来。早知道这个事情会这样,当时就应该请张真人给自己下几服药? 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潘德明干脆转去了后院,属于潘徵徵的闺房。 “阿爹,你怎么来了?” 看见自己父亲出现在眼前,正在绣花的潘徵徵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开口问道。 “我就是来看看我的乖女儿啊!这两天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还是不错的。,”潘徵徵微微低下了头。说到这个,潘徵徵并不愿意让自己的父亲为难,然而同时她在内心里也不愿意放弃潘厚仁。 作为一个富家小姐,这样的遭遇可谓是难得的事情,对于潘徵徵来说,命运未免过于不公平,若是潘诞老爷子能够再多坚持几年,说不定一切事情早已经得到解决。 最近这两个月以来,潘徵徵也从自己那两个姨母经常谈论的话题当中,感觉到自己父亲对潘厚仁越来越不满。然而这种事情对于向来性格柔弱的潘徵徵来说,是难以干涉的。 潘徵徵唯一的希望,就是啥时候潘厚仁能够来将她接走。作为女儿,潘徵徵不会跟自己父亲翻脸,而逃避就是她唯一的选择。 “我女儿的手工越来越不错了。”潘德明拿起潘徵徵放在旁边的布料,展开来看了一看。只可惜他的笑容实在有些勉强,潘徵徵也不接话茬,好一阵子父女之间都保持着一种沉默。这种沉默其实很难堪,父女之间不应该出现这样的情形。 “阿爹,若是厚仁哥哥来了,我该怎么办?” 像是下了最后的决心,潘徵徵开口问道。 第494章 朱高燧火中取栗 正所谓风险越大,利益越高!朝廷内外一些原本跟朱高炽关系不是很好的人,或者是原本依附朱高煦的人,在朱高煦失势之后,心中想的就是能不能支持朱高燧上位? 反正朱高炽一旦上位,就是他们被清算的时候,与其等死不如临死一搏,假如成功,那就是从龙之功,飞黄腾达不在话下。 “糟糕了,我那个大哥,日子会不会很难过?” 关于黄俨的历史记载其实不多,潘厚仁唯一记得的,就是黄俨好像是在朱棣归天的第二年就死了。 过去潘厚仁并不太在意这个问题,人嘛总是要死的,而黄俨能够坚持到朱瞻基登上皇位,对于潘厚仁的帮助也就够了。但是随着两人交往日深,潘厚仁心中对这位便宜大哥也产生了一定的感情。 人心都是肉长的,黄俨对潘厚仁的关爱,潘厚仁又不是感受不到。而即将发生的事情,好像跟黄俨还有那么一点点关系。虽说历史记载上没有黄俨因此事受到责罚,但在潘厚仁穿越之后,这个时空很多历史事件都发生了偏向,变得不同了,潘厚仁可不敢赌,赌这次风波黄俨就能平安过度。 “不行,得想个法子把大哥从里面摘出来!” 思来想去,最终潘厚仁终于招来莲巧和漪梦两个,一个磨墨,一个执笔,他要给黄俨写信! 想来当这封信送到北京的时候,那朱高燧怕都已经跟朱棣见过面了。 已经六十出头的朱棣,在朝中官员看来,哪怕是个风吹草动都值得大大关注,概因为谁都无法保证会不会就此归天,留下的江山又将交给谁来继承? 然而潘厚仁心中却很清楚,朱棣这次生病就没几天的功夫,之所以传的沸沸扬扬,怕还是跟当今皇太子殿下有关。朱高炽压根就是个心思阴险的家伙,将借力打力这一手玩的可谓是出神入化,假如不是老天收他,让他在大明朝皇帝的位子上坐个几十年,还真不知道是大明的祸还是福。 潘厚仁是不希望黄俨趟这浑水的。 跟历史中记载的不同,因为两人在昆明偶遇之后,黄俨的人生轨迹已经发生了严重的改变。 历史上记载黄俨支持的朱高燧,然而因为潘厚仁的介入,如今的黄俨基本上已经跟朱高燧划清了界限,或许他没有明显表现出对于朱高炽的支持,但大家都知道黄俨看好皇太孙朱瞻基。 看重皇太孙,实际上也就是支持朱高炽嘛。 “大哥真的会出事么?” 秀娘在知道潘厚仁写信的事情之后,也有些担忧的问道。对于黄俨,秀娘同样也是有感情的,应该说打一开始大家就有交道,这么多年过来了,感情也就深了。 “应该不会吧,我已经在信中给大哥找了个很好的理由,就看能不能离开京师了!”潘厚仁揉了揉额头,底气也不是很足。 然而信送出去之后,却是犹如石沉大海。 时间一天天过去,潘厚仁没等来黄俨,却是等来了一队锦衣卫。 这些锦衣卫,包括带头的千户,潘厚仁是一个人都不认识。 “奉旨前来,有一事询问潘爵爷!”那锦衣卫千户倒也是清楚潘厚仁的身份,不是他可以乱来的,有礼有节的先说明来意。 “说罢!” 潘厚仁也想跟锦衣卫闹矛盾,假如说黄俨在南京潘厚仁或许态度会稍微高调些,然而现在南京这边能够压制锦衣卫的只有严宽,可两人的关系又不算好,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等是来查找铁铉后人,潘爵爷可知?” “咯噔!” 当那锦衣卫说出“铁铉”的名字时,潘厚仁心中就猛然一挫,暗道“糟糕”。 铁铉,就是漪梦的亲生父亲,只不过铁铉被处死的时候漪梦很年幼,又是小妾所出,所以尚在襁褓之中的漪梦就进了教坊司,后来又被赵王朱高燧不知从哪里找出身世,从教坊司里带出来,使漪梦为他自己效力,管理曾经的花夜。 应该说,漪梦的身世并没有太大的问题,虽说她老子是铁铉,但照理她人都进了教坊司了,所有的罪责也就化解了,总不能人进了教坊司还要捉出来杀头吧?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铁铉是谁?”潘厚仁脸上的茫然让那千户感觉很真实,遂道:“潘爵爷,不是我们为难,上面有人举报,说你窝藏了铁铉之女.” “谁这么无聊啊?”潘厚仁心中此时还真就是七上八下,他将漪梦收入房中,知道的人不少,但真正知道漪梦身份来历,而且又可能暴露的,就只有赵王朱高燧了! ‘难道是朱高燧出事了?’ 潘厚仁心中微微一动,稳住神经道:“这位大人,可是京师里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你不知道么?嗯,可能是我们来的太快了,赵王属下勾结宫中宦官试图谋害皇上,主谋已经伏诛了,说潘爵爷窝藏铁铉之女的,正是那主谋!”那千户显然也不是很想得罪潘厚仁,跟寻常时候锦衣卫执法截然不同,温和的紧。 “这是诬陷啊!”潘厚仁趁机叫屈,一个企图谋害皇上的人,不抓住这个机会为自己叫屈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就连那锦衣卫千户脸色都有些尴尬,本来嘛,过去的锦衣卫就喜欢犯官们乱咬,这样他们就可以抓更多的人,然而如今的锦衣卫,还真不能跟过去相比,头上多了东厂这个紧箍咒,做人做事都必须谨慎。 话说回来,这次若非皇帝震怒,加上东厂厂督黄俨都受到一些牵连,锦衣卫也不敢从北京大老远跑来找潘厚仁的麻烦。 “末将等也就是来走个过场,谁不知道潘爵爷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呢?”在听到潘厚仁矢口否认之后,那千户刚刚紧绷的面皮也松弛下来,言谈间随和了很多,他甚至告诉潘厚仁,当他们出发的时候还受到张大人的耳提面命,说是来了南京可不能随意开罪潘大人,若是没这回事,就赶紧回去好好收拾那案犯! “哪能这就走呢,怎么也要让本爵好好招呼大家一番才是,潘恒啊,快来!”潘厚仁心中恨不得这些锦衣卫赶紧离开南京,但面子上他却不能这样说,连忙叫潘恒来,带着这千户还有随行的锦衣卫,去国色天香花差花差,当然,费用全都记在他这个东家身上。 仅仅这样还不够,当那千户临走的时候,潘厚仁还塞了一叠银票给他,说白了,就是大家心照不宣。 其实那千户也确实不想来找潘厚仁麻烦,概因是上面的命令,大家走走过场,真要是跟潘厚仁闹起来,谁知道最终谁倒霉啊? 这不,那千户才刚刚收下潘厚仁给的银票,马上就又有人来了,竟然是东宫派来的,说是给潘厚仁带来了太子殿下的信息。 瞧瞧人家东宫人跟潘厚仁之间熟络的模样,那千户心中的忐忑劲啊,差点没把还没揣暖和的银票又还给潘厚仁。 打发走千户,潘厚仁邀请东宫的人进屋聊,这才知道北京那边还真是出了事情,而且黄俨也差点就被拖下水了。 跟历史上发生的事情差距不大,不外乎就是因为朱高燧进宫探视生病的朱棣,结果让那些个忠心于朱高燧的人以为机会来了,竟然想通过谋杀朱棣和朱高炽,趁着朱高燧在宫中的机会一举拿下帝位! 然而皇上就真那么好谋杀的么? 事情败露之后,朱高燧被撇清,倒是有人将黄俨给扯了进来。 而太子殿下派人来找潘厚仁,主要还是为了安抚,说黄俨基本上已经被摘清,是诬告,很快就会官复原职,让他不要担心。 原本潘厚仁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如今听来人一说,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殊不料东宫来人还不仅仅是说这个事儿,另外竟然还有一封书信要交给潘厚仁。当时潘厚仁没来的看,送走东宫之人,他拆开一瞧,很意外,竟然是清河公主写给他的。 原来清河公主已经成亲了,嫁给了张辅的弟弟张軏。 不知为何,当看到这里的时候,潘厚仁心中却没由来的一阵疼! 虽说两人之前始终相对如宾,也从不曾涉足过感情方面的话题,但潘厚仁就是觉得心疼,而且还有一种没法说的失落感。 在信中,清河公主除开表示对潘厚仁的赞许之外,还提到了她的一个承诺。严格说起来这不应该是承诺,哪有承诺把人拴住的呢? “原来是你害的我!” 当潘厚仁看到清河公主在信中说,她已经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让朱瞻基的一个妹妹,对潘厚仁产生好感之后,潘厚仁终于知道为何上次朱瞻基离开的时候,会说那样的话了! 真不知道是该跟清河说一声感谢呢,还是该骂上几句! “张軏,你竟然娶了清河?啧啧,过去的事哥不跟你计较了,你这辈子,就等着苦逼啊!” 张軏有几把刷子潘厚仁难道还不清楚?跟清河公主相比,他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这样一个“彪悍”的老婆娶回家中,张軏这辈子算是完蛋了!别的公主可能就是生活上混乱一些,但是清河.啧啧,一想想都要命。 清河公主在信中并没有告诉潘厚仁,她给潘厚仁选的到底是谁,只是说了,那位公主无论长相体型还是气质,都跟她很像,这算不算是替代品呢? 一封公主来信,将潘厚仁一颗心弄的是七上八下找不到一个着落点,回头只能是拉着四疯喝了个微醺,才算是睡着。 第二天醒来,潘厚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漪梦马上离开南京! 不是他没有担待,事实上这事太危险,一旦落人口实,倒霉的绝对不止潘厚仁和漪梦这两个人。 更重要是的那朱高燧还是个知情人,而且这事很明显,泰半就是朱高燧搞的鬼,不仅仅想要将黄俨拖上,捎带着还要拉潘厚仁下水,明显是在扩大打击面,化解朝廷内外对他的攻击。 对于潘厚仁的决定,漪梦表示理解,但一个人孤零零的去了金兰湾,着实让人想想就心酸。 “我陪着漪梦夫人过去。” 突然之间,莲巧开口了。 满屋子的人都惊呆了!要说平常时候,莲巧绝对是这个家中最活跃的一个,虽说小姑娘脾气暴躁一些,但却深得包括潘厚仁在内所有人的喜爱。 如今漪梦不得不去金兰湾,几乎等同是被发配,莲巧居然自己提出要陪着漪梦一道去,能够有这般的决心,着实让人感动! “莲巧,不你用的.”漪梦眼眶红了。 第495章 秀娘的心事 “你真的打算等到《军中最强音》活动结束之后才去云南吗?”秀娘望着潘厚仁问道,而此时她的眼神也说明她并不希望潘厚仁把时间拖得这么长。 “不是我不想去,实在是没法走啊!,” 潘厚仁苦恼地摇了摇头:“今天杨国来的事情你也知道了,很多人都看我们不顺眼呢!如果不把这些事情解决了,你让我如何能放心的去昆明,接潘徵徵回来?” “可是.。”秀娘再次开口,然而她却找不到说服潘厚仁的理由,潘厚仁说的没错,潘徵徵固然重要,但潘家现在家中上上下下几十口人难道就不重要了吗?总不能因为一个潘徵徵,就置整个潘家于险境而不顾吧? “都是什么人在背后捣鬼,你查清楚了吗?”秀娘心中的这份遗憾转化成为对那些人的很,真正愤怒起来的秀娘其实也很可怕,这一点,已经有无数的事实证明了。 “杨国还在查,据我估计应该是杨稷,或者是刘重中的某一个。又或者,是他们两个!”感受到秀娘心中的那一份怒意,潘厚仁对这两个家伙的耐性也在逐渐减低,他甚至想过实在不行的话,找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跟四疯一起穿上夜行衣,拿一双袜子蒙住脸面,直接摸到这两人家中把他们给宰了! 别以为四疯是个道士,做这种事情就会手软。 据潘厚仁所知,像是四疯这样的人才,若真是要人死的不知不觉,事后查不出半点头绪,那还真不是件很困难的事。 只不过这样一来,游戏就好像失去了意义。更重要的是倘若走漏了半点风声,就会严重影响潘厚仁,在朱棣、朱瞻基心中的形象, “张老爷子呢?他那里有没有什么消息?”秀娘又问道。 “这个事情不好跟老爷子说,对于他老人家来说,能够不干涉不参与就是一种帮助了。你可别忘了,老爷子又不咱们家的人,背后只是代表着皇家利益。”在这个点上潘厚仁必须要提醒秀娘,可不能因为愤怒,而行差踏错,最后给潘家带来不可挽回的重大损失。 身为一个女儿家,秀娘也知道,很多事情不是她能够插手的,他唯一能够帮助潘厚仁的,就是将潘家的后院管好。 既然跟胡其三的合作已经引起了有心人的注意,潘厚仁也觉得有必要进行调整,该做一些准备的工作了。 跟胡其三见面,这对于此事的潘厚仁来的说,好像是最不应该做的事情。谁敢保证那些在暗中盯着潘厚仁的眼睛,就不会发现他们见面呢? 因为这些日子以来,胡其三都在帮着潘厚仁打理跟日本方面的生意,所以他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躲在某个小岛之上。为了方便联系,胡其三最近藏身的地方,都是距离京师不太远的小镇子里。 通过特殊的联系方式,潘厚仁很快就联系上了胡其三,然后两人约在胡其三隐居的那个京师旁的一个小镇子上见面。 这个小镇这也是当初潘厚仁跟胡其三之间约好的。假如说潘厚仁有什么急事要跟胡启山见面,就必然是在这个小镇而不会去其他地方。若是有人联系胡其三说是潘厚仁约他在别的什么地方见面,那就必然是假冒潘厚仁的名义。 潘厚仁离开京师也没有通知任何人,他只是带上了四风,这个免费的保镖可不能不用,就算潘厚仁不想,秀娘也会督促他带上。 小镇很小,真正看得过眼的酒馆也就只有一家,所以不用再另外预约其他地方。潘厚仁到的时候,在那用布帘子隔起来的所谓的雅室里面,胡其三已经恭候多时了。 “东家你终于来了!”在潘厚仁的面前,胡其三表现的很低调。虽说胡其三是整个东海面上的海龙王,可是上了岸在潘厚仁面前,是龙也得盘着。 潘厚仁微微的一笑,却是不带任何意义,“可不是来了么?假如我再不来,可能你都要心慌了吧!” “潘东家此话怎讲?”胡其三并不知道,今天潘厚仁来的主要目的,他甚至还不知道,他跟潘厚仁之间的合作,已经被人觉察到了。 说是来跟潘厚仁见面,但胡其三身边也不是没有人,他还带着两个保镖。肤色黝黑,两眼精光灼灼,从外形来看,必然是胡其三手下当中有数的高手。 对于这样两个保镖,潘厚仁并没有放在心上,对他来说,岸上的胡其三,没有任何威胁。 “可能你还不知道吧,我们之间的合作,在京师里已经有人盯着了!” “不应该呀!”胡其三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他心中清楚,假如现在潘厚仁停止跟他合作,那他就会被打回原形,甚至连以前都不如。 替潘厚仁跟日本几个家族之间做生意,胡其三可是没少赚钱。就好像上一次,潘厚仁给斯波家族送去的那一船瓷器,斯波家族虽然只给了十五万两白银的现银,可胡其三却从中拿到了10%也就是一万五千两白银的手续费,当然也可以将这个理解成胡其三的提成。 这样的生意和提成效率,对于胡其三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毕竟是正正当当来的钱,不用弟兄们提着脑袋去海边上打拼,即便说稍微显得少了一些,但是下面的人都很高兴,甚至也有些小头目们都在讨论,是不是今后就不做海盗,改行做正经的生意人。 下面这些人的意见,胡其三也曾在潘厚仁面前婉转地表达过。 可惜潘厚仁没打算让胡其三改行。他现在不需要一个改邪归正的海盗王,毕竟现在整个海面上,生意人的数量是远远少于海盗的,而海盗本身却可以做生意。 再说了,假如胡其三正式转职成为一个清清白白的生意人,对潘厚仁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没有,完全没有好处, 至少现在潘厚仁还能用胡其三这个不光彩的身份来控制他。 “tnd,究竟是谁在盯着我们?”胡其三很是自觉地把自己跟潘厚仁联系在一起。 潘厚仁并没有揭穿胡其三的这个小心思,而是笑了笑:“这个事儿嘛很正常,有人赚钱就有人眼红,你要淡然处之,你可是堂堂的海龙王啊!”潘厚仁这是在向胡其三将军呢,你不是说你是海龙王吗?那现在我们之间的合作出了问题,是不是就该你这个海龙王出面去解决呢? 胡其三不是傻子,他当然能听懂潘厚仁的言下之意。沉默了半响之后,胡其三就开口道,“潘东家,只要你不放弃我胡其三,那这个事情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胡其三,本爵当真是没有看错你!”潘厚仁重重地点头,从怀中又掏出一张银票来放在桌面上。胡其三倒是没啥反应,可站在她身后的那两个保镖,却是不由自主的把眼珠子都集中到了那张银票之上,像是要看清楚,那银票究竟是多大的一笔钱。 钱其实不算太多,区区一万两白银而已。 对于如今的潘厚仁来说,用一万两买下胡其三这样一个打手,那是千值万值。更何况他跟胡其三之间的合作,还会长时间地延续下去。用一点小钱,来收买胡其三的人,总的来说还是划算的。 “潘东家,这种事情你还要给钱,那是瞧不起我胡其三。”或许是两个手下的举动让胡其三感觉有些丢脸,他的脸色变得有些愠怒,好像真是被潘厚仁丢出来的这张银票给污辱了。 可惜他的眼神却出卖了他的心。 假如说胡其三真是不在意这一万两白银的话,他又何必眼珠子都不转地盯着那张银票呢! “我不是给你的。”潘厚仁笑了笑,“你总是要让别人去做这件事情,难道说人家就不该拿这些辛苦费吗?” “这个.”胡其三沉吟起来,好像是真在思考,其实也就是给他自己找一个下台阶的机会。 银票被收了起来,潘厚仁接着讨论的就是双方接下来的合作。 从胡其三这里,潘厚仁能够得到很多日本方面的情报。毕竟潘厚仁手中可用的人不多,若是要专门安排人手在日本那边收集信息送回大明,对于潘厚仁来说,目前还是力所不逮。 从胡其三口中潘厚仁,那斯波满种在拿到那一船的瓷器之后,很是高兴。那些瓷器一部分被斯波家族出售变换成现金,一部分就专门用来收买其他家族,或者是打通关系。 当然,能够被区区瓷器所收买的家族,在日本那都算不上是真正的大家族,真正的大家族又岂是一个斯波满种收买呢? 况且,如今的斯波家族跟往日已经不可同日而语,几乎不被一个大家族看好。 可是在走下坡路的斯波家族,突然之间有了这么多的大明瓷器,对于日本各个大家族来说,这本身就是一个讯号。 这斯波家族难道是跟大明某个很有实力的势力联合了吗? 这是包括足利家族在内的各大家族的想法,有了这样的想法,必然会引起这些家族,发动手中的力量对斯波家族发生的事情进行调查。 不过胡其三也说了,他在日本跟斯波家族交易的时候,可是没有留下半点证据,哪怕这些人查破了天,也查不到他胡其三的头上。 “你当然是不敢留下证据!谁不知道就是以你胡其三为首的海盗,拼命的抓日本壮丁,贩卖成奴隶,日本人早就恨你入骨了!”潘厚仁心中暗暗想着,只不过他面上没有半点心思流露,胡其三说,他就点头,好像真的是很赞成胡其三的这些做法。 “潘东家,那是细川家族的人找过我,说是他们需要一批大明军队的火枪,您看这个事情,难不难?”胡其三说完斯波家族的事情之后,见潘厚仁好像心情不错,就试探着开口。 潘厚仁在听了胡其三的话后,几乎是不带半点犹豫的就摇头道,“开神马玩笑,少爷我的亲兵家丁都还没装备火枪,那些日本猴子,也想用火药枪?胡其三,这可不是你想要的吧?” “怎么可能呢?”那胡其三颇为尴尬地摇摇头,“像我这样成天在海上飘荡的人,拿火药枪有什么用?一场暴雨一个大浪,还不如烧火棍结实呢!” 可惜潘厚仁对胡其三这家伙很了解,火药枪在大海上是不怎么好使,可这些日子胡其三啥时候下过海呢,不都是在这个大陆上待着的。假如说他手下人能够拿上火药枪,或许他对自己活命的本钱就更有信心了。 第496章 洽淡 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些,潘厚仁才判断,有很大的可能是胡其三这家伙,打着细川家族的名号,在问自己要装备呢! 想明白这一点,潘厚仁心中更是亮堂,道:“你告诉细川家族,火药枪我是没有,不过若是要弓弩,我倒是可以提供一批。” “那细川家族需要支付什么代价?”胡其三面不变色的问道。 “日本刀!除非他们原愿意给我同等数量,真正的上品日本刀!我不要银子,就要日本刀!” 这个价开的可真狠!弓弩这种东西,日本人做起来确实不容易,受地域的限制,日本那边适合做弓弩的材料很缺乏,他们做出来的弓,力量疲软,甚至连竹甲都不能穿透,跟大明工部生产的军用弓弩,完全是两种档次。 而弓弩这种武器作为远程攻击的主力,在一定规模的战斗当中是不可或缺的。 “一副弓弩,换一把日本刀.”胡其三小声的嘀咕着,他自己心中也有一本账。每趟生意除开潘厚仁给他固定的10%的收益之外,胡其三当然也想捞得更多一些。 假如说潘厚仁开价太狠,那么,即便日本那边勉强接受,胡其三也就捞不到啥好处。所以说潘厚仁开出的这个价格,别说是细川家族,就连胡其三都觉得自己没法接受。 潘厚仁要求的那种日本刀,跟大明军队里用的,批量生产的战刀,制作工艺有着截然不同的区别,相对来说,明军军队里用的战刀,成本要低得多。 在大明,一副弓弩大概可以换到五把战刀。 可日本刀,尤其是制作精良的那种日本刀,就算是五十把战刀也不一定就能换到。 “东家,你开的这个价钱,细川家族能接受吗?”那胡其三问道。 “又不是我要买兵器,是他们自己想要兵器,关我什么事啊?”潘厚仁笑了,他轻轻地用手指敲打着桌面对胡其三到,“假如说你是在劝我的话,我看还是不必了。皇上可是三番五次的说,咱们大明的兵器是绝对不能卖给外国人,尤其是周边国家的人,那日本就不是外国啦,那日本人就不是外国人了?” “这个嘛,”胡其三道,“其实也不是没人卖过呀。过去,不仅仅是日本,那大小琉球,不也都买我们大明的军器吗?” “过去是过去,别人是别人,我是我。细川家族想要我们大明的弓箭,就按照我说的价格来!这个生意,咱们不做也罢,反正我也不求细川家族什么,反倒是他们想推翻足利家族,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继续跟胡其三说下去也没有多大的意义,潘厚仁来见他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告知他,京师那边得盯着,不能让一些别有用心的家伙坏了他们的大事。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了,潘厚仁就打算着打道回府。 胡其三也不敢强留,只能是恭送潘厚仁离开。 在回京师的路上,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四疯却突然开了口。 “这个胡其三,靠的住吗?” “管他靠不靠得住,现在海面上,已经被纪纲统治了一半,我看这纪纲啊,就算不做锦衣卫都指挥使,都可以做一个名扬天下的海盗嘛!胡其三的日子不好过,他跟纪纲之间基本上算是撕破了脸,不靠我靠谁呢?” “他要是跟日本人好上了呢?”四疯也不是傻子,问潘厚仁道。 “跟日本人好?”潘厚仁笑了,“他要是敢跟日本人好,我就去告诉日本人,就说日本被抓的那些壮丁,可都是胡其三这小子干的好事。到时候,我看日本不把他们不把他给生吞活剥了才怪!” “阴险,阴险,你这个家伙,实在是太阴险了!”四疯摇着头,那表情浑然是在鄙视潘厚仁。 “这世道,不阴险能活下去吗?你有必要用这种眼神看我码?”对于四疯的这种鄙视,潘厚仁表现出相当的不屑。在他看来,人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能不阴险,否则就等着被别人吃吧,连骨头渣滓都不会剩下。 且不说潘潘厚仁在给胡其三打过预防针之后,这海龙王会有啥样的动作,还是先说说那朱高煦吧! 朱棣从京师出发来是乘船一路向北,直接去往北京城。 前面也说过,现在的大明是没有天津的,只有一个天津卫,也就是北京城的港口。朱棣将会在天津卫上岸,等在那里的军队将会第一时间护送着大明皇帝直接前往北京城里刚刚落成的皇宫。 当然,在这种情况之下,朱高煦想要跟自己的父亲偶遇,那是不可能的。 在跟自己的谋士商议之后,朱高煦也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以治病的名义,前往北京城, 虽说朱高煦是大明的一个王爷,可他身边毕竟没有御医,假如说他真的患上了什么难以治愈的疾病,他身边的医生可能就不顶用了,那还得皇宫里的御医才行。 可如今朱棣出行,身边能不带医生吗?光是太医馆的御医都以后七八个跟着朱棣一同前往北京。 所以朱高煦就给自己找了这么一个理由,说是,“爹啊!我最近身体不好,身边的大夫们没用,药吃了不少,可惜一点作用都没有,还是让您身边的御医给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看看吧!” 借着这个理由,前面才把书信给发出去,紧跟着朱高煦就出发了。哪怕到时候朱棣说不同意也没用,因为朱高煦那个时候已经可能快到了。 只要朱高煦不带兵,人家出门儿看看自己的爹,也不去京师,就算是督察院里的那些言官御史来对朱高煦也没辙。 所以他这主意打得是挺好的,不仅仅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毫无威胁的角度上,同时也打了亲情牌。这个当爹的对自己儿子,尤其是最疼爱的儿子,在生病的时候总会有更多温情。 只不过朱棣走的是海路,而朱高煦他只能走陆路,所以在时间上他要比朱棣更晚到达北京。 别以为朝廷对朱高煦这个汉王就彻底放心,实际上在汉王被赶到自己的封地乐安之后,朝廷也没有放松对汉王的监视。 不仅仅是锦衣卫,还有那些成天无事可做的言官们,他们总是希望能够找到最有爆炸力的新闻,来凸显自己在这个朝廷当中的地位。 有些时候也可以将古代的言官比作为后世的那些狗仔队:“无孔不入”、“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些都是他们共同的特点, 所以这边朱高煦还没有动身,关于他可能会去见朱棣的信息,就已经送到了京师。 朱瞻基是第一个收到情报的。 他拿着这个让他感觉两手发烫的情报,有些茫然。从道理上说,朱高煦是他的叔叔,当侄儿的不应该对叔叔的举动说三道四。可是从法理上来说,汉王未经许可也未经皇上招见,那就不应该跟皇上见面。 已经封藩的王爷,自行离开封地,本身就是一件触犯大明律例的举动,即便说朱瞻基他可以不找朱高煦的麻烦,可是大明的朝廷也不能无视这样一件事情。 正所谓是没有规矩就不成方圆,哪怕就是王爷也要遵守大明律例的约束,尤其是在极为敏感的皇权问题上。 现在朱瞻基还不知道,这个消息究竟有没有传到都察院,或者是内阁大臣们的耳朵里?他有些担心,假如说都察院和内阁大臣们都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那么,他就必须得有所表示。 可站在私人立场上或者说是家庭的立场上,朱瞻基并不认为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他处理起来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破坏到这个家庭的和谐性。 虽说皇家的和谐,往往都是表面上的。但是作为一个晚辈站出来破坏了家庭的和谐,哪怕仅仅是这种表面上的和谐,那也可能在这个家庭的大家长,朱棣心中留下一个不好的印象。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朱瞻基感觉为难,无法寻找到一个合适的解决办法时,别的人没想,就想起了那个在他印象当中总是阴险狡诈的潘厚仁。 “殿下今日招我进宫来,就是因为朱高煦这个事情而烦心吗?”潘厚仁在听过朱瞻基的叙述之后,颇有些哭笑不得。 照理说这个是人家的家务事啊!他潘厚仁掺合在其中,输赢那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如今,朱瞻基是到摆明居马的问,而且朱瞻基对潘厚仁的性格又很了解,所以潘厚仁心中清楚,他今天还必须给朱瞻基一个答案。 因为两人是在御书房当中,说话没有那么多顾忌,潘厚仁指着书房里那张龙椅,问朱瞻基道,“殿下,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坐上那把椅子?” 这话说出来可就有些诛心了。 朱棣还在世,朱高炽也在,就算要坐那把椅子,啥时候才轮到朱瞻基呢?也幸亏朱瞻基跟他的后人之间感情好,否者抓住这个话头,就能把他给拖下去砍头了。 “别口无遮拦,你以为房间里就咱们俩,隔墙就没了而?”朱瞻基苦着脸说道。 “不关事!”潘厚仁摇摇手,压低声音道:“咱们这样说外面听不见,殿下您就说实话吧,这把椅子,你是想坐呢,还是不想坐?” 这不都废话吗? 那朱瞻基会不想坐吗?换成是个男人来都想坐!其实女人也想坐,只不过敢有这种想法的女人,从古至今也就那么两三个,最后真正成功的也只有唐朝那一位! “朱高煦也想坐!” 潘厚仁今天算是豁出去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他都说,就连汉王这个尊称他都给免了,直呼那朱高煦的姓名,惹得朱瞻基又是皱起眉头,道,“那是我二叔!” “他还是我二大爷呢!”潘厚仁不屑一顾地说道,“殿下,我问你,如果是那高旭想要坐这个位置,你就舍得让他给了?” 朱瞻基想了想之后,摇头表示他不愿意。 “可不是就么!自己想要的东西别人也想要怎么办呢?当然是不能给他!我看这个事情啊,殿下你也别犹豫,直接交给都察院,还有内阁来处理,你就在最后的折子上盖大印,就算是完工了!” “就这么简单?”朱瞻基仿佛不敢相信一样,盯着潘厚仁问道。 “可不就是这么简单吧,朝廷上的事情,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就复杂,这汉王擅自离开封地,难不成到最后都察院和内阁还能装聋作哑?大家还不都得知道,与其你帮他打掩护,他还不知道感激,不如你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让那些老谋深算的家伙们去犯愁,不是更好吗?” 第497章 无功也有厚禄 对于朝廷出来的这个圣旨,一开始几乎所有人都在质疑,直到皇上将神机营拖出来给大家演示之后,大家才明白,原来潘厚仁的功劳在于改良了火枪! 而这次战斗虽然没有发生激烈的遭遇战,其实跟明军加强的火器营有着莫大的关系。 都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枪,当明军在进行阅兵式的时候,朱棣为了验证改良之后的火器威力,进行了一次实打实的演习,而在演习当中,神机营的新式火枪爆发出来的强大威力,简直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经过改良之后的火枪不仅仅是射程变远,更重要的是精确度和威力也是成倍的增加,在五十步之内打中皮甲丝毫不能影响子弹的威力! 蒙古骑兵最好的盔甲差不多就是这种皮甲了! 故而,当这个消息在草原传播开之后,很多蒙古部落军队,就失去了战斗的勇气,一有机会纷纷向明军投降! 这样一说开,大家心中也才明白,感情潘厚仁非但不是没有功劳,而且功劳还是大大滴呀!可不是么,不战而屈人之兵,乃是兵法最高境界,而潘厚仁仅仅是改良了火枪,就差不多已经做到了这般水准,他不是最高功劳,难道还能是别人? 因为圣旨上有自己的名字,所以潘厚仁还不得不去一趟北京。 到了京师,恭贺的人多了,上门递帖子的人也多,潘厚仁还真有些忙不过来的味道。 等到朱棣论功行赏的那天,前面的人都有了具体的封赏,可是偏偏到潘厚仁这里,就停住了。 “潘爱卿,这次大捷你功劳不小,说说吧,你有何要求?” 让潘厚仁提要求,这在朱棣赏赐群臣的时候,可是少见的很啊! 朝堂上无数人都在心中羡慕潘厚仁,羡慕他有这样的机会!趁着皇上心情好,随便要点啥估计他老人家都不会反对。即便不要个高官厚禄,再要个免死铁券或者是世袭罔替的爵位,那也是不错的啊! “启禀皇上,微臣实在是汗颜,连战场都没有上,却能受到皇上赞誉,这已经是微臣的福分了!要说劳苦功高,第一还是皇上您啊!不顾辛劳御驾亲征,说那些鞑子被火器吓跑,依微臣看这说法就不对,应该是被皇上你的威名吓跑,才是真理!” “不要脸!” “死不要脸!” “贱货!” 潘厚仁开口说的话让大臣们一个二个的大跌眼镜!人至贱则无敌,潘厚仁当真是贱出境界来了! 拍马屁这种事情,其实谁都想做,毕竟是拍皇上的马屁,寻常人还没这个机会呢!然而事实就是,真正走到一定高度的大臣,为了保持自己所谓的文人风骨,却是很难将这般的马屁拍出来,隐晦一些的不是没有,但像潘厚仁这样不要脸不要皮的,恐怕真是百年罕见! 更重要的是,朱棣这个人向来不喜欢人家拍马屁,其实说白了是不喜欢潘厚仁刚刚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马屁! “潘爱卿你还真会说话,依你的意思,是要朕把给你的赏赐,都揣回朕自个的包包里么?” “皇上,其实微臣呢,还是有些一些贪心的,有个小小的要求,不知道皇上能不能小小的满足一下微臣呢?” 朝堂之上,怕也只有潘厚仁敢这样嬉皮笑脸的跟朱棣说话,最重要的是还是这厮年纪小,长相又俊俏,朱棣好歹也是六十出头的人了,跟潘厚仁聊天,等于是在跟孙子辈唠嗑,心情轻松之下,很多地方他就不会在意了。 “说来听听,朕要是觉得可行,答应了也没啥!” “好的,皇上!” 得到朱棣的首肯,潘厚仁这才站直了身子,开始他早有预谋的演讲。 从为何汉人总不是游牧民族的对手,到这次战役里大放异彩的火器,潘厚仁厚着脸皮给自己贴了不少金,又说道战役之前找朝鲜借战马的事情。 “微臣就想啊,咱们堂堂大明,岂能没有强悍的骑兵呢?火器虽然犀利,但射程总是有限,骑在马背上的神机营,应该比双脚走路的神机营要厉害百倍吧?” “是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有理!看来这个潘厚仁也不完全是弄臣吧?” “这小子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听了潘厚仁一番夹七杂八的演讲,朝中大臣心头想法各不相同。但不管他们的想法如何,龙椅之上的朱棣却是陷入片刻的沉思当中。 此时没人敢打断朱棣的思路,许久之后,朱棣才重新抬头,指着潘厚仁道:“何为治世良臣?诸位爱卿可睁大眼睛看看,看看他!” 好高的评价,高的潘厚仁双脚一软,连忙跪下向朱棣磕头,心中暗道:你老人家行行好,就别玩这手了,俺知错,知错还不成么? 众大臣没人关心潘厚仁的举动,都是为朱棣的话而陷入深思。 难不成朱棣要给潘厚仁一个重要的位置,要将潘厚仁这个年轻人引入朝堂?基本上所有人心中都是这样想的,都安安静静的等着朱棣下面的话。 谁知道朱棣表扬了一句之后,又不提这茬,反而问潘厚仁道:“你刚刚说的小小的要求,是啥?难道是要让朕同意你去当个弼马温么?” 朝臣们有人笑了,潘厚仁也跟着下台阶,站起身道:“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潘氏集团在北京城边上的赛马场早就已经竣工,然而最近各种事故接连不断,潘厚仁始终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开张,如今朱棣要犒赏三军竟然有他潘厚仁的名字,出于一个商人的本能,他就觉着不能放过这次机会。 要说赏赐,潘厚仁还真没啥在乎的。 要钱,他比朱棣还有钱,要官位,何必呢,他又不想入朝为官,一想到每天早上都不能睡懒觉,潘厚仁觉得这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情啊! 所以他就想到他那个赛马场了! 为何汉人总是不能灭绝游牧民族呢,为何跟游牧民族的战斗总是输多赢少呢?归根结底还是咱们不习惯骑马嘛。 没事,开一个赛马场,从京师开始,让汉人都习惯跟马打交道,潜移默化之下,说不定就能提高咱们汉人在马背上的作战能力了! 虽说这个明显是牵强附会,但是在大家伙儿弄清楚赛马场究竟是干啥用的之前,都不敢说潘厚仁这种理念是错误的。 而潘厚仁的要求也很简单,就是希望朱棣能够给潘氏集团名下的这个赛马场题字! 阴险,实在是太阴险了! 像赛马场这样前无古人的一个东西,假如说要开张,还不知道会受到多少刁难呢,然而只要现在朱棣点头,为这个赛马场亲自题字,想来今后就不会有那位官员脑子进水去找赛马场的麻烦吧? 这还是仅仅筹办过程的好处,等到正式开张之后,难道大家不去祝贺一番,没事儿的时候能不去转转,去消费一下?不去那就是不给皇上面子啊! 果然,自古无奸不商,这潘厚仁,当真是商人的本性深入到骨子里去了! 朱棣显然也能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不过一来他此时心情确实很不错,加之刚刚潘厚仁一番神说鬼谈将大家弄的云里雾里,好像这个赛马场就是用来给大家没事儿骑骑马,比赛比赛什么的地方,确实也有点那方面的好处。再加上潘氏就谈不就是他朱棣自己的小金库么? 诸多理由之下,朱棣还真是找不到不答应的借口,于是乎,潘厚仁的古怪要求再次得到了皇上的首肯,而“天字一号跑马场”的名字,也就自此登上大明历史的舞台,经久不衰,最终成为世界第一号赛马场! 犒赏大会终于结束,就在潘厚仁捧着朱棣当场挥就的墨宝准备离开禁宫时,却被朱瞻基给拦住了。 “你刚刚怎么不开口啊?” 两人说话的地方是在大殿角落里,纵然也有人注意,确实没人敢走过来偷听。 “殿下,您要我开口说啥?”潘厚仁满脑子的雾水。 “求亲啊!”朱瞻基倒是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 “求亲?”潘厚仁心中打了一个突!说实话假如不是朱瞻基此时提起,潘厚仁还真就已经把清河公主写的那封信里的内容完全给忘记了。“难不成他是要我向他妹妹提亲?不成不成,当了驸马爷这人生还有啥乐子?绝对不行!” “哈哈,殿下,今儿天气真好,咦,他们在那边聊啥,咱们过去瞧瞧?” 潘厚仁东扯西拉的举动让朱瞻基很是不满,气道:“好!这样好的机会你不把握,今后没机会可不要怨我!你以为我朱家的女子都嫁不出去么?” 说完这话,朱瞻基气呼呼的走了,倒是让潘厚仁一脸郁闷的留在原地。他也知道朱瞻基就是这会儿生气,回头也就忘了,倒不至于影响两人的感情,但此时他心中还真有些好奇,好奇那位被清河公主抬举为“替身”的公主,究竟是谁,长相如何? 还有,为何朱瞻基这么着急呢?难道是清河公主的意思? 这些问题深度那是相当的不一般啊,潘厚仁站在这里就算把脑袋想破也不可能有答案,倒是朱瞻基走了之后,潘厚仁回过神来才猛拍自己脑袋,“我去,怎么把那事儿给忘了!” 此番进京,潘厚仁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四疯。 其实这话说反了,就级别职务而言,他这个一等伯拍马也不如人家四疯那个国师的头衔,只是皇上大度,仍由堂堂国师大人一直留在南京,在潘厚仁家中包吃包住。 而这次潘厚仁之所以带着四疯进京,主要就是想把上次跟四疯谈的那个事情给完成了。 提醒朱瞻基,小心朱棣归天,有人抢夺皇位。 刚刚分明就是最好的机会,结果愣是让潘厚仁把这个机会给放走了,如今朱瞻基生气了,怕是三两天功夫见不着面,此时潘厚仁才真是后悔莫及! 而他现在还不知道的是,他真正应该后悔的不是没有留下朱瞻基,而是没有开口提亲。 且不说提亲的事情,走出宫中的潘厚仁,径直返回他在京师的宅邸。这边虽然平常时候都没住人,但各种奴仆下人不缺,如同昆明那个宅子一样,随时来,随时都准备妥当。 这就是真正富豪的生活,有一栋别墅算啥,冬天能够去夏威夷度假算啥,要在世界各地都有自己的屋子,而且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又人打扫整理,随时拎包入住,不用去所谓的五星级酒店住总统套房,才是真正的有钱人啊! 第498章 早做铺垫 道理就是这样的,对于中国历史上的那些文臣来说,他们总是希望自己能够帮皇上分忧;替皇上做主。 有前面那种思想是好的,但往往很多人想着想着就想多了,就想替皇上做主了。这皇上要是不听话,他们还不高兴,手里拿着纸和笔在历史书上胡乱写一气,某某某又是昏君啦,某某某又是个暴君啊!其实说到底还不就是这些文臣们搞的鬼。 就包括朱瞻基在内。 在历史上朱瞻基也算是个有为的皇帝,而且还是年轻有为。可最后那些大臣们怎么说,说他是个蛐蛐皇帝! 对于潘厚仁提出来的建议,朱瞻基在略微思考之后就点头称“善”,看着朱瞻基那如释重负的表情,潘厚仁心中却是一阵的发寒:当真是皇家无好人,刚刚还一副亲情至上的模样,一转眼的功夫立马就变了样子,真是比奥斯卡影帝还要专业呢! “那就这么着了!”朱瞻基表示赞成之后,整个人好像真是轻松起来,转身就跟潘厚仁开始闲聊:“你今日怎么如此直接啊?往常要问你的啥,转弯抹角的就是不给一个准确的答复?” 难道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哪怕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潘厚仁也不会转了性子。他之所以今天很直接的回答了朱瞻基的问题,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要跟朱瞻基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殿下,有个事情我今天要跟你商量一下。” “我就知道你小子就是个滑头。”朱瞻基一面笑,一面摇着头,好像他真是对潘厚仁很了解似的。 “说吧,有什么事情需要先做铺垫,然后才敢跟我说的?” “事情是这样的.”潘厚仁略微思考了片刻,在心中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即开口对朱瞻基说道,“微臣从日本回来的时候,认识了一个人.” 潘厚仁当然不能直接告诉朱瞻基,说是胡其三找到了他,然后两人一拍即合。他很婉转的将胡其三跟他的见面说成了是一场巧遇,随后又说胡其三心中早就想过要皈依朝廷,是因为手下的那些海盗们桀骜不驯,假若胡其三一意孤行就可能导致整个海盗团伙的崩溃,到时候说不定会掀起更大的波澜来。 故而,胡其三只能在暗中跟潘厚仁合作,一面将自己的海盗行径逐渐转为正常的海上生意,一面将手下那些执意继续当海盗的势力进行分化、弱化,希望能够有朝一日,带领着愿意从良的哪些海盗,重新成为大明朝廷的良民。 这样一个解说的过程,废了潘厚仁不少功夫。 整个过程当中,朱瞻基的眉头始终都是紧皱着。显然,朱瞻基并不认为一个大明的勋贵跟一个海上的海盗之间应该有联系,不管这种联系是好还是坏。 然而事实已经摆在面前,那潘厚仁已经跟胡其三联系上了。 而且,潘厚仁也如实的交待了他跟胡其三之间,不仅仅是联系那么简单,为了能够让胡其三尽早地将业务都转入正途来,潘厚仁代表潘氏集团,跟胡其三之间已经有了生意上的往来。 “糊涂啊!”朱瞻基不住地摇头,“潘厚仁,你让我怎么说你才好呢?这种事情,你居然敢做,而且还对我隐瞒?你难道不清楚,后果会是多么的严重吗?” 潘厚仁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殿下,当初我也曾想过,可您也知道,我刚刚跟日本之间签订了协议,咱们大明的舰队,要替日本人剿灭海盗,一回头我又跟胡其三联系上,这样的事情若是暴露出来,那岂不是会让日本人以为我才是真正海盗头子?他们那三十万两白银的军费,还是我给垫付的,到时候日本人不给我钱怎么办?损失的可不仅仅是我潘厚仁啊!” 可不是么,潘氏集团里面占大股份的还是皇上朱棣呢! “可是.”朱瞻基此时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些,经过潘厚仁的解释,朱瞻基也相信潘厚仁确实有为难之处,同时他更相信的是潘厚仁所做的一切,其出发点都是为了大明好,为了他朱家的天下好。 正是因为抱着这样的心思,朱瞻基才能够打心眼里原谅潘厚仁的胡作非为。 可以原谅潘厚仁的胡作非为,并不代表朱瞻基会就此放过这个话题。 揉了揉额头,朱瞻基开口问道,“莫不是现在你跟胡其三之间的合作,出现了什么问题?” “殿下英明,”该拍马屁的时候潘厚仁从来不会放过,他一鞠躬:“殿下果然是英明。” “少给我拍马屁,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不管朱瞻基怎么说潘厚仁是决计不会讲驯鹿社的人在调查此事,他只是告诉朱瞻基,说有可能他跟胡其三之间的合作,已经被被人觉察,假如将来有人在朝堂上提起此事,还希望朱瞻基能够帮他说说话。 “我知道了,这个事情,暂且就这样吧!”朱瞻基此时也不好说太多,毕竟他是一个皇太孙,对于朝堂上的事情,能够参与意见的,实在是很少。然而他毕竟是皇家的人,而且是从小就被内定的皇位继承人,所谓“金口玉牙”就注定了他不能随意的开口承诺,“君无戏言”的意思,那就是要三思而口言。 虽说潘厚仁没有在朱瞻基这里获得最后的承诺,然而已经来到这个时代多年的潘厚仁,对于皇家的理解也深刻了很多,长期跟皇家打交道,获得的经验也远胜于过去通过书本了解的一切。 皇家,虽然是这个世界最特殊的家庭,但就其个体组成而言,仍旧是一个个普普通通的人,他们有自己的欲望,也有属于自己的个性。 不管是朱棣也好,朱高炽和朱高煦兄弟也罢,还是眼前的朱瞻基,他们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个性,也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弱点。 而一个朝廷命官之所以能够成为历史上所谓的“名臣”或者是“权臣”,最关键的是一点还是在于是否能够把握住皇上的弱点,从而施展自己的抱负——不管这个抱负是正向的还是逆向的。 潘厚仁虽然还没有能够完全想通这其中的道理,但他却在不知不觉当中,按照这样一条道路走了下去,或许终有一天他能够想明白自己这么做的原因,而等到那个时候,他就已经不再是眼前的这个潘厚仁,或许那个时候的潘厚仁,已经在这个世界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 《军中好声音》这场活动在按照潘厚仁和风野子的策划,一步一步的走下去。而作为活动的总负责人,沐斌最近忙的像是一阵旋风,一阵脚不沾地的旋风。 尽管累,可是沐斌心中并没有半点的抱怨,即便是在这种脚不沾地的旋风般的忙碌工作当中,他仍旧抽时间,来找到了潘厚仁。 “你要我去帮你干活?”潘厚仁看着已经明显瘦了一圈的沐斌,缓缓摇头,“不成,我可是答应过皇上,这件事情我无论如何都不可以插手的!不是已经有了风野子么?” 沐斌摇了摇头,满脸的苦笑,“潘大人啊,你可知道最近哥哥我都忙成啥样了?风野子这个人是不错,他带来的那帮子人也不错,但他毕竟只是个乐师,很多事情不能搭上手啊.” 潘厚仁这边还没来得及推脱,那沐斌又抢着道:“你可知道最近我已经走了多少个卫所?十五个啊!十五个卫所,简直就是马不停蹄!” “你觉得累了?”潘厚仁问道。 “不是累!” 沐斌顺手抹了一把自己的头皮,一层白蒙蒙的头皮屑飞舞起来,沾在黑色的头发上像是一层霜,“而是时间不够了,因为皇上去了北京,所以我去看的卫所大多都是靠着北方的,至于说南方的卫所,我压根就没时间去.” 不能说沐斌这是在拍马屁,应该说这仅仅是人的本能而已,毕竟朱棣是真的去了北京,等到返回的时候,万一他老人家心血来潮,不坐船而要骑马,结果一路上经过的卫所竟然还没有举行过《军中好声音》那岂不是让朱棣心中不爽? 当然,也不是说每个卫所都需要沐斌这个总负责人亲自到访,可在这个封建时代,那皇帝就是天,万一要是朱棣刚好去到某个卫所,而这个卫所的士兵表现出对《军中好声音》这个活动一无所知,恰好沐斌也没有去过这个卫所的话,那恐怕沐斌就要倒霉了。 “你是让我去帮你转一圈南方的卫所?” “不用全部,只是一些大的卫所就可以了.”听潘厚仁开口,沐斌连忙赔笑说道。 “我答应你了么?”潘厚仁睨着眼睛望着沐斌问道。 “可是,你.”沐斌很是无奈,只能无助的望着潘厚仁。 其实在潘厚仁心中也在盘算,究竟自己是不是要接受沐斌的这个要求,虽说视察卫所潘厚仁是完全没有半点兴趣,但正好抽这个时机去南方转一圈,尤其是去太平港看看潘氏集团的发展,也是不错的。 最终潘厚仁还是答应了沐斌的要求,只不过他也不没有给沐斌一个最终的承诺,只是要求沐斌按照既定的计划执行,他只是负责去看看。 当潘厚仁告诉秀娘等人,他要准备出发去太平港的时候,秀娘等人心中很是不解。 如今朱棣去了北京,整个京师就是依靠着朱瞻基这个皇太孙在运转,在这个时候潘厚仁里开京师,是不是显得有些浪费机会了? 毕竟潘府里的这几个女人都知道,朱瞻基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很铁,假若在朱瞻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潘厚仁却不在身边,对于两人的关系来说,将是一个重大的打击,而这种打击一旦产生,恢复起来就很难。 “放心吧,朱瞻基是不会多心的,我会给他说明白的。”潘厚仁微微一笑,摆手打断了秀娘等人的疑虑,假如说朱瞻基连这点都不能理解的话,那么他就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好皇帝。 这一点潘厚仁有信心,他跟朱瞻基接触了这么长的时间,对其性格多少也有些把握。 果然,当潘厚仁向朱瞻基提出他要离开京师的时候,朱瞻基仅仅是微微一皱眉头,便开口道:“既然你已经决定的话,那就去吧。舟师那边传来消息,据说郑和大人的舰队快要返航了!” “郑大人快要回来了么?” 第499章 再向太平港 听到这个消息,潘厚仁的心中也很震惊。 按照历史上的记载,郑和出海一次,时间大概都在两年左右,而这一次出航的时间明显缩短,难不成也是因为潘厚仁的出现,所以导致历史的发展再一次的发生了改变? “如果你去南方的话,正好可以替朝廷迎接一下郑大人嘛,他从南阳归来,第一站应该是在太平港!”朱瞻基说完这话之后,倒是让潘厚仁微微一愣,“我代表朝廷迎接郑大人?” 代表朝廷这可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虽说潘厚仁是勋贵,但他毕竟没有官职,而他的爵位也不够高,凭什么代表朝廷呢? “怎么不能够呢?”朱瞻基脸上露出笑容,“你代表的就是本王,还有父王和皇爷爷而已,而且你跟郑大人私交也不错,所以你去反而是最合适的。” 既然朱瞻基都这样说了,潘厚仁自然是无法再拒绝,他只能是应承下来。而朱瞻基这边也给了潘厚仁一个权限,一个调动太平港周边军队的权限。 可别小看了这样一个权限。 调动军队,但凡是在封建王朝时期,真正能够掌权的君王都非常看重兵权,决计不会轻易的交给任何一个臣子。且看前个汉人朝代,以岳飞的精忠,最后仍旧受到皇帝的猜忌,可见兵权在皇帝心中的的份量。 很显然,朱棣在离开京师之前,也是秘密将一部分调动军队的权利给了朱瞻基,否则的话,朱瞻基即便是皇太孙,也没有资格调动兵马,更不用说将这个权利又交给潘厚仁。 “殿下的信任,实在是让微臣汗颜啊!” 潘厚仁心中是有感而发,倒是那朱瞻基放佛没有放在心上一般,摆摆手道:“别说这些没用的。既然要去太平港,就好好的替朝廷迎接郑大人!” “微臣遵旨!是了,殿下,此番微臣离开京师,家眷是不会带的!” 武将出征不带家眷,这是惯例,潘厚仁这样说也是为了表明自己的心迹,只可惜朱瞻基好像对潘厚仁的信任有些过余,以至于他很是不屑的说道:“我管你带不带啊!丢在京师也好,免得那些人来乱嚼舌头!” 对于潘厚仁时不时的离开京师,潘府里的女人们早已经不觉得陌生。 作为潘家的女主人,即便潘厚仁已经名言不能带家眷,但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比如说带个丫鬟女人什么的。 照理说,瑶瑶或者是莲巧姐妹当中的一个跟在潘厚仁身边是最合适不过的,但是考虑到这一趟潘厚仁去的地方,秀娘却是很意外的没有安排这三个婢女当中的某一个,而是让细川和子跟在潘厚仁身边。 “你要好好照顾老爷,可不能因为你过去的身份,就在老爷面前拿什么大小姐的架子,别忘了你在咱们家的身份!” 秀娘端坐在正堂椅子之上,两眼直视跪于下首的细川和子。 细川和子这个女人过去在细川家族的地位确实不同凡响,即便是在整个日本,细川和子也可以说是公主级的女人,可是到了潘家,恐怕地位还赶不上瑶瑶这些丫鬟儿。 幸亏细川和子是那种想来冷静的女人,城府颇深,并没有因为身份地位的转变而出现情绪上的变化,换个说法,就是这女人很认命,尤其是当潘厚仁上一次狠狠的教训了她跟斯波义带之后,就更显老实。 “主母说的是,妾身一定好好照顾老爷!” “那就好!起来吧。瑶瑶啊,老爷的衣物行礼都收拾好了吧?” “哎,都收拾好了哟!” 瑶瑶的声音在里间传来,而紧跟着还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分明是莲巧那丫头在说话,潘厚仁皱了皱眉头,他耳朵够灵敏,听的真切,那小丫头分明是在抱怨,抱怨他这次出门又不带她呢。 “这丫头,啥事情都想搀和一把,还真是调皮啊!”虽说潘厚仁口中是在埋怨小丫头,可是在他内心里,对弱绿和莲巧这双丫头实在是心疼的不行。毕竟他的心里年龄已经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又是两世为人,像弱绿姐妹这样的一双小萝莉,总是容易引起中年大叔的疼爱的。 但此番去太平港乃是为了正事,潘厚仁可不敢带太多的人手,细川和子虽然表面看是个弱女子,但实际上却是个高手,或者未必能够跟潘厚仁这种级别相比,但寻常的江湖人士就别想在细川和子身上占到便宜,所以带着她,不会成为潘厚仁的累赘。 当然,也有种可能,细川和子本身也有可能成为一个变数,即便是细川晴子还在京师又如何呢?对于细川家族来说,细川晴子本就只能算是一个培养出来的高级艺妓而已,说白了,细川满元即便不把细川晴子送给潘厚仁,也会在某个时间送给别人,用来换取利益。 女人,在这个时代的地位实在是高不到哪里去。 潘厚仁这次南下,没有带上四疯。 如今的京师可谓是暗流涌动,那些对潘厚仁虎视眈眈的人,未必就不会对潘家有所想法,万一有什么意外,潘府里上上下下的女人,还要靠着四疯来保护呢! 马车上,在潘厚仁默许之下,细川和子跟潘厚仁同乘。 “怎么样,离开京师有什么想法?这大明,跟你们日本的差距大不大?”说起来,这细川和子到了大明之后,潘厚仁还真是没有像此时这般单独带她出来转转,两人之间的交流,最深入一次的结果,就是细川和子在床上躺了一两个月。 此时车厢里没有外人,细川和子抬起头来,那张不输任何女人的精致面孔上却是没有半点表情。 “大明的河山确实壮观,宁人惊叹!相比之下,我们日本就像是.”细川和子毕竟是不善言辞,或者说,她还不习惯用大明官话来形容自己内心的想法,但即便是这样,她面上仍旧是没有半点表情,只是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好像是因为潘厚仁的话题,让她回忆起自己的家乡来。 任何一个人,在离乡背井,远离家乡之后,都会有种难以描述的情愫,这种情愫或许能够隐瞒在心中一阵子,但却无法隐藏一辈子。 潘厚仁看到细川和子的眼神,心中也不由得产生出同情心里来,只可惜这心思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随着细川和子那冰山一般的表情,又灰飞烟灭了。 “这次出来,我不给你安排具体的任务。唯一的要求,就是不管你看见什么,听见了什么,都必须保密,没有我的同意,一个字都不能说出去,包括你家人在内,有没有问题?” 无视这个女人的性别,或者才是跟这个女人相处的最好方式,而细川和子的反应也让潘厚仁感觉满意。 从京师到太平港,所需时间并不是太长,虽说这个时代的交通工具落后,但潘厚仁既然是一心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太平港,他就干脆不离开马车,吃喝拉撒都在车厢里完成,倒是节约了不少时间。 正所谓是有钱是的鬼推磨,在大笔大笔白花花的银子使出去之后,一路轮换着的车夫,还真是让潘厚仁在短短七天的功夫里,就从京师赶到了太平港。 这一次来太平港,并没有人提前通知赖三,所以直到潘厚仁到了之后,赖三才通过潘氏集团的情报机构,获知了这一消息。 “东家,没想到你会亲自到太平港来!” 看见赖三,潘厚仁也有些惊奇,这小子不是应该去了安南么,怎么还在太平港呢? “小的又回来了,安南那边确实没小的啥事,还不如留在安南,替东家照看着船厂!话说回来,东家来的正是时候,咱们这边的船厂又有一艘新船要下水,正好去看看!” “哦?” 听到新船,潘厚仁基本上就把其他事情给忽略了。虽说潘厚仁已经来到了这个时代已经好几年的功夫,但是亲眼看见新船下水,那绝对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 这是一条广船。 关于广船的来历,其实已经不可考。在潘厚仁的记忆当中,广船最早出现,大概是在唐宋之间,之所以称其为广船,取的就是其产地,顾名思义,广船,就是在两广沿海最早出现的一种船型。 广船跟郑和用的宝船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无论是体型还是抗风浪的能力,广船都远远不如宝船。然而对于现在的潘氏一号造船厂来说,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能够打造出一艘标准的广船,那就是了不起的胜利! 太平港造船厂用的都是干式造船,也就是说,船在整个完工之前,都是留在陆地上,在船台上建造。这种干式造船发便于施工,但对于船台的要求很高,而且要方便与下水,同时也不能用来制造真正的大型船只——船有多大,船台就得有多大。 “东家,现在船厂还没有掌握湿式造船技术,这种技术只有京师宝船厂才会.”赖三在一旁向潘厚仁解释,潘厚仁却像是半点都没有听进去,只是眼巴巴的看着已经开始缓缓挪动的广船。 “这是我们真正意义的第一艘船啊!” 这个念头此时充盈着潘厚仁的脑海,已然让他失去了对外界的任何反应,别说是赖三在一旁念叨,就算是现在来了个不穿衣服的美女,潘厚仁恐怕也会视而不见的。 “虽然它还不算高大,但却是我们迈出的第一步!只要坚持,我们一定可以走的更远!” 船台上的广船,离地高度已然有九尺,也就是后世一层楼的高度!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一种了不起的成果,故而潘厚仁心中虽有不满,但却无法抑制船厂里工匠们的欢呼! 随着滚轴的转动,沉重的船身移动的速度也就越来越快,眼看着船尾就要接触水面,而这个时候也正是新船下水最关键的时刻,犹如高空降落的飞机,在轮胎接触跑道的一瞬间,也就是最危险的时候! 几乎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两眼瞬一不瞬的盯着船尾,潘厚仁也不例外! “轰!” 广船那圆润的屁股,以一个小小的倾斜角度,跟荡漾着波涛的海面狠狠的撞击,激起的雪白浪花甚至直接洒到岸边,将潘厚仁等观看这一刻的人,都浇了个通透。 “爽!” 虽然有些凉意,但看着平安入水,正在逐渐全体滑入海中的新船,潘厚仁脸上露出抑制不住的振奋! 第500章 是的,我要 “太爽了!” 不等站在身边的其他人回过神来,潘厚仁又再次发出一声感慨,“赖三,船厂里每个人加发一个月工钱!这是奖励,也是鼓励!咱们要再接再厉,争取造出更大更好的船来!” 潘厚仁的话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船厂,新船成功下水的喜悦还在回荡,东家厚厚打赏的好事又从天而降,顿时,船厂里遍布欢声笑语。 作为船厂真正的东家,潘厚仁此时完全可以体会那些工匠们的心情,要说自傲和骄傲,他也不输这些工匠。 虽说他因为一时高兴,而决定给船厂里每个人都加发了一个月的工钱,但实际上这样一笔钱并不算多,甚至不如那些加价买船的人所付出的。 所以当那些工匠们排着队来感谢潘厚仁的时候,他看到这些勤劳的工匠,心中却是一种浓浓的愧疚。是的,古往今来,中华民族这个命运多牟的种族,实在是有太多的人被奴役、被压迫,只是上位者一点点的恩赐,就足以让这些生活在社会下层的人们,感恩戴德,五体投地。 假如说,潘厚仁是一个天生的上位者,那么或许他不会有这样的感觉,正是因为在“上辈子”,潘厚仁就是那种被奴役被压迫的阶层,所以他此时才能体会到眼前这些人的心情。 “赖三啊,你请几个老工匠来,我有个关于造大船的想法,说给大家听听。” “关于造船的?”赖三颇有些不敢相信的望着潘厚仁,虽说在他心中,潘厚仁真是非常,非常有能力的东家了,可他却不敢相信,自家这个年纪轻轻像是妖孽一般的东家,还懂造船。 可惜潘厚仁没有打算向赖三“传道授业解惑”,他只是打了个响指,随后帅气的将食指指向门外,“别啰嗦,快去!” “得令!”赖三转身小跑着去了。房间里留下潘厚仁,还有细川和子,这个平常时候不说话的女人。 “这个造船厂真大,你的?” 直到此时,细川和子才说出今日的第一句话。 潘厚仁点点头,这没啥好否认的。 “能帮我们细川家族造船么?” “有钱就有船,日本不缺银矿,白银我也是要收的!”潘厚仁的回答让细川和子非常的意外,在这个女人看来,潘厚仁其实不是个可以出卖自己良心的商人,至少她没有看见过潘厚仁出卖自己的良心。 所以潘厚仁回答的如此干净利落,实在是让细川和子感到惊讶! “船,仅仅是一种运载工具而已,只要你们家族给的银子足够,我完全没有意见!”潘厚仁脸上带着一种浓浓的“奸诈”味儿,细川和子也总算是品出来了,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个不会出卖自己良心的男人——他的良心,怕是早已经被狗吃了。 不等细川和子再说什么,潘氏一号造船厂里最重要的几个老工匠已经在赖三的带领下走进房间来,而这个时候,潘厚仁却也是毫不犹豫的指了指细川和子,那意思,就是要细川和子回避! 对此,细川和子并没有半点抵触,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在赖三的带领下,默默的离开了房间。 潘厚仁两眼一扫,进来的这个五个老工匠最大年纪的怕不已经快到七十岁了,满头的白发,皮肤更是因为日嗮雨淋而显得格外粗糙黝黑。 当这五个工匠一起拱手向潘厚仁敬礼致谢的时候,那一双双干枯的手,更是让潘厚仁心神一阵悸动——或许这就是真正的,劳动人民的手吧! “不用谢了,区区一个月的工钱而已,这是你们应得的。闲话莫提,咱们还是来说说船厂的现状吧。今日这个船台,怕是我们能够建造的最大的船台了吧?”潘厚仁不愿意将时间浪费在客气和寒暄之上,直奔主题道。 “船台其实不是问题.”在潘厚仁发问之后半晌,那年纪最大得老工匠才颤颤巍巍的道:“只要有钱有人有地,再大的船台咱们也能建,关键还是在入水的时候,如果角度太大,那么船身的龙骨可能会因为无法承受而折断,即便不折断,仅仅是受损,也会严重影响到船的使用.” 这老人家果然是经验丰富,一开口就说到了点子上,甚至就连潘厚仁也是想了片刻,才明白过来入水的角度跟船的大小以及龙骨承受力之间的关系。 轻轻一拍大腿,潘厚仁道:“可不是么,我说的就是这个问题。不知道几位老伯有没有想过解决造大船的法子?” 这个时候,另外一个老船匠开口了,“宝船厂可以将龙骨铺设起来之后,就直接在水里开工,只不过这种技术,我们始终掌握不了,人家不愿意教啊!” 这话跟赖三说的一样,湿式造船法,的确是建造大型水面舰只的不二法宝,就连后世,这种建造的方式也是各个造船大国最常用的总段造法之一。 但潘厚仁要说的却不是这种,他要说的,这是船坞式造船法。 “先挖一个坑,或者是修一个坝,将其中的水给抽了之后,在里面修建简易的船台,然后在船台上施工,等到船建好之后,再将水放进来,岂不是就解决问题了?” 很快,潘厚仁就把自己心中所想的法子讲述出来。 他毕竟不是真正的造船行家,只是知道这种造大船的方式,却不清楚这种方法在这个时代是否能够使用。 况且任何一种方法,必然是有好就有坏,有长处就有弊端,这种船坞式造船的弊端在哪里,潘厚仁没有研究,自然也就不可能知道。 不仅仅是他不知道,就算是房间里的这五个造了一辈子船的老船匠,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想清楚这种法子的隐患。 当然,至少他们清楚,潘厚仁说的这种方法,或许就是眼前潘氏一号造船厂解决造大船难题的唯一方式。老工匠们都有些兴奋,作为一名专业技术人才,能够学到先进的技术,总是容易让他们激动。 “东家,这个法子应该是可行的,不知道东家是从哪里学来的呢?”一个工匠问道。 “这个嘛,嘿,是西洋人造船的一种方式,你们去的地方少,所以不知道。可惜啊,我也就是知道点皮毛而已,所以还需要你们进行试验,尽快总结出这种方式的各种弊端来,争取早日建造出宝船那样大小的海船来!” “东家请放心!只要我们能够摸清楚这种造船法子的隐患,解决掉,那么建造宝船,就不是问题!”几个工匠齐声而道,虽说平均年龄都已经五十上下,但这会儿一起大吼,那声音倒是亮堂的很呢! “好!”潘厚仁也跟着站起身来,跟五个老工匠一一握手:“此法关系到咱们船厂的生死存亡,一定要注意保密!等你们成功之日,我一定重重有赏!” “赏就不用了!能够造宝船,那也是咱们这些老伙计们的心愿啊!” .. 几个老工匠出门的时候,两眼里都饱含着泪光,是啊,太平港也终于看到建造宝船的曙光了,虽说这点曙光好像还有些遥远,但总是希望啊。作为一个造了一辈子船的工匠来说,有什么能够比建造一艘宝船更值得荣耀的呢? “东家,您真行!” 赖三进来就冲着潘厚仁竖起了大拇指,看来他是从刚刚出去的那几个老工匠激动的神情当中感受到了什么。 而跟在赖三身后的细川和子却是低着头,连看都没有看潘厚仁一眼。 “行啥啊行,虽然我跟他们指了个方向,但最终能不能成,还是得看他们的能力,说起来,赖三啊,仅仅是一个造船厂,怕是不怎么够咱们用啊!” 潘厚仁的话让赖三挠了挠头皮。船厂,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一个轻松的话题,想想当初,赖三为了弄到这个船厂,可是差点连命都赔上了。最好的方式或许就是自己建造一个船厂,然而建造船厂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时间,除开大量的金钱投资之外,更重要的是人才! 没有足够的熟练工匠,即便有再多的钱,也无法建造出一间合格的船厂来。 而站在潘厚仁身边的细川和子在听到“船厂”两字之后,猛然的抬起头来,两眼灼灼的盯着潘厚仁。这两道眼光赖三或许没有感觉,但潘厚仁却感受到了。 他让赖三先出去,转而就对细川和子笑道:“你想说什么?” “合作,造船!” 细川和子的话很干脆,她径直在潘厚仁面前坐了下来,这种姿态也是她此时心情的一种表达——她要站在一个合作者的立场上,来跟潘厚仁谈话。 对于细川和子的这种身体语言,潘厚仁像是没有看见一般,脸上带着微笑,注视着眼前这个冷静如冰山一般的小妞。 “我们细川家族在京都就有属于自己的船厂,钱,地方,原料这些都不是问题.” “唯一的问题就是你们没有人才,或者说没有技术,是吧?”潘厚仁笑着问道。 “不能这么说,其实我们也能造日本前这些战船,并不输大明太多.”细川和子不经意的皱了皱眉头,连带着她那挺翘的鼻梁上,细嫩白皙的皮肤也跟着微微起了个皱纹,很好看。 “走,回去再说!” 潘厚仁见到此时的细川和子,突然之间心中有些动意,他不是个圣人,只是个男人,像细川和子这样的美女,放在身边不吃,实在是暴殄天物。 在太平港,赖三的家就是潘厚仁的人,至少赖三是这么认为的。而如今的赖三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落魄之人,他置下的宅院请潘厚仁住进去,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如果不是潘厚仁阻止的话,赖三甚至会将他宅院旁的院子给买下来,作为潘厚仁在太平港的别院。 带着细川和子进了房间,潘厚仁也没多说,直接就拖着细川和子上了床。 “你要?” 第501章 你是我的男人 “男人,你是我的男人,是我的天!” 细川和子的喘息更加厉害,短短的一句话,都被她分成了七八次才说囫囵了! 或许是刚刚的“惩罚”让细川和子终于变得聪明,也或者,是因为刚刚的“幸福”来的过于突然,总而言之,潘厚仁在听完了细川和子这断断续续的回答之后,才满意的点点头,挣扎着从床上下来。 也不知道赖三这小子费了多大的心思,安排了多少人手在潘厚仁的房间外面,当潘厚仁刚刚一在房间里走动,外间就传来一个懦懦的年轻女声:“老爷,需要洗漱么?奴婢们送热水来了。” “送热水来了?”一摸自己粘哒哒的皮肤,潘厚仁顿时回答道:“正好,送进来吧!” 房门被推开,一行年轻的女婢们低着头,迈着轻盈的步伐,端着一盆盆热水进来,她们井然有序的分头开工,有服侍潘厚仁的,也有服侍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细川和子的。 一开始细川和子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当她转过头来看到潘厚仁坦然的举动之后,也就变得配合起来。 不得不说赖三考虑的很周全,至少这些婢女在潘厚仁看来,实在是“食不下咽”。 “难道说在明朝的时候,这边人就已经这样了?”潘厚仁粗略的观察过这些婢女们的相貌之后,不由的得出了一个让他难以相信的结论来。 这一忙也就是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等到这些婢女们都收拾东西离开之后,潘厚仁跟细川和子已经穿戴的整整齐齐,而潘厚仁再看细川和子,这女人的脸色也就如常了。 说是如常,其实细微的分辨起来,少女跟少妇又岂会一模一样,那眉眼间的风情,却是冰山也无法阻挡。 “走路没问题的话,就跟我一起出门吧。”潘厚仁瞥了眼细川和子那堪堪一握的细腰,看似随意的开口。 正常情况下,这女人头一遭之后总会有些不便,但实际上昨天晚上床单并不没有见红。这一点不奇怪,细川和子自幼习武,就连脱了衣服之后,身上都能摸到一些伤痕,就更不用说那层薄薄的膜了。 今日潘厚仁要跟赖不包见面,这是赖三早就已经预约的一次见面,主题就是关于潘氏集团一号船厂的扩张问题。 潘厚仁的胃口很大,区区一个仅仅只能制造广船的船厂,是远远不能满足的。 “若是让工部和舟师知道那么多在籍的工匠失踪.”赖不包这个老奸巨猾又胆小如鼠的家伙使劲儿的揪着他颌下的老鼠须,那挤眉弄眼的神情,也不知道他是真的被自己扯疼了,还是因为眼前那一堆银子的光芒过于刺眼! 是的,一堆银子! 这是潘厚仁拿出来摆在赖不包面前的“诚意”,而这份重量难以估计的“诚意”或许才是赖不包如此纠结的真正原因。 没人会拒绝一座银山,那码放整齐的一根根银条,不就是一座活脱脱的银山么? 这些银子,并不是潘厚仁在太平港兑换出来的,而是一直跟着潘厚仁乘坐的马车而来,对于细川和子来说,这些银子应该很熟悉,只因为这些银条的产地并不是大明,而是日本。 日本提炼白银的技术至今无法跟大明相提并论,故而眼前的银山纵然是光芒耀眼,但仔细看去,总能发现其中杂驳的光芒。 “赖三,最近海面上的海盗好像很猖獗啊,更是有几波不知死活的海盗,上岸洗劫了太平港,对不对?” 潘厚仁面上带着习惯性的微笑,开口问道。 赖三的反应确实很快,稍微一愣立马就回道:“可不是么,最近这大半年来,倭寇没了踪影,但海盗却是日渐猖獗啊,三叔,你那个官船厂,不也是损失惨重么?不仅仅少了物质,更是死了不少工匠啊!连家属都没放过,这些杀千刀的海盗,不知道朝廷啥时候能够灭了他们呀!” “这个.没海盗来洗劫啊?” 赖不包不是不明白潘厚仁跟赖三两人演的双簧,但他还是没睁着眼睛说瞎话的胆子。 “赖三,那些海盗啥时候回来掳人放火啊?”潘厚仁见赖不包仍旧不上道,遂继续开口问赖三。 “东家,小的接到消息,三日之后,月黑风高,正是海盗们杀人放火的好时机呢!” “哦?赖大人,你可听清楚了?三日之后,啧啧,这些银子,赖大人还是好好的收拾收拾,以免三日之后被海盗给抢了,当然,赖大人要照看自家的银子,自然没心思去照看那些工匠,是不是?” “这.” 赖不包此时脸上的神情可谓是“挣扎”,他不想去看那耀眼的银山,然而闪动的光芒又让他无法控制双眼。好半晌之后,赖不包才咬牙狠狠的点头,道:“三天就三天!不过海盗不能放火烧了我船厂里的物资,还有那些船!” “放心,失火的地方就是宿舍和伙房而已,嗯,潘氏集团跟太平港船厂是合作伙伴,到时候船厂的损失就由我们潘氏集团承担了吧,赖三,赖大人来报损时,你可不能克扣人家哦!” 潘厚仁言下之意,等于是再给赖不包小发一笔,已经被猪油抹了心的赖不包,此时更加高兴,一扫刚才那挣扎时的不安,反而跃跃欲试,像是迫不及待的等着三日之后海盗的光临。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潘厚仁带着细川和子扬长而去,至于说赖不包要怎样才能将一座银山被搬回家,就不是潘厚仁要关心的问题了。 “你让人假扮海盗抢人,难道就不怕事后被人查出来么?” 马车厢里,细川和子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得不说,在经历了昨夜和今晨的事情之后,细川和子虽然外表上变化不大,但实际上整个人却已经“生动”起来,若是往日的细川和子,此时就绝对不会问潘厚仁这个问题。 这中间的细节变化,潘厚仁注意到了。 “假扮海盗抢人?哪有什么海盗,只不过是太平港船厂几处失火,损失了一些个老工匠而已,那赖不包又不是傻子,哪些工匠愿意离开船厂,他心中有数,赖三的心中同样有数,你真当赖三留在太平港每天都在女人肚皮上睡大觉么?” “你才喜欢在女人肚皮上睡大觉!”被潘厚仁一讥讽,那细川和子不知怎地情绪就激动起来,可她这么一回嘴,潘厚仁非但没有分辨,反而是两眼灼灼的盯着她高耸的前胸,那眼神里包含的温度,当真是让细川和子感觉整个身体都火热起来了。 并不是说有这种感觉,就证明细川和子是个怎样怎样的女人。细川和子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完全是因为昨夜还有今晨,潘厚仁这个在床上像是野兽般的男人,给她身体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难以磨灭。 其实今天已经是潘厚仁到达太平港之后的第十天了。 一手掀起车厢的窗帘子,潘厚仁两只眼睛贼兮兮的往窗户外瞅着。或许他心中并没有啥贼胆,可在细川和子看来,潘厚仁的那双眼睛他就是贼兮兮的。 “你在看啥?” “美女。”潘厚仁头也不回的答道。 “看到了么?” “木有,完全木有!” “没有你还看?” 当细川和子说完这句话后,潘厚仁才终于将头从窗户口缩了回来,转头望着女人,“我不看怎么知道有木有呢?你这个女人真奇怪!” “色狼!” 细川和子丝毫不怵潘厚仁的眼神,低骂道。 “男人不色狼,发育不正常,少爷我正处在发育阶段,你懂个啥!”潘厚仁的脸皮厚道足以将细川和子的斥骂当成赞美,况且自家女人骂,那能算是骂么?真要不去色她了,怕是她又会呼天抢地了吧。 “你说,这太平港的人口密度,是不是已经赶上京师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换过来说,有利益的地方就有人。太平港本身仅仅是个大明东南沿海不起眼的小海港,可是因为太平港船厂,以及依附太平港船厂而存在的那些民间船厂的存在,才让太平港变得如此繁华。 浓浓的海腥味弥散在空气当中,对于这样一个滨海城市来说,这是极正常的情况,甚至于跟那些以打鱼为生的渔港相比,这里的海腥味还淡了许多许多。 而生活在太平港的人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海腥味,但对于潘厚仁来说,虽然他已经来了十多天,仍旧会因为过于浓郁的海腥味而不爽利,连带着情绪也始终高昂不起来。 “人口密度?唔,人是比较多,不过这好像跟我们没有关系吧?”细川和子虽然也是个聪颖的女人,但毕竟跟不上潘厚仁那种跳跃性极强的思维。 “你说我要是好好的打造太平港,是否能够将太平港打造成另外一个京师?” “你疯了!” 表情凝滞了半晌,随后细川和子发出了低沉的惊呼,“你要打造一个京师?你真的疯了!” “我疯了么?打造一个京师又如何?我说的只是一个城市而已,又不是新建立一个帝国,我需要这个城市,一个小小的海港,或许可以改变世界!”此时潘厚仁的脑子里,想到的是后世中国南方那个最著名的渔村,因为这个城市的奇迹,才让潘厚仁想到,要将太平港变成大明的深圳。 “没错!天时地利人和,太平港都已经具备了,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扩大在太平港的投资,走,去找赖三!”对于潘厚仁来说,缺的就是时间,任何一件事情只要想到了,就必须要抓紧时间去做! 赖三咋一听潘厚仁大致说的规划,竟然是要将太平港建立成为一个容纳人口超过五十万的城市,不由得暗暗咋舌。虽说赖三在加入潘氏集团之后眼界已经放宽了不少,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城市人口超过五十万是神马一个概念呢? 可以这样说,在大明这个时代,容纳常住人口超过五十万的,除了现在的京师,也就只有将来的北京。 不仅仅是因为大明的首都,更重要的是朱棣坚持朱元璋制定的那种“迁徙富户”的做法,才能保证这两个城市的人口数量达到如此庞大的一个程度,其他国家,哪怕是在欧洲,也无法找到一个容纳超过五十万人口的城市。 所以赖三是极其难以想象,想象变成有着五十万人口的“超级城池”的太平港,是的,即便是赖三,在其心中,城市仍旧是一个闭合的城池,在冷兵器时代,只有宽而深的护城河,还有高大坚固的城墙,才能给生活在城池里面的人一份安全感。 第502章 烧厂 “我的天啊,这是要烧多少城墙砖,才能修成一座五十万人口的城市啊!” “短见!谁告诉你一座城市必须要有完整的城墙的!” 作为研究历史的专业人士,潘厚仁心中自然有适合这个时代的大城市的蓝图,正如他对赖三说的那样,并不是所有的超级城池,都需要一圈庞大的城墙,事实上最好的防御还是进攻,只要大明朝能够保持武力上的先进性,又何须用城墙来保护自己的子民呢? 至于说城市的规划,那是相当遥远的事情。 据潘厚仁所知的历史,在朱棣归天,朱高炽和朱瞻基父子执政的时期,大明国内总的来说还算是靖宁的,也就说,打造一个超级滨海城市,潘厚仁有着足够的时间来准备。 “我要你做的事情,可不是修建城墙,我来问你,对于普通人来说,吸引他在一个地方留下来,长期居住的最大的因素是啥?” “富饶!”这是赖三的答案。 “赚钱!”这是细川和子的答案!虽说潘厚仁不太想承认,但事实已经证明,赖三在智商方面跟细川和子还是有着巨大的差距,而这种差距好像是无法弥补的。 转头淡淡的看了眼细川和子,潘厚仁心中颇有些矛盾。 他一再强调人才的重要性,然而摆在他面前的事实是:他几乎无人可用。掌握的人才,而且是那种可以放心将事情交出去的人才,实在是太少,太少了。或许细川和子会是一个不错的人才,聪明,又有相对强悍的自我保护能力,培养一段时间就可以成为独当一面的人才。 可是她能够让自己放心么? 潘厚仁现在却是没有太大的信心,毕竟细川和子心中还是牢牢记住她的出生,她是细川家族的人,她的所有行为都要符合细川家族的利益。 “时间,只有一点点打磨这妞的性子,把她彻底扭转过来!”对于潘厚仁来说,目前对于细川和子可以使用的,或许就只有一条:美男计!而执行这个计划的人好像也只有,只能是他潘厚仁自己了。 “和子说的没错,是赚钱,也就是工作岗位!只要在太平港能够赚到比他们在家乡赚到的成倍的钱,那么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口进驻到太平港,而人口数量一旦达到某种规模,就会量变引起质变,唔,现在说这些还有些为时过早,赖三,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收购太平港的码头!” 太平港既然地名当中都带着一个港字,由此可见,此处本身就是一个天然良港。 虽说在整个太平港沿海的地方,那些船厂所在地都有着自己的港口,但潘厚仁需要的可不是普通的港口码头,他需要的是太平港位置都最好的,真正的天然深水良港。 而符合潘厚仁要求的天然良港,在整个太平港沿海,其实并不是太多,总计不过四个口岸而已。 潘厚仁要求赖三不计手段,在适当的价格下,将这四个深水码头拿下,作为将来潘氏集团发展的基础。 事实上有这种眼光的,绝对不会只有潘厚仁一个,当地的一些豪强,早就已经将其中两个码头纳入了囊中,而最大最好的两个深水码头,则是属于官家的,也就是说,属于太平港船厂和郑和远征舰队的。 “有难度.不过小的有信心!”赖三脸上刚刚显出一丝为难,潘厚仁的眼神就扫了过来,以至于赖三赶紧的端正态度。 “有信心就好,若是搞不定再来向我汇报,好了,我也该去周边的卫所转转,太平港船厂被海盗偷袭的时候,我可不能在太平港!” 制造不在场的证据,虽说这件事情未必就会有人怀疑到他潘厚仁身上,但未雨绸缪始终是不错的,反正潘厚仁此番来南方,打的名头就是替那沐斌巡视卫所,看看《军中最强音》的举行情况,怎么地也要装模作样一番。 就在潘厚仁大张旗鼓的离开太平港两天之后,如同赖三预计那样,入夜之后当真是月黑风高,典型的一个杀人夜。 海风裹夹着寒意,席卷着太平港这个滨海城市。 此处毕竟不是深圳,更不是海南,到了下半年靠近过年的时节,还是有冬天的。 灯火稀疏的太平港里,行人稀少,虽说这些日子以来太平港并没有执行所谓的宵禁令,但夜猫子远远不如后世多,白天熙熙攘攘的街道,此时鬼影子都看不到几条。 不,鬼影子还是有的! 当子时的梆子声想过之后,在太平港船厂的围墙外,就真的出现了几条鬼影子。 细细看,这些鬼影都是黑衣黑裤黑面色黑头罩,由里到外的一身黑,跟夜色恰到好处的融为一体。 太平港船厂的围墙说高不高,说矮也不矮。正如这个世界上大多数的门锁一样,都是“防君子不防小人” 而这几个黑衣人分明就是小人了,那一人半高的围墙他们轻松越过,躲避在灯笼和气死风灯光芒的间隙里,黑衣人很容易的就找到太平港工匠们居住的集体宿舍,还有伙房。 几个简单的手势交流之后,两个黑衣人留在了宿舍,其他黑衣人则是去了伙房,最后一个像是领头模样的黑衣人,则是径直去了太平港船厂的大门方向。 这黑衣人胸前鼓鼓囊囊的,像是塞着什么东西,等到他从大门一个无人看守的地方翻墙而出,确定周围没有看守之后,才蹲在大门边上,开始从怀中掏出东西。 黑乎乎的,夜色当中也看不清楚,可是那几根差不多有婴儿手指粗细的线索却是能够看清楚。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静谧的船厂突然之间沸腾起来。 火光冲天而起,而“走水了!”、“走水了!”的呼喊声此起彼伏。 而此时,在太平港城门口,一支庞大的,至少在太平港城楼上那些守城的戍卒看来是庞大的骑兵队伍在,正在叫门。 “开门来,我们是夏布朝大将军的队伍,特来太平港探望潘爵爷!” 叫城的骑兵嗓门很大,足以让城楼上的将士听的清清楚楚。 “搞什么东西,大半夜哪里来的骑兵队伍,夏布朝大将军,难不成是平定安南的那位大将军,他怎么来太平港了?” 城楼上,负责今夜守夜任务的那偏将原本就喝的有些醉醺醺,此时听手下来报,顿时酒醒了一半。幸亏他还能镇定情绪,想到让士兵放下吊篮,要虎符。 行军必须虎符。 若是敌人,或者是未经皇命许可的队伍,那就决计无法提供虎符的。 而夏布朝是朱棣亲自任命的,讨伐安南的领军将领,他的手中自然有虎符。也幸亏是有虎符,夏布朝率领的这千人骑兵队才能经过审查,顺利的进城。 骑在战马上的夏布朝精神有些倦怠。 任谁这么马不停蹄的赶赴千里,都会有些倦态,也就是这大明朝最精锐的骑兵队伍,换一支寻常的军队来,怕是早已经溃散如同逃兵了。 “终于进城了!”马儿经过护城河,夏布朝心中一阵放松,在他看来,明天天亮的时候,应该就可以跟自己的好兄弟潘厚仁见面了,数日来的艰辛也总算是值得的。 就在夏布朝准备下令让士兵去找地方休息时,抬头却看见海岸方向,那冲天而起的火光。 “怎么会事?失火了?” 夏布朝松散的眼神刚刚一凝,精神汇聚之下,就听见顺风而来的呼喊声。 “海盗来了!” “走水了!” “杀人了!” 皱起眉头,夏布朝虽然浑身倦怠,但却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他是大明朝的将军,守卫大明百姓靖宁生活就是他身上扛着的职责! “全体都有,整装备战!随本将军,杀!” 缀着红缨的长枪直指火起之处,此时的夏布朝还不知道,他所指的方向,正是太平港船厂所在。 “杀!” 在夏布朝一声令下之后,千人骑兵队像是一只被惊动的猛兽,在浓浓的夜色当中,散发出刺骨的杀气! 这是一只真正上过无数次战场,砍下了无数敌人脑袋的百战精锐,每个骑兵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意,让那些陪同在骑兵身边的太平港卫所士兵一个个颤抖不已! 这些卫所士兵老弱病残,疏于训练,不要说战斗力,怕是全副武装都跑不了一里路,此时心神一慌,甚至有人脚下一软,哐啷跌倒在地。 他不倒也就罢了,这么一倒,以至于整个卫所的行军队伍完全混乱了,不断有些跌倒,被踩的人的惨叫,甚至有人在惊慌失措之下拔出了腰刀,大声吆喝着要杀敌! 高踞战马上的夏布朝,看着眼前这一幕闹剧,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不管这些废物了,我们直接杀过去!” 迟疑仅仅是片刻功夫,假若说前方真是因为海盗形成的战火,那么杀敌就是救人,夏布朝不容质疑的下达了作战命令,整个千人骑兵队再次加速,向着太平港船厂方向,杀了过去! 其实,现在平港船厂里起来的火光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夸张,里面大概也就是工匠宿舍跟伙房被点着了,只不过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建筑物大多都是由木材建造,一旦起火看上去就会非常的恐怖,假如说此时还有大风跟着一起折腾,那么倒是会造成重大的损失,甚至会连着一个城市都被烧掉。 正是因为这种特殊的原因,以至于夏布朝在看见太平港船厂的火光时,也都当真以为是海盗在烧杀抢掠。 上千名精锐骑兵一起跑动起来的声势是什么样的? 此时太平港的人就能清楚的看到,在大地之上,无数马匹撒开四蹄奔跑,激扬起来的尘土可谓是遮天蔽日。 对于太平港这个中国南方从未曾有过骑兵肆虐的城市来说,眼前的情景难得一见。 也就在这个时候,偷偷摸摸在太平港船厂里转悠了半宿的几个黑影,已经聚集在了大门口。 点火,撤离,随后就是猛烈的爆炸。 感情那个领头模样的黑衣人,刚刚竟然是在船厂门口埋设了大量的火药,而这些火药被引爆之后产生的巨大冲击力,竟然将太平港船厂那厚实的大门炸了一个稀巴烂。 震天响的爆炸声惊动了整座太平港城,可以说,这样的动静已经完全达到了当初潘厚仁所设计的标准,至少在这一点上来看赖三完成的不错。 第503章 好男儿 然而,从太平港船厂里脱身而出的黑影并没有第一时间脱离危险,虽说太平港船厂的那些守卫没有能力追上这些黑影,但他们的运气也不好,竟然跟径直而来的夏布朝骑兵迎面撞上了。 “围杀,不可放走一个!”夏布朝两眼一扫,就下了命令。而他身后的骑兵也在第一时间兜开了圈子,将这五条黑影,给圈在的骑兵队伍当中。 雪亮的刀锋,锐利的枪尖,灯笼火把光芒的映射之下,带给人彻骨的寒意,五条黑影几乎没有丝毫的反抗就束手就擒。 不是他们不想,而是没有反抗的胆量。任谁被上千名骑兵给包围之后,都不会再生出反抗之心,除非是那些传说当中的英雄,可传说当中的英雄就那么容易见到吗? “灭火,搜查周围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夏布朝的脸色很难看,他现在还不知道潘厚仁并没有在太平港里,甚至于他还在担心,这些穿着黑衣的人是否是冲着潘厚仁而来。 他有这份心,对于潘厚仁来说当然是件好事,可惜现在的潘厚仁正带着细川和子出现在一个远离太平港大概有七十多里路的卫所里,倾听着军中最强音的初赛。 “我这里有一首新歌,可以唱给你们听,歌名叫做《好男儿》,不过这首歌可不是我写给你们的,而是我写给别人的,你们可以听,但是不可以在比赛的时候唱。” 潘厚仁此时的兴致很高,因为跟这些军中男儿在一起,他们那热血之情激荡起他内心的男儿情怀。 《好男儿》这首歌潘厚仁已经酝酿很久了,但他一直没有找到个合适的机会推出来。 跟《精忠报国》不同,《好男儿》虽然也是一首让人热血沸腾的歌,风格却更加写实和贴近生活,相对来说潘厚仁觉得这首歌更适合用来成为某一只军队的军歌。 “好男儿闯就闯出个名堂.” “好男儿干就干出个模样.” “好男儿咱要对得起爹和娘.” “好男儿咱要为国成栋梁!” 就是这样一首歌,从潘厚仁的喉咙里唱出来,虽说以他这个年龄的嗓音还略微有些稚嫩,但其中蕴含的那股色风沙热血,却是让卫所里所有听到这首歌的士兵们,热泪盈眶。 整首歌的歌词,除开有男儿的梦想之外,同时也带着一股浓浓的思乡情绪,在军营里又有几个将士不思念他远在他乡的爹娘呢? 自古忠孝两难全,为国效忠,就难以为双亲尽孝,军人的这种悲哀,从古至今都盘旋在这些好男儿们的心上。 这是从军者永远难平的痛苦。即便是在科技发达,交通方便的后世,仍旧无法挽回这种缺失。 一曲唱罢,不仅仅是那些将士们情绪波动,就连,一直坐在潘厚仁身边,打扮为书童模样的细川和子,此时脸上也抑制不住地流露出思乡的情绪。 “再来一首!” “再唱一遍!” “我们还要听!” 类似的呼喊声响彻军营,潘厚仁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虽说这首歌的感染力让他满意,是他唱第四遍时喉咙已经有些沙哑,甚至于口腔里都已经能够尝到一丝丝铁锈的味道。 那是喉咙已经出血了吧。 潘厚仁在心中为自己的嗓子默哀,然而他又不能不顾士兵们的情绪。 所以他只能挥挥手,让大家伙儿暂时安静下来听他说。 “是最后一遍了,再唱下去,那我可能明天就得死在这里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这仅仅是潘厚仁一句玩笑话,但是大家也同样清楚,潘厚仁他确实已经到极限了。 “最后一遍,最后一遍!”终于有将领站起来大声的吆喝,他的话获得了在场将士们的认可,也就是说潘厚仁终于可以在完这一遍之后,结束今天他的个人表演专场。 “还能说话吗?”在回到房间的路上,细川和子小声地问潘厚仁。 “还可以吧。”潘厚仁的嗓音听上去就像是一条砂布在摩擦,若是不仔细听,甚至都已经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了。 “值得吗??”细川和子又问道。 “哪有什么值不值得,”潘厚仁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我首先是一个中华民族的后代,一个大名人,一个汉人,其次我才是一个商人!”潘厚仁的这句话说明了他的心思。 生意人必须要计较得失,而站在一个中华儿女的角度,有些事情就是他必须要做的。 纵观中华民族自明朝以后的悲惨历史,其实不过就是因为大多数中华儿女失去了一颗中华民族应该有的心,或者说,是他们失去了一个引导者。 所谓偶像的力量,那就是应该是黑暗当中的一颗指路明灯,潘厚仁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成为这样一盏灯,他只是希望在他的带动之下,中华民族能够出现这样一盏灯,或者是,一片灯。 “我真是很累了,看来今天晚上你可以好好的休息一晚上了。”潘厚仁的正经不过是一转眼的功夫,紧跟着从他嘴里冒出来的话又让细川和子的脸皮紧紧地绷了起来。 同样是黑沉沉的夜色,潘厚仁却不知道七十里之外的太平港已经成了一座彻底的不夜城。 谁也不知道,烧杀太平港船厂的那些海盗,除开被夏布朝大将军所抓获的那五个人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同伙。 夏布朝率领的骑兵队伍虽然威猛,但毕竟不是太平港本地的守军,他们能做的事情很有限,更不能越俎代庖。 所以夏布朝很快就命令自己的手下驻扎起来,剩下的事情交给让太平港本地的守军独立去完成。 而夏布朝在他的营帐里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太平港船厂的负责人,赖不包。 赖不包出现在夏布朝面前时,可谓是衣衫不整,满头大汗,仿佛刚刚从火场里钻出来一般,原本脸上一块块的黑灰,被他用手一抹,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黑的不匀净的包黑子。 “你就是赖不包?” 夏布朝问道。 赖不包点点头,小心的陪着笑,“正是下官,大将军一路辛苦,刚刚到我们太平港,就为我们捉住了这几个贼子,实在是功高至伟,让人佩服!” “我不是让你拍马屁来的,”夏布朝听那赖不包这么一说,脸色有些不好看,“你有没有清点过,船厂里究竟损失了什么?” “没,没什么大的损失。”夏布朝这么一问,那赖不包额头上的汗水,又再一次流淌了下来。 “真的没有损失?”夏布朝显然不相信那赖不包的话。既然海盗明摆着冲太平港船厂而来,怎么可能没有造成损失呢?难道说被火烧掉的那些也不是损失吗? 这也是夏布朝不了解实际情况,那些船厂被烧掉的东西,在赖不包看来还真不算是损失,因为早就有人答应赔偿这些损失了,只多不少。 而太平港船厂里真正堪称是损失的,应该是那些因为大火而消失的工匠,还有工匠们的家属。 实际上,在大火起来的那一刹那,早就已经隐藏在船厂里的赖三,就已经通过一条秘密的通道,将那些接到通知到的工匠悄悄的带出了船厂。 幸亏赖三这人做事向来谨慎,就连这些工匠们离开太平港船厂的道路,都是他精心挑选过的,所以才没有跟夏布朝所率领的骑兵队伍正面碰上,假如说双方碰上的话,那赖三还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也就可能成为潘氏集团的一个重大失误。 不管怎么说,工匠们是安安全全的到了潘氏集团一号船厂里驻扎下了,在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些工匠都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而潘氏集团为了保证让这些工匠和他们的家属们保密,也支付了一笔相当大的资金,只有这样,潘氏集团下属的船厂,才能快速的完成人才积累。 应该说夏布朝的出现是谁也没有想到的,这种突发的情况差一点就让潘厚仁的整个计划破产。 面对着夏布朝,赖不包也无法将真实的情况说出来。不仅仅是因为他压根就不清楚夏布朝跟潘厚仁之间的交情,更重要的是那赖不包的胆子很小,哪怕就算他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不会把自己给搭进去。 所以这个事情,想要说清楚,除开潘厚仁自己来以外,整个太平港此时就只有一个人可以解释。 赖三虽然是赖布包的侄儿,可他好像完全没有意义继承赖家那种胆怯的基因。 夏布朝的军队这才刚刚驻扎下来,赖三一听说前往太平港船厂办事的那五个人被抓之后,就连忙带着潘氏集团的拜帖,出现在营地的大门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潘氏集团的名声,赖三很快就被带进了军营,在夏布朝的大帐篷里跟自己的叔叔赖不包碰了面。 三头六眼,一时间,帐篷里陷入古怪的沉默当中。 黑夜总会过去,而光明迟早会撒满大地。 人家都说秋高气爽,可潘厚仁此时的心情却很不爽利。 虽说他从京师里出来的时候身边只带着细川和子一个,可他到了太平港之后,那赖三就安排了好些人手,随时等着潘厚仁使唤,也承担着传递消息的使命。 所以太平港里发生的这一次乌龙事件,很快就传到潘厚仁的耳朵里。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潘厚仁还在床上搂着细川和子呼呼大睡。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潘厚仁立马起床,放下手边所有的事情,带着细川和子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太平港。 虽说潘厚仁并不知道被抓的那五个人,赖三是去哪里找来的,但是不管怎么样,他都必须要把这五个人从夏布朝的手中给救出来,只因为他们是替潘氏集团做事,那么潘氏集团在他们发生危险的时候就不能够不理不睬。 “该死的,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夏布朝他不好好的待在交趾,跑来太平港干什么?”潘厚仁在马车上仍旧止不住地唠叨,连带着细川和子也看不到好脸色,不过幸亏这女人聪明,知道在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去撩拨着眼前的男人。 第504章 哥俩喜相逢,叔叔来添乱 七十里路不过是转眼既逝,潘厚仁两人天色未明的时候就出发,到达太平岗的时候还不到吃晚饭的点。 “东家,你可回来了,咱们赶紧去船厂吧!”对于潘厚仁动静最清楚的还是只有赖三,所以潘厚仁刚刚到城门口,就碰上了赖三。 假如说不是因为赖三在太平港的特殊地位,那么潘厚仁此时可能还需要一点麻烦的手续,才能进入已经彻底封锁起来的太平港城。 整个太平港的守军都还在进行着无限制的搜索海盗行为,这一点,从前门口那些如临大敌的守军身上就能感受得到。 “到底是怎么回事?”潘厚仁的脸色很不好看,赖三的赔笑都被他忽略了。 “是有一点小小的意外,不过现在已经解决了。”赖三仍旧是陪着笑,他将潘厚仁的车夫给撵开,自己坐上了马车当车把式赶车。 马车一路向着潘氏集团一号造船厂而去,既然赖三表现得如此镇定,潘厚仁这个当东家的也就必须表现得更加镇定才行,万千的疑惑,还是得等到地头之后,再细细的问赖三。 “原来是这样啊!” 在潘氏一号造船厂里,潘厚仁听那赖三细细地述完经过之后,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让他们五个进来见我。”潘厚仁对赖三说道。 昨天晚上的那五条黑影,其实并不是潘氏集团的人。他们都是赖三用重金网罗来的江湖好汉,虽说这样做有些冒险,但正所谓“人为财死”,只要赖三给的钱够多,那就不用担心这些江湖好汉会在最后关头暴露出潘氏集团。 况且,赖三找这几个人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们这次行动跟潘氏集团有关系。 潘厚仁也没有跟这五个人多说什么,毕竟他们只是江湖好汉而已。将来是否能够进入潘氏集团工作,还要看他们自己的表现,之所以要见他们,也仅仅是为了表达一下对他们的感谢,同时也是一种威胁,不让他们乱说话。 “工匠们都安排好了吗?”潘厚仁真正关心的还是那些有技术的工匠,只有这些人才是潘式集团造船厂的未来。 按照双方的协议,这一次,太平港船厂偷渡到潘式集团一号船厂里的工匠数量大概有七十人。可别小看这七十人,放在外面那些私人的造船厂里,有二十个熟练的工匠,那就已经是顶天了! “安顿好这些人,不能出半点差错,他们的家属,只要年满16岁都可以进入咱们潘氏集团工作,太平港将来就是我们潘氏集团一个重要的贸易基地和生产基地,绝对不能出半点岔子!” 既然潘厚仁已经决定要将太平港打造成为全世界一流的贸易港口城市,那么他就必须要早做打算。 当赖三离开之后,潘厚仁没有急着去见夏布朝,虽然他清楚的知道,夏布朝的营地距离他此时所在的位置不过就是骑马一炷香的路程。 他首先需要分析的是在经过这样一次事件之后,要怎么样才能将太平港这个城市牢牢的掌控在他的手中。 “50万人口的城市,是不是有些太难了?”就细川和子都不敢相信潘厚仁说出来的那个计划。在细川和子看来,这个世界上只有大明都城能发展到如此的规模, “其实也不难,你不也都想到了吗?只要咱们能够提供足够的工作岗位,让进入这座城市的人赚到钱,赚到大钱,那么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口进到这个城市里来。你为我在操心人口的问题吗?不是,我现在想的是要怎么样才能将太平港牢牢的掌控在我手中,或许我是应该给赖三弄一个政治上的出路。” 一个政治上的出路。 当这句话从潘厚仁的口中冒出来时,细川和子脸上顿时露出惊讶的神情,“你是想要让赖三成为太平岗的统治者吗?” “是有这个意思。”潘厚仁并不否认。 “可他只是一个地痞流氓。” “谁不是从地痞流氓起来的呢?我朝的开国皇帝,在成为皇帝之前不也是地皮流氓吗?”潘厚仁的声音压得很低,毕竟涉及到了开国皇帝,一不留神让别人听了去,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细川和子是个日本人,所以对于潘厚仁的这句话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反而是陷入一种沉思当中。 “英雄不问出处”这句俗语,在每一个时代都有一定的准确性和实用性。想当初,赖三不就是太平港的带路人吗?然而现在他从头到脚,哪里还有半点当初落魄的模样? “还是去看看夏布朝,这小子不远千里而来,不见个面怕是说不过去。”潘厚仁最终还是决定要去跟夏布朝见面,虽说发生在太平港的这件事情解释起来有些困难,但毕竟不能因此而轻慢了两个人之间的兄弟情谊。 看见潘厚仁,夏布朝有些激动, 只不过如今的夏布朝不仅仅是身份发生了变化,更重要的是在经历了安南平乱之战后,夏布朝整个人也变得成熟起来。 “好兄弟!” “好哥哥!” 相互拥抱之后,夏布朝很敏感的把眼神望向不远处的细川和子。 虽说细川和子现在仍旧是个书童的打扮,但是这种外表上的伪装根本就瞒不过夏布朝那锐利的眼神,一瞬间的功夫夏布朝就已经判断出眼前的这个书童分明就是一个俏丽的女子。 “你身边当真是从来不缺美女呀!”夏布朝跟潘厚仁开了一个玩笑,紧跟着两人就把手言欢,寒暄起来。 要说的事情太多,真正开始说正事时已经是天色擦黑,该吃晚餐了。 “一边喝酒一边说。” 对于夏布朝的这个提议,潘厚仁并没有反对的意思,正好他肚子也饿了,就干脆大家一起吃。 两人的谈话一直延续到天亮,连续两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从夏布朝房间里出来的潘厚仁,也顶上了两个黑眼窝。 “都谈好了吗?”早早就起来恭候在房间外的细川孩子,一看见潘厚仁,就马上迎了上去。 “差不多吧,我们先回去睡觉,”潘厚仁摆摆手,打了一个哈欠,拉着细川和子的胳膊就往军营外走。返回赖家的路上倒是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等到潘厚仁睡醒,一个大白天又这么过去了。 “谁要见我?” 正在吃着也不知道是早餐还是晚餐的潘厚仁,在听赖府的家丁说门外有一中年人求见时,神情很是惊讶。 只因为他实在想不到,在太平港这个城市里他还有什么熟人? 假如说是潘氏集团的人,不应该找到这里来,而是应该直接去找赖三,假如说是夏布朝.可夏布朝他不是中年人啊! “他说他姓潘.” 来报讯的家丁又补充了一句。 “姓潘?” 潘厚仁摇摇头,他想不起来是谁?但既然人家都说姓潘,那还是得见见。 “大侄子,叔叔我可是想死你了!” 潘德明看上去有些憔悴,或许是因为赶路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别的因素,潘厚仁不知道,不管怎么说,潘德明的突然出现让潘厚仁感觉很惊讶。 “二叔,你怎么会来太平港呢?” 在潘德明的面前潘厚仁并没有隐藏自己的惊讶,他直接就把心里的话给问了出来,有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的那份难以割舍的感情,也有可能是因为还没有睡醒的缘故。 “我这不就是来看看你么?”潘德明的脸上并没有半点难堪,他甚至不用刻意去隐藏自己的情绪,由此可见,潘德明在伪装情绪这个方面其实早已经超越了潘厚仁。 “二叔你若是想见我,让他们传个口讯,我去昆明不就得了。”潘厚仁不得不向潘德明敬礼,这是礼节问题,缺失不得。 “徵徵的,她有没有来?”虽然潘厚仁心中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可他仍旧忍不住开口这样问。 听到这个问题,潘德明的脸色还是发生了一丝变化。 “徵徵没有来,眼瞅着就要到冬天了,你也知道她从来不曾离开过昆明,这外面的冬天冷,我怕她承受不起。”潘德明口中说的理由,潘厚仁不能,也无法否认,所以他只能点点头,“是啊,冬天都快要到了。那二叔你呢,最近可好?” 好,还是不好? 潘德明又是微微一愣神,半晌之后脸上露出一种不堪的笑容来,“二叔我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唉,厚仁啊,二叔这是来给你认错来了!” 果然,生意人跟政客完全不同。 一个政客,是绝对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政见,哪怕因为他的政见而导致千万人的丧生,他也不会放弃,否则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然而生意人却不同,当一条路走不通的时候,就必须要学会掉头,否则就会陷入破产的不利境地。 潘德明是个真正的商人,所以他来找潘厚仁认错来了。 虽说潘德明的这种举动让潘厚仁感觉到无比的惊讶,但话都已经说开了头,还只能是接着谈下去。 叔侄两个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边喝酒一边闲聊。 那潘德明的酒量完全不是潘厚仁的对手,一个人的酒量除开天生因素之外,多少也是体质强弱的表现,喝的越多,潘德明的情绪就好像越是激动。 “千错万错都是二叔我的错,来,干了这杯,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今后潘家的,就都是厚仁你的!” 看着醉眼朦胧的潘德明,潘厚仁举起杯子跟他轻轻碰了一下。 “潘家的就是我的?你会这么甘心?”潘厚仁有些不敢相信,即便人家都说“酒后吐真言”,但身为一个好酒之人,潘厚仁并不觉得这句话有多么准确。 “二叔你言重了,潘氏集团跟潘家并没有利益上的冲动,潘家也不是完全依赖潘氏集团,相反,在很多地方,我还要向二叔你学习呢,咱们这是双赢,双赢啊!” 潘德明的舌头好像真的喝大了,说起话来也是直打哆嗦,“厚仁啊,要不明年你来接徵徵,你们就在昆明完婚吧,我也好向老爷子和大哥交待啊!” 说起潘诞老爷子,还有潘厚仁的老子龙镶天,潘厚仁脸上的神情也变得有些黯淡。虽说死者已矣也,潘厚仁也不是当初的那个潘厚仁,但是包含在血脉当中的那一份亲情,尤其是轻易可以割舍的? “二叔,咱们再走一个,有什么事情,等醉过了再说!” 第505章 小美人受伤 “小婵娟被人砍伤了,这是怎么回事?” 正当潘厚仁在太平港跟潘德明把酒言欢的时候,远在京师的潘府,却因为一件事情而闹了起来。 刚刚有人从国色天香赶来,向秀娘报告,说是国色天香的大掌柜,小婵娟被人砍伤,血流不止! “师叔,师叔你快去看看!” 接到这个消息,秀娘第一个反应是准备亲自出马,然而她才刚有所动作,就被段灵玉给拦了下来,潘厚仁临走的时候有过交待,家里的女人不到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在外面抛头露面。 家中闹成这样四疯又岂会不知道? 当秀娘口称“师叔”的时候,四疯已然出现在潘家的大堂里。紧皱眉头的四疯并没有因为秀娘的话而有所行动,他反而是径直走向已经接到通知聚集在大堂门外的那些潘府家丁。 “名义上你们是潘府的家丁,但实际上你们可是潘府的亲兵,如今潘家的人有危险,就是该你们表现自己的时候了!” 平常的时候,四疯是很难得开口说这么多话,潘厚仁不在京师的这些日子,他大多数时候不是一个人默默的修炼,就是跟张兴老爷子一起切磋,总之这个堪称武痴的家伙,向来是不会说废话的。 然而此时,他竟然会说出这么长一段的废话,当真是让秀娘等人感觉惊讶。 耿钟,是在耿家猎户进入潘氏集团之后,表现最为突出的一个年轻人,正是因为他的突出表现,当潘厚仁带着他们进入京师,身份也从潘氏集团保卫队到潘爵爷亲兵再到潘府家丁转变之后,当之无愧的家丁第一人。 当然,管家仍旧是潘恒,耿钟这个第一人,指的仅仅是他管理着家丁护院而已。 “夫人!” 虽说耿钟接受了四疯不少武术上的指导,算是四疯没有名分的半个弟子,但在这种时候,他仍旧表现出对于潘府的忠诚,也就是说,哪怕是四疯也不可能命令他做出行动,除非是秀娘,如今整个潘府唯一能够发布命令的人开口。 “按照师叔说的去做,首先要将小婵娟给我完整无缺的带回来!” 秀娘的双眼里透露出浓浓的杀气! 别忘了,她并不是一朵温室里培养出来的鲜花,她是坟山上绽放的蔷薇,她的利刺足以让无数人胆寒! “得令!第一小队,出发!” 耿钟并没有太多的废话,几乎就在他口出命令的同时,潘府家丁第一小队就迈出整齐的步伐,跟在他的身后,向着已然敞开的大门而去。 从背影看,错非是那青色的家丁服侍提醒众人,这样一支二十人的小队,分明就是一支纵横沙场的精锐军队,哪里有半点家丁的影子? “师叔,你能不能告诉秀娘,为何你不愿意出去?” 遣散了大堂里的无关人等,只留下了漪梦和段灵玉,这个时候秀娘才开口问那稳坐在大堂中央的四疯。 “潘厚仁不让我离开你们十丈。”四疯脸上的表情很平淡。 其实他这个答案,秀娘心中早就已经猜到了。毕竟对于潘厚仁来说,潘府里的这些个女人才是他最关心的,外界的一切失去了,都可以再找回来,唯独只有人,一旦死亡,就连神仙也没有法子。 所以潘厚仁会强调,不让四疯离开秀娘等人十丈,所以潘厚仁临走之时反复告诫秀娘等人,尽量不要出门。 只因为潘厚仁知道,他在这个时代树立的敌人实在是太多了,任何一方面的敌人,都有可能趁着他不在京师的机会,对这些“弱女子”下手。 是的,在潘厚仁看来,她们都是弱女子。 另外一面,从潘府里出来的耿钟,带领着潘府家丁第一小队,几乎是全速向着国色天香所在的方向狂奔。 即便是在这种紧急情况下,耿钟也没有放弃身为一个合格猎人敏锐的感觉。 “有人在跟踪我们?” 跑动之中的耿钟好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观察周围的情况,可是在大山里锻炼出来,又在四疯的引导下被不断强化的五感,让他心中感受到了隐藏在暗中的敌意。 很显然,对方这是冲着潘家,冲着他们这些家丁而来的! 此时虽然已经入夜,但京师跟太平港可不能相提并论,在太阳下山之后,京师里可供大家消遣的事物实在是太多太多,所以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也不少。 假如说只有耿钟一个人,或许会有人采取一些隐蔽的手段来对付他,然而,当足足二十个穿着家丁衣服,却又以军队一般的队形和气势在大街上狂奔的队伍出现时,那么任何人都必须要想清楚,假如对这样一支队伍发动攻击,会不会造成轰动效应? 家丁当然是可以上街的,更是可以组队跑步,即便是碰上巡夜的五城兵马司,耿钟也可以自圆其说,但若有人想要选择攻击耿钟,那么就有可能彻底的暴露身份——真当五城兵马司的人马是吃稀饭的啊? “不管那么多了,尽快赶到国色天香才是正事!” 耿钟的脑子并不如他的武功一般好,然而他心中那份对潘家的忠诚促使他做出了这样一个正确的决定——无视一切,首先完成秀娘交待的任务! 毕竟刚刚来报信的人并没有详细的说出小婵娟的伤势到了何种严重的程度,是皮肉之伤还是已经危及性命? 小婵娟,这个曾经挨打也不敢反抗的小姑娘,如今已是国色天香的一面招牌。曾经有过不少自负的男人欺负打小婵娟的主意,但最终他们都不得不在“潘厚仁”这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前止步! 虽然潘厚仁从未曾公开承认,但就如同过去花夜的漪梦,暖阁的白玉兰一般,这样的女人,决计不是普通男人可以触碰的。 应该说,潘厚仁的名字在京师也不是可以当成降妖伏魔的咒语来使用,至少有超过两位数的人并不畏惧这个名字背后所代表的含义,可是能够达到这种层次的男人,又岂会因为一个女人而轻易的跟潘厚仁交恶,或者说是暴露出自己的獠牙? 在这一点,即便是最为贪色的太子殿下都表现的非常克制,他老人家甚至从未曾在艳名远播的小婵娟面前出现过。 那么究竟是谁砍伤了小婵娟呢? 其实很多时候,在博弈的双方都掌握着相仿程度的力量时,如何布局就成了关键。 没有矛盾的时候要制造矛盾,但又不能让自己暴露出来,这是很考验人的问题。 小婵娟的受伤,在表面上看来,好像是一场意外。 正如后世电视电影作品里那样,在这个冷兵器为王的时代,但凡有些家底、实力或者是势力的男人,出门的时候总喜欢稍微武装一下自己,就连那些出门赶考的读书人,不也喜欢在腰间系一把长剑? 当然,弓弩这种具备了远程攻击力的兵器是绝对的禁区。 像国色天香这种地方,除开二楼三楼这些需要贵宾会员才能进入的区域之外,都是对外开放的,废话,一个勾栏院子不开放,那还能叫勾栏院子? 而作为国色天香的掌柜,小婵娟大部分时间都是游走在整个国色天香里,不断的招呼客人,迎来送往给,同时也要解决一些突发的矛盾。 有女人的地方就离不开酒,因为酒可以壮色胆,更重要的是,还能乱性。同时,酒也是国色天香里一个重要的营收,谁都知道,在酒吧里喝啤酒,跟在超市里买啤酒,那价格是截然不同的。 而有酒的地方就会有酒鬼,喝醉了酒的男人,往往会把把自己当成天王老子,甚至是当成天王老子他老子。 这种因为喝多了而闹矛盾在勾栏院这种地方简直就是司空见惯,所以潘厚仁当初也给国色天香配备的足够的打手,一旦发生什么不可控制的情况,那么这些打手就能派上用场。 至于说小婵娟的身边,倒是没有安排那种贴身的保镖,毕竟她仅仅是勾栏院子的妈妈桑,不是别有用心的男人,好像不应该对于个弱女子下手吧? 然而潘厚仁却是忘了,这个世界上从来不缺少别有用心的人。 其实是谁砍伤小婵娟的并不重要,只因为那个人已经被国色天香的打手们给控制起来了。 当耿钟一行人赶到国色天香的时候,国色天香正处在一种莫名的混乱状态。 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血淋淋的事情有兴趣,他们是来国色天香找乐子的,而不是来触霉头的,所以还是有那么一部分客人在继续自己的活动,但也有一部分人,堵住了二楼的楼梯。 “让开让开!” 耿钟等人的服饰让国色天香站在门口的几个打手一下子就辨识出他们的身份来,这些训练有素的家伙根本不用等到耿钟开口,就已经自动自觉的将那些围观的人撵开,只因为他们好些个都认识耿钟——事实上,国色天香里的打手,领头的几乎都是从潘府家丁队伍里出来的。 听到吆喝声,有些人开始动作,也有人自持身份,回头看了眼来的不过是一群家丁,就继续保持着围观的姿态。 可耿钟不是那种好说话的人,虽说他没有大打出手,但仅凭着他们那种强壮的身体素质,靠过去那么一挤,还不是将那些不愿意离开的看客给挤开了。 “挤什么挤!” “哎哟,我的腰!” “你踩我脚上了!” 杂乱的声音变得喧嚣起来,可耿钟一行人毫不为所动,沉着脸继续着他们的动作,任凭周围那些人呵斥谩骂,耿钟等人形同一体的气势,愣是逼着那些自以为是的男人,没一个敢动手。 所谓气势,其实就是一种“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隐藏属性,寻常人是没有这种属性,他只能出现在本身有着不俗力量的人身上。 很显然,耿钟率领的这些潘府家丁,就有着这样子的力量,而在这种力量的协助之下,耿钟等人也终于顺利的登上了二楼。 国色天香在设计的时候,已经考虑到二楼楼梯平台跟走廊之间相连的地方可能会出现拥堵,所以相对来说已经足够宽敞,可现在看来,仍旧是不够。 一群斯文人打扮的家伙,正围成了一个半圆,在耿钟眼里看来,这种半包围的状况并不算是一种有效的进攻态势,只适合在普通人争斗当中使用。 而这些人所针对的,竟然是国色天香的打手。 第506章 旧情重弹 五六个穿着国色天香“制服”,其实就是潘厚仁借用的后世大酒店门童的那种衣服,看上去有些古怪,可是已经被国色天香的客人接受的服装。 这些打手大多脸上长着横肉,一看就不是那种好人,然而此时他们竟然被一群斯文人给逼住了,丝毫不敢有所动作。 而耿钟也看的分明,在几个打手的保护下,小婵娟穿着一身白色的长裙,右胸却是被鲜血所染红。而在两个打手的脚下,还踩着一个同样作斯文人打扮的年轻人,看模样,这厮就是伤了小婵娟的罪魁祸首。 “让开,我们要送掌柜的去疗伤!” 一个打手在冲着那些斯文人怒吼,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斯文人这边的吼叫:“放人!” “一个贱藉,妓户,伤了就伤了,活该!” “你们知道踩着谁么?他可是咱们的才子!” “可不是么,来年的状元郎,信不信回头就拆了你们这破店!” 听到这些斯文人的吼声,不仅仅是耿钟皱起了眉头,就连被打手保护,因为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的面孔上,同样出现了一丝担忧。 是的,跟秀娘不同,小婵娟是真正的在册的妓户,也就是这些读书人口中的贱藉,真要是将官司打到官府里去,最后吃亏的必然还是小婵娟。 这个道理不仅仅是小婵娟懂,耿钟懂,那些打手同样也懂。 事实上若是要说身份的高低贵贱,小婵娟这个掌柜的,甚至还不如她身边的那些打手。 但世界上的事情真能够用简单的身份一概而论么? 假如真是可以这样的话,那就不会有“宰相门前七品官”这样的说法了。身份,仅仅是个相对的东西,高低贵贱,主要还是看背景,或者说,看主子! 纵然那些打手被一群腰系长剑的读书人气势所逼,但是对于耿钟来说,却没有半点关系! 要论身份,好罢,潘家长住着大明当今的国师,而他耿钟更是国师亲手调教出来的,这个身份怎么算? 所以耿钟没有继续犹豫下去,他气沉丹田,发出一声怒吼:“都他娘的给俺滚开!” 若是光是声音大,那也没有用! 作为一个从小向大山伸手刨食的猎户传人,耿钟深知这个道理,所以在他大声虎吼的同时,他也出手了! 鹰爪一般的双手,紧紧的扣住了距离最近的一个书生,不等那书生反应过来,痛呼出声,耿钟双手一较劲,已然将那份量不轻的书生给生生从地上拎了起来,随后双肩一抖,竟然直接从二楼的楼梯之上扔了下去! 杀鸡给猴看! 耿钟的行径顿时引来一阵惊呼,就连那身上带伤的小婵娟,也情不自禁的捂住了她的樱桃小嘴! 从二楼楼梯直接扔下去,这已经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在进行一场谋杀! 耿钟,一个潘府的寻常家丁,竟然胆敢谋杀一个读书人,士子? 他这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背后有人在给他撑腰? 就在耿钟对那伙读书人下手的同时,京师驯鹿社里,也是沸沸扬扬! “又是那个国色天香?” “又是那个潘厚仁?” 照理说,这个时辰大家都应该歇息了才是,但在驯鹿社里住着的,大多数还是外地进京师求学的学子,他们当中又以十七八的年轻人居多。这年轻人嘛,精神自然是旺盛的,晚上睡不着,相互邀约着喝点小酒,聊聊天,畅谈一番人生理想抱负,那也是正常的紧。 当国色天香里有人欺负读书人的消息,不知被谁传入这驯鹿社之后,这些还没有睡下的学子们忍不住了。 潘厚仁也好,国色天香也罢,总之对于驯鹿社的那些学子们来说,那都是天敌,世仇。 好吧,谈不上世仇,他们还过完一世呢,只不过在这些学子心中,潘厚仁,那就是世仇! 上一次的事情虽然最终是被朱棣强压了下来,可年轻人嘛,总是有叛逆心理,压力越大,这反抗的心思也就越强烈。 没有机会倒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有个发泄的口子出现,驯鹿社这些热血沸腾的年轻人,又岂会放过。 “走,搞那国色天香去!” 或许将“搞”字后面的字都换成国色天香里某个姑娘的名字,才是群情激奋的学子们当中大多数人的心声,只不过这种龌蹉的话,大家都是读书人,自然要隐藏起来,总之既然搞了国色天香,那不就等于是在精神上搞了那些女人? 要知道,驯鹿社里并不是每个学子都是有钱人,跟后世扩招之后的大学差不多,一部分是有文才的,而一部分,是有钱财的。 且不提驯鹿社这边已然沸腾,回过头来再说国色天香周围。 往日里国色天香就是这条大街上最为瞩目的一个地方,如今里面闹腾起事来,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条大街,紧跟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开始向整个京师蔓延开去。 任何人都知道,在这场变故的后面,必然隐藏着一支黑手,就连潘厚仁家中的那几个女人,虽然她们没有能够前往现场,内心当中也都猜测到了这点。不管是秀娘还是漪梦,甚至在阴谋诡计方面最没有天赋的段灵玉,脸色都因此变得很难看。 潘厚仁在京师里的敌人当真是不少的,而且有些敌人的份量,着实不轻,就比如说张軏,他的兄长可是英国公啊。从上次《大明好歌声》活动现场,大家看到的那英国公的反应也能知道,两人之间的矛盾压根就没有解决,反而是因为时间的关系,变得越来越深刻。 “这一次又是谁在背后动手呢?” 秀娘皱起她的双眉,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会不会又是刘重那个阴魂不散的?”假如说漪梦知道驯鹿社此时的动静,她一定会对自己的判断多出几分信心来,只因为最有可能发动驯鹿社的人,就是那个刘重了。 当然,杨稷也有可能。 但现在谁也不敢保证漪梦的猜测是正确的。 只因为除开小婵娟受伤,派出耿钟去营救之后,潘府还没有收到最新的消息,信息量太少自然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来。 而对于身在遥远太平港的潘厚仁来说,那就更是一无所知了。 说起来这个时代并不是没有快捷的通讯方式,比如说使用信鸽,然而潘厚仁出门的时候压根就没有带上一笼鸽子,即便他带了鸽子那也只能是单向发送信息回去,处在不断移动的他,又如何能让京师里飞出来的信鸽找到呢? 同样的,在太平港的潘厚仁也很忙。 夏布朝和潘德明这两个不速之客打乱了潘厚仁的计划,不仅仅让潘厚仁没有时间去完成沐斌交待的任务,更重要的是,潘厚仁感觉自己很难以一颗平常心去面对潘德明,尤其是当潘德明说出明年年中去昆明完婚这件事情之后,潘厚仁突然感觉自己有些羞愧。 是的,羞愧。 从某种意义来说,潘徵徵才应该是潘厚仁的第一个老婆,只因为两人之间的亲事,那是由潘诞老爷子和潘厚仁的老爹定下来的,而那个时候,潘厚仁才仅仅一岁而已。 也就是说,潘厚仁跟潘徵徵之间,已经存在十多年的夫妻关系,站在这个角度来看,现在潘厚仁身边的任何女人,都无法比拟。 然而,因为潘德明前些日子态度的转变,让潘厚仁彻底将潘家抛开,将潘徵徵抛开,而跟秀娘等女举行了正式的婚礼,等到明年再跟潘徵徵正式举行婚礼,好像从道义来说,很有些过不去。 “厚仁啊,你说,聚宝盆的具体位置,究竟是在哪里?老爷子临终前的那句话,你应该没有忘记吧?” 即便此时房间里只有潘厚仁跟他在,可潘德明在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仍旧是将声音压的很低,好像是深怕隔墙有耳。 “记得,老爷子不说过.”潘厚仁正要重复潘诞临终前说的,关于聚宝盆的那句话,却突然被潘德明给拉住,“记得就行,千万不要说出来。” 潘德明的这种谨慎让潘厚仁感觉很不自在,虽说现在两人是在赖三的屋子里,可潘厚仁自信在他全神贯注的警戒时,应该没人可以靠近偷听而不被他发现的。 “二叔我想了很久,还是弄不明白,老爷子说的那个地方如此之大,该要如何去找一个小小的盆子?” “是啊,那可是整整一座山啊!”顺着潘德明的话头,潘厚仁也是摇头发出叹息,他脑海里回想起潘诞老爷子最后的说话:聚宝盆在紫金山上。这紫金山,难道说的就是京师城里的那座紫金山? 假如说真的是京师城里那座紫金山,想要找到聚宝盆怕真还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先不说紫金山的大小,光是想要进入紫金山,那就是一件无比困难的事情——紫金山,可是在御花园里,即便潘厚仁经常出入皇宫,可他能够进入御花园的次数却是少之又少,只因为御花园里可是有皇家女性活动,寻常人等,那是进不去的。 连进都进不去,就更不用说在紫金山上大肆寻找一个破盆子了! 听了潘厚仁的解说之后,对于紫金山并没有多大概念的潘德明也变得长吁短叹起来。 “这么说,岂不是一点法子都没有了么?” 潘德明突然之间如此关注聚宝盆,这让潘厚仁心中觉得很是奇怪,“二叔,难道最近家中生计很困难么?” “厚仁你何出此言.哦,其实也不是这个原因,只是觉得吧,祖上传下来的宝贝,任由其流落在外,心中总不是个滋味.”潘德明用言辞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情绪,却是不想让潘厚仁看透他真实的想法。 “也是.”潘厚仁点点头,这聚宝盆说起来简直就是一件神奇的物件,其功能假如说真的是那样,即便是到了后世科技昌明的年代,指定也是做不出来的。潘厚仁记得在后世曾经看过一本名家写的科幻小说,对于聚宝盆的解释,好像是来自另外一个文明的“金属复制增殖器”彻底的一个科幻产品。 假如说没有穿越这回事,潘厚仁心中也是不相信有聚宝盆这种东西存在,然而现在,他还真是不敢肯定这种超人类科技物品的真实性。 一时间两人也商量不出个结果来,不一阵子那夏布朝又来了。因为两人的关系,潘厚仁自然不准夏布朝再居留在简陋的军营里,而是让夏布朝跟他一起住进了赖三的府中。 这不,早上起来晨练之后,去军营转了一圈回来的夏布朝,又来找潘厚仁这个小兄弟来了。 第507章 抢先拿下金兰湾 “哥哥这么早就去营地回来了?” 夏布朝来了,潘德明打过招呼就走了,此二人之间并没有多大的交集,站在辈分的角度来说,潘德明也算是夏布朝的长辈,多个长辈在场,两个小辈说话,怕是没有那么自由。 “可不是么!嘿,昨天忘了给你说一件最重要的事情了。”夏布朝跟潘厚仁之间没那么多条条框框,自在的很,想到啥就说啥。 其实潘厚仁当初一力推荐夏布朝前往交趾平定叛乱,为的就是要将交趾这个地方牢牢的掌控在大明人手中。 换个别的将领去,一旦平定了叛乱,指不定就慌着返回京师,也根本不会听从潘厚仁的安排,将金兰湾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而夏布朝想要对潘厚仁说的,正是金兰湾的事情。 虽说潘氏集团在安南的修建工程已经开始了,但对于金兰湾的情况,还真是只有从夏布朝口中获知,方才是最准确的。 “我说兄弟啊,哥哥我当真是佩服你的紧,你说你是怎么知道,那金兰湾就是个宝贝?” “哦?” 看那夏布朝的表情,潘厚仁心中直笑。想当初,他跟夏布朝说金兰湾的时候,夏布朝完全没放在心上。虽说这小子也是个领军的人物,但毕竟受这个时代的局限,对于海战,港口什么的并不在行,潘厚仁相信,以夏布朝自己的认知,是绝对无法看出金兰湾的重要性。 而今天他突然表现出对金兰湾如此的看重,这其中,必然是有鬼啊! “朝哥啊,你就别装大尾巴狼了,说吧,是谁点醒了你,告诉你金兰湾很重要的?”对于夏布朝的秉性,或者说其性格,潘厚仁还是相当的熟悉,错非是有人点醒了夏布朝,这个一心只知道在马背上砍杀的家伙,又如何能够明白一个优良的港口,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 果然,潘厚仁这一问,那夏布朝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咳咳,难道就不能是哥哥我自己想到的?” “这怎可能,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潘厚仁毫不留情的打击着夏布朝,以至于夏布朝最终还是只能承认,是郑和舰队里的人,提醒了他。 说起来这也是缘分。 郑和舰队是一支庞大的舰队,其航程之遥远,在这个时代可谓是独一无二的。然而谁也不能保证航行当中每一艘海船都不会出问题,同时也是为了保证整个舰队的安全,如同行军打仗一般,远洋舰队在行动时,总会不断的派出前锋、后卫、侦骑等等小型船只。 在金兰湾跟夏布朝碰面的,就是远征舰队的两艘侦查用的快船。虽说这种快船远洋航行性能薄弱,但胜在机动性强,沿着海岸线前进并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要说大明朝第一个发现金兰湾重要性的人,那可不是潘厚仁。早在前几次远洋时,郑和与其手下就已经知道金兰湾的存在,甚至将金兰湾作为了航行远征当中一个极其重要的补给点,假如说在这一带遇上风暴什么的,那么金兰湾就是远征舰队最好的天然避风港。 所以夏布朝才会在巡视金兰湾的时候遇上远征舰队的人,从人家口中知道了两件事情。 一个是郑和很看重金兰湾,甚至不输潘厚仁。 另外一个,就是远征舰队正在返航,不日就要经过金兰湾北上,返回京师了。 “郑和大人要回来了么?” 虽说潘厚仁已经听说过这样的风声,然而毕竟没有确实的消息。如今从夏布朝口中说出来,那就应该是没错了。毕竟是远征舰队的侦查船,他们肯定不会说假话,况且以这个时代船只航行的速度来说,恐怕夏布朝到太平港的时候,郑和的远征舰队已经停泊在金兰湾了。 “不行,这个事情还得跟胡其三说一下,否则他的船队要是跟远征舰队撞上.”一想到这种可能性,潘厚仁的眉头就情不自禁的皱了起来。虽说胡其三这个人在潘厚仁心中并没有太大的份量,然而他手中掌握的船队,还有航线和跟日本方面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的贸易,都是潘氏集团高速发展所必不可少的。 日本虽然是岛国,但却产银,高品位的银矿和极低的开采成本让日本在这个时代成为了大明最重要的银矿产国。 说来也奇怪,中国这么一个诺大的地盘,复杂的地质结构,银矿的产量却是一直都上不去,以至于中国人很习惯用铜板。 “哥哥,你最近可是没有回去看望过嫂子?” 说起这个事情,夏布朝的脸色变得有些黯淡。他跟李婉儿成亲之后,还真是聚少离多,或许这就是军人的一种悲哀,毕竟在封建王朝,领军大将出征,那是绝对不能带家眷的。 “你嫂子如今在京师城里住的好好的,何须探望!好男儿保家卫国,是了,听说你又写了一首新歌?” 也不知道夏布朝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又或者是《好男儿》这首歌传播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就连潘厚仁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情,随后他又情不自禁的道:“哥哥若是喜欢,小弟遍教你唱罢!” 虽说夏布朝在军武方面还算是有天份,可惜人无完人,在唱歌上面,夏布朝实在是惨不忍睹,潘厚仁在教了他小半个时辰之后,给了四个字的评定——五音不全! 最终还是跟在夏布朝身边的一个小校尉很快学会了《好男儿》,并且唱的有模有样,是在不堪忍受夏布朝那种公鸭子桑的潘厚仁,赶紧以此为借口,将夏布朝给打发了。 “去,想法子通知胡其三!” 潘厚仁的脸色很阴沉,远洋舰队回来,不仅仅会对胡其三的活动造成重大影响,更重要的是,返回京师的远洋舰队在无事可做的情况下,就会开始打击海域里的那些海盗。 虽说现在大多数海盗都在干着“人贩子”的活计,但是对舰队的那些官兵来说,他们可不会管你是抢劫还是贩人,清剿海盗,那就是在给自己刷分,刷功劳。用强悍的远征舰队去对付那些渔船改装的海盗船,根本就是用大炮打蚊子,实在是不要太轻松啊。 通知胡其三仅仅是潘厚仁的一部分打算。 如今安南到暹罗的公路正在紧锣密鼓的施工当中,不仅仅是工地需要大量的便宜劳动力,还有那些砍伐下来的木料,也需要人力来整理和运输,假如说没有贩卖来的奴隶,那么潘氏集团的成本将会大大上升,无法形成足够的产品优势。 要如何才能维持如今“兴旺”的人口贸易?对于潘厚仁来说,这是摆在面前一个亟待解决的难题。 “是不是应该找郑大人好好的谈谈,可是我用什么跟他交易呢?”虽说郑和是个朝廷命官,又是个太监,为人正直。可潘厚仁还是坚信犹太人的那句话: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收买的可能,失败的原因仅仅是出价不够高。 所谓出价,其实也可以理解成为利益的交换。任何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欲望,能否满足对方的欲望,才是能否打动一个人心的基本条件。潘厚仁想要跟郑和谈,就必须要找到能够打动郑和的东西。 作为整个大明东南沿海的海盗王,过去胡其三的行踪是飘忽不定的。以胡其三手中掌握的庞大势力来说,不仅仅大明官方对其是恨之入骨,那些隐藏在地下大小势力又有几个不是对胡其三这块肥肉垂涎三尺? 为了自己的性命安全,胡其三当然是要隐藏自己的行踪,以免被人缀上。 所以赖三也只有打着潘厚仁的旗号,才能将胡其三给引出来,但那绝对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需要一些时间。 潘德明留在太平港已经四天了。 因为他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所以也住在赖三的府邸里,在加上一个夏布朝,说实话潘厚仁自己都觉得有些脸红,好像现在赖三这屋子已经换了主人似的。 不过在跟潘厚仁达成初步的“谅解”之后,潘德明还是决定要走了。如今的潘府可谓是人丁单薄,潘德明一走,家中就只剩下几个女人,还是那种拧不成一根绳子的情况。 所以潘德明不能继续待在太平港了,他还得回昆明去主持大局。 “厚仁啊,那咱们可就说好了,明年六月之前,你一定要回昆明,我和徵徵都在等着你呢!” 看着潘德明乘坐的马车远去,潘厚仁挥动着胳膊,心中却是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表面上,两人之间好像关系得到了改善,可潘厚仁心中却是清楚,他跟潘德明之间的关系,是永远回不到当初了。 过去,潘德明是他的二叔,两人之间有着浓浓的亲情;而如今,潘德明仅仅是潘氏集团的一个合作伙伴,顶多再加上潘厚仁众多“岳父”之一的帽子。 “你们之间的感情真奇怪!” 潘厚仁一直保持着沉默,终于引来了细川和子开口。 “你是这么看的?哼,我看你们家里的人之间也好不到哪里去吧?” “至少我们对长辈的尊重还是真诚的!” “第一,潘德明并不是我的亲人,第二,你们日本历史上儿子杀老子的事情,难道还少了不成?”潘厚仁阴沉着脸,对细川和子说道。 关于儿子杀老子的话题,在日本历史上确实是层出不穷,这一点,读过书的细川和子无法否认,所以她只能是闭嘴了。然而她闭嘴并不代表潘厚仁就会放过她,相反,当战火被细川和子自己引到自己身上之后,潘厚仁就决定要用她来泻火。 男人泻火的方式其实很简答,而且对于潘厚仁来说,不管对方是否配合,最终他都能得偿所望。 封建时代虽然落后,但在这个方面却是让潘厚仁极满意的,至少他在细川和子身上获得了发泄之后,不用承担半点心里压力和负担。 相反,他还可以搂着细川和子仍旧在发烫颤抖的娇躯,大言不惭的问女人:“满足了吧?” 细川和子眼角还有晶莹的泪珠。 别以为在这事儿上女人流泪就一定是受了委屈,想是乳猫儿一般的回应声,仔细一听,还不是在向潘厚仁撒娇。这种撒娇似的回应让潘厚仁大男子主义心思获得了极大的满足,伸手在细川和子挺翘的臀部上猛烈拍打了几下,“满意就好!你可要抓紧时间啊,在外面你可以吃独食,等回到京师,你就只有等着爷翻牌子了!” 翻牌子,那可是皇上才有的权利,当然,对于富豪之家的男主人来说,私底下弄个这样的花头,也不算是逾制,大家都是男人,都懂的。 第508章 足不出户定天下 女人果真是最好的压力舒缓剂,等到潘厚仁衣裳整齐的从房间里出来准备吃晚膳的时候,夏布朝又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你说的事情,我已经找人去办了,估摸着没有问题。” “哦?那真是辛苦大哥了!”潘厚仁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此时看上去跟送别潘德明时那种压抑的情绪有着天壤之别。而夏布朝承诺的事情,对于此时的潘厚仁来说,还真是个极好的消息。 “你有把握让远洋舰队在太平港停泊么?” 虽然潘厚仁表现的很高兴,然而夏布朝看上去却不像是那么轻松。毕竟他知道,潘厚仁跟郑和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很深厚,应该说双方只是相互看的顺眼,而且合作过一些事情,仅此而已。 可是诺大一个远洋舰队,国之利器,岂会因为两人那份单薄的情谊,以及潘厚仁所谓的“礼物”而在改变行程在太平港停留? “假若是让远洋舰队在金兰湾等我显然不现实,可是太平港么,”潘厚仁微微一笑,信心十足的道:“郑大人应该不会反对的,大哥你难道忘了,郑大人在出航之前,身上可是带着皇命的啊!” “皇命么?”夏布朝脸上露出苦笑,微微的摇头,即便潘厚仁这样说了,他仍旧是不看好这事儿。 郑和远洋舰队要回来的消息并不是个机密。 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但事实就是如此,即便是在后世,美军的航母编队不也是毫无隐秘可言,无论运动到何处,都会马上闹出个满世界风风雨雨么?大海虽然大,可能大的过人心? 因为这个消息,海面上的海盗数量顿时减少了一半以上。 可不是么,前些日子潘氏集团和台湾的纪纲大肆高价收购奴隶,已经让那些贩卖人口的海盗们赚了个盘满钵满,如今远征舰队就要回来了,还不抓紧时间找个地方快活去? 如今还敢在东南沿海一带活动的海盗,要不就是穷疯了铤而走险,要不就是抱着侥幸心理或者是自大到自以为是的家伙。 但不管怎么说,最近奴隶贸易已经开始出现枯萎的端倪,不仅仅是对潘氏集团的工程进度造成影响,同时受到影响的,还有鸡笼港的纪纲。 说起来纪纲也是个人才。 他到鸡笼港的时间并不算太长,但是凭借着大量的金钱以及灵活的笼络手腕,如今纪纲的势力早已经不局限于一个小小的鸡笼港,几乎大半个台湾岛都已经被纪纲的势力所渗透了。 也幸亏在这个时代,台湾岛的人口密度远远不及后世,否则纪纲的实际掌控范围甚至有可能遍及整个台湾岛。 没有人口就没有兵源,就没有足够的劳动力。 这是纪纲的劣势所在。作为朱棣时期最为有名的一个权臣、贪官,纪纲很有钱。可光是有钱没用啊,没有足够的人口,难不成用银子去砸敌人? 而奴隶贸易的兴起给了纪纲机会,让纪纲看到了前进的曙光。 纪纲是有心当皇帝的。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待在皇帝身边久了,总会有人喜欢做梦,做那个“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黄粱美梦。 在纪纲看来,以夷洲岛为基地,以买来的奴隶作炮火,他在有生之年是能够对大明朝进行反动倒算,不说将朱家赶尽杀绝,至少能够进入两广地区,跟朱家分而治之。 所以纪纲在购买奴隶这件事情上一直很上心。 然而潘氏集团突然介入而且高价抢购奴隶的事情让纪纲很不爽,非常的不爽!虽说他有钱吧,可他现在的赚钱能力却是不能跟整个潘氏集团相提并论的,所以他不敢明目张胆的跟潘氏集团比钱多。 而纪纲毕竟也是不凡的。 前段时间纪纲在自己掌握了一定数量的海上势力,跟胡其三有些分道扬镳,实际上是胡其三另择高枝之后,纪纲就开始着手指挥自己那些“海军”向夷洲南方海域活动。 夷洲南方海域,那就是南洋一带。 在这个群岛密布的海域,有着数不尽的绵延岛屿,很多大型的岛屿上,都已经存在一个又一个的人类城镇。 跟北方的日本、新罗一般,岛国人总是离不开大海,依附大海而生活。而他们的这种生活方式,却给了那些人口贩子们最大的机会。 虽说纪纲不是很看得起有色人种,尤其是南洋那边肤色接近棕褐色的那些热带人,可是在断掉了北方日本奴隶的路线之后,纪纲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反正也就是用来当苦力和炮灰,身体素质差也就差了吧。 接连两个月的活动,也给纪纲带去了好几百的南洋奴隶。也算是强差人意,纪纲略微一个核算,勉强比从其他海盗哪里高价收购奴隶来便宜,况且万事开头难,等做的顺手了,成本也就会越来越低。 于是乎,纪纲又因此开心起来。 他甚至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开始采购更多的武器装备。 冷兵器时代对战争武器的控制始终还是不如后世的。毕竟一个上规模的铁匠铺都能大量制造出兵器来,真正让纪纲感到头疼的,还是盔甲和弓弩。 盔甲,尤其是那种便于活动的锁子甲、链甲,其制造工艺那是相当的复杂,造价也很高昂,只有庞大的帝国才能承受成建制的军队穿盔带甲的高昂成本,即便是如今的大明朝廷,真正算的上全军穿盔甲的,也仅仅只有朱棣出征时待在身边的亲卫队而已。 也幸亏纪纲并没有打算给那些奴隶炮灰们准备什么盔甲,这些低贱的奴隶,一百个的身价也不如一副上好的盔甲。 可纪纲身边也不可能仅仅只有炮灰部队。事实上,在缺乏人手的情况之下,一部分“采买”来的日本奴隶,经过精挑细选和一定的选拨渠道之后,也成为了纪纲身边的“正规军”。 事实上,这些生长在苦寒和战乱不断国度出来的男人,一旦有了合适的条件,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甚至远胜中原人。 于是乎,在纪纲的麾下也就出现了一批“倭军”,他们的地位比奴隶军高,却又比汉人正规军稍低,装备不弱,战斗力却很强,唯一让纪纲头疼的就是,这些“倭军”从将领到士兵都过于疯狂,一旦出战基本上是个不死不休的局面,而且在战斗结束之后,倭军更喜欢干屠戮俘虏和平民的事情,甚至是连妇人和小孩他们都不放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些“倭军”其实就是一群毫无规矩的野兽,没有开化的生番。 如今在纪纲的麾下,就有五支合计五千人的倭军。 这是个庞大的数字,让纪纲既感到幸福,又感到苦恼的数字。而除开倭军之外,纪纲还有七千汉人组成的军队,加上数以万计的炮灰军队,这样一个庞大军队的费用,每一天都是个恐怖的数字。 就连纪纲,都已经感觉到沉重的压力,在夷洲岛上,除开派出去打劫掳掠的海盗那微薄的收益之外,就只能是依靠征税来缓解财政上的压力。 这个时候,夷洲岛人丁稀少的不利再一次让纪纲感觉束手束脚。 “郑和就要回来了,假若说他要是攻打台湾,难道让老子跑到玉山上躲起来?” 纪纲一双已经有些花白的眉头紧皱着,在自言自语。 他口中的玉山,正是台湾岛上最高的一座山峰,其接近四千米的海拔高度远胜比其出名的阿里山,更是整个中国东南最高的山峰。在后世地质研究得出的结论,这玉山应该是因为地质年代火山喷发之后形成。 实际上即便是在后世,知道玉山存在的人也不多。玉山并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峰,而是一个庞大的山脉,连绵不断的山脉形成了好几座海拔超过三千米的山峰,主峰的海拔甚至超过了峨眉山。 玉山山脉,其实是台湾岛这个缺乏战略纵深的海岛最大的一个屏障,别说是在如今这个冷兵器时代,即便是在二十世纪初期,玉山的存在也是那支军队最大的依仗之一。 假如说纪纲一心逃跑,拖着他的心腹队伍进入玉山,纵然是郑和将整支远征军都用上,怕也是很难奈何纪纲的。 但纪纲愿意逃进玉山么? 别忘了,这还是个生产力极其低下的时代,即便在大明沿海已经出现成规模的手工业作坊和资本市场萌芽,可是夷洲这个孤悬海外的岛屿,仍旧还处在相对落后的时代。如果纪纲不顾一切的逃进玉山,而将已经有了发展的鸡笼拱手送给大明远征军,可以想象这一辈子纪纲也休想再从玉山里出来,甚至于在那个冰天雪地里生存下去,都会变得异常艰难。 纪纲是个有赌性的人,从他当年闹事牵马自荐朱棣就能看出,他喜欢赌,而且喜欢赌自己的命运! “不行!不能退,不成功,则成仁!”纪纲脸色变得沉凝起来,“如今正是个机会,那狗皇帝去了北京,还带上太子,以那狗皇帝怕死的性格,还不把京师的兵给带走了一大半,虽说老子现在还没有贡献京师的实力,但东南沿海的那些卫所,那种战斗力.渣渣啊!” 纪纲的分析其实没有错的,朱棣带着朱高炽离开京师,确实是带走了大量的卫戍部队,而东南沿海那些卫所士兵的战斗,嘿,从太平港船厂失火的事情就能看出,这些所谓的“军户”的战斗力,还真是一群战斗力不足五的渣渣,别说是“倭军”,怕就是为了生存的那些奴隶军,都能横扫大明东南沿海的这些卫所! “干了!” 在仔细的分析过手中掌握的力量,以及跟大明东南沿海军队实力对比之后,纪纲有了一定的信心。 “要动手就要赶在那郑和回来之前,那远征军的战斗力可不是儿戏,可他们毕竟是水军,假如说我能够抢在远征舰队赶到之前将港口城市都占领下来,倒也不是没有机会。” 手指按捺着太阳穴,轻轻的揉动着。 在做出生死抉择之前,纪纲必须考虑的全面,更全面一些,尽量将所有的因素都考虑进去,这样才有更大的把握! 纪纲这是作好了死的准备呀,不成功,那就只有成仁! 第509章 郑和跟班王景弘 蔚蓝的大海上,一支庞大的舰队正在徐徐而行。 刚刚从金兰湾驶出,虽说金兰湾这个世界有数的天然良港很便于庞大的远洋船只进出,但庞大的宝船仍旧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才全部开出港口,至于说前哨的船只,更是昨天就开始启动,如今已经在外海洋面上待了一个黑夜又大半个白天。 “这个时候,不会有风暴了,相信我们可以安安稳稳的直奔京师,回家了!” 郑和穿着朝服,屹立于旗舰船头,海风吹拂,缎面猎猎作响。站在郑和身边说话的,正是随同郑和一起出海的太监王景弘。今年已经年近五十的王景弘,看上去有些黑瘦,长时间在海上漂泊,大多数人都会像王景弘这般,变得黑瘦。 黑,是因为海上紫外线强度远胜陆地,尤其是远征舰队的航线,大多数时候都在阳光猛烈的热带海域当中。至于说瘦,漂泊在大海之上,吃不好,睡不香,人变得消瘦那是理所当然的。 大海虽然壮美,但对于其中的人并不友好,任何恶劣的情况都有可能随便发生,在海上讨生活的人,往往难得善终,即便没有横死于大海,等到年迈之时仍旧会疾病缠身,辗转痛苦。 “直奔京师?” 王景弘的话引来郑和的一声叹息。 “大帅,怎么了?” 虽说郑和头衔里没有“大帅”这样的称呼,可是作为一个跟随郑和多年的属下,王景弘还是喜欢这样称呼郑和,实际上当远征舰队出航之后,郑和的的确确就是这支三万多人队伍的统帅,一声“大帅”他是当之无愧。 “我们暂时不能回京师,皇上他老人家去北京了!”郑和摇了摇头,转身,不再看那早已经熟悉到厌倦的海面,带着王景弘回到船舱当中。 虽说郑和并不是一个铺张浪费的人,但是为了衬托他的身份,他日常起居的船舱仍旧被布置的堪称是富丽堂皇。墙面乃是出产南海的花梨木,南面的墙壁分明就是一副顺风万里的宝船出海图,甚至船头郑和的身影都雕绘的栩栩如生,还有那光芒万道的朝阳,竟然是用金粉刷成,耀眼非常。 地面上铺的菠萝格,一种耐湿气耐盐碱腐蚀的木材,虽说这个时代的人还不清楚海上船只木材被腐蚀的真正原因,可这并不影响匠人们找到合适的材料来应对这种恶劣的环境。 每一样家什都是纯手工精工打造,而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那台庞大的西洋座钟。 也不知道郑和是去哪里淘换来的这个大家伙,表面竟然都是西洋座钟少见的鎏金工艺,跟墙壁上朝阳交相辉映,熠熠生彩。 “皇上去视察北京了,没有两三个月的功夫,回不来!”郑和坐下之后,也示意王景弘坐下。他们是多年的合作伙伴,交情可谓是深厚无比。 王景弘这个人骨子里是个典型皇权主义者,对朱棣的忠诚不容怀疑,更是坚定的“太子党”——拥护当今太子朱高炽的人。 或许正是因为王景弘这种政治态度,朱棣才能放心的将他安置在郑和身边,毕竟如此庞大的一支武装力量,随随便便交给一个人,换成哪个皇帝,都不会彻底放心。 因为大家都是太监,郑和跟王景弘之间的合作一向很顺利,也很默契。 但这并不意味着每件郑和知道的事情,王景弘都会知道。 就好比现在,假若郑和不说,怕是王景弘就一直不会知道朱棣已经去了北京的事情,毕竟一个皇帝的行踪,在任何时候都值得保密。 “那.大帅你的意思是.”虽说听到皇上不在京师这个消息,王景弘颇有些震惊,可不管皇上在哪里,难道舰队就不应该回去休整么?远洋了大半年的功夫了,所有人都在盼着回家的那一天呢! “景宏啊,你可别忘了,那夷洲岛.也是咱们的事啊!”郑和说这话的时候,两眼突然爆发出一阵光芒来。 纪纲,这个大明朝最大的通缉犯,如今就在夷洲岛鸡笼港作威作福,身为当今天子最重视信任的臣子,郑和觉得自己有理由也有责任,为皇帝除去这个心腹之患。 当然,进攻夷洲岛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对于那个鸡笼港,郑和可谓是两眼一抹黑。郑和是个正统的朝廷命官,他不是纪纲那种特务头子,往常也没有对夷洲岛那种孤悬海外的岛屿起过什么心思,所以除开知道纪纲在鸡笼港之外,郑和手中掌握的信息实在是有限的紧。 可这不代表他就不想去攻打鸡笼港。 事实上他很想,非常想尽快的攻打纪纲,最好能够将这家伙生擒活捉了,作为返回京师时对朱棣最好的献礼。 这是郑和的心病,也是郑和此时最强烈的一种欲望。 “没想到夏家的那个小子倒是不错,竟然知道金兰湾对于咱们的重要性,嘿,大帅,这金兰湾只要牢牢的掌握在咱们手中,将来再出海时,胆子就可以更大一些了!” 看出郑和并不是很想讨论刚刚的话题,精明的王景弘立刻将话题扯到夏布朝身上。 正如他所说,过去虽然他们也同样会经过金兰湾,但那时的金兰湾可不是大明人的地盘,即便以远征舰队这种压倒性的军事实力,仍需要对金兰湾的所有人表现出客客气气的姿态来。 而当金兰湾真真正正牢牢掌握在自己人手中时,停泊在港湾里,就如同是回了家一般,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说起这个事情,郑和脸上也露出了微笑。 在航行途中他并不知道交趾再度叛变。当初跟朱棣谈及大明南方诸地域时,郑和也曾担心交趾的混乱局面,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个穷山恶水之地果然是出刁民,叛乱了镇压,镇压了叛乱。 出乎意料的是,夏布朝年纪轻轻竟然能够率军剿平交趾,甚至还很有眼光的将金兰湾牢牢掌控下来,还真是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而此时郑和还不知道,夏布朝之所以会看重金兰湾,完全是另外一个人的原因。 宝船虽然庞大,可毕竟还是船,即便是后世的航母,在波涛汹涌的海上仍旧会起伏不定。 舰队加速航行,郑和那不算高大的身躯也开始随着船身的起伏而左右摇晃。这种摇晃,不论是郑和还是王景弘,都已经熟悉到骨子里。 “大帅,那我们的下一站,就是夷洲?” 舰队已经出航,明确目的地是第一要务,否则制定航线的人就无法及时的算出航线来,这将会大大增加在外海上的逗留时间,而对于这年代的船只来说,外海每多待一天,危险就会成倍的增加。 “不,我们直接去太平港!” “太平港?” 王景弘的眉头皱了起来。 对于太平港这个地方,王景弘是非常熟悉的。或者应该说,整个大明南方沿海的几个重要港口城市,王景弘都很熟悉。几年前,王景弘曾经受朱棣所命,在太平港及好几个港口城市修筑港口,征召水兵,打造战船。 在王景弘的印象中,太平港并不是个整修的好地方,除开太平港还算可以的修缮能力之外,王景弘实在不知道那样一个小小的港口有什么值得郑和看重的。然而郑和的命令他必须要执行,远征舰队是一支军队,而不是扯皮的内阁。 “是,这就传令去!大帅,还有啥需要嘱咐的?” 郑和略微沉吟之后,又道:“传令下去,沿途遇上的海盗,只要不是主动找上我们,一律无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太平港,不知为啥,我心中总有点不好的预感.”说到这里,郑和的双眉再次皱了起来。 “不好的预感.”王景弘在听到郑和这句话时,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长年航行在海上,人多少有些神神叨叨的吧。 而在郑和预定的目的地太平港里,潘厚仁正在送别好哥们夏布朝。 虽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可夏布朝领的命令可是暂镇交趾,率领一千骑兵来到太平港跟潘厚仁见面那已经是大大的违规,早点回去总能少很多麻烦。 有些时候命运就是这么奇怪,假如说夏布朝率领的这一千骑兵能够在太平港待到郑和远征军的到来,恐怕很多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好哥哥,此去千山万岁还请多保重啊!期待有朝一日,我们京师再会!”即便是向来大大咧咧的潘厚仁,在分别之际也是满腹的感怀。 都说军中男儿轻离别,但人心可不都是肉长的? “别说了!你回去记得探望你家嫂嫂!”夏布朝重重一挥马鞭,胯下枣红马受那甩鞭破空声刺激,打出个响鼻,四蹄腾空,飞驰而去,逐渐跑出潘厚仁的视线。 “回去吧。” 潘厚仁站在原地眺望良久,直到细川和子开口他才转身,上了赖三亲自赶的马车。 “东家,胡其三明天到。” “哦?” 听到这个消息,潘厚仁的眼神微微一亮。 说起来这倒是个好消息。在潘厚仁设定的计划当中,胡其三此番来太平港将是极其重要的一个环节,到时候能否成功的说动郑和,让胡其三来个华丽转身,就看这一局了。 “明天?确定?” “东家,没问题了,那家伙是胡其三相当信任的属下,他说是明天,那就肯定是明天!”赖三脸上颇有些得意之色,毕竟能够帮潘厚仁办好这件事情,也是他赖三的功劳。 “看来你又准备玩一次空手套白狼吧?到现在你在京都做的那些事情,我算是想明白了,哼哼,不就是孙子兵法里的空手套白狼么?”身份的转变当真是会影响到一个人性格,潘厚仁面前的细川和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往常如同冰山一般的细川和子,如今好像都是被潘厚仁给融化了一般,在几番“恩爱”之后,话也变得多起来,只是言辞是一如既往的尖利。 潘厚仁缓缓的摇头,眼神一点点的瞥到细川和子那日渐妖娆厄身子上,“孙子兵法里有空手套白狼这一计?是我学的版本残缺,还是你用的日文增译本?你确定你明白你刚刚说那些汉语的意思,要不要用你的母语重新翻译一下?” “你.” 细川和子鼓起了透红的腮帮子。 没错,她是从小就接受着细川家族精英式教育,可这并不代表她所获取的知识都是百分之百正确的,至少在潘厚仁面前,她没有分辨到底的勇气。 “空手套白狼?能说出这样一个俗语证明你对汉语的学习已经达到了考级的标准,可知道这么一个词和会正确使用词意不同,我怎么空手了?谁又是白狼?” 第510章 胡“汉”三 潘厚仁的话像是连珠炮,轰的细川和子哑口无言,轰的细川和子低下了头颅。 她不能回答,也无法回答。 所以她只好保持沉默了。 对于胡其三来说,潘厚仁的召唤来的并不突然。 “他一定是知道了,他怎么可能就知道呢?我这不是还没有对他说过么,他怎么就可能知道呢?难道说除了我之外,他还有另外的渠道,不,这不可能!” 明天船就要靠港了,深夜航行的船上,胡其三仍旧是夜不能寐。胡其三不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虽说他真是有相当紧急的情况需要通知潘厚仁,但潘厚仁此时突然让他来太平港,甚至不担心走漏了风声,又岂会让胡其三心中没有疑惑? “明天,明天就可以跟他见面了,一切事情等到明天就能见到分晓了。”倾听着海浪拍打船壁的响动,感受着船身一阵阵的晃动,对于胡其三来说,这放佛儿时躺在母亲的摇篮当中。 “我有躺过摇篮么?” 胡其三对自己这种突如其来的感触表示不屑,从他有记忆开始,印象当中就好像只有一个严厉到残忍的父亲,他学会游泳是被人直接丢进大海,不是在海边,而是在高速行驶的海船上。 十三岁开始跟船抢劫,杀人,胡其三自认这辈子活的像是男人,既然是男人,有怎么会躺在摇篮里的时候? 男人难道一生下来就是男人么?男人难道就没有经历过男孩子的阶段?可惜这一切,在胡其三的脑子里都没有半点记忆,他的父亲唯一教会他的事情,就是像野兽那样敏感和残忍,那样实力为尊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当朝阳生起的时候,胡其三的座船早已经趁黑靠入港口。 在太平港这个条件不算太好的码头,停泊着诸多的船只。想要在这密密麻麻的船只当中找到胡其三那不起眼的座船并不容易,幸亏有胡其三的手下带路,潘厚仁才循着那弯弯曲曲,腥味冲天的码头小道,终于登上了胡其三的座船。 “东家,怎么不让小的上门拜访呢?” 早已经恭候在船舱里的胡其三一见潘厚仁出现,就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同时他眼神也扫过跟在潘厚仁之后出现的细川和子。 赖三今天没有来,潘厚仁另外有任务给他,而且这个任务的难度,可是比当初拿下潘氏一号船厂难多了。 “不妨事!”潘厚仁摆摆手,脸上带笑坐到胡其三安排的座位上,顺带着也打量了一番这船。 应该说胡其三这人还是知道啥叫低调,至少在进入船舱之前,潘厚仁不觉得胡其三这船有啥碍眼的地方,普普通通一艘船而已。 此时进入船舱,才知道胡其三绝对不是随便选了一艘船就出海,至少那船舱里层裸露在外的白铁皮,恐怕大明火枪军里最犀利的火器在一定距离上也休想击穿。 至于说还有更多的东西,潘厚仁并不是内行,看不透那些奇奇怪怪的物件的用处。然而潘厚仁却能看出,此时船舱内外遍布的那些黑黝黝的壮汉,却绝对是胡其三手下最强力的战斗力。 由此可见,对于这次见面,胡其三也是下了极大决心的。 “别紧张,我找你来,只是想让你帮我办一件事.”潘厚仁抢先开口,安定一下胡其三的情绪。虽说表面上胡其三没有半点紧张,但潘厚仁的感受何等的敏锐,假若说此番两人是在地面潘厚仁未必能够觉察,然而冲脚底甲板,胡其三那个方向传来的微微震颤,却是暴露了胡其三的心情。 “东家,小的不是紧张,小的这里也有个重大的消息,要通报给东家听。”胡其三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眼神也有股子的无力感,好像他的一切在潘厚仁面前半点隐瞒。 “东家,这次小的带来的人是有些多,不瞒东家,小的来的不止这样一艘船,海上还有一支船队,半个家当,小的都带来太平港了。” 听胡其三这么说,潘厚仁整个人都愣住了。 意外,惊讶,还有各种各样的情绪瞬间充斥潘厚仁的脑海。 “他怎么会带这么多人来,难道说自己想要对付纪纲已经走漏了风声?”潘厚仁心中微微一默,随即又否定了这种可能,毕竟知道这个事情人很少,也绝对不会有可能将风声传出去。 假如说胡其三不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他干嘛带上了一半的人手,难不成是来.思来想去,一时间潘厚仁也想不通其中的道理。 “我想让你去帮我对付纪纲!” 想不通的事情就暂时不想,潘厚仁抛开脑子里的那些杂念,却是直接了当的将他的想法给说了出来。 “对付纪纲?东家,原来你真的知道了!” 潘厚仁却没有料到,当他开口之后,胡其三脸上流露出来的震惊比他还要强烈! “胡其三,你究竟想要说什么?”潘厚仁的眉头紧皱起来,一双鹰隼般的眼神就汇聚在那胡其三的脸上。 “难道东家不知道?”胡其三的呼吸因此而急促起来,他重重的喘息两口,见潘厚仁没有继续说话的样子,才有接着道:“小的是收到消息,那纪纲,准备从台湾进攻东南港口,太平港,太平港很有可能就是那厮第一个目标!” “什么?” 听到这个消息,潘厚仁一瞬间整个人都僵直了! 纪纲会反攻倒算?这,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难不成是纪纲在台湾岛上湿气太重,都脑子进水了不成? 满打满算,纪纲能给他自己网罗到多少人呢?在潘厚仁看来,能够有个几千人就了不起了,他又岂会知道,纪纲竟然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利用奴隶贸易给自己收拢上万的士兵。 更重要的是,纪纲把他收购来的那些日本奴隶竟然被其转变成了雇佣军一般的存在,而且拥有的战斗力还相当的不弱。 “东家,如今的纪纲可是不差啊!” 或许是潘厚仁脸上迷茫的表情让胡其三看出了端倪,他连忙将自己所知晓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正所谓出来混,迟早都要还。 想当初胡其三跟纪纲处在蜜月期的时候,相互之间也渗透了不少人。随着两人逐渐疏远,胡其三是彻底将自己麾下可能是细作的人都给清理了,但是纪纲那边,却没法像胡其三这般的干净。 毕竟胡其三这边是一个成熟的团体,无论是做啥都能得心应手,相对来说,纪纲那边正是势力急速扩充的时候,他需要大量的人手,就自然无法将胡其三安插在里面的细作都给清理干净。 原本胡其三也没有想过那些细作短期之内会给自己送来什么重要的消息,毕竟从常规角度考虑,没有个三年五载的时间,纪纲难成大器,而朝廷这边只要郑和舰队一回归,腾出手来,收拾不成气候的纪纲岂不是像是捏死一只蚂蚁那般的容易? 郑和率领的远征舰队要收拾纪纲的确很容易,但有个前提,那就是纪纲仍旧老老实实的待在台湾岛上,只要庞大的远征舰队将台湾岛包围个密不透风,那纪纲就只有亡命山林的唯一结局。 可谁会想到,纪纲竟然能够依靠着奴隶贸易急速扩张手中的实力,同时赶在郑和即将返航之际,做出如此重大的拼命一搏? 真是拼命一搏了! 对于纪纲来说,只要离开了台湾岛站上大陆的土地,那就完全没有退路了!海上,纪纲虽然已经初步建立了属于自己的势力,但是跟大明远洋舰队相比,那是提鞋都没有资格! 失去退路的纪纲就只能在大陆跟大明朝廷一决高下,可双方的实力对比,在胡其三看来,那就是一个成年壮汉和一个婴儿对决,结果毫无悬念。 “纪纲这老小子是疯了吧?”潘厚仁的眉头拧成一团,他开始动意,自己是不是应该马上派人去把夏布朝给追回来?虽说夏布朝率领的骑兵队伍只有区区一千人,但潘厚仁相信,凭借这一千骑兵的战斗力,就足以让纪纲在太平港码头寸步难行,不怕他不来,来了就只有授首这一条可走! 然而,潘厚仁又不敢保证胡其三的消息,就一定是正确的,万一消息有误,夏布朝耽搁了时间不紧要,私自率兵离开交趾,那才是要人老命的问题! “你的消息可准确?” “东家,这消息可是百分之百的准确啊!”胡其三连忙强调,“为了将这个消息送出来,小的手下都丢了好几条命呢!” 好几条命? 这话潘厚仁当做是没听见,想要邀功的人都这么说,真真假假谁说的清楚,反正胡其三的人马,又不是他潘厚仁的手下。 “也不知道郑和啥时候可以到,嘿,老胡你也不要太担心了,指不定纪纲会跟郑和在海上碰个正着,到时候就有他的好看!” 潘厚仁这样想也是有道理的。 毕竟这个时代可没有所谓的“快反部队”、“机动部队”,一支军队要出征,可不是一件间的事情,尤其是纪纲面对的,还有一个宽阔的台湾海峡,想想后世,那么强悍的一支军队,当时不也是被海峡给生生的挡住了么? 大海上,可是啥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 却说这边潘厚仁给自己找了一个安稳的理由,然而京师里,整个潘府却因为驯鹿社的异动,而陷入了风雨飘摇当中。 都说半吊子最要人命,驯鹿社里那群热血沸腾其实只学了个半吊子的学子,就属于这种要人命的类型。 就在小婵娟受伤之后,因为耿钟等人及时赶到,虽说跟那群士子对持起来,但最终还是耿钟的暴力为小婵娟打通了离开国色天香的道路,而这个时候,驯鹿社的学子已经动员起来,一个二个的相互串联,很快就纠结了一大帮子人,再次迈出驯鹿社那块高高的门楼,气势汹汹的向着国色天香而来。 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是真的跟刘重没有关系,还是这厮经过上次的事情已经学聪明了,总之在这些满面激昂的学子当中,没有刘重的影子,也找不到杨稷。 杨稷去哪儿了? 杨稷在他爹的书房里呢! 作为大明朝的内阁大臣,况且此时又是皇帝太子皆不在京师的关键时刻,试问那杨士奇岂会不时刻关注着京师里方方面面的动静? 第511章 杀就一个字 前面也说过,这文臣,总喜欢为皇上排忧解难,甚至于提皇上当家做主,越是学问高抱负高远的文臣,就越是有这种趋势。 杨士奇也不例外。 当朱棣带着朱高炽离开京师,明言国事由内阁联议之后,杨士奇就有种了快感,一种当上了皇帝的快感! 而当皇帝有快感,也就有着沉重的责任。 故而此时的杨士奇看上去,两眼布满血丝,面容憔悴,有种为国事“殚精竭虑”的辛酸模样。 “我是怎么说的?让你别跟刘重那群人裹在一起,好好念书,将来报效朝廷!是不是我说的话,你都当成耳边风了?” “爹啊,这次的事情真跟我没有关系!驯鹿社出事的时候,你不是让人从会所里把我给揪出来的么?”跪在地上的杨稷那是一脸的冤枉,有一件事情他确实没有说谎,杨家的家丁那真是从一号会馆里把他给揪出来的。 以杨稷的身份,假若是要进入潘基娱乐会的会馆,那也就必须是一号会馆,哪怕是二号会馆,他杨稷也丢不起那人! “哼!” 杨士奇显然并不满意自己儿子的回答,或许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杨稷给自己找的不在场的证据而已,谁说指挥一场行动就必须要人在当场的?小子那些花花肠子,凭杨士奇的人生经历,还能看不透? “你怎么还不懂呢?”杨士奇显然有些恨铁不成钢,“潘厚仁不管怎么说,如今都是皇上跟皇太孙看重之人,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没有完全的把握,就不要去招惹他!” “爹,孩儿真是没有啊!”杨稷真是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出来给老头子看看,当然前提是挖出来不死,而且也不能疼。 既然不能挖心,杨稷的话也就没法让杨士奇轻易的相信,虽说老头子没有继续唠叨下去,却是给杨稷下了禁足令。 回到自己房间里,杨稷仍旧是闷闷不乐! 他当真没有搀和这事? 那不可成,那不是杨稷的风格!虽说杨稷跟刘重两个在很多时候都尿不到一个壶里,但在面对潘厚仁的时候,他俩也算是有共同的语言。 从表面上看,杨稷至少还有几分人才,清白的小脸还能透出几分智商来,而那刘重则是彻底的小胖子,又黑又矮,即便是看他顺眼的姑娘也只会形容他是——好憨好可爱的小狗熊。 然而老话都说,这人不可貌相,当杨稷跟刘重两人因为潘厚仁而勾搭在一起的时候,出主意的人往往是那只好憨好可爱的小狗熊。 就如同这次事情一般,杨稷知道的并不多,刘重唯一需要杨稷配合的,就是无论如何一定要将他老子杨士奇拖在家中。 将杨士奇拖在家中有什么用?这一点杨稷暂时还没能想明白。要说杨稷本也不是那种容易对别人言听计从的人,只不过当刘重说出他手中掌握着足以制潘厚仁于死地的证据时,杨稷就不得不承认刘重在这次计划当中的主导地位。 当然,杨稷也不会就此认输。时间还长着呢,在杨稷心中,只要自己老子杨士奇不倒台,即便这次计划失败了,还有下次机会,到时候就轮不到那只小狗熊说话,而该他杨稷来当家做主。 所以杨稷还是老老实实的执行了刘重的计划,成功的利用身边一个书童,引来了杨士奇的重视,虽说被狠狠的教训了一顿,但也让杨士奇的注意力完全被吸引到他的身上,再没有多余的功夫去关注那驯鹿社的动静。 就在此时,国色天香二楼,因为耿钟“残暴”的手段,那些堵住小婵娟的士子们退却了。 猎人,骨子里最擅长的就是抓住机会。就如同在大山上捕猎,当面对一支大狗熊或者是猛虎之类的猛兽时,活命,反败为胜的机会或许就只有那么一次,抓的住就活,抓不住就死! 作为一名合格的猎人,耿钟捕捉机会的能力是无以伦比的!那些士子本能后退的一瞬间,耿钟已经上前一步,将小婵娟一把抓住,略微审视其受伤的程度之后,就甩到他坚实的后背之上,不顾女人的惊呼,大步流星的向着楼下而去! 而跟着耿钟来的那些家丁更是非常配合的抢到耿钟身后,将楼梯给堵了严严实实,看他们的样子,与此同时,还有家丁配合着去拿那动剑伤人的士子。 这个时候,那一圈士子们不干了! 小婵娟被人救人,这样就罢了,虽说是低贱的妓户,但总是个女人,而且又受了伤,可若是要当着他们的面,任由这些家丁下人拿了一同而来的士子,可就是大大失面子的事情,他们无法接受! “动手,不杀死就成!” 就在双方重新回到对持状态的时候,耿钟的声音突然从楼下传来! 对于那些家丁来说,耿钟的话就是命令!至于说那些年轻士子,对不起,咱不认识你,家伙无眼,真要是断了手脚,就是自己倒霉! 虽说这年代即便是读书人也不会手无缚鸡之力,但跟当成精兵培养的潘府家丁相比,这些士子还不够看,战斗可谓是刚刚开始就已经结束,无论是数量还是质量都不在一个段位的士子瞬间全部被放倒,而且还是谨守着耿钟的命令——只伤不死。 “带走!” 这个时候再没有人阻拦潘府家丁“行凶”,那罪魁祸首惨叫连连,却是被两个家丁抓住了手脚,活像是抬死猪那般给抬下楼去! “抓紧时间离开!” 不知为何,眼下耿钟等人虽然已经彻底的控制了场面,可他右眼皮还是始终跳个不停,好像有什么重大的危机正在等着他一般! 正是因为有这种不好的预感,耿钟才迫不及待的要带着小婵娟和那凶手离开。 早已经进入正常经营的国色天香即便小婵娟这个掌柜的不在也能自行运转,这点不用小婵娟和耿钟担心,在国色天香那些打手们的帮助之下,耿钟等人算是顺利的离开了。 然而他们并没能走的太远。 因为耿钟等人来的匆忙,加之小婵娟的伤势不算太重——耿钟这个经验丰富的猎人可不是干假的。在这种情况之下,耿钟为了抓紧时间,就没有去寻找马车耽搁。 背着小婵娟仍旧可以小跑着前进的耿钟,带领着家丁队伍还没能走出一条街,就被人给堵上了。 “来人止步!” 沉闷的声音,从眼前排成整齐队列的黑影身上发出。 这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支军队! 耿钟心中一沉,张口便道:“何人挡路?我等乃是潘府家丁,人命关天,还请速速让路!” 虽说耿钟也知道来者不善,但此时本就是深夜,而且这段路正好是僻静所在,周围光线不明,行人稀少,不,这会儿根本就看不到一个行人,很显然对方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所以即便亮明身份也不会改变眼下的局面,甚至会让局面边的更加糟糕,但耿钟却还是这样做了,之所以这样做,为的是将他身后整支小队的心神都凝聚起来——咱们都是潘府的家丁,亲兵,生是潘家人,死是潘家鬼! “放下人,走,不放人,死!” 很显然,对方并没有跟耿钟废话的意思,而耿钟的回应则更更为干脆。只见他转身,将背上簌簌发抖的小婵娟交到另外一个家丁手中,自己则是右手轻轻一拍腰间。 “唰!” 一声轻响伴着一道雪亮的光芒,等到光芒消散,耿钟的手里却是多了一条灵蛇——一柄软剑! “唰!” “唰!” “唰!” 耿钟的举动如同战阵上吹响的号角,随着他的举动,身后的潘府家丁们也纷纷拔出兵刃来! 是的,兵刃! 跟着耿钟从潘府里出来的这二十个家丁并非是空手而行,事实上他们身上都带着兵刃呢! 可刚刚为何没人看出来呢? 说起来这就是潘厚仁的功劳,是他亲自为耿钟这些从亲兵“转职”的家丁设计了隐藏式的武器——背刀。 皇城根前,天子脚下,若是潘府的家丁整天都带着兵刃,那叫话么? 可没有兵刃,那亲兵又该如何保护自家主人呢?为了两全其美,潘厚仁特意为这批特殊的家丁定做了这批连柄在内两尺三寸的直刀,如同电影《刀锋战士》里面主人翁那样的,平常时候都影藏在那加高领圈的家丁服里面呢! “来吧!” 耿钟作为亲兵当中的领头人物,装备自然也不凡,他手中那柄软件价格高昂,而且稀罕,即便不说削铁如泥,但至少削人的骨头不会豁口! 二十个家丁,带着一个伤员和一个俘虏,他们面对的,却是人数在他们一倍以上,来历不明的敌人。耿钟没有胆怯,二十个家丁同样没有胆怯! 一股萧杀的氛围在逐渐围拢,像是从地下突然钻出来的瘴气一般,轻易的把双方给包围了起来。 耿钟心里明白,对方绝对不是什么简单货色,而几乎就在众家丁们拔出兵刃的同时,那阴影当中的队伍领头之人却也是发出一声不带半点人味儿的冷笑。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 随着那领头之人的话语,耿钟只见那群人整齐划一的侧转身体,紧跟着一条细长的影子,就齐齐出现在那些人手中! “枪!” 等到耿钟判断出对方的兵刃时,一股冷气自他脚底直钻心窝,更有一股热血自丹田而起,直冲他脑门! 短兵对长枪,人少对人多! 可以说,假如双方的个人战斗力不相上下的话,那么耿钟所代表的潘府这边,几乎是输定了! 在这种狭路相争的情形之下,输可不仅仅是阵,而是命! 这一点,耿钟心里明白,他身后的家丁心中明白,就连被人搀扶,勉强站在一片,浑身簌簌发抖的小婵娟心中,亦然明白! “等一等,我跟他们走.” 剑拔弩张,针尖对麦芒,眼看着一场血战避无可避之际,那娇弱的,让人怜惜的小婵娟突然开口了。 她的声音听上去是那样软弱无力,可落在耿钟等人的耳朵里,却又像是一阵晴天霹雳! 能让小婵娟跟对方走么?能在这种情形之下,放弃小婵娟么? “不!绝不!” 耿钟的右手捏的更紧了,那鲨鱼皮包裹而成的细腻剑柄,传递给耿钟的,不是信心,而是决心,是一种信念! 一阵夜风吹来,耿钟的喉咙里发出吼声! 那不似人类的声音,反倒是像一只猛虎,一只笑傲山林,脚踏巅峰的丛林之王发出的怒吼——“杀!” 第512章 假如我是纪纲 面对潘厚仁表现出来的,几乎可以说是爆棚的信念,胡其三只剩下苦笑。 “东家,你猜假若我是纪纲,一旦上了岸,会怎么做?” “好,你说说,你会怎么做?”面对焦急的胡其三,潘厚仁倒是颇有些从善如流的味道,点头迎合。 “假如我是纪纲,手下有上万的炮灰奴隶兵,一旦登陆成功,第一件事就是冲击小的城镇.”胡其三咽了一口唾沫,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潘厚仁一边喝着胡其三的好茶,一边听着。其实胡其三说的方式,跟潘厚仁所掌握的历史知识,还有从后世那些影视作品里看见的都差不多。不外乎就是攻破一个小城镇之后,就烧房子,毁庄稼,让失去依仗的老百姓称为流民。 随后,成为流民的这些老百姓就会被惯性驱使,跟随着曾经是他们敌人的纪纲等人,冲击下一个城镇。 如同是滚雪球一般,流民的队伍会越来越壮大,当这样一支流民队伍壮大到一定规模的时候,以大明东南沿海这些疲弱的卫所,恐怕就在无可阻挡。 到那个时候,整个大明东南沿海会变成一片废墟,就算是朱棣再整军而来,怕也是无力回天了。 最终的结局,或许纪纲未必就能“翻天”,然而谁能保证,这天下就一定不会换主了,要知道大明的敌人,可不仅仅是纪纲一个啊! “好可怕!” 潘厚仁抬手抹了一把额头,冷津津的都是汗! 假如说不是胡其三提醒,潘厚仁肯定不会想到这么多,谁知道一个纪纲,凭借着手中的那潘厚仁瞧不上眼的实力,竟然也有可能做出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事实上胡其三也不是夸大其词,在中国长达几千年的封建时期,类似的事情就不止一次的出现过,大家最为熟悉的黄巾之乱,其实也就是类似的版本而已。 “如此说来,还真不能小觑了纪纲这厮!” “东家说的正是!”胡其三并不因为自己提醒了潘厚仁就流露出丝毫骄傲神情,只不过潘厚仁还是深深的望了胡其三一眼,“你这厮,手下也不比纪纲少吧?而且好像还有点脑子.” “小的不敢!” 胡其三回的极快,几乎是在潘厚仁刚要说道正题上是,胡其三就赶紧摆出恭顺的姿态来,“小的麾下人马总计不足两千,其余的都是家眷妇孺,更没有纪纲那泼天似的财力,做不到的!” “你说做不到就做不到?” 潘厚仁再次深深的看了眼胡其三,随后像是做了个重大决定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吐出去,“胡其三,既然你确定那纪纲在近期内就会进攻大陆,又带了不少人手,那本少爷就陪你冒一次险,去通知你的人,就这两天之内上岸,暂时留在潘氏一号船厂厂区里!” 刚刚胡其三都说了,他麾下总计能战之人有两千余,一半的人手那就是千多条汉子,若是任由这些人出现在太平港,怕是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可是让这些人进驻潘氏一号船厂,潘厚仁心中不是没有犹豫。 “和子啊,你说我这次是不是赌大了?” 胡其三并没有跟着潘厚仁离开,事实上是潘厚仁不让他这么做。上千的海盗突然进入太平港,没有胡其三这个首领管束,潘厚仁还真是不知道这些人会干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所以马车里还是只有潘厚仁跟细川和子两个,他声音压得低,加上这马车厢都是用厚厚的布料做的衬底,倒是不担心会被车夫将两人的对话给听了去。 “赌大了?” 细川和子有些不明白潘厚仁的意思。虽说这女人也真是聪明,但毕竟不是大明人,对胡其三也不是很了解。事实上细川和子对胡其三的情况不了解,是潘厚仁刻意为之,毕竟当初胡其三掳掠日本人的时候,可是没有手软的。 信息的缺乏和不对等,让细川和子根本不知道潘厚仁突头突脑说出来的这句话,包含着什么样的信息。 “你可知道刚刚我们见的人,乃是整个大明沿海最大的海盗势力首领,唔,现在或许只能说是其中之一了。” 细川和子听到潘厚仁的这句话,那双秀气的眉头顿时皱作一处,像是在拼命思考着什么,半晌之后她才开口道:“海盗首领?这个我好像知道,唔,我觉得我好像明白点了,你是担心他那么多人进驻船厂,然后你的船厂就易主了吧?” 潘厚仁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是有些担心,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引狼入室?哦,别这样看着我,引狼入室也不是三十六计之一,回头我该给你找个好老师,教教你什么是正宗的国学。” “你们汉人的国学,我们早就已经学会了,只不过因为我的性别.”说到这里,细川和子刚刚才稍微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像是提到了她内心里的痛处,“你能够收服这样一个势力首领,果然不愧是我的男人!” “看来你学的很快,都会拍马屁了!” “这不是拍马屁!我承认,我是日本人,是细川家族的人,但请别忘了,我也是个女人!我们日本女人,是愿意臣服在强大的男人脚下,心甘情愿的被您所驱使!” 或许过去细川和子对于潘厚仁所掌控的势力还没有足够直观的印象,毕竟仅仅是财力,不足以让一个人,或者说一个家族在乱世当中立足。然而今天,当细川和子听胡其三完整的陈述了其海盗团的实力之后,心中对潘厚仁的印象有了彻底的改观! 两千多战斗力的势力首领,竟然仅仅是潘厚仁的属下,而且还是那种不太有地位的手下! 要知道,在日本,即便是跟细川家族同等级的几个家族加在一起,能够出战的人员数量,也不过就是两三千,在日本都算是重量级的家族了,可再跟潘厚仁一比,那可真是什么都算不上了。 如此一来,细川和子就算是有了个直观的比较结果,过去因为潘厚仁年轻而起的轻视之心,终于在此时消散的无影无踪,虽说她现在未必就能说是对潘厚仁死心塌地,但至少不敢再有背叛的心思。 细川晴子态度的改变,尤其在谈话最后对潘厚仁用上敬语,倒是让潘厚仁感觉有些意外,只不过跟他现在考虑的问题相比,这个惊喜未免也太小了些。 “不管怎么样,先把胡其三的人安顿下来,这边我还得抓紧时间,着人去追夏大哥,看看能不能把他给追回来!”潘厚仁的眼神变得有些散乱,只是因为他一时间想的太多。 在潘厚仁看来,假如说夏布朝被他叫回来,那么对于这个刚刚平定了交趾叛乱,已经差不多算是交趾军事一把手的年轻将军,面对的将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遇,同时也是一个危机! 风险跟机遇总是并存的,风险越高,获得收益也就会越高。 如果夏布朝返回,而郑和的舰队没有及时的阻拦纪纲的队伍,太平港又的的确确成为纪纲军队的第一个登陆点,那么,夏布朝就必须要率领他那支千人骑兵队,还有太平港里卫所这些战斗力只有五的渣渣军户,跟至少上万炮灰的纪纲军队作战! 结果如何,潘厚仁现在毫无把握,即便是算上胡其三弄来的千把人,潘厚仁心中仍旧是没底! 也许单挑,胡其三带来的那些海盗可以将纪纲的兵马打个落花流水,可战阵是单挑么?再精锐的士兵,也很难面对上万不要命的炮灰的冲击,毕竟是冷兵器时代,毕竟夏布朝的骑兵也仅仅只有千人! 更重要的是,城市内部作战,并不是骑兵的强项! 假如说是在旷野之上,那么夏布朝率领的千人骑兵队利用马匹的冲击和速度,完全可以在万人步兵阵当中杀他几个来回,可是城市里就不同了,受到地形的限制,战马的优势那是完全发挥不出来,真要是下了马作战,那又何必牺牲大明朝宝贵的骑兵? 一时间,潘厚仁再次犹豫起来。 他在犹豫,马车却是没有停止前进。当马车在赖府门口停下时,潘厚仁才从沉思当中清醒过来。 “就这么着了!” “有决定了?” 细川和子神情颇有些担忧的望着潘厚仁问道。 “嗯,赖三的活儿暂时不用干了,找人通知夏大哥马上回来,这次要整,咱们就整个大的!真要是能够借此机会抓住纪纲,那可就是大功一件,夏大哥头上‘暂代’两个字肯定能给去了,指不定还能往上升.不行,夏大哥暂时还不能离开安南,他还得帮我照看着潘氏公司那边的业务呢.” 潘厚仁是一面嘟囔一面向赖三家里走,正好迎面碰见了匆匆忙忙的赖三。 “东家,您回来了?小的正准备去跟人谈判呢!” “谈判?” 潘厚仁皱了皱眉头,“跟谁谈判?” “东四码头的那伙人,小的约了他们老大,今日谈判。”赖三顺口就说道。 “老大,黑社会啊?” 像黑社会这种东西,在任何年代都存在,“贪、婪、穷、凶、恶”是中国社会的五大通病,而这五大通病存在,就会引发同类患者聚集起来,形成一个个团体、组织,最终发展成为社会的毒瘤。 而赖三口中的东四码头,也就是潘厚仁看上的,太平港没有被朝廷控制的两个深水码头之一。从赖三口中潘厚仁得知,东三码头的所有权,是太平港当地一个姓焦的大地主,那地主的儿子还在京师朝廷里当官,不好动手。 恐怕赖三也是想先从那东四码头下手,先做点成绩出来。至于东三码头,以赖三目前的层次,还是动不得的。 “谈什么判,不要谈了!”潘厚仁重重的一摆手,示意赖三不用再去跟什么黑社会谈判,而是跟着他进屋去。 在书房,好吧,赖三这厮的书房其实就是用来装面子货,他压根不看书,要书房有个球用?况且他这书房里,也基本上找不到书。 “基本的情况就是这样了!” 潘厚仁并没有隐瞒赖三什么,不仅仅因为赖三是值得他信赖的手下,更重要的是,在太平港,潘厚仁可以依靠的实在是不多,赖三的助力不可或缺。 而听完潘厚仁讲述之后,赖三整张脸都白了!赖三不是个小白脸,可他现在的脸色正是一片苍白! 跟上万,甚至数万敌人正面相抗? 第513章 遭遇战 这样的事情,自打赖三出生开始到现在,别说是经历,想他都没想过。之所以赖三的表现远远不如潘厚仁,除开心性方面的差别之外,更重要的是赖三比潘厚仁更清楚,太平港的防御力量! 照理说,太平港是福建最重要的一个沿海港口,而且又有相当数量的造船厂汇聚,朝廷不应该轻视,但实际上太平港的防御力量却是不尽人意。 大明的军事制度决定了卫军,也就是驻守各个地方的军事力量,随着时间的推移,难以吸收到新鲜的血液,加上管理疏松、训导无力,来自地方各种关系的腐蚀,卫所军人的战斗力也就进一步的下降,最终的职能就退化成城管、消防员和摆设。 若非如此,区区倭寇又岂能在大明沿海横行数十年的时间? 太平港船厂虽然很重要,然而朝廷对太平港的军事保护,同样采用的是卫所制度,在经历了这么多年基本上的和平之后,号称有五千兵力的五个卫所,据赖三所知,真正能够拿起兵刃的军人不超过两千之数,有胆子上战场的,满打满算也就是一千人。 “才一千人.” 听到赖三的回答,潘厚仁的心也是凉了半截。 “快,快快找人去把夏布朝给我追回来,还有他那一千骑兵,这可是咱们保卫太平港的最好依仗,速去!” 潘厚仁差点把这个事儿给忘了。其实他自己去追也不是不可以,但在这个节骨眼上,有种临阵逃脱的味道,退一万步说潘厚仁自己不愿意走,可谁敢保证夏布朝在听完整件事情之后,就一定会陪着潘厚仁返回太平港送死? 假如说夏布朝自私一些,他完全可以先将潘厚仁拦住,同时将他留在交趾的兵马唤来,以步骑混编上万人的精锐部队,必然可以轻松从纪纲手中夺回太平港,甚至于一鼓作气的干掉纪纲。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太平港还是不是原来的太平港——这跟夏布朝好像没啥关系,他又不是太平港的军事长官。 所以潘厚仁只能让赖三派人去追,而他则是要坐镇赖三府.不,在潘厚仁的计划里,赖三的家并不是一个很好的据点,且不说夏布朝的队伍啥时候才能回来,即便是从便于指挥的角度来说,潘氏一号船厂的重要性也要远远超过赖三的家。 所以当赖三出去在再度返回之后,潘厚仁就直截了当的告诉赖三,必须马上举家搬迁! “去船厂?” “是的,去船厂!全家人一起去,只收拾细软,时间越短越好!”潘厚仁的语速很急促,让赖三不敢迟疑,连忙下去安排。 赖三的家挺大,可家里人数量很少。 所以收拾起来需要的时间也不多,只是临出门时,赖三很有些缅怀的回首望了一阵子。 “别看来,即便是毁了,将来也可以重修,只要人还在!”潘厚仁轻轻拍了拍赖三的肩膀说道。 对于潘氏一号船厂,赖三并不陌生。前些日子为了船厂尽早正常运转,赖三没少在船厂里磨蹭时间,所以带着家人进入船厂之后,很快就找到地方把自己家人给安顿了下来。 而按照潘厚仁的说法,紧跟着还有一千多胡其三麾下的海盗要进入船厂,心中顿时紧缩不已。 要知道,当初跟赖三争夺这船厂的,可不就是胡其三的人么?当时谁又能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为了抢到这个船厂拼命流血的一对敌人,这就要为了保护这个船厂而同生共死? 有时候看看,人生的转变和境遇,也实在是太快了! “还是不能接受?” 在赖三身边的潘厚仁一看这厮的表情,就明白其心中所想,为了不影响双方的合作,潘厚仁觉得有必要先开解开解这厮。 在潘厚仁面前赖三也不习惯隐藏自己的情绪,他点点头,道:“是有点,东家,您说说,假如那些海盗进来了就不走呢?咱们这船厂里有的守卫,可干不过上千的海盗啊!” 为了集团安全,但凡是有潘氏集团存在的地方,潘厚仁都有配备相应的卫队。太平港也不例外。当初那赖三跟胡其三争夺船厂时,卫队就曾经协助,等到船厂正式落户到潘氏集团,卫队数量更是增加了不少,如今整个太平港里,潘氏集团的卫队数量已经有近三百人。 在和平时期,三百人的卫队其实有些过于庞大了,至少是有富余,就连赖三当初都曾经提醒过潘厚仁,说是没有必要留下这么多人在太平港,不如调到交趾、暹罗,那边局势混乱,集团的业务开展更需要保全力量。 当时还是潘厚仁否决了赖三的提议。在潘厚仁看来,多花一点钱没关系,只要在关键时刻能够发挥作用。这话换到后世军营里,那就是“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这句话的翻版。 如今赖三也不得不承认,东家就是东家。假如说当时潘厚仁听了他赖三的话,将卫队数量大幅度降低,那么现在该怎么办? 两人还在说着事儿,天色已经转暗,而在船厂正门方向,一群人影正在逐渐接近当中。 “来了!” 潘厚仁淡淡的说道,而在他身边的赖三则是面皮子猛然绷紧,“真的来了!” 率领着一千多手下出现在潘氏一号船厂门口的胡其三,受到了潘厚仁跟赖三的亲切接待。而胡其三一听到赖三的身份,顿时笑着上前,轻轻的锤了锤赖三的肩窝,“好!当初你可是把我给坑的不轻啊!” 胡其三的这种举动瞬间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正所谓“一笑泯恩仇”,潘厚仁很高兴看到这一幕,等到三人寒暄之后,赖三协助胡其三,将其手下安顿了下来。 入夜,船厂里仍旧是一片喧闹。 说起来也就是船厂这种占地广阔的地方,加上前些日子为了安置从太平港船厂“抢”来的那些工匠和家属,赖三在自家厂区兴建了不少房屋,加上帐篷什么的,才勉强将来的海盗们给安顿下来。 同时也幸亏这些海盗都是江湖儿女,并不在意居住条件和环境,唯一需要的就是约束好他们,不能跟船厂里的其他人发生冲突。 这个命令胡其三是当着潘厚仁和赖三的面发布下去的,但凡不尊的,根据所犯事情的大小,处罚从三刀六洞直到点天灯都有,听上去愣是阴风惨惨。 做好这些事情之后,四个人才有闲功夫坐下来吃饭。 “纪纲啥时候回来?” 潘厚仁的这个问题,让胡其三难以作答。 虽说胡其三在纪纲身边安插着细作,但这时代又没有手机电话这些即时通讯工具,消息无法及时传递出来。 “或许就是两三天的功夫吧。”最终胡其三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而潘厚仁在听了之后,立马指示赖三,要他明天去找赖不包,把这件事情说给赖不包听,但同时也要求赖不包保密! 是的,保密很重要,这关系着将来潘厚仁能否在这件事情上占到更多的利益。 而就在第二天早上,赖三按照潘厚仁的要求去找他家三叔之后,潘厚仁却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师的信,急件。 自一开始就知道情报传递重要性的潘厚仁,在打造潘氏集团这艘巨大的商业航母的同时,情报收集和传递网络的打造工作也从未曾放松过。正是因为有当初的不懈努力,所以潘厚仁才能在小婵娟出事的第三天,就得到了这个消息。 这已经是这个时代除开利用飞鸽传书之外最快的通讯方式,即便是官方的驿站式传递,也不过如此。 “京师,出事了!” 感觉到潘厚仁脸色变化的细川和子开口一问,却是得到潘厚仁无比沉重的回答。 “前天晚上,小婵娟在国色天香被人砍伤,耿钟等人护送小婵娟回家途中被人拦截.” “那结果呢,结果如何?” 结果如何? 假若说细川和子当时处在耿钟的那个位置,或许她就不会问出这样的话了! 当堵住回家道路的那些黑影亮出长枪的时候,耿钟整颗心都像是瞬间掉进了冰窖一般,冰冷彻骨! 五尺的长枪对上两尺余的直刀,谁更占优势就不消说了,更重要的是对方整体表现出来的气势,分明就是一支正规军! 虽说大明朝卫所的战斗力向来为人所诟病,然而跟不堪的卫所相比,大明也有让人赞誉不已的真正作战部队,比如彪悍的边军,精锐的京师卫戍部队,某些亲卫军队伍。 当耿钟感觉再无转圜余地,只能拼命故而怒吼出一声“杀”之后,战斗几乎瞬间开始! 耿钟原本手里只有一柄上好的软剑,若是对上寻常敌人,以耿钟的功夫用这柄软件也就足够,然而此时非同寻常,耿钟在主动出击之余,左手一翻,也从后背抽出那柄标准的短直刀来! “铿!” 直刀架住迎面夺喉而来的一枪,耿钟没功夫去分辨长枪的主人是不是那领头者,右手软剑已然弹射而出,向那模糊不清的头颅直刺而去,锋利的剑尖破空声刺耳,夺人心魄! 与此同时,那些持枪的黑影脚步展开,竟然如同上阵作战的军队一般形成圆弧形的包围圈,而且这个包围圈放佛是一张巨大的野兽之吻,正逐渐将耿钟等人“吞入”其中! “啪!” 软剑虽然犀利,但长度却始终有限,在长枪的格拒之下,剑尖最终只是刺了个空!不是耿钟不想,而是他不能再进一步,否则就会主动将自己的胸膛送给锋利的枪尖穿透。 耿钟的口中发苦。他已经觉察到对方的意图,还真是用战阵之势,假若让对方的包围圈形成,凭借着兵器长度上的优势,到时候还真是半点挣扎的余地都没有了,不束手就擒就只有窝囊的被刺死! “不!我不甘心!” 今年还不到三十岁的耿钟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让他屈辱的投降或者是窝囊的死去,还不如轰轰烈烈的战一场!此时局势大为不利,而耿钟也因此而做出了抉择! “噗嗤!” 长枪入体,却是耿钟主动的!他用左肩下方顶住了对方枪尖,虽然也破了油皮,伤了肌肉,但凭借着过人的臂力,那长枪竟然当真被耿钟夹紧,而吃疼的耿钟并没有迟疑,右手手腕再抖,软剑凭借着天生柔韧的剑身,剑尖竟然抖出一个笼罩尺余的光圈来,持枪之人一不留神,“刺啦”一声,鲜血凌空飚射,那长枪的主人发出一声惨叫,连连后退! 一剑破血,一剑夺目! 耿钟的这一剑,取得了他想象不到的成绩! 第514章 血战 其实对方并不是那么弱,只是因为从未曾接触过软剑这种在大明极其稀少的兵刃,不知道这种兵刃的特性,故而才会被剑尖划破了面颊,同时挑飞了一只眼睛! 耿钟心中没有半丝怜悯,强忍左腋剧痛,怒吼道:“兄弟们,随我冲杀!” 虽说没人开口,但早无数次训练当中早已经形成默契的潘府家丁当即排成一条长龙,紧随着受伤的耿钟,狠狠的冲击向敌人! 一个,两个,两个家丁不知何时猛然提速,与耿钟站到一排,同时挥舞起手中的直刀,甚至是无视对方刺来的长枪,只是略微闪开身体重要器官和关节,就那么不管不顾的顶了上去! 以命搏命,以伤换死! 这是战阵当中最为凶猛的作战方式,也是普通人无法接受的战斗方式! “变阵!” 当接连有三个长枪兵受伤退后时,对方那隐藏在队列里的领导者,终于发出了命令! 变阵! 这样的命令彻底的暴露了对方的身份,精锐正规军,必须是精锐正规军! 在取得伤敌三人的成绩同时,耿钟这边同样是有三个家丁受伤,虽说伤势或许要轻一些,但人数上的劣势让耿钟这边无法一直用这种以伤换命的方式战斗下去! 况且耿钟这边想的是“以伤换命”,谁知道对方单兵素质确实不差,竟然硬是在最后关头脱身,让战果仅仅是“以伤换伤”,如此一来,这笔买卖对于耿钟一方来说就是很不划算。 而此时对方还要因势利导的变阵,耿钟的心,彻底落到了谷底! 该如何突围,该如何保护小婵娟逃命? 耿钟心里茫然一片,他甚至有些气馁了! “冲啊,撞过去!” 正在这个关键时刻,异变陡生! 原本此处接到相对平静,在这深夜时刻别说是行人,就连灯光都少的紧,正是因为如此,才让耿钟到现在都没能清楚的辨识出敌人的面貌长相。 然而,突如其来的吼叫声,还有杂乱无章的脚步声,甚至是车轮轱辘碾压地面的声音,让交战的双方都在这一瞬间停下了手! 来的是敌是友? 这个疑惑不仅仅耿钟有,对方领队的头目同样是坠入云里雾里! 答案几乎是一瞬间就揭晓了! 当那些鸡公车、两轮车、马车,齐刷刷像是疯了一般向着持枪之人撞去的时候,当果皮、石头、鸡蛋还有等等不知名物体如同冰雹一般落向包围着潘福家丁的敌人时,一切都明朗了! 虽然不知道是谁在帮忙,但耿钟很感激! 别小看那些乱七八糟的车辆,和那些从天而降未必就能伤人性命的玩意儿,这些寻常可见的杂物,却是成功的打破了对方的包围圈,彻底扰乱了对方的视听,还有决战的信心! 对于耿钟来说,这就是机会! “耿兄弟,走!” 一个压低的声音在耿钟耳边响起! 这个声音耿钟颇为熟悉,他当即不再犹豫,而是一抖手中软剑,恍若猛兽一般扑向敌人,以一身鲜血,为身后的兄弟撕开了一条生路! “杀,杀回家去!” 耿钟张口怒吼,同时也喷出一口鲜血!在撕破对方封锁的同时,他身子左右又各中一枪,虽然不是要害,可左肋下的一枪,好像已经伤己到脏腑,伤势可不轻。 也是因为伤到了脏腑,加上激烈的战斗,才会导致耿钟一开口就喷出鲜血来。 心血一出,耿钟整个人顿时有变得萎顿几分,脚下踉跄,眼瞅着就要跌倒。 “上来!” 恰在这万分紧张的时刻,一辆马车疾驰过来,车夫位置伸出一只胳膊来,愣是将踉踉跄跄的耿钟一把给拖住。 耿钟还想继续战斗,可他的身体明显已经顶不住,顺势之下,他被拖上马车,一转头,看见的是杨国那张熟悉的脸! 杨国,这个潘厚仁埋藏在京师市井间的棋子,终于是在今日发挥了作用。 要说杨国怎么会在如此关键时刻出现,那就话长,况且也不是耿钟需要关心的问题。 “小婵娟姑娘呢?” “看不出你倒是个情种,她没事,在另外一辆马车上!”杨国像是在开玩笑,可惜他脸上却无法露出半丝笑容来。 小婵娟被救了,那么伤了小婵娟的那个士子呢?以杨国的性格,断然也不可能放过。然而毕竟这是场混战,而杨国带来的又不是什么武术高手,仅仅是一群大街上的地痞流氓混子,耿钟根本不敢相信凭借这些人的力量,能够将他带出来的所有亲兵都救走。 事实上,耿钟已经听到自己人发出临死时的那种怒吼,那种不甘的挣扎! 然而他也知道,即便自己跳下去,也无能为力,除了毫无意义的死去之外,没有任何用处。 “咯嘣!” 耿钟咬紧了牙关,致密的牙齿因为巨大的力量甚至出现临碎的声音,唯一没有受伤的右手更是青筋迸现。 紧挨耿钟而坐的杨国,此时心中的紧张不输任何人!在短短的时间内随机应变的策划出这次行动差不多已经是杨国能够做到的极限,而此时杨国更担心的是耿钟选择跳下马车,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 幸亏最终耿钟没有动,这才让杨国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稍微有些放松。 “这个仇,咱们会报!先回家吧,相信京师里还没人敢公然围攻潘府的!” 这话是杨国说的,确实,至少在目前,京师里没有一个人敢下令公然围攻潘府,所以回家,应该是最安全的选择! “是的,我们会报仇,也一定会报仇!” “我们一定会报仇!” 看着手中的密信,潘厚仁的牙关,咬的跟当时耿钟一样的紧! “夫君,夫君?” 细川和子的脸色很紧张,只因为她并不能体会潘厚仁此时的心情。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潘厚仁道:“没事了!和子,眼下的局面对我们很不利啊!嘿,如果不是我知道,恐怕都要认为京师的事,一定跟纪纲有关!” “到底怎么样了?”细川和子刚刚很难得称呼潘厚仁为“夫君”,表达出她对潘厚仁的态度,确实是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小婵娟受伤,耿钟重伤,亲兵伤亡了八个,好谋算,好谋算啊,竟然动用了正规精锐部队,我倒是想知道,这事情是谁在背后谋划,又是谁下令调动的军队!” 潘厚仁的情绪很是愤懑。从某种意义来说,他对大明朝算是鞠躬尽瘁了,诺大一个潘氏集团,他都把控股权给了朱家,还要他怎样?他一心一意为了大明之崛起而努力,可谁想到,尽然有人在他背后捅刀子,而且动用的还是大明正规部队! 这一刹那,潘厚仁真有种不管不顾,带人将京师里那些看他不顺眼,暗中跟他捣乱的家伙统统给提溜出来杀掉的冲动! 假如说他真这样做的话,如今皇上跟太子都不在京师,加上纪纲在东南沿海弄出来的动静,还真是有可能成。只不过结果,对于潘厚仁和大明来说,都是毁灭性的! 潘厚仁必然无法继续在大明待下去,而大明也会因为潘氏集团四分五裂而遭受到经济上的重大损失! 没有潘氏集团远远不断的提供低价优质原材料,北京的工程如何继续? 没有皇权保护,潘氏集团又如何在大明朝生存? “我忍!” 最终潘厚仁还是尽量压抑自己的情绪,尽量不让自己冲动,他转向细川和子,开口道:“我不知道京师里的人接下来还会有什么行动,原本我还想让你离开太平港,在纪纲大军来攻之前.” “我是不会走的!” 细川和子咬住一绺黑发,神情坚毅的说道。 潘厚仁点点头,“唔,在收到这个信息之前,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会要你离开,但现在看来,京师也未必安全,虽说有四疯师叔在,但他毕竟只有一个人,保护的对象越多,难度就越大!所以你现在留在我身边也好!” “至少还可以安慰我,不是么?” 就在细川和子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潘厚仁一句话又让两人之间那种情绪气氛破坏的干干净净,尤其是当潘厚仁把手伸向细川和子腰间的时候。 即便是只有两人相处,但细川和子仍旧受不了潘厚仁这种随性而为的举动,她扭捏的闪过潘厚仁的“贼手”,正色道:“夫君,你是和子心中了不起的英雄,英雄就应该做英雄该做的事情!” “错!” 潘厚仁摆出同样一本正经的脸色,开口道:“和子,你难道没有听说过一句俗话——英雄难过美人关!你刚刚已经承认我是你的英雄,那你是想否定自己是美女么?” 没有女人愿意否定自己的容貌,即便是细川和子也不行。 这个时候,细川和子终于承认,在语言方面,她确确实实不是潘厚仁的对手。 事实上潘厚仁也并不是真要把细川和子“就地正法”,他仅仅是通过这种方式来舒缓心中毫无用处的紧张! 是的,京师迢迢,他纵然是紧张到不吃不喝又如何?在解决纪纲的事情之前,他绝对无法腾空去处理京师的事情。既然是无法处理,又为何不让自己轻松一些?况且太平港目前的情况并不是好过,纪纲随时可能来攻的消息,本身就已经压的潘厚仁喘不过气来! 船厂里知道纪纲会来的每个人,其实都感觉到压抑,这种等待敌人的感觉很不好,很不好! 纪纲究竟啥时候会来呢? 其实纪纲心中也是挺委屈的! 假如不是因为突然得到郑和要返回的消息,纪纲还真是不愿意现在就针对大明发起进攻,说句通俗的话,“人家还没准备好呢!” 即便是已经坐在战船船舱里,纪纲的心中仍旧在埋汰! 他要埋汰的对象实在是太多了。有朱棣,有朱高炽,有郑和,还有潘厚仁!其中最恨的,就要属潘厚仁了! “大人,大人,最新消息!最新消息!” 纪纲的埋汰被手下打断,让他颇有些不悦,“说!” “那潘厚仁,就在太平港,就在太平港!” “是么?” 纪纲霍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拳紧握,两眼圆瞪:“潘厚仁那厮在太平港?” “千真万确!” “那还等什么!就拿太平港开刀!” 什么叫做因缘际会,什么叫做蝴蝶效应?其实纪纲的第一个进攻目标并不是小小的太平港,而是大明南下出海毕竟的大港口城市,泉州! 第515章 分兵两路各取一方 说起来,泉州的重要的地方是远远超过太平港的,故而大明设立了泉州府,重兵拱卫。 虽说纪纲将首要进攻目标放在泉州,但他心中始终有些忐忑。作为朝廷曾经的重臣,纪纲当然知道泉州是一块硬骨头,但风险跟收益是一对形影难分的好兄弟,风险越大,收益自然就越高! 泉州号称是“海上丝绸之路起点”,是中国东南沿海重要的商贸港口城市。因为其地里位置,距离台湾岛极近,所以在台湾汉族中约有一半的人口祖籍都来自泉州。 同时泉州也是闽南文化的发源地与发祥地,历史文化深厚、名胜古迹众多,是中国海上丝绸之路的起点。 早在宋元时期,泉州港被中世纪世界著名旅行家马可波罗誉为“世界第一大港”,与埃及的亚历山大港齐名。 等到了大明时期,因为郑和远洋的需要,泉州作为大明最南面的港口城市,其繁华富饶的程度,更是直逼京师! 人口众多,经济发达,交通便利。这样一个城市若是能够落入纪纲的手中,对于纪纲将来的发展可谓是相当的有利! 但从客观事物的规律来说,统治阶级知道的,大众未必知道;大众知道的,统治阶级必然知道!所以就连普通一个大明子民都知道重要的泉州,大明朝廷又岂会轻慢呢? 早在洪武元年,大明就在泉州置卫指挥使司,领左、右、中、前、后五千户所,隶福建都指挥使司。这是明朝在泉州设置的第一批海防军卫所。五千户所,那就意味着有整整五千的兵力。 而当郑和下西洋的远洋行动开始之后,泉州的经济逐日繁荣,也就引来了朝廷更多的关注,就好比说郑和身边的王景弘,就曾不止一次被派到泉州,整肃军备、狠抓防务! 所以即便是泉州的卫所,也绝对不是其他地方那种糜烂不堪的状态。 更何况港口还另设有驻军,同时还常备着巡逻的舰队,林林种种,让泉州这块香饽饽同时也成了一朵带刺的玫瑰,想要一口吞下泉州的人,都必须要做好被刺扎致死的心理准备! 所以纪纲在制定作战计划的时候,也曾经反复的考量过,泉州和太平港,究竟先取哪一个? 太平港的优势,是具备了大量的造船厂! 有造船厂,就有工匠,就有技术储备! 纪纲是疯子,可他不是傻子!他不会不给自己准备退路,想要从笼罩大陆的大明势力下逃生,循海路应该是最便捷安全的方式,所以太平港对于纪纲的吸引力同样不小! 而今听说潘厚仁也在太平港,顿时也让纪纲下了决心,一声令下,上百艘各色船只组成的舰队当即齐齐转向,风风火火的向着太平港而去! 打死潘厚仁都想不到,把纪纲的火力真正吸引到太平港的人,竟然就是他自己! 而就在纪纲船队转向的时候,大海上还有另外一支舰队,正在破浪前进,刚好进过泉州港! “大帅,过了泉州了!” 王景弘的脸色有些无奈。 泉州港,在正常情况下,乃是远征舰队出入大明必经的门户,想来此时泉州港港口应该是人群聚集,人声鼎沸吧。 要知道,每次舰队远洋回来,对于泉州的经济都是一次重大的刺激!那些从国外带回来的,稀奇古怪的商品,除开必须要带回京师,献给皇上或者是赠送给重要人物之外的,都会在泉州进行一次拍卖! 即便是相互叫价的拍卖,仍旧可以让抢拍到这些外国商品的商贾们大大的发一笔。故而,每次远征舰队返航,整个泉州几乎每个人都会无比期待。 可是这一次,泉州的人注定是要失望了。 只因为郑和根本就没有准备让舰队去泉州港停留。庞大的舰队仅仅是分出三艘小船组成的侦查通讯舰队,进入泉州港,确定泉州港没有意外之后,这三艘小船当即就有两艘返回舰队,仅余的那艘小船会停靠泉州,并将舰队不会停泊的坏消息,告诉泉州府。 “泉州安然无事,那纪纲的目标,就应该是太平港了!” 郑和并没有王景弘脸上的失望而产生情绪波动。他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淡然对王景弘道:“传我命令,舰队加速航行日夜不停,务必第一时间赶到太平港!” “是,大帅!” 王景弘转身就要出去传令,但却又被郑和给叫住。 “稍等,景宏,我给两艘宝船,三艘马船,其他船只若干,去鸡笼港!” “去鸡笼港?” 王景弘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凝滞了! 在这个关键时刻,郑和竟然要分兵? “是的,去鸡笼港!我想那纪纲此时应该已经率兵离开鸡笼港了,我们不能给他留任何退路!你率领分舰队去鸡笼港,假若纪纲确实不在鸡笼港,就沿海布防,任何企图靠近鸡笼港的船只一律要接受你们的检查,宁杀错,不放过!” “末将,得令!” 王景弘一咬牙,拱手接了郑和的命令,转身出去了! 三艘马船,就意味着三百骑兵,而按照步骑一比五的比例配合,王景弘这一去,就要带走远征舰队两千的兵力。 两千兵力,足够横扫鸡笼港的势力了,除非是纪纲根本没有离开夷洲。可即便是纪纲没有离开夷洲,以两艘宝船为核心的作战舰队,也能够在纪纲那些船队面前占据绝对的优势! 这就是郑和的计划,一旦出手,就绝技不给对方留下半丝机会! 从泉州到太平港近,还是从夷洲到太平港近? 当纪纲已经能够在地平线上看见太平港的边界线时,郑和舰队还在赶着乘风破浪。 “看见了,看见了!” 纪纲以下,舰队里的每个人都在欢呼!这些呼声里有属于纪纲直属卫队,有倭军,甚至也有那些因为拥挤和恶劣居住环境的奴隶兵! 奴隶兵的兵源组成情况很复杂,大多数都出生贫贱,根本谈不上素质,文化这些东西,况且纪纲也没有打算让他们发挥多大的用处,所以往往是数百人像是沙丁鱼一般簇拥在一艘船上,吃的喝的都不足够,相比起来在台湾岛上的日子好像还要更好过一些。 几乎每个奴隶都在祈祷这种航行早日结束! 如今听说已经看到陆地,又岂能不让这些奴隶高兴?只要能够离开这种恶劣的环境,脚踏实地,哪怕让他们立即进入战场,他们也不会有半丝的反对! 在哪里都难过,不如按照一开始那些督军说的,拿起兵刃去拼!或许自己运气好,还真能给自己拼出一个未来来? 纪纲对于奴隶也不是没有激励的机制,只要能够成功的摘下五个人头,就能脱离奴隶身份,进入倭军,若是一次能够拿下十个以上的人头,而且又有汉人血统的,甚至可以直接进入纪纲的亲卫军队伍! 亲卫军队伍,地位甚至是比奴隶军的督军地位都还要高!真要是能够进入纪纲亲卫军,对于这些奴隶来说,那就是一步登天了! 这人活着不怕辛苦,不怕痛苦,就怕活着没有目标,没有盼头! 从这点来说,纪纲还是颇为知晓人性的。 而泉州港在海平面上出现,也就意味着战斗很快就可以打响。 这个时候,同样是在向着太平港进发的,也不仅仅是海面上的两支部队。 在距离太平港城不到五十里的地方,夏布朝率领的骑兵部队刚刚停下来歇息! 照理说,潘厚仁决定通知夏布朝,距离夏布朝离开太平港不过仅仅只有半天的功夫,为何夏布朝此时都还没能到太平港呢? 可别忘了,夏布朝率领的可是一支纯粹的骑兵部队,而且他又是偷偷离开交趾的。跟潘厚仁见面分别之后,夏布朝可谓是归心似箭,所以出了太平港之后,夏布朝丝毫没有压制部队速度的意思,放马而行,半天时间,实在是能够走出太远太远。 而赖三安排了三个骑手出城之后朝着南方追去,双方都是骑马,也就难怪这个时候才追上夏布朝! 兄弟情深。当夏布朝知道太平港此时的情况时,压根就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派出一支骑兵小队,带着他的命令直奔交趾,一来是安顿交趾的部队,二来也是做好大战的准备,同时夏布朝自己率领其他骑兵,拨转马头就朝着太平港方向赶路。 然而马儿始终不是机车,人可以不休息,马总是要休息的啊! “也不知道打起来么,希望能够来得及!” 看山跑死马,虽说夏布朝知道太平港就在六十里之外,但这六十里路,却还需要大半天的功夫! 马儿已经出汗,假如再不让战马休息,就会患病,失去战斗力,甚至是死亡。夏布朝不得不命令停下来。 “狼烟,狼烟!” 负责眺望太平港方向的侦骑突然之间发出大吼,那声音可谓是撕心裂肺! 而此时,刚刚才坐下来歇息的夏布朝,也情不自禁的霍然站起:“真的来了!” 是的,纪纲真的来了!天际的狼烟就是敌人进攻的信号,而三道狼烟同时升起,证明情况已经非常紧急! 为何情况会突然之间变得如此紧急? 说起来也有胡其三的责任!这小子都是江湖越老,胆子越小!想那纪纲,虽然已经掌握了一定的海面战斗力量,然而改装战舰和运兵船混编,对于水面舰队的战斗力,可是一个相当程度的削弱,所以别看纪纲的舰队浩浩荡荡,假如说胡其三敢于将自己的舰队跟对方来个硬碰硬的话,或许就是个两败俱伤的结局。 对于胡其三来说,两败俱伤并不会彻底垮台,毕竟他只是带了一半的人手出来,然而对于倾巢而出的纪纲来说,两败俱伤就意味着彻底失败! 这样的战术,胡其三脑子里指定是考虑过的,只不过他是一个海盗,不是大明朝廷的官员,甚至不是大明的合法子民,所以在他的观念当中,还没有保护大明城市和大明子民的概念,之所以带着人马来太平港,仅仅是为了保护他的东家,他的合作伙伴,他的钱罐子潘厚仁而已。 而潘厚仁呢,虽说他是后世的历史教师,有着丰富的历史知识,但他却不是个真正的军事家,更不是海战方面的专家。他甚至连指挥一场稍微有点规模的地面战斗的经验都没有,就更不用说去策划一次海上狙击战,他压根就想都没有想到那个方面去! 第516章 狼来了 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才让太平港的人失去了最后一次逃生的机会,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让纪纲逃脱了生死劫难——一旦在海面上被胡其三的舰队拦截,即便纪纲最终能够脱困,也再没有能力进攻太平港。而他想要返回鸡笼港,则必然会跟王景弘率领的舰队迎面碰上,甚至是落入王景弘的埋伏圈当中。 太平港虽然是大明朝东南方向重要的港口城市,也是造船业相当发达的造船基地,但是其防御力量却是相当的薄弱,尤其是防御从海上来敌的能力,薄弱的让人发指! 对于大明朝来说,太平港上有京师,下有泉州,这两个地方都有大明舰队驻扎,理论上来说,不管是北方来敌还是南方来敌,都应该可以挡的住,可谁能想到,纪纲会从东面而来,直杀太平港? 毫无防御能力的太平港就像是离开了圈栏的绵羊,将自己一身鲜美的羊肉,暴露在饿狼的视线当中。 船来了,敌人来了! 蜂拥而至的船队为了减少靠港的时间,甚至等不及码头那些渔船海舟逃离,直接就那么撞了上去! 惨嚎声、惊呼声、哭喊声,慌乱的人群如同炸了锅的蚂蚁,四散狂奔。在如此情形之下,即便还有些在港口巡逻的卫所士兵,也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杂乱无章无法形成有效的阻挡力量! 汉人、倭人、南洋人、昆仑奴,各色皮肤,不同造型的登陆部队源源不断的冲上码头,冲进港口,对于许多年没有经历过战乱的太平港人来说,不啻是从天而降的灾难,毫无心理准备的人群四散狂奔,不断有人被砍杀,血腥味开始兴起,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压过了港口特有的那种海腥味! 要说纪纲麾下最残暴的队伍,摸过于那几千倭军! 这些相对独立,地位比奴隶军高的倭人士兵,身上根本没有盔甲,人手一把长刀,因为经费和采购的难处,这些倭军的佩刀都是杂七杂八,甚至还有人用的是柴刀! 然而就是这样一支可谓是乌合之众的倭军,凭借着凶悍之气,还有那不畏生死拼命三郎的劲头,愣是将匆忙赶来的卫所部队杀的丢盔弃甲,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在这些倭军的屠刀之下,整个港口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活动的生物! 半个时辰的功夫啊! 除开那些见机早,跑的快的人之外,整个港口,竟然就被倭军给屠戮一空了! “八嘎”之类的怪叫声成了太平港港口唯一的声音,而走动的,也只有奇装异服的倭军,和那些奴隶,就连纪纲麾下那支纯粹由汉人组成的军队,此时也都一个个呆若木鸡——他们是来进攻的没错,可他们毕竟还是汉人,身体流的还是华夏民族的血,让他们如此屠戮自己同胞,他们做不到! “停止!马上停止!这些倭寇在搞啥,搞啥!去,把平八郎给我叫来!” 刚刚从船上登陆,纪纲身子就禁不住一晃——不仅仅是那血腥气的冲击,更重要是的那满地的鲜血和残肢断臂! 当知道眼前这一切都是倭军干的好事之后,纪纲不由的愤怒起来! 倭军的领军将领,是个叫平八郎的日本人。此人自称也是日本的一名贵族,在出海游玩的时候为海盗所掳,后被贩卖至纪纲处。除开个人战斗力出众之外,平八郎更是精通行伍训练和作战方略,在一众倭人奴隶中,平八郎是第一个脱颖而出受到纪纲重视,最终倭军的建立,也是在平八郎的提议和亲自操刀下,才完成的。 “主人,平八郎来了!” 一个鞠躬,满身鲜血的平八郎出现在纪纲面前!此时纪纲脸上余怒未消,两眼狠狠瞪着那平八郎,抬手指向诡异静谧的港口,“你们这是在搞啥?谁让你把人都杀光了?” “哈伊!” 平八郎受到指责,连忙又是一个鞠躬到底,这才开口道:“主人,若是不将这些人都杀光,在心里上震慑剩下的那些人,那么接下来的战斗会变得无比艰苦!属下这是为主人的大业所想,欲图天下,则需要摒弃慈悲!” 欲图天下,摒弃慈悲? 口中重复了一边平八郎的话,纪纲脸上的怒容才微微消散,“平八郎,虽说你的话也有点道理,但杀的平民太多,对于我们下一步的计划执行会有影响,现在我命令你,不得我的允许,不准让倭军再大开杀戒!去吧,此次将功补过了!” “将功补过”这四个字从纪纲口中冒出来,让平八郎眼底溜过一丝喜色,没错,既然是“将功”,那就是说,纪纲也承认,太平港城市港口被顺利攻占,其实是平八郎率领的这些倭军的功劳! 这样就够了。 只要倭军在纪纲心中的份量越来越重,平八郎自问有信心,带领着那些来自日本的同胞,将大明朝廷,弄个天翻地覆! “奴隶军队接替倭军的工作,日落之前,我要整个太平港城!放火可以,抢劫可以,但不准再随意伤害人命!”纪纲随后下达了他重新踏上大陆的第一道命令,而早已经被倭军那疯狂杀戮撩拨起性子的奴隶军,也终于有了动手的资格! 抢劫、放火,驱赶百姓,顺带收拾大明士兵。 这样简单的活计让奴隶军做起来,实在是很清楚,即便这些奴隶军的装备远远不如倭军,有些奴隶手中拿的还是削尖的竹竿,但胜在人多,面对那些没有组织,如同绵羊一般存在的大明百姓来说,还真是饿狼一般的存在! 当然,也不是所有卫所的将士都是废物。 当纪纲的军队发动对港口的猛烈进攻时,总还是有一些聪明勇敢的将士,将港口矗立的烽火台占领,并且最终抢在倭军占领之前,将狼烟讯号给发了出去! “狼烟!” 港口虽说风大,但特殊配料点燃之后的狼烟仍旧是直冲霄汉,驻守在潘氏一号船厂里的潘厚仁等人,第一时间看见了港口方向尘嚣而起的三条黑龙! 蜿蜒的黑龙,就是战争的讯号! 事实上不等潘厚仁等聚拢碰面,从港口仓皇而出的人流,就已经带来的足够的讯息。 “倭寇劫掠!” “昆仑奴暴动!” “外国军队入侵!” “怪物攻城!” 各种各样的说法不一而足,假若不是因为潘厚仁等心中早有准备,怕是此时都会像这些人一般的仓皇而无助,弄不清楚状况。 “纪纲真的来了!” 此时潘厚仁的心情可谓是复杂。 在得到纪纲可能进攻太平港的消息之后,潘厚仁就已经竭尽全力的做好准备工作。但该准备的都准备之后,一种莫名的患得患失的心情就始终充斥着潘厚仁的内心! 说实话,他畏惧纪纲的大军到来,只因为他没有信心一定能够坚守船厂,纵然能够守住一阵子,但又能守多长的时间? 与此同时,他又担心纪纲不来! 假如说纪纲不来太平港,来了其他地方,又或者是根本就没有离开鸡笼港,那这里人心惶惶的迎战准备岂不是白做了,通知到的夏布朝又怎么办?还有郑和的远征舰队!假如夏布朝跟郑和的远征舰队都来了太平港,而纪纲突袭的却又是另外一个地方,又该怎么办? 此时纪纲真的来了,潘厚仁的心中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站在船厂早已经加固之后的墙头,潘厚仁居高临下往着外面。正如胡其三所说,受到生死危机惊吓的老百姓,不用纪纲麾下那些奴隶兵的驱赶,已经有了成为流民的趋势。 这些疯狂逃命的人,或是孤身挣扎前进,或是哭天喊地的拖家带口而行,一片凄惨景象! 看着眼前的一幕,潘厚仁悲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没有能力去挽救这些仓皇逃窜的人,不仅仅是因为船厂空间有限,更重要的是他连船厂能不能坚持到援军到来都没有信心,到时候一旦纪纲的军队围攻船厂,那些如同惊弓之鸟般的流民在船厂里一闹腾,恐怕会输的更惨! 所以当一些发现船厂不寻常状况,企图哀求进入船厂避难的老百姓猛烈的拍打船厂大门,痛哭流涕的哀求或者是怒火万丈谩骂的时候,潘厚仁也只能是装作啥也没听见,啥也没看见。 就连赖三都用哀求的眼神瞅向潘厚仁时,潘厚仁也只能是硬着心肠道:“厂门都已经加固封死,你想救人,难道用绳子么?” 是的,在潘厚仁的要求下,最容易被突破的船厂厂门,可是用大量的泥土和木料堆积起来,彻底堵死了。 潘厚仁这么说,赖三只能扭过头,爬下了围墙。 他是土生土长的太平港人,在船厂外那些人当中,说不定就有他的街坊,邻居,甚至是远方亲戚。 所以跟潘厚仁相比,赖三的心境更加经不起考验! 反倒是细川和子的冷静让潘厚仁惊讶,身为一个女人,她是如何做到目睹惨剧而面不改色的? 不等潘厚仁开口询问,细川和子反而抬手指向港口方向,“看,敌人来了!” “来了?” 顺着细川和子手指的方向,潘厚仁凝神望去,那是怎样的一支军队,怎样的一批敌人? 花花绿绿已经不足以形容奴隶军队的外貌,或者可以用“国际版丐帮”来形容最为贴切! 最不像军队的军队,拿着一切可以勉强成为武器东西,像是驱赶绵羊一般,驱赶着这个世界上最富裕地区之一的百姓! 历史,从来都是野蛮战胜文明,从来都是粗鲁政府文雅! 这是潘厚仁认定的历史规律,而这个历史规律,此时正在他眼前上演! “准备敌袭,胡其三,拉你的人马上墙头!” 潘厚仁这个命令是正确的! 若是普通的兵种,还真不一定就适应这种低矮围墙的攻防战,毕竟即便是有接触过攻城守城战的大明士兵,也无法比拟习惯隔船作战的海盗们经验丰富! 相对来说,胡其三手下的海盗们更习惯这种近距离,有可能接触,有可能不接触的战斗! 在胡其三的招呼下,海盗们上来了,他们手中拿着稀奇古怪的武器,有套索,有绳标,有大号的弹弓,甚至还有自制的弓弩,当然,腰间一柄短刀是这些海盗们的标准配置。 更让潘厚仁惊讶的时候,海盗们甚至还抬出了一张又一张渔网来。 第517章 民间智慧抵万军 定睛一看,这种不算很大的渔网却又跟普通渔网不同,在渔网上,密密麻麻的挂满了锋利的铁钩,这种铁钩每个都有寒光闪闪的倒刺,想象一下,假若是被这样的渔网给罩住,当真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你们准备的蛮充分嘛!” 这个时候潘厚仁心情反而镇定下来,既然局势已经如此,不是你死就是我忘,潘厚仁自觉已经做到最好,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剩下的就交给命运吧,自己只需要努力战斗就好了! 被潘厚仁一问,胡其三脸上倒是有些歉然,“东家,这些都是海上作战的家伙,可惜我们没法把大炮缷下来,否则会更有威慑力!” 胡其三的话提醒了潘厚仁,其实如今工部火器局已经制造出更加先进,无论是装弹速度还是威力、准确度都远胜过去火铳的火药枪,可他当初怎么就忘了给潘氏集团的卫队配备呢? 假如,假如说潘氏集团安排在太平港的三百卫队能够统一配备新式的火枪,那么今天这场战斗,除非纪纲不计生死的猛冲猛打,或者是老天爷不作美来一场狂风暴雨,否则就凭借三百杆新式火枪,潘厚仁就有信心坚守下去! 但世上实在是没有后悔药可以买,这个念头,潘厚仁也就只能是想想而已。 最先发现船厂不对劲的,还是冲的最快的那些奴隶兵! 前面也说过,纪纲为了激发奴隶兵悍不畏死的精神,给奴隶兵定下了触手可及的目标,五个人头,十个人头,这些都不是很难完成的任务。在这种目标的刺激下,从沙丁鱼罐头般的运输船里冲出来的奴隶兵,如同疯子一般冲锋着。 虽说刚刚在港口的时候,纪纲也曾经下令,不准随意杀害平民,但这个命令里有个明显隐藏含义——假如有人反抗的话,还是可以杀的! 急红了眼的奴隶们到处寻找反抗的百姓,虽说太平港也有些血性男儿,但架不住狼多肉少,所以大多数奴隶们甚至连一个人头都还没有拿到! 而大门紧闭,围墙高耸,还露出一排半截子人身的潘氏一号造船厂,就成了奴隶兵们眼中的香饽饽! 我们都来了,你们不跑,不跑那就是抵抗啊,抵抗那就是可以杀的啊!杀了你们就有人头,有人头就能奔头,就能获取正常的身份,就能吃的好穿的暖,就能成为正规军,就能讨上婆娘! 欲望,是人唯一的原动力! 所以这些奴隶兵都疯狂了! 他们对于墙头上海盗们手中稀奇古怪的兵器完全无视,嗷嗷叫着,举着他们简陋的家伙,竟然就要冲击船厂! “放手杀!” 胡其三可不是什么良民,相反,死在他手中的人,不比视线内任何一个人少!而经过胡其三的手贩卖的奴隶,总量不输下面的这些人,甚至于这些奴隶当中,有不少就是当初被胡其三的人给抓来了! 所以胡其三不会有丝毫的怜悯之心,不过就是一群奴隶而已,一个还值不起一两银子,几千个奴隶,不过就是几千两银子罢了,如今已经抱住潘厚仁这条粗腿的胡其三,不在乎! 各色兵刃发威了! 而潘厚仁也像是终于长了见识,感情人民群众的智慧当真是无穷的! 弹弓,小时候的玩具,打鸟利器。可是在此时,一些海盗们手中用的那种超级大弹弓,使用铁丸作为子弹,竟然能够做到二十尺内弹无虚发,只要是打在那些头上没有丝毫保护的奴隶头上,立马就是婴儿拳头大小的一个血窟窿,中弹即到的,潘厚仁都看见了好些个! 绳子镖,在后世几乎已经沦为表演的工具,但此时,锋利的镖头,也能在十尺之内轻易的取人性命! 还有套索,虽说一根套索往往只能干掉一个奴隶兵,但缺乏利刃的奴隶兵,一旦被套上,还真就只有被拉拽到颈骨断裂或者是缺氧而死! 至于说那种特制的渔网,被熟练的海盗们合伙扔出去,对付那些已经靠近船厂围墙的奴隶兵更是有效直至,锋利的倒刺一旦扎紧肉中根本扯不出来,几个人同时被罩住之后,相互拉扯只会让倒刺越来越深,最终被渔网罩住的人会收缩到一团,因为剧痛和流血过多,甚至是窒息而死! 这些稀奇古怪的兵刃,甚至一些不算兵刃的东西,不仅仅造成靠近船厂围墙的奴隶军大量伤亡,同时也在心理上,对疯狂的奴隶军造成了一种震慑力! 当然,因为不是正规的兵刃,不仅仅操作难度高,更重要的是消耗体能大,而且真正算起来,杀伤效能反而是远远不如弓箭、手弩这些正规军器! 由此可见,在冷兵器时代,统治阶级坚决不准民间拥有弓弩是很有道理的。 “第一波被打下去了!” 胡其三并没有参加战斗,所以他还算冷静,只是他脸上的表情不容乐观。 “不是已经打下去了,你脸色怎么还如此难看?”潘厚仁忍不住问道,在战阵方面,潘厚仁是个彻彻底底的外行,假如说他不是有一身功夫在,就刚才的阵势,怕是已经足够吓的他手脚发软了。 “效果不理想啊!东家,你看看倒在地上的,分明就是纪纲的炮灰部队!小的可是听说了,那纪纲手中还有一支倭军,残暴凶悍,战斗力强。” “倭军?” 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潘厚仁的眼中闪过一道厉色。就在刚才,那些逃窜的百姓们,其中不少人口口声声骂禽兽的,不就是指那倭军么?看来这鬼子的本性是千年难移,难怪他们在后世做出那般惊天的惨案来! 想到这里,潘厚仁又情不自禁地转头去看细川和子。 感觉到潘厚仁的眼神,细川和子抬起头来,道:“我的这些同胞又不是自愿来到大明的,还不是你们干的好事!” 她口中的“你们”指的当然不是潘厚仁,而是胡其三! 对于细川和子的这个指责,胡其三只有苦笑以对。虽说自从他开始代表潘厚仁跟日本人做买卖起,就没有再干掳掠日本人的勾当,但在此之前,他亲自指挥或者是他的手下独立行动,掳掠到的日本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不要争这个了!”潘厚仁也知道此时不是刺激细川和子的时候,既然胡其三说紧跟着恐怕还有更加凶悍的倭军,那么就需要大家做好准备。 胡其三的话是没有错,当奴隶军的督军返现仅仅依靠没有训练、没有纪律、,没有装备的“三无”奴隶军是无法攻破船厂这个乌龟壳的时候,他们就急急忙忙的把消息传到了纪纲那里。 虽说奴隶军的作用就是炮灰,但纪纲也不会让自己宝贵的兵力折损太多!再说了,奴隶军用来啃硬骨头不行,但是用来吓唬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还是可以的。当即纪纲下令,让所有奴隶军绕开太平港坚固的防守区域,将那些没有掩护也没有战斗力的平民驱赶到城外某个地方聚集起来。 至于说那个船厂,纪纲有种感觉,潘厚仁一定就在船厂里! 若是要问纪纲为何会有这般准确的预感,恐怕谁也说不清楚,这就仿佛是丛林当中,一些生物总会对自己的天敌特别敏感一般! 纪纲当然不会承认潘厚仁是他的天敌,但在他心中,潘厚仁绝对是欲杀之而后快的第一个对象! “亲卫军,倭军随我来,咱们一起去会会潘家的那个小狗崽子!”纪纲怒吼下令,两支军队齐齐启动,向着潘石一号船厂而行。 远远的,纪纲就瞅见了严阵以待的潘氏一号船厂! 而仅仅是看到船厂的姿态,纪纲就骂了娘! 不用说,一定是提前走漏了消息,否则潘厚仁怎么会将这船厂打造的如同铁桶一般?如若是平常时候,那个造船厂老板会把船厂围墙修建到六尺的高度,那不是吃饱了撑的? 纪纲身边,那平八郎突然开口道:“主人,可以从海上进攻!” “海上进攻个头!他们连围墙都修这么高了,你以为海上就没有防备?”纪纲这话还真是没说错,虽说潘氏一号船厂的确有一部分联接着海面的区域不好做防御工事,但请别忘了,这可是个船厂啊,要如何在海上防御战舰或者是运输船的侵袭,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这方面的人才! 假如说纪纲听从了平八郎的建议,怕是最后连哭都别想哭出来! “潘家小子,有胆子就站出来说话!” “姓纪的莫要嚣张,信不信小爷我把你翻个肚皮朝天,一辈子翻不过来!”肚皮朝天一辈子翻不过来,那是海龟! 潘厚仁这话骂的阴损,引起纪纲冷笑连连,“怎么?光凭口舌之利?我倒要看看,是谁躲在乌龟壳里不敢伸头!” “你倒是伸啊!” 此时潘厚仁也站上了围墙,反正大家都没有远距离杀伤的兵器,再说以潘厚仁的功夫,即便有弓箭手偷袭,只要不是铺天盖地的箭矢,他也能保自己性命无虑,故而干脆站上墙头,指着纪纲大骂道:“老贼,你伸出来给少爷我瞧瞧,是不是一只眼睛没嘴巴!” 一只眼睛没嘴巴的,那是啥头?不用说,是男人都知道! 纪纲脸上有些挂不住,虽说他是大明朝的奸臣,可人家好歹也是读书人,这些市井俗语,他还真是不知道,寻常往日,人家玩的都是些高雅的玩意儿! “平八郎!” “奴在!” “替本官取那潘厚仁狗头!” 说不过就开打,可惜比战斗力,十个纪纲那也不是潘厚仁的对手,不过纪纲对自己身边的平八郎倒是颇有些信心,当即就命令平八郎出战! 可怜这个平八郎,虽说也有几分本事,可即便是日本剑道有数的高手,在潘厚仁面前也未必能够讨到好,遑论他这个半吊子? 看见是个倭人出战,潘厚仁干脆也下令不准让那些海盗们动手,等到平八郎冲上围墙之后,潘厚仁二话不说,一个闪身到平八郎身边,同时狠狠一脚,愣是将还没有习惯墙头狭窄落脚地的平八郎,踹了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 一阵哄笑在墙头响起! 第518章 倭寇强攻城 自家主帅轻取对方主将,对于防守的海盗们来说,那是大振军心的事情,反观纪纲一方,则是人人面上无光,好些个将领模样的人,都默默的低下头去! 平八郎算是他们当中单打独斗能力出众的,谁知道上去连一招都没有顶住,就出了个大丑,这还是潘厚仁手下留情,否则岂不是让潘厚仁一招取了性命去? 其实这当中也有些误会。 那平八郎并非是众人想象当中那般无能,实在是有几个客观因素导致了平八郎匆匆落败! 其一就是潘厚仁的年纪看上去实在是太年轻了,太有欺骗性了,让平八郎轻敌;其二是平八郎刚刚冲上墙头,立足未稳,气息未匀,潘厚仁却是以逸待劳,谋划清晰,最后就是潘厚仁实是有些偷袭的嫌疑,虽说交战双方各施手段,但不声不响就出手进攻,还真是有损大将风度。 可惜在场的不是海盗就是倭寇、奴隶,或者只有纪纲才能勉强算是真正的正规将领,谁又会去在意潘厚仁究竟是怎样取胜呢,只要胜了,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平八郎从地上爬起来,满脸涨的通红,从小学武至今,他还从未曾遭受过今日这般的耻辱! “@#¥!@%##%!#%!#%!” 叽里呱啦的声音从平八郎口中一连串的冒出来,潘厚仁听的云里雾里,只要求组于身边的细川和子。 “他说你没有风度,偷袭,是个.咳咳,混蛋!”细川和子临时充当翻译一职,殊不料她才在墙头上路面,下面的平八郎却突然之间失了声,只是愣愣的望着细川和子! “你认识我?” 细川和子也注意到平八郎神情的变化,干脆转头过去,正面俯视平八郎。 “哈伊!细川公主殿下,足利家平武士八郎拜见!” 眼前的一幕让所有人都异常吃惊,那纪纲一方,是想不到自家大将在见到一敌方女人之后,竟然会当即下跪;至于说潘厚仁一方,大多数并不知道细川和子的身份来历,而平八郎刚刚又是用汉语称呼细川和子为公主,自然引人惊讶! 公主啊,即便是个日本公主,那也很了不起吧? 而能把一个公主带在身边使唤的潘厚仁,岂不是更了不起了?一时间,潘厚仁的形象在众海盗心中陡然拔高,更不用说船厂那些还不够资格参加战斗,只是簌簌发抖躲在一边的工匠和平民了。 “既然是足利家的武士,怎么会来大明带领同胞战斗,平八郎,你还是速速退去吧!”在潘厚仁的示意之下,那细川和子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可惜现在的时机有些不对。 假如说平八郎还是个奴隶时,细川和子的这番话必定能够让平八郎当即反水,甚至是带着其他日本人杀向纪纲都有可能!可现在的平八郎,早已经脱离了奴隶身份,成了纪纲身边的一个重要将领,手下率领着数千倭军! 数千倭军是啥概念? 可以说,在日本的时候,即便平八郎很自负,也从未曾想过自己有率领数千武士战斗的画面。前面细川和子不是也说过么,即便是将几个细川家族绑在一起,能够出动的武士数量也不过两千之数而已。 即便说平八郎现在率领的倭军当中大多数只是平民而不是正儿八经的武士,可纪纲给他们配备了武器啊,这要是放在日本,那就是正儿八经的军队了! 是人都有种积极向上的心态嘛,平八郎也不例外! 听了细川和子的话,平八郎脸上阴晴不定,他回头看了看纪纲,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倭军,终于咬牙,抬起手中的直刀,指向墙头的细川和子。 “八嘎!细川公主,你才是背叛了我大日本天皇陛下,背叛了武士道精神,心甘情愿的成为大明人附庸,你,没有资格继续当我大日本公主,不配当日本女人!今日,就让我替天照大神,天皇陛下,足利将军和细川大名,取下你污秽的头颅吧!” “啪!” “哎呀!” 平八郎的长篇大论让潘厚仁心中不爽,尤其是他竟然辱骂细川和子,好歹细川和子也是他潘厚仁的女人,自己打打骂骂也就罢了,岂容其他男人口出不逊?潘厚仁一怒之下,抢过身边一海盗的弹弓,凭借他过人的臂力和精准的手法,竟然一发正中目标,拇指大小的铁丸,愣是带着疾风,狠狠的打在那平八郎的额头上! 也不知道那平八郎的脑袋是不是真比寻常人坚固,还是因为距离的原因铁丸力道不够,打在奴隶头上就会致命的铁丸,竟然只是让平八郎发出一声惨叫,抬手捂住伤口片刻,才有殷殷血迹渗出! “你个倭狗,来来来,上来跟小爷我大战三百回合!”潘厚仁一面在墙上跳脚怒吼,一面却又给弹弓扣上了铁丸,那姿态分明就是要“再来一发!” “骚年,别跑!” 平八郎不是傻子,刚刚那一颗铁丸已经打醒了他,此处是战场,不是他大日本的道场,这里的人讲究的是不择手段,可没有劳什子的武士道精神,真要继续留下去,再来一颗铁蛋子,就算他脑门还顶的住,万一打中眼珠子怎么办? 如此一闹,原本纪纲大军压境带来的威胁感顿时大大下跌,连带着纪纲一方的士气都受到了眼中的影响,假如不是因为双方数量上的巨大差距,还有船厂墙头上那些海盗是在没有半点军队的模样,这场仗,纪纲这方怕是已经输了。 “废话少说!平八郎,带领你的部队,给我拿下这船厂!” 纪纲他老人家是被气的吹胡子,最终下达了全面进攻的命令! 别看刚才潘厚仁好像闹腾的挺欢,其实他就是图个拖延时间。如今纪纲那边已经全线进攻,不由的潘厚仁不发出一声叹息,“大家,坚守吧!” 一声“坚守”,却是道尽了潘厚仁心中的无奈。 纪纲已经发狠,而潘厚仁则是用尽全力锉了对方的锐气,打击了敌人的士气,他已经做到极限,剩下的,唯有尽力坚守而已。 谁都知道,接下来的战斗已经不可能像刚才那样轻松,无论是倭军还是纪纲身边的亲卫军,那都是正儿八经的军队,他们有锋利的武器,还有基本的防具,面对这样的军队,海盗们那些乱七八糟的装备,已经很难发挥刚才那样的效用。 胡其三也明白这点,所以当平八郎率领着几大千倭军嗷嗷叫着冲向六尺高下的围墙时,胡其三第一时间下令,让他的二郎们,操起了真家伙——腰刀! 海盗们用的腰刀,其实普遍质量要超过大明卫所士兵的。 道理很简单,材质差的腰刀,带出海没几天的功夫就会生锈,只有真正千锤百炼的好刀,才不会给刀的主人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谁耐烦每天把刀磨一遍,抹一遍油呢? 虽说海盗们手中的腰刀并没有绽放出夺目的光芒,但那种晦涩的光华却给人一种沉闷的压力,丝毫不输冲过来的倭寇们手中高举的各色刀具! “轰!” 虽然现场并没有发出潘厚仁脑海里闪现的这个巨大声音,但潘厚仁就感觉自己是实实在在的听到了,那如同两条猛兽狠狠撞在一起的沉闷声音,震的潘厚仁心气震荡,神魂不安! 这就是真正的战场,这才是真正的战争! 从未曾真正经历过大型攻防战的潘厚仁自问,他不是这块料! 当倭军悍不畏死的冲向城头,一个又一个被海盗们砍翻掉落,鲜血飞溅;当城头上的海盗不慎被冲击的倭寇刺中,跌落墙头或者是直接落到城墙之外,惨呼连连时;潘厚仁有种冲动,一种呕吐的冲动! 他不是没有见过血的人,也不是没有亲手杀过人! 但让一个平常只杀鸡的人,突然去大型杀猪的屠宰场,他同样会受不了。潘厚仁此时就是这般的感觉,他感觉自己放佛身处巨大的,没有收拾的屠宰场。 相比而言,站在他身边的细川和子反而要冷静的多。 这个女人好像对于眼前修罗场一般的景象毫无所动,两眼只是不住的来回扫动,或许是本能的在搜索可能危机到潘厚仁和她的任何危机。 细川和子的表现,让潘厚仁自觉有些汗颜! 好歹他还是个男人,而且还是张真人的嫡传弟子,岂能表现的如此不堪呢?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潘厚仁当即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提了提神,随后,他就开口对细川和子道:“你先看着,我下去走走,自己注意安全!” 事实上即便纪纲手下的倭军已经发起猛烈的进攻,但毕竟船厂经过加固的围墙还是有足足一人半高,这个时代的小鬼子可没有二十一世纪那让中国人汗颜的平均身高,对于倭人来说,六尺高的围墙仍旧是相当大的难题。 所以战斗激烈,并不代表潘厚仁这方随时都会失败,相反,在经过了初始的激烈之后,围墙上的海盗们已经开始逐渐习惯怪叫着如同猴子们上串下跳的倭军,杀起这些猴子来,反而是越来越顺手! 如此倒是不用潘厚仁一直留在城墙之上,他走下城墙,寻那赖三去了。 赖三为何没在城墙之上? 不是他怕死,而是因为他要陪着他的三叔,赖不包。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 赖不包此时的情绪,那是无比的糟糕!明明他身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为何表现的如此不堪呢? 说起来这其中大有缘由。 就在昨天晚上,赖三瞧瞧的找上了三叔的家门,将纪纲有可能会率领贼军偷袭太平港的消息告诉了赖不包。一开始赖不包并不相信自家侄儿的话,毕竟那纪纲就是条丧家犬,那会疯了一般的自投罗网。 第519章 潘厚仁暗算赖不包 直到赖三以自己的性命担保,赖不包才半信半疑的先将自己家人全部迁来了潘氏一号造船厂,而赖三提出要让太平港船厂的那些匠人和家属也一并转移到潘氏一号造船厂时,赖不包就死活不同意了! 开什么玩笑,让这些匠人都去潘氏集团名下的船厂?赖不包虽然智商不高,但也不是傻瓜,他知道潘厚仁对太平港船厂那些匠人垂涎已久,上一次“失火”虽然让稍微满足了潘厚仁的胃口,但作为太平港船厂的负责人,赖不包总要给自己留下点老底吧? 假若说,这次带着工匠去了潘氏集团造船厂,最终纪纲没来,或者说来了,却没有造成什么重大影响,到时候潘厚仁不放那些工匠走怎办么?要知道,潘氏集团这边开出的工钱,可是太平港船厂同等岗位的好几倍呢,而且潘氏集团还能安排家属工作,这般福利条件,对于那些工匠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 所以当赖三反复提出这个要求时,赖不包就自动自觉的把这件事情跟阴谋挂上了钩! 最终,赖三没能说服赖不包,大多数工匠仍旧留在太平港船厂里。 谁知道,纪纲真的来了,而且如此的气势汹汹,刚刚登陆就是疯狂的杀人,放火! 港口升起的狼烟,仓皇逃窜的人群,一处又一处,越来越密集的火头,这一切一切的景象,如同是世界末日般展现在那赖不包的眼前。赖不包看不下去了,他整个人都傻了,任由赖三陪着他下了城墙,躲在一个房间里哭泣! “完了,我的船厂,完了,我的帽子!” 赖不包此时倒是真情流露,先是想到太平港船厂,然后想到的,才是他的政治生命。是的,赖不包的政治生命已经彻底完蛋了! 纪纲进攻太平港,那不是赖不包的错。纪纲进攻太平港船厂,同样不是赖不包的错!只要赖不包能够及时转移船厂里的那些匠户,那么事后他可以获得封赏,假如赖不包不离开太平港船厂,与船厂共生死,那么他会成为英雄,活的或者是死了的英雄! 然而如今一切都完蛋了! 太平港完蛋了,赖不包全家都活着,等到清算的那一天,赖不包会后悔自己还活着! 朱棣的性格,当官的人都知道,残酷,无情,眼睛里揉不得砂子! “赖大人不要太焦急,事情或许还没有到最后哪一步,是了,当初贵船厂失火,烧死的那些匠户名单,可曾上报啊?” 潘厚仁突然出现,随后轻轻的拍打着赖不包微微颤抖的肩膀。 “还不曾,怎么,潘大人您有法子,让俺躲过此劫?”赖不包抬起头来,眼泪连连的望着潘厚仁。老实说,看着一个四十多五十岁的男人哭的像个小姑娘,潘厚仁心中很不是个滋味,他想吐。 然而此时他不能吐,因为他要配合赖不包,或者说他要让赖不包配合他,将剩下的事情完成。 ‘还想着当太平港船厂的负责人?这可不成,少爷我还需要你来帮我管理造船厂呢!虽说你这厮贪财了些,胆小了点,但管理船厂经验丰富,是一把好手,嘿,既然已经入了本少爷的毂,将来还是好好的跟着本少爷,吃香的喝辣的吧!’ 潘厚仁脑子里的念头,怕是有些龌蹉了。不过在商言商,后世还有专门的猎头公司为企业不计手段的挖人才呢,潘厚仁又何必为自己这小小的手段而惭愧呢? 其实赖不包此时的处境,可以说是潘厚仁一手造成的,上阵打仗潘厚仁不擅长,可是算计一两个人,潘厚仁还是有这个能力的。 太平港船厂的那些匠户,在潘厚仁看来那是相当巨大的一笔财富,岂容有失?当赖三知道自己无法说服赖不包之后,立马就展开了下一步行动——利用已经进入潘氏船厂工作的匠户现身说法,通知太平港船厂的匠户们,要么转移,要么找个安全的,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一旦情况不对,就立马藏起来! 虽说这样未必集聚能做到百分之百的安全,但在如今的现实条件之下,至少可以最大程度的保护太平港船厂的有生力量。 潘厚仁能够做的也就是到这么一步了,毕竟他的能力有限。 之所以要背着赖不包去做这些事情,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那些匠户,同时还有赖不包这个人。只有让这个官迷彻底的死心,才能让他安安稳稳的留在潘氏集团造船厂,替潘厚仁把船厂给管理起来。 当时此时并不是揭晓这一切的时候,潘厚仁装出一副大尾巴狼的笑容,对赖不包道:“放心吧,如果最后皇上追问起船厂工匠的生死,至少我们船厂还留存了一部分太平港船厂匠户的种子,不是么?” “可这些匠户.”赖不包脸上先是一喜,随后有犹豫起来。这些匠户可是潘厚仁花了高价钱买的啊,假如到时候把名单报上去,这些匠户岂不是又要重新回到太平港船厂,那潘厚仁岂不是亏大发了? 这样的念头在赖不包脑子里仅仅是一闪而过,随后他想到的是:“管球他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啊!实在不行,等到太平港船厂重建之后,再匀一些匠户给他不就好了!” 显然,直到现在赖不包心中仍旧没有放弃他的当官梦,他也不想想,太平港船厂若真是出了这么大事情,整个船厂的匠户都死绝了,他即便能将潘氏船厂带走的匠户报上去,难不成朱棣还会让他继续当这个船厂的负责人?摘了他的官帽那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况且潘厚仁会让他真的把这些匠户名单报上去?开什么玩笑,潘厚仁啥时候会把吃进肚子里肉又吐出来?真要那样做,他就不是潘厚仁了! 墙头上的喊杀声好像在这个时候变得弱下去,潘厚仁跟赖三颇有深意的对视一眼后,再度拍了拍赖三的肩头,“好好的待在这里,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是是是,多谢潘大人栽培,多谢潘大人栽培!” “少爷我更喜欢你叫我东家!”潘厚仁心中闪过这样一句话,面带微笑的走了出去。 外面的战斗当真是暂时消停了。 正如一开始潘厚仁判断的那样,倭军虽然一开始表现的攻势猛烈,一个个悍不畏死,但持续力却是相当的糟糕,这才不到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后继无力,萎了。 当然,潘厚仁这边也不好受。 船厂墙头上的一千余名海盗,差不多有百余人在刚才激烈的战斗当中阵亡,另外还有百余重伤,两百人轻伤。也就是说,半个时辰的战斗,就让胡其三带来的手下伤亡了三分之一多。 这样的数字让胡其三两眼圈子都红透了! 要知道,他胡其三纵横大海这么多年,还真没有遇上过一次伤亡如此巨大的时候,甚至从他爹那辈算起,也都没有过! 潘厚仁在听到这个统计数据之后,心中也是拔凉拔凉的。 倒不是说他因为海盗们伤亡巨大而感到心疼,他担心的是,接下来的仗该怎么打? 假如纪纲的队伍继续强攻,剩下的海盗已经不足以守卫整个墙头,也就意味着,潘氏集团在太平港仅有的三百人卫队,在接下来的战斗当中,就必须要顶上去了。 如此一来,接下来就该潘厚仁心疼了! 他真是不愿意接受如此一个结果,然而他又不得不接受。 “让卫队上吧,没有受伤的兄弟也先撤下来休息,吃点东西喝喝水什么的,老胡啊,不要伤心了,回头等干掉了纪纲,我亲自替你在皇上面前请功!” 潘厚仁安慰的话让胡其三两眼一亮,这个海上枭雄总算又恢复了正常。 狠狠的抹了一把脸,胡其三道,“多谢东家。还请东家放心,有胡其三在,决不放纪纲的人进来半个!” “嘿,老胡,你就吹吧!” “怎么,东家你不相信?”胡其三有些急了,连忙说道。 “你说的,不放纪纲的人进来半个?”潘厚仁面带微笑开口,显然,他是在跟胡其三开玩笑,放松气氛。 可惜心神激荡的胡其三根本没有看出来,他仍是很认真的猛点头,“当然,老胡我说话算话!” “那,你看那里是啥?” 顺着潘厚仁手指的方向,满脸不相信的胡其三看了过去,脸色顿时就垮了下来,“东家,不带你这样玩人的,那也算是半个?” “可不是半个么?喏,齐腰断进来了,难道那不是倭军,难道不是纪纲的人马?” 感情潘厚仁指的,是半截倭人的尸体,或许是刚才战斗时,被海盗拦腰砍断之后,跌落进船厂来的。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去看看和子去!” 虽说潘厚仁没有参战,但他此时却好像是整个船厂里最忙碌的人一般,走了东又走到西,如此一忙,倒是连刚刚那种不适应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还顶得住吧?” 站上墙头,潘厚仁挨近那细川和子。 听到潘厚仁的声音,细川和子回过头来,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只是潘厚仁注意到这女人身上也溅了不少血迹,而她的太刀,也随意的搁在脚边,同样是血污处处。 “刚刚有几个.摸到我这边来,被我顺手宰了!”细川和子本就是个很聪明的女人,看到潘厚仁视线所向,就知道潘厚仁心中的想法。 “唉,若是你绝的不好下手,咱俩还是换换吧!” “没什么不好下手的,除非你不想承认我是你的女人!”女人的思维总是很奇怪的,当她们不在意你的时候,总会想方设法的跟你唱反调,可是当她们在意你的时候,那么即便你是世界公敌,她们也会毫不迟疑的站到你这边来。 此时细川和子跟潘厚仁的,就是这种感觉。 其实这种感觉真的挺好,至少在这个修罗炼狱般的战场上,让潘厚仁感觉很好。 “虽然这样说,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下去休息,喏,纪纲那厮好像脸色也白净了!”潘厚仁这话,是说纪纲因为强攻不成,把脸都给气白了。在两人这个高度,想要看清楚纪纲的脸色并不难,而潘厚仁确实没有看错,那纪纲此时的确是很生气。 “废物,你这个废物!你刚刚是怎么说的,拿下船厂,拿下潘厚仁,砍下那女人的头颅,结果呢,结果呢?” 纪纲狠狠的用脚去踹着跪在他面前的平八郎。 第520章 金汁妙用 可怜的平八郎,浑身血污,虽不知道他是否受到伤害,但看他身躯不住颤抖,恐怕也是力竭气衰,却还要受到纪纲如此对待,而且还敢为自己申辩。 “哈伊!主人责罚的是!还请再给八郎一次机会!不成功,则成仁!” “成仁?成狗屁吧!” 纪纲本就不是个好性子的人,此时平八郎求战,纪纲的粗口也跟着就来了,“瞧瞧你的那些废物手下,我就说你们倭人靠不住靠不住,果不其然,到最后还是要咱们汉人出马才行!你,带你的那些残兵败将在旁边等着,一会儿听我号令,去协助亲卫军攻打围墙!” 这边纪纲正要下达进攻命令,却是来了个侦骑模样的士兵,给纪纲送上最新的战报。 奴隶军在攻打船厂的战斗当中表现的很无力,但是对付一般的平头百姓,倒是半点问题都没有。那些原本曾经也是普通人的奴隶,在经历过人生巨变之后,往往面对强者奴颜屈膝,面对弱者则是变本加厉,凶横残暴! 仅仅是驱赶来百姓去城外聚集这样一个简单的过程,纪纲收到的战报上就特别说明,已经有上千奴隶取得了脱离奴隶身份的资格——五个人头! 上千奴隶砍下了五个人头,也就意味着有五千人在驱赶过程当中被杀。 五千人啊,区区一个太平港,又有多少个五千人呢?纪纲对此很是不满,他不是来血洗太平港的,整个太平港他想要杀的人只有一个——潘厚仁! “潘厚仁身边的那个小姑娘也不错!”狗改不了吃屎,即便是这种时候,纪纲那双布满鱼尾纹的泡泡眼也不会漏过任何一个机会。 另外一个让纪纲不满的就是太平港船厂竟然没啥收获。 太平港船厂的重要性,纪纲岂会不知?作为大明朝廷一个重要的造船厂,太平港船厂存在的意义不亚于后世中国的大连造船厂。在纪纲的谋划当中,即便不能让太平港船厂为他所用,但他肯定也不会放过船厂,把工匠全部带走,然后一把火烧掉船厂,就等于是狠狠的捅了朱棣一刀! “怎么会这样呢?诺大一个船厂,除开一支卫戍部队之外,就没几个工匠?这些工匠又去了哪里?” 奴隶军没有让纪纲失望,他们还真是把太平港船厂给打下来了,却没有找到纪纲最抱希望的工匠。这个事实让纪纲眉头紧锁,片刻之后,他也就回过神来,两眼死死的盯着潘氏船厂那高耸的围墙: “潘厚仁,这一定又是你在捣鬼!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处处跟我作对!” 不得不说纪纲的猜猜很准确,还真是潘厚仁在其中捣了鬼! “平八郎,前面你的失误我就不追究了,船厂围墙一破,你务必要替我抓住潘厚仁,还有他身边的那个小妞!” “奴尊领!” 得到纪纲吩咐,那平八郎一下子又兴奋起来。看来刚才一场战斗,平八郎还真是没受到多大的伤害,否则哪有这般的精神? 纪纲身边的亲卫军数量号称五千户,也就是说有五千人,这个数字多少有些水份,但按照明朝时期军队的编制惯例来说,有水份也不多。 好歹也是纪纲自己发家的本钱,同时也耗费了纪纲大量的心血,这五千亲卫军一出,顿时让潘厚仁等愁眉苦脸起来! 人家竟然弄来了云梯! 好吧,即便七尺高的梯子还不算是云梯,但至少是架梯子吧?有了梯子,加上高大的身量和基本覆盖身体重点部位的铁片,这样一支军队进攻,潘氏一号船厂的围墙还能不能守的住? 守的住要守,守不住,还是要守! 潘厚仁咬牙发狠,对赖三道:“把咱们的人都叫上来,还有,火油什么的都给我备上,是拼命的时候了!” 火油,金汁,檑木和滚石,这些都是守城战中常用的武器,只不过此时以潘氏一号造船厂区区六尺高的围墙来说,也就只有火油跟金汁勉强能够派上用场。 金汁难道真是黄金融化出来的? 真要那样,守城战也没法打了。所谓金汁,只是将另外一种“黄金”混合各种毒物煮开,然后就成为所谓的金汁。没错,另外一种“黄金”,那就是大家熟知的“米田共”啊! 这种东西摆弄起来不仅仅让人恶心,更是恶臭!也就只有在人命关天的时候,大家活儿才会无视这种生化武器对自己的伤害。 昨夜里整个潘氏一号造船厂的马桶都不准倒,全部集中在一个地方,等的就是现在。 赖三是用厚厚的布料裹住口鼻才去监督金汁的制造,而在不远的地方,一群工匠正利用造船厂无穷无尽的原料,带领着工人在制造一种奇怪的玩意儿,成品看上去,有些像是个汤勺! 金汁发射器! 这是潘厚仁给这种类似投石车,其实却是将金汁远距离泼洒出去的机械取的名字!潘厚仁并不是搞理工科的,他之所以可以画出这样一幅图纸,纯粹是因为他曾经见过一些历史文献,在这个世界另外一个文明古国早期战争出,曾经出现过这样的器械。 那个国家早已经湮灭在历史的长河当中,但不知道为何,这种器械的制造图纸,却是被完整的保留了下来。 没人去惊讶潘厚仁为何会描绘出这样一张图纸,幸亏这里是船厂,有足够的原材料和工匠,图纸才能很快变成实物,而且投入战斗! 战鼓声起,刀剑出鞘,纪纲怒目而瞪,看着一架架梯子靠近围墙! 没有箭矢,也没有礌石,即便是所谓的长枪,都是仓促间用削尖的木棍和竹竿代替,虽说有点杀伤力,可对于此时有基本防护的亲卫军来说,这些杀伤力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甚至于一些力量大的士兵,挥动起手中的腰刀,就能将刺过来的木棍竹竿削的四分五裂。 “好!上去了!” 一个地方的防守稍微薄弱一些,尽然在开战不到一柱香事件,就被纪纲的亲卫军给攻破了! “我去!” 时刻关注着战场动静的潘厚仁毫不迟疑的冲向缺口,他手中拿的不是祖传真武剑,而是一柄长长的砍刀! 正所谓功夫再高,也怕菜刀。潘厚仁的剑术不凡这是事实,然而这毕竟是混乱的战场,理论上来说,武器越长越宽越沉重,就越是有利!当然,前提条件是有那么大的力量。 这点力气潘厚仁还是有的,况且他手中的砍刀又不是七十二斤的青龙偃月刀。 脚步绵绵而行,潘厚仁踏着墙头不足两尺宽度的小径,行走如飞,还能顺手将经过之处的梯子什么的挑飞,削断,锋芒所向当真是无人可敌! “纳命来吧!” 而纪纲亲卫军的战斗力却是也不差,当一处墙头被攻破时,源源不断的敌人就顺着梯子拼命往上冲,而已经上了墙头的敌人则开始向着左右两边蔓延,企图占领更多的城墙! 若是让他们成功,那潘氏一号造船厂的大势,去也! 终于靠近这些敌人,潘厚仁毫不留情的左右横挥大砍刀,此时,武器沉重、臂力过人的优势瞬间展露出来,但凡是阻挡在潘厚仁前进道路上的敌人,只要臂力顶不过潘厚仁的,不是自己跳下去,就是被横扫下去,也有运气不好,直接被大砍刀腰斩的倒霉蛋! “他怎么能这样!” 刚刚还因为禁卫军突破而欣喜的纪纲,脸色猛然跨下来,潘厚仁的举动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一个沉重的打击! “平八郎,快快想个法子,干掉潘厚仁!” “主人,您好像还有一副弩弓.”平八郎那龟孙子似的王八眼滴溜溜一转,还真是给了纪纲一个提醒。 弩弓,冷兵器时代远程王者。 纪纲当初虽然是仓皇逃窜,但总能够带上一些东西的,虽说后来他几个私藏弩弓的军械库都被朝廷给查了,但一开始就带在身边的那一副顶级弩弓,却是被包养的很好! “拿弩弓,给平八郎!” 上等弩弓,即便是弓弦都闪耀着一种流动的光华,坐在地上用双腿上弦,平八郎拉着弩臂的双手都在微微的颤抖。 是力所不逮还是兴奋? 不管怎么说,平八郎终于将弩弓上弦,而此时墙头上,潘厚仁杀的正酣! 亲卫军不是弱者,横扫了十几个亲卫军下城头之后,潘厚仁也感觉有些力竭,动作的速度还有力度都开始减弱。这个时候潘厚仁心中就开始钦佩传说中的那些猛将,比如关羽张飞、秦叔宝吕布这些人,按照历史记载中什么打一仗就是大半天的功夫,拎着几十斤重的兵刃挥舞一两个时辰轻轻松松,潘厚仁真心想问问,他们究竟是人呢,还是机器人啊? 他手中的大砍刀不过就是二三十斤重,已经是整个船厂能够找到的最终的兵刃,也没打几个回来,一双膀子就已经感觉酸软。 潘厚仁可是个习武之人啊,而且修习的还是道家这种最讲究绵长气劲的功夫,在这种战场之上都是顶不住,也难怪潘厚仁会怀疑历史上记载的那些猛将,其实都是艺术的化身! “嗖!” 就在潘厚仁思想走神的当口,他突然感觉一股大力狠狠的从侧面撞上他的左臂,与此同时,他才听到尖利的破空声! “不好,偷袭!” 念头闪动起时,左臂上刺骨的疼已经传入了大脑,潘厚仁,中箭了! 一尺半余长的弩箭,大半个箭簇都已经钻进潘厚仁的臂膀当中,即便没有感觉也能想象,那箭簇必然是已经咬住了潘厚仁的臂骨,其疼痛绝对让普通人难以承受。 只是这一瞬间的功夫,所有关注着潘厚仁动静的人,都惊呆了! “尼玛,好疼啊!” 这样的伤势,对于潘厚仁来说还是破天荒的第一遭,假若是在平时,他一定会疼的叫出声来,然而此时此地,他不能! 第521章 天价诊疗费 每个人,即便他平常时候嬉皮笑脸,不求上进,但只要他还是男人,心中就总会有个坚守的地方,那是他心灵的最后防线! 潘厚仁也有属于自己的心灵防线!他深知,此时此刻他就是整个战场的核心,是代表正义一方能否取得胜利的关键,所以他咬紧牙关,挺下来了! 跟潘厚仁一般,在潘府里,有个男人,也是这般咬紧牙关挺过来的。 那就是耿钟! 被杨国从必杀局中营救出来的耿钟,一进潘府大门,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张开嘴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不忙,待道爷我看看!” 四疯抢到了马车边上,亲手将耿钟接过来,皱着眉头抱进房间进行治疗! 耿钟的伤势不轻,这还是四疯的判断,若是换个寻常的大夫来,怕是已经要喊准备后事了! 腿上两个枪眼,左右肋都有伤痕,最深的伤口是在左肋之下,即便路上杨国已经粗略的包裹,现在仍旧汩汩淌着鲜血。 “幸亏道爷在,否则你这条小命就算是完蛋了!”四疯手脚麻利的处理着耿钟的伤势,而其他家丁或轻或重的都受了些外伤,只不过都没有耿钟这般严重——真正伤势比耿钟还要严重的,根本就没能赶上杨国这趟最后的班车。 死了,八个家丁阵亡。 对于潘府的家丁队伍来说,这简直就是一次重大的伤亡事件! 小婵娟的伤口也是四疯顺带着处理的,跟耿钟比起来,她的伤势就像是个玩笑。 而不等秀娘等人问询,刚一结束治疗,小婵娟就要去看望耿钟,直到确定耿钟不会有生命危险时,她才离开耿钟房间,来到潘府的大堂里。 此时潘府大堂灯火通明,秀娘、段灵玉、漪梦三个正牌夫人俱在,而晴子跟斯波义带也在旁坐着,五个女人,没有一个脸色好看! “究竟是怎么回事?” 秀娘凝眉开口,小婵娟想要跪下回话,却是被秀娘眼神阻止了。 事情的缘由不过是一些口舌之争,但任谁都能看出,这分明就是一场有预谋的坑害,哪有书生士子在青楼勾栏一言不合就对妈妈拔刀弄剑的? “那士子是苏杭人,姓于,说是准备进京求学,来年赶考的,他身边的人都说是奴家不懂规矩,伤了于士子的颜面,被砍是活该,各位夫人,小婵娟我是在是冤枉啊!” 其实不用小婵娟喊冤,最清楚其性格为人的秀娘就在正位上坐着呢,这么多年的交道,难道说秀娘还不清楚小婵娟的为人么? “把那姓于的给我带上来!” 秀娘此时的气氛,到颇有些青天大老爷的感觉。当家丁愤愤不平的将捆绑成粽子般的于士子掷于大堂中央时,这厮竟然还在哼哼唧唧,满口胡言乱语。 什么赶紧把本少爷放了,什么要让潘家满门抄斩,什么男的点天灯,女的暖被窝,总之此人如同一个不知道死字是怎么写的流氓一般,蠕动在大堂中央的地板上,发出各种奇怪的声音。 或许他以为他的语言攻势可以对这个屋子里的女人发挥作用,只因为他进到这个大堂,就发现没有一个主事的男人,全是女人,全他娘的是美女。 可惜于士子还真不知道,这满堂的女人,就没有一个是正常货色! “义带,断其双脚!” 秀娘端起茶碗,顺口而道,好像她说的不是断人腿,而是折鸡爪子一般。 还不等那于士子回过神,原本端坐不动的斯波义带鬼影般的一进一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重新做回到位置上,而此时那于士子才突然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不仅仅是眼泪下来,鼻涕唾沫都跟着流淌出来,擦的满地板都是,最后又蹭到他自己的头上脸上。 斯文,此时的于士子哪里还有半点斯文的样儿,说他是个乞丐,都不用化妆了! “现在会说人话了?是谁在背后怂恿你的?敢对我们潘家的人动手,你是太傻,还是太疯?”秀娘此时才缓缓放下茶碗,好像对眼前的一切都熟视无睹。 那于士子混身上下仍旧在颤抖,但可能是因为最疼的那一阵子已经过去,他尽然也学会咬紧牙关,一言不发。 “看来苦头还没有吃够啊,义带,辛苦你了,中间那条腿,一起断了吧,回头跟大哥说一声,送去宫中听用.” “别!” 看来对于男人最大的杀手锏,还是打断中间那条腿啊。 刚刚还咬紧牙关装烈士的于士子,在听到秀娘那带着“蛋蛋忧伤”语气的话后,猛然开口了。 也幸亏他开口的快,斯波义带精致的绣花鞋,距离他的蛋蛋,仅仅只有半寸的距离! “我说,我都说了。”于士子额头上冷汗不断,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 “初来乍到京师,往日同窗宴请,席间饮酒无数,提及潘氏恶行,我为了在昔日同窗面前表现一番,故而才会.” 于士子不愧是读书人,说起话来简洁明了,很快事情的真相基本上弄明白了,这个于士子,根本就是把被人借用的刀! 应该说在苏州,于士子的家境还是不错的,其父亲是苏州有名的商贾,不仅仅从事丝绸业,同时也在搞盐运。这年头能够高正规盐运的那都是红顶子商人,没有足够的背景和实力,谁敢沾? 而于士子乃是家中独苗,受宠的紧,此番进京师,一来是为了明年之会考,二来也是代父亲拜访一些长辈,了解京师各方面的情况。 要说平常时候,于士子出门那也是带着保镖,只是今晚前往国色天香这种地方,不太方便才将保镖撇下,谁知道就出了事。 “你们放了我,我保证不追究此事,那小婵娟妈妈的伤势,我愿用白银千两了结,如何?” 假如说此时于士子还不知道自己踢到了铁板,那他就真是个夯货了。 “放了你?你不追究?”不仅仅是秀娘,除开小婵娟之外,这大堂里所有女人都冷笑起来。潘家上下都是生意人,生意人怎么会做亏本的卖卖呢? “既然你说你家在苏州有些势力,也罢,口述一封信给你父亲送去,让他用白银十万两,来买你的命吧!” “你们这是绑架!” 秀娘的话让那于士子瞪大了双眼!要知道此处可是京师啊,皇城根前天子脚下,那国色天香又是正儿八经挂牌营业的勾栏院子,看这潘家的规格也是名门望族,岂能做出绑匪一般的行径来,他们眼中究竟还有没有王法? 王法? 说起来好像,像于士子这样的人,得势的时候总以为他们自己就是王法,而失势的时候,他们就恨不得人人都讲王法了! “绑架?哦,你要这么认为我们也没有意见,一个月时间为限,一个月时间看不到十万两白银,你就等着被剁碎了喂狗吧!” “这样是不是太狠了?”不等那于士子开口说话,处理完那些家丁伤势的四疯正好跨进大堂,接上了秀娘的话。 于士子拼命挣扎转头,当他看清楚四疯一身道人装扮时,顿时心中有了希望,大声道:“道爷慈悲,救在下一救!道爷慈悲啊!” 在四疯的概念里有“慈悲”的说法?恐怕这于士子是误会了! 不管那于士子在地上惨嚎,四疯只是搓着双手,道:“道爷刚刚给咱们人疗伤,用去的上药,若是换算成成本,加上本道爷在制药上的功夫,差不多就要值十万两银子了!” “啥?” 于士子一听四疯的话,直接就傻了! 难不成是西王母的不死药,否则怎么会值十万两银子? 或许是看到于士子那不敢相信的眼神,四疯干脆蹲下来,两眼直视那于士子,“知道道爷我是谁么?” 于士子摇头。 四疯发出一声不满的叹息,“本道爷,是当朝国师!你说,请国师出身治疗一个人,一万两银子贵不贵?” 让一个国师出手治疗,一万两银子的费用,好像说起来并不贵。那么回来的耿钟等十二个家丁算下来,十万两银子,好像还真说的过去。 而于士子在听到四疯竟然是国师之后,整个人彻底的晕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得罪一个国师!当然,于士子也是有脑子的人,他相信,国师这头衔,是没人会去冒充的。 “秀娘,这笔账,看来地下躺着的这位仁兄一个人是扛不起来的了,得多找些人帮忙抗一抗才行.” 四疯的话让秀娘等女不住点头,至于说已经满脑子浆糊的于士子,则是在众人的“步步提醒”之下,将今夜一同热闹的人,姓甚名谁,来历如何统统交待了个干净! 几家欢喜几家愁,当杨国这厮拼着命抢走了耿钟等人的性命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京师里就有好些人开心不起来了。 在一僻静的宅院里,刘重跟另外一个人,正对坐着,俱是满面的愁容。 “怎么会让潘家的人,把人给抢走了呢?不是说万无一失么?”刘重不住的叹气,今天晚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而坐在他对面那人也是一声长叹,“谁知道潘府的家丁如此生猛,最后还冒出一个程咬金来了!” “听说那程咬金过去是成国公府上行走之人?”刘重皱着眉头,揉着自己额角说道。 “好像是这样,嘿,不过就是个混子,谁知道他会在关键时刻来这么一遭!” “难道是成国公也插手此事了?”刘重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潘厚仁身边的助力越多,事情就越难成啊。 好不容易等到潘厚仁离开京师,加之手上有了铁证,刘重实在是不想继续等下去,他想先将潘厚仁在京师的势力一一拿下,最终再图穷匕见,逼得潘厚仁走极端,坠入无尽深渊,可谁知道这才是第一步,就出了诺大岔子。 假如说成国公朱勇真是坚定的站在潘厚仁一方,加上沐昂等重量级的人物,那么眼下这个计划执行起来,怕真是还有点难度啊。 “不管成国公有没有插手,开弓没有回头箭了!刘重,这次咱们可不能再下软蛋!” “公子言之有理,不如咱们现在就回去,按照计划分头行事,务必要抢先将声势造起来!”刘重边说边起身,倒是有几分果断英明的模样,看来男人真是要经过磨难才能成熟,这刘重,在遇上潘厚仁吃瘪之前,哪有如今这般的气魄呢! 第522章 老奴都弄明白了 说道历经磨难才能成熟的男人,最大的应该算是汉王朱高煦了。 这个大明朝最大的纨绔,过去是那般的放荡不羁,总以为凭借朱棣对他的宠爱,有朝一日能够取代自家大哥,坐上皇帝的宝座。然而最终的事实证明,朱棣虽然心中宠爱,但却更看重道统,加之朱瞻基这个皇太孙的存在,几乎已经是断了朱高煦的念想。 对于朱高煦来说,离开京师,被赶去自己封地的这些日子是此生最难过的一段时光,在乐安那小小的城池里,朱高煦感觉自己简直就是生不如死!好似整个天空都被乌云所遮蔽,看不到半点阳光。 而朱棣突然一反常态的带着太子朱高煦前往北京,仅仅留下无监国权的皇太孙,这种举动在朱高煦看来就是一个讯号,一个对太子不满的信号! 所以朱高煦自觉应该抓住这样一个机会,重新回到朱棣的身边。 因为距离和路线不同,朱高煦进入北京城的时间并不比朱棣晚太多,当他在新落成的紫禁城里面见朱棣时,朱棣也就刚刚才住下三天的功夫。 是的,紫禁城已经大部分完工了,而且禁卫军也已经入驻,开始履行拱卫皇上的职责。 听到朱高煦求见,朱棣龙颜震怒! 可等到脸色灰败的朱高煦被人搀扶着出现在朱棣面前时,朱棣的心,顿时又软了。对于自己这个二儿子,朱棣心中的情感是复杂的。在靖难时期,朱高煦不止一次的跟朱棣并肩作战,甚至是救朱棣于危难当中,加之性格各方面的因素,朱棣其实还是深爱着自己这个儿子。 然而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正道不容亵渎。 朱高炽这个皇长子虽说身患残疾,但刻苦好学,性格宽厚,对江山社稷同样有着巨大功劳,更皆成为皇太子之后从未曾犯下半点错误,就算朱棣想要在鸡蛋里挑骨头都不成。 随着朱高煦的所为一日比一日过分,在朝中大臣的多次催促之下,朱棣不得已让朱高煦就藩,他心中其实同样是不甘的。 故而,虽说朱高煦未经召见擅自离开封地逾矩,照例应该重惩,然而当朱棣弄清楚朱高煦竟然是因为思念自己患病,需要太医整治时,态度顿时转变,不仅仅让太监立刻给朱高煦在宫中安排住宿,同时更亲自陪着朱高煦,接受太医的诊断。 朱高煦真的生病了么? 假如说感冒咳嗽的话,朱高煦还真是有,连续两个晚上脱了衣裳在身上扑凉水,在已经冰雪覆盖的北方,这是自找的感冒。 可除开感冒之外,朱高煦真是没有啥病了! 如果说朱棣身边的太医连这个都诊断不出来的话,那太医就不是太医,而是庸医了。 然而即便诊断出朱高煦是普通的风寒,那太医敢说么?明明汉王殿下的随从都说了,汉王陛下是思念成疾,加之朱棣此时的态度,那太医狠狠的揪掉了好几根老鼠须,最后诊断,汉王殿下真是“思念成疾,体虚风寒,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 听了太医的诊断,朱棣仍旧是很不放心,再三追问,确定不会有性命危险之后,才打发那太医去熬药,自己却始终陪在朱高煦身边。这次朱高煦也学的聪明了,压根就替王朝霸业这些破事儿,只是一个劲儿的跟朱棣“忆往昔,峥嵘岁月”。这人老了本就喜欢回忆,一时间,父子两个聊的十分投机! 而在太子居住的东宫,瘸子朱高炽,却是怒火中烧了。 “他怎么来了北京,他怎么就能来北京?”朱高炽感觉自己快要疯了,被朱棣拖着来搞什么视察,不就是为了证明他反对迁都是错的?现在朱高煦还要来凑热闹,父皇不惩罚他也就罢了,竟然还对他如此关心? 可以说,朱高炽吃醋了,大大的吃醋! 在他看来,朱高煦的病根本就是假的,是装的! “生病?相思病?笑死人了!也只有父皇那个老糊涂,才会相信你患了什么相思病!你以为你是女人么,还相思病?是想当皇上的病吧!”朱高炽心中冷笑,脑子里转的,却是该如何打破眼下这个局面。 “来呀,去把给汉王诊治的那个太医,给孤请来!”想来想去,朱高煦觉得只有从那太医身上下手了,朱高煦不是说他生病了么?要是查出一个欺君,那又该当何罪? 若是寻常人欺君,罪大可至砍头抄家,九族充军,至于说藩王欺君,那罪名还真是可大可小了。 虽说朱高炽心中笃定那朱高煦是在装病,但按照他一贯在朱棣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形象,是决计不会亲自去揭破朱高煦的骗局,他还需要一把枪。 跟着朱棣前来北京可不只有太子朱高炽,东宫的几个太傅,三个尚书,还有一些朝廷重要部门的副官,都跟着朱棣来了北京。对于这些副官来说,其实这次也是个机会。 在挑选同行人员的时候,朱棣也费了不少心思。反对迁都的官员,需要带一部分来,而坚定支持迁都的官员,也要带一部分来。 故而这次进入北京的官员组成是相当复杂的,其中既有支持太子朱高炽的,也有暗中支持汉王朱高煦的。 如何在这些官员当中挑选出合适的枪,才是朱高炽现在亟需思考的一个问题,而最终的人选,也关系着最终的成败。 “说起来,那潘厚仁倒是个合适的人选!”也不知道朱高炽脑子里哪根筋搭错了线,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然想起潘厚仁来。 说来也巧,也就是这个时候,东宫行走的侍卫,竟然给朱高炽送来了关于京师里的消息。 “国色天香出事儿了?唔,这样也好,如此一来,倒是会让潘厚仁更加依靠孤,罢了,让他们先闹腾,只要不直接对潘厚仁的家人采取行动,就不要管,唔,看来孤也该去见见那个不要脸的弟弟!” 在一阵狂躁之后,朱高炽也终于冷静下来。 在宫女的帮助下,朱高炽整理好自己的着装,准备去“探视”生病的汉王朱高煦。 而此时,被朱棣安排在京师坐镇的朱瞻基,却是愁眉不展。 这京师城吧,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每天,城里各种各样的事情都是层出不穷,假若说大凡小事都要朱瞻基这个皇太孙操心,那真是一天一百二十个时辰都忙不过来。 但有些事情,朱瞻基又不得不关注。 就好比说昨天晚上发生在国色天香里的事情。 国色天香,可不仅仅是潘厚仁这个明里东家的产业,其中也有他朱瞻基的一份子,出了事情,锦衣卫当然要通知宫中,甚至于黄俨,也会专门将这件事情上报给朱瞻基听。 更重要是的,国色天香的打手,或者说是潘府的家丁,竟然抓了一个进京的士子,于嘉,这个事情今日早朝时被众大臣拿出来反复的陈述,甚至有人提出立刻包围潘府,抄家! 幸亏内阁诸位大臣行事向来谨慎,若是换个勋贵或许他们会同意,但事涉潘厚仁,就不能不让杨荣等内阁大臣三思而后行了。 按照杨荣的意思,包围抄家之举大可不必,直接找人去通传潘府管事人上朝了解情况便是,假如说仅仅是一场误会,那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 为何杨荣会对潘厚仁如此青睐? 正所谓事有反常即为妖,以杨荣为首的内阁大臣们,那可都是真正的人精。上一次驯鹿社学子上书,诸多文臣就已经把潘厚仁当做是眼中钉、肉中刺,而作为文臣之首的内阁,没有道理在这种关键时刻力挺潘厚仁? 源头还是在一个字——钱! 当然,提到钱,并非是因为潘厚仁给这些内阁大臣们包了红包,大明初期,对于贿赂的惩治那是相当的严肃,以内阁大臣们的身份,也不会接受潘厚仁的红包。 不是潘厚仁送了杨荣等人的红包,而是因为杨荣等重臣已然知道,潘厚仁经营的那个潘氏集团,竟然是皇上,或者说,是皇家的小金库! 皇家在潘氏集团里有份子,而且是最大的份子,这个秘密虽然对于大多数朝臣来说仍旧有效,但是对于内阁成员来说,这却已经不是秘密! 其实,以潘氏集团如今在明朝名声在外的态势,只需要稍微深入的调查,就能得到事实的真相——假如不是皇上首肯,何以北京的建造原材料皆是向潘氏集团购买?何以京师宝船厂跟潘氏集团达成一揽子的承包契约?等等等等的事实都在向大家说明一个现实:潘氏集团,那就是皇上自家的小金库! 而潘厚仁能够替皇家掌管小金库,说难听点,那就是天家的账房,不,潘厚仁做的可不仅仅是账房先生的事情,而是天家的外管家,还是总管级别的! 只要能够想清楚这一节,那么潘厚仁在天家心中的份量,大概也就估的出来了。 苏州于家,丝绸世家,虽说在京师也有一定的影响力,可是跟天家外总管的放在一处,那就显得无比渺小了。 故而不用朱瞻基开口,向来能够先知先觉的杨荣,就提出了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解决方案。 固然,这样一个方案肯定有诸多人不满意,可如今皇帝、太子皆不在京师,那内阁的意见出来,还有谁敢反对? 英国公? 都察院? 锦衣卫? 这三个首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只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两个字——无奈! 照理说,潘厚仁此时应招出来解释一番,再把那于嘉给放了,那事情也就了了!可偏偏前往潘府的找人的侍卫不大工夫回转,却是没把人给带来,一问,那潘厚仁竟然不在宫中! 好嘛,正主儿不在宫中,那又是谁有这般大的胆子,公然私设囹圄,羁押士子? 当下,那些个文臣们就闹腾了起来,要求内阁下令追责。 朱瞻基此时不开口也不成了,他借口说时间太晚,要求大家明日再议。 “黄爱卿啊,那事情的真相,可曾弄明白了?” 早朝之后,朱瞻基是坐立不安,等到出门了解情况的黄俨归来求见,朱瞻基才迫不及待的让黄俨进来,不等黄俨跪下磕头,朱瞻基就已经开口问道:“厚仁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京师?又为何事离开?那于嘉,是谁人下令羁押在潘府的?” 一连串的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到黄俨的脑袋上,这黄俨年纪也不下了,进进出出跑了不少路,此时气还没能匀呢,只能是剧烈喘息,半晌才回道,“老奴,老奴都弄明白了!” 第523章 飞来一箭 当黄俨在京师宫城里绞尽脑汁为自家小兄弟说项的时候,身处太平港,被纪纲贼军重重围困的潘厚仁,也遭遇了穿越之后最大的危机——他中箭了! 可不是寻常的箭矢,而是大明军器局制造的最高级的弩弓射出来的弩矢。虽说只是左臂中箭,但巨大的冲击力不仅仅将箭簇送进潘厚仁的肌肉,更是深深的咬入潘厚仁的臂骨当中。 那种疼,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夫君!” 巨疼带来的眩晕感,让潘厚仁在墙头难以控制身形,原本因为挥舞大砍刀而枯涸的体能再也无法保证潘厚仁的安全。 几个贼军冲过来了,潘厚仁却没有更多的行动,他只是朦朦胧胧之际,听到了细川和子的呼喊声。 “不要过来!” 即便是胳膊中箭,体能殆尽,潘厚仁仍旧是不希望女人参与到战争当中,尤其是他自己的女人! 可此时他想阻止细川和子也不成,这个来自日本细川家族的小公主,已经踩着轻盈的步伐踩上墙头,她手中挥舞的武士刀轻松的撂倒冲过来的几个亲卫军,随后跟潘厚仁背贴背的站在一处。 “下去吧,这里让我来!” 即便是在此时,细川和子的言辞仍旧简洁干脆。潘厚仁几乎是瞬间就否决了女人的建议,咬牙道:“我还能坚持,来,帮我把箭拔了!” 弩矢跟箭矢不同,大多数弩矢并没有倒钩,即便是硬拔,也不会有事。 但细川和子没有看过这般的弩矢,她不敢冒险。听到潘厚仁的话,细川和子摇了摇头,“夫君站稳了!” 不等潘厚仁明白过来,一道刀光闪过,潘厚仁只觉得伤口处突然一疼,瞬间又轻松起来。 “削断了?好刀法!” 感情细川和子不拔弩矢,是因为她有把握一刀下去,贴着潘厚仁的胳膊,将那弩矢给齐根削断!虽说这样一来战后疗伤可能为稍微麻烦,但至少在短时间内不会影响到潘厚仁战斗! 有细川和子掩护,潘厚仁干脆撕下一截衣服,匆匆包扎伤口,这些都是他从后世的影视作品里学来的,以为这样他就可以像个英雄似的继续战斗。 但潘厚仁却忘了,艺术作品毕竟是经过艺术加工的。当他再次双手握刀想要挥舞起来的时候,才突然发现左臂的剧痛难以抗衡——骨头都伤了,用力岂会不疼?若是潘厚仁强行运动的话,不仅仅会疼,甚至会让整条左臂报废! 然而此时战斗已经变得更加激烈,作为守城一方的主将,潘厚仁受伤乃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对于守城一方的士气,这可是个真正沉重的打击。 单手挥舞那沉重的砍刀不仅仅无法持久,威力也只有原本的三四成左右,甚至连贼军的兵刃,都无法挡开,不到数息功夫,潘厚仁这边的形势就显得岌岌可危。 “兄弟们加把劲,他们就快不行了!” 身材如同猴子般的平八郎,一直都没忘记观察潘厚仁的动静,当他发现潘厚仁后力不济的时候,顿时兴奋的在围墙下嘶吼起来。 “东家,快下来,金汁可以发射了!” 因为平八郎的吼声而兴奋的贼军攻势更加猛烈,而就在此时,那赖三的声音也传进了潘厚仁的耳朵里! “和子,下去,所有人都下墙头!” 一听到赖三的话,潘厚仁当即不再恋战,而是招呼细川和子等人跳下围墙。 潘厚仁这边的举动,让贼军们有些莫名其妙,这仗还打不打了? 仗当然是要打!只不过潘厚仁这边换成了生物武器而已! 抢在贼军们嗅到恶臭之前,铺天盖地的,热气腾腾的浑浊液体凌空而来,丝毫不给贼军们反应的时间,就带着风声坠落下来。 “嗤~” 滚烫的液体落到身上,即便是有布料包裹的地方也无法阻挡那种强烈的腐蚀性,几乎在接触的一刹那,就带给人难以忍耐的巨疼! 像是一片被暴雨打倒的麦田,又像是狂风之下倒伏的秸秆,在从天而降的金汁攻势之下,不管是墙头还是墙外的贼军,都陷入一片惨叫当中! 可惜现在潘厚仁看不到这副惨状,否则他一定会开心的忘记了胳膊上的伤痛的。 “怎么回事!” 突如其来的恶臭让纪纲本能的捂住鼻孔,然而紧跟着眼前出现的一切,却是让纪纲感到一颗心都紧了——潘厚仁是如何做到的,是如何做到的?为什么我的人会这样,为什么? 纪纲的怒吼没人可以回答,他以为自己吼了,其实这一切都发生在沉默当中! 当人震惊、吃惊到极点的时候,就会对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甚至是在脑子里出现幻觉!纪纲此时就是这般,在别人眼中,他就是蹭地一下站直了身体,随后就面容呆滞的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那平八郎果真是个狡诈的家伙! 自从跟潘厚仁“切磋”了一招被制后,平八郎其实心中已经怕了!加之细川和子的出现,更是让平八郎心中蒙上了阴影,所以别看他利用弩弓给了潘厚仁致命一击,其实他是没胆子再次冲击墙头。 他只能是呐喊,吼叫,像是尽心尽责的在督促每一个倭军进攻,其实就是他在明哲保身! 事实再一次证明了平八郎的判断。 当漫天的金汁飞起时,平八郎这厮运气好到爆棚,正好从一个倒下的亲卫军接过来的大盾牌! 盾牌这种装备生产难度低,只是普通材料起不到防御作用,好的材料,纪纲又木有,所以盾牌虽然简单,但亲卫军真是没有太多,假如说有的话,恐怕就会有很多亲卫军像是平八郎这样,接着盾牌和墙根,躲过这一次金汁的“浇灌”。 回过头,同样是惊恐不定的平八郎第一眼就是瞅向纪纲! 这厮的感觉很敏感也很准确,仅仅是一瞬间就判断出纪纲此时的心态,当即是连滚带爬的冲到纪纲身边,将手上那已经沾满“金汁”的盾牌举到纪纲头顶,“主人,鬼子凶猛,我们撤吧!” “撤?” “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烧柴啊!”平八郎这厮的汉语倒是说的极溜,至少不输细川和子三个小妞。 纪纲放佛是被平八郎的话从噩梦中惊醒,浑身一抖,吼道:“撤,都先撤下来!” 可不是么,身边的这些亲卫军和倭军已经是全部的战斗力,总不能平白无故的消耗在那些恶臭的东西当中! 想到恶臭,纪纲忍不住浑身再次一颤抖,说话间将鼻子捂的更紧,故而声音听上去都有些走样,但这也不影响周围的人听清楚纪纲的命令,但凡还能够行动的士兵,都相互搀扶着,尽量远离那遍布着恶臭的围墙。 “呼~” 从城头下来的潘厚仁,在听说纪纲贼军暂且撤退时,终于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而心头的压力一去,浑身上下的酸疼,还有左臂上的箭伤,也顿时放大般的刺激着他的神经,整个人难以控制的颤抖起来! “先去疗伤!” 细川和子的话不容置疑,虽说这女人此时整个人也像是从水中捞出来一般香汗淋漓,但毕竟没有受伤,而且心理素质好像比潘厚仁这个男人都还要稍好一些,哪怕是周围环境当中那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还有窒息般的血腥味,都不能让她有所感觉。 “忍者,日本果然还是有忍者道统啊!”转头看了看细川和子,潘厚仁忍不住在心中感慨,既然战斗已经暂定,他也不反对让细川和子帮自己处理处理伤口,同时也要歇口气了。 即便是暂时将贼军打退,也不意味着船厂一方的人就能稍微轻松。事实上,两三波的进攻已经给船厂一方带来了巨大的伤害,就连后上去的潘氏集团卫队,这一阵子功夫也伤亡了三分之一。 如此情形之下,即便凭借金汁打退了贼军一次,可那些金汁又不是无穷无尽的,昨夜的马桶都倒光了,难道让大家伙儿现拉现用?那也太不方便了吧,这可不是自来水,说来就来啊! 假若纪纲一会儿再次发起进攻,又该用什么去抵抗呢? 从潘厚仁到船厂战斗一线的每一个人,此时脸色都很不好看。 或许,下一波战斗,就是船厂防御圈被破的时候。 命运已经决定要抛弃了潘氏一号船厂了么?大量的金汁,胜在突出起来,真正造成的伤亡却是不大的,大多数被金汁浇到的人,只是局部受伤,并不致命。 那么纪纲会不会经过短暂的休整,就再度发起进攻呢? 其实纪纲还真想这么干。可惜的是,命运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了! 整肃队伍,清点伤亡,纪纲心中正在庆幸,同时也准备给潘氏船厂再一次打击的时候,不好的消息接踵而来。 第一个冲击纪纲神经的,就是交给奴隶军去办的“难民营”。 那些被奴隶军驱赶到城外汇聚起来的平头百姓,呼天抢地跟难民已经没有半点区别。包围着这些难民的那些奴隶,此时可谓兴高采烈,放佛是翻了身的农奴,就差没有高歌而唱。 而然,幸福来得太快,就会去的也很快! 不等这些奴隶们兴奋的状态稍作冷却,从远方,一阵闷雷般的声音突然传来! 大多数奴隶并不知道这种声音意味着什么,甚至有奴隶抬头看了看铅云密布的天空,嘟囔着“难不成是打雷了?” 这个时候会打雷么? 那才是千古奇冤呢! 当然,也不是说有人都这么无知,这支奴隶队伍当中也有人曾经上过真正的战场,当细细听那闷雷声之后,顿时脸色大变:“不好,是骑兵!” 骑兵? 奴隶军们纷纷面面相觑,大明在东南沿海有骑兵么?好像没有吧,而且声音这么大,显然不是几十个上百个骑兵就能弄出来的声势,这样一支庞大的骑兵队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所以在后世,军事砖家都说战争打的就是信息。瞧这些奴隶军,不,不仅仅是奴隶军,就连纪纲,对于夏布朝这支骑兵部队曾经在太平港逗留都毫不知情,这样烂的情报,岂不是早就注定了失败? 对于夏布朝来说,此时的心情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心急如焚” 经过短暂的休整,等到战马重新恢复体力之后,夏布朝就催促着队伍立刻启行,虽说此时太平港方向的狼烟已经消散,但着并不代表太平港就真的安全,相反,在夏布朝看来,这是太平港烽火台被敌人彻底控制的标志! 第524章 夏布朝回援 “快,快,快!” 除了这个字之外,夏布朝说不出更多的话来了,直到侦骑回报,前方出现大批敌军! 是的,奴隶军那也是敌军的一种,战斗力强弱不提,只要不是大明军,人数多而且拿着武器,那就是敌军! “杀!” 夏布朝的眼睛红了,他可不管对方手中拿的是竹竿还是长矛,只要是敌人,那就只有接受屠宰的命运! 骑兵冲击起来了,虽说不足千人,但他们面对的敌人仅仅是一群武装起来的奴隶,在面对这种正规步卒都难以抵御的骑兵冲锋时,还真是如同散沙稻草一般,只是一个来回的功夫,就彻底溃散了! 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奴隶军瞬间变得更他们刚刚胁迫的对象一般,呼天抢地、四足而奔! 一炷香的冲杀功夫之后,夏布朝勒住战马,他用鞋底抹了抹满是血污的枪尖,左右四顾周遭情况,随后下令道:“三支百人队打扫战场,其他百人队,随本将入城!” 要说纪纲最大的失误,就是在占领太平港之后,没有第一时间控制城防!假如说纪纲让人将城门守好,紧闭起来,那么夏布朝就算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休想利用六百个亲兵,将太平港的城门打破! 所以说啊,外行领导内行,那是绝对的错误! 正是因为纪纲的失误,才把夏布朝这六百多猛兽一般的骑兵放入了太平港城,也就注定了纪纲的失败! “骑兵?怎么可能有骑兵呢!这不可能!” 纪纲根本就不敢相信前来报讯的人,在他的印象当中,太平港一带朝廷是有卫所,甚至再远一些也有驻军,可纪纲不记得朝廷啥时候在这一代驻扎着骑兵啊! 但纪纲又不得不信,因为除开骑兵,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兵种,可以在看到狼烟之后,迅速赶来太平港救急! “哎呀,糟糕!” 纪纲也不是真傻,脑子一转,顿时抓住了要点! 凭借着往日对大明朝廷动向的关注,纪纲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发生在交趾的那一场叛变!同时纪纲也知道,朝廷派去交趾平叛的领兵将领,正是夏布朝,那个个呢潘厚仁关系很好的年轻将领,夏元吉家的龙鳞儿! “一定是那厮,一定是!”纪纲狠狠一跺脚,随后脸色又轻松起来,“哈哈,本官知道了,本官知道了,是夏布朝那小狗儿的骑兵,不用担心,他擅自离开驻地,带的骑兵肯定不多,肯定不是本官的对手,大家要有信心,一定要有信心!” 得到纪纲鼓励,包括平八郎等人在内的贼军将领们脸上好像又有了信心,重新开始整肃队伍,安排人救治伤员。 然而,不等他们组织好,紧跟着又有一条噩耗传来! “港口,港口发现大明远征舰队,估计不到一个时辰,其前锋就能进入港口!” “这个.” 纪纲刚刚才舒缓的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他茫然抬头,嘴角翕动,或许是在“无语问苍天”吧。 说起来,郑和远征舰队出现的时机还真是.恰到好处! 潘氏船厂,攻不下;夏布朝的骑兵队已经进城,港口又有庞大的舰队威胁,岂不是应了一句老话:上天无门,入地无路。 “完了,完了.” 纪纲呐呐而语,他的话并没有几个人听见,其中之一就有平八郎。这个狡诈的日本鬼子眼珠子在眼眶里滴溜溜的转动着,像是在想着什么鬼点子。 “主人,咱们先撤吧!那大明骑兵已经进城,海路咱们也没法走了,不如带着人马,杀向内地去!巴蜀那边山高路险,未必没有发展的机会啊!”平八郎突然在纪纲耳朵低语道。 这平八郎确实是个中国通,就连巴蜀那边的事情他都有所了解。而听他这么一说,纪纲脸上表情虽然沮丧,但眼神已经不那么绝望了。 “走,现在就走!” 纪纲颤抖的嘴唇里下达命令,而平八郎则是大声的将这个命令发布下去。周围那些贼军将领们面面相觑,很显然他们并不甘心听从平八郎这个倭寇的指示,但纪纲没有丝毫表示,对于真实情况不是太了解的这些亲卫军将领也只好皱着眉头,各自去约束队伍,准备撤退! “贼军要退了?” 刚刚包扎完伤口,喝了两口热汤的潘厚仁,听到这个消息也感觉很突然。 这不是纪纲的风格啊!这厮向来都跟疯狗一般,只要开口就会死咬着不放,眼看着船厂的防御工事已经不能顶住,怎么就要撤退了呢? “再探!” 虽说潘厚仁很想亲手抓住纪纲,至少也要手刃纪纲,但此时他不敢冒险!他能够带出去追击纪纲的,只有区区不足五百人,假如撤退仅仅是纪纲的谋略,五百人要是出门被五千人围住,或许就连潘厚仁自己都无法逃脱重围。 那可是五百人的性命啊,潘厚仁又岂敢拿着五百条性命去赌?所以他只能让人再探了! 郑和的舰队确实是到了,那冲天而起的狼烟,即便是在海上也能看的清清楚楚。 全副武装的郑和当即下令舰队全速前进,以最快的速度靠港,并且对贼军发起进攻! 厉兵秣马,虽说船只还航行在起伏不定的大海上,但当郑和旗舰发出号令之后,整个舰队都开始行动起来,海战人员严阵以待,而陆战部队则是整装待发! 当舰队前锋赶到港口时,舟师部队那种紧张的心情却突然为之一松——那哪是敌人嘛,分明就是一支乌合之众! 有渔船,有沙船,最好的不过就是改装的战舰,而且数量还是寥寥,这样一支舰队,别说是对付远征舰队主力舰队,就算是他们这支前锋舰队,都能轻松干掉嘛! 请战的信息送回到旗舰,郑和稍作考虑就点了头。 即便是远征舰队的前锋舰队,也是有零零种种战舰二十多艘,这些都是最纯粹的水面战舰啊,质量功能方面完全不是纪纲那一百多艘混编垃圾舰队可以比拟的。 所以当这样一支舰队突然出现在港口,纪纲安排在船上留守的人顿时傻眼了! 作为一支背叛了大明朝廷的贼军,这些留守的人当然知道,他们没有盟军,是的,没有盟军。这次进攻太平港,纪纲可以说是整合了手中所有的力量,再没有半点后手可言,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眼前这支武装到牙齿的舰队,就只有一种可能——敌人! 更有经验丰富的贼军,从来袭舰队的外形和旗帜上,一眼就辨识出这事大明的舟师,而且是最精锐,战斗经验最丰富的远征舰队! “完蛋了!” 看着那些高速接近的战船,那被船头碾开的海水拉出长长的雪白浪花,破碎的海面如同此时那些贼军的心情! 没有希望了! 在海上,至少在他们的认知当中,还没有任何海上力量可以正面抗衡这支远洋舰队,不,不仅仅是正面,侧面,背面都不成! 接下来的战斗,的确让先锋舰队的官兵们感觉很是郁闷! 只因为这场战斗,他就不是战斗! 先锋舰队的战舰才刚刚靠近那些贼船,几乎像是有人在无声命令一般,那些贼船纷纷升起了代表投降的白旗! 是的,投降! 这些纪纲安排的留守人员实在是太没有骨气了,就算打不赢,至少也要做个样子吧,怎么能一枪不发,就投降了呢? 对于远洋舟师前锋舰队的官兵来说,这样的胜利,来的未免太无趣了些。 可是对于纪纲来说,这简直就是又一个从天而降的灾难!可以说,当纪纲得知郑和舰队出现的同时,港口实际上已经被郑和舰队给控制了! 纪纲真是想跑了。 从性格上来说,纪纲这个人就是赌性大,可意志不够坚定,冲动! 一想到陆上,海上都有大明朝廷的军队,纪纲真是就慌了神,他此时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撤退! “走,马上走,按照你说的,走!” 纪纲神情仓皇的对着平八郎等人大吼,其实不用他说,以他这个主将此时的精神状况,下面的将士又哪里还有决死的战意,一个二个心中最大的期望,就是能够逃出升天! 总的来说,纪纲这次离开鸡笼港征战,从源头上来说就是一次失败。 他虽然有了部队,但从兵源来上说乱七八糟,尤其是那些奴隶兵种,丝毫没有经过哪怕是基本的训练,即便是战斗力表面上看似旺盛的倭军,其实也就是一种假象而已,稍微遇上一些逆势,那些倭人阳痿的本性就暴露出来了。 如今可以说,纪纲的队伍是人心散了,没法带了! 而得到纪纲确实是在仓皇退却消息的潘厚仁,一咬牙,绝对率军追击! 正常情况下来说,纪纲不应该在这个节骨眼上退军,只有一种可能——夏布朝来了,或者是郑和来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两人一起来了! 不管怎么说,潘厚仁认定自己现在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追击,尽量拖住纪纲陶逃窜的步伐。不管是夏布朝还是郑和,或许仅仅是因为纪纲发现了迹象就开始逃窜,假如让纪纲赶在这二人率领的军队赶到前逃遁,想要抓住这厮又不知道要多久! 更重要的是,若是就此放走了纪纲,大明百姓又有多少人会因此而倒霉? 所以潘厚仁必须要追击,哪怕冒险也要追击! 细川和子并不是很赞成潘厚仁的计划,毕竟船厂的防御实力已经很低了,假若说潘厚仁带走部分人之后,潘氏船厂当真是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那纪纲兜个圈子又回来,该怎么办? 况且如果带的人不太多,遇上纪纲做困兽之斗,又该怎么办? 应该说,细川和子考虑的问题很实际,也很理智和周详。可战场上的事情,真不需要那么多理智和周详,冲动和热血,才能完成看似不可能的任务。 潘厚仁原本并不是个容易热血冲动的人,但在经历了一场攻防战,看到太多鲜血和牺牲的潘厚仁,却是无法保持理智,只剩下冲动了。 两百集团卫队,三百海盗精锐,在潘厚仁和胡其三的率领下,冲出船厂,尾追着纪纲的队伍而去! 虽说纪纲是在平八郎的提议下逃走,但他也没有忘记,将倭军放在队伍最后,作为断后之用。 第525章 兵败如山倒 原本纪纲看重的是倭人的凶残,可他却忘记了,倭人始终还是只能够打顺风战。假如说,假如说这些倭军是在为日本天皇作战的话,或许他们能够坚强些,但请别忘了,虽然他们名为“倭军”,可骨子里,他们还是奴隶,是汉人的奴隶。当主子都已经毫不犹豫的逃走之时,他们又有什么理由留下来,为纪纲拼命呢? 就连潘厚仁都不敢相信,刚刚还表现的无比凶残的倭军,竟然一触即溃,几乎不要提醒,就纷纷丢下兵刃跪地求饶! 这一幕,纪纲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却知道了! 他恨的牙痒,看平八郎的眼神也是越来越不耐烦! 应该说,纪纲还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是从水路来说,因为远征舰队的出现断了他的水上逃生路线,可不管是纪纲还是他的亲卫军,都没有马匹,这个时代唯一的机动工具,也就意味着,他们的移动速度,实在是快不起来! 纪纲没有马匹代步,可是夏布朝有啊! 轻松杀进太平港城的夏布朝,只需要抓几个溃散的贼军一问,马上就掌握到了纪纲逃窜的方向,恰好赶在纪纲队伍到达之前,夏布朝的骑兵队,已经将纪纲选择的城门,给死死的堵了起来! “完了!” 当纪纲感觉到队伍的移动突然之间停滞,定睛一瞧,整整齐齐在城门口排开的,全副武装的骑兵,顿时心中一凉,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主人,我们拼了吧!” 平八郎两眼当中满是厉色,前有围堵,后有追兵,自纪纲以下,都知道眼下再没有退路了。 事实上此时还留在纪纲身边的,就只有他的亲卫军了,而且数量也仅仅剩下三千不到。 一两万的部队,怎么会一天功夫不到就只剩下两三千?由此可见,军队要求的不仅仅是数量,没有铁一般的纪律,没有铁一般的意志,就不能打造出铁一般的军队来! 严格的说,纪纲这支队伍根本不是军队,而是乌合之众,是纪纲错误的高估了自己,才会有眼下这个死局!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投降不杀!” 一声声吼声从夏布朝骑兵队伍当中发出,虽只有区区六百人,但听山去去如同千军万马,气势如虹! “只诛首恶!” “只诛首恶!” “只诛首恶!” 还没等纪纲从那“投降不杀”的口号当中回神,在他们身后,已经紧追上来的潘厚仁队伍,又吼出了“只诛首恶”的口号,矛头那是直指纪纲! “杀回去,你们都给我杀回去!平八郎,带领你的人,冲击城门!” 纪纲头上的发簪不是啥时候跑掉了,他脸上沾着的“金汁”星子混合着灰尘,看上去像是一块块黑斑和泥巴,散发出一阵阵臭烘烘的味道,纪纲闻不到,事实上整支队伍里里外外都散发出这种臭烘烘的味道,或许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我去冲击城门?” 听到纪纲的命令,平八郎心中闪过一道恶念! 步兵主动冲击骑兵,那不是作战,那是送死!况且平八郎率领谁去冲击城门?倭军?倭军早就已经散了,投降了!亲卫军,亲卫军会听他这个外国人的?纪纲这不是命令他作战,而是命令他去送死啊!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那是传说!不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之下,谁乐意傻乎乎的去送死? “哈伊!主上,奴才去了!” 平八郎低着头,眼底的那厉色却是没有让纪纲看见。其实平八郎此时真不用低头,即便是他抬头望着纪纲,纪纲也没心思去关注分析他的眼神。 “所有人转身,冲击追兵!” 纪纲声嘶力竭的下达命令,尽量鼓动队伍里已经残存不多的士气,希望能够用人命给自己堆出一条生路。 可惜他的命令才刚刚落口,喉咙处突然传来冰凉冰凉的感觉。 一柄利刃,悄悄的架在了纪纲的脖子上,而利润的把柄,则是紧握在平八郎手中。 “我已经活捉纪纲,求谈判!” 平八郎扯起喉咙的大吼,让交战的三方瞬间陷入一阵愕然当中! 叛变了? 搞笑了? 失败了? 各种各样的情绪,在三方人马脑海中盘旋,唯独只有纪纲,两眼一翻,恨平八郎恨的把自己给气晕了过去! 用一句话经典的话来说,潘厚仁猜到了过程,却没有猜到结局。 纪纲此时的心情,也可以用这样一句话来概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假如上天能给我一次再来的机会,我一定要提醒国人,不要相信鬼子,他们是这个世界上最无耻的物种,如果上天给我机会的话,我希望这句话能延续.一万年!” 铁笼子里,像狗一般被关押的纪纲,被扔在宝船那宽敞的甲板之上,顶着凌冽的夜风,他抬头凝视深空,那无垠的宇宙,那无数的星光,发出内心的感慨! 太平港战斗结束了,虽然有很多人遭受到无妄之灾,但总的来说结局还是可以接受,至少能够代表大明朝廷的最高官员,远征舰队司令官郑和是可以接受这样一个结局的。 一个太平港的混乱换来纪纲的伏诛,绝对是划算的买卖,尤其是在大明正规军一枪没发、一剑未出的情况,真是笔划算的买卖。甚至郑和因此而称赞潘厚仁是一员“福将”。 可不是么,假如不是潘厚仁在太平港,纪纲不会来,夏布朝也不会来,他郑和,也不会来。 表面上看乱七八糟、因缘巧合的一件事情,好像处处都离不开潘厚仁的存在,事事都有潘厚仁的影子存在。 “郑大哥这样说,实在是太抬举我了!这番还是托郑大哥的福,不用走路,坐宝船!” 潘厚仁脸皮厚,不管他口中如何谦虚,他都不会脸红,更不会惭愧。 郑和哈哈大笑,跟潘厚仁这小子聊天就是愉快,这厮不要脸到让人会不自觉的发笑。 “听京师传来的消息,好像有些麻烦?” 虽说人还没到京师,但京师的大事也不会逃过郑和的耳目。 “是有点事,不过不严重!”潘厚仁口中这样说,心中却是还没底呢!谁知道京师那些龌龊的家伙会准备了什么样的阴谋诡计,等着他回去呢! “放心吧!” 看着潘厚仁小委屈的模样,郑和爽朗的拍拍潘厚仁的肩膀:“没啥大不了,喏,凭着甲板上那家伙,天大的祸事也跟给你抵消了!” “可那样小弟我不是又白干了?唉,真想把那厮直接推下海去!” “那可不成!咱们怎么也要把这老狗送去京师里,好让皇上他高兴高兴!”郑和说的一本正经,到最后,却是两人都忍不住,大笑出声。 “这船实在是太平稳了。” 潘厚仁回到房间,就听到细川和子的感慨。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当然不用找郑和要两个独立的房间,况且大战之后,潘厚仁也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放松放松,还有比女人,尤其是日本女人更让男人放松的么? 所以当细川和子想要跟潘厚仁聊聊的时候,潘厚仁却没有心思,他很快实现了人向狼的转变,而这种转变,在接下来海上航行的几天功夫里,都会持续上演! 从太平港出发,到京师,走海路并费不了几天的功夫。 当郑和远洋舰队回航,潘厚仁也在船上,同时还有个重量级的人物——纪纲,也被缉拿的消息传回京师时,一切关于潘厚仁的争论,都暂时平息了! 其实这个时候,国色天香又再一次的被律令停业,不仅仅是国色天香,但凡是潘厚仁名下的产业,包括潘基娱乐会在内的所以行当都停业了! 这个命令并不是内阁提出的,但内阁也没有理由反对。 只因为至今潘府仍然没有将于嘉交出来,也没有向精神上受到伤害的当事人、士子、驯鹿社,整个大明斯文人道歉! 这种态度是恶劣的,恶劣到朱瞻基都不便于站出来替潘厚仁说话了! 一句道歉就这么难么? 当真是有钱就了不起了么? 大明律例在潘家人眼中还有几分份量? 全天下的读书人脸面还要不要了? 诸多重重的言论在京师尘嚣直上,而潘家唯一的反应就是将潘氏集团的人收缩收缩再收缩,诺大的潘府一时间成了所有潘氏集团雇工的安全区,而失去了潘氏集团的京师,却给人一种萧条的感觉! 这个时候,大明朝廷的一些有识之士才突然发现,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潘氏集团已经发展到一个如此巨大的程度,巨大到可以直接影响国计民生的程度! 没有两家国色天香,京师顶级娱乐场所关门了,高端的消费者再去暖阁之类的地方,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没有了高端会所,公子哥儿权贵富豪失去了一个拼斗的场所,夜生活黯然无光,没有了低级会所,已经深入民心的卡拉没法永远ok了,对于有这份爱好的人来说,不啻是一种折磨,连带着喜欢热闹的京师百姓们也纷纷抱怨; 没有潘氏集团远远不断的运输,宝船厂因为缺乏原料,停工了,别说造船,眼瞅着郑和远洋舰队返航,却是连修缮战船的材料都亮了红灯; 林林种种的麻烦,在潘氏集团整体停止运转之后不断的暴露出来! 这个时候,以杨荣为首的内阁才真正吓出了一身冷汗——感情皇上的小金库已经有这般庞大的能量,这一年可是要给皇家带去多少收入?如今却是让他们断了皇家的财路,这个仇,怕是结的有些大了! 至于说官方找到潘府,因为潘府不在,原本以为潘府只剩下女人肯定会服软,出面解释,放人。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一个男人,不,一个道士突然站出来了! “不放于嘉,那是贫道的意思,因为他欠了贫道的钱!” 一个出家人,光明正大的谈钱,给人感觉好像怪怪的。可大明律例里没有规定,出家人就不能谈钱啊!更重要的是,这个出家人,可是皇上钦点的国师,是老神仙张三丰的关门弟子,迷信一点的甚至会担心,得罪了四疯,会不会出门被雷劈? 于嘉欠国师大人多少钱? 有胆大的问道。 结果四疯给了他们一个心脏停止跳动的数字! 相当于当年朝廷财政收入十分之一的医疗费,这是给王母娘娘疗伤的开销么? 第526章 正统的国师大人 虽然没人信,可也不会有人傻到让四疯出示治疗清单,既然国师大人一口咬定这个数字,好吧,那就让于嘉的家人,还有皇上来评判吧,咱们都是凡人,可不能跟神仙扯皮。 啥,四疯不是神仙? 不是神仙,神仙的徒弟好像也差不多吧,谁敢保证出门不被雷劈,或者谁不怕被雷劈的,自己去找四疯谈吧! 当四疯站出来之后,所有人才知道,感情人家潘府,还真是有不买账,不放人的本钱呀! 事情陷入僵局,想动的不敢动,能动的不想动,敢动的没能力动,一件原本很小的事情,却导致整个京师从上到下陷入一种古怪的氛围当中。 就在这个时候,京师的大街小巷里却是流出一种说法:京师的龙气消散了,新的龙气正在北京形成,所以皇上要迁都啊,那可是老神仙早就给皇上指点出来的龙脉,天意不可违抗! 不信,不信你就睁开眼睛看看,看看如今的京师,是否正常吧! 正是在如今这种局势下,郑和率领的远洋舰队,缓缓停靠上京师的港口。 虽然皇上朱棣不在,但迎接郑和归来的队伍仍旧庞大。 以皇太孙朱瞻基为首,内阁大臣,各级勋贵、各部尚书等等,纷纷按照身份地位在港口一字排开,拱手着郑和等人。 如此庞大的迎接阵容,倒是让潘厚仁看到之后心中一惊,低声对身前的郑和道:“小弟真是占大哥的风光了,这辈子就没见过如此场面!” “我都是沾光呢,你以为是迎接咱俩?”郑和面带微笑,眼神却投向已经被力士抗起来的铁笼子,笼子里的纪纲已经无比萎顿,这几天风水日晒,他还活着那也是奇迹。 郑和说的也有一定道理,假如说这次郑和舰队不是顺便把纪纲也捎带上,此时迎接的规格必然要低,更重要的是不会来那么多的禁卫军 可以说,纪纲乃是此时大明最重要的一个通缉犯,也是大明的一个典型,好不容易将其抓获,又已经送到了港口,那就是决计不能让他给跑了。 正是考虑到纪纲的重要性,港口才会有两千禁卫军在列。表面上看,两千禁卫军用来镇守纪纲一个老人显得有些夸张,但实际上在朱瞻基看来,两千禁卫军他都觉得是少了,要知道,此时整个港口聚集的,可是整个大明朝廷最具有份量的人物了,假若说此时发生什么意外的话,几乎就等同是大明的天都垮塌了半边了。 交接了万夫所指的纪纲,虽说此时码头上几乎所有人都向跟潘厚仁好好的“聊上两句”,可在这关键时刻,皇太孙站出来说道:“潘爱卿此番南下太平港,单枪匹马擒下奸贼纪纲,功高志伟,还请先回家休息,诸位若有事情的,明日早朝再议!” 朱瞻基一句话就已经定下了基调,弄的那些想跟潘厚仁“亲近亲近”的大臣们都没了话说,只能是纷纷点头,去围攻郑和去了。 趁着这个当口,潘厚仁带着细川和子偷偷的溜出人群,临消失此前,他还跟朱瞻基对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当然,以潘厚仁如今的身份地位,既然已经回到京师,自然不用步行回家,在港口之外一处不甚起眼的地方,有马车等着他呢。 “这么说,我们的产业还真就是全都歇下了?” “可不是么?” 坐在车夫旁边的杨国,透过小窗户跟潘厚仁汇报了如今京师里的基本局势,理论上来说,这种局势对于潘厚仁是相当的不利。 当然,潘厚仁既然安全的回来,那就是李宁的广告,一切皆有可能。 “没想到东家去一次太平港,竟然还顺便拿下了纪纲,实在是让人感觉意外啊!” 可不是么? 潘厚仁去太平港的初衷,跟纪纲可谓是没有半点关系,谁知道无心插柳,那真是那个柳成荫了。 “意外么?嘿,险胜而已!”潘厚仁淡淡一笑,并没有将自己这次所谓的成功当成是天大的功绩,事实上若不是机缘巧合,这次他指不定就要死在太平港,再也回不来了。 经历过此事之后,在返航的这几天里,潘厚仁也是好好的重新审视了自己一番。过去,凭借着张三丰传下的武艺,还有穿越者的长处,潘厚仁其实表现的异常嚣张,很多事情他都会坚持用自己那种张扬的方式来处理,也不曾将这个时代的很多人看在眼中,放在心上,一种“老子天下第一”的心态。 如今看来,其实一个人再强,在面对庞大的军队,甚至是整个社会时,仍旧是脆弱的像是一朵小百花,想要长长久久,就要学会妥协,学会低调。 这次回来,潘厚仁已经打定主意,要低调,要妥协,要学会在这个世界上好好的生存,不能因为自己的任性,给自己和身边人带来危机。 返回家中自然又是好一阵嘘寒问暖,几个女人一一招呼之后,不等轮到瑶瑶弱绿这些丫鬟,竟然就已经是天黑时分,事实再一次证明,一个人的时间是有限的,把有限的时间投入到无限的谈情说爱当中,是会累死人的。 然而对于细川和子来说,这一趟她陪着潘厚仁经历过生死,在潘府的地位也就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甚至于秀娘这个“正宫娘娘”好像也默默认可了细川和子在潘家的合法身份。 当然,这些都是细枝末节。 真正让潘厚仁感觉头疼的,是关押在柴房里的于嘉。 原本潘厚仁没打算回家第一天就跟这个砍伤了小婵娟的白痴见面。可不知怎么也知道潘厚仁回来的于嘉,竟然在柴房里闹腾起来,没人理睬他,他竟然就绝食,还用脑袋拼命去撞墙壁,一副寻死觅活的怨妇模样。 “你想如何?” 潘厚仁揉着额头,面对于嘉,他真心不耐烦。此人脑袋有问题,傻的,跟一个傻子聊天,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愉快么? “放了我,我就不计较了!别以为我在柴房里什么都不知道,哼,我被你们关起来的这些日子,外面已经闹的风风雨雨了吧?”虽说于嘉在潘府肯定没有内线,但柴房这个地方时常有人进出,加上最近潘府里住进来很多人,人多嘴杂,多少有些风声钻进了于嘉的耳朵里。 正是因为于嘉获悉的消息并不完整,所以他才固执的以为是潘家人抗不住了,潘厚仁才会回来的。 他觉得自己有本钱闹腾,所以他就要闹腾。这是大富人家出来的纨绔子弟特有的毛病,像潘厚仁,人家就没有这毛病,位置向来都摆的很正。 “不可能!” 潘厚仁给于嘉的答复很肯定!假如说,仅仅是假如说,四疯没有放出风声说需要于嘉支付十万两白银的诊疗费,那么潘厚仁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说不定还真是会找个理由放了于嘉。 “不放,你会后悔的!” “放了我才会后悔,十万两银子,你当真的那么好赚么?让你爹拿钱来,要不,我不介意养个米虫!对了,明天开始,不给他吃饭了,一天一个馒头,饿不死就行,他要是嫌弃馒头不好吃,那就给他吃泔水,最近咱们家那么多人,泔水一定很多吧?” “老爷,泔水都要喂猪呢,喂他不是浪费了么?”潘恒在旁很有眼色的配合道。 “哦?这倒也是,那就不要为难猪了,还是给他吃馒头吧!”潘厚仁点点头,站起来就结束了两人之间的谈话。表面上好像两人之间没谈个什么名堂,但实际上,潘厚仁这是借着机会狠狠的敲打了于嘉,让他看清楚什么是现实。 可怜的于嘉又被拖进了柴房,他腿还断着呢,不拖难道还能自己走不成? 潘厚仁以为自己可以轻松下来,殊不料刚刚回到大堂,门子又来通传,说是外面有人求见! “来的是皇上,还是皇太孙?除开重要人物之外,统统不见!”潘厚仁有些光火,老子又不是小姐,说见就见? “可是老爷,来人说他是付赎金来了,十万两白银呢!” “嗯?等等!” 天大地大,十万两银子更大!假若说人家真是送钱来了,那是见还是不见呢? 苏州于家,不仅仅是当地有名的地主,更掌控着苏州三分之一的丝绸制造业,也就连带控制了蚕桑业,另外,还有苏州一部分的盐业,河运业等等。具体的说,苏州于家实际上就是元末沈万三的翻版,只不过没有那么夸张而已。 于家当代的家主正好就是于嘉的老子,于容光。 今年五十出头的于荣光保养的很好,虽说家业是商人,但也用银子换了不少名头,故而穿的出绫罗绸缎,戴的起士子方巾,站在潘厚仁面前,还真是有几分气场的。 “都是犬子的错,还请潘大人高抬贵手!”人家于容光表现的很光混,寒暄之后坐下就直奔主题,道歉,非常诚恳的道歉! 眯着两眼凝视着眼前这位老伯,潘厚仁心中却是暗暗为这于容光的眼光而钦佩。很显然,这厮怕是早就已经来了京师,只不过始终隐藏在暗处,估摸着心头打算在合适的时候给他潘厚仁致命一击好救出儿子。 殊不料峰回路转啊,纪纲这夯货竟然把自己送到了潘厚仁手中,连带着还有上万的俘虏,如此泼天介的功劳落在潘厚仁身上,即便是皇上偏心,也不可能再因为一点点“小事”而为难潘厚仁。 甚至于,潘厚仁会因为此时而再度成为大明朝的风云人物,而他于容光的儿子于嘉,甚至于整个于家,一不留神就会成为潘厚仁踏上风云巅峰的垫脚石! 这老头儿很有见地,第一时间赶到潘府表态,那意思不外乎就是认输,认错,从而尽早从漩涡当中脱身。 但是,于容光真的会拿出十万两银子来给自家儿子买单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他哪有十万两银子呢? 整个于家的家产肯定不止十万两白银,但他又如何能将整个于家拿出来交换一个儿子?于容光是个生意人,他坚信,能够漫天要价,自然就可以坐地还钱。 第527章 于容光的算盘 “我们于家在苏州还是有点用处的,听说潘大人的潘氏集团有运输商会,不如这样吧,苏州所有陆运,河运业务,都交给潘氏集团来做如何?我们可以签订一个至少五年的契约,如果潘大人还不满意的话,十年也是可以的!” “这好像不是我占了便宜,而是你们占了便宜吧?我潘氏运输公司收取的费用,那可是全国最低的了,而我们又有全国最大的运输船.老人家,您这生意,倒是做的贼精贼精啊!”潘厚仁皱了皱眉头。 谈生意他喜欢,可是不能谈生意就完了本意吧?本意可是要凭白收入十万两银子的,可不能就这么见水就化了吧? “怎么可能尽是我占便宜呢?”那于容光笑了,“潘大人您想想啊,上有天堂,下有苏杭,难不成潘氏集团就只有一个运输公司?既然咱们双方成了合作伙伴,那潘氏集团的任何业务,在苏州开战时都不会受到半点阻挡,老头儿在苏杭二州,说话还是有点用的!”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口中说的是没有阻碍,其实听的时候就要反过来了,“要是咱们不合作,我大不了损失一个儿子,可是潘氏集团将来想要进入富庶的苏杭二州,可就要掂量掂量了,别偷鸡不成蚀把米呀!” “老人家,我倒是听说你只有于嘉这个一个独子啊!” “是啊,家中老人的命根,可潘大人,您不是已经打断他的双腿了么?想来这次他一定会长记性的,将来不会再犯错了!” 皱了皱眉头,潘厚仁凝视那于容光片刻,才又道:“苏杭二州的娱乐业如何?我是说,假如潘氏集团在苏杭二州开设国色天香分店,还有各级会馆的话.” “保证没有问题!小老儿在此保证,国色天香一开门,苏杭二州一般的烟花勾栏院子统统关门!” 好大的口气! 于容光言下之意,那就是他掌控着苏杭二州一半的类似场所,他是东家,自然想开就开,想关就关了! “老人家也可以入股吧,十成里的一成,不过前提采购地皮盘下店面的事情,于家要全权负责。”潘厚仁脸上露出笑意,眼底也闪烁起银子的光芒来。在商言商,潘厚仁总不能坏了自己的规矩。 既然眼前有个让潘氏集团发展壮大的机会,潘厚仁没有理由放过。 至于说于嘉砍伤小婵娟的事情,正如刚刚于容光说的,不是已经打断了双腿,又关在柴房好些日子,眼瞅着都要吃泔水了,这份磨难,想来小婵娟也应该满足了。 事实上在跟于容光见面之前,潘厚仁就已经去见过小婵娟了。在四疯的照料下,小婵娟基本上已经跟没事人一般,更让潘厚仁惊讶的是,据说,小婵娟最近跟耿钟打的火热。 假如说小婵娟从此就跟耿钟好上了,潘厚仁倒是不会觉得意外。别看小婵娟是个勾栏院子里的姐儿,其实在潘厚仁看来,小婵娟比起后世很多女人,那都是干净的太多太多,只要耿钟不介意的话,潘厚仁肯定是乐见其成的。 “但是你儿子一口咬定是小婵娟激怒他,他才拔剑的,这种说法对我方很不利啊!” “那是他年纪小,不懂事,被其他人给带坏了。这孩子骨子里还是好的,只要让我跟他见个面,就能让他回心转意的!”于容光毫不在意的挥挥手,把这件事说的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那就有劳老人家了!不如你们父子先见个面,接下来咱们再谈合作的事情,唔,时光宝贵,最好今夜能够敲定,老人家你想必也知道,明儿我还要去参加早朝,到时候指定会有方方面面的压力.” “请潘大人放心,我们于家世世代代都是地道的生意人.”于容光含笑而已,在家丁的带领下,去了柴房,见自己儿子。 “贫道的十万两银子就这么飞了?” 一直坐在旁边,却始终没开口,愣是忍下被于容光当做空气的四疯,此时终于说话了。 “嘿,不就是十万两银子么?四疯师叔你不是那种死要钱的人吧?”潘厚仁笑了笑,说道。 “贫道当然不是死要钱,但你总该给贫道一个说法吧?” “哦?师叔你现在找我要说法了?那你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我可问师叔你要过一个通宝?师叔,做人不能不厚道啊!”潘厚仁语重心长的教育四疯,气的四疯直跺脚,“那行!明儿我就住皇宫里去!” “不成啊!师叔,当初师祖他老人家可以住进皇宫,是因为他年纪大了,火都退了,再说皇上当时也在宫中,所以才放心!像师叔你这么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进了后宫,谁敢保证你就能守住心神,不去看那三千佳丽?师叔啊,到时候你被捉奸在床事小,坏了咱们武当派的名声事大啊!” “你.好你个潘厚仁,是不是最近长功夫了?要不咱们去花园里练练?”四疯最拿手的不是斗嘴,而是练人。 说起练人,潘厚仁皱起眉头,好像刚刚一切都没发生似的,伸手就把四疯的肩膀给勾搭过来,压低声音在四疯耳边道:“四疯师叔,经过太平港一战,我发现咱们门派的武功还是有很多缺陷.” “真的?” 四疯刚刚脸上愤怒的表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渴望,“快,说给我听听,究竟都有些啥缺陷?” “这个嘛,首先就是不耐久战,一柄三十斤的砍刀,我还没用上一个时辰呢,居然就顶不住了,你说,传说中关羽的青龙偃月刀足足有七十二斤。人家还能打个一天一夜的,是不是差太远了?” “你个夯货!”四疯一听潘厚仁说的这截话,顿时气乐了! “青龙偃月刀有没有七十二斤,道爷我不保证,不过关羽屁股下面有匹赤兔倒是真的,即便不是千里马,但至少也是良驹。”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怎么没有关系啊?”四疯恨铁不成钢的对潘厚仁说道:“让你平常时候认真习武,动脑子习武你就是不肯,你脑子里都是猪脑子不成?人骑在马上,冲过去砍一刀,然后等到马儿减速,掉头,再转回来,加速,又砍一刀,这砍一刀的功夫,得费掉多少时间?有了缓和的时间,你难道就接不下来?” “呀!” 潘厚仁轻轻一拍脑门,恍然道:“感情是这么个理啊!我咋就没想到呢?” “可不是么,在这方面,你就是个白痴!”四疯的眼神里,鄙夷的味道那是浓的都能嗅到了。 “咳咳,好罢,师叔,在练武方面,你绝对不是白痴!” “嗯,那是当然.咦,这话听起来怎么有些怪怪的?”四疯还想再问潘厚仁,却不料那于容光来的很快,竟然看完儿子又来了。 “成了,潘大人,老朽已经教育过那不孝子,他承认,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人指使他去做的,就是他那个在驯鹿社的老乡!” “真上道!”潘厚仁在心中狠狠把这于容光老二夸奖了一遍!连指使于嘉的人是驯鹿社里的老乡这点都想到了,不愧是老姜,够辣! “潘大人,那咱们的生意.” “来人啊,泡好茶!于老丈,走,咱们书房里谈!”潘厚仁哈哈大笑,邀约于容光去书房,又着人准备茶水点心,大有熬通宵的架势,如此一来,倒是让潘府的女人们,心中对这个不知进退的于老头有了意见,大大的意见! 待到第二天,快要到早朝时分,潘厚仁才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满意的从书房里出来,而那位姓于的老人家,则是直接被家丁抬出来的,据说是太困,在书房里就已经睡着了。 潘厚仁人虽然显得疲倦,但精神头确是好的很,他非但没有按莲巧那丫头的意思收拾自己,反而是把头发弄的更加凌乱,然后就这么带着四疯,上朝去了。 照理说,上朝不应该带着四疯,不过潘厚仁说了,他这是给自己壮胆呢! 对此四疯并没有半点反对的意思,反正他也无聊着,还想从潘厚仁身上了解了解,武当功夫在军队作战当中的弱点。 看见潘厚仁的造型,不知道他的,都觉得无礼,知道他的,都在心中暗暗盘算——这厮又在唱哪一出戏? 果然,早朝才刚刚开堂,就有都察院的拿于嘉的事出来,直指潘厚仁目无王法! “微臣,冤枉啊!” 潘厚仁如同女人般,一哭二闹三上吊,当场就向朱瞻基跪下,大声喊冤! 可喊冤归喊冤,他却没有提出什么实质性的货色来。 大戏一开场,不管是坐在上面的朱瞻基还是站在前面的内阁大臣,即便心中有诸般想帮潘厚仁的理由,却是无法组织都察院御史们搬出一条条的铁证,对潘厚仁口诛笔伐! 其中最重要的几条,不外乎就是潘厚仁私自动用家丁在公众场合殴打士子;私下囚禁,折磨苏州求学士子于嘉;不尊朝廷号令,持家无方等几条。 要是认真追究起来,这几条就足够潘厚仁狠狠吃上几壶,至少剥了他的勋贵是绝无问题,至于说斩首什么的,潘家还供着一块铁券呢,倒是不用想了。 “潘厚仁,你可以有话要说?” 杨荣见场面闹腾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口说道。 “说?我当然要说,这些指责,我潘厚仁统统.统统都不认!” 原本朝堂上的众多大臣都以为,潘厚仁只有自责以求减轻朝廷的责罚,谁知道,被都察院那些利嘴们唾沫星子横飞的轰炸了整整半个小时,他竟然还要死鸭子嘴硬,而且还死不认账? 都察院自刘观一下,都不是傻子,他们既然敢这么说,自然是手中捏着证据,至少那天晚上在国色天香的几个士子,如今就在驯鹿社里好好的待着,随时等候朝廷的传唤,为于嘉作证,搬到潘厚仁这个奸臣,国之老鼠屎。 听潘厚仁不认账,纵然有诸多人不乐意,可是朱瞻基却一下子兴奋起来,大声道:“潘厚仁,你若是有何冤枉,尽管说出来,诸位内阁大臣会为你做主的!” 说内阁大臣为潘厚仁做主,朱瞻基这话当真是妙的很! 其实这些日子因为潘厚仁的事情,朱瞻基也算是看出来了,内阁那几位大神,不知为何竟然隐隐约约始终在外潘厚仁开脱。为此朱瞻基也询问过黄俨,请黄俨帮着分析。 最终的结果,就是内阁的几位大神是真心想帮潘厚仁脱罪,而不是明着帮忙暗中落井下石。 有这样一个理由,朱瞻基没有理由不好好借几位大神的佛光,普照一下自己的好兄弟潘厚仁。 第528章 内阁突然倒戈 “咳咳!” 杨荣脸上此时的表情很无奈。 皇太孙殿下都开口了,他总不能毫无表示,虽说让他帮潘厚仁说话,总让他有种吃苍蝇的恶心感,但他还是站出来,将朱瞻基话的前半段重复了一遍。 “好吧,既然大家这么给面子,那我就说说好了!” 等到杨荣这么一说,原本跪坐在地上深闺怨妇一般的潘厚仁竟然缓缓站起来身来,不慌不忙先把自己身上拍打了一番,激扬起灰尘无数。 皇宫的金殿自然是很干净的,很明显,是潘厚仁自己身上带进来尘土,就连那些早朝的大臣进殿之前,都要净足才能进入。 激扬的尘埃让潘厚仁周遭站立的官员纷纷侧目,更有甚者退后两步,以示对潘厚仁这种举动的不爽。 可惜潘厚仁脸皮太厚,周围那些官员们的眼神神态他简直就是视而不见,不惊不慢的收拾好自己,这才冲着上面端坐的朱瞻基一躬到底,随后又对杨荣为首的内阁大臣一鞠躬, “多谢殿下,内阁大人给的机会,在这里我首先要说的,臣,是被人诬陷的!” 正所谓一语惊杀人,在这样的当口,潘厚仁还敢说是有人诬陷?一直在攻击潘厚仁的,就集中在都察院的人,如今潘厚仁这么一反击,岂不是等于是都察院的人诬陷他? 一瞬间,那刘观的脸都黑了! 不等潘厚仁再说什么,刘观当即上前一步,向朱瞻基和诸位内阁大臣道:“我都察院有真凭实据!” “臣也有真凭实据!” “都察院有证人!” “臣也有证人!” 一时间,潘厚仁还真是跟都察院的刘观给抗上了! 在堂上的文武百官,一个二个都被潘厚仁此时如若斗鸡般的精神面貌给震撼了! 要说都察院,其实跟锦衣卫差不多,只不过是一文一武,都察院不能直接干涉对朝廷命官的抓捕审讯。 可正所谓是人言可畏,真要是被都察院咬住,那结局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在寻常官员心中,都察院的可怕程度并不输锦衣卫,属于那种没事最好不好得罪也不要往来的部门。 如果仅仅凭借身份,潘厚仁站在都察院左都御史刘观面前,差不多算是蚂蚁站在大象面前那般弱小,别忘了,到现在潘厚仁仍旧是没有正式的官职,他仅仅只有勋贵爵位而已,凭什么跟都察院争,跟左都御史争呢? “整个驯鹿社的学子就是我们的证人!还有,被你羁押在家中的于嘉,就是证人!”刘观黑着脸,冷冷一笑,道:“潘厚仁,你可不要说,于嘉不在你家吧?” “然!左都御史当真是火眼金睛,怎么就知道,那于嘉已经不在我家呢?” “潘厚仁!这可是你自己说漏了嘴!于嘉不在你家,也就是说,于嘉曾经在你家!那我都察院御史刚刚所说不假,你就是私下羁押士子,按照我朝律例.”刘观的嘴巴确实是不饶人,仅仅是抓住一点,就对潘厚仁穷追猛打。 “你上辈子是律师吧?呸呸呸,你哪知道律师这么高级的货色!你就是个卖瓜的!别瞪,你嗓门没我大!大明律例,大明律例关你都察院啥事儿了,你是刑部尚书还是侍郎,律例跟你有半个通宝的关系?于嘉怎么了,于嘉到我家我就是私下羁押士子了?那你家来个尚书,你就是私下羁押朝廷命官?” “潘厚仁你有没有脑子啊?胡扯!那是人情走动!”对于潘厚仁的话,刘观一概以胡言乱语置之。 “哦,那我也能说啊,于嘉在我家,那也是人情走动啊!” 潘厚仁等的就是刘观这句话,当即就接了上去。 “哦?那你敢让于嘉出来对质么?” 不知为何,争论到现在,刘观心中隐隐约约有种不妙的感觉,好像自己不知不觉当中已经一步步踏进了潘厚仁布下的圈套一般,然而他仔细想想,好像又找不到全套在哪里。 “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刘观一面想,一面死死的盯着潘厚仁,看他怎么说。 潘厚仁咧嘴一笑,转身对着四疯道:“国师大人啊,那于嘉现在身在何处呢?” 四疯这道人其实也不吃素,别看他平常时候整个人疯疯癫癫,可这会儿倒是颇有些仙风道骨不食人间烟火的劲头,面无表情,两眼茫然无焦距的打了个稽首,“于施主双腿受伤颇重,经过贫道治疗这些日子,虽已无大碍,但还不能随意行动,贫道将其留在一客栈里静养。” “哦?这样啊,难怪国师大人要收他十万两银子诊疗费!啧啧,苏杭大户于家的独生子,保住一双腿,十万两银子好像也实在是太贵了吧,国师可以少收些么?” “不成!替于施主上的药,可是师父传下来的,用一点少一点,千金不换!” 四疯回答的干脆,潘厚仁问的妩媚,满堂的文武百官,连带着上座的朱瞻基,都不知道这两人在打啥哑谜。 “也罢!那于嘉乃是我的朋友,这笔钱,就让我替他出了,如此这样,国师是否可以请那于嘉出来,为我作证呢?” 十万两银子,潘厚仁帮于嘉出了? 十万两啊! 要什么样的交情,才值得起十万两银子?说句难听的话,真要是有十万两银子,大可以买个国家下来了,不信问问郑和大人,这天下值得起十万两银子的国家有多少! 当然,也有人心中暗暗鄙视潘厚仁两个演戏,谁不知道国师跟潘厚仁好的穿一条裤子呢! “潘厚仁,十万两银子,你能拿得出来?你若是能够拿得出来,那就.那就.”一时间刘观也有些语塞,照理说,无论是哪个朝臣拿出十万两银子,都肯定有贪污受贿的嫌疑,但问题是,潘厚仁他不是朝廷命官啊,他只是勋贵,勋贵! 是,勋贵不一定就有钱,可勋贵他也没有贪污受贿的资格啊! 说来说去,刘重却不知道该怎么圆自己的话了。 “怎么,刘大人是觉得,假如我潘厚仁拿的出十万两银子,那就有以权谋私的嫌疑,还是贪污受贿的行为?莫不成刘大人认为我潘厚仁靠的是俸禄生活吧?” “你.” 潘厚仁不是靠俸禄生活的,他靠的是潘氏集团,庞大的潘氏集团啊,在场不知道多少人对这只生金鸡蛋的母鸡垂涎欲滴呢。 “再说了,国师大人,以咱俩的关系,可以分期付款嘛,十万两银子,我慷慨点,一个月付十两好了,诸位大人不会认定我潘厚仁一个月十两银子都拿不出来吧?” 耳光,沉重的耳光! 潘厚仁此时说的话,不啻是一记又一记沉重的耳光,打的都察院众人抬不起头来。 这事儿别人还真不好说什么,要钱的是国师四疯,给钱的是潘厚仁,人家两人愿意一个月支付十两,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 “好!本官就要看看,你是怎么让于嘉出来对质!”咬着牙,刘观决定不再在这个事情上纠缠,他就等着看潘厚仁怎么给自己作证! 其实潘厚仁还真是不想这么早就把于嘉带出来的,他还没玩够呢! 可现在,以朱瞻基为首,包括杨荣等内阁大臣,国公张辅,都督沐昂,左都御史刘观,不管是敌是友的朝廷大臣都眼巴巴的看着他。这朝堂上随意一个人年纪都比他潘厚仁大,大的多,甚至大到可以做他爷爷,他又怎么好意思再卖关子呢? “那就,把我们的于嘉兄弟给请上来吧?”潘厚仁很讨打的再次问道。 .. “你的双腿,真的是从马桶上摔下来断的?” 刘观两眼瞳里布满了血丝,额头因为气急而涨红了一大块,两颊却是泛着青白色,好像是大冬天放在雪地里的白铁,他此刻的状态,就是“气急败坏”这四个字最生动的注释。 躺在担架上,是的,因为双腿断了,所以受到优待的于嘉是躺在担架上被抬进来的。被刘观这种重臣逼问,于嘉这小子还是有些紧张,只不过他牢牢记住了脑子的里留下的嘱托,双眼始终不去看潘厚仁,咽了一口唾沫,点头道:“是啊,真是从马桶上摔下来的!” “噗嗤!” 有个压抑的笑声在群臣当中传来。其实即便没有这个笑声,整个早朝已经有些不成体统了,诸多大臣都是强憋着笑,身体的颤抖却是无法掩饰,只因为这是个笑话,一个大大的笑话。 从马桶上摔下来断了双腿? 这样的理由恐怕也只有潘厚仁才想的出来吧?这古灵精怪的家伙,压根就不像是个读书人,不像是个勋贵嘛! 可惜潘厚仁是半点觉悟都没有,于嘉说,他就在旁边很认真的点头,还时不时冲那些投来“关注”眼神的大臣们耸耸肩膀之类的。 “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于嘉,你别忘了你可是准备要进入驯鹿社的.”无奈之下,刘观拿出了他自认为的杀手锏! “啊,皇上巡游北京,不知道啥时候能够回来,微臣心中当真是想皇上的紧啊!”一直保持沉默的潘厚仁突然开口,说的话好似跟刘重毫无干系,但却是在提醒诸位:皇上都不在呢,这欺君之罪从何说起?你刘观虽然是左都御史,但也不能在一大群明白人面前睁着眼睛说白话吧?这是欺负于嘉没成年呢? “大人.” 其实即便没有潘厚仁这句话给于嘉壮胆,那于嘉也知道自己是决计不能说实话的。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自己是被人给阴了,而阴他的人最大的可能就是刘观的儿子刘重,试问此时于嘉的心情又是如何呢?再说了,于嘉他老子都跟潘厚仁签了厚厚一叠契约书,可以说将来苏州于家会发展到何种程度,就看眼前这一博,作为于家唯一的继承人,这点脑子于嘉还没有么? “学生真是从马桶上摔的,这种糗事,不是大人反复追问,谁乐意说啊?这事儿一说,那驯鹿社,学生是不敢去了,没脸去啊!” “漂亮!” 听到于嘉的话,潘厚仁都在心中为其暗赞了一声! 这么子连消带打的,不仅仅落了刘观的面子,连带着也把自己的立场明确表现出来,更重要是的让人找不到半点拿捏的地方,滑不留手啊!就连潘厚仁都不得不承认,于嘉这小子还是有可取之处的,将来说不定还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 “好了,好了,刘御史就不要再吓唬小孩子了!现在事情已经说清楚了,就是一场误会,误会嘛!” 眼瞅着刘重已经无法继续下去,杨士奇只好站出来打圆场,毕竟事情牵涉到驯鹿社,他杨士奇也就无法撇清关系。 第529章 狡辩 这次的事情无论如何都牵扯不到潘厚仁身上,这一点朝廷上诸位大臣心中都很清楚,别说是如今京师里只有跟潘厚仁关系最好的皇太孙朱瞻基,即便是皇上在又如何呢? 最关键的问题有两点。 第一,事发时潘厚仁人不在京师,最重要的是他并非擅自离开京师,而是受《军中最强音》负责人沐斌的嘱托前往南方卫所视察活动情况的,更不用说人家在太平港竟然擒拿了纪纲,这份功劳现在还摆着,太大了,大到朱瞻基和内阁都不敢说赏赐的事情。 第二点就是发生在京师的事情,包括后来被刘观等人大为指责的什么扣留、殴打学子,无视朝廷政令等罪名,对不起,人家国师四疯一力承担了,跟潘厚仁更是半点关系都木有! 最后,当事人于嘉自己都认了,双腿是马桶上摔下来断的,又不是被人打断的,而且他跟潘厚仁还是“亲密好友”,就差说跟潘厚仁是青梅竹马好基友了,这论罪还怎么个论法? 刘重难过的快要吐血,他两眼时不时的扫过潘厚仁,却在杨士奇说过这句话之后再不开口说话,保持缄默。 “你装出很有风度的样纸,少爷我就会放过你了么?”潘厚仁心中暗爽,脸上却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开口道:“是误会么?那我名下的产业肿么全部被关门了?可别告诉我,是他们自己关门的啊!我这个东家都不知道啊!” “这.” 潘厚仁这话一说,大家伙儿都不好说话了,只有高台上的朱瞻基抿嘴而笑,假如说不是因为身份关系,恐怕这厮都快要笑疼肚皮了,“被关门”,潘厚仁说的这三个字当真是可圈可点啊。 眼看着内阁大臣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只因为让潘厚仁名下的产业关门是他们的“集体智慧”,此时换锁起来当真是没有面子。 幸亏潘厚仁也不会傻到硬将内阁大臣逼到他的对立面上去,毕竟今天内阁大臣们的表现实在是有些暧昧,很明显有拉近关系的姿态,得饶人处且饶人,昨天他不是还在告诫自己,要保持低调么? 所以他连忙道:“大家伙儿,没事,没事,不就是被关门几天么,几万两银子我潘厚仁还是损失的起,不过那些平民会馆真心不该被关门啊,咱们大明朝,老百姓娱乐实在是不多啊.” “娱乐,娱乐!国家就是被你这样的人带的衰弱了!为国为民,就该精读圣贤之书,以求为皇上效力,为国家尽忠!” 正当潘厚仁感慨“屁民无娱乐”的时候,却有个胡须花白的老臣子,突然跳出来对着他好一番指责,不外乎就是说潘厚仁在京师大肆举办娱乐场所,开创娱乐行当,完完全全就是在“祸国殃民”。 潘厚仁目瞪口呆的看着那老人家喋喋不休,半晌之后实在是忍不住,低声问身边人,请教老人家姓名。经过旁的大臣指点,潘厚仁才知道,感情这位就是当今皇太子的老师,退庵先生。 “退庵?啊,是金善,金幼孜,原来是他!”心中一动,潘厚仁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肿么自己就一直忽略他了呢,这家伙也不是个善茬啊!” 面对金幼孜的诘问,潘厚仁心中还真是有些紧张了。 别的人说说也就罢了,可这个金幼孜,那是皇太孙的讲学,也就刚刚别人告诉他的,朱瞻基的老师啊! 此人可不简单,别看人家字“幼稚”,实在是一点都不幼稚,看人家满头的白发,那都是为国为民操劳出来的。 在历史记载当中,金幼孜一辈子做过好几件了不起的事情。 金幼孜是建文二年的进士。曾经跟明朝大才子解缙同直文渊阁。后来又被任命讲书东宫,解缙讲《书》,杨士奇讲《易》,胡广讲《诗》,而金幼孜讲的是《春秋》。能讲《春秋》,就证明是个帝师之才。 等到朱棣上台,北征,金幼孜又与胡广、杨荣一起出行,当时朱棣摆驾清水源,突然一眼泉涌了出。金幼孜立马献铭,而杨荣献诗,拍了朱棣马屁。朱棣觉得金幼孜有文采,就命他记载一路所经过的山川要害。金幼孜还真是坐在马鞍上草稿都不用打就搞定,弄的朱棣是龙颜大悦,认为自己有识人之明。 后来朱棣北征都喜欢带着金幼孜,只不过这次北上视察北京不是打仗,况且朱瞻基也留在京师,才会让金幼孜留在京师,否则也不会跟潘厚仁见面了。 而金幼孜在永乐十二年,被皇上任命与胡广、杨荣等纂《五经四书性理大全》,算是他政治生命当中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而金幼孜真正名留青史的事情,应该是他在永乐二十二年陪着朱棣北征,走到一半的时候将士劳顿,精神倦怠,当时朱棣问身边的臣子该肿么办,无人敢对,只有金幼孜直言不宜深入。 可惜朱棣固执不听。又走几天之后,朱棣突然召见杨荣和金幼孜,说:“朕梦神人语上帝好生者再,是何祥也?” 杨荣跟金幼孜对曰:“陛下此举,固在除暴安民。然火炎昆冈,玉石俱毁,惟陛下留意。”帝然之,即命草诏,招谕诸部。 其实这个时候金幼孜心中清楚,朱棣怕是命不久诶,等军至榆木川,朱棣就挂了。金幼孜和杨荣都知道皇上的两个儿子争的厉害,为了不让朱高煦做出啥篡位的事情,两人决定秘不发丧。 杨荣快马加鞭送信回京师,金幼孜护梓而归。 可以说,假如当时没有金幼孜跟杨荣当机立断的举动,指不定得到消息的朱高煦会干出啥事情来。 总的来说,这小老儿也算是一个有风骨的文臣,一辈子过的勤廉恭谨,即便是大红大紫的时候,也没有飞扬跋扈过。 对于这样的老人家,潘厚仁心中还是蛮尊重的,可不是么,至少人家能够做到的,潘厚仁自问是做不到的。 “原来是金大人.”等到那金幼孜骂的口干舌燥,瘪着脸找水喝的时候,潘厚仁才不慌不忙的站出来,道:“金大人教育的是,不过,微臣之所以在我朝大兴娱乐当行,其实也是为皇上着想,为朝廷着想,为整个大明江山万万代着想!” 如玉圭掷地,潘厚仁的话顿时激起朝堂上无数人的好奇之心,开豪华勾栏院子,也是为朝廷江山万万年作想?东莞当真是哭了。 “无毛小子,你把话说明白!” 金大大此时当真是水都顾不上喝了,指着潘厚仁鼻子吼道。 潘厚仁倒是不紧张,不疾不徐的道:“金大人若是真想听,小子这就说给金大人听听,还请各位大人不要嫌弃小子罗嗦!” 从大明如今的国际势力、国内经济发展状况、税收、财政等等方面,潘厚仁在朱瞻基面前,当着满朝文武开始了一场为时两个时辰的演讲! 这么长时间的脱稿演讲,不是后世站惯了讲台的大学讲师,还真是完成不了,尤其是在演讲过程当中,潘厚仁往往是引经据典,或者是举出一些“古代”的事例、实例来佐证他的观点。 当然,也要庆幸今日是朱瞻基在场,他是潘厚仁“娱乐治国论”的忠实粉丝,为了让偶像充分发挥,朱瞻基甚至命令御膳房给诸位大臣准备了吃食,甚至还额外赏赐潘厚仁喝了两杯,酒壮英雄胆,好让潘厚仁“冷酷到底”。 这是潘厚仁第一次在朝堂上自由发挥他的“娱乐治国论”观点,同时也是第一次将他真正的“文才”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虽说他不想那些读书人一样,能够做对子、写联子、唱诗歌,但他肚子里存的货,却是不比任何一个大臣少,作为一个后世大学里的专业历史老师,他术业有专攻,对历史记载的那些东西,实在是不要太广泛呀! 加之他来之后世,眼界着实比朝堂上的这些大臣宽广了不是一点半点,即便有人在他演讲过程的当中提出什么问题,他都能轻易化解。 到最后,一袭白衣胜雪(他不是正式官员,所以上朝不用穿朝服)的潘厚仁左手端着酒杯,恣意狂放、挥斥方遒、指点江山,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照你这么说,不娱乐无以兴国?”最为潘厚仁“娱乐强国伦”最坚定反对者的金幼孜面容疑惑,双眉紧皱,与其说他是在质问潘厚仁,不如说他对自己的观点已经有些动摇了。 “金大人,何以为‘安居乐业’?民所求,生活平安,夜有所居,闲有所乐,忙有所业.”潘厚仁这也算是曲解古词,但谁敢肯定这“安居乐业”四个字的原本解释就不是如此? “无民不成国家,故国之富强,不在其他,而全在民。民智则国智,民富则国富,民强则国强,民独立则国独立,民自由则国自由,民进步则国进步,民雄于世界,则国雄于世界。红日初升,其道大光;河出伏流,一泻汪洋。潜龙腾渊,鳞爪飞扬;乳虎啸谷,百兽震惶;鹰隼试翼,风尘吸张。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妇硎,有作其芒。天戴其苍,地履其黄,纵有千古,横有八荒,前途似海,来日方长。美哉我大明,与天不老;壮哉我大明,与国无疆!” 潘厚仁口中振振有词,心中却是在默默祷告:“梁大大莫怪,谁让俺对这骈文实在是外行外行外外行,借用借用,以梁大大宽阔之心胸,想必不会怪罪滴!” “哗!” 当潘厚仁借用改变的《少年中国说》作为自己演讲结束语同时应对金幼孜后,朝堂片刻沉寂之后,朱瞻基带头,满场响起激烈的掌声来! “献丑,献丑了!” 满头大汗的潘厚仁团团作揖,当他眼神跟朱瞻基对上时,两人同时流露出心照不宣的意思。 “没想到潘爵爷小小年纪,却当真是满腹经纶、眼光高远,老朽不及诶.” 金幼孜竟然也会跟着鼓掌,而且在鼓掌之后不住的摇头,最终说出这样一句话来。可以说,潘厚仁竟然能够在朝堂之上说服金幼孜着实是比他刚才这般发挥更宁人感觉意外。 谁都知道潘厚仁跟朱瞻基关系很好。 如今金幼孜作为皇上为朱瞻基指定的老师,都赞同了潘厚仁,岂不是意味着,将来潘厚仁跟朱瞻基之间的关系会更好? 第530章 众望所归 一想到这皇帝的位子,今天是朱棣的,明天是朱高炽的,可将来还的是朱瞻基的,曾经得罪过潘厚仁的大臣们心中就有些发抖。 如今皇太孙跟潘厚仁都是年轻少年,等到有朝一日这君臣二人登上舞台,世界会变成啥样? “臣原为潘爵爷保举,潘爵爷之才,应为国效力!” 不等众大臣心中惊叹结束,金幼孜又丢出一颗手雷的,炸的刘观等人死去活来的。 “臣等复议!” 沐昂第一个站出来,紧跟着竟然是国公朱勇,大学士杨荣、杨士奇,尚书夏元吉。 这阵容,豪华的让潘厚仁都目瞪口呆。 “尼玛,高调,太高调了!” 要说潘厚仁此时心情不激动,那是骗鬼的!可他真是没有准备好啊,这么多重臣为他保举让他当官,而且听那金幼孜之言,还不是当武将,而是文臣,潘厚仁就觉得一颗小心肝扑通扑通,呼吸急促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是太喜欢了吗? 他是真心喜欢不起来啊,尼玛拿着毛笔都没法好好写出自己名字来,去当个文臣,这是丢脸呢还是丢脸呢?这时候潘厚仁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抽自己两个耳光:活该,谁让你又高调来的! 朱瞻基询问的眼神投了过来,潘厚仁连忙缓缓摇头,他相信朱瞻基能看懂自己的意思。 “咳咳.” 在朝堂里几个最有份量的大臣都站出来为潘厚仁担保之后,朱瞻基终于开口了,“我朝有潘爱卿这般能臣,实在是中兴指望.”朱瞻基这个评价很高,高的潘厚仁脸上发烧,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心中暗道:“其实我真没那么好啊,我就是.想多赚钱而已。” “然.” “然”就是“但是”,一听朱瞻基这个“但是”,屏住气息都快要把自己给憋死的刘观等人终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在他们看来,这就是转机,潘厚仁究竟是龙是虫,怕就在这个“然”之后。 而支持潘厚仁的大臣同样也紧张。 “皇爷爷如今不在京师,加之纪纲被抓,大明东南得以靖宁,如此大事正应通知皇爷爷,求圣断,故,还请诸位爱卿拳拳之心留待皇爷爷回京师后,再作上表!” “呼~” 听完朱瞻基的话,潘厚仁才是真正的松了一口气,心中暗道:“好险好险,逃过此劫,将来这朝堂,老子是再不来了,压力大,大啊!” 朱瞻基的话是有人高兴有人不乐,不过总的说来,潘厚仁算是又从容的化解了一次针对性的阴谋,回到家中,他心中都还有些洋洋得意。 “师叔啊,你说这是不是所谓的主角光环了?嘿,这样都能让我给糊弄过去了?” 四疯翻了翻白眼,继续蹲在马步,道:“你要感谢,这不是本武侠演义,否则主角指定是本道爷啊!” “我那个去!师叔,甭管是武侠还是仙侠,你老人家要是不碰几个小妞,就别想成为主角!肿么样,师叔,要不要我这个当晚辈,给您老人家找几个水灵灵的妞儿?胡其三可是说了,其实暹罗还是有美人的.” “你就扯吧!”四疯的眼神瞥过来,显然是在鄙视潘厚仁。 “怎么?不相信,虽说暹罗女人的肤色稍微深了点,但是.” “不要但是!你自己说过的话都忘了?暹罗的人妖,新罗的改造,东瀛的变态,这些都是世界有名!你要自己要去!” 潘厚仁没想到四疯竟然是这么好记性,就连他自己都忘记啥时候跟四疯说过这些“少儿不宜”的话,此时却被四疯拿来反驳自己。 吹牛打屁一阵之后,总是要说正题的。 如今纪纲已经落入锦衣卫的大狱当中,在潘厚仁的刻意“关照”之下,那张晓谶倒是没有落潘厚仁的面子,纪纲被关押在当初解缙住的牢房里,而且八个锦衣卫搭配八个东厂的番子,一天十二个时辰不吃不喝的盯着纪纲,绝对不准这厮在牢房里自寻短见。 这样的关押模式,实在是让潘厚仁满意,他带秀娘去看过之后,秀娘也表示非常满意,虽说不能手刃纪纲这个奸贼,但是能够看见纪纲萎顿在自己父亲曾经关押过的牢房里生不如死,秀娘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师叔啊,明天京师里的那些产业就要重新开张了,纪纲也进去了,好像我就没啥事了,要不,我跟你会武当山,修道去,指不定将来还能跟师祖他老人家一样,白日飞升呢.” “瞧!” 潘厚仁的话还没说完,四疯突然抬手一指,开口打断了潘厚仁的话头。 顺着四疯所指的方向,细川和子等三个日本小妞正摇曳腰肢,款款而来。 “师傅他老人家终生元阳未泄,你想修道,下辈子吧!” 当潘厚仁转头去看三个日本小妞的时候,四疯丢下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和子,你们来了?” 脸上堆出笑容,在经历了太平港已站在之后,潘厚仁对细川和子的看法有了九十度的转弯,当三个窈窕的女人出现之后,什么修道成仙,早已经被潘厚仁扔到爪哇岛上去了。 “夫君,夫人让我们来请夫君去吃饭去了。”和子脸上同样是流露着温软的笑容,走在中间的位置,由此可见斯波义带都已经承认了细川和子在她们三个当中的领导地位。 如今潘家里也算是和谐了,唔,除了仍旧喜欢对潘厚仁摆脸色的莲巧之外,这丫头,眼瞅着潘厚仁把家里的女人一个又一个的收入房中,唯独不碰她和姐姐弱绿,心中的怨念深的已经极深,比桃花潭水都还要深了。 “夫君,下一步可是打算入朝为官了?今日朝堂上的消息,市井间都已经传遍了.”吃过饭,秀娘端坐在潘厚仁身边,别看大家都是女人,可在家中的地位还真大有区别。 这大堂里上首的座位就只有两张椅子,而且也有潘厚仁跟秀娘才有资格坐。 摇摇头,潘厚仁眼神扫过房间里大大小小的女人,还真是大大小小都有,比他大,比他小的都有。 “去当官?还是算了吧,以我这个性格,去当官那指定是累死下属气死上司,最好还是不要了,万一皇上看上我的文才,要我当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到时候,整个大明就剩下我们这一家人,可是不好玩啊!”潘厚仁说的夸张,还“素面朝天”的哈哈怪笑几声,弄的女人们一个二个的忍俊不住,唯独就是莲巧那丫头撇着嘴巴,低声嘟囔:“搞怪,他就知道搞怪!” 搞怪其实在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种不错的选择,可以活跃气氛,也可以化解尴尬,当然,某些场合也适合搞怪,比方说,追悼会上。 潘厚仁虽然喜欢搞怪,但作为一个长在香港回归后的年轻人,饱受星爷熏陶的年轻人,喜欢搞怪那是很正常,人生太苦,及时搞怪。 “诸位娘子放心,你们呢,是没有机会当上官太太的,只不过假若有机会的话,还是可以当诰命夫人嘛,唔,回头我跟皇上商量商量,五万两银子一个诰命夫人,不知道这笔生意,皇上是接还是不接?” 听到潘厚仁这句话,坐着的几个女人几乎都在默默的点数,一个诰命五万两,那这个房间里的女人都要成诰命,究竟需要多少两银子? “妹妹,你怎么把自己都给算上了?”弱绿低声问身边的莲巧道。 “厄.”莲巧脸色微微一红,低声道:“我就是这么一算,姐姐你在说啥呢!” “想都别想!” 还是只有秀娘敢于大声说话,“咱们家啥时候需要拿银子去买那无用的诰命?潘厚仁你若是真有这么多银子,不如拿去造船!” “造船?” 秀娘的话倒是让潘厚仁愣住了。 他可以想象一个女人节约,所以秀娘作为一家之主,内主,不愿意出五万两银子买个诰命夫人的头衔可以理解,但为何说到要去造船呢? 凝视秀娘片刻,潘厚仁道:“好了,吃饱喝足的都散了,秀娘我跟你聊聊。” 来到秀娘的房间,或者说这才应该是潘厚仁的房间,潘厚仁想要拉着秀娘在床边坐下,却不料秀娘只是在桌边坐下,给潘厚仁倒上新鲜的茶水。 “怎么说?造船,你想做啥?” “纪纲被捉了,我也想了很多,厚仁,大明虽好,却始终是皇权之下.”秀娘此时凝望向潘厚仁的人眼神,让他感觉很深邃。 潘厚仁从来没有想过,像秀娘这么一个传统的女人,脑子里会有“皇权之下”这样的念头,照理说,这也是大逆不道的一种表现。 “你是想.造反?” 即便是以潘厚仁的“前卫”思想,说到“造反”这两个字的时候,他也禁不住猛地咽了一口唾沫!假如说秀娘真是想造反的话,潘厚仁身为她的男人,唯一能够做的事情就是——绝对不是赞成,而是强烈的反对! 开什么玩笑,潘厚仁可是当过历史学讲师的饱学文人,更是担任过皇太孙亲卫队总教习的武将,所谓文武双全潘厚仁觉得指的就是自己这样的人才。 而正是因为对大明现阶段的文韬武略都熟悉,潘厚仁才深知自己在这样一个王朝里真正的作用——除了锦上添花,几乎没有雪中送炭的机会。 想要在这个阶段造反,而且还要有很大的把握,潘厚仁心中默默一算,怕是只有传说中那种带着整支核动力航母舰队和基础工业设备穿越才行,否则——木有石油木有电,还真拿大刀长矛去造反啊? “不,我不是想造反!” 秀娘脸上的表情也是急了,很显然她也担心潘厚仁误解了她的意思,对于造反,她同样是心存畏惧。 “相公你把海外的世界描述的那样美丽,我想的是,为什么,为什么在我们的有生之年,不能找一处没有皇权的世外桃源,带着我们一大家人.” “避世?” 虽说秀娘终于说明白她不是想造反,但潘厚仁却仍旧是皱着眉头,他必须要弄明白,是什么让秀娘有了这种避世的想法?难道是因为纪纲的被捕,已经让秀娘失去了最后的一个牵绊? 或许这种可能性还真是存在。 不过秀娘的话也实实在在的提醒了潘厚仁,这未尝不适一个出路。 既然无法改变整个社会体制,凭借掌握强大的财富和实力,在一个落后的地方去建立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度? 第531章 有些事情不能说 在这个时代,潘厚仁可以做的选择实在是有很多。当然,这个事情不能一蹴而就,需要从长计议。 “秀娘,”潘厚仁双手按着女人肩膀,摆出无比郑重的脸色,“这个事情我记住了,我会认真的考虑,但你也要记住,除了我之外,你再不能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此事,永远不要!” 秀娘点点头,她不是那种傻女人,自然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能说。 因为潘厚仁的事情,但凡还在京师的朝廷大臣们,多数心中都在猜测,这皇上要是回来了,该给潘厚仁一个什么样的奖赏呢?纪纲还在大牢里关押着,肯定是要等到皇上回来才处置,如此天大的一个功劳,虽说是有郑和率领远洋舰队参与才能活捉,但潘厚仁的功劳是无法抹杀的。 同样的,因为在抵抗纪纲贼军,活捉纪纲当中英勇作战的夏布朝,也再次进入群臣们的视线,这个家世优秀,不走寻常路弃文从武,又破天荒娶了个白族老婆的年轻人,也成了京师里大家热议的人之一。 为此,沐斌还专程找到潘厚仁抱怨了一番。 他可是血统纯正的武将啊,这样的好事怎么就不是他给碰上了呢? “不是哥哥我夸口,正要是哥哥我率领几千骑兵,哪里还等郑大人的舰队到埠,早就将那群乌合之众横扫了!” 面对淡淡自夸的沐斌,潘厚仁很是没有好脸色,“你就吹吧,啊!要不是你让我去视察什么南方卫所,会碰上这样的事情?早知道,早知道你怎么不自己去啊?什么几千骑兵,人家夏布朝就只有不到一千骑兵,还是来回奔波几百里呢?要不下次同样的事情,你带上几百骑兵奔波几百里马不停蹄的上战场试试?” 开什么玩笑,正因为沐斌是个真正的武将,所以他更清楚,长途奔袭对于骑兵来说意味着什么——那就是玩火,一不小心可就真要弄的自己烈火焚身,死无葬身之地了! “算了算了,我刚刚就就是开个玩笑而已,布朝兄弟此番壮举我实在是钦佩的紧,下次他回来,你可以要引见咱哥两碰碰面啊!” “这个没有问题,你不说我也要做,对了,《军中最强音》第一阶段快要结束了吧?”潘厚仁虽然不想当官,可是他对自己的地盘可是在意的很,《军中最强音》的活动虽然不是他潘氏集团主导,当时朱棣也不愿意付费给潘氏集团,但潘厚仁始终不是个乐意吃亏的主,他自然也想了很多法子,至少要给潘氏集团打响名声。 嵌入广告就是潘厚仁的主意。 比如说在活动现场的布置上,潘厚仁主动承揽会场布置事务,为的就是处处打上潘氏集团的烙印。 这中国人,自古以来都有着强悍的学习能力和复制能力,潘厚仁担心将来他这种平民选秀的节目会被人抄袭,为了占据第一的高度,他必须要在整个大明人面前反复的强调——咱潘氏集团才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后来者,不过是邯郸学步而已! 相比起来朱棣和沐斌在这些方面就要木纳的多,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潘厚仁这般做作背后的目的,这个时代的人,大多还沉浸在“酒香不怕巷子深”这般的思维模式当中,却是忘记了还有个俗语: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潘厚仁不认为自己是王婆,但同样也不愿意让潘氏集团一直藏在深巷子里。 事实上在那次被诘难的早朝之后,潘厚仁就很是深入的“调查”过内阁大臣们为何对自己“青睐有加”,经过一些日子的调查和分析,潘厚仁得出了基本正确的结论。 既然内阁大臣们已经猜到潘氏集团跟皇家的那种密切关系,那么这很快就会变成天下皆知的秘密。 既然已经是天下皆知的秘密,那么潘氏集团继续躲在暗处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在这个理由的推动下,潘厚仁趁着现在的空闲开始大肆改变潘氏集团过往的作风。不仅仅在但凡潘氏集团属下产业的门楣上都挂上潘氏集团的名头和标志,就连一些合作单位,潘厚仁也没有放过。 反正现在还没有收取广告费的说法,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另外,因为所有潘氏集团娱乐行当再次恢复正常经营,虽说损失了好些天的营业额,但经过这么一次风波后,京师人,不管是权贵还是平民,都感觉这些娱乐行当对他们生活的重要性,以至于重新开张的那些娱乐场所生意非但不受影响,反而是变得更加热闹。 无法承载的客流量成为了潘氏集团上上下下每个人最幸福的负担,累,但乐在其中,即便是国色天香里的姐儿们,每天都是以一种极其高昂的精神状态,来面对每一位登门的客人。 但是这种状态,对于潘厚仁这些潘氏集团的真正领导阶层来说却是种无声的催促,催促他们思考,潘氏集团的下一步该怎么走。 “我觉得我们应该继续扩大规模.”这是风野子的看法,他是风野子歌舞团的负责人,如今手中掌握的乐师、舞蹈人员已经有小几千人,即便是在后世,这样一个歌舞团,规模也绝对是顶级的。 “这个事情上,我还是听东家的。”虽说段正鑫是潘厚仁的岳父,但人家位置摆的很正,只要是在集团内部说到工作,不管是在啥时候,段正鑫都没有摆过岳父的架子,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夫君说过,咱们办企业,眼光要放的长远些,仅仅是看着眼前并不够!”经过这些年的培养,段灵玉已经彻底成长起来,她已经不再因为别人诧异的眼神而紧张,相反,她有了自己独立的想法,学会了思考。 至于说三个日本小妞,还有李颖这个新出头的“明星”,现在都还没有进入潘氏集团高层会议的资格,而此时房间里仅有两位女性,一个就是段灵玉,她是集团真正的决策层,而另外一个则是秀娘,她虽然不参与集团的日常工作,但她是以集团所有人身份进入会议的。 潘厚仁不在的时候谁说了算? 谁都知道,潘厚仁不在的时候,是秀娘说了算的。 “厚仁,这个事情还是你来说吧。” 为了组织这次会议,潘厚仁不仅仅通知到了段正鑫,就连赖三这个家伙也从太平港召唤过来,为了筹备这个会议,可是用去了小半个月。 既然秀娘点名,潘厚仁也就不再保持沉默,他眼神扫过会议室,心中暗道,如今这个集团高层会议,总算有点后世跨国集团那种味道了,除了没有电子办公用品之外,大致的气氛也算是差不多了。 “有件事情我先给大家通报一声.” 表面上商业行为好像跟政治没有多大的关系。但在后世,只要是真正涉足商界的人,又有谁不知道,商业其实是政治的一种延续,只有很好把握住了政治脉搏的商人,才能真正杀出重围,获得高额利润。 “前些天,有消息从北京方向回来。” 在大笔的财力支持下,如今的潘氏集团进入了大规模“高速通讯”模式,养殖的信鸽已经分批成熟,可以保证重要信息在几个重要的地方来回传递,否则段正鑫和赖三又如何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分别从安南和太平港来到京师呢? 至于说北京,那是潘厚仁极其看重的一个地方,又岂会不重视?对于潘氏集团在北京的布局,潘厚仁是很早以前就开始,当初随着大量的原料进入北京,潘氏集团的分支机构就已经在北京筹建。 到现在,潘氏集团在北京的总部已经修建完毕正式开始运转,而暂时的负责人,竟然是胡其三。 之所以让胡其三成为潘氏集团北京分部的负责人,也是潘厚仁的一种折衷处理,毕竟他短期内根本找不到合适的人手来负责,人才,在任何时代都是缺乏的。 而潘厚仁所说的消息,自然是从北京分部传回来的。 “汉王去了北京跟皇上见面,大家应该都知道吧?”潘厚仁说的这个事情还真不是什么秘密,朱高煦不顾一切,借口身体不适去了北京已经是全国皆知的事情。 众人纷纷点头,潘厚仁也跟着点头,毕竟这样就省了他不少口舌。 “关起门来说,当今太子殿下心中对汉王的猜忌还是很严重的,故而汉王殿下的行为,让太子很是不安,在汉王到达京师三天之后,太子终于是忍不住出手了!” 朱高炽本就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虽说朱高煦在武力值方面是远远胜过瘸太子,但在智谋,尤其是计谋方面,还是远远不如朱高枳的。虽说朱高煦身边也有谋士,但皇家的事情哪有当事人自己随机应变来的好呢,即便是汉王,他去拜见自家父亲的时候,总不能将谋士也拴在裤腰带上吧? 两兄弟碰面,几次交锋终于的结果,就是朱高煦完败! 事实上要揭穿汉王很简单,只需要证明汉王根本没病就成了。以朱棣的智慧,心中岂会不明白自己儿子的心思,只不过是做父亲的感情驱使他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然而朱高炽在计谋方面毕竟是要技高一筹的,他并没有直接出面指责朱高煦什么,借着朱棣身边有份量的那些大臣的嘴,朱高炽轻易就得到目的。面对群臣所指,朱棣不得不放开父亲的感情,重拾一个帝皇的姿态。 最终的结果,就是朱高煦仅仅在京师待了五天,五天之后他就被朱棣给赶走,准确的说,是被朱高炽指派的那些大臣给赶走了。 灰溜溜的离开京师,即便带着两个太医又如何?不过是朱棣丢给他的一张遮羞布而已,不是说病了么?好罢,给你两个顶级的太医,回乐安慢慢治病去吧! 这样的结局或许是朱高煦兴致勃勃离开乐安时没有相当的。 在朱高煦忿忿不平的时候,留在朱棣身边的朱高炽心情同样没有多大的愉悦。首先,想要朱高煦早日离开,朱高炽并非没有妥协,迁都就是他跟朱棣之间妥协的条件之一,当然,朱高炽跟朱棣之间的妥协并不仅仅只有这一条。 第532章 潘氏集团的春天 根据潘厚仁收到的消息,朱高炽为了达到将自家兄弟从父皇身边撵走的目的,还应承了一揽子可谓是“丧权辱己”的不平等条约,其中甚至还包括了潘厚仁在内。 具体的内容,以潘厚仁目前在北京布置的那些人,就无法得到了。 但就目前掌握的线报来看,在这一轮朱高煦跟朱高炽之间的争夺战当中,可谓是没有真正的胜利者,即便是朱棣,难道他就真的在其中获取到了利益? “相反,我个人认为,因为这件事情,汉王朱高煦对朱高炽的仇恨将会更加深刻,我甚至可以武断的推测,假如,唔,我说的是假如在将来的某日,一旦皇上驾崩,那么在朱高煦和朱高炽之间,可能是发生一场冲突!” 潘厚仁这话说的就有些大逆不道,幸亏这是潘氏集团的内部会议,参会的某个人跟潘厚仁之间都有着密切的关系,可谓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局面,故而不用担心会有人将潘厚仁说的这些话传出去。 “而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汉王陛下,对咱们潘氏集团其实都没有多好的看法,这一点我想大家应该清楚!” 这句话潘厚仁并不是乱说。 只不过众人可以想明白朱高煦对潘氏集团仇视的原因——毕竟潘氏集团摆明车马支持的是当今皇帝和皇太孙一系。可太子殿下为何仇视潘氏集团? 这就要从潘氏集团在潘厚仁这个当家人带领下所做的那些事情了。娱乐为王,在传统的,矫情的读书人看来,这对于一个国家的社会风气来说,那是相当的反动啊,从古至今,圣贤们总是反对这种沉迷于声色犬马的生活,而潘氏集团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却恰恰是这种面貌。 自诩为“文人太子”的朱高炽自然是看潘氏集团不顺眼,毕竟他代表是传统文人一脉,跟潘厚仁代表的潘氏集团所行之事,根本就是背道而驰! “故而,我们潘氏集团的春天,既不是现在,也不是将来朱高煦或者朱高炽当皇帝的时期。我们需要蛰伏,需要继续力量,需要咬牙渡过黎明前的黑暗!”敢于将一个帝王统治的时期说成“黎明前的黑暗”,潘厚仁当真是胆儿肥的很! 幸亏在座的都知道,潘厚仁所谓的黎明并不遥远,一旦让朱瞻基登上帝位,以这位跟潘厚仁之间的私交,还有那种开放的思维,潘氏集团还真是有可能迎来真正的春天。 “所以我给这段时间潘氏集团定下的基调就是:远离皇帝所在的位置默默的发展,娱乐,我们不能放松,但我们不能继续扩张在京师的发展了!”说到这里,潘厚仁深深的看了眼风野子。 如今已经向着四十岁迈进的风野子,将自己打扮的愈加叛逆,一声黑色皮衣装束,错非大明本身这种开明的社会风气和风野子自身的地位,恐怕还真是很难让大众所接受,更为成为卫道士指责的对象。 “东家不要担心我,您往哪儿指,我就往哪儿去!” 风野子并不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更是一个思想清醒的人。他有自己的艺术追求,但他更清楚,若是没有潘厚仁,那他的艺术追求就是个笑话,既没有土壤,更没有阳光和雨露,没有这些,他还能发展自己的艺术么? 妄想! 所以不管他心中想的是什么,最终一切还是得以潘厚仁的意愿为导向。 点点头,潘厚仁对风野子的态度表示出赞许。 “风野子你也不用担心才华无处施展,于容光已经回苏州去准备,于嘉因为伤势的原因继续留在京师,担任联络人的职责,这厮虽然笨,但幸亏还不是傻,所以很快我们跟于家在苏杭两处的合作将会展开。” 潘厚仁扬了扬手中的一叠纸,这是他在开会前就已经做好的企划。 “自古苏杭就是有钱人汇聚的地方,假若放过这样一个赚钱的风水宝地,那是每个生意人最大的败笔!上天送给我们一个机会,于嘉,于容光所代表的于家,就是我们进入苏杭最好的渠道!” “在我的初步计划当中,除开开设国色天香分店之外,会馆,茶楼,这些一个都不能少,嗯,我还有个计划,目前还在筹划当中,那就是星级酒店!” 星级酒店,这个概念在后世是西方国家最先出现的。 随着交通工具的进化,世界变得越来越小,如何让旅人感受到更好的照料,成为酒店业亟需研究的一个问题。星级酒店的概念由此而出,但跟世界上很多事物一样,逐渐偏离了其原本的初衷,评价的标准也就从如何让旅人居留的更舒服,逐渐一步步演变成奢华的唯一标准。 当然,我们不能否认,越是奢华就越是能够提高更细致更精致的服务,但对于大多数旅人来说,是否真的实用呢? 潘厚仁想制定一个全新的酒店标准,这个想法有些大,酒店将不仅仅是承担居住的职能,甚至于“酒店”这个词汇已经不足以准确的形容潘厚仁考量的东西。 “或者说,是一个功能齐全的度假村!” 又是一个全新的概念出现在众人的感知当中。 度假村,酒店发展的高级模式。以现在世界人口来说,建立度假村的地皮不是问题,相反,如何将客人留在度假村反而才是最大的问题。幸亏,潘氏集团前期的发展已经解决了这个最基本的问题。 “我们有全是世界最新颖、最前卫的娱乐方式!”潘厚仁挥舞着拳头,他是潘氏集团的灵魂,他兴奋,潘氏集团兴奋,他有信心,则是潘氏集团有信心! “这个世界虽然有着无数的国家,可是哪个国家有咱们大明经济更发达呢?没有!全世界只有一个大明,也只有一个潘氏集团,也只有一个潘基娱乐会!我们要打造的第一个度假村,就应该是在大明沿海。” “凭借我们强大的经济实力,先进、多样和唯一的娱乐方式,打造一个真正高端的度假村,很多娱乐享受,我们仅仅在度假村里提供,全世界也只有我们潘氏集团的度假村才能提供!从高端做起,赚有钱人的钱,永远比赚穷人的钱更容易!” 会议开到这里,已经成了潘厚仁一个人的演讲会! 凭借着手中不太厚的草稿,潘厚仁却能绘声绘色的向大家介绍潘氏集团美好的未来! 虽说他前面也提及,最近几年有很大的可能,潘氏集团会陷入一片“黎明前的黑暗”,可是这并不重要不是么?只要能够咬牙渡过这段时间,按照潘厚仁的说法,潘氏集团将会站上世界的巅峰,在世界历史上留下重重的一笔! 除开娱乐方面的发展之外,潘氏集团其他方面的业务也绝对不能停顿,甚至迟缓都不行! 从安南到暹罗的道路在不断的施工当中。 胡其三通过太平港一战,其对大明朝廷的忠诚已经得到了最好的证明,那留在太平港的四百条勇士英魂就是最好的凭据,就凭这点潘厚仁向朱瞻基提出了让胡其三“转正”的要求,而经过内阁的协商之后,基本同意了潘厚仁,只不过胡其三仍旧不能进入大明朝廷担任一官半职,但却给了胡其三及其下属“大民公民”待遇。 别忘了,此时的大明朝仍旧是整个世界的中心,就如同后世的美国一般,能够拿到美国国籍,难道还不够让人羡慕的么? 至少胡其三及其属下都已经很满意这个结果。 今日开会,胡其三也在场,这也是潘厚仁对胡其三在太平港表现的一种肯定,能够参加潘氏集团最高层会议,证明胡其三已经被潘厚仁接受,真正成为潘氏集团高层管理者一员。 “老胡啊,从现在开始,你的人马就要分成三路了。” 说到将来的计划,潘厚仁并没有放过胡其三。 “北方一路,主要是为了保证我们集团的海上运输路线、跟日本,还有将来跟新罗等国家交易的安全,有没有问题?” 胡其三肯定的摇头,表示没有问题。 “中间一路,管理处设在京师,主要承担上下连接、护航,保护京师总部成员必要时候进退路线畅通,有没有问题?” 胡其三继续摇头。 “南方一路,应该是最重要的一部分,承担的工作就非常多了,除开常规的护航、运输之外,我们潘氏集团在安南、暹罗的发展,需要更多的奴隶,奴隶你明白么?” 说到这个,风野子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他是个搞艺术的人,对于人性的残忍,有着本能的方案。 “属下明白,嘿,虽说南海过去不是咱得地盘,但现在么,不一样了!”胡其三的语气有些得意,确实是不一样了,如今他可是以正常的身份,甚至是官方的身份率领队伍南下,只要不做出伤及大明,大明属国利益的事情,那么他就再不用畏惧大明强悍的舟师,那些分散的海盗势力,又岂会是胡其三这个老海盗的对手? 曾经一段时间,因为纪纲的存在而变得疯狂的南海海盗,在大明远洋舰队回归之后,都收敛了不少,假如说现在胡其三以大明官方的身份站出来收编,恐怕能够“获益匪浅” 以海盗制海盗,这也是潘厚仁的计划之一。 “安南的金兰湾,将会是胡其三你南方队伍的主要驻地,另外一个是太平港!” 战乱之后的太平港,在平民百姓眼中看来是个伤感之地,但对潘厚仁来说,这是个机会! 因为纪纲的破坏,无论是官方船厂还是私人船厂,除开潘氏集团一号船厂之外,都遭受到重大的损失。 而在潘厚仁的“暗算”之下,赖三的那个叔叔赖不包,再也不可能继续留在太平港船厂,甚至无法继续从仕,走投无路的他只能进入潘氏集团,成为潘氏集团造船厂方面的总负责人。 从经济待遇来说,即便是眼下的潘氏集团造船厂负责人这个职位的利益已经远远超过了赖不包原本的收益,只不过在名气上,就没有那么好听而已。 当然,经过赖三的一番劝说之后,赖不包也就稳定下来,不仅仅心甘情愿的履行自己的工作职责,甚至还在暗中发力,动用过去的老关系,给潘氏集团造船厂拉来大明的数量工匠! 第533章 船厂的新气象 官办太平港船厂因为纪纲贼军的破坏,经过内阁的初步商议,已经决定要取缔了。这件事情虽然还没有等来朱棣的最后决断,但至少远征舰队总负责人郑和已经首肯。 之所以郑和对此没有异议,并非是因为从潘厚仁这里获得了好处,而是因为经过朝廷这些年的努力,泉州港的建设已经非常的齐备,既然有天津、京师和泉州三个重要港口,那么太平港的存在对于远征舰队来说就显得如同鸡肋一般,可有可无。 与其浪费人力物力财力,不如将其彻底的抛弃,或者说,将其送给潘厚仁,当个人情礼物。 好大的一个人情! 在纪纲进攻太平港之前,潘厚仁压根就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这场战役最大的获利者。 “我们要大力发展太平港的经济,但是造船力量我们必须要转移,第一步就是转移到金兰湾去!”这是潘厚仁的五年计划之一! 不管怎么说,太平港始终还是大明的管辖之下,很多时候只要换个地方官,怕就能让潘氏集团在太平港寸步难行。 而处于安南的金兰湾就不同了。 身处遥远的南方,政令难通。按照历史记载,潘厚仁几乎可以确信,若是没有潘氏集团在安南牢牢的扎根,那么这个地方很快又会脱离大明,成为独立的区域。 然而曾经的历史,在潘氏集团的涉足之下,必然会走向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潘厚仁已经将金兰湾和整个安南当成了他自己的地盘,他又岂会让当地人再成一次翻身的咸鱼?这是绝不可能发生的情况,想要做到这点,最好的方式就是改变当地人跟汉人之间的比例。 移民,大量的移民。 将太平港变成一个经济港口,通过商业行为吸引大量的常住民,而将金兰湾打造成一个海洋科技制造中心,利用强制性移民的方式,通过武力和科技力量彻底的,牢牢的霸占安南。 消灭他们的文化和文字,最终消灭这个民族! 这种不见血的侵略方式,听上去有些残忍,但实际上当文明跟文明发生碰撞的时候,不都是这么做的么?潘厚仁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具体执行潘厚仁这个计划的段正鑫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当初朱重八对白族,不也就是这么做的么? 胡其三队伍这样一分,肯定就有些不够看了。 所以在潘厚仁的计划当中,胡其三领导的潘氏集团海上武装力量还必须要加强,潘厚仁的胃口可不仅仅是大明沿海,他要走的更远,更深! “当造船厂的主力转移到金兰湾之后,我们就可以利用金兰湾的原材料优势、人工成本优势和地域优势,建造更大、更坚固的远洋战舰,胡其三,到时候这些全新的战舰和工作船,都会纳入你的管辖!” “多谢东家!” 胡其三两眼亮起来!对于大明官方舟师那样强大的战舰,他家祖祖辈辈可都是垂涎三尺,没想到他这一辈子终于有机会过把瘾,他能不高兴,能不感谢潘厚仁? 摆摆手,潘厚仁并不是很在意胡其三的感激,正所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潘厚仁并不担心胡其三将来会有啥反复的,随着潘氏集团的日益膨胀,任何一个人都只能是集团这台巨大机器上的一个配件,没有集团整合,任何一个配件都无法独立的正常运转。 所以即便将来胡其三手下有着强力的水面力量又如何呢?只要潘厚仁将港口、船厂这些要害放在一个绝对无法跟胡其三搅合在一起的人手中,那么没有基地的舰队,再怎么犀利,也无法具备真正的战斗力。 什么叫做帝王之道? 帝王之道的精华不外乎就是两个字——平衡! 对于潘氏集团来说,潘厚仁就是当之无愧的帝王,他的意志,才是集团的意志! 甚至于在给胡其三这些甜头的时候,潘厚仁心中就已经想好了,将来由谁来负责跟胡其三合作这一块,比如说,和子? 这次关系到潘氏集团接下来五年甚至十年规划的会议持续了整整三天的时间,错非如此,潘厚仁也用不着将段正鑫、赖三跟胡其三同时通知来京师。 而在这段时间里,北京方面的消息也在源源不断的传来。 除开朱高煦这个新闻制造者之外,皇上要结束对北京的考察,即将返回京师,也是京师的头版头条。 当然,私底下的头版头条,却是朱高煦一改过去强烈反对迁都的姿态,在经历了“亲身视察”之后,大明太子殿下正式确认,北京确实是个适合成为首都的城市,不仅仅是因为朱棣已经按照帝都的标准打造出一个北京城,更重要的是北京的地理位置,更适合应对来自北方游牧民族的威胁。 这种官方说辞在民间很有市场,不得不说,这是“太子殿下智囊团”的又一次胜利,愣是将朱高炽一次政治斗争的失败,说成了太子殿下“从善如流”,“恭敬孝顺”,披上了种种美化的外衣。 至于说北京斗争最大的失败者朱高煦,则是灰溜溜的回到封地,民间几乎没有人在意这个汉王,但潘厚仁却相信,经过这次交锋的失利经历,将来的朱高煦怕是会更加疯狂! 在潘厚仁制定的潘氏集团未来发展方向当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潘氏集团要不惜一切代价,保证朱瞻基顺利登基! 而要保证朱瞻基顺利登基,就必须要保证朱高炽能够坐上皇位。虽说朱高炽在皇位上坐的时间不过短短十个月,但哪怕只有一天,也能证明朱瞻基登基的名正言顺,在这个时代,名正言顺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日月如梭,一转眼新年又到了。 朱棣顺利的返回京师,带着朱高炽等人。 回到京师的朱棣首先下令满朝文武进入动员状态,来年迁都! 迁都,这样一个消息正式公布之后,引起的连锁反应是巨大的。不仅仅涉及朝廷官方,对于民间来说同样能掀起轩然大波。 首当其中的就是京师里的一些富户,他们担心的问题是:他们要不要迁? 而户部给他们的答案也很明确:依据本朝惯例,迁! 于是乎,京师的房价、低价一落千丈,连带着经济状态也是随之下降,幸亏如今正是年节时分,一年下来勤俭节约的钱,也就指望着过年的时候拿出来花,故而在这些大众老百姓的衬托之下,京师总算还有些年味儿。 而朱棣回来之后紧跟着处理的第二件事情就是纪纲。 纪纲这个祸国殃民的家伙,在位的时候就弄的一个天怒人怨,谁能想到事发之后他还能顺利的逃到夷洲,最终还将太平港弄的一塌糊涂?以他这般的罪行,别说是砍头了,就算是五马分尸那都是轻的,在民间,很多人对纪纲那可是恨不得“食其肉、挫其骨、寝其皮、扬其灰”,如此一来,朱棣如何处理纪纲,就必须要慎重一些。 为了这件事情,朱棣也专门召见了潘厚仁。 这次跟朱棣见面,潘厚仁明显感觉这位“皇二代”已经老了,岁月的风霜在他面上已经变得越来越明显,虽说跟历史上注定的归天时间还有几年,但确实给人一种时日不多的感觉。 作为一个皇帝,朱棣能够死在沙场上,也算是一种福气,毕竟是件值得赞颂的事情,总比死在女人肚皮上,或者是被敌人所撵杀的逃亡途中要英气的多。 照例说,朱棣应该奖赏潘厚仁,但因为潘厚仁拒不接受,给自己找了诸多理由,朱棣才算是作罢。其实对于潘厚仁坚决请辞奖赏,朱棣心中还是挺满意的,毕竟在如今的大明朝,潘厚仁的存在本身就是个异类,不符合社会潮流的主要方向,其最大的价值,就是为皇家赚钱! 谁说皇家就不需要自己的小金库呢? 既然朱棣没有给潘厚仁明面上的赏赐,他就干脆召集一部分重臣,直接承认了皇家在潘氏集团当中的利益问题,也就是等于正了潘厚仁的名——这小子就是咱老朱家的人,能赚钱的管家!你们这些家伙,将来想要动他的时候,也得先问问咱老朱家是不是答应才行! 或许说,朱棣的这种态度反而比直接给潘厚仁一个什么样的奖励更重要,有了这么一层保护伞,至少在朱棣归天之前,有脑子的人都不会想到去动潘厚仁了。 “皇上都说不给奖励了,咱还能说啥呢?殿下,你何必为这个生气啊?”见过皇上之后,潘厚仁又是马不停蹄等跟朱瞻基见了面。如今要说京师里谁最高兴,怕就是朱瞻基这个皇太孙了。 他首先值得高兴的,就是二叔又在他爹面前吃了个败仗,再次确定了他爹皇位继承人的地位。其次就是爷爷和爹都回来了,好像也就没他啥事儿了,他也就可不用整天当个摆设,有了更多的时间。 因为上一次廷议,胡广突如其来表现出对潘厚仁的赞赏,连带着朱瞻基现在也就有了更多的时间跟潘厚仁在一起鬼混。 从提高工作效率的角度来说,潘厚仁是不喜欢身后跟着个皇太孙尾巴,但是从个人感情出发,其实有个皇太孙殿下当尾巴,不也是很威武的么? “你没有混到个奖赏,难道我不是很丢脸么?”对于潘厚仁这种无所谓的态度,朱瞻基是最看不顺眼的。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在朱瞻基的心中,潘厚仁的地位其实很高,他希望潘厚仁能够跟他一起成长,直到他们能够执掌天下的那一刻! 为了不让朱瞻基过于郁闷,潘厚仁不得不花费了大量的时间来解释,其实有时候低调是一种自我保护,咱们不值得为了暂时的高调,而却承担不必要的风险,每天有钱落袋,那才是人生最美好的事情! “你就是个小丈夫!人都说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你就是小丈夫,不愿意一日无钱啊!”对于潘厚仁的这种思维模式,朱瞻基当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既然国事暂时不用朱瞻基操心,本来就还是个年轻人的朱瞻基,一门心思就跟着潘厚仁混日子,不管是潘厚仁打理他自己的生意,还是做别的什么,朱瞻基都很乐意跟着一起走走看看。 两人这种交情的升温,落在很多人眼中,那又是恨的直咬牙! 自从潘厚仁在朝堂上丢出他的那套“娱乐强国伦”之后,民间虽然没有多大的波澜——根本就不知道。但是在朝臣这个圈子里,却是引来了很多的关注。 而朱棣在内心当中,也认为潘厚仁说的没错。 第534章 准备衣锦还乡 身为皇帝,朱棣自然希望自己治下的老百姓们在完成自己的劳作之余,能够把多余的时间和精力都用来娱乐,如此这般,可不仅仅是证明国泰民安,更重要的是清除了那些不安定的因素,巩固了朱家的统治权。 当然,毕竟是文臣治国的年代,故而朱瞻基并不愿意公开他自己的观点,而是在私下里指示,让朱瞻基跟潘厚仁走的近些,更近些。 这也是为何朱瞻基一没事就去找潘厚仁,却没有人管束的原因。 热闹的春节之后,整个大明京师就开始陷入迁都的动荡当中,甚至就连潘厚仁,也变得忙碌起来。 虽然他已经指示潘氏集团近两年的工作重心主要还是集中在京师意外的地方,但是随着迁都的计划进行,潘氏集团的核心工作,也必须要向着北京方向迁移。 其实这个时间段迁都,潘厚仁并不是很高兴,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潘氏集团在南方的业务如今才刚刚进入起步阶段,假若潘厚仁去了北京,那么对于南方的掌控力就会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步减弱。 虽说潘厚仁也可以每年来一次南方指导工作,但是从北京出发,到安南,以现在的交通工具的最快速度.一想起来潘厚仁都觉得自己脑门儿疼! 更重要的是今年潘厚仁还要娶个老婆! 是的,他不是已经跟潘德明商量好了,争取今年上半年就去迎娶潘徵徵么? 对于潘徵徵,潘厚仁或许没有那么强烈的男女情欲在内,但她俩之间那种浓浓的亲情是无法割舍的,那种从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搁在后世潘厚仁或许会替潘徵徵寻找一良婿,尊重潘徵徵自己的选择,可在这个时代,潘厚仁唯一能够保证潘徵徵幸福的,就是把她娶回家来,捧在手心上,含在嘴巴里! 时代不同,做法不同。 这是潘厚仁的责任,也是他身为男人必须要做的事情。 当潘厚仁开始安排自己前往云南完婚的事务时,家中大大小小的女人都没意见,秀娘甚至同意潘厚仁的建议,她留在京师坐镇,而让段灵玉跟着潘厚仁一起回昆明。 这可是个艰难的决定,但为了潘家的稳定,秀娘其实已经大门不出很久了,身为大妇,有优势,也有自己要默默承担的责任和苦衷。 考虑到京师如今的局面,还有潘德明那边可能的情绪,潘厚仁决定除了段灵玉之外,就不再带其他女人回去,毕竟段灵玉对于潘家来说还算是熟人,假若说带几个日本妞回去,那是向潘家人示威么? 相信以潘徵徵的性子,是根本不会介意潘厚仁身边有几个女人,然而正是因为潘徵徵这种柔弱的性格,才更让潘厚仁在做每件事情的时候,都必须要考虑到潘徵徵的感受。 三月的时候,潘厚仁就启行了。 他不是去完成某件工作或者是带着什么任务,他要回昆明去娶老婆,完成一场隆重的婚礼! 所以他必须要提前动身,不能像平常那样匆匆而行,哪有人娶个老婆还慌慌张张的呢?而且潘徵徵本就有着“正妻”的地位,是潘厚仁合法的妻子,之一。 而此时的京师,年节的热闹气氛已经过去,迁都的阴影正在逐渐笼罩这座世界瞩目的城市。大街上行人都变得有些忧心忡忡,但是对于潘厚仁来说,这些跟他毫无关系,他只是安安静静的走出京师的城门,而且他也知道,当他再次返回京师的时候,这里或许已经被改称南京了。 这个消息如今还仅仅是在内部传播着,也是朱瞻基亲口告诉潘厚仁的。 为了维护整个社会的稳定,朝廷是不会过早地公布这样一个计划,但对于很多消息灵通的人士来说,该做的准备,他们都已经做好了! 潘厚仁也知道,迁都,所需要涉及的事情并非仅仅是搬个家那么简单。 在顽固的思潮和朱棣的意志相互冲击之下,如今的南京已然变成了一个不为人知的香饽饽——虽然帝都被迁往北京,可是南京仍旧要作为一个备用首都而事实存在,也就是说,南京依旧保持三公六部这些行政机构,只不过在品级上,要比北京要低半格而已。 仅仅是低半格,这样的品级对于很多官员来说,还是具备了相当的吸引力。 于是乎,京师里最近人员调动特别频繁,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将来而活动,连带着服务行业也出现了回光返照般的辉煌。 不过这些对潘厚仁来说都没有关系,因为他正在返回昆明的路上。 古人喜欢说,更喜欢做的一个行为,叫做“衣锦还乡”。 潘厚仁其实也不例外,即便是他不想,他身边人总会想的,所以这次返回昆明的队伍,显得又长,又庞大。 因为已经离开京师,潘厚仁少了很多顾虑,加之为了能够达到“衣锦还乡”的效果,潘府的车队价值不低,所以潘厚仁干脆调来了三百名潘氏集团的保卫,换上了亲兵的装备,作为这次返乡的保卫力量。 耿钟,这个在“于嘉事件”当中表现出色的耿家猎户,在潘家的地位水涨船高,成了潘厚仁这次前往昆明的保全负责人,也就是这支三百人卫队的队长。 说起来如今潘氏集团的保卫装备确实不错。 一来,潘厚仁跟工部之间良好的协作关系让潘厚仁在购买装备的时候,可以拿到一些外人拿不到的东西,真正高质量的武器装备。当然,这其中也有潘厚仁大把大把撒银子的原因在内。 二来,因为潘氏集团的性质在内部被公开化,也就意味着潘氏集团的卫队,从某种意义来说,已经具备了皇家亲卫军的资格,既然是皇家亲卫军,那又会有谁去计较潘氏集团卫队的装备是不是出格,是不是逾制? 说句难听点的话,现在赵王朱高煦的卫队恐怕就只有在数量上超过了潘厚仁的亲兵,但不论是单兵战斗能力、个人装备还是整体训练程度,潘厚仁有信心,甩赵王亲卫军几条街! 除开冷兵器之外,最先进的火枪,都有五十条! 五十条啊! 可这是堪称如今大明冠绝天下的先进武器,竟然都给潘厚仁弄来了五十条,而每一条的采购价格,高达一千两银子!也就是说,仅仅是这五十条火枪和配套的弹药,潘厚仁就为此支付了五万两的高昂代价! 这样子的价格不是随便哪个富豪都能承受的,事实上即便让潘厚仁真正掏出五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他同样无法接受。他跟工部之间的关系,让他可以用“以物易物”的方式,来获取这五十条火枪。 归功于安南那边大量的原材料源源不断的送来,潘氏集团如今基本上已经掌控了整个大明沿海所有的大宗木料交易。事实上正是凭借着优质和低价这两点重要因数,潘氏集团才能从看似不起眼、低利润的原木交易当中,攫取大量的利润。 潘氏集团的牌子,还有三百人的卫队,这样的阵容已经决定潘厚仁这次旅程毫无惊喜可言,甚至就连四疯都丝毫不担心潘厚仁的安危,而决定留在了京师,保证潘府的安全。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三月中出发的潘厚仁,在用了整整十五天的时间之后,平淡却平安的走了昆明城! 虽说昆明城没有了潘厚仁,但仍旧是热闹的。 作为昆明城最大的两个亮点,沐王府和潘府的影响力依旧。 这一次潘厚仁回来娶老婆,不管是对昆明潘府,还是对沐王府来说,都极其重要,于是乎,当接到潘厚仁已经出发的消息之后,整个昆明城,就被这两家出大手笔,打扮了起来。 “呀,真是很意外啊!” 刚刚一进城,潘厚仁就感觉到昆明城对他的热情!无论是街道两旁的张灯结彩,还是行人的驻足观望,那些热情而又羡慕的眼神,此时都属于潘厚仁,他是独一无二的潘厚仁,昆明城人民的潘厚仁! 每个城市都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对于昆明的百姓来说,沐王府是他们的骄傲,潘府同样也是他们的骄傲,而潘厚仁,更是他们的骄傲! 潘厚仁生在昆明城,长在昆明城,他是个典型的富二代,却从不曾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他在昆明城的时候,带给大家的是欢歌和笑语,他走出昆明城,带给大家的是传奇的荣耀! 所以当潘厚仁要回来成亲的时候,整个昆明城都陷入了喜气洋洋的气氛当中,市井坊间都在传颂着潘厚仁的事迹,几乎每个人都对潘厚仁的归来表现出强烈的期待。 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具备了丰富的情感,而这种情感还能通过相互之间的互动而得到传递,更重要是的人为了抒发自己的情感,进而有了语言和文字,从而又使得情感得到了具体化和形象化的落实。 昆明城人民的热情,不仅仅表现在他们的一言一行,同时,城中悬挂的那些灯笼,家家户户张贴的联子,恭贺的词语,或者这其中有潘家和沐家的影响,但何尝又不是一种对潘厚仁由衷的欢迎! 事到如今,潘厚仁还能规规矩矩的坐在马车厢里么? 他必须要站出来,用他的热情,来汇报父老乡亲们对他的关爱!应该说,潘厚仁这个纨绔,是个成功的纨绔;他这个富二代,是个成功的富二代!当一个纨绔或者富二代并不难,难就难在,成为一个让全城人民都能喜欢,并且以你为荣的纨绔、富二代! “各位乡亲父老,我潘厚仁,又回来了!”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潘厚仁感觉自己有些恶俗,更重要是的他竟然情不自禁的留下眼泪来了! 虽然他已经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他还是无法掌控泪腺的开关,有一种情绪,叫做“亲乡情怯”,有一种人,叫做“天涯游子”。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厚仁少爷,大家可是想死你了!” “这次回来成亲,咱们可是要好好的吃一顿呀!” 各种各样的回应一路不断,等到潘厚仁看见那熟悉的汉白玉狮子,那大理石的台阶,还有那百看不厌的两个大字时,他的喉咙已经沙哑了! 不是他弱不禁风,实在是他吼的太多,时间太长了。 他不是帕瓦罗蒂,就算是帕瓦罗蒂从城门口一路吼到家门口,估计也跟此时的潘厚仁差不多。 “回来了?” 站在大门口,穿着一身新衣,气色却仍旧有些晦涩的潘德明,望着潘厚仁,淡淡的笑了。 第535章 参拜沐王爷 当天肯定是不能成亲的。 而潘厚仁在跟潘德明和两个婶母见过面之后,照规矩还不能继续留在这个潘府里,他必须要绕过半条街道,回到自己家中。 虽说自从离开就再没有回来,但留在家中的仆佣下人仍旧将这里维护的妥妥帖帖。因为当初潘厚仁走的时候,几乎是将所有合用的人都带走,所以如今照看着潘厚仁这个家的,是曾经潘诞老爷子身边的仆人,那个一听名字就让潘厚仁牙痒痒的——潘安! “少爷,少爷您可回来了!” 离开的时间不长,但不知为何,潘厚仁却总觉得眼前这位熟悉的老人家已经变苍老了不少,曾经给人感觉还算壮实的身体,都有种弱不经风的味道。 “潘安!哈,老人家身体还好啊?”潘厚仁跳下马车,第一时间向老人家敬礼。他这一举动倒是将老仆人给吓了一跳,毕竟上下有别,潘安这一辈子,就从来没享受过这样的待遇。 “好,好,哎哟少爷啊,您可是又长高了啊,一回来就给老奴,给老奴行礼,老奴可是吃不消啊!” “吃得消,吃得消,您是咱们潘家的老前辈,辛辛苦苦为咱们潘家劳作一辈子,我给你行个礼啊,那也是应该的。潘安啊,你瞅瞅认识不,灵玉啊!”既然已经回到家中,段灵玉也就不用一直憋在马车里,以她白族姑娘的性格,这个时候才算是真正轻松了。 “可能不记得么?二奶奶,又漂亮了!” “这老头,就是说话好听!” 潘厚仁哈哈大笑着,一面跟家中久不见面,或熟悉或是已经没什么印象的仆佣们见面寒暄,一面往内院里走。 一路上的所见,让潘厚仁心中很是愉悦。家中的这些仆佣不仅仅把屋子维护的很好,跟重要的是他们没有因为主人长期不在就乱来,包括潘厚仁自己住的那间屋子,走的时候是啥模样,现在仍旧是那个模样,完全没有半点不同。 “潘安啊,咱们这是要成亲了,娶徵徵,这家里该做的准备,都做好了吧?”巡视一番之后,潘厚仁重新回到大堂里,将家里的仆佣都召集起来说话。 作为这宅子实际的管家,潘安此时当仁不让的站在最前面,而潘厚仁考虑到他的年龄,干脆让人给他抬了一把椅子坐下说话。 “当然是准备好了啊,可不是都准备好了么.”这人一上年纪啊,话就特别多,潘安也不例外。 等到他罗里吧嗦的说完,前前后后差不多用了大半个时辰。虽说罗嗦,但还真是事无巨细的向潘厚仁汇报了个明白。 “这潘安,倒真是个管家的好人才啊!”潘厚仁心中暗自点头,脸上也露出笑容,道:“要是我那潘氏集团的每个雇工都能像潘安你这样,那我可就真是省事多了!” 这一句表扬让潘安紧张的站起来,连称这都是他该做的事情。 基本上潘厚仁也不打算对家中的事情管的过于细致,否则还要管家做啥?再说了,他这一路也累的够呛,虽说身体顶得住,但精神上的疲劳,可是跟身体一点关系都没有。 回到昆明,潘厚仁每天就变得很忙碌。 他在昆明生活的时间太长,长到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地方都跟自己的掌纹一样熟悉,而他认识的人,更是如同头上的黑发一般,数也数不清楚。 需要去拜访的,第一个当然就是沐晟。 听说潘厚仁来了,沐晟很高兴。不仅仅是因为两家的关系,更重要的是,潘厚仁在京师里做的那些事情,沐晟基本上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厚仁啊,叔叔我可是要替沐斌那臭小子向你说声谢谢了!” 关于《军中最强音》这个活动,即便是在遥远的云南,军中仍旧是开展的如火如荼。虽说受到距离的限制,云南这边的活动准备没有京师那边完全,但将士们的热情却是没有半点受损。 而自家儿子能够成为这场声势浩大、席卷全军上下同时也无比受欢迎的活动的总负责人,沐晟心中的自傲啊,那真是都写在脸上了!这也是为何潘厚仁到来之后,沐晟显得如此开心的缘故。 在沐王府,潘厚仁可是从来不把自己当成外人的,除非是要说什么正事儿,否则潘厚仁就跟在家中没啥两样,到是跟着潘厚仁一起来拜访沐王爷的段灵玉,显得有些紧张。 除开聊聊家常之外,沐晟也表示出相当的感慨。 想当初,潘厚仁刚刚成立潘氏运输公司的时候,找沐斌借钱,那时候的沐晟并不是很看好潘厚仁的“胡闹”,只是看在两家关系上,也不在意损失一点钱财。可谁知道,当初在沐晟看来不起眼的潘氏运输公司,在短短的时间里却能发展到如今这般让人仰视的地步。 “当年,你家先祖沈万三被称为‘富可敌国’,如今啊,你怕是已经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胜于蓝了吧?” “别啊,伯父您这是把我架火炉子上烤呢!我可不想最终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境地!”潘厚仁连连摆手,表示自己不愿意接受这顶“富可敌国”的帽子。 “你别急啊!”沐晟对自己的话被打断不以为意,继续笑道:“你跟沈万三不同,你比他聪明,无论做啥事情,都把自己跟皇家牢牢的捆绑在一起,你的利益就是皇家的利益,如此一来,这天下还有谁敢动你呢?” 理是这个理,可潘厚仁总觉得沐晟这是话中有话。 “伯父,您有啥话就尽管说,我这个人脑子不好使,有些时候绕不过那些圈圈.” 沐晟微微一笑,点头道:“你小子当真是聪明啊!我家木头,就是不如你!好吧,直说吧,我个人感觉啊,在眼下这个情形,你做的还算不错,就好比这个《军中最强音》的活动,你没有插手,那是最好不过了。人呐,还是单纯点好,你喜欢赚钱,就认认真真的赚钱,不要啥时儿都想搀和一般,如此这般,才是长久之道啊!” 不得不说,沐晟看问题是一针见血! 其实潘厚仁心中也清楚,朱棣为何不让他插手《军中最强音》这个活动,为何几次朱瞻基想让潘厚仁恢复亲卫军总教习的官职,都被朱棣用各种手段无形化解,其实道理就是刚刚沐晟说的那样,已经管了皇家的钱袋子,若是再拿住皇家的枪杆子,那到底谁才是皇上呢? 从沐王府出来,潘厚仁一路都在沉思当中,幸亏他已经习惯乘坐马车,否则制定要得罪很多想跟他打招呼的人。 “相公,你没事吧?” 到家之后,段灵玉见潘厚仁仍旧茫茫然的样子,不禁有些担心的问道。 “哦,没事!”潘厚仁摇摇头,道:“看来我前些日子不断提醒自己低调,还真是正确的。” 接下来的日子除开走亲访友之外,主要就是完成一场婚礼必须的那些程序。对于这些程序,潘厚仁虽然心中有些不耐,但他最终还是咬紧牙关,一个不漏,认认真真的做下去。 只因为他可以不在意这些,可是姑娘家却不能不在意! 有时候看问题不能太表面了。表面上看,这是一种繁琐、愚昧、程序化的东西,但实际上换个角度,岂不是真是可以证明男方对姑娘的重视和尊重?或许有人会说,重视和尊重,那是放在心里的,但身为一个含蓄的中国人,你能逢人便说你的重视和尊重?那是祥林嫂! 也只有通过这些程序,才能向世人证明自己的重视和尊重,同时也能催发起自己内心对于这段感情和这个婚姻的责任感。 来的太容易,就会去的太轻松啊! 随着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潘厚仁跟潘徵徵的婚期也就一天天的逼近。或许对于别的待婚男女来说,他们的心情也会日渐紧张,但是对于潘厚仁这个经验丰富的“过来人”而言,其心情却是一天比一天更加放松。 因为两人之间熟络的关系,潘厚仁甚至还可以跟潘徵徵见面。 假如说是寻常男女之间,或许说是在京师等儒家文化霸占的区域,潘厚仁的这种举动肯定会带来两家巨大的矛盾。 然而正是因为两人之间的特殊情况,以及云南昆明这个特殊的城市,所以才会宽容的对待潘厚仁的此种行径,而潘徵徵的心情,也就经过跟潘厚仁的见面,获得了放松。 虽然潘徵徵再次见到潘厚仁会觉得非常亲切,但她的性格也决定了两人之间的会面不会出现一些过于激情的画面。相反,一种淡淡的温情荡漾在年轻男女之间,又让潘厚仁感觉到别样的滋味。 异性之间的相互吸引,究竟是什么在发生着作用? 这个问题后世的科学家研究出无数种可能,但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研究的结果就是真理,事实证明,爱情这玩意儿是绝对无法用科学来解释,假如按照某些僵化的说法,那么爱情,本身就是迷信的。 既然是迷信,那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相信爱情的人获得爱情,不相信爱情的人,失去幸福。 潘厚仁是相信爱情的,他也绝对不会承认他跟潘徵徵之间只有亲情,而没有爱情。至于说潘徵徵,这个小姑娘并不能理解“爱情”这两个字里所蕴含的深刻意义,她只是知道,每当潘厚仁坐在她的身边时,即便她不抬头去看他,也能感觉一种发自内心的安宁。 你在,所以我幸福。 这就是潘徵徵的爱情定义。 正式婚礼之前的程序是复杂和繁琐的,也幸亏潘厚仁是个经历过沉淀的男人,无论是他在后世的人生履历还是穿越这件玄幻的事情,都给了潘厚仁相对沉稳的性格。 当正式成婚那天来临的时候,潘厚仁早早的起来,开始做准备。 新郎官必须要骑马,而且是高头大马,最好是白色的大宛马,这个要求,潘厚仁做到了,他从京师带回来的,可不仅仅是彩礼。 当然,彩礼也很重要。 跟后世不同,在这个时代娶老婆,彩礼是不能迎亲当天送的,事实上就在正式成亲的三天前,整整二十车的彩礼,已经绕了大半个昆明城,最终送入潘府当中。 或许潘徵徵的家里并不缺这些东西,但就如同那些繁琐的程序一般,这是男方对女方重视的一种表现,缺少不得。 至于说正式成婚的这天,按照习俗,反而是女方陪嫁妆。 潘德明也不是个小气的人,潘厚仁送了整整二十车的彩礼,他愣是就还了二十车的嫁妆! 第536章 全方位合作 有段灵玉这么一个家喻户晓的小公主出面,很多事情就方便起来,尤其是跟那些过去从未曾合作过的少数民族部落合作,假如说潘厚仁这边都是汉人的话,那是连门都进不去。 而潘厚仁跟这些少数民族合作的内容,大多数还是以粮食来换取他们的特产,而这些特产不仅仅是资源,甚至还包括一些民族有着特色的产品。 “这些衣服啊帽子什么的,你也要?” 段灵玉对此很是不解,因为在她看来,那些少数民族手中制造出来的布料饰品,再怎么花哨,质量方面都还是不如汉人工坊里制造出来的好,而且价格还贵。 “灵玉啊,这些东西,可不是用来卖给咱们汉人的,嘿,老公我不是给你说过么,这个世界上可不是只有咱们黄种人,还有白人,黑人,棕色人,小灰人,小绿人.” “小灰人,小绿人?”段灵玉听了一半,就知道自家这位夫君又开始胡言乱语了,连忙打住不听,反而追问潘厚仁,“你是打算把这些物资都运到身毒去?” 身毒,就是后世的印度! 关于印度在中国古代的称呼,那可是有无数的版本,即便是在同一个时代,中国不同地域的人,对印度的称呼都有所不同。 正常来说,中国古代大多数时候官方会把印度称为“天竺”,大家看过西游记就应该知道,西游记描写的是唐朝,而那个时候唐朝对印度的官方称呼就已经是“天竺”了。 但段灵玉称印度为“身毒”也没有错。 跟中国历朝历代的帝都地里位置相比,云南距离印度要近的多,偶尔也会有来自印度的旅人出现在云南,所以云南人对于印度的称呼,更接近于印度人自称的音译。 “天竺算什么,我告诉你,天竺有个海,叫印度洋,横穿印度洋,我们就可以到达一个大陆,叫做非洲,非洲生活的都是黑人,也就是真正的昆仑奴,而沿着非洲的海岸线一路向北而行,就可以到达欧洲,欧洲生活的,都是白种人!” “何必要绕那么远呢?”对于潘厚仁的描述,段灵玉颇有些不解的问道,“咱们北方一直往北,生活的不就是白种人了?” 段灵玉这个说法也没有错,可如今大明周边的态势,想要通过陆路到达欧洲,其难度比通过海路到达欧洲,实在是高的太多太多了! “不是草原就是沙漠,你觉得走草原安全,还是走沙漠安全呢?”潘厚仁淡淡一笑,从怀中掏出个小小的竹筒来。 细细的竹筒很轻便,里面中空,外面系着红绳。这是潘氏集团制式的飞鸽用竹筒,传递重要信息都通过这个。 “你看,经过半年时间的整合,如今我们在金兰湾的造船厂已经开始铺设第一条海船的龙骨了,五千石的大海船!” 五千石的大海船? 听到潘厚仁说的话,段灵玉整个人都呆了! 五千石的大船啊,段灵玉的第一反应就是:潘厚仁弄到了宝船的图纸! 这不奇怪,在段灵玉的思想当中,当世最大的海船,就是郑和的宝船了。然而宝船的图纸,本身就是大明朝最高机密,别说是潘厚仁,就算是朱高煦、朱高燧这些王爷,怕是都没有见过正儿八经的宝船图纸。 但历史上宝船图纸就真的这么机密么? 其实不然! 之所以宝船如此的出名,并不是说宝船是大明朝的独创,只能说,因为大明有了郑和下西洋的举动,才导致宝船那么的出名! 事实上,中国远洋技术真正飞速发展的时代并不是真正在明朝,严格说起来,除开郑和远洋时期明朝的航海技术水平得到了一些提升之外,到后期反而是严重的倒退。 假若说,宋朝没有被元朝所取代,或者说没有那么快被元朝取代的话,那么整个世界的格局或许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这些事情,段灵玉并不知道,在她看来,潘厚仁一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才能弄到宝船的图纸,进而建造出五千石的大海船来。建造出这样的海船当然是件好事,但这其中的风险,段灵玉很是担心。 “夫君,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你不是说要低调么?假若有人说你偷了宝船的图纸.” “灵玉,你可是想多了,咱们造的这船,跟宝船没有半点联系,完全是两种船嘛!”潘厚仁知道段灵玉在担心什么,他笑着开解道:“宝船虽然厉害,但实际上有很多地方都是不合理的,我们船厂拿到的是宋朝的远洋船图纸,然后借鉴了宝船的一些工艺而已.” 潘厚仁这话还真是没说谎。 后世有句俗话,叫做“高手在民间”,这话其实一点错都没有。因为纪纲在太平港闹出来的事情,导致大量的造船匠人失去了自己求生的饭碗,正好,赖三叔侄两个在太平港大肆收拢人才,竟然意外的找到了源自宋朝的一批舰船图纸,至于说宝船的那些工艺,别忘了,被取缔的太平港造船厂本身就有修缮维护宝船的能力,虽说赖三手中没有完整的宝船建造图纸,但对于宝船的构造和制造工艺,实在是不要太清楚啊! 有了这些技术储备,加上潘氏集团天量的资金支持,金兰湾船厂兴建的很快,而且因为潘厚仁的强烈要求,船厂基本设施完工之后,新船的建造就被提上了日程。 按照材料的特性,郑和远洋所使用的旗舰,万石的宝船几乎就是极限了。 可是在经过赖三收拢的那些老船匠一起对宋朝远洋船图纸的研究,加上安南和暹罗这边出产的各种特殊木材作为原材料,赖三给潘厚仁汇报的保守估计,是可以制造出万石以上远洋巨舰。 在潘厚仁的记忆当中,如今郑和乘坐的宝船的排水量按照后世的算法大概是在1300吨左右,载重量倒是很客观。 当然,因为宝船是楼船式的船只,前后船首高高昂起,不仅仅是为了对抗海面上的狂风巨浪,更重要的强调威武的形态和作战时的优势。 但潘厚仁也知道,随着科技的进步,如今大明的火器会变得越来越犀利,在破除了一些弊端之后,相信越来越顺手的火器会受到一线士兵们的喜爱,反过来又会促使火器大量制造和改良。 至于说舰炮,当潘厚仁离开京师的时候,工部火器局就已经在研究真正的开花弹,而这个时候的欧洲人,才刚刚开始接触火炮这种神奇的武器呢。 所以在潘厚仁的要求下,新建造的战舰计算的是载重量而不是排水量,那么四千石载重量的船,排水量基本上已经接近宝船的三分之二,而且这艘还是试验品,一旦经过风浪的考验,就会进而建造更大更强的新一代产品。 有了船,潘厚仁才有信心向着远洋贸易出发,在欧洲,现在可是有赚不完的银子。 “更重要的是,老子让人占领了美洲,看看你们这群白皮猴子将来发现个啥?一个球么?” 潘厚仁心中不无恶趣味的将皮肤白皙、体毛旺盛的欧洲人喊称白皮猴子!在后世,他们不是喜欢称呼咱们黄皮猴子么?从生物进化角度来说,皮肤白皙那是病,但体毛旺盛才是进化迟缓,所以潘厚仁总觉得,欧洲人更是一种类人猿的半进化品。 “真不是宝船?” 听潘厚仁这么一解释,那段灵玉的心思也就松了下来,至少潘厚仁向来给她感觉就是挺沉稳的,从她俩第一次见面,那一耳光,就让段灵玉记住了潘厚仁的稳、冷和狠! 不过同时段灵玉心中也对自家船厂这新造的大船产生了无限的幻想。可不是么,按照潘厚仁提供的那种算法,这可是真正的大船啊,至少上两千料了吧,除开大明朝廷之外,段灵玉还从未曾见识过这般的大船呢。 “等回了京师,我带你们从京师出发,去金兰湾转转!” 潘厚仁这话也不是随口说说的。如今迁都的事情真闹腾的如何如荼,此时留在京师,反而会给自己带来无穷无尽的烦恼。而海船从京师出发,大概十五天左右的时间就能到金兰湾,加上下半年的天气就应该“南飞”,所以潘厚仁心中是真有这个打算。 在后世,因为各方面的原因,潘厚仁其实心中很是羡慕人家那些可以“说走就走”的旅行和人生态度,而穿越到今时今日,潘厚仁总觉得自己也有了这样的本钱。 其实“说走就走的旅行”真需要什么本钱么?不,这只是一种对人生负责任的态度而已。换句话说,潘厚仁现在自觉已经可以对他自己,还有他身边女人的人生,负责任了。 继续在昆明留下去已经没有多大的意义,该处理的事情差不多都处理好了,四个月的时间没有跟京师里的娇妻们见面,潘厚仁心中还真是想念的紧。要说现在潘厚仁有啥最不满意的,就是身边的女人为何一个二个的肚子都没动静,难道说问题是出在他潘厚仁身上。 当跟段灵玉交股而眠的时候,潘厚仁情不自禁的提及此事,倒是段灵玉反过来安慰他,说这不是问题,家里不是还有个真正大师级的大夫么,实在不行将张真人留下来的丹药吃两粒,怕也能够解决问题了。 “你们呀,就是太迷信了!” 话是这也说,其实潘厚仁心中也很期待。别看他生理年龄好像才二十岁,其实他的心理年龄,怕是当爹都绰绰有余了。 “走吧,过两天咱们就返回京师!” 潘德明对于自己女儿女婿的离去并没有流露出太多的不舍。事实上在这段时间里,潘德明跟潘厚仁见面的时候也很多。因为潘厚仁在昆明可以说除开段灵玉和潘徵徵之外就没有家人,故而平常时候用膳,都是在潘德明的家中。 以两家的关系当然不会有人说闲话,况且潘厚仁也知道潘德明是不可能跟着他一起去京师,但潘徵徵又不会留下,人家父女两个一旦分开就指不定啥时候才能见面,如今有机会一起吃吃饭算什么。 而在吃饭之余,潘德明跟潘厚仁讨论的最多的,还是关于聚宝盆的事情。严格说起来现在的潘厚仁对于聚宝盆的欲望已经没有那么强烈,毕竟他手中掌握的财富和资源,堪称是个聚宝盆绝对没有问题,他又何必苦苦的舍近求远呢? 但潘德明不同,作为正统的沈万三后人,他很希望能够找到聚宝盆,就算不用,至少也是完成了祖先的一个心愿。 第537章 度假的打算 按照潘诞说的话,那紫金山,潘厚仁推测就是京师皇宫御花园里的那座山。问题是,要如何才能进入皇宫,去那紫金山上搜的一搜? 按照这翁婿两人的想法,这个计划怕是只有等到正式迁都之后才能执行。可潘厚仁心中也清楚,既然跟历史毫无区别的,京师变成了陪都南京,那么即便是在皇上一家人都去了北京之后,南京的皇宫也不是那么容易进去的。 好在谁也没有想过现在就要去挑战皇帝的威严,这件事情不能着急,还得从长计议,也就跟了潘厚仁很大的腾挪空间,暂时解决不了的事情就不值得去苦恼,在返回京师的路上,潘厚仁除了照顾两个女人之外,更多的还是在规划他的金兰湾之旅。 行走官道,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 根据后世气候专家们的研究,大明朝时期地球好像正在经历一个小冰川期,也就是说,全年的平均气温是大大低于后世同期气温的。准确证据潘厚仁记不清楚了,但他自己感觉,今年大明的夏天,确实没有后世那么炎热。 其实想想,在没有进入工业革命,没有大量使用矿物能源的时代,想要造成温室效应怕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气温低一些,那完全是正常的。 潘厚仁率领着大队车马返回京师,自然又是一番欢腾景象。潘府沉闷的气氛因为潘厚仁的归来而重新变得活跃起来,就连内院的丫鬟们都在说,老爷回来,夫人们好像都变漂亮了! 对于这种不负责任的言论,潘厚仁也有他自己的解释:女为悦己者容,他不在,老婆们打扮给谁看呢? 虽说这话难听一些,但道理却没错。至少家中几个女人听潘厚仁这么说,一个二个的都乐了。 潘徵徵的到来,照理说是增加了一个敌人,但事实上因为潘徵徵的外形和年龄等原因,相反她是非常受欢迎的,虽说大家都知道潘徵徵在潘厚仁心中的地位跟秀娘齐平或者稍次,但事实上给人感觉潘徵徵却像是潘厚仁最恋爱的小妾一般,都说老爷爱小妾,想来今后在潘府,潘徵徵受到的宠爱将会是最多的。 “你们想不想去咱们的金兰湾看看啊?” 在休息了几天,回过精气神之后,潘厚仁在一次晚膳之余的小憩时,向众女提出了他的想法。 秀娘笑而不语,其实这个事情潘厚仁早已经跟她商量过,这是大妇的权力,整个家中目前也只有秀娘才有这个权力和福利。 大多数女人都很雀跃,在这个时代,也只有跟着潘厚仁这个“开明”的夫君,她们这些嫁入豪门的女人,才有机会走出门看看世界,换成别人家,怕早就被圈养起来,连院子外的花开花落都瞅不见呢! 而在这种集体欢呼的气氛当中,潘厚仁却注意到斯波义带的情绪有些低落,遂开口道:“义带,你是怎么了?不愿意去金兰湾看看么?” “不是这样的,夫君!”日本人从唐朝开始延续下来的强制性礼貌让斯波义带本能的站起来回应潘厚仁的话道:“妾身也很想金兰湾看看,只不过.” 说到这里,斯波义带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扫过其他女人,毕竟大家都同意的事情,总不能让她一个人唱反调吧? 但潘厚仁却不这么想。 在他的印象当中,斯波义带绝对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很懂得如何跟周围的人打成一片,除非是真正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才会提出反对意见来。 “义带,你跟我来书房一下!” 斯波义带的犹豫很明显的表示出,她是有话但不想在所有人面前说。 进了书房,潘厚仁开门见山的询问之后,斯波义带终于开口说道:“妾身的家族,发生了点事情!” 斯波家族出了事情? 其实斯波家族在日本的形势自从斯波满种被足利义持强逼着去高野山隐居之后,就一直不怎么好。足利义持的弟弟,今后将会继承足利家族权势的那个足利义教,对斯波家族也是很不满,其中极大的原因,还跟斯波义带有关。 日本人的好色自古有之。 作为足利家族的一个重要人物,足利义教曾经不止一次的在斯波满种面前提起斯波义带,其意思很明显,他看上斯波义带,希望将斯波义带收入房中,以此增加斯波家族在日本的话语权。 然而斯波满种这个人很固执,他固执的不认同足利家主在执政期间的种种举措,更不看好足利家族。连整个足利家族都看不上,就更不用说当时还没有显山露水的足利义教了。 真是因为如此,随着足利义教在足利家族的话语权逐渐增大之后,斯波家族一度因为庞大银弹攻势造就的一些优势,又被这个足利义教彻底给抵消了。 有一句老话,“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过去的斯波家族在足利家族看来仅仅是一匹瘦死的马,虽说马皮和马骨还在,但没有肉,引不起狼的兴趣。 然而这段时间斯波家族表现出来的强大的财富,却是引来了足利家族的垂涎。 “这样说起来,还是我害了你们家?”潘厚仁皱了皱眉头,他当然知道财帛动人心,有足够多的财富却没有足够强大的自保能力,那么下场就会变得极其凄惨。 应该这样说,同样是跟潘氏集团合作的细川家族,如今在日本的势态就比斯波家族要好上百倍,虽然还不能跟足利家族这样百年的名门望族相提并论,但也足以稳压其他二线家族一头,无限接近顶级家族的地位了。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呢?或者说,你觉得要怎样才能保住你的家族?”潘厚仁皱起眉头,对斯波义带问道。 其实在潘厚仁心中,他有无数种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最简答的莫过于将斯波家族从日本统统接走。如今的潘氏集团,从运输能力来说完全不是问题,在相对人烟稀少的地方让斯波家族从头发展也并非是不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潘厚仁心中还是有他自己的小算盘,不管他跟斯波义带,细川和子的感情如何,让他帮忙将小鬼子从那鸡肠子般的岛屿上放出来,实在是有悖他的人生观和世界观。 “足利家族已经两次向我家提亲,都被家人以我外出未归而拒绝,但若是有第三次.” “怎么?足利家族还不知道你已经嫁给我了么?”潘厚仁这话说的斯波义带俏面微微一红,“没有,就连细川家族都没有把这个事情说出去,所以整个日本知道妾身已经.的人不足两手之数。” 潘厚仁眉头皱的更紧了。 日本方面的事情其实他一直都不是很操心,只因为在接下来一百年里,日本也无法成为威胁。 相反,自从纪纲催促的奴隶贸易盛行之后,日本受到了相当沉重的打击,不仅仅原本在历史上为祸大明沿海的倭寇不见了,反而是日本沿海的居民,只要远远看见大明样式的舰船出现,就会忙不迭的躲藏起来,生怕被掳走。 虽说现在纪纲已经伏诛,但是对日本造成的创伤却不是短短几年功夫就能平复。日本不是大明,没有那么庞大的人口基数,仅仅是如今仍旧滞留在中国的那几千数量的纪纲倭军,放在日本就足以让日本改朝换代。 “你是希望我亲自出面,向足利家族一个交代?” 凝视了斯波义带半晌,潘厚仁终于猜到了这个女人的心思。如今要说大明人当中谁在日本的影响力最大,恐怕潘厚仁自称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排名第三的或许是胡其三,而大明皇帝最多只能排进前十。 “也不是不可以.”沉吟片刻,潘厚仁缓缓点头。 “多谢夫君!” 想来沉稳的斯波义带竟然激动的起身向潘厚仁下跪,却是让潘厚仁脸色变得有些阴沉,“起来,别忘了,自从你跟着我离开日本的那天起,你就是我潘家的女人,而不再是斯波家族的女儿。你可以为斯波家族考虑,但是不能因为斯波家族而低头!” 严厉的批评让斯波义带神情出现片刻的恍惚,但随后她就重重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接受了潘厚仁的“教育” “这个事情我会通知胡其三,让他尽快去办理,还有其他事情没有?” 斯波义带先是缓缓摇头,随后脸上突然浮现出一丝潮红,低头轻声道:“还有一事,不知夫君能否应承?” “哦,你还真是有事啊?”潘厚仁颇有些意外,但话已经出口,他还是让斯波义带继续说。 “夫君此番回来,还不曾在义带房中过夜,今天..” “行了,满足你的要求!” 此时潘厚仁还真是有些体会,为什么后世大多数国家都要坚持一夫一妻制?真不是为了保护女人,而是为了保护原本就短命的男人啊! 第二天,潘厚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一进院子晒太阳,就被四疯给鄙视了。 “你这样别说是习武修道了,能不能活到正常寿命,都是个问题呢!”看着潘厚仁倦怠的模样,四疯忍不住出言讥讽。 “师叔,你说起这个,我还真有事要请教,我这成亲都好久了,怎么就没有个一男半女的?” 潘厚仁被四疯一提醒,想起在昆明时他跟段灵玉之间的谈话,遂开口问四疯。 皱了皱眉头,四疯道:“这个很正常啊!” “啊?此话怎讲?” “你别忘了,你修习的都是咱们道家的养生之法,讲究的是炼精还神,只要你还在修习,身体的精华大多数都已经变成了养生的真气,哪里还能传宗接代呢?” “啊?可是外面那些道士,不都是有子嗣的么?”潘厚仁听的脸色一变,他可不想自己就这么绝了后呀! “唔,道爷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道士是怎么回事,只能告诉你,这种真正秘传的道门功法,不是随便一个人都能修炼的,你可知道为何你父亲到那个年纪才有了你呢?” “难道这也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四疯点点头,“要么你半途而废,或许可以有子嗣,但不仅仅质量不高,而且还会严重的影响到你的身体状况,嘿,别说是几个老婆,就算是一个老婆,怕你也应付不来,女人是老虎啊!” “去,别说这些没用了,是不是还有法子?” 第538章 没儿子怎么办 在潘厚仁看来,自己质量应该是不错的,而且老父亲的身体也不至于应付不来女人,显然这问题还有另外一个解决的途径。 “嗯,是还有个法子,你修炼到一定的程度,自然而然的就可以生孩子了,不过多少还是要根据你的境界来,比如道爷我,现在就算是生十个八个上百个,都不是问题,境界,这就是境界的区别,你可知道,随心所欲这四个字,其实说的就是咱们道门修炼的一种境界啊!” “啊,感情‘随心所欲’的‘欲’字,指的是男女之‘欲’?”错非是四疯今日解释,潘厚仁还真是不知道这个成语还有如此含义! 四疯一瞪眼,道:“谁说不是呢?人伦大道人伦大道,人伦就是大道,咄!你还不领悟?” “你少来了!师叔,您老人家是道士,不是和尚,就别跟我玩醍醐灌顶这样的虚招,得,我明白了,感情我想要后代,要么自己死去活来,要么炼自己死去活来?” “正是这个道理!明日开始,你还是早期跟道爷我一起练吧!” 四疯说了这话,就想要走,潘厚仁却是在后面嘀咕道:“师叔你不是已经随心所欲了,怎么就不给我找几个师娘呢.” “滚!” 一声狮子吼,震的潘府后院是一阵山摇地动,众人皆传说,那是四疯国师在驱除邪魔,而很少有人知道,在那一声怒吼结束时,潘厚仁整个人都掉进了假山池塘里,捞出来的时候已经跟落汤鸡差不多,两耳还在淌血。 假如不是四疯“嘴下留情”,潘厚仁被那突然一吼,变成傻子都有可能。 经过此事之后,潘厚仁打定主意,一辈子都不在四疯面前提女人,尤其是不能提“师娘”这两个字! 回到京师的潘厚仁日子也不都是这般的悠闲。 《军中最强音》的活动已经接近尾声,还有半个月的功夫,最后的三甲就要决出,而作为总负责人的沐斌也是多次找到潘厚仁,想问问除开物质奖励之外,这些唱歌了得的将士又该做如何处理。 其实这不仅仅是沐斌的意思,说到底还是朱棣的意思。 对此潘厚仁也是很废了一番脑汁。 一开始他是想告诉沐斌,用一支特殊的队伍来安排这些善于歌舞的将士,给他们一定的待遇,而他们存在的作用,就是鼓舞士气。后来潘厚仁又想到,如此这般,会不会形成新的特权阶级呢? 为了这个事情,他专程跟沐昂进行了交流,最终形成了一套可行性极大的计划,给沐斌算是帮他交了这个差。 文艺兵,算是潘厚仁“今为古用”的又一次创举,只不过潘厚仁为了约束这种依靠唱歌跳舞等文艺形式的士兵权利,在交给沐斌的计划当中,特别强调这种形式的将士不能享受一般部队将士的待遇,更不能随意的扩充和推广,只能“小步慢跑”逐步找到一个适合大明军队的处理方式。 据说朱棣对潘厚仁这个建议非常的满意,并且很快就设立了这样一个兵种,而按照潘厚仁的建议,这支特殊兵种竟然不是归口于兵部、五军都督府或者是任何一个卫所,而是直接挂靠在户部的管理之下。 潘厚仁真是有些担心,那些被纳入文艺兵的将士,会不会恨他一辈子呢? 幸亏外界并不知道这是潘厚仁出的主意,就连朝堂上的那些大臣们,基本都还以为是朱棣的意思。如今都要迁都了,谁还有这闲工夫,就这种小事儿跟皇上磨嘴皮子呢。 事实上,因为南京的存在,很多大臣们将来的方向都已经做了相应的调整,就比如说沐昂吧,他基本上已经决定不再跟随朱棣北迁,而是留在南京,成为南京守备都督府左都督,也就是南京军事方面的一把手。 说起这个事情,潘厚仁又是数不尽的感慨,这沐家当真不是朱元璋老子的私生子么,为何历朝历代皇帝给沐家的待遇,比自己的亲儿子都好! 沐昂镇守南京,沐晟镇守云贵川,基本上半个大明的江山,而且还是最富饶的江山,走在沐家人手中掌控着呢。 当然,沐晟兄弟镇守半个大明江山,即便朱棣不想,沐家兄弟也会强烈要求,让沐斌这个沐家最有出息的子嗣继续留在皇帝身边,随帝都一起迁移北京。 说起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潘厚仁并不是很上心。 最近一些日子除开空闲的时候跟朱瞻基见见面,哥两个吹吹牛聊聊天是潘厚仁最乐意做的事情之外,更多的时候,潘厚仁是工部火器局和郑和府邸两处跑。 跑工部,是潘厚仁希望利用他知道的东西,早一日为大明实验出真正现代化的火器来,当然,拉好关系给自己弄些好处也是必要的,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嘛。 至于说跟郑和拉近关系,潘厚仁的目的,却是拉人! 是的,拉人! 船,只要有船厂和银子,就可以一刻不停的建造下去,但没有真正的内行水手,这些船自己能够出海么? 要说整个大明哪里有真正经验丰富的好手,必须是郑和的远洋舰队啊! 可惜在郑和眼中,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兵也是宝,绝对不会轻易的就卖给潘厚仁了。 “大哥啊,小弟我准备带着家眷去安南转转,这么远的航程,你不借人借船给小弟,你就真的放心?” 到最后,潘厚仁每次去都要这么哭诉一番,弄的郑和当真是哭笑不得。 “好罢,好罢,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了,想要人是吧?拿东西来换!” 以往对于潘厚仁的“哭诉”,郑和总是用漠视来回应,这一次却突然提出交换,倒是让潘厚仁微微一愣,脸上的愁容瞬间消失,问道:“大哥,小弟我还有您瞧的上的?” 假若不是因为郑和是个太监的话,潘厚仁指定会问:你不是看上我哪个老婆了吧?在潘厚仁的记忆当中,郑和可不是一个贪心的人,更不会轻易的受贿,就更不用说受贿了。 转头死死盯着潘厚仁,郑和道:“你以为我不知道?金兰湾船厂是你的吧?听说你复原了一艘前朝的远洋巨舰,怎么样,把建造图纸拿来,我就给你点齐三百水手!” “三百?” 潘厚仁心中恍然。果然,这世界上还真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是在金兰湾那么遥远的地方建造大船,消息还是传进了郑和的耳朵里。不过潘厚仁倒是不紧张,这民间建造大船不行,可潘氏集团不是民间啊,如今朝廷上下谁不知道,潘氏集团本身代表的就是皇家的利益,皇家要建造大船,谁还管得着么? “大哥,你是不是太黑了啊!那宋朝大船的图纸,我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弄到的,三百个水手就换走了啊?” 郑和并没有因为潘厚仁的讨价还价而生气,相反,潘厚仁这样讨价还价才说明他拿出来的肯定是真东西。虽说郑和比较欣赏潘厚仁,但不代表他就不知道潘厚仁的狡诈,尤其是在做生意发明的狡诈。 “不是寻常的水手,而是真正有着十年以上航海经验的水手,三百颗种子,运用得当,一年功夫你就有三千个熟练的水手了,当然,前提条件是你要有足够的船!” “大哥,我总算是明白为何皇上要让您统帅远洋舰队了!”潘厚仁轻轻一拍脑门,无奈而感慨的说道。 “为何?”郑和反倒是好奇起来。 “您太会做生意了!我要三千只雏鸡,您给我三百只母鸡,还安慰我说,这些母鸡每只可不止下十个蛋,我的老天,大哥你的帐都是这么算的?难怪,难怪啊!” 潘厚仁的话引起郑和一阵大笑,好半晌才收歇,“得了得了,再加一百个,四百个,附加的一百个不是舟师的,而是兵,真正的海战兵,如何?” “成交了!” 沉吟片刻之后,潘厚仁咬牙答应下来! 他真是需要这些人手。虽说胡其三麾下不乏大量航海经验丰富的老手,但在上次太平港战役的时候,海盗本质的弱点也暴露无遗。 没有正规的训练,没有正规的组织,一切都处在极原始的状态之下,这样的队伍并不能完全发挥每个士兵的战斗力,一加一不仅仅等于二,甚至连一点五都没有。 况且前面也说过,如今潘氏集团大部分海上力量都掌握在胡其三手中,虽说潘厚仁有信心能够掌控胡其三,但若是潘厚仁手中还有另外一支强悍的海上武装力量,那么对于胡其三来说,也是一种相当的制衡。 表面上看,这笔交易是皆大欢喜。 可潘厚仁心中还真是笑开了花。郑和毕竟还是个领军的将领,心中的弯弯绕绕着实没有潘厚仁多。就拿他要的图纸来说吧,潘厚仁肯定会给宋朝的图纸,但金兰湾船厂真是完全按照图纸建造的船只么? 肯定不是啊!即便仅仅是一艘原型船,也有上百出经过工匠们调整修改的地方,其中大多数还是在潘厚仁的意思下进行的调整,这些调整和修改,图纸上可是没有的。 更重要的是,潘厚仁压根就没有想过一直依靠宋朝的图纸建造船只,他要的就是创新,创新,再创新! 在金兰湾船厂,或者说整个潘氏集团的风气,就是追求创新!不仅仅是造船的工艺方面,只要是一个被实践证明有效的创新,都能得到潘氏集团高层丰厚的奖励,而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整个潘氏集团的创新气氛相当浓厚,只要是掌握技术的人,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在自己的本职工作当中做出创新来! 什么叫做企业文化,潘厚仁觉得创新就是他潘氏集团的企业文化,只有不断的创新,并且将这些创新用到实践当中,那么潘氏集团就一定能够走在全世界的最尖端,用先进来弥补其他方面的弱点,从而保证潘氏集团不会被别人所超越! 无论在任何一个时代,竞争都是激烈的! 最近从苏州传来的消息就提及这点。 京师里的国色天香可谓是如今勾栏院子这种娱乐场所最高水平的表现,然而这才开设了多久时间,在苏州已经出现了两家不管是装修风格还是经营模式都非常接近的勾栏院子,要说唯一不如国色天香的,恐怕就是国色天香里那些丰富的表演形式了。 但潘厚仁也担心,光是依靠他“创作”歌曲的国色天香,很快就会真正被人超越。中国人是聪明的,所谓后世的那些“流行歌曲”一但被人掌握创作的规律,很快就会有能人复制出来,到那个时候,潘厚仁就真不知道优势在哪里了! 第539章 创新才是王道 事实上潘厚仁在昆明的这些日子,风野子就带领着他的歌舞团,成功的创作了好几首“流行歌曲”,潘厚仁回到京师,看他们表演之后,都暗暗惊叹,错非他对风野子是知根知底,怕都会怀疑这厮被穿越者附身了! 艺术,当真是不分肤色、不分国界、部分时代的东西,哪怕是超前五百年,仍旧会被人模仿! 用潘厚仁生活在后世那个曾经一度被用烂的话来概括,潘厚仁如今考虑的就是如何保持整个潘氏集团的“先进性”? 当然潘厚仁强调的不是思想道德上的“先进性”,而是整个集团在精神和运转,针对这个时代的“先进性”。 潘氏集团因为潘厚仁的缘故,从盈利能力方面,应该说是冠绝于世的。潘氏集团的高速发展和扩张,潘氏集团的高福利等等,依赖的都是潘氏集团强悍的盈利能力。 假如说潘氏集团失去了这种强悍的盈利能力,也就意味着如今的优势将会逐渐消失,最终沦为一个平常的商会。 那是潘厚仁不愿意,也绝对不能容忍出现的局面。 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潘厚仁最终认定,还是只有走前沿道路,永远走在世界的尖端之上,才能保证潘氏集团的优势。 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假如潘厚仁持着“娱乐强国”的思想,娱乐事业就真需要那么多高科技么? 在潘厚仁看来,娱乐还真是需要无数的高科技在支撑!即便是勾栏院子这种人类最古老的生意,也不例外!假如说国色天香不是在各方面的服务都那么到位,还有各种各样世人不曾见识过的设施配套,就真的能够如此吸引那些消费者么? 当然是不成了! 假如说潘厚仁现在能够拿出正儿八经的诸如“ktv”这样的娱乐设备,那么潘基娱乐会的会馆能不能发展到全世界连锁?在潘厚仁看来,那是毫无疑问的。 当然,潘厚仁心中认定的尖端并不一定就是科技水平,包括艺术表现形式、服务内容等等,只要是领先的,创新的,都可以这样理解。 金兰湾造船厂,正是秉承潘厚仁这种理念而运转的。 如今正在建造的,被潘厚仁命令的“梦幻”号试验舰,其实就是集中了目前金兰湾造船厂各种创新的船只,诸多全新的想法,技术,都会在这艘船上进行试验,而之所以取名叫“梦幻”,就是因为潘厚仁希望,这艘试验船能够承载整个潘氏集团梦幻般的那些创新! 离开京师期望金兰湾的时间基本上已经敲定了,就在八月中旬。 潘氏集团名下最好的几艘大船,以及胡其三亲自率领的最精锐的战舰编队也在京师港口靠了岸,进行最后的休整。 虽说潘氏集团名下的这些船只(如今胡其三率领的舰队也是潘氏集团所属,在世人眼中,无论是运输船还是战舰,那都是潘氏集团的)跟同样停泊在港口的远洋舰队完全还不在一个规模上。 可别忘了,在世人眼中,潘氏集团仅仅是一个民间的商会而已。一个商会却有着如此规模的舰队,潘厚仁这次无心之举,却等于再次向世人展示了潘氏集团的肌肉。 而对于那些深知潘氏集团真正背景的人物来说,心中更多的是震撼! 不管是内阁也好,六部也好,勋贵也罢,只要是朝堂上的人物,其实就没有不希望皇权弱化而朝廷强化。 皇上的权利体现在哪里? 在中国历史上,所谓的皇权社会,其实大多数时候还是朝廷社会,一个朝廷,几百个文臣和几个武将,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统治者。 而皇上,很多时候仅仅是一个象征,一个符号,一个存在的意义! 皇上有兵,可兵部管着这些兵,武将管着这些兵,藩王管着这些兵! 皇上有钱,可户部管着这些钱,地方官管着这些钱,商人们管着这些钱! 那皇上还有什么?不过就是一顶帽子和一个位子而已! 但这样的皇帝,却是文臣们最喜欢的皇帝! 当皇上手中有了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尤其是有了属于自己的经济收入,不经过他人管理而只属于皇上的时候,大多数臣子就会开始不安起来,他们总会想方设法的削弱皇上在这些方面的能力,最终逼迫着皇上回到他们制定的轨道上来。 仅仅有兵,臣子可以通过粮来控制;仅仅有钱,臣子可以通过武力来控制,但像潘厚仁指挥的潘氏集团这样,难以计数的钱财,隐形的强悍战斗力,用什么来控制他呢? 当潘厚仁在高调的宣布举家出国旅游的时候,那些重臣们又在干啥呢? 张晓谶,这个原本应该是大明最高特务头子的老臣,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跟内阁两位大人会谈着。 杨荣和杨士奇过去几乎是从来不到指挥使衙门的。虽说当初他俩跟纪纲表面上没有仇恨,但两个人精早就看出纪纲迟早会倒霉,必须要保持距离。 等到纪纲逃亡,张晓谶真正掌握锦衣卫之后,还没等将锦衣卫的全部实力牢牢掌控下来时,一个东厂又突然冒了出来,而厂督竟然是黄俨! 这一着不仅仅是将张晓谶打击的体无完肤,更重要是的让朝臣们也分不清楚究竟哪个机构才是值得他们讨好的,而作为文臣之首的内阁大臣,举止也就变得更加谨慎。 可如今,他们不跟张晓谶站在一起也不成了。 黄俨是潘厚仁的结义兄长,更重要是的黄俨所表现出来的,对潘厚仁的感情,那是比亲兄弟都还要亲! 如此一来,内阁想利用东厂约束潘厚仁的想法注定无法实现,而其他部门对潘厚仁这个“皇帝大总管”就更没有约束力了。他们连锦衣卫和东厂两个机构都不敢得罪,还指望着他们干啥呢? 而在杨荣和杨士奇看来,除非是借组藩王勋贵的力量,或许可以压制潘厚仁,但如今正是非常时期,让他们主动去结交某个藩王或者是勋贵,不啻是自己朝火坑里跳! “张大人啊,今日可曾去过港口?” 杨荣的年纪比杨士奇年轻一些,所以一般两人同在的时候,都是杨荣先开口说话。 “去过了,唉,后生可畏啊!”张晓谶摇摇头,给两位大人斟茶。虽说要论职位,张晓谶不如两位,但毕竟人家年龄大,资格老啊,而且又是锦衣卫这种特殊部门,所以张晓谶这么一动,杨荣和杨士奇连声不敢,谦让起来。 一番虚套之后,张晓谶再次发出感慨:“想当初那潘厚仁刚到京城的时候,也曾经在我门下行走,嘿,谁知道人家鲤鱼跃龙门,一步登天,哪里还将我等老朽不中用的东西放在眼底呢!” 别看张晓谶说的咬牙切词,其实此时在张晓谶心中,冷笑的对象却是在坐的两位内阁大臣:真当咱家昏聩了不成?你们这些文臣,平常时候看咱家的时候,都是用鼻孔!怎么地,现在冒出来一个刺头,你们就想到咱家了?咱家可不傻,孤家寡人一个,又没有后代需要照顾,何必跟你们混在一起?哼,那小子可不是省油的灯!再说了,黄俨那关就好过了? 张晓谶心中想的啥,纵然杨荣跟杨士奇再聪明,也无法在一时半会儿猜到,何况张晓谶此时的演技堪称是精湛,完全误导了两位内阁大臣。 “即是,即是,这个潘厚仁,实在是年少得志,狂妄的紧啊!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的结义兄长.” 杨士奇话说到一半,又开始摇头,“其实我觉得,只要有张大人这般的能臣将锦衣卫管好了,用好了,那东厂还有什么必要存在呢?勉仁(杨荣字)老弟你觉得呢?” “可不是么?”杨荣点头,“若是没有黄俨的支持,潘厚仁岂能壮大的如此之快?到如今,还真是不好治了啊!张大人,您看看,咱们要弄个什么法子,好好的敲打敲打这小子?” “听说杨大人在建安家大业大啊。”张晓谶没有正面回答杨荣,却是突然说出一句让两人莫名的话来。 不等两杨有所反应,张晓谶微微眯眼,转而又对杨士奇道:“杨大人呢,虽说罗家不是本家,但江西那边也是富饶的很啊!” “这.”杨荣跟杨士奇面面相觑,摸不清楚张晓谶的想法。 “不瞒两位大人,咱家孤零零的来,孤零零的去,能够帮皇上看管好锦衣卫有几年算几年,从不曾想过身后事,所以只要那潘厚仁不妨害皇上,纵然咱家心中有多少不满,也不愿意出手对付他的。” “张大人误会我等了!” 听张晓谶这么一句,杨荣跟杨士奇顿时苦笑,“我们没说过要对付潘厚仁啊!” “哦?”此时倒是轮到张晓谶奇怪了:你们不是为了对付潘厚仁,那跑来找老子干啥?吃撑了散步啊? “正如张大人所说,站在一个公平的立场来说,潘厚仁做的事情总是为了皇上,并没有触犯大明的律例,更没有半点出格之举,于公于私我们都没有对付他的理由。”杨荣开始解释起来。 “如今迁都之事已成事实,但皇上的脾性并没有因为愿望得逞而稍有缓解,相反,最近却有些越来越急躁的趋势,我们这些当臣子的,固然该为皇上排忧解难,但同时也想能够侍奉明君啊!” “你这样说.”张晓谶心中暗道这杨荣跟杨士奇当真是胆大,难不成忘了他这里可是锦衣卫的衙门?敢在背后议论皇上是非,照理说就可以拿下审问了。 不过张晓谶还没疯,他也知道仅凭这点点根本不可能扳倒内阁大臣,如今的锦衣卫早不是当初纪纲带领那般威风了。 其实杨荣这话也是说的相当谨慎,但同时也反映出朱棣如今的情绪确实有些不受控制的趋势。 “我们不能否认潘厚仁是个有才干的人,不仅仅是在经商方面,他的一些理论,就连胡广都赞成,我等也找不到反驳之理由,可越是有才干的人,为祸起来就会越恶劣.” “这点咱家倒是承认,那纪纲不就很有才干么?”张晓谶点点头说道。 看张晓谶同意自己的观点,杨荣脸上露出微笑,又道:“所以我们只是在想,能不能把潘厚仁拉进咱们的阵营当中呢?或者换个说法,让他跟我们共同进退?”说了半天,杨荣终于是把内心的话给说出来了。 当然,杨荣跟杨士奇心中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打算,张晓谶暂时也猜不透。 “要怎么做呢?”沉思片刻之后,张晓谶觉得这么做自己并没有损失,遂开口问道。 第540章 敌不过就拉拢 “那潘厚仁也是个聪明人,若是操之过急,容易适得其反,这事情我们的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啊!” 要说潘厚仁的智商确实不差,可是面对像杨荣、杨士奇这些朝堂上的老油条时,抡起阴谋诡计,他还真未必就是对手。 不过这会儿潘厚仁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他站在海船上,正踌躇满志的等待着开船。 该带上的都带上,该准备的都准备,剩下的就是祈祷这一路顺风顺水了。按照郑和的说法,从京师出发,一路顺风的话,到金兰湾不过就是十多天的航程而已。 “东家,启航吗?” 胡其三走上来,征求潘厚仁的意思。 “启航吧,时辰也差不多了!”抬头看了看快要上天顶的日头,潘厚仁对胡其三说道。 三艘巨大的海船升起船帆,缓慢而平稳的离开港口,向着波涛起伏不定的外海而去。 与此同时,早已经停泊在港口外的九艘狭长战舰同时启动,很熟练的将潘厚仁的座驾拱卫起来,这种阵势当真是威武无比。 同时在甲板上看到这一幕的潘家女眷们,要说不自豪那是骗人的。 只不过除却了一开始的激动之后,海上的航行并非就是那么的有趣。一些人因为船只的晃荡而晕船,陷入痛苦的云里雾里当中,一些虽然不晕船,却很快失去对大海的兴趣,躲在船舱里,睡觉。 潘厚仁倒闲不下来,趁着船行海上的功夫,他可以跟胡其三谈很多事情。 “我让你带给足利家族的话,都带到了吧?斯波义带如今是我潘厚仁的小妾,所以不管足利家族对斯波家族有什么想法,都不能太过分!” 所谓过分,潘厚仁值得是斯波家族跟斯波义带有着直系血缘关系的人,这些人不能死了,其他的事情,潘厚仁倒真不是很用心。 假如说潘厚仁这样站出表明跟斯波家族的身份之后,斯波家族还没有人能够扛起家族的大旗,那就只能证明斯波家族确实是付不起的阿斗,潘厚仁也就不用再费心,必要的时候找几艘船,把斯波义带的血亲往里面一装,直接从日本拖走了事! “都按照东家的意思办了!足利家的人也表示,他们不会过于逼迫斯波家族,只不过嘛.”胡其三说到一半,就沉吟下来。 “说!” 潘厚仁知道,足利家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 “足利义持说,既然东家您可以娶斯波家族的女人当小妾,那么想必也不会拒绝他们足利家族的美人吧?” “噗嗤!” 潘厚仁笑喷了! 他不是因为胡其三的话笑喷的,而是因为胡其三说这话时的神态,偷偷摸摸,不住转头去看周围,像是担心秀娘等人突然出现似的。 何必这么怕呢?还像不像男人了?潘厚仁一面腹诽胡其三,一面也是不有自主的向着舱门方向望去。 “咳咳,足利家的美人,这话是足利义持说的么?” “是的!” 面对一本正经的潘厚仁,胡其三也端正了身姿,正色说道。 “哦,这个嘛,你怎么看?娶和不娶,对我们潘氏集团有什么区别?” 潘厚仁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反复的催眠自己:不是哥好色,这是为了事业牺牲,为了国家牺牲,伟大啊,壮观啊! “东家,如今我们集团跟日本方面的贸易正在进入一个丰收的时期,几乎每个月都有船只在京都港口满载而归,假如失去了足利家族的支持.”胡其三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他相信潘厚仁懂的。 虽说潘厚仁在日本已经有细川家族和斯波家族这两个合作者,但这两家合在一起也无法跟足利家族相提并论,且不说两个家族的消化能力和供血能力,仅仅是对整个日本的掌握力度来说,只要足利家族一心阻止,那么潘氏集团跟日本方面的交易就不得不马上终止! “照你这样说来,我是没得选择咯?”潘厚仁沉思片刻之后,才很是深沉的问道。 “东家,要是足利家这个要求是冲着我胡其三来的,我立马眉头都不皱一下.” “稍等!”潘厚仁摆手阻止胡其三继续说下去,随后让人去船舱,将细川和子跟斯波义带叫来。 “你们听说过足利家族有什么出色的女人么?”在细川和子跟斯波义带面前,潘厚仁可是没有半点压力,当然,假如说细川晴子在船上的话,他或许会先问问细川晴子,可惜作为潘基娱乐会的台柱子,细川晴子还真是不能随着潘厚仁离开京师这么长的时间。 “足利家族,出色的女人?”细川和子微微皱起眉头,陷入沉思。倒是那斯波义带,脑神经反应快又或者是情商高,一下子两眼当中就出现明悟的神情,表情也变得有些委屈,低声道:“夫君,你是嫌弃我们服侍你不够好么?我们都已经.” “咳咳!” 有胡其三在场,潘厚仁可不想他跟两个日本小妞同床共枕的事情暴露,那些闺房之乐岂能让外人知晓?用干咳打断斯波义带,潘厚仁脸上刻意露出不满,道:“怎么?你们不都是本家族出色的女人么?难道说这方面的消息你们一点都没有么?” “有的,夫君,足利义持有个妹妹,叫日野玲子。”眼看着潘厚仁不悦,那细川和子连忙开口道。 “日野.玲子?她这是随母性么?” 这倒是有些意外。足利义持的妹妹,而姓氏却是日野,那就是说,这个女人应该是足利义满正室的女儿,跟足利义持同父异母。 “是的,随母性,人很漂亮,而且很强势,在足利家族的地位很高,有时候甚至足利义持都要让她三分!”斯波义带补充道。 “不会吧,足利义持都要让三分,那不就成母老虎了?”潘厚仁微微一愣,立马望向胡其三,“你见过这个女人没有?” 胡其三缓缓摇头,“这个名字倒是听说过,但人,属下却是没有见过的。”其实胡其三真正登上日本列岛的时候少之又少,别忘了,在大多数日本人眼中,胡其三他就是个恶魔般的存在,万一上岸之后暴露身份,引起骚乱就不好了。 “这样子,老胡,你去问问足利家准备把谁嫁给我,假如不漂亮的话,就算了,回头就去把斯波家族的人带我带走,随便找个地方安置了就是!” “夫君,不要啊!” 潘厚仁的话让斯波义带脸色一变,连忙道:“夫君,妾身想,假如足利家族真是想要利用女色来笼络夫君的话,除开日野玲子,就不可能找到第二个了!” “哦?”挑了挑眉头,潘厚仁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何以斯波义带如此有信心,足利家族不出手则已,出手就是日野玲子呢? 斯波义带颇有些紧张的看了看站在身边的细川和子,才道:“妾身是这样想的,足利家族认为,认为夫君是个贪图女色的人,既然要想利用女色来控制夫君,首先这个女人外形上就不能比妾身跟和子姐姐逊色,智谋上也要胜过妾身跟和子姐姐,否则,否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好!” 潘厚仁听的微微一笑,为斯波义带的话鼓起掌来,“义带你的大明话说的越来越标准了,成语用的也不错,值得表扬啊!” “就这样么?”斯波义带的笑容有些尴尬,她还等着潘厚仁取消刚刚那个命令呢。 “瞧我,差点忘记了,胡其三,你去吧,给足利家族回话,不是日夜玲子,咱就不要了!” “是,东家英明啊!” 胡其三很是没水平的拍了个马屁,转身就要离开船舱。他也是个聪明人,知道这时候实在不适合自己这个外人在场,东家调戏娘子,这种事情岂能让他看见呢,再不知趣,怕是要被人给轰走咯! 不过胡其三刚刚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了下来,他总觉得心头好像还有一件啥事情没给潘厚仁说,正盘算着是不是要好好想想,却因为船舱里突然传出来的潘厚仁的笑声。 不管这笑声代表着什么含义,在胡其三听来,这笑声就是那样的猥琐,猥琐到他禁不住浑身一抖,甩着脑袋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了,至于说想要汇报的事情,早就已经不知被他丢到哪个山头去了。 其实船舱里并没有发生胡其三所想象的那种限制级的事情,只不过是细川和子说起一些关于那日野玲子的往日,将潘厚仁给逗笑了而已。想想也是,这里是潘厚仁处理工事的地方,他再怎么荒淫无道,也不会在这个地方白日宣淫吧? 这世界上有些事情就是这么阴差阳错的,假若不是因为潘厚仁的那一声笑,恐怕事情不会发展到一个难以收拾的地步。 就在潘厚仁的舰队出海八天,已经过了泉州的时候,一脸沉重的胡其三找到了潘厚仁。 “怎么了?” 这两天潘厚仁的心情不错,主要还是因为天气好,顺风顺水,让潘厚仁感觉此番出行很顺利。 可是看到胡其三那脸上的表情,啧啧,潘厚仁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如果说不是考虑到基本的礼貌,潘厚仁都想问一句:你家里人出事了? “东家,大事不妙啊!” “别哭丧着个脸!天大的事情还有高个儿顶着呢!快说,到底是啥事?”潘厚仁一开始还以为要么是舰船出了什么问题,要么就是胡其三打理的生意出了啥事情,殊不料胡其三的回答,让他也傻了眼。 “东家,咱们舰队里,多了一个公主!” “多了一个公主?” 愣了半晌,潘厚仁才强笑道:“我们船上可不是只有一个公主啊,灵玉是公主,那两个日本妞也是公主,就连咱们家秀娘,那也是皇上亲口封过的永宁公主.” “东家,您就别开玩笑了!” “是你在开玩笑吧!好端端的,我舰队里怎么会多出一个公主来的!”看那胡其三急的像是要哭,潘厚仁心中也紧张的不得了,说着说着声音也是越来越低,“喂,不会是真有个公主吧?” “真.真的,只不过没在这艘船上,在属下的船上.”不知道是胡其三过于紧张,还是他本来就是个大舌头,总之潘厚仁愣是将这话听成“在属下的床上”,心头不由的惊呆了,“不,不是吧,你把公主弄床上了?” 第541章 真有个公主 “是船上!哎哟喂,我的东家啊,你可不要开这种玩笑,要杀头的啊!”这会儿胡其三也算是醒了神,连拖带拽的把潘厚仁带到一个角落里头,声音已经低到以潘厚仁的耳力都差点听不见的程度, “我看了她身边那个丫鬟拿出来的印信,绝对是咱们大明的公主,没错了!” “这怎么可能呢?”经历过一开始的惊讶之后,潘厚仁此时也算是彻底冷静下来,但他仍旧不相信,好端端的冒出个公主来,又不是后世三流历史电视连续剧,那公主就这么容易从宫里跑出来? “东家,要么你还是过去看看吧,您这船上的夫人多,要是让她们误会了不好!” “是这个理!” 潘厚仁完全没有想到,难不成他还有那个魅力,让公主跟着他私奔不成?就算他有那个魅力,他有必要带着公主私奔么? 议定了对策,潘厚仁跟胡其三两个刚刚从角落里出来,正准备找小船过去,突然身后传来响动,惊得潘厚仁旋即转身,却是一袭青色道袍。 “师叔,你怎么在这里?” 三人所在的位置是船尾上甲板,风大,日头毒,寻常时候基本没人来,可潘厚仁怎么也没想到,四疯会在这个地方出现。 “道爷我打坐呢,却碰上一双耗子。”四疯眼神睨过来,配着他说的话,顿时让潘厚仁忍不住咆哮,“谁是耗子呢!” “唔,谁咬耳朵谁是耗子!谁偷公主,谁是耗子!”四疯不为所动,仍旧是老神在在的说道。 “嘘!” 潘厚仁一听到“公主”两个字,顿时就傻眼了,伸出手指压着嘴唇道:“噤声,师叔啊,此时可大可小,容我先去看看事情的真假,再做打算!” “大?小?跟我有啥关系?走,看看去!” 看看去? 潘厚仁跟胡其三还没动身呢,四疯倒是兴致勃勃的走在前面,顿时弄的潘厚仁有些迷糊:这四疯,今天是吃错药了吧? 此时出海航行,因为没有后世那种极好的通讯工具,也没有用来载人的直升飞机,所以吧,只能使用一种小船,来回往返与大船之间,被成为通勤船。 潘厚仁三个就是乘着这种通勤船,离开了他的座舰,去了胡其三的船上。 其实这艘略比潘厚仁座舰小的运输船,并非是胡其三当海盗时的旗舰,别看他曾经贵为“海龙王”,但其实受到各种因素的制约,他那时候乘坐的旗舰,还没有现在这艘船大,只能是说船的性能更好一些,更加坚固和快捷一些,但若是要比舒适性,还真是比不过眼下这艘。 这是一艘广船,相比沙船来说,更适合远海航行,抗浪性各方面都更好一些。 按照胡其三的说法,现在这艘船已经不属于他了,而是属于那位公主殿下。 因为通勤船本身就是作为临时交通用,所以船舷低,抗浪弱,在上面走一遭,那愣是跟淋了一场大雨差不多,浑身都湿透了。 这种事情跟武功高低也没关系,潘厚仁跟四疯在到了胡其三的船上之后,仍旧得换过一身衣裳,才跟着胡其三,去见所谓的公主殿下。 当走到公主殿下的船舱门口时,潘厚仁看见了一个人,一个女人。 而当他看见这个女人,准确的说是看见这个女孩子之后,他就知道胡其三真是没有说谎,这船上,还真的有个公主,正儿八经的公主。 “荷花小姑娘,好啊?” 即便没有照镜子,潘厚仁也知道自己此时的脸色必定是很难看的,而荷花的反应也证实了潘厚仁自己的猜测。 “皮笑肉不笑!我都跟公主说多少次了,你这人就是个骗子,大骗子!可公主偏要相信你说的话,死活要去金兰湾那种鬼地方看看!” 皮笑肉不笑,这是荷花对潘厚仁此时表情的一个准确概括,不管是四疯还是胡其三,都没有提出反对。 跟胡其三那种鞠躬尽瘁的模样不同,四疯仍旧是一如既往的木讷!他好像压根就不知道,清河公主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相反,他两只眼睛上下左右来回的打量着荷花小姑娘,半晌才道:“厚仁,这小姑娘,就是你上次给我说的那个娘胎里练武的暴力女?” “呃,娘胎里练武是没错,那是说荷花姑娘功夫高,可我啥时候说过暴力女了,四疯你不要栽赃啊!”眼瞅着荷花已经有暴走的趋势,潘厚仁连忙矢口否认,同时转移话题道:“荷花姑娘,清河公主可是在里面,且容微臣参拜.” “嘎嘣嘎嘣!” 潘厚仁的话根本没有引来荷花的半点回应,等他再转头看荷花时,却见小姑娘两眼跟两盏聚光灯似的,焦点完全罗在四疯的身上。 “你就是那个传说中最邋遢最疯癫最不要脸的国师咯?” 哟,感情两人都能猜到对方的身份,看来也不是真傻嘛! 眼瞅着四疯跟荷花王八瞪绿豆似的,潘厚仁心中暗了,低声对胡其三道:“公主在咱们舰队里的事情必须要保密,行了,你先下去,有事我再叫你!” 胡其三听到潘厚仁的吩咐,那真真是求之不得,连个礼节都没有,转身刺溜一下就闪人,贴着舱壁根走,佝偻着身子,脚下无声,到真是有些耗子的味道。 “殿下,微臣潘厚仁求见.” 且不去管四疯跟那荷花要瞪到啥时候,潘厚仁干脆自己敲门,求见清河公主。 等到里面传来清河公主的回应,潘厚仁才伸手推门,嘎吱声中舱门洞开,潘厚仁两眼还没适应房间里的光线,嗖地一下,有个人影窜了进去。 “这是.” “嗖!” 又一个人影窜了进去! “我擦,当我不存在呢!”潘厚仁心中起火,好歹他也是张真人的嫡传子弟,在他面前展现轻身功夫,嗖来嗖去的,真当村官不是干部啊! “我也嗖!” 脚下发力,潘厚仁自问速度不输刚刚两条影子,只不过因为距离的原因,他一冲进船舱,就发现——刹不住车了! “哎呀!” 幸亏船舱里有张大床,大床的床沿很高,潘厚仁在这无比危机的关头,一脚踩在床沿上,生生的将身形给刹了下来! 此时他左脚踩着地板,右脚抬起踏在床沿之上,整个人的身体前倾三十度,右手因为惯性,斜下伸向床中央。 而在这张大床之上,容貌俏丽、神情淡雅的清河公主,仅仅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裳,下半截还盖着一条薄薄的被单,半卧半坐的斜靠在舱壁,两眼瞅着潘厚仁,眼神还有几分惊恐。 “无耻!休得侵犯公主!” 荷花小姑娘一声怒吼,就要向潘厚仁出手,殊不料四疯身影一转,挡在了潘厚仁跟荷花之间,“慢来,慢来,道爷我身位国师,可没有看到厚仁对公主有什么不敬,倒是你,小小一个丫鬟竟然敢对勋贵动手,来来来,让道爷见识见识你的功夫!” 说这么废话,其实四疯就是见猎心喜嘛。潘厚仁可以用满天神佛的名义发誓,那四疯绝对不是贪图荷花小姑娘的萝莉外形,纯粹是因为他想练人,仅此而已! “你们要打就出去打!潘爵爷,见到本宫,你就这是这般的礼数?” 震惊之余,清河公主也是很快回神过来,一面开口阻止四疯跟荷花在船舱里动手,同时也用眼神逼视潘厚仁。 “臣.嘿,”潘厚仁连忙退后一步,躬身下跪,“臣潘厚仁,见过清河公主。” “哼!谁要跟你动手!这屋子里没多的人,谁知道这个无耻小贼心中打的什么鬼主意,我要好好守着公主才是!” 等到潘厚仁全了礼数,那荷花也是劲头一收,退到了床边,俨然是防火防盗防爵爷的姿态。 无论四疯心中多么迫切的想要跟荷花“切磋切磋”,但他好歹也是国师,而且是个大男人,假如说荷花是个男人,或者说是个年纪比四疯大的多的女人,四疯或许还会不顾颜面的主动出手。 然而站在床边的荷花,怎么看也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身高不到四疯的胸膛,要四疯对这样一个小萝莉出手,他还真是拉不下脸来。 “起来吧,潘爵爷,你这船,可不怎么平稳啊!” 清河公主再度开口,此时潘厚仁才发现清河公主的状态好像不是很好,脸色过于苍白,而且开口说话,中气也不是很足,应该是因为不太适应这种远洋航行,晕船了。 “殿下,微臣这船自然是不能跟郑大人的宝船相比,不过,公主殿下怎么会在微臣的船上呢?” “你这个潘厚仁好没礼貌!难道你没读过书么?” 清河公主没开口,那小荷花倒是迫不及待的说话了。 “公主出现在微臣的船上,跟微臣有没有读过书,这两者,有关系?” “当然有关系咯!皇上富有四海,殿下贵为公主,皇上有的就是殿下有的,你潘厚仁家的,也是公主的!”很显然,这小荷花才是没读过书,连一个简单的逻辑推理,从她嘴里冒出来都是那样古怪,像是外国人说中国话一样古怪。 可双手叉腰的小丫头并不觉得她有错,说了这句话后,反而是洋洋得意的模样。 “这是人话么?”潘厚仁瞅了瞅四疯,四疯很是潇洒的耸耸肩膀,“不知道,反正道爷我听不懂,没架打,走了!” 对于四疯来说,没架打就没兴趣,没兴趣继续留下来就是浪费他的时间,因为四疯是个节约的人,所以他不会浪费时间。 其实潘厚仁也想跟着四疯走了。 假如说这里只有一个清河公主的话,潘厚仁或许会留下来.跟那些无关,他仅仅是想留下来,好好的问问,是什么样的理由驱使清河公主偷偷的离开京师跑到船上来的? 可惜的是这里还有一个小萝莉荷花,更为重要的是这小萝莉还是个暴力女,更更为重要的是,潘厚仁还不能还手,所以潘厚仁也不想留下来,他不想成为别人的沙包。 潘厚仁想走,可是清河公主没打算放他走。 第542章 硬着头皮上 “你是不是应该邀请本宫,去你的座舰之上呢?本宫不认为跟一个海贼头子同船,是一件好事。虽说你这个人的名声也是不堪,但好歹算是根正苗红!” 听那清河公主说话,潘厚仁有种想吐血的感觉。 他可是带着一家子出来游玩踏青的,半路上杀出个公主算什么事?再说了,这公主跟着他的船队出门,也没人给他打招呼啊? 然而这些话他也只能是在心中埋怨,当着清河公主,尤其是还有那暴力女的面,他是决计不能说出口的。 “这个.微臣那艘船有些拥挤,不过微臣此番出海可是有三条船,不如.” “不如什么?” 潘厚仁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清河公主给打断了。这个清河公主始终保持着一种平和的神情,但她的言辞却是异常的犀利,丝毫不给潘厚仁分辨的机会,“你当本宫不知道,那是你们的补给船么?你是想让本宫跟你们的补给物资一道么?”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了,潘厚仁连忙摇头,“微臣不是这个意思,还请殿下恕罪!”话说到这个份上,潘厚仁若是再不答应,怕就会真的惹公主殿下发火,考虑到这个事情的严重性,潘厚仁只能是点头,表示立刻安排。 “这怎么安排啊?公主殿下乘通勤船过去,那不是跟咱们一样,成落汤鸡了?”胡其三皱了皱眉头,作为这支舰队的实际负责人,胡其三其实是非常反对这种冒险的做法,即便在换船的过程当中公主殿下没有落水,万一因为泡水而受了风寒呢? 对于不是长年累月生活在大海中的人来说,这种可能性其实还真是非常高,而此时距离金兰湾至少还有七八天的航程,万一. “不成也要成啊,总之你想法子,抓紧时间把公主殿下弄过去!”潘厚仁此时心中也是莫名生气,一肚子的冤还不知道该找谁倾述呢! 最终胡其三还是硬着头皮把清河公主两人弄到了潘厚仁的船上。其实法子也很简单,用牛皮纸把公主殿下裹起来,让后系在船板之上,不就安全了?虽说过程当中略微显得有些冒犯,但正所谓事急从权,胡其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而对于潘厚仁来说,怎么跟秀娘解释这件事情,才是真正让他感觉头疼。 “清河公主?你不是在开玩笑吧?”跟潘厚仁听到胡其三说的时候反应一模一样,秀娘一开始也以为潘厚仁是在开玩笑,谁知道竟然是真的! 直到被潘厚仁带去参拜清河公主,秀娘的神志都仍旧有些迷糊。好端端的怎么会冒出个公主殿下来呢?身为女人,最本能的直觉,疑惑的眼神还是落在潘厚仁的身上。 尤其是当秀娘觉察到那个小荷花对潘厚仁的态度之后,她就更觉得自家老公有些可疑。 “秀娘姐姐,能跟你见面实在是太好了!”谁也没想到,向来表情淡定的清河公主,在秀娘面前却是显得很随和,甚至直接下来将秀娘给扶了起来,还在秀娘耳边低声说着些啥! 假如潘厚仁不是确定肯定秀娘的性取向正常,看两个女人很快亲密无间的模样,他一定会认为两女是百合,而且是早就已经有猫腻的百合! 虽说秀娘的性取向没有问题,但潘厚仁却不敢担保清河公主有没有问题,趁着两女到旁边说话的功夫,潘厚仁强压着心中的委屈,走到小荷花身边低声问道:“公主殿下过去认识我家秀娘?” 小荷花转过来看潘厚仁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白痴。 “我们都认识!” “啥?” 这其中的原因何在呢? 其实根子还是在朱棣身上。当初秀娘进宫找人,被误以为是行刺捉拿,之后朱棣一心想要弥补秀娘,差点就把秀娘收为干女儿而且要封公主,虽说后来没成功,但秀娘的故事却是在宫中内部不胫而走。 那后宫是个多么无聊的地方啊,那么多的女人成天裹在一起,聊的不都是八卦?而秀娘所作所为加上其悲惨的身世,简直就跟后世那些肥皂剧吸引家庭主妇一般,深深的吸引着后宫这些无聊的女子! 而故事当中的秀娘,堪称她们这些无聊女子的人生楷模! 故而,清河公主认识秀娘不奇怪,小荷花知道秀娘,也是一点都不奇怪! 听小荷花一番解说之后,潘厚仁就释然了。因为时机不对,潘厚仁也不打算现在就去追问清河公主偷跑的理由,反正人都已经在船上了,总不能把人家直接扔到海里去吧? 且带着吧,大不了早点返航,然后等回到了京师,再自己向皇上请罪,把这件事情给糊弄过去。 潘厚仁心中是打着这样的好算盘,可惜他却不知道,清河公主人家根本就不是出来游山玩水的。 作为一名皇家成员,虽说是个女儿身,但清河公主却绝对是朱棣最看重的公主无疑。 照理说,今年已经二十岁的清河公主早就应该找个驸马出嫁,但至今别说是出嫁,甚至提都没人提起这个事情,由此可见清河公主在朱棣心中的地位。 如果说清河公主仅仅是个普通的皇家女人,那么朱棣也不会容她到现在。 潘厚仁早就知道这个清河公主难缠。而这个世界上,让潘厚仁觉得难缠的人有两种,很不幸的是,清河公主与她的小跟班荷花,在潘厚仁眼中都属于难缠的对象,只不过两人恰好就是属于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 清河公主,是属于太聪明,难以打发,难缠;而小荷花是属于性格上的难缠,根本毫无道理可讲,刁蛮,任性,相比之下,她更像是患了公主病的小公主!跟让潘厚仁感觉头疼的,就是小荷花不知道自己更像是个公主,而清河公主却是在默默的配合着,让小荷花往这个方向发展。 甚至于由此潘厚仁黑着心眼推断,那清河公主根本就是故意的,她就是要打造这出小荷花这样一个生人回避的丫头来,断绝外界那些男人对她的野心! 归根结底,潘厚仁还是认为,清河公主始终坚持不嫁人,不是生理上有问题,那就是心理上有问题了! 一个女人,不嫁给一个男人,还不就是有问题么? 船上有了一个公主之后,整个气氛好像都发生了变化。小荷花很奇怪的跟潘徵徵好上了,而清河公主则是整天跟在秀娘的身边。 照理说这种情形之下,两个日本女人加上段灵玉能够分配到的潘厚仁的时间应该多起来才对,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大多数时候,潘厚仁不是让秀娘召唤去陪着清河公主聊天,就是被小荷花撵着去干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即便潘厚仁不乐意陪小荷花,但只要看见潘徵徵那委屈的小模样,潘厚仁的心,顿时就软了。 “徵徵啊,不是哥说你,那小荷花就不是个好女人,你还是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才好.”趁着小荷花短暂离开的时机,潘厚仁连忙向潘徵徵灌输“近墨者黑”的道理。 眨巴着大眼睛,潘徵徵很是无辜的问道:“厚仁哥哥,你总是说荷花妹妹不是好人,那她究竟不好在哪里啊?” “这个.” 潘厚仁很无奈,他总不能说小荷花就是贪图你的美色才接近你的吧?他更不能说,小荷花每天晚上霸占着你,不让你跟厚仁哥哥我睡觉真是罪大恶极吧?除开这两点,要让潘厚仁去找小荷花的毛病,一时半会儿,潘厚仁也找不到啊! 即便在潘厚仁心中,小荷花就是个典型的暴力女,然而在潘徵徵面前小荷花可是斯文的紧,就连吃东西,都是用两根修长白皙的手指头一点点拈起来吃的,那小模样,要多娇柔有多娇柔。 “厚仁哥哥,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好呢!” 潘厚仁苦着脸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小荷花又出现了。 “呀,潘厚仁你怎么还在这里啊?殿下那边正找你呢!” “又找?这不是才刚刚.啥事儿?” “听你讲欧洲的故事啊!还别说,你这人编故事挺厉害的,回头也说说给我们听听!”小荷花上来就挡在潘徵徵跟潘厚仁之间,那模样,活生生是把潘厚仁当大灰狼了! “那你就跟着一块儿听呗?”潘厚仁很是无奈的说道。 “不要!你讲给殿下听是一回事,专门讲给我和徵徵听,那又是另外一回事!放心,我会打赏的!” “我那个去!你当我写网络小说啊,你还打赏?你以为你是土豪啊!”潘厚仁带着内心满满的怨念,从潘徵徵的船舱离开,经过短短的走廊之后,又进了秀娘的船舱。 “我怎么感觉,这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啊!” 总之一句话,当清河公主带着小荷花上了潘厚仁.的船之后,这次外出旅游对于潘厚仁来说,已经像是坐牢一般,不,是比坐牢还要痛苦的一件事情! 就连段灵玉、细川和子等都看出潘厚仁的为难之处,剩下的航程愣是没有给潘厚仁找半点麻烦。 要说潘厚仁心中还真是希望路上出现海盗什么的,不是将清河公主俩女捋走,而是分散分散她们的注意力也好啊,难道她们不知道,始终把注意力集中在他潘厚仁这个点上,迟早会得斗鸡眼的啊! 在潘厚仁诚心祈祷之下,金兰湾终于到了。 安南,也就是后世的越南。在潘厚仁生活的那个年代里,是个国人喜爱的旅游胜地。至于说金兰湾,不仅仅是风景秀丽,更是一处军事要地,兵家必争之地。 其实很多兵家必争之地,都有着寻常地方难有的美丽风景,金兰湾也不例外。 那热带特有的风景,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将潘厚仁带来的女人们,深深的迷住了。 说起来这个时代的人生活还是简单的,他们还不能领悟什么是海景别墅,什么是沙滩夕阳,在没有比基尼和游泳衣的时代,女人在沙滩边上露出洁白的小脚丫,已经是一种放荡的行径。 对于别的人家来说,想要让女人真正感受这种大自然的美,怕是极困难的,但是对于潘厚仁来说,这些却统统都不是问题。 金兰湾,这个美丽的港口,是属于大明的,是属于安南人民的,但最终,她是属于潘厚仁这个地主老财的!有潘氏集团的财势,有夏布朝手中掌握的兵力,潘厚仁简直可以说是轻轻松松的就拿下了金兰湾的所有权! 是的,如今这个在全世界都能排上号的天然良港,已经不姓“朱”或者说“金”,而是姓“潘” 只要潘厚仁愿意,明天这个世界上就再没有金兰湾,只有“潘湾”或者是别的什么潘厚仁 第543章 比基尼 潘厚仁是个俗人,他从不否认这一点,在后世,他对于那种可以私人购买的沙滩充满了无限的憧憬,而今天,他终于实现了他的人生目标——之一! 长长的一截,洁白的沙滩被坚固的栅栏隔断,潘厚仁在金兰湾的别院,就在被截断的沙滩之上! 有一栋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有自己的沙滩,还有自己的房子,在重重包围之下,清空了无关人员,潘家的女人穿着潘厚仁专门为她们准备的,相对后世来说仍旧极其保守的泳衣,尽情享受大海的温柔。 沙滩上,棕榈树和椰子树的阴影之下,一柄有一柄遮阳伞竖了起来,各种各样果汁和水果铺满了整张桌面,远处,烧烤架上,新鲜的海产正在散发出炙热的香味。 “四疯,你知道么,这才是生活!” 潘厚仁穿着长长的沙滩裤,身上抹了橄榄油,戴着一副墨镜,懒洋洋的躺在长椅之上。 坐在小桌另外一边的四疯,假如说没有潘厚仁提醒的话,或许再没人能够认出那个跟潘厚仁打扮相近,同样是戴着墨镜,露出一身堪称精致形体的年轻人,会是当朝的国师大人! 也不知道潘厚仁废了多少的心思,最终才将四疯说服,跟他同样打扮! “这种感觉很好,贴近自然,贴近道.” “打住!” 一听四疯又要开始“讲道”,潘厚仁连忙打断他的话头,“生活,生活,live,明白?我们不要讲道,不要讲其他的任何东西,看看那边,我的女人,她们多开心,在京师的时候,她们可曾流露出如此纯真天然的一面?在那种沉重的社会压力之下,她们可曾这样的轻松过?” 四疯本能的随着潘厚仁手指的方向望了一眼,随即立马低下头。虽说他是方外之人,但毕竟还是个男人,而秀娘等女身上穿的,在这个年代看来,实在是太少了! 整个沙滩之上,除开潘厚仁跟四疯之外,就再没有第三个男人,最近的男人应该都是在一两公里之外的码头上,在没有望远镜的时代,恐怕只有飞行员才能勉强看出海浪当中起伏的花花绿绿的人影,是什么东西。 “麻烦来了!” 潘厚仁的感慨还没有结束,四疯就突然开口说道。 扭头抬了抬墨镜,潘厚仁看见了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穿着白色的纱织长裙,盘着高高的发髻,来的不是清河公主跟小荷花两个,还能是谁呢? 整个潘府的女人,在潘厚仁的强烈要求之下,都换上了他专门为她们准备的,适合在金兰湾的衣服,唯独就是这两位,潘厚仁脸皮再厚胆子再大,也不敢这样要求! 更为关键的是,潘厚仁现在这个造型,真的能够跟公主见面?说实话,若不是有四疯在旁边,潘厚仁真有种挖个地洞钻进去的欲望! 鬼知道这个公主发什么疯,前两日看到秀娘等人的打扮,不是说坚决不离开屋子么?现在日头正毒呢,她们跑出来干啥? 金兰湾的日头确实很毒,只不过潘厚仁身边的女人都非常人,对于皮肤是否白皙并不是很在意,加之有四疯提供,保证效果的“防晒霜”,所以这两天都玩的很开心。 倒是清河公主两个,自从来了这栋海景别墅之后,生活反而变得沉闷起来。白天,人们都在外面玩耍,除开游泳玩水,躺在树荫下午睡之外,潘厚仁还准备了“沙滩蹴鞠”等各种游戏,让众女是乐不思蜀,等到晚上,玩了一天的女人们一个二个恨不得早早睡去,又岂会再陪着无聊的公主殿下打发时间。 “微臣.” 潘厚仁一翻身起来,想要给自己找个台阶,毕竟光着上半身,穿一条短裤跟公主殿下见面实在是唐突,告罪那是必须的。 “免礼吧,这里不是大明,更不是在宫中,有些破规矩,都免了吧!”清河公主脸上的神情很淡定,淡定的潘厚仁都不敢相信,倒是那小荷花,冲着潘厚仁刮了刮脸,以示某人不要脸! 四疯的身份比较特殊,即便是见到清河公主他也没有任何表示,就更不用说小荷花这丫头,除非是小荷花答应跟他比划比划,否则他连头都懒得转过来。 反倒是清河公主要向四疯见礼,而四疯摆摆手,墨镜都没取下来,就算是应酬过了。 “要说本朝第一会享受的人,本宫相信潘爵爷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了!”尝试着在另外一张躺椅坐下,椅子那种古怪的角度,让清河公主一开始颇有些不习惯。随着聊天的继续,清河公主像是慢慢熟悉,到最后,竟然跟四疯一般,躺在了椅子上。 她这一躺下可是不得了了! 四疯那边因为角度的原因,未必就能注意到,可潘厚仁始终是个臣子,出于礼貌,他的视线不应该离开清河公主太远。这就意味着,当穿着白纱长裙的清河公主,慵懒的躺下时,潘厚仁将这般美景尽收眼底! “好长的腿!老子不给她定做两条细腿牛仔裤,实在是暴殄天物啊!”潘厚仁心中没由来的传出狼嚎,此时此刻,就连小荷花那警告的眼神,潘厚仁都看不见了! 相比之下,小荷花实在是没啥可以吸引潘厚仁的! 虽说小荷花有一张不输他人精致的面容,但毕竟还是个小萝莉,胸和屁股都没怎么发育,船上宽松的长裙,好吧,在潘厚仁看来,那裙子是白瞎了,就小荷花那身材,哪里穿的出裙子的味道,分明就是一件从脖子笼罩到脚丫子的斗篷! “潘爵爷呀,你跟我家兄长说,金兰湾乃是将来兵家必争之地,然而如今这金兰湾都是潘爵爷的产业,这笔账怎么算?” 果然,潘厚仁就知道这清河公主不是省油的灯! 事实上通过秀娘,潘厚仁已经知道这清河公主此番跟着偷跑出来的意思,人家根本就不是贪图享乐,而是为了朱家的天下而来! 此事说来有些话长。 皇上最近不是忙着迁都的事情么,连带着太子殿下也是忙的两脚不沾地,吃饭洗澡都是掐着秒表在做,剩下一个朱瞻基,却也要帮着处理一些事情。 对于安南,还有金兰湾的重要性,潘厚仁曾经不止一次的对朱瞻基提及,而这些话同样传到了朱棣的耳中。朱棣看重清河公主,也就把这些话有意无意的说给清河公主听了。 等到潘厚仁即将赶赴金兰湾的消息传出之后,清河公主就找到朱棣,提出皇家应该有人亲自去看看安南,看看金兰湾! 虽说朱棣也同意清河公主的见解,可派谁来呢? 每个人好像都很忙,迁都是头等大事,但若非是皇家的人亲自来看看,那跟听潘厚仁讲故事又有和区别? 当清河公主提出她可以的时候,朱棣当时是否决了的。 然而聪明人总有聪明人办事的法子,清河公主是从朱棣反对的口吻当中找到了机会,凭借着她的身份,瞒过众人耳目上了潘厚仁的船! 虽说潘厚仁不能肯定这是不是清河编造出来安慰秀娘的故事,但至少有一点他可以肯定,朱棣一定是知道清河公主的去向,否则此时整个京师不闹翻天才怪,而事实上从京师传来的消息,却是一切如常,迁都的大业如火如荼。 “微臣是说过,金兰湾乃是将来的兵家必争之地,可惜啊,朝廷没有足够的重视,为了不让咱们大明在将来的竞争当中吃亏,微臣吃亏,自己掏腰包把这个地方给买下了!” 相信秀娘很多事情都没有向清河公主隐瞒,所以潘厚仁也很干脆的承认如今他就是金兰湾的主人,既表现出坦陈,同时也等于是向清河公主小小的示威一下:喏,这里是俺的地盘,即便你是公主,但有啥脾性还是收敛点吧,小心回不去京师呢! 潘厚仁这番弦外音,不是脑瓜子好使的人是听不懂的。就比如说那小荷花,当听潘厚仁说完之后当即就吐了吐舌头,“怎么?难道将来皇上需要的时候,你还要让皇上掏钱买么?” “不,当然不!微臣的就是皇上的,何必分彼此呢!兵家必争之地,落在微臣手中,那还不等于是落在微臣手中?”潘厚仁嘿嘿一笑,答道:“微臣出发前也曾经跟郑大人说起,等到金兰湾成熟之后,远征舰队可以把金兰湾当成安南的一个家,随时欢迎他们停靠!” 虽说这话听起来好像潘厚仁已经是极大方了,但不知为何,那清河公主却始终是皱着眉头。 “这女人当真是聪明啊!” 觉察到清河公主的表情,潘厚仁心中暗自赞叹! 是的,他刚刚这番话表面上听起来是对朝廷忠心耿耿,但更深一层理解,未尝不是一种独立自治的倾向,从某种意义来说,如今的金兰湾一带,其实已经被潘厚仁牢牢的掌控,在这里,没有大明的官员,没有大明的军事部署,只有潘氏集团这个唯一的实际掌控者,说难听一些,潘厚仁就算是要在这里当个土皇帝,朱棣也那他没法! “公主殿下,听皇太孙殿下说,您对国外的事情很感兴趣?” 潘厚仁也不知道继续这个话题下去,会牵扯出什么不好的东西来,趁着清河公主还没有开口,他赶紧转移话题,将仇恨拉到外国人身上去。 “这个好像真是潘爵爷的强项,也罢,此时无事,不如就让潘爵爷给本宫这个孤陋寡闻的公主上一课吧!”清河公主面上带着淡淡,拒人千里的笑容说道。 “强项说不上,只是比别人知道的略多一些而已!” 一句谦虚之后,潘老师开始讲课。 这一讲,就是一个多时辰,差不多太阳都快要下山了。 “..假如能够拿下麻六甲,咱们大明的水师才能算是真正占据了整个东南亚,也就等于控制了东西双方的贸易路线,扼住将来西方国家进入我大明的咽喉!” 不知不觉之间,潘厚仁也变得愤青起来,从东南亚各国的风土人情,讲到了军事方面。 然而更令人惊讶的是,清河公主一介女流,却是听的津津有味,丝毫没有半点小荷花那哈欠连天的模样。 时不时的,清河公主也会开口,问潘厚仁两句。 第544章 跟清河论道 “你说的没错,但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你始终强调咱们大明要牢牢的掌握住东南亚海域呢?这些海域对大明来说,有什么重要的?要知道,北方一直都不曾平定,就连父皇都说了,等到迁都之后,他就要开始筹备下一次北征了!” “又一次北征么?” 潘厚仁心中微微一动,却是暗自叹气! 北方的游牧民族确实是汉人的心腹大患!对于那些马背上的勇士,汉人凭借单纯的身体战斗力真是很难战胜,除非是火枪能够真正的发展起来,用热兵器代替冷兵器,否者朱棣的北征,注定只能是一场又一场的牺牲! “虽然我赞成你的看法.”清河公主突然发出一声长叹,她那双清澈的眼睛,隐隐然流露出一种潘厚仁熟悉的光芒来,“可是父皇他的想法,你清楚么?” 朱棣的想法,潘厚仁清楚? 不,虽然潘厚仁自认对于朱棣这个人的性格还是有所了解,可是要弄明白一个帝皇的想法,除非潘厚仁也是帝王! 这个世界上最无法猜测其想法的人,就是帝王!所以潘厚仁只能摇头。 “我或许知道一点!我们朱家的江山,是从蒙元人手中夺来的,所以不管是皇爷爷,还是父皇,心中始终还是将那些骑马的野蛮人当成我们最大的敌人,郑和远洋,真正的原因想必你也知道一些..” 郑和远征,究竟是为了展示军事实力还是另有目的?虽说这个问题潘厚仁从不曾问过郑和,但事实上大家心中都有数,只要那个人没有找到,就是横更在朱棣心中的一根刺,远洋也就不可能真正结束。 “假如说不是因为那个原因,父皇他未必会继续支持远洋这种耗资巨大的军事行动,对于我们现在的朝政收入来说,这实在是一笔过于沉重的开销.”作站在一个女人的立场来说,清河公主能够想到这个地步已经是非常了不起了,大多数皇家公主,像清河公主这个年纪,泰半已经嫁人,过着雍容华贵的生活。 “罢了,今天说的太多了!”清河公主终于站起身来,又再次的深深看了潘厚仁一眼,道:“潘厚仁,你真是个很有见地的人,整个大明朝,想要找出第二个你这样的人,真是很难!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扶助我那个侄儿,他或许会成为比父皇更出色的帝王!” “奇了怪了,她为什么不说她的兄长呢?难道说,就连她都不看好自己兄长?” 等到清河公主带着小荷花走远之后,潘厚仁突然问四疯。 “太子殿下没有久坐帝位的命数!” 潘厚仁有时候总觉得四疯神神叨叨的,虽说大家学的功夫差不多,可他却不知道,四疯是从哪里看出朱高炽没有长久帝王命的?难道说真有什么天机? “你确定?” “你不也确定么?” 四疯没有回答潘厚仁,却是转过头来反问了一句。 “你.”潘厚仁心中猛地一紧,问道:“你怎么这样说?”这一刹那,潘厚仁实在是担心,担心自己是不是被四疯给看穿了? “别以为全天下就只有你最聪明,也别把他人当成傻子,你呀,大多数时候都聪明,却总是在关键时候犯傻!”此时的四疯看起来一点都不疯,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他竟然跟潘厚仁侃侃而谈。 “就连清河公主都看出来,你是个有能力辅佐帝王的人,甚至说的你天下无双,试问你这样一个人,为何不旗帜鲜明的去协助太子殿下呢?是不是也是因为在你心中,并不看到太子殿下,所以才将宝押在皇太孙殿下身上?” “就因为这个?” 听四疯这么一说,潘厚仁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至于四疯说他犯傻什么反而不是很在意,毕竟人一辈子哪有不犯傻的时候呢?就连诸葛亮还有看错人的时候呢。 “这个还不够么?”四疯也不坐了,站起身向着烧烤的地方走去,瑶瑶等几个丫头正在忙呢,最喜欢烧烤海鲜的斯波义带也都在那里帮忙呢。 悠闲的生活总是过的很快! 就在潘家众多女人沉迷于这种安逸舒适生活的同时,潘厚仁也在忙着自己的事情。 金兰湾造船厂,一个无论是工匠数量、占地面积还是制造能力都已经不输京师宝船厂的船厂,就在金兰湾边上。说是在金兰湾边上并不准确。任何时代的造船厂都必须紧靠着港口,否则新船怎么下水呢? 但是在建造船厂的时候,潘厚仁就考虑的很周详,金兰湾地处热带,到了夏季的时候,有可能遇上台风之类的自然灾害,如何保证面对那些重大自然灾害的时候,船厂不会遭受到重大的损失,这就关系到船厂的选址和建造。 假如说潘厚仁不是完全彻底的掌控着金兰湾,在兴建船厂的过程当中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麻烦,甚至船厂修建起来也会有很多不尽人意的地方。 如今整个潘氏集团船厂的区域,从空中看起来像是一个“l”型,一分部区域紧紧的靠着海岸线,有好几个大型深水的港口,而真正的生活区和研发区等区域,却是在高处,躲在高耸的山崖之后。 如此一来,既不会影响到新船下水,同时也可以尽量避免台风、巨浪甚至是海啸对船厂可能的伤害。 赖不包作为船厂实际负责人,早已经来到金兰湾,他可是带着一家老小一起来。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别说是赖不包,就连那些工匠们,假若潘氏集团不把他们的家属都带上,怕是即便来了金兰湾,他们也无法安稳的工作。 上千工匠,数千的雇工,加上他们的亲人家属,近十万人规模的小镇,几乎就是依附在船厂之外修建,当地人都称这座小镇为“明人屯”。 可不是么,在这座小城里,说的是明话,行的是汉人风俗,吃的,用的,穿的,无一跟京师有区别,行走在这座小城里,除开周围空气的高温和头顶炙热的阳光之外,给人感觉与京师并无区别。 要说最大的区别,或者就是小城里那种浓浓的友好氛围。 就如同后世中国二十世纪超级大厂的生活区一样,来来去去都是熟悉的人,父辈们是同事,晚辈从小就是青梅竹马,长大之后是同事,或者是——亲上加亲。 其实在潘厚仁看来,这种生活模式也没啥不好的,在这样的小城里,即便没有任何暴力机构,本身相互之间的那种关系,就能将犯罪出现的可能性降到最低点。 在潘厚仁穿越的时候,这种生活模式已经基本在中国大地上消失,恐怕潘厚仁自己都没有想到,他竟然亲手在大明,又将其复活。 参观完小城,在赖不包等人的陪同之下,潘厚仁终于进到船坞,看到了正在兴建的“梦幻”号。 长三十丈,宽八丈的船身已经粗具规模,跟以宝船这种“短胖型”大明主力战舰不同,梦幻号的身材无疑更加贴近后世的军舰。 假若说仅仅是从船身类型来说,不管是短胖型还是狭长型,都不能说是最合适远洋航行的。 而潘厚仁之所以最终决定将“梦幻”号打造成狭长型战舰,正是因为大明已经有了相当完善的短胖型战舰的建造和使用经验,已经不需要潘厚仁去验证什么。 此时“梦幻”号展现在潘厚仁面前的高度还不足十尺,而最终完成时,整个“梦幻”的船舷高度应该有十二尺,即便是满载的状况下,船舷距离水面的高度也有足足七尺,也就是两米多高。 对于普通的远洋航行来说,这样的干舷高度已经足够了。 当然,假如是以此时的海战模式来说,“梦幻”这样的干舷高度一旦进入跳帮战时,就会显得很吃亏。 “老赖啊,咱们这船的进度如何?”伸手触摸着“梦幻”平滑的船身,潘厚仁心中不由的很是感慨。可以说,“梦幻”一旦建造下水,试航成功,也就意味着整个中华民族在海洋方面又跨上了一个新的台阶,虽说这个台阶跟官方没有太大的关系,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中华民族的一个进步。 “东家,其实我还是很担心,这样低的干舷,在海战当中是会吃亏的呀!”赖不包为人虽不咋地,但他毕竟是个真正懂行的人,不仅仅懂管理船厂,造船,他同时也对此时的海战模式有深刻的了解。 试问,一个造战舰的人要是不懂战斗模式,又从何造出具备了强大战斗力的战舰来呢? 在赖不包看来,“梦幻”并无太多的可取之处,最多最多只能说因为船型的缘故,“梦幻”在启动和最高速度上将会超过大明最强战舰——宝船。可是在抗风浪稳定性,以及海战当中,赖不包看不到“梦幻”号的优势。 “解放思想,老赖啊,你一定要解放思想啊!” 潘厚仁当然知道赖不包心中担忧的是啥。然而时代总会进步,如今大明工部火器局已经在实验最先进的舰炮,利用潘厚仁提供的一些思路,这些小型化的火炮很快就会具备全天候的作战能力,到那个时候,只有要足够的钱,就能将一艘战舰武装到牙齿,谁还会发疯跟别人进行接舷战呢? “水密隔舱不能马虎啊!” 水密隔舱,算是中国人的一大发明。这种技术的出现,大大提升了船只在自然灾害和战斗当中的生存能力,只要不是遭受到整体严重的破坏,那么战舰就很难沉没! “按照东家的要求,“梦幻”号一共有三十二个大型隔舱,一百多个小型隔舱,下层船舱之间也有水密门,就连宝船都没有这么多隔舱呢!”说到这个隔舱,赖不包心中又是满满的怨念! 在赖不包看来,水密隔舱存在的意义就是防止船只下沉,而事实上在实际航行当中,船身漏水的情况通常不会发生。建造如此多的水密隔舱,不仅仅大大增加了预算成本、施工难度,同时也占据了船只大部分运载能力,影响了速度! 是坚固还是速度,这两个矛盾的要求,即便是在后世也是纠缠在造船人心中最大的难题。 “老赖啊,我早就给你说过,“梦幻”号并不是咱们真正的战舰,而是一艘实验船!实验船,自然就要把任何咱们能够想到的东西都用上,通过反复的航行,来找出其中的问题,确定保留好的技术革新,扬弃那些没用的,落后的或者是对于船只性能来说毫无好处的东西。” 第545章 视察船厂 “水密隔舱并不在实验当中!” 就在赖不包以为潘厚仁会减少今后造船的水密隔舱数量时,潘厚仁又突然强调道:“其他东西咱们都可以商量,唯独这个不行!具体的原因,我下来之后再给你解释!” 既然人已经到了金兰湾造船厂,潘厚仁也不能仅仅是看完船就走,作为所有的人东家,潘厚仁此时有必要表现出他“亲民”的一面。 如同后世那些作秀的领导一般,去职工宿舍看看那,去职工食堂看看,吃一顿饭,跟大家伙儿聊聊天,再进入一些老工匠的家中走访,这些都是必备的事情。虽说在后世大家看这种作秀已经麻木,但是在这个时代,潘厚仁做出这般举动,却当真是暖人心窝,让那些能够跟潘厚仁近距离接触的工匠、工人和家属们,兴奋不已,恨不得当场就为船厂鞠躬尽瘁。 幸亏也就是做个秀而已,否则的话潘厚仁就算在船厂厂区和小城区里怕是呆上个四五天也把事情做不完。 不过这样做总是有好处的,至少让船厂的匠人,还有雇工知道了潘厚仁的存在,同时也对潘厚仁这个东家有了一定的了解。 而潘厚仁真正关心的还是新船,以及后续船型的设计和制造。 不管是从那个方面出发,潘厚仁都希望已经属于他的金兰湾,能够在这样一条道路上走的更远,更长。 不要说什么百世家族企业,这样一个船厂只要能够保持这种状态延续个百十来年,潘厚仁相信将来整个世界的中心,仍旧会被中华民族牢牢的把握在手中! 在后世,潘厚仁曾经听别人说过一句话:谁征服了海洋,谁就征服了世界! 事实上,曾经的世界霸主英国,在十七世纪和十八世纪,不正是这样做的么?好闻名遐迩的日不落帝国,不就是依靠着强大的海聚力量缔造出来的? 而如今才仅仅十五世纪,潘厚仁觉得只要自己能够做好这一块的准备工作,那未来就没有英国什么事了。 船,炮,还有相应的战术,以及帝王的野心。只要具备了这些条件,华夏民族同样可以成为世界的霸主! 从船厂视察回来的潘厚仁,还没来得及休息上一阵子,清河公主就找来了。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潘厚仁感觉自家在清河公主面前已经越来越“随便”。虽说潘厚仁反复强调自己并不是个“随便”的人,但事实上,他就是在清河公主的纵容之下,越来越随便! 就好比此时,清河公主人都来了,潘厚仁仍旧坐在椅子上喘气。他是真有些累了,倒不是在装13。 “怎么不带本宫一起去看看?” 仍旧是一系白纱裙,潘厚仁发掘这是清河公主到了金兰湾之后最大的改变。在国人心中,白色其实并不是一个吉祥的色彩,在宫中的时候,清河公主几乎别想穿上纯粹的白色缝制的衣裙。 然而在金兰湾,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绝对不会有人束缚清河公主的个性。 “也没啥好看的啊,不就是造船么,不适合女人去看!” “你这是对女人的偏见!”清河公主有些愠怒,“你是不是担心被我看到了你的秘密?” “我没有秘密!” 潘厚仁当即矢口否认,他不会承认自己有秘密,即便有,打死他也不会在清河公主面前承认。 然而想要在清河公主这样聪颖的女人面前说谎,那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黑白分明的双眼死死盯着潘厚仁,直到潘厚仁都感觉不自在的时候,清河公主才缓缓收回眼神,“我明白了,原来你是真有秘密!” “真没有!” 平常时候的潘厚仁也算是个成熟的男人,可不知为何,在清河公主面前,他总是很容易失态,也很容易“失龄”,失去他的真实年龄,就好像此时,他的举动让人感觉像是个孩子。 “你的几个夫人都不错,哪怕就是两个日本来的女人,也不错!” 清河公主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跟潘厚仁纠缠。其实她真不需要逼迫潘厚仁承认什么,跟秀娘等女都混的很熟了,关于潘厚仁的事情,基本上也了解的够彻底了! 想要女人保守秘密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即便是秀娘这般的女人,在清河公主面前也休想占到便宜。 清河公主在了解潘厚仁,潘厚仁又何尝不是通过自己的女人在了解清河公主呢? 而经过潘厚仁多次侧面的了解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女人当中,真正能够抵抗清河公主的,竟然是漪梦! 一开始的时候,潘厚仁怎么也想不通,后来再想漪梦这些年的生存环境,那根本就是一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世界,所以能够应对清河公主的试探,也就不奇怪了。 大多数时候,漪梦在潘厚仁身边的存在感很弱。但很弱并不代表说漪梦就是个笨女人,或者说是她在潘厚仁心中没有份量。 跟潘厚仁身边的其他女人相比,漪梦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虽说她的父亲遭遇跟秀娘有些类似,但不同之处在于朱棣内心里已经为解缙平反,所以即便秀娘表现的强势一些,也不会有人拿秀娘的背景来说事。 但漪梦就不同了。 至今,漪梦的身份仍旧不能曝光,即便是在清河公主的面前,也不会有人任何人提及漪梦的过去,以至于到目前为止,清河公主看漪梦时候的眼神,跟看别的人有着截然不同的味道。 清河公主不愿意接近漪梦,或许也是漪梦能够深入观察清河公主却不至于暴露自己的一个原因所在。 但漪梦的聪明之处就在于,当她有机会跟潘厚仁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不仅仅会体现女人让男人放松的一面,更能利用技巧的话语来引导潘厚仁,将心中烦恼都倾诉出来。对于有把握的事情,漪梦也不会谦虚,会给潘厚仁提供她独特的见解和建议。 成功的男人背后总有一个伟大的女人,漪梦虽然不知道这句话,但她正在向着这个方向发展。 严格说起来,潘厚仁身边的每个女人都有其存在的意思,这是时代和潘厚仁的社会地位所导致的结果,无论他跟细川和子也好,斯波义带也罢,还是漪梦,双方结合在一起的基础并不是感情。 但这并不以为着潘厚仁就不需要承担责任,相反,在这样一个一夫多妻制的时代,事实上男人需要承担的责任更多,也更加的沉重。 “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又走神了?难道你不知道,这样很没有礼貌么?”清河公主微微皱起眉头,问道。 “殿下,实在是对不起,刚刚想到一件别的事情去了!是了,殿下准备啥时候返回京师呢?” “你们呢?打算什么时候走?” “不瞒殿下,原本我们一家子是来度假的,准备过年才回京师,不过现在.” 潘厚仁说到这里,直接停了下来。言下之意吧也很清楚,不外乎就是说清河公主干扰了他们一家子的假期。 清河公主低头看了看光滑细腻的菠萝格木地板,随后抬头,用手撩开刚刚垂下的鬓角,“怎么?嫌我影响了你们的生活?” “臣,不敢!” “不敢?你心中怕不是这么想的吧?如今正是多事之秋,父皇要迁都,整个朝政日趋混乱,南京机构初设,正是用人之际,你不一心为国效力,却躲在这金兰湾,难道你心中就没有半点羞耻么?” 清河公主的一个特点就是:说起话来从不管人家受得了还是受不了! 至少潘厚仁感觉自己是受不了了! 他抬手指着自己鼻头,也不管声量高低,道:“我没有羞耻之心?殿下,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我就不信殿下你不清楚,京师有我和没有我,混乱的程度大概会不一样吧?” “你的意思是说,没有你会更加混乱一些?”清河公主也不生气,随口而道。 “怕是恰恰相反吧!” 潘厚仁这话一说,自己都苦笑起来,事实不就是这样么。 “潘厚仁,你真是把自己看的过于有份量了!你真以为就凭现在的你,在那些真正的大臣心中,就是个人物了?” “既然殿下这么说,微臣愿闻其详!” “也罢,今日就给你随便说说,也让你长点见识!” 清河公主当仁不让,开始给潘厚仁讲课! 一个堂堂大明帝国的公主,而且是深受当今皇上看重的公主,其本身蕴含的能量有多大?至少潘厚仁没法去想象,他也不会去想象! 因为这样的身份,清河公主所能够接触到的,可不仅仅是一些皇家的秘密,其脑子里的拥有的信息量,即便是讲上个三天三夜,也未必能过说的话。 就拿如今的朝堂来说。 经历过两朝皇帝的元老可是不少,而这些人之所以能够如同常青树一般屹立不倒,并非仅仅是因为他们自身的才能和皇帝的需求。 任何一个政客,他能够站到的高度,必然是自身能力和背景的结合! 内阁大臣也好,六部之首也好,过去潘厚仁总是强化了这些个人的能力,却是忽略了这些人本家、家族以及关系罗织而成的网络。 “这些网络,即便是父皇也头疼的紧!你以为当个皇帝就那么容易?” 清河公主这一讲就是一个时辰,不仅仅她说的口干舌燥,潘厚仁也是听的饥肠辘辘。 可惜没人敢进来打断公主殿下的演讲,一家人都在等着吃饭呢。 “所以本宫可以断定,在这个非常时期,即便你留在京师,也不会有人想在这个时候找你的麻烦,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如今我大明的局势?” 说这话的时候,清河公主脸上的神情已经变得相当凝重。 要潘厚仁承认自己智商没有清河公主高并不是很难,但要让潘厚仁承认他对大明局势没有清河公主清楚,这就很难了! 身为一个穿越者,潘厚仁最大的本钱是什么?不就是先知先觉么?假如说这个最重要的优势都失去了,那么他还凭什么在明朝立足呢? “既然殿下这么说,还请殿下明示!” 潘厚仁心中有些不服气,他想激清河,把话说明白点。 可惜清河公主又岂是那种容易被激将法触动的人? 斜斜的睨了眼潘厚仁,清河公主的表情又变得平和下来,“算了,跟你说这些没意思,你心思根本就没有在朝政之上,依本宫看,将来你就被封个太平盛世王,这辈子就算是到头了!” “难道还能不到头么?” 此时潘厚仁还真不知道,清河公主一语成箴,他反而是质问清河公主,都已经是王爷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第546章 都不想回去 潘厚仁跟清河公主说要过年才返航有几分夸张的成分在内,但如果没有清河公主这个不速之客的话,潘厚仁也不会才待了大半个月,就不得不开始准备返回京师。 “夫君,我们真要回去了?” 虽说秀娘平常时候总端着个大妇的模样,但在私下无人的时候,偶尔也会流露出女人娇弱的一面。此时两人躺在充满着安南风情的大床上,笼着送京师带来的蚊帐,卿卿我我。 “可不是要回去了么,唉,都是那个清河公主惹的祸,否则咱们还可以多住一段时间。” 提到清河公主,秀娘也就不说话了。 毕竟吧,一个娇滴滴的还未出嫁的功夫,跟着一个爵爷跑了,光想想这都不是个事儿,更不用说长时间不回去。虽说京师里没有闹出什么风风雨雨的,但纸始终包不住火,万一哪儿闹腾起来,公主的确不在宫中,想要解释就更难了。 “看来当个公主也挺可怜的,什么乐子都没有.”憋了半晌,秀娘却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倒是让潘厚仁乐了,“哦?你怎么知道公主就没有乐子啊?人家只是碍于关系不熟,不好表现而已!” 潘厚仁说的也是实话,或许清河公主不是那样的人,但在历史上,皇家公主无聊起来,可是什么样出格的事情,都没少做啊! 不管秀娘心中有多么舍不得金兰湾这个风水宝地,但始终还得以大局为重,于是乎,在九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潘厚仁一家子登上了修缮一新的广船,当然,也包括了清河公主主仆二人。 “再见了,金兰湾,很快我又会回来的!” 对着缓缓消失在视线当中的金兰湾默默的告别,说实话,潘厚仁真有些舍不得。 当他回过头来时,看见的却是眼神有些迷离的公主殿下。 “日头毒,殿下还是回船舱里去吧!”看着清河公主已然变黑的肌肤,潘厚仁心中还真是有些担心,担心回到宫中,那些宫人们会怎么想?不过转而他也认为自己是在白担心,以清河公主的聪慧,还有受宠的程度,那些宫人又敢怎么想?怕是连嚼舌根的胆子都没有罢! “潘厚仁,你很舍不得吧?” 清河公主像是根本没有听见潘厚仁的话,反而自顾自的说道:“其实我也舍不得呀!这金兰湾,放佛是世外桃源一般,若不是因为你,我这一生或许也没有这样的机会,涉足如此美丽的地方,潘厚仁,谢谢你!” 这一段话,在潘厚仁听来,不管是谁说都有可能,唯独不应该从清河公主的口中冒出来,不真实,太不真实了! 因为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让潘厚仁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上话头,他只能矗立在原地,嘿嘿的傻笑。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何朝堂内外那么多人咬牙切齿的对你,你却如同云淡风轻一般,原来是眼界的不同!” “殿下此话怎讲?” 清河公主很女性化的丢给潘厚仁一个白眼,“还要叫这么见外?” 潘厚仁心中当时就苦笑了,“不见外,难道还能叫你内人不成?咱俩关系还没到那种地步吖!” “算了,懒得说你!你以为我是在昧着良心夸奖你么?在你的眼中,世界很大,天地很大,而在他们的眼中,只有朝堂,京师那一亩三分地,所以胸襟、气度自然不同!” “原来在殿下心中,我潘厚仁还是个胸襟广阔的人啊!”潘厚仁颇有些尴尬的摸着自己鼻梁,其实他真不是清河公主形容的那种人,很多时候他表现出来的大度,完全是因为他骨子里商人的本性。 商人求财不求气,和气生财嘛,只要不是触及他潘厚仁做人的底线,他又何必跟人家一般计较呢? 这是个误会,一个美妙的误会! 只有傻子才会开口解释,潘厚仁不是傻子,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这次回去之后,我会跟父皇好好说说,或许过去父皇对你的重视还是不够啊,你是个人才,我大明朝难得的人才啊!” “多谢公主了!不过,微臣现在年纪还小,皇上也说过,希望微臣能够在红尘当中多多磨练,将来才能更好的为朝廷效力,所以.” “所以你就打算继续逍遥几年是不是?”即便是在这种状态之下,清河公主的智商也是无损的,她微微一笑,流露出难得的万种风情来,“好罢,本宫知道了,你暂时不愿意入朝为官也无妨,不过像你这样的人才,总是要拴住,本宫才放心!” “我的老天啊!” 清河公主走了,潘厚仁却感觉自己好像喘不过气来。 “她最后一句话是啥意思?”那清河公主不是个说话随便的人,事实上人家不仅仅是说话不随便,是啥都不随便。一个不随便的人突然提出要“拴住潘厚仁”,那么就不由得潘厚仁不去深思一番。 假如说站在一个男人的立场,潘厚仁是很欣赏清河公主用她自己来“拴住”他的。然而清醒而离职的判断,这种可能性好像又非常的低,如果清河公主有这样的想法,过去的一个月就是最好的机会。 另外一种可能则是让潘厚仁略微有些紧张,清河公主也就罢了,若是来个乱七八糟的皇家后代,那还不把潘家给搞的一团糟?更重要的是,公主来了,潘厚仁这个男人的地位摆在哪里呢? 想来想去,潘厚仁还是摒弃了心中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回到船舱之中。 如今,郑和远洋舰队在港,外洋上又密布着胡其三掌管的,已经归属潘氏集团的庞大舰队,所以潘厚仁一行根本不用担心安全问题,再次平安的返回京师。 一回到京师,清河公主带着小荷花,就坐上一辆完全密闭的马车离开。对于潘厚仁一家来说,跟一位公主殿下共度一个假期,根本就是极其不可思议的事情,然而这个事情也算是过去了,对于除开潘厚仁之外的多数人来说,这仅仅是一段美好的回忆,介于公主殿下特殊的身份,大家甚至不能将其作为一种谈资。 保密,是潘厚仁一再强调的。 而清河公主消失的这段时间,竟然没有在京师掀起哪怕一点点风浪,由此可见此事应该是经过朱棣的首肯,至于说朱棣这样做的理由,潘厚仁实在是猜不到。 《军中最强音》的活动彻底结束。虽说这次活动因为举办的场所皆是在普通人无法靠近的军营当中,故而声势浩大却在民间不显,这也是潘厚仁心中的一个遗憾。 遗憾归遗憾,在连续举办了两次类似的活动之后,潘厚仁也不打算在近期再度举行这种类型的选秀活动,人嘛,总是都有审美疲劳的,潘厚仁可不想跟后世那样,一个节目上马,紧跟着就是雷同的节目铺天盖地。 跟潘厚仁在潘氏集团当中反复强调的那样,创新,才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最可贵的品质。 当然,没脑子的人是不会创新的,他们只会山寨。 京师里的气氛因为迁都而变得诡谲。在这种大气候之下,潘厚仁干脆当起了“坐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每日里就认认真真的跟着四疯修习道法。 道法,不仅仅是武术、养生术。在中国,源远流长的道法,其实更多的还是一种心性的修炼。假如是依后世的科学解释,我们也可以认为,道法的修炼其次重点还是在于打造一个人的智慧。 何谓智慧呢? 请不要把智慧跟智商混为一谈。事实上后世的一些科学研究已经表明,人类的大脑是一个非常神奇的器官,这个器官且不说是否仅仅开发了百分之十,至少潘厚仁认为,大脑还有许许多多的功能,是人类日常时候用不上的。 而道法追求的,就是在一种特殊的大脑频率之下,去开发出大脑更多的功能来。 当然,这种完全依靠个人毅力来完成的开发工作,肯定无法做到立竿见影,这是一个水滴石穿的过程。 而对于朱棣来说,迁都则是迫在眉睫。 该整理的,该收拾的,该准备的。 上至帝王,下至贩夫走卒,每个人都在做着类似的事情,只不过是对象不同而已。 期间,朱棣也好,朱高炽也罢,都曾召见过潘厚仁,但仅仅是聊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让潘厚仁最担心的清河公主,并没有在皇帝和皇太子的话题当中。这样一来,没到两个月功夫,潘厚仁倒是已经将清河公主给忘得差不多了。 不是说清河公主对潘厚仁就没有吸引力,实在是因为她的身份,让潘厚仁这种“自强不息”的男人感到巨大的压力。 终于,大明王朝伟大的迁都,开始了。 按照朱棣的要求,不仅仅是他要去北京,整个朝廷上下,都要囫囵的搬去北京。 而如今的京师则变成了陪都南京,行政级别仅仅低于北京,保留各级编制缩小配置降低级别使用。 在朱棣指挥棒的舞动之下,中国在近代史上最有名气的两个城市出现了,北京,南京。 潘厚仁有时候也会猜想,如果说他向朱棣提出建议,不使用“南京”这个名字,那么后世还会不会有诸如“南京,南京”这样的电影呢?又或者说,那场持续八年的战争,还会不会发生? “不!既然我来了,就不应该在这个时空,让悲剧再度上演!”潘厚仁并不是第一批前往北京的官员勋贵,他还要继续留在南京,只因为这里更方面指挥整个潘氏集团的运转。 让潘厚仁高兴的是,按照目前已经确定的南京留守高官名单当中,有好些都是他的关系户。 南京都督府左都督,沐昂。 南京东厂指挥使严宽。 仅仅是沐昂和严宽的存在,就让潘厚仁具备了在南京横着走的资格,而郑和的舰队也暂时不会离开南京北上,郑和不在南京的时间里,由王景弘负责管理舰队的日常事务。 王景弘是郑和的忠实粉丝,跟潘厚仁的关系那也是相当的不错,郑和在跟着朱棣离开南京之前,还专门将王景弘带到潘厚仁家中,那意思就是告诉潘厚仁,今后若是有事,不用找他,直接找王景弘办也是一样! 之所以郑和如此厚待潘厚仁,一部分是因为两人之间的感情,另外一部分,则是源于潘厚仁提供的“梦幻”号的初始图纸。 是的,潘厚仁并没有将梦幻号建造图纸给郑和,仅仅是一张初始图纸而已。但对于郑和这个醉心于海洋的人来说,这已经足够了。源自宋朝末期的舰船图纸,在着时代,任何一张都是宝贵的。 第547章 在家里搞研究 蒙元人破坏了华夏民族无数的瑰宝,其中也包括宋朝继承于唐朝,积累一个朝代的航海技术。 实际上,当朱棣迁都之后,南京就成了留都,除开没有皇帝之外,所有的配置,理论上都是没有任何变动的。 但是,皇帝都走了的情况之下,南京六部又有啥用呢?那些官员他们能做什么事呢?说到底就不得志、被排挤,又有些能力或者是资历,最终只能留在南京,享受待遇。 然而也不是所有位置都是如此。 军事方面,担任南京都督府都督,那就真是大权在握。除开常规的京师卫戍部队之外,还有一部分舟师也划入都督府统管,也就是说,沐昂现在至少算是大明南方军区的“两军总司令”——陆军和海军。 而东厂和锦衣卫这两个特殊机构,更是真正的实权机构。 在天子脚下,这两个机构未必敢对到了尚书级别的官员使脸色,可在如今的南京,那些所谓的尚书大人,怕是在严宽之流眼中,就跟一条狗都差不多了。 年底迁都,朱棣这才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离开南京不过三天,潘厚仁就邀请严宽到家中做客,算是为终于混出头的二哥庆贺。 席间,严宽各种小人得志,嘴脸让潘厚仁颇有些皱眉。 要说严宽这个人,心机确实重。然这人有心机不能说是坏事,但坏就坏在有心机却没有匹配的智慧和演技,则容易出问题。 在潘厚仁看来,严宽就是个智慧和演技都有所欠缺的人,当个二把手问题不大,一旦机缘巧合做到一把手位置,表面上看光鲜,屁股下却是埋下了炸药! 虽说宴请最终是宾主尽欢,临走之际潘厚仁还送上两万两银票作为严宽来临一年的活动经费,但实际上在潘厚仁心中,已经跟严宽拉开了距离。 “此人今后若非必要,就不要去接触了!” 这话潘厚仁不仅仅是对秀娘说,对家中的女人说,更是对杨国,潘恒等经常代表潘府对外打交道的人说。 而潘厚仁也下定了决心,这段时间安分守己,好好锻炼自己,同时也要为潘氏集团提供一些新的东西。所谓新的东西,当然不是让潘厚仁去发明什么,而是要将后世的一些东西,用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再现。 虽说南京部门设置齐全,但相对权力大部分畏缩,然而有一个部分,却不存在畏缩与否,那就是工部。 凭借着这一两年跟工部打下的良好基础,潘厚仁硬是让工部在南京留下了一批真正的高手匠人。当然,潘厚仁想要达成这样一个目标也不容易,还让朱瞻基出面说项才得以成功。 当年节一过,潘厚仁每天不是在家中修炼,就是去工部,跟那些匠人秘密的捣鼓一些东西。 而等到开春之后,南京低价再度进入暴跌阶段,更多的富户收到皇上的旨意,要迁往北京。趁着这个机会,潘厚仁又将潘府周边几户人家拿下,纳入潘府的怀抱。 有了宽广的地方之后,潘厚仁干脆不再日日去工部,而是将工部的那些匠人统统弄到自己家里来了,他的这种举动不是没人反对,但有沐昂和严宽的首肯,反对无效。 从此,潘府所在的大街居民就很难的清净。 此时代毕竟不是后世那样喧嚣的城市环境,即便白昼闹腾一阵子,也不过就是人声、牲口叫唤加上少许的车轮声而已,故而当潘府的大院里整日整日发出打铁声、爆炸声时,那些邻居们就有些受不了了,有能力的纷纷搬家,反正现在南京的空置房屋特别多,另外找个地方住下完全不是问题。 凡是被潘厚仁选到家中安置下来的工匠,基本上是有进无出。这种严格的保密制度,也就无从让人知道,潘府里究竟是在搞什么玩意儿。 与此同时,潘氏集团的发展也在继续强化当中。 云南方向,潘德明重新纳入潘氏集团的合作对象之中,结果就是潘氏集团和潘府进入一种共赢局面,除开原材料、大明商品走私等固有业务之外,潘基娱乐会的触手也伸入到昆明,将原来潘氏集团的娱乐设施整合之后,形成了强大的力量优势,加上沐晟的配合和潘府在昆明的影响力,可以说,潘基娱乐会彻底霸占了这个市场,不再给任何人机会。 蚊子肉也是肉,潘氏集团从来不会嫌弃肉少的。 而在安南方面,段正鑫做的也不错。从目前传来的信息看,安南修建的公路已经伸入到暹罗境内。虽说这是一种民间行为,但实际上若是没有大明王朝这个庞然大物在背后,暹罗王朝又岂会同意潘氏集团的合作建议? 有大明王朝的承认,也就意味着跟潘氏集团合作能够得到大明王朝强盛的军力保护,同时还能攫取到大量的财富! 只有钱,才能巩固统治阶级的统治地位,当被统治的阶级连饭都吃不饱时,就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了。 而段正鑫在安南的顺利发展,除了有夏布朝的全力支持之外,还跟胡其三的顺利发展脱不开干系。 正所谓物尽其用。 胡其三是祖传的海盗本事,他一身本事都在海上,而潘厚仁大胆的将潘氏集团的水面力量尽交在胡其三手中,也体现了他的用人不疑。最终,胡其三没有让潘厚仁失望。 如今被胡其三掌握在手里的水上力量可以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主要从事运输事业和捕捞,是的,虽说潘氏集团很少涉足渔业,但不代表他们就不会从沿海渔民手中收购大量的新鲜海产,然后通过运河,向北京输送。至于说运输业,那是潘氏集团的老本行,只要胡其三不在其中乱来,那么这一块自身就能完美的运转,不劳任何人操心。 另外一部分主要就是胡其三的原班人马。这些提着脑袋在海上打拼的汉子,要他们老老实实的工作,那才真是要命。 所以潘厚仁也替胡其三拿了个主意,继续当海盗! 历史上的欧洲,在进入大航海时代后,不也是有国家海盗这样的说法么?有些国家的国王,甚至给本国海盗颁发了“私掠证”,换成咱们大明的说法,那就是“奉旨打劫”,当然,打劫的对象只能是别个国家。 虽说这种情况之所以会在欧洲出现,主要还是跟当时地中海、北海那种复杂的势力倾轧有关,而对于亚洲的庞然大物大明来说,周边的地区和国家,基本上没有敢于明目张胆反对大明王朝,不是附庸就是附属,只有极少数国家能够保持政治形式上的独立。 故而潘厚仁不会荒唐的替胡其三问朱棣要什么“私掠证”,有证没证,还不是为了避免跟大明强大的舟师发生冲突么?有了郑和,有了王景弘,潘厚仁还用担心发生冲突?只要在看见大明海军的时候,悬挂上潘氏集团的旗帜就好了。 在这种思想的指导下,胡其三那些原班人马当海盗可是当的极开心的。虽说潘厚仁为他们制定了新的规矩,而且要求严格执行,但没有海军威胁,家眷们又能正大光明的生活在安稳的大明国境内,规矩稍微多一些,都比过去幸福万倍,对于潘厚仁这个东家,大家伙儿心中还是感激的很,干起活来也相当的有劲! 劫掠财物潘厚仁的兴趣并不大,在他看来,潘氏集团只要能够照现在这样正常运转下去,财富不过就是数字。 而制约集团发展的,是人力! 巨大的劳动力缺口,迫使潘厚仁反复向胡其三强调,尽量劫掠人口,目标主要放在麻六甲一代。 为何选择麻六甲,那是因为潘厚仁有着更加长远的考虑。 在这半年的功夫里,胡其三总计为潘氏集团提供了上万的劳动力,大大的缓解了安南方面劳动力的欠缺。 而在这种情况之下,潘厚仁也在酝酿着转型。 “我们始终是大明人,代表的是大明的脸面,过去这种人口贸易的做法,必须要转型了!” 在跟胡其三会面时,潘厚仁提出了自己的新看法。 欧洲即将进入全面大航海时期,虽说这个时代欧洲的船只还远远不能跟咱们相提并论,但西方人特有的冒险精神和创造性,随着文艺复兴的脚步,会进入一个高速轨道。 事实上,东方就是在这个时候被西方拉下,从而被远远的甩开,成为世界的低等种族的。 潘厚仁绝对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在这个时空发生。 “天竺往西,还有一个庞大的大陆,郑和的远洋舰队曾经到达过。绕过那个叫好望角的地方,沿着海岸线一直往北,可以找到两个内海的入口,哪里有着几个强大的国家,他们是西班牙、葡萄牙、法国.” 为了给自己即将要说的话打基础,潘厚仁不得不先向胡其三普及一下世界地理知识。当然,房间里在坐的不仅仅是胡其三一个,还有秀娘等人。既然都是普及,本着不要浪费口水的意愿,潘厚仁招呼了尽量多的人来听课。 而在听众当中,还有一个黑纱蒙面的女人。 她是一个特殊的客人,就连胡其三都不知道其身份。 “这些国家正在进行着一场文艺复兴,而他们旺盛的冒险精神和创新精神,已经促使他们的步伐涉入天竺,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我们跟他们,就会发生一次严重的冲突!” “是战争么?” 胡其三问道。 “不,不是战争!”潘厚仁摇摇头。遥想欧洲人在扩张的初期,总是用他们虚伪的贵族礼貌来掩饰他们的小心翼翼。假若说现在欧洲人跟兴旺的大明碰上,在衡量过双方的实力之后,他们一定不会,或者说至少不会主动挑起战争! “是文化!欧洲人在即将到来的一百年里,会用他们的枪炮保护他们的文化,进而侵蚀属于我们汉人的文化地盘,这才是一件最恐怖的事情,一旦输了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那么我们华夏民族,就将沦为这个世界的二等公民!” “东家,那要怎么做呢?” 杨国这家伙最近成长的也很快,潘厚仁已经打算将他当成潘氏集团的核心力量来培养,故而今天才有这厮的位置。 点点头,潘厚仁表示出对杨国这个问题的赞许。 “保持先进性,各方面的先进性,是永远占据世界最高一级的不二法宝!”潘厚仁此时完全进入到一个重点大学讲师的角色里。 第548章 潘讲师上台 “有人曾经说过,战争,是政治手段的延续!而我们的祖先也说过,不战而屈人之兵,方才是最高境界!我们要做的事情,不是战争,而是准备战争,做好战争的准备!” 喝了口水,潘厚仁继续道:“所谓战争的准备,就是我们要具备压倒性的战争力量,但我们却不需要挑起战争或者是发动战争。这种粗鲁的手段并不能让我们真正获得利益,相反,经济和文化的侵蚀,占据思想的最高点,才是真正的赢家!” “故而,胡其三,你下一步的工作很重要,我需要你做两件事情,做好了,你的名字将会永远镌刻在华夏民族的光荣历史当中!” “但请东家吩咐,属下必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己!”每个有血性的男儿,又有谁不愿意为自己的家庭,为自己的民族和国家,奉献自己的热血,乃至是生命!胡其三虽然是海盗头子,但不能否认,他同样是一个血性男儿! “一方面,东南亚的人口贸易给我停了!我们在安南的工坊已经开始大规模的生产,无论是瓷器、茶叶、工艺品还是各种生活用品,成本价格已经大幅度降低,所以我需要你向这些地区倾销我们大明的商品,包括丝绸在内,价格降低十倍,只要有利润,咱们就做!” 从海盗变成商人,而且还是那种依靠数量攫取利益的商人,这种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胡其三略微有些不适应。然而这是潘厚仁的命令,不容胡其三,或者任何人质疑! “我知道你们有疑惑,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要如何让整个东南亚纳入咱们大明的版图呢?战争,那些几乎都是孤悬的小岛,假如依靠武力,需要多么巨大的成本,多少精锐的战士才能保证?唯一的方式,还是文化,只要他们接受了我们的文化,学会了我们的生活方式,那他们就会永远的成为大明人,十年,百年之后,就算有人企图将他们从大明分裂,都是不可能的了!” 战争的最高形式是文化入侵,作为一个研究历史的人来说,潘厚仁是最清楚不过了。 经过潘厚仁的一番解释之后,胡其三等人释疑了,没错,当那些国家的人自己都认定他们是大明人的时候,还有什么力量可以将他们从大明分割出去呢? “输入商品仅仅是第一步,潘氏集团还要在这些地方建立商号,作坊,生产基地,并且让人口流动起来!” 人口流动,让东南亚的人到大明来,让大明的人去东南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当血脉交融的时候,这种关系就更加紧密。 “我们吸纳他们的贵族、能人、学子,选择性的接受一些匠人,工人,而我们送过去的,则是大明境内因为种种原因失去土地的小地主、佃农等思想顽固,对于土地有着强烈执着的人。” “这又是为什么呢?” 细川和子忍不住问道。 “这个嘛,贵族贪图大明安逸的享乐生活,能人和学子喜欢先进的文化、科技和理念,所以这些人往往是最容易失去自我的人,而我们送去的小地主、佃农,大多数是脑子一根筋,他们很难真正被当地的文化和生活融化,相反,当他们积累了一定的资本之后,反而会反过来影响附近的人,此消彼长,咱们的文化就逐渐吞噬了他们。更重要的是,我们领走当地高端的人才,留下那些没有什么文化和学识的人,就会造成什么结果呢?文化断层,文化缺失,一个没有文化传承,出现了文化缺失的民族,就逐渐失去了自我!” 不得不说,潘厚仁这些策略都非常的歹毒,他不是从身体上毁灭一个国家或者说民族,而是从文化精神上,彻底的葬送一个国家或民族! 其他人也就罢了,可偏偏在座的还有三个日本小妞,外国人。她们不由得不担心,假若潘厚仁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日本,那日本又该如何抗争? 至少从目前潘厚仁手中掌握的实力来说,日本是无法抗衡的。即便是集合整个日本,好像也很难抗衡! 不管场合和时间是否适合,细川和子也在第一时间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等我先跟胡其三说说他的第二个重要工作,然后再说日本的事情!”潘厚仁淡淡一笑,却是没人注意到他这道微笑下掩盖的凶光。 “天竺,胡其三,天竺和天竺海,是你的下一个目标!我给你三年,三年的时间假如你还不能把我们潘氏集团的海上势力发展到天竺,那么我就只有换人了!” “请东家放心,三年时间,老胡没问题!” “好!” 潘厚仁也没有详细的解释为何一定要占据印度洋,转而对细川和子道:“日本和新罗,跟东南亚这些国家有着本质的区别,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会用刚刚说的那些方式来对待你的家族和国人!” “有着什么区别呢?”细川和子想了想,仍旧追问道。 “区别就是.”潘厚仁深深的看了细川和子一眼,随后眼神又在斯波义带和晴子脸上扫过,“你们,本来就是自己人!” “啥?” “怎么可能?” “怎么算自己人?” 几乎在场所有的人脸上都露出惊讶的神情,因为潘厚仁刚刚说的这句话,实在是挑战他们的神经! 新罗人和日本人,怎么可能是自己人?可以肯定,这两个种族跟汉族肯定是有区别,那么潘厚仁这个自己人又该如何来界定呢? “不用惊讶,事实就是如此!朝鲜族,大和民族,都是华夏民族分出去的,所以你们根本就是我们,随着双方越来越紧密的联系,最终你们会回归到华夏民族的怀抱,和子你想想,你们的风俗习惯,语言文字,难道不是以华夏民族为母体孕育出来的么?所以我们之间不存在征服,只有你们的回归!” 好大的理想,大都所有人都不敢相信,相信潘厚仁的这个理想可以实现。 漫长的一次讲学终于结束了。 虽说大家还有很多的疑惑,但没关系,这种讲学潘厚仁还会举行,毕竟他有太多太多超越这个时代的观念,需要灌输给潘氏集团的这些核心人员。当这些核心人员接受这些观念之后,就会将这些观念带给整个潘氏集团,从而影响潘氏集团的每一个雇工,进而是每个雇工家庭! 到现在,直接被潘氏集团雇佣的工匠和工人是什么数量? 具体的统计数字潘厚仁这里没有,但他知道,是以万为单位。而按照目前潘氏集团的盈利状态,支付给员工的工资,足以承当当地一家人的生活,也就是说可以影响到数万家庭,也就是数十万人口的思想观念。 这是个无比庞大的数字。在后世或许数十万人不算什么,但在这个时代,全世界人口加起来也不过五亿的时候,数十万人已经占据了相当巨大的份额! “看来你又进步。” 黑纱蒙面,即便是在屋子里也戴着斗笠的女人,正是从宫中出来听课的清河公主。 虽说上一次清河公主跟潘厚仁一家生活了足足一个月,但如今毕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要让她正大光明的来潘厚仁的家中,那是决计做不到的。 “是么?我倒是没啥感觉,让殿下见笑了!” 自打上次分别之后,潘厚仁几乎很少跟清河见面,而且因为那一句话,让潘厚仁对清河公主的感觉很复杂。这个有着修长双腿无敌身材的女人,符合潘厚仁的审美观,而她的身份,却是潘厚仁不敢触及的。 更重要是的清河公主的智慧,还有人生观,让潘厚仁感觉到沉重的压力! “明日我就要走了,去京师!” 清河公主口中的京师,是北京,而不是潘厚仁现在所处的南京。 潘厚仁原本并不知道清河没有第一时间跟着朱棣前往北京,而理由竟然是北京太冷,她受不了! 心疼女儿的朱棣当真就没有强迫,但现在已经快要步入夏季,难不成又要清河借口说北京太热?北京再热,又能热的过南京? 所以清河必须要走了。 更重要的是,朱棣终于要给她安排亲事了! 清河并没有告诉潘厚仁,朱棣给他安排的对象,正是张軏。 从家世来说,张軏确实是清河公主一个很好的对象,张辅的年纪大了些,张軏正好。有了这一层关系,自然就能加强朱家的集权统治,更重要的是,清河公主嫁入英国公家,就不用远离京师,朱棣想见自己女儿的时候,也能见到。 对此清河公主并不没有强烈的反抗,她太聪明,聪明到对自己的人生规划都跟别人完全不同。潘厚仁并不知道,这次来听课,算是清河公主对他的告别,他更不知道,清河公主心中已经有了安排。 “恭祝殿下一路顺风。” “你是不是特希望我走呢?”清河公主突然问道。 “没有,哪有!”潘厚仁坚定的矢口否认,开玩笑,得罪了清河公主,将来的日子那是相当的不好过。 “算了,放过你吧,等你到北京的时候.。到时候,到时候再说吧!” 直到清河公主离开,潘厚仁才感觉,刚刚两人之间的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 “难道说,有什么大事情要发生?”即便是潘厚仁想破脑袋,又岂会想到清河公主是在告别?纵然是他有多聪明,难道还能猜到朱家的家务事上面去? 对于中国历史来说,大明朝迁都绝对是重量级的变动,不仅仅是将帝都从南迁到了北,整个国家的政治中心变动,连带着就是军事、经济的巨大变动,原本经济繁荣,人口稠密的南直隶,在短短半年的时间内开始衰退,而原本如同塞外边境一般存在的北直隶,眨眼的功夫就崛起,成为全国,乃至整个世界的中心。 有潘厚仁在的公元1422年,永乐这个年号已经用到了第二十个年头。 此时朱棣已经六十三岁,虚岁。 在这个时代,一个皇帝活到六十三岁,已经是个很不错的年纪了。 对此,外界不乏对朱棣有“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的疑惑,然而刚刚过了正月,潘厚仁就收到消息,说皇上下令调用驴34万匹,车177500多辆,挽车夫235000多人,共运载粮食37万石,随大军出征。 第549章 朱棣再次北征 出征的目的地,是洪武三十年(公元1397年)朝廷置下的兴和守御千户所,就在去年年底到今年年初,这个兴和守御千户所被蒙古阿鲁台部攻破,不得已之下退迁至宣化,整个兴和县遂成为鞑靼势力范围。 对于蒙古人的这种挑衅,朱棣向来是予以坚决的回应,他不会用什么软弱的外交辞令,类似“抗议”、“谴责”之类的,他只会亲自率领大军,踏平蒙古包! 虽说对于朱棣的这种好战性格潘厚仁不怎么感冒,但是朱棣作为一个皇帝,能够,敢于御驾亲征,对于整个大明后世的帝王来说,也是个极好的榜样! 什么叫“天子守国门”,坐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那不是守国门,最好的防守,是出击! 朱棣将京师迁往北京,不是为了便于“守”,而是为了便于“进攻”。可惜的是,后代误解了这位大明史上排名第二的枭雄皇帝的意思,总以为江山是守下来的。 所以历史上的明朝到后期衰落了。 因为他们并没有很好的传承这种精神,这种以攻为守的精神! 朱棣这次御驾亲征严格算起来是从三月开始。 按照往常的战略战术,朱棣亲自率领的主力仍沿故路北上。当明军主力行至宣府东南之鸡鸣山时,大军出击的消息终于被阿鲁台这厮得到了。 阿鲁台这厮有着草原人惯有的那种精明。假若说来的是小股明军,阿鲁台绝对不介意利用他手中的力量将其吞下,可是当他得知此番竟然是朱棣御驾亲征时,立马就决定不打了,甚至连等到天亮的耐心都没有,乘夜从兴和逃跑,根本不给明军主力决战的机会。 等到这个消息的明朝中军大帐里,是追击还是另作打算两种观点产生了分歧。 同样是跟着朱棣御驾亲征的朱瞻基都觉得主战的武将说的有理,像阿鲁台这种货色,还真就应该狠狠的打,打残了,打疼了,才能让他长记性! 可即便是有朱瞻基站在主战一方,朱棣最终仍旧是下令暂缓追击。 大军继续缓缓前进,到五月刚刚经过偏岭,朱棣命令全军驻扎并举行阅兵式。阅兵式后,朱棣告谕诸将: “兵行犹水,水因地而顺流,兵因敌而作势,水无常行,兵无常势,能因敌变化取胜者,得势者也。” 疲师折士气,从京师出来已经好几个月的大军,在行进途中多少有些士气低落的兆头。而这个时候,朱瞻基终于想起跟着队伍而来的那些文艺兵。 虽说文艺兵并不算在正式兵种当中,但这次出征朱棣也没有忘记将他们带上。 在远离家乡的战场上,一首《精忠报国》,或者是一曲《好男儿》,总能激扬起将士们心中的力量,更有一首朱瞻基亲自带来的《再活五百年》,就连朱棣都极为喜欢,私下对朱瞻基说, “朕若再活五百年,定要荡平世间!” 听过了《再活五百年》,朱棣像是文艺兴致大起,亲自作了一首“平虏曲”,供将士传唱。别以为朱棣是个暴君不同文墨,相反,经过太祖高皇帝的严格要求打磨,朱棣可谓是能文能武。只不过十指有长短,朱棣也知道自己文才不能跟当朝那些文臣相比,所以展现在朝臣百姓面前的往往是他的治国才能、战争才能,却很少展现在文学方面的能力。 朱棣流传后世的作品不多,有些真伪难辨,倒是他写给姚广孝的这二首可以判断是本人亲自撰就的。 寿介逃虚子,耆年尚未央;功名跻辅弼,声誉籍文章。昼静槐阴合,秋清桂子香;国恩期必报,化日正舒长。 玉露滋芳席,奎魁照碧空;斯文逢盛世,学古振儒风。未可还山隐,当存报国忠;百龄有余庆,写此寿仙翁。 行军至七月,朱棣挥师至煞胡原,一战俘获阿鲁台不少部属,从而得知阿鲁台被撵的丢马弃甲从阔滦海北遁。朱棣惧重蹈丘福深入陷没之覆辙,下令停止追击。 而阿鲁台之所以起兵为寇,反叛朝廷,皆因得到了兀良哈三卫暗中相助。 回师途中,朱棣对众臣说: “阿鲁台之所以猖獗,是由于有兀良哈与之暗中策应。二寇勾结,边患无穷,今当移师剪之。” 在朱棣的指挥之下,明军步骑二万,分两路征讨兀良哈。 在分兵之前,朱棣就成断言:大军到来,敌人必闻声西逃。 果不其然,七月十二日,明军到达奇拉尔河,就见三卫几万人果然正驱车西行。 大明官军如神兵天降忽降,三卫只得仓猝应战。 大战当中,朱棣不顾六十三岁的高龄,携朱瞻基亲自率前锋冲进敌群,斩首数百,三卫其他人马皆被打散。 此地背河,左面是山,大军依山作战。成祖登高察望,见敌军刚要聚到一起,就率军绕到敌军右面,派兵渡河,断敌后营,三面夹击,敌军大败。 随后,朱棣又派兵绕至敌左面,命弓箭手埋伏林中,又命于山下严阵以待。当三卫兵丢下辎重向左逃窜,朱棣当即率骑兵与山下步兵联合夹击,敌兵跑到林中又遭弓箭埋伏,于是,三卫兵溃不成军。 最后朱棣派兵追出三十余里,斩其部长几十人,掳获牛羊十余万,并荡平敌兵老巢。七月十三日,又分兵进击河西,捕斩多人。十六日,兀良哈余党来到军中,向大明皇帝朱棣投降。 应该说,这场征伐,是一场胜利,也是自唐朝以来,汉人部队对草原部族的胜利。 当然,这种胜利不常有,至少在朱棣之后,确实不常有了。 而在朱棣忙着征讨蒙人的时候,潘厚仁也没有闲着。 去年当潘厚仁带着一家人前往金兰湾度假时,胡其三就曾经提及,说那足利家族愿意送上一个美女,作为稳固双方关系的筹码。 潘厚仁在详细咨询了足利家的女性情况之后,开玩笑似地说了,除非是足利义持的胞妹,日野玲子,这个足利家族,甚至是被称为全京都最漂亮的女人之外,他对足利家的其他女人没有兴趣! 其实当时潘厚仁等于是在为难足利家族。且不说日夜玲子的智慧对足利家族的重要性,仅仅作为一个联姻的筹码,足利家族恐怕也不愿意把日夜玲子嫁给潘厚仁,连个正妻的位置都轮不上,只能当小妾,对潘厚仁有多大的影响力? 然而随着潘氏集团的进一步扩张,加上朱棣迁都到北京之后,军事力量大幅度北移,给处在大明北方的邻国,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对于足利家族来说,这实在不是什么好消息! 政治上,整个日本都在担心庞大的邻国会不会对本国采取军事行动,经济上,潘氏集团的商品倾销已经初见端倪,而在势力划分上,有潘氏集团支持的细川家族和斯波家族也逐渐体现出其强势的一面。 四面楚歌,可以说是眼下足利家族的处境! 要怪就怪一开始足利家族听从其他家族的建议,对大明朝廷摆出强硬的态度,虽说足利义持也尝试过修复跟朱棣之间的矛盾,但朱棣的性格,不打你就算是给面子,岂会再跟你交好? 无奈之下,足利义持只能向潘厚仁臣服了! 为了保住足利家族在日本现有的权势,臣服潘厚仁,是足利家族唯一的生机! 刚刚过完年,朱棣才领兵出征,潘厚仁就接到胡其三传来的消息,那日野玲子已经从京都出发,不日将会到达京都。 日野玲子的到来对潘厚仁没啥影响,倒是让细川和子三女颇为紧张。 毕竟在京都时候,日野玲子名声就稳压细川和子跟斯波义带一筹,三女担心的是,日野玲子来了之后,会不会将她们彻底排挤? 对三女的担心,潘厚仁看在心中,却是不言不语没有任何表示。此时的潘厚仁,多少也感染了一些帝王之术,这治后院亦同于治国,讲究的还是一个制约平衡。 等到三月的时候,潘厚仁总算是见到了日野玲子,这个在日本号称无冕之王的女人。 日野玲子,足利家族最杰出的女人,让人倾慕的不仅仅是她的外表。当然,从外表来说,日野玲子也是无可挑剔的。 在潘府后院生活的女人,找不出一个丑的,上至秀娘这个潘家的大妇,下至任何一个丫鬟,拉出去都是人比花娇,而且是各有不同。 然而日野玲子的美,跟她们都有所不同。 当从马车里下来的那个一袭青衣,挽着大明姑娘家常用发髻,浑身上下没有半点首饰装点的女人时,潘厚仁还以为是日野玲子的陪嫁丫鬟。 可人家根本没有陪嫁丫鬟,那就是日野玲子! 日野玲子不是一个初见惊艳的女人,她年龄也不小,至少不比潘厚仁小。虽说细细看她五官皮肤,会感觉这个女人生理年龄其实不大,但是她所表现出来那种处变不惊的沉稳,却绝对不像是他这个年龄阶段应该有的。 “妾身见过潘爵爷.” 初见面,日野玲子用的不是日本式的鞠躬礼,而是很大明化的礼节,这一点让潘厚仁身边人都其有所好感和认同感,但却让潘厚仁微微皱起眉头:这女人太有心机了吧? “起来吧!既然已经来了,我也不会亏待你,先住下,择日成婚吧!”潘厚仁的反应很平淡,假如说是别的娇生惯养的天之骄女,怕是当场就要暴走,然而日野玲子情绪却没有丝毫波动。 要说那细川和子过去也是个冰山样的性格,但她是彻底的冰冷冰冷到生人勿近,日野玲子却又不同,她所表现出来的是随和,一种谁都可以接近,共存的随和。从境界上来说,细川和子远远不如日野玲子,这是潘厚仁的感觉。 是什么样的人培养出日野玲子这个女妖怪,潘厚仁还真是有些好奇来的。 “晴子事情多,义带,和子,你们先带玲子去住下,其他事情还是听秀娘的安排!”三言两语,潘厚仁就算是完成了日野玲子的迎接工作,他的这种颇为冷淡的态度,换个人来肯定是受不了的。 那日野玲子就这么在潘家住了下来,如何跟足利家族合作,又成了摆在潘厚仁面前的一道难题。之所以说是难题,概因为过去潘厚仁就没有考虑过要跟足利家族合作。 足利家族,是日本的既得利益者,也是日本的掌权者。假如说潘厚仁跟足利家族合作,短期内或许可以获得更大的利益,但反过来说,获得潘氏集团的帮助足利家族,必然能够将日本抓的更紧,到最后就会影响到潘厚仁的全盘计划。 不过眼下这个麻烦潘厚仁暂时也不会去考虑。 第550章 收了足利家的妞 日野玲子这个女人本身是没啥好挑剔的,有人送潘厚仁也敢收,嘿,别的不说,光是收了足利家族的女人,对于潘厚仁那种大男人心里就是极大的满足。 跟日野玲子的婚事并没有拖的太久,加之日野玲子进潘家也就是个小妾的身份,犯不着通知太多的人,也不用大肆操办。 而跟日野玲子同房,对于潘厚仁来说,也是一种挑战。 婚期定在五月一日,虽说有此时用的历法跟后世用的公历不同,但潘厚仁还是惯性的认为五月一日是劳动节。劳动节成亲,当一个在床上辛勤的劳动者,这个兆头好像还是不错的。 红烛鸳鸯被,大红灯笼红双喜,唢呐声声催人醉,鞭炮隆隆兆百年。 掀开红盖头,喝过合欢酒,潘厚仁大笑着伸手揽住日野玲子的香肩,“到了家之后,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穿这种艳丽的衣裳,别有一番滋味啊!” “艳丽易老,平平淡淡才是真,夫君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懂吧?”日野玲子像是一朵百合,即便跟火红的玫瑰扎作一束,仍旧不失其淡雅。 不只是红烛还是酒意,女人白皙仿似透明皮肤此刻透出的是嫩红,让人有种扑上去咬一口的冲动。 在大街上看到这样的女子,可以有想法,却是不能有行动,但此时潘厚仁却站在了律法和道德的高度,所以他很自然的咬了上去。 “好烫!” 除了香、滑、嫩之外,潘厚仁还感觉到一种特殊的滋味——那张粉嫩的脸蛋儿,怎么能够这么烫呢? “夫君,妾身.” 日野玲子还想说什么,可潘厚仁已经忍不住了,他抱起日野玲子,走向大床。 “吹灯.灯.” 日野玲子挣扎着呼吸,喘息,可惜她的话潘厚仁此时根本顾不上,要征服一个女人不是看你战斗力有多强,而是要让她感觉到你被她吸引的狂热,男人所表现出来的这种狂热,不需要语言不需要激烈的举动,仅仅是那种情绪,就足以让女人四肢发软,浑身滚烫! 不管日野玲子平常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在此时,此刻,此地,她也就只是个女人,普通的,陷入意乱情迷的女人! 一番激战,潘厚仁躺在软绵绵的被褥上,倒是那日野玲子,坐在被褥上,低头怔怔的发呆。 “怎么了?” “没有落红.” 半晌之后,日野玲子的回答,让潘厚仁苦笑不得。 “这个很重要么?” “难道不重要么?妾身听说新媳妇过门,第二天都要晒被子的。不管夫君信不信,妾身真是第一次.” “好了好了,我问你,你武功不错吧?” “妾身自幼习武,至今十五载未曾断绝.” “那不就是了,是否流血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为夫身经百战,自然能够识别,放心吧,来,睡了。” 这一刻,潘厚仁的态度,还真是让日野玲子颇为感动,在潘厚仁的召唤下,像是一只鹌鹑,乖乖的钻进了潘厚仁的怀抱。 但潘厚仁也知道,仅仅如此是无法收复这个女人的。 跟细川和子不同,日野玲子在足利家族接受的,绝对不仅仅是武功方面的训练,更多文化策略方面的训导,不是细川家族不想给予自家子女,而是他们实在没有这个能力。 日野玲子的到来,对于潘厚仁来说只能算是一个插曲,不管有没有日野玲子这个女人,潘厚仁都不会改变他对日本的既定策略。而日野玲子初来乍到,以她的性格,更不会在潘厚仁面前做出指手画脚的事情,否则别说是潘厚仁,后院里那些女人就不会放过她! 就像是一盘棋,总要有足够的铺垫,才能亮出真正的杀招! 且不管日野玲子是如何谋算她的计划,对于潘厚仁来说,现在摆在他面前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就是距离朱棣归天,仅仅只有两年的时间,说起来两年不短,但真是要准备的话,两年又确实不长! 跟原本的历史不同,如今汉王朱高煦的势力已经受到了严重的打击,照理说不应该会对太子即位造成印象,但潘厚仁却不敢大意,毕竟有些事情是说不清楚的。 在潘厚仁看来,朱高炽当上皇帝是必须的,因为没有这个跳板,朱瞻基就不能顺利的“升级”成为皇太子,最终登上帝位。 故而,潘厚仁不愿意朱高炽登基之事出现意外,同时他也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出风头,毕竟他看好的是朱瞻基,而不是朱高炽。 “是不是应该想个法子通知朱瞻基,让暗中做一番准备?” 什么事情潘厚仁都可以不隐瞒秀娘,唯独在他的来历这件事情上,他只能保持孤独。不仅仅是这件事之不可思议,更重要的还是,假如他取代了潘厚仁的灵魂这件事让秀娘知道,秀娘的感情会不会陷入混乱当中? 潘厚仁不敢保证,不敢保证这事情是否会导致整个潘家陷入混乱当中,所以他只能默默的保守这个秘密。 但仅仅依靠他自己,又无法做完全的准备。 想来想去,潘厚仁还是只有找到了四疯。 说起来四疯这个国师那是相当的不称职啊,皇上都去北京了,他却坚持留在南京,陪着潘厚仁。 “我夜观天象,帝星晦涩.” “额滴神啊!” 四疯一拍脑门,摇着头道:“少来少来,你观什么星空?喏,那颗星星,叫啥?” “嘿嘿,这个嘛,不求甚解,只求神明于心,师叔何必如此教条呢.”潘厚仁完全没有想到,他才一开口,就被四疯给揭破了,果然,最了解你的人必然是你的敌人啊。 “你刚刚说啥来的,帝星晦涩?”笑话完潘厚仁,四疯倒是认真起来,那模样,有些神神叨叨。 “嗯,帝星晦涩,怕是.”反正院子里也没有别人,四疯不算人,算半个神仙,家里扫地的童子。 “道爷明白了!”仍旧是不等潘厚仁把话说完,四疯就打断,一声长叹之后道:“难道师傅在的时候总说你能窥破时空,原来并非是空口说瞎话!厚仁啊,或许师傅他老人家,才是这个世界唯一明白你的人!” “师祖.他曾经这样说过么?” 潘厚仁有些茫然,四疯说的事情,他从不曾听闻过。 “可不是么?只不过师傅也曾经反复叮嘱,让道爷不要把他说的这些话告诉给你听,说是会影响到你的情绪,喏,这可是你自己说起头的,跟道爷没关系,也不能算是道爷违背师傅的命令!” 四疯说话有些没头没脑,但潘厚仁也算是听明白了,怕是那张三丰对于他的来历,心中有所了解吧。 当然,潘厚仁也绝对不会相信,不相信张三丰知道穿越这个事儿,除非他老人家本身就是个穿越者。 “算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说,人总是要向前看!”潘厚仁摆摆手,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驱赶出去,“师叔你就没有学过算命星象什么的?” 四疯摇头,他确实没有学过,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刚刚潘厚仁所谓的“帝星晦涩”的依据是什么。 “那你相信我不?” “相信!” 这一点四疯倒是从不曾动摇,况且照顾潘厚仁,协助潘厚仁那是张三丰的遗命,从尊师重道的角度出发,他也会选择相信潘厚仁。 “假如我告诉你,当今皇上不过还有两年的性命,你又信不信?”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潘厚仁终于说出了这个天大的秘密!是的,除了他自己的来历之外,朱棣之死,或许真是这个时代最为惊天的秘密了! 可以说,假如这个消息现在走漏而且被人确认,将会导致很多事情,很多重大的事情发生! 正是因为潘厚仁对四疯有绝对的信任,他才会对四疯说出这个秘密来。 而听到这个秘密的四疯,一开始是震惊,随后则是不敢相信。 “如今皇上春秋鼎盛.” “人有旦夕祸福,假若师叔你相信,我也可以告诉你,明年蒙元仍旧要犯我边境,随后皇上将会再次亲征,大胜归途,皇上身体难支.”潘厚仁不敢说的过于相信,否则他怎么跟四疯解释? 就算这样,也已经足以震惊的四疯无以复加! “你想让我怎么做?” 在这种情形之下,四疯甚至忘记了他一贯的自称“道爷”,两眼死死的盯着潘厚仁。 潘厚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四疯道:“我想你以国师的身份,警告皇太孙!” 警告皇太孙? 利用国师的身份? 这是潘厚仁想到的,最为妥当的一种方式了!即便四疯是国师,如果他跑去跟朱棣说,皇上啊,你还有两年可活了,是不是早点安排后事啊?他要是敢这么说,朱棣就敢砍他的脑袋! 虽然同为国师,但四疯这个国师,跟张三丰那个国师,在朱棣心中的地位仿若云泥之别,说实话的结果也就是截然不同,甚至于朱棣根本不会认为四疯说的是实话。 然而偷偷的告诉朱瞻基,以朱瞻基的智慧,或许会知道该怎么做了。 “有点难度啊!” 四疯思索片刻,方才抬起头来回潘厚仁道:“假如说你猜错了呢?” “师叔,你要相信我,我不是猜的!” “好!道爷我陪你疯一回!你说,啥时候我去北京比较合适?” 这个时间,确实需要好好的研究。 “这个问题我还需要好好的考虑,等有结果的时候再告诉师叔你,今日只是先跟师叔你说一声,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道爷我有啥好准备的?”四疯微微一晒,道:“道爷我闲云野鹤,这天下间何处不可去得,又有啥顾虑不成?” 四疯可以如此洒脱,但潘厚仁却不敢。随着朱棣的大限渐至,潘厚仁要做的事情也就多了起来。 年中,潘厚仁亲自前往京师,虽说此时朱棣还没有班师回朝,但潘厚仁仍旧恪守当初跟朱棣之间的约定,将潘氏集团这半年来的盈利分红,亲自送到了皇宫。 朱瞻基跟着朱棣出征去了,所以还是只有朱高炽跟潘厚仁见面。 此时潘厚仁已经有差不多一年功夫没有见过朱高炽的面,如今再见,朱高炽明显又胖了,才没走几步路人就喘的厉害,起身坐下更是需要宫女太监扶持才行。 “潘爱卿啊,一年未见,更见英朗!” “托皇上,太子的福!”在朱高炽面前,潘厚仁可不敢造次,别看这太子殿下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真要是算计起人来,也不是一般的厉害,他那亲弟弟朱高煦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第551章 进京纳贡 潘厚仁心中也清楚,朱高炽之所以能够容忍他,还不是看在潘氏集团每年给皇家提供的海量的资金上。 没人不爱钱,皇家也不例外。 “殿下,此番微臣求见,只是将殿下应得的份子钱送来,同时也是慕天颜啊!” 慕天颜,这已经是潘厚仁能够说出来的,最不要脸最拍马屁的一句话了。朱高煦那张快要被脂肪填充的崩裂的脸上此时终于挤出笑容,“潘爱卿劳苦功高啊,去年下半年的份子钱还没用完,这又送来了,当真是能臣,能臣啊!” 说到钱就没人不高兴的,不管朱高炽过去对潘厚仁是什么感觉,至少此时他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要说朱高炽其实也是个辛苦的货,好不容易当上太子了吧,身体不好,又遇上一个好战的老子,经常御驾亲征就是大半年的功夫,把诺大一个国家丢给他,却还是只能顶着监国的名头做事,苦啊! 这半年时间,潘氏集团其实已经扩张了许多,朱家父子虽说聪慧,却从不曾怀疑潘厚仁会在账目上动手脚,大概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权势过于的自信,而潘厚仁又会每年适当的递增份子钱,比如今次他入京师,献给朱高炽的份子钱就高达八十万两白银! 八十万两啊! 虽说因为潘氏集团的带动,整个大明,尤其是南直隶周边的经济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繁荣,从而导致财政收入增加,但八十万两整个数字,仍旧是让朱高炽高兴的合不拢嘴,连声称赞潘厚仁是个能臣! 这可是干干净净的八十万两银子,而去年一年整个朝政满打满算也不过一百五十万两而已,也就是说,潘氏集团现在一年提供给老朱家的“分红”,已经相当于整个国家的财政收入。 这里要稍微做点解释。 朝政收入不等于是一个国家的gdp。所以不要以为大明朝廷一年岁收一百五十万两白银就等于是整个大明的gdp就只有一百五十万两,事实上即便是在大明这个时期,大明的国民生产总值,依旧占据了全世界生产总值的一半以上的份额。 收了潘厚仁的银子,朱高炽总不能马上就把人给打发了吧,正好此时北征初战告捷的消息传来,朝廷正在酝酿一次盛大的庆典活动,朱高炽也知道潘厚仁不愿意当官,就干脆代替他的父亲,给潘厚仁提升了一个爵位。 过去潘厚仁已经是二等伯,现在就被提升到了一等伯。 为了这个称号,潘厚仁干脆又掏出十万两白银,捐助给朝廷。 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买个爵位,乍一看很疯狂,但实际上,想这么干的人还真是不少。 至少胡其三就对此眼红的紧。 潘厚仁长期坐镇南京,胡其三大多数时候就留在了北京。虽说在太平港战役结束之后,胡其三被大明结纳,但大明朝廷却始终没有跟胡其三一个相应的政治地位,仅仅是给了他和一众手下合法的公民身份。 说起这个事情吧,胡其三还是有点抱怨。 “老胡啊,你也不要心焦!遇事咱们要看长远一些,说句直白的话你也别生气,你老胡的名字,在大明是烂透了,你说说,你得要费多少心思,花多少冤枉钱,才能扭转你在大明老百姓心中的形象?没有群众基础,你拿着再多的银子,能买来爵位吗?你真当当今皇上是昏君啊?” “东家,这话可说不得,说不得!” 胡其三哪里敢承认当今皇上是昏君啊,那不是自己找刺激么? 不过他也知道,潘厚仁向来不会放空炮,必然是后话套着前话来的,有埋伏。故而他也不着急,就等着潘厚仁继续说。 “你的名字烂了,没关系啊!你说咱们这些当男人的辛辛苦苦一辈子,不就是为了恩荫后代么?你有儿子,听说都快要抱孙子了,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让儿子辈或者是孙子辈去领个爵位,不是更好么?恩荫不过三代,你又何必浪费一代呢?” “咦,东家,还是您的脑子好使啊!”胡其三摸了摸脑门,恍然大悟道。 虽说胡其三这人过去是个海盗,但在回归大明之后,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之后,胡其三也算是对潘厚仁忠心耿耿,但凡潘厚仁安排的事情,他都老老实实的去完成,至今还没有给潘厚仁捅过篓子。 在这点上,潘厚仁还是挺满意的,他心中原本打算的,也就是等到朱瞻基登基之后,再给胡其三的后人讨个爵位之类的,也算是还了胡其三的人情。 “最近日本方面有什么动静没有,咱们集团在日本的业务进展还算顺利吧?” “顺利!” 胡其三猛然点头,回应道:“足利家族全力支持,除了京都之外,我们集团的业务已经深入到日本各个市镇,包括潘基娱乐会名下的‘自说自唱’,在京都那是非常受欢迎的,还有京都的第一家国色天香分店也顺利开张,很受日本贵族的欢迎。” “其他的我不管,但咱们大汉民族的女人,决计不能去给日本人服务!”潘厚仁一本正经的对那胡其三强调着。虽说潘厚仁名下涉及勾栏院子等服务行业,但他骨子里还是不愿意让中国女人去给日本男人服务的。 故而在日本建立的勾栏院子,潘厚仁三令五申,只能培训日本女人,或者是从别的国家买来的女人提供服务。 “东家你放心,我老胡也是个有血性的汉子!”胡其三把胸膛拍的“嘭嘭”直响,潘厚仁现在也只能是信任他。 “我也就是提醒提醒,可不要在这些大是大非上犯了错误。” 潘厚仁轻轻敲打着桌面,口吻很是凝重。随着潘厚仁年岁渐长,加之手中掌控的势力越来越大,即便是随随便便一个举动,也能给人带来沉重的压力,或许这就是所谓的“上位者”的气势吧。 此番进京潘厚仁并没有打算多待,然而也不知道是谁走漏了消息,他才刚刚回家歇下,就有拜帖递了进来。 “杨士奇?他找我什么事?”潘厚仁看着帖子角落的落款,心中不由的好奇。这些日子以来,他在南京深入浅出,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应该说,当初的那些敌人,驯鹿社已经迁到北京来了,刘观一家自然也是去了北京,就更不用说英国公一家了,所以在南京,潘厚仁基本上是没有天敌了。 很久没有跟杨士奇这批人打过交道,突然收到杨士奇的拜帖,倒是让潘厚仁心中很惊讶。 “赴宴吧!” 杨士奇请的是家宴,潘厚仁假如不去的话,那就太没有礼貌了。况且杨士奇在拜帖上都说的很明白,只是两人见个面,聊聊天而已。 杨士奇是内阁大臣,在北京的宅院也是不凡,潘厚仁算准时间来到杨士奇府邸门口,早已经有熟悉潘厚仁的家丁,在门口等着他了。 “恭迎潘爵爷,贺喜潘爵爷荣膺一等伯!” 那杨家家丁嘴皮子很溜,说出的话倒是半点都没有让人感觉是在溜须拍马,尤其是他褒攒潘厚仁年轻有为,潘厚仁觉得这就是实话,不是在拍马屁嘛! 虽说是家宴,但以杨士奇现在的级别,既然是他存心要结交潘厚仁,这个晚宴的规格当然很高,不仅仅菜肴丰富,而且还请来了歌舞团。 “今日可是借花献佛啊!” 杨士奇虽然是个文臣,但绝对不是那种老古板,跟潘厚仁见面寒暄,一切都显得水到渠成,更是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先生此话怎讲?”在非正式场合,潘厚仁若是继续称呼杨士奇为大人,就显得有些生分,叫一声“先生”反而拉近了两人之间的关系。 其实潘厚仁内心对杨士奇还是没有什么不满,主要的问题还是在杨士奇那个嚣张跋扈的儿子身上。虽说杨士奇为官一生未必就干净,但以明朝那堪称苛刻的俸禄来说,当官要是不收一些,那就真只有喝西北风去了。 “怎么不是借花献佛呢?难道贤侄不觉得这个歌舞团眼熟?” “哦?”潘厚仁闻言,这才凝神看那歌舞团。 “见过东家,祝东家和杨大人万福!” 不等潘厚仁开口,那歌舞团成员就齐齐鞠躬,向两人敬礼。而一声“东家”,就已经彻底暴露了这个歌舞团的身份——潘基娱乐会名下的歌舞团嘛,风野子带出来的! “原来还真是一家人,先生您费心了!” “哪里话,贤侄的手腕,我实在是钦佩的紧啊!想当初,就连老朽都曾直言不讳的批评贤侄,说这歌舞团实在是败坏社会风气,可现在看看,歌舞团其实本身没错,只要还是看弹什么调,唱什么曲!来,起一曲《精忠报国》,算是我给贤侄接风!” 杨士奇说的没错,歌舞团本身没错,唱什么歌,弹什么调,才是最重要的! 一曲《精忠报国》,虽说演唱者仍旧是个女儿家,但其中铮铮铁骨、漫漫风沙的味道,却也是足以让人热血沸腾。 “干杯!” 杨士奇开席,之后只是跟潘厚仁谈一些闲事,却始终不进正题,潘厚仁此时也猜不透那杨士奇葫芦里卖的究竟是啥药,心道不就是喝酒么,谁怕谁来的? 酒过三巡,又三巡,那杨士奇毕竟上了年纪,又是个书生,体质没法跟潘厚仁比,赤红着脖子,毫无风范的跟着歌舞团高歌一曲《好男儿》之后,神情怅然,对潘厚仁道: “贤侄啊,这人生一世,谁不图个恩荫后代呢?” “后代?先生之意是.” “北至新罗,南到麻六甲,如今贤侄的生意,越做越大了吧?” 杨士奇不答,反而又问潘厚仁。 在杨士奇这种级数的人物面前,潘厚仁也不觉得这些事情有啥好隐瞒的,遂点头承认,“先生说的没错,不过都是托皇上的福!” 这话潘厚仁回答的可圈可点。 “托皇上的福”这几个字从潘厚仁的嘴里冒出来,可是跟别人说的意思截然不同,潘氏集团虽说是潘厚仁掌控在手中,但朝中重臣无人不知,其实这就是皇上的产业。只不过在大多数人心中,潘厚仁都是那个打工干活的,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其实潘厚仁所占的股本比例并不小。 “贤侄莫要谦虚了,实话说吧,老朽那个儿子,文不成武不就,将来也不知道指望着什么过活,贤侄若是有心推他一把,或许在别的方面还能有点成就.” 果然这读书人说话啊,就是绕,都说实话说了,结果还是说的不明不白,一点都不干脆。 正当潘厚仁沉吟之时,却有个家丁匆匆忙忙过来报。 第552章 惊了杨士奇 “成何体统?” 看见那家丁惊慌模样,杨士奇颇为生气,出口质询。 “老爷,东厂.” “东厂怎么了?”杨士奇一听说东厂,心中更是不悦。迁都来京师之后,东厂厂督黄俨手中权重,如今不仅仅是皇上倚重,皇上出征之后,皇太子殿下也视其如左臂右膀,也幸亏黄俨为人跟纪纲不同,否则怕都有人会称其为纪纲第二了。 “厂督大人求见.” 那家丁匀了半晌,总算是把话给说囫囵了。 东厂啊,如今可是比锦衣卫更加恐怖的存在,寻常百姓一看见那些番子,首先就腿软了。 “厂督来了?” 杨士奇心中微微一默,转而就对潘厚仁露出一个苦笑,随后对那家丁道,“速速去请,哦,还是老爷我亲自去迎接吧!” “先生.” 潘厚仁一把没有拉住,杨士奇已经迈着交叉步往外走,不得已之下,潘厚仁也只能是跟在后面走着,同时心中也感慨万千! 回忆跟黄俨在昆明初次想见,那黄俨如同丧家之犬,后三人结拜,黄俨给潘厚仁的感觉也是平易近人,无甚威严。 如今时过境迁,荣升厂督的黄俨,竟然连杨士奇这样的大臣,都要倒履相迎,这份恩威,当真是重的很! 同时潘厚仁也明白刚刚杨士奇为何苦笑。想必是黄俨知道自己到了京师,去家中扑了空,听说杨士奇邀请,生怕自己吃了亏,来助阵的。 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一会儿大家说开了,说不定对杨士奇反而是件好事。 “大哥!” “三弟!” 久不见面并不代表感情的生疏。前面也说过,黄俨无后,当他真正结纳潘厚仁之后,就视潘厚仁如至今。中国人的传统,活着再风光无限,死了总要有个人收敛抬棺,而在黄俨心中,潘厚仁就是他认定的敛骨抬棺之人,试问他又如何会不上心呢? 兄弟想见分外眼红,两人站在杨士奇的家中,却是把主人家给晾在一边了。 “呀,实在是很失礼,让先生见笑了!”跟黄俨“激动”了半晌,潘厚仁才想起这不是在自己家里。 “没事没事,”杨士奇含笑摆手,“两位都是贵客,寻常时候请都请不来,今日老朽这地方真是蓬荜生辉啊!” 黄俨一开始并没有跟杨士奇说笑,而是凝神关注两人的神情,像是要分辨潘厚仁究竟是在虚伪的客气呢,还是真跟杨士奇有说有笑? “大哥,我刚刚跟先生谈的很投机呢!”潘厚仁一句话解了黄俨心中的困惑,当下老脸上也露出笑容来,冲着杨士奇抱拳为礼,三人并肩子走进屋子。 分宾主坐下,又是一阵交杯换盏,最终杨士奇又把话题扯回到刚刚跟潘厚仁谈及的话题上:能不能带一带杨稷。 皱着眉头,潘厚仁深知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虽说潘厚仁对杨士奇这个人没啥看法,但杨稷在潘厚仁眼中,还真是有点阿斗的味道,不,比阿斗还要不堪,至少阿斗没啥恶疾,而历史上的杨稷,最终可是将他老子都给拖下水了啊! “这事情,小侄暂时不能给先生一个肯定的答复。”沉思良久,潘厚仁终于找到了一个婉转的答案:“毕竟潘氏集团不完全属于小侄,仅仅是替.打理而已,若是给杨大哥随意安排个位置,岂不是委屈了杨大哥?到时候惹出事情也不好处理.假如杨大哥自己有门路的话,倒是可以采取合作的方式,但合作的项目,小侄这里也要上报.” 杨士奇是个聪明人。他一听就知道,潘厚仁说的并非纯属假话。知子莫若父,杨士奇当然知道他儿子不是个等闲人物,若是进了潘氏集团,被白花花的银子闪花了眼睛被猪油蒙了心,那可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啊! “是啊,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唉,要怪就怪我那个儿子,真不是个东西!” 怕是喝酒有些多了,杨士奇说话也都不怎么咬文嚼字,竟然说自己儿子不是东西,还好,他没说狗娘养的。 从杨士奇家中出来,黄俨仍旧有些担心的问潘厚仁:“这姓杨的真没有给你挖矿?哼,这些读书人,脑袋里的弯弯绕绕比黄河十八弯还要多!” “哥,你放心吧,这些事情小弟我心中有数!说起来还是小弟不对,这次来北京,都还没有去拜访大哥呢!”夜风一吹,潘厚仁体内的酒意顿时就醒了,趁着月光,兄弟两个一步步走着回去,正好透透气,也能聊聊天。 “不妨事,我知道你这段时间不愿意在京师久待,啥时候返回南京啊?是了,最近严宽给我的信报里,很少关于你的事情,这是怎么回事?” 说起严宽,潘厚仁还不知道该怎么说,虽说名义上大家是结拜兄弟,然而严宽自从成为统管南直隶东厂卫所的指挥使之后,就基本上再没有踏足过潘厚仁的家门。 但这种事情潘厚仁总觉得从自己口中说出来会显得比较低俗,他也说不出口。故而此时黄俨问起,潘厚仁只能支吾以对。 “我明白了.” 不用潘厚仁讲的过于明白,黄俨片刻之后便仰天发出一声长叹,“知人知面不知心,严宽,他实在是太让我失望了!” 抛开结义兄弟感情,黄俨乃是严宽的领导,让领导说出这样的话,基本上就算是前途无亮了。只可惜此时身在留都南京的严宽还不知道,他在黄俨的心中已经被打入了冷宫。 “夜深了,你快回吧!” 陪着黄俨没走出多远,潘厚仁就总觉得周遭的感觉有些不对劲,此时黄俨突然停下脚步说话,与此同时,十数条黑影,从周围的黑暗当中缓缓浮凸出来,仔细一看,却是番子。 “原来现在大哥出门都带保镖了!” 跟潘厚仁不同,黄俨差不多算是手无缚鸡之力,又身处东厂厂督这个敏感的位子,出门不带些保镖,实在是有些危险。 “厂公!” 两个百户上前向黄俨见礼,随后又对潘厚仁一躬身,“爵爷,马车已经备好,请爵爷上车吧!” “回去吧,等你啥时候把南方的事情整理好了,再来好好的陪大哥!”黄俨冲着潘厚仁笑,而神情里却沉甸甸的满是落寞。 是啊,阉人无家,对于黄俨来说,潘厚仁就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如今亲人难得一见,却转眼又要离别,即便是久处禁宫的黄俨,此时也难以完全掩饰心中那份落寞。 马车,是黄俨早就让人备好的,潘厚仁倒是不用担心黄俨该怎么回去,这京师城里,真正敢动黄俨的人不多。 跟杨士奇见面完全是个意外,返回南京潘厚仁走的是运河,正好顺带看看朱棣的又一壮举! 漕运,是北京在这个时代能够维系如此人口密度的唯一法子!出于小冰河期的明朝,到了冬天北方可谓是滴水成冰,别说是种蔬菜,草都长不起来!可是汉人的食谱不能缺了蔬菜,所以就只能依靠漕运了。 经过多年的疏浚维护,如今的运河还算是运转良好,除开密密麻麻的漕运船之外,还有不少舟师的战舰,以及花船。 “难不成还能把京师打造成塞北江南不成?这么多的花船.唔,花船.船.”不经意间,潘厚仁脑子里突然又闪过一个点子,一个扩张他娱乐帝国的点子。 对于大明周边很多国家来说,潘基娱乐会的业务扩张并不会受到影响,比如说在日本,新罗,琉球等国家,因为文化的同宗同源,所以不管是歌舞还是勾栏院子,甚至是斗地主这种赌博形式的推广,都没有受到半点阻碍。 但世界上并不是只有汉文化这样一个文化圈啊! 假如说潘厚仁想要将这些娱乐形式推广到譬如宗教治国的国家,那么就会有极大的难度了。这世界上几乎所有的宗教都有自己的禁忌,而在中国以外,很多宗教对于娱乐本身的排斥,已经达到一个无以复加的地步。 即便是此时的天竺,因为佛教的盛行,也有这样那样的规矩。 想要通过正规途径在这些国家里开设那些娱乐行当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潘厚仁最近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刚才他都没有找到解决的方式,然而,那些漂浮在运河边上的花船,却是给了他一个崭新的方向。 在运河上航行的时间其实并不短,甚至于潘厚仁都觉得,会不是走海路更快一些! 其实这并不奇怪,毕竟是内陆,无法借助风力,大多数时候还要靠着人力来推动船只,速度当然快不起来。退一步说,即便有风力可以借用,但在满是漕运船的狭窄河道里,船敢跑快么? 毕竟运河的存在并不是用来追求速度的,即便是沿着运河跑的马儿也会比运河里的船更快,漕运,本身就是为那些量大价格低的货物准备的,追求的是低廉的装载和运输成本。 在运河里航行的漕运船,大多都是平底阔身,干舷低,装的多但是几乎没有抗风浪能力,只适合这种平静的水面,无法在大海上航行。当然,这种沙船型的船只造价低,养护便宜,也是其优点。 故而潘厚仁觉得走运河慢,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 回到南京,虽说气温要高一些,但毕竟南北有别,即便是热,也是不同类型的热,相比起来潘厚仁感觉自己更适应南方滨海城市这种热的滋味儿。 若是说起此番北上的收获,或许就是杨士奇刻意的交好,以及黄俨对严宽态度的转变。 其实在黄俨心中,严宽本就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人物,纵然亲兄弟还有反目的时候,遑论仅仅是结义兄弟呢?前些日子潘厚仁还时常担心,担心他跟严宽交恶之后黄俨的选择,现在看来倒是完全不用考虑这方面的问题,那黄俨绝对是站在潘厚仁这边的。 可惜了严宽,假如说他的野心不是那么大,或者说他的演技再好一些,那么将来的路,他或许能够走的更远,也能爬的更高。 然而同时伤了潘厚仁和黄俨,基本上就注定他只能是碌碌无为一辈子了。 就在潘厚仁回到南京没多久,京师就传来皇上凯旋而归的捷报。举国欢庆,唯有潘厚仁心中明白,无论朱棣北征多少次,都不能改变北方的根本势态,只能说是减缓了游牧民族崛起的速度,却没有从根源上解决这个问题。 事实上,每一次朱棣北征,劳师动众取得的战果却不大。 然而为了鼓舞人心,同时也为了稳定军心,每一次胜利凯旋,都需要举行重大的欢庆仪式,一来一去,对于国力的消耗也非常的严重。然而除此之外,即便是以朱棣的能力,也实在是找不到更好的法子。 第553章 中日交流 在茫茫的草原或者是戈壁滩上,那些游牧民族追逐水草而动,核心部族几乎没有固定的位置,即便朱棣坐拥数十万大军又如何呢?除非是踩狗屎运,否则找不到敌人主力,就只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而另外一个原因还是在于咱们汉人大多步战,缺乏大量真正能够用于战场作战的骑兵队伍,即便是在大明军力最鼎盛的时期,骑兵队伍也没有能够超过五万。 五万这个数字乍一看好像很多,但真正进入那茫茫的草原之后,五万人像是一把撒在双人床的豆子,东一粒西一颗的,根本就不算什么。 游牧民族的人口数量虽然远远不如汉人,但人家从小就在马背上长大,需要的时候可以全民皆兵,这种特殊性,是汉人完全没法比的。 故而在潘厚仁看来,不管是今年明年还是后年,朱棣的胜利都不值得庆贺,真正想要打败那些游牧民族,除开真正的种族灭绝这种惨绝人寰的方式之外,就只剩下文化侵略这一种模式了。 改变他们的文化和生存方式,才是改变双方这种敌对态势最温和最彻底的手段,当然,在进行这种改变的过程当中,免不了武力的保证。 “火器,武器装备没有划时代的更新,仍旧没法保证武力上的优势啊!”这是潘厚仁最为直接的一个感受。想要战胜那些来去如风、四处为家的游牧民族,依靠汉人现有的武器和作战方式,那是非常困难的。 即便是在后世,进入热兵器时代的各国军队,仍旧有保留骑兵的习惯。战马,这种简单而稳健的交通工具在很多地方的便捷性其实要远远超过所谓的现代化交通工具的。 每每想到这个事情,潘厚仁就总会前往自家后院里转悠转悠。 在被他花大价钱盘下来的宅院里,来自南京工部的那些匠人们,正在日复一日的搞科学研究呢。 是的,是科学研究。 大明迁都之后,六部也就分家,南北两个工部,其中大部分职能还是在北京那个工部手中,而南京工部,按照最开始的划分,基本上就是个赋闲养老的地方,别说是捞点油水,有时候连俸禄都凑不起。 在这种情况之下,潘厚仁出手接盘,就显得非常难能可贵了。 概因为,南京工部已经没有资格制造高级军械,包括弓弩这些在内,连制作图纸和工具都被搜走了,让工匠们怎么制造? 幸亏经过朱瞻基的暗中帮忙,一部分研究冶铁和火药的工匠最终到了潘厚仁的手中,而潘厚仁真正需要的,反而是这些方面的工匠。 另外一方面,在南京潘府诺大的宅院里,最近还有来自日本的工匠进出。 怎么会有日本工匠呢? 这事情就要说到日野玲子身上了。 日野玲子这个女人跟细川和子、斯波义带不同。她更喜欢安静的观察和思考,有时候她可以三天不说一句话,然而一开口就能说到潘厚仁的心中去。 后院里时常传出的打铁声,日野玲子曾经在墙角听了一整天,别人都不知道她在干啥,只有潘厚仁若有所思。 第二天,日野玲子就主动找到潘厚仁,说足利家族手中掌握着一个庞大的工匠组织,其中有相当一部分匠人对于冶炼和打铁有着丰富的经验,假如潘厚仁愿意的话,可以采取交换的方式。 日野玲子要的是大船,真正航行在大海上的,坚固的大船的图纸。她很聪明的回避了那些战舰,仅仅要求潘厚仁提供运输船的图纸来作为交换。 大明官方的海船图纸,潘厚仁当然不能交换给日野玲子,但作为金兰湾造船厂的一些研究成果,潘厚仁不介意提供一部分运输船的图纸,当然前提条件是日野玲子说的那些铁匠真的能够起到鲢鱼的作用。 鲢鱼效应,相信后世很多人都懂是怎么回事。想要让已经习惯沉闷工作作风的工部工匠们焕发出新的工作热情,丢几条鲢鱼进去或许是最好的法子。 随后就有日本匠人的到来了。 不得不说,这些日本匠人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其中一个在最后成品淬火方面有着突然的见解,只不过他使用的淬火材料让潘厚仁不敢恭维——鲜血!包括但不限于猪血、牛血、鸡血甚至是人血,在那厮的口中,好像人血竟然是淬火的最好材料! 对于这厮的疯狂劲,潘厚仁只能暗中嘱托家丁卫队对其严加看管,绝对不能放这个疯子离开后院,更不能让他伤了后院里的那些工匠。 经过半年时间的研究,如今潘厚仁这个小小的研究所,已经出现了不少的新成果。 因为冶铁技术的提高,新造出来的火枪已经能够承受更大剂量的火药,这也就意味着火枪子弹的射程大大被提供,威力也有了成倍的增长。 当然,想要提高枪管的坚固度,理论上来说只要不停的加厚枪管的厚度,然而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不仅仅会影响到火枪自身的重量,更重要的是随着火药剂量的增加,火枪子弹的准确性并没有得到有效的提升,也就是说,即便能够造出让子弹飞出百步之外仍旧有杀伤力的枪管,但谁也不能保证前后两枪,子弹能够保持在一个丈余见方的靶子上。 潘厚仁自觉已经将标准降低到极限,三米见方的靶子都不能保证的话,那么这种火枪好像确实没有必要制造。 提高枪支准确性的原理是让锥形的子弹旋转起来,只有旋转的陀螺运动才能保证高速飞行的子弹不容易发生偏差,而要让实心的子弹旋转,其力量只有通过枪膛里的膛线来赋予,潘厚仁试图将这样一个理念交给那些工匠,然而别说是做了,即便是理解这种原理,也让工匠们非常的吃力。 除开对火枪的研究之外,潘厚仁还是试图让工匠们研究大炮,准确的说,是舰炮。 这个研究比火枪研究更加机密,那院子甚至除了潘厚仁跟秀娘之外,不准任何人接近。就算是这么严密的把守,潘厚仁仍旧是不放心,准备过了今年,赶在朱棣归天之前,将整个负责研究舰炮的人员统统送去金兰湾船厂,或许只有在那个地方,潘厚仁才会彻底的放心。 相比而言,舰炮的研究比起火枪来要顺利的多。 大炮,不仅仅可以铸造出厚厚的炮管壁,而且也不用过多的考虑其重量,所以只要冶炼技术达到一定的程度,就足以制造出可堪使用的舰炮来。当然潘厚仁的要求不仅仅是可堪使用,他需要的是后装药,装弹,而且可以连续发射的舰炮! 其实他所要求的这种舰炮,就基本上已经达到十八世纪初期西方火炮的要求了,假如说能够研制成功的话,将会是整个海面上无敌的存在! 这些研究,花费掉了潘厚仁无数的时间、金钱和精力,就连潘府里的女人们当中,都有人看不下去了,在大家看来,这些事情应该是大明朝廷的事情,应该有大明朝廷来承担这笔庞大的开销,而不是让潘厚仁一个人来说。 这其中的道理,女人还真是很难看明白。 又是一年春节,今年春节,南京潘府迎来了几位重要的客人。 潘德明、段正鑫是作为家中长辈来的,而另外还有一个人,却是来的非常低调而隐秘,他就是当今皇太孙殿下,朱瞻基。 当看到朱瞻基出现在自己面前时,潘厚仁都禁不住大吃一惊,连忙将皇太孙殿下带入书房当中,同时命令耿钟等严加看守,禁止任何人接近书房。 “殿下,您怎么来了?” “收到你的信,我给皇爷爷说了你在信中提到的那些东西之后,皇爷爷就让我马上动身了!”朱瞻基笑了笑,从他的神情当中潘厚仁看不出半点疲倦,倒是显得很兴奋,“怎么样,啥时候去看看你的新式火枪和火炮?” 在封建王朝想要顺顺当当的活下去,风风光光的走下去,就必须要秉承一个理念:皇上的是皇上的,你的还是皇上的。 虽说潘厚仁这个研究所里研究的一切都是他自己掏腰包在支撑着,但是他也不能忘记随时向北京方面通报! 朱棣这个人平生的爱好不多,他对女色不感兴趣,又当了皇帝,这世界上还有多少事情是值得他关注的呢?或许如何巩固朱家的统治,让朱重八传下来的江山万万年,就是他最关心的事情了。 军事的强大,保证国家统治权的最有利保障,错非如此,朱棣也不会大肆强军,持续对北方游牧民族进行打击。 而最近几次北征的结果,虽说表面上大家都承认胜利,但胜利并不是朱棣所追求的,他所期盼的是斩草除根,而他自己也很清楚的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火器的改良,朱棣很上心,可是大臣们不上心。那些饱读诗书。满腹才华的文臣们总是用鄙视的眼神看待将士,用厌恶的态度对待军队,在他们眼中,战争本身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不管输赢,都是一种最糟糕的社交模式。 所以朱棣很难从文臣哪里获得支持,不仅仅是认可,更重要的是财力上的支持,没有大量资金的支持,又如何进行研究工作呢? 大炮,火枪,大明朝其实有,但质量差,使用效果不如人意,也不牢靠,甚至不如冷兵器,朱棣一度也曾对火器失去信心,是潘厚仁的坚持,才让朱棣看到了希望。 “没想到殿下会来的这么快,嘿。”潘厚仁搓搓手,开口说道。 “不快不行啊!边军传来消息,那阿鲁台部又在蠢蠢欲动了,皇爷爷说了,希望这次出征,咱们能够斩草除根!”朱瞻基脸上没有笑容,只有浓浓的担忧。 “赶不上啊!”听到朱瞻基的话,潘厚仁微微一愣,随后苦笑道:“虽说我这里现在已经有所进展,但即便是现在进入批量生产阶段,也赶不上今年皇上的北征了!” “真不想皇爷爷率军北征了,我想自己去,可皇爷爷不同意啊!”朱瞻基脸上的担忧神色变得更浓,他跟朱棣在一起的时间很长,或许朱棣身体的变化,没人比朱瞻基更清楚了。 “算了,先不说这些,咱们去看看新式火枪跟火炮,即便不能赶上这次出征,总能让皇爷爷高兴高兴!” “成!还请殿下随我出海!” 第554章 海上试枪炮 “出海?”朱瞻基微微一愣,他还以为就在潘家后院里就可以看呢。 虽说潘厚仁是把附近几家宅子都花大价钱盘下来,可这里始终还是南京城区,曾经的京师,现在的留都,若是整天在家里放枪放炮,怕是五城兵马司都不会同意! 所以潘厚仁很有创意的将实验场地放在海上,由几艘大型运输船搞成的靶场上,从港口出海没多远就能看见,只是平常时候都有巡逻船只,禁止任何人接近。 这种方式倒是一举两得了,既能实验新式火器,同时又等于是练了水军。 听完潘厚仁的介绍,那朱瞻基更是觉得兴奋,连忙催促潘厚仁出发,要去海上看看。 虽说朱瞻基是微服私访,但他毕竟是皇太孙,将来的皇帝,出门岂会没有热呢保护呢?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开赴到港口,顶着凌冽寒风出海,很快朱瞻基就看到潘厚仁说的那个海上试验平台。 三艘大型广船和两艘沙船,组成了固定的试验平台,另有两艘稍小的广船没有跟平台相连,在潘厚仁的指令下,这两艘广船分别朝着左右驶开,而朱瞻基看到,广船的后面还拖拽着小小的渔船。 “那渔船是.” “靶船!殿下,微臣没啥钱,可不敢用真正的大船当靶船,就只能从渔民手中收购些老旧的渔船来作为靶船了!”潘厚仁说的委屈,可朱瞻基是半点都不信! 庞大如商业帝国一般的潘氏集团,在民间声名赫赫的潘基娱乐会,每年上百万两的分红,朱瞻基会相信潘厚仁穷?他要是穷,那全天下没几个人不是叫花子了! “开始吧!” 朱瞻基根本不跟潘厚仁玩虚的,一站稳就催促着开始试验。 从各种新式火枪到各种口径的火炮,轰轰隆隆的枪炮声震动了整个南京港口,不少人冲到码头上来看稀奇,幸亏是有巡逻船在周围来回的逡巡,那些渔船才没能靠过来。 “好!” 当一艘渔船被试验火炮里口径最大的一门一炮轰碎时,朱瞻基终于忍不住叫好起来! “好!这种新改良的开花弹当真是.犀利?是不是这样说的?” “殿下英明,正是犀利!” 其实潘厚仁对这样的试验结果并不是很满意,刚刚那一阵子的炮击,准确率实在是低的让人咋舌,当然,产生的效果也颇具震撼力,在潘厚仁的记忆当中,整个欧洲如今怕都还没有这样犀利的舰炮。 “这种火炮,何时可以量产?”朱瞻基走近已经停止炮击的火炮周围,望着这种炮身短促、炮管粗壮的黑漆漆的大家伙问道。 “殿下,这种火炮即便能够量产,对于皇上北征也没啥用,太重了,一万多斤,马车很难拖拽的.” 潘厚仁说的是实话,以现在的陆地运输条件,想要拖着这种火炮上战场,根本就是个笑话。 “谁说要拖着出征的?搞这些我不如你,但谈及打仗你不如我!你知道为何皇爷爷年年北征?还不是因为打下来的地方咱们守不住!你说,假如在城墙上架起这样的火炮,那些鞑子还敢轻易攻城们?一炮轰他娘的,怕是胆都给他们打掉了!” 原来是当城防炮啊! 听朱瞻基这么一说,潘厚仁才回过神来,感情是他误会朱瞻基了。 “假若作为城防炮的话,这种火炮的射程又稍微近了些,依我看城防炮射程至少要有五里才合适.” “五里么?你这跑最远射程有多远?”朱瞻基皱起眉头问道。 “两里半就是极限了!”潘厚仁叹了一口气,这已经目前能够做的最好的一个样品了,假如说是批量生产的话,以现在这个时代质量控制能力来说,量产成品能够有两里的射程就可以偷笑了。 作为舰炮,两里的射程那是足足有余,也是潘厚仁满意的,至少在百年之内没有任何国家可以超越,但若是用来对付那些打了就跑的游牧民族来说,这个数字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 “看来今年还真是赶不上了!”朱瞻基跟着叹息一声,随后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又在平台上左看看,右摸摸,确认刚刚演示的火枪火炮都不是潘厚仁在作假之后,才同意返航。 “潘厚仁接旨!” 刚刚进到书房,朱瞻基就突然端正脸色开口。 “微臣,接旨!” 潘厚仁也是第一时间向着朱瞻基跪下,垂首而道。 “这是皇爷爷的密旨,内容连我都没有看过。临走之时皇爷爷交给我,同时也要求我,除非是看见你有所成就,否则这密旨就不交给你了!虽说我对你那个火炮还是有些不满意,但至少你做出成果了,比工部那些废物强多了!” “咳咳!” 潘厚仁抬手接过一封火漆封口的帝王亲笔信,同时也为工部稍作开脱:“其实我手下那些匠人,都是从工部里挖来的.” “那就是工部官员无能!” 朱瞻基心中的怒意经潘厚仁微微点拨,就转到工部那些官员身上,其实这事情严格说起来也不是官员的错,归根结底还是体制和传统的问题。 中国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官本位,很多部门原本是可以出成绩的,就是因为外行领导内行,最终才导致了平稳有余,突破无力。 朱棣给潘厚仁的密旨里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主要还是两点意思,第一个就是同意潘厚仁从明年开始,将给皇家的分红的三成用于新式武器研究,也就是说,皇家主动承担了一部分新式兵器的研发费用,当然朱棣也不会吃亏,潘厚仁必须将研究成果一字不漏的及时上报,第二就是同意潘厚仁领兵一卫,提潘厚仁为正四品卫指挥使,兵马不归兵部和地方管理,而是直接听令于皇太孙朱瞻基,也就是说朱棣是平白无故的给朱瞻基增添了一卫兵马,而且是交给潘厚仁来管理。 不过让潘厚仁郁闷的是,朱棣信中虽然提到了这卫兵马的编制、规格、装备等等问题,可以说是给了潘厚仁最大的自主权,然而却丝毫没有提及这五千六百人从何而来,更没有说经费军饷的出处。 朱瞻基要走了,他毕竟是皇太孙,不可能久不在京师露面。 “殿下,那一卫兵马,还请殿下赐名!” 潘厚仁小心翼翼上贴上朱瞻基,低声说道。 “哈!”朱瞻基微微一愣,就笑了,指着潘厚仁道:“你这家伙,狡猾啊!不赐不赐,赐了你肯定顺着杆子问我要军饷军费,我才不会上这个当呢!难怪姑姑说你是只小狐狸!” “姑姑?”潘厚仁微微一愣,随后明白过来,朱瞻基说的应该是清河,不过清河公主干嘛在朱瞻基面前说自己坏话呢?好像没得罪她吧! 见朱瞻基不上当,潘厚仁也不好再说啥,只好默默的接受这个事实。殊不料朱瞻基的话却没完,在临上马车的一刻,这位皇太孙殿下突然凑过来对潘厚仁道:“你小子居然敢泡我妹妹,哼,小心我打断你的腿!” “啊?我啥时候泡你妹纸了,殿下,冤枉啊!” 马车已经走远,潘厚仁却是满头的雾水,朱瞻基的妹纸,她是谁? 潘厚仁想了半天都没能理出个头绪来,除开清河公主之外,潘厚仁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啥时候又招惹了个公主殿下,而且还是朱瞻基的妹妹,更重要的是这事儿他还不能跟家中任何一个女人商量,找死是不? 抛开公主的事情,那一卫兵马也是让潘厚仁颇为头疼,首先是兵源。 其实这个倒不是没法子,只不过是潘厚仁有些舍不得而已。随着潘氏集团不断的壮大,如今整个潘氏集团的卫队数量已经超过两万,抽调个两三千然后再招收一些青壮,就足以组成队伍,但是这样一来,潘厚仁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卫队,就成了国家的人了,这笔账算来算去,潘厚仁都觉得很亏。 第二就是驻地的问题。 虽说现在南直隶这边的军事由沐昂在掌管,但潘厚仁还是不想惊动南京这边,毕竟谁都不乐意自己管辖的区域里多出一支足足五千人的兵马来,而且还是不受自己管辖的那种。 最后就是经费的问题。 潘氏集团养卫队,跟替朝廷养军队,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卫队只需要基本的装备,但是亲卫军就不同了,既然代表的是皇太孙,那该有的都必须要有,幸亏朱棣还没说让潘厚仁弄一支骑兵出来。 “难啊,不是一般的难!” 这个事情跟家里的女人商量也没用,潘厚仁第二天就直接去找沐昂了,军队的事情还是要找军队系统里面的人才能解决。 而听完潘厚仁诉苦的沐昂,也是沉思了许久,才开始一点点的给潘厚仁想法子。兵源的问题,沐昂倒是可以帮潘厚仁解决一部分,毕竟最近东南沿海已经很久没有打仗,加上经济发展吸引了不少人来,找兵马买不是问题,不过钱要潘厚仁自己出。 另外一个就是装备的问题。 这一点其实是潘厚仁自己没想到,人家朱棣又没说装备也要潘厚仁自己解决啊,只要把军队的性质和番号报上去,想来在工部领取装备并不是问题,朱棣要潘厚仁解决的,实际上是新式装备的问题。 经过沐昂这么一分析之后,潘厚仁心中倒是轻松了不少,最重要的就是盔甲这一块,这是大明朝廷死死捏在手中,谁都不能染指的行当,可以理解嘛,除开朝廷军队,你弄盔甲干啥呢? 不过即便如此,潘厚仁基本解决这些问题,将队伍拉起来,也花去了三四个月的功夫,运河边上新种的杨柳,枝条都快垂到河面了,潘厚仁才算是微微的松了一口气。 而就在这个时候,京师里却传来朱棣突然生病,而且不能上朝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潘厚仁却没由来的心中一动,想起件事来。 根据历史记载,因为朱棣病种,而朱高炽监国掌管天下大事,所以少有时间去探望朱棣,恰逢此时那赵王朱高燧却被招进宫中跟皇上见面,于是乎,下面的人就有想法了。 事实上关于皇位最后落在谁的手中,朝廷中的大臣各有不同看法,就如同是上了赌桌买大小一般,每个人都会押宝在自己认为有希望的那个上。 即便如今朱高炽是太子,曾经呼声最高的朱高煦因为种种事情已经被贬入冷宫,可还是有人认为朱高燧不是没有机会。 第555章 小莲巧梦想成真 “夫人,金兰湾那个地方不错啊,天气好,而且还可以天天游泳,晒太阳,奴婢又怕冷。比留在南京好多了,而且还不用看到那个人色色的嘴脸呢!”莲巧的话让大家都哭笑不得。 潘厚仁这一刹那简直就成千夫所指,所有人的眼神都落到他身上,很明显,大家都一致认定是潘厚仁干啥了见不得光的事情,难道是因为如今莲巧丫头已经长开了不成? “咳咳,既然莲巧愿意陪漪梦妹妹去也成,等事情过去了,老爷就把莲巧给收了,就这样吧!” 秀娘一开口,顿时让莲巧的嘴巴合不拢了。 “不,夫人,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哎呀,老爷,你还不赶快解释解释呀!” 莲巧这丫头是真急了,潘厚仁心中倒是暗暗好笑,这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个时候要是潘厚仁站出来给莲巧分辨,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再说这丫头的心思,潘厚仁也不是不清楚,想当初刚进家门不久,对瑶瑶就是百般的羡慕,在她死心眼里,始终认为瑶瑶做的才是一个好丫鬟该做的事情,而潘厚仁不对她做那些事情,就是觉得她丑。 其实弱绿和莲巧两姐妹确实不丑,相反,如今是越来越漂亮了。 但潘厚仁自己身边的女人也是越来越多,说难听一个月还未必能够轮上一次呢,哪里还有精神去对两个小丫头起坏心呢? 但潘厚仁也没想到莲巧会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心思,在秀娘说出要让他将莲巧收入房中之后,他也就只能保持沉默了。 “这不公平啊,奴婢是妹妹,还请夫人三思啊。” 见潘厚仁不帮忙说话,莲巧也是豁出去了,追着秀娘要说法。 “既然你觉得这样不好,那我就做个主,让老爷把弱绿和瑶瑶都一起收了!”秀娘今天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说出来的话再次让满屋子人低头找眼镜。 “不是吧,这样都行?” 潘厚仁低着头,用只有他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着。 秀娘是家中的大妇,她说的话只要潘厚仁不反对,那就没人敢反对,事情也就这么定下来了。 老实说潘厚仁还真不想这样,虽说他跟瑶瑶之间早就是那么回事,不过男人的心思真是很难说的清楚,假如一直保持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潘厚仁或许会觉得很刺激,贪恋一番,但真要是将其变得正大光明,他又觉得是头疼的事情了。 “今天晚上厚仁你就好好陪陪漪梦啊!” 这句话从秀娘口中冒出来,已经是她能够说的极限,其他女人莫不是装着没有听见,其实谁都知道“陪陪”这个词中蕴含的意思。 夜深,绣床之上。 已经梅开三度的潘厚仁仍旧有些亢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离别将至,两人都没有睡意,还在聊着天。 说了很多去金兰湾之后要注意的事情,潘厚仁的唠叨第一次让漪梦感受到她在男人心中的地位。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差啊,夫君你过虑了,想当初在花夜,妾身还不是一个人咬紧牙关撑下来,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什么样的事情没有经历过,妾身可是没有给夫君你戴绿帽子啊!” “说哪儿的话!那个时候我都不认识你,怎么叫你给我戴绿帽子了?照你怎么说,那瑶瑶怎么办?” “可瑶瑶毕竟是丫鬟啊!” 漪梦这话其实也不错,按照这个时代的风气,像瑶瑶这种家中丫鬟被老爷收入房中的,根本谈不上忠贞不二,只要老爷高兴,送去陪陪府上来的客人,甚至是跟关系好的朋友交换交换,那也是极正常的事情。 只要不是自己偷偷出去找男人,那么就没人在意这些事情。 但正妻就不同了,找别的男人,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那都是不允许的。 当然,潘厚仁虽然生活在这个时代,但他的思想毕竟还有后世的那些理念在内,他可以不计较自家女人的过去,但他也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女人送出去给别人玩弄。 “不管怎么说,你一个人在金兰湾事事小心,若是有危险就去找夏布朝大哥,他肯定能够保护你的!唔,最多就是两年,两年之后,一切事情就都过去了!” “嗯!” 卷缩在潘厚仁胸膛上的漪梦再没有分辨什么,虽说女人好强,但那也要看看是什么情形之下,此时正该温存,只有傻女人才会在男人关心她的时候喋喋不休。 潘厚仁有太多太多不放心的理由,然而这又是他唯一能过做的决定,这种无力感让潘厚仁情绪万分的低落,在送漪梦离开之后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始终不开心。 直到黄俨差人从京师里送来报平安的书信之后,潘厚仁这种低落的情绪才稍微有所好转,而这个时候,咱们伟大的朱棣又开始了他一生当中第四次北征。 朱棣的这次北征,从整个过程来说,应该是又一场汉人对游牧民族的伟大胜利。 自打去年朱棣御驾亲征,先战阿鲁台,后灭辽宁三卫后,北方的形式的变得极其微妙。 那鞑靼阿鲁台此时正处于两处作战的状态。南线,鞑靼与明朝的关系仍然紧张;在西线,鞑靼与瓦剌为争夺蒙古草原的控制权而进行的战争仍然持续着。鞑靼左拙右支,非常被动。 但这个阿鲁台不知道是脑子进水还是本性就极其疯狂,在如此不利的局面之下,他竟然还想着在大明身上咬两口肉下来。只不过这家伙的想法很快暴露,就在今年七月,朱棣从降明的鞑靼人那里得到情报,说是阿鲁台准备侵犯明朝边境。而在经历了差点被自己儿子谋害之事,脾气暴躁的朱棣顿时火冒三丈,决定要给阿鲁台一点颜色看看! 此时朱瞻基已经从潘厚仁这里带回去关于改良火器的好消息,而北京工部火器局根据朱瞻基带回来的最新改良图纸,对火器营的火器进行了改良,效果很明显。这也是让朱棣信心大增的一个原因。 有鉴于鞑靼人四处游荡,难以捕获的特点,朱棣这一次不打算率兵深入漠北,而是召集重兵于边境宣府一带,以逸待劳,等待阿鲁台自投罗网。 按照惯例,这次北征朱棣还是命令大学士杨荣主掌军中机务,号称共动用了三十万大军。这其中还有一些是归附的蒙古及女真卫所军队,同时朱棣还征调了两万匹朝鲜军马。 而参加这次战斗的明朝大将共计有十一个,其中担任中军的是安远侯柳升、遂安侯陈英;左哨乃是武安侯郑亨、保安侯孟瑛,右哨阳武侯薛禄、新宁伯谭忠;左掖英国公张辅、安平伯李安;右掖成山侯王通、兴安伯徐亨,最后前锋是由宁阳侯陈懋。 整备好了大军,时间来到八月,朱棣命皇太子朱高炽惯例监国,亲率大军从北京出发。而在朱棣出兵之前,身为前锋的宁阳侯陈懋,就早已经带领骑兵先行出塞,进行侦察。 等到朱棣率领的明军北征主力经过土木时,朱棣又命令停下来进行了阅兵仪式、举行了宴会。 就在明军阅兵之时,阿鲁台率领的鞑靼军队正秘密集结在漠北克鲁伦河一带,企图南下侵犯大同、宁夏。某些过去被鞑靼俘虏的明军伺机潜逃回关内,从而暴露了鞑靼的行踪。 朱棣得到这个重要的情报之后,马上下令宁夏庆王以及当地的军民要严加防备,大同也要提高警惕,这两座城市周围散布的军民要及时迁入屯堡之中。 为了抓住阿鲁台,同时保证大明百姓不受战火的侵袭,朱棣经过宣府、沙岭,到达宁夏、万全。 途中他敕令宣府、隆庆、怀来、万全、怀安等卫所在边缘险要的地方建筑屯堡,加强防御。边塞的明军将凭着这些屯堡抵抗鞑靼,等待援兵。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朱棣还让随军北征诸将督查沿边隘口的防备。 大战前夕,北征明军利用空暇时间进行操练。 操练时,装备了全新火枪的明军神机铳在阵营的前面,马队在后面。朱棣认为前面的队形疏散开来有利于射击,而后面的队形密集一些会使阵营更加坚固。这个战术是他根据以往的作战的经验而总结出来的,按照这个战术布置,当明军与来犯的鞑靼军队作战时,明军将首先用神机铳发射铅弹挫敌锋芒,然后再用骑兵冲击。 然而事实难料。当战争马上就要爆发的时候,鞑靼的阵营却瓦解了。 大军压境,加之蒙古人向来欺软怕硬的性格,导致鞑靼知院阿失贴木儿、古纳台等在知道朱棣御驾亲征之后,率部属妻子等在九月的时候向驻扎沙城、西阳河一带的明军投降。 阿失贴木儿等人供称,阿鲁台曾经在当年的夏季与瓦剌激战,被瓦剌的脱欢击败,损失了很多部属及马驼牛羊等。据说当阿鲁台风闻明军集结在边塞时,不但取消了南下侵犯明边境的计划,而且向北潜逃入穷荒僻壤,躲藏起来。 后来形势的发展显示,阿鲁台在北撤途中已经对一些部属失去了控制,越来越多过去被鞑靼人俘虏的明朝军民逃回来了。 面对敌情的变化朱棣仍然不敢大意,下令郑享、李安、徐亨、谭忠、杨英将领巡逻沿边各个关隘,同时下令吴克忠、薛青、吴成、苏火耳灰、柴永正、李谦等将领率三千骑兵进入大漠侦察。 出塞侦察的明军在北至克鲁伦河、西至贺兰山一带两千多里的范围内纵横驰骋,却是丝毫不见阿鲁台及其党羽的踪影。 明军前锋陈懋在宿嵬山口很偶然的撞见了“鞑靼王子”也先土干,那也先土干一枪未发随即率领部属及牛羊驼马数万投降。陈懋将这一消息向驻扎在万全以北上庄堡的明成祖作了启奏,时间已经是十月七日。 十五天之后,陈懋带领也先土干及其部属朝见朱棣,朱棣大喜,厚待降人,封那也先土干为“忠勇王”,赐名“金忠”,其外甥把都罕为都督,部下察卜等七人封为指挥,余下的领兵部属则封为千户。 此前,朱棣已经封投降的阿失贴木儿、古纳台等人为正千户。至此,朱棣决定结束这次北征,班师回朝。明军经万全、沙岭、怀来、居庸关回到北京。 这场战斗结束之后,很多人都受到了奖赏。而最终的圣旨出来之后,却何恩莫名其妙的多了潘厚仁的名字,很多朝臣对此都极为疑惑,这次北征,好像没有潘厚仁的份吧? 第556章 有钱人的生活 如今潘厚仁就是真正的有钱人,用富可敌国来形容一点都不夸张。 “四疯啊,今天我又傻了,该把太子殿下带来,给你教育教育!” “那叫教育?那是哄人吧!”四疯丝毫不给潘厚仁面子,他正在跟张兴老爷子切磋呢,当然,是口头上的切磋。 自打迁都之后,张兴也没有留在南京,而是来了北京。毕竟他跟朱棣的感情不同,虽说已经不能重新住回宫中,但正好潘厚仁在京城里也有宅院,他就干脆在这里住下来,名义上这是潘府,可实际上在很多京城的大人们心中,这里就是张兴老爷子的家。 “你们两个坏小子有事瞒着我?”张兴眯着眼睛,一张嘴就是大股酒味儿直冲潘厚仁的鼻孔,感情老人家要接着酒胆才敢跟四疯切磋啊,哪怕是口头切磋也有这么大的压力? “没啥好瞒着你的,嘿,四疯,赶紧把老爷子干倒,然后来我书房一下!”啥事情都可以不隐瞒,但是关于朱棣的生死,这种事情绝对不能让张兴知道,以老爷子跟朱棣的交情,还有那性格,会保密才怪了! 四疯不置可否,转过头去继续跟张兴口谈,反正他的性格嘛,除非是张兴能够打的过他,否则就别想从四疯口中掏出什么秘密来。 “稀罕!” 都说老还小,这张老爷子年纪越大,性格也就越像是个小孩子了。 潘厚仁在书房里等了许久,那四疯才终于来了。 “今儿我把皇太孙得罪了,估摸着他要气好久,我看还是你直接进宫找他说说吧!” “怎么说?” 四疯随意找了把椅子盘腿坐下,问道。 “我管你怎么说啊!我要是知道该怎么说就自己去说了,这么天大的功劳,你当我乐意送给你啊!” “这是功劳?”对潘厚仁这种夸张的说法,四疯呲之以鼻,“你要喜欢自个儿去啊,道爷我还不乐意呢!” “不管你乐意不乐意,赶紧把这事儿办了,回头咱们还是回南京,不,天气转冷,咱们又去金兰湾过冬去!”潘厚仁此时心中还真有这种想法,只因为接下来的一年,将会发生很多事情。 四疯撇撇嘴,道:“金兰湾不错,道爷喜欢!就冲着金兰湾,这会儿道爷就进宫去!” “诶,别啊!我这不是开玩笑么,怎么个说法,还真是要商量商量!”四疯真要走,潘厚仁反倒是急了!这可不是开玩笑,跟人家孙子说爷爷明年要死,人家不提刀砍翻那就是给面子了,还要人家相信,没有点技术含量,这活儿可是干不成! 潘厚仁想了想,道:“四疯你借用国师的身份还不够,不如就推在祖师爷的身上吧!”其实让张三丰背黑锅这事情潘厚仁已经考虑很久了,想来想去,就这个法子最好而且最容易让朱瞻基相信。 毕竟谁都知道张三丰是神仙,在人们的心中,包括朱棣等人都认为张三丰没死,而是白日飞升,去了仙界了! 那么张三丰一个神仙算出朱棣这个人间帝王归天的时辰,也就是说个的过去的事情,不奇怪,而朱瞻基跟没有理由因为此事而迁怒到四疯的身上。 “关键是你还得告诉他,这事儿是天机,泄露不得!要是泄露不仅仅皇上会提前死,而且整个大明的江山都会发生动荡,指不定就玩完了!” 把黑锅丢给张三丰之后,潘厚仁还要四疯加一副猛药。 他这么一设计,那四疯想想之后都有了信心,点头道:“那好,道爷现在就走!” 原本潘厚仁还想让四疯缓缓,再反复的推敲其中的破绽,可随后一想,还是不要拖,这么大的事情,四疯既然知道了没有理由不第一时间找朱瞻基说啊,于是他点头同意,同时也告诫四疯,一定要说成是张三丰在仙界向他传来的信息! 事情被潘厚仁整的越来越邪乎,也就是对他言听计从的四疯了,换个其他人,别说是堂堂国师,就算是个真正修道之人,也不会拿着自己的名声让潘厚仁随意的糟糕! 四疯走了,潘厚仁的心中却是很忐忑,紧张的连晚饭都吃不下,一直等到夜半三更的时候,四疯才终于回来了。 抢着打量四疯上下,确实没有少个配件或者是暗伤,潘厚仁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将书房的门紧闭,道:“怎么样?” “说了!”四疯倒是显得很平淡。 “结果呢?” “人家不相信!” “啊?” 潘厚仁当真是猜到了过程,却没有猜到结果,费劲费神的编了这么多故事,连张三丰都“被背上黑锅”了,谁知道人家朱瞻基根本不相信啊! 其实也不奇怪,虽说朱棣上半年的时候生了一场病,但没多长功夫病就好了,随后还能御驾亲征,然后还胜利了,回来之后表现出的状态也不像是个快要死的人啊,这个时候去告诉朱瞻基说明年朱棣要死,谁信啊! “不过你也不要太担心了,皇太孙虽然不是很相信,但也表示他会有所准备的,唔,你不就是担心到时候汉王赵王什么王的有想法么?” “我这是为天下百姓着想,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慢点慢点,你啥时候有这种情怀了?我看你还不就是担心自己押的宝最后没开,亏本吧!”都说近墨者黑,这四疯整日整日的跟潘厚仁在一起,还真是完全被带坏了,坏到潘厚仁都受不了,只能狂翻白眼。 不管怎么说,潘厚仁的目的算是达到了。 他事后想想,好像历史上也就是那么会事儿,没有他潘厚仁提醒,人家朱高炽和朱瞻基父子两个不也是把事情做的滴水不漏,甚至朱高煦连进城祭拜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灰溜溜的赶回了乐安,苦逼去了。 “算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既然命中注定皇位将来是朱瞻基的,那我也不操那么淡心,走,四疯,咱们还是去金兰湾,哪里才是咱们的地盘呢!” “行,道爷准备在金兰湾修个道观!” “啊?四疯,你出息了啊,都有这种想法了!” “主要是你家妖精太多,又不喜欢穿衣裳,有个道观,道爷我自在些!”四疯的话说的潘厚仁一脸铁青,忍不住怒喝道:“你这不要脸的!谁让你偷看,谁让你偷看啊!好歹你也是出家人,你到底要不要脸,要不要脸了!” “我哪有偷看啊,天天她们都在沙滩上跑,我又不是没长眼睛,能看不见嘛?” 感情四疯真不是偷看,他说不穿衣裳,说的是潘家女人们穿的泳装而已! 这是一场误会,解开了就好! 潘厚仁心中那股气平了,上前拍拍四疯的肩膀,“你刚刚会所的也有道理,这次去金兰湾,咱们就修一栋道观,师侄我再去发动发动。” “发动啥啊?”四疯有些不解的问道。 “发动那些安南的女人们进道观拜祭啊,最好能够成为道姑,那就太完美了!” 这一下轮到四疯的脸色发青了。 “你要是敢,道爷我就.我就把你家屋子给拆咯!” 疯子杀人丧气不用赔命,区区拆房子,四疯怕还真做的出来呢! 也不知道那朱瞻基对四疯的话究竟信了几成,但潘厚仁相信,朱瞻基肯定是对自己有怨念的。在离开北京之前,潘厚仁原本还想去跟清河公主见一面,谁知道打发人去问,却是完全没有机会——清河公主虽然下嫁给了张軏,但因为受宠故而仍旧长居宫中,仅仅是偶尔到宗人府跟张軏一会,而那张軏就倒霉了,他虽然不想,可还是被兄长,英国公张辅硬逼着从国公府里搬出来,住进了宗人府。 “这倒霉孩子,算了,我也不去糟践他了,明日跟大哥见个面,回头我们就走吧!” 这两年潘厚仁却是不愿意留在北京,一想到即将出现在大明的那段风起云涌,潘厚仁心中就有一种能躲多远就躲多远的冲动。 在这种冲动的驱使之下,潘厚仁把跑马场的开张事宜都全权委托给张兴老爷子,当然,潘氏集团其他人会全力协助张兴完成这项工作,事实上所欲的流程潘厚仁都已经详尽的拟定好了,张兴老爷子不过就是个幌子,扯线的木偶而已。 带着四疯,潘厚仁急匆匆的离开京师,像是尾巴着了火似的返回南京。 此时北方已经开始飘雪,南京虽然温度还不算低,但也好些天没有见过太阳了。 “去金兰湾过年,顺便看看漪梦她俩,大家有意见没有?” 潘厚仁的提议得到了全家赞同,自从去年尝试过金兰湾的热带风情之后,潘家上下就没谁不喜欢那里,除了阳光和大海之外,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才是最让这些女人着迷的。 只有在金兰湾,她们才会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自由自在的小鸟,在南京这里虽说潘厚仁的制度很宽松,然而社会的舆论也像是沉重的枷锁,压的她们心中沉甸甸的。 整个潘家,或许只有两个人才知道,所谓前往金兰湾“度假”,其实实在是潘厚仁不愿意留在大陆这边,接受皇朝更替的洗礼! 都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潘厚仁如今的身家又岂是“千金之子”可以形容的,富豪,整个大明朝甚至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富豪才是潘厚仁的标签。试问在这样的情况下,潘厚仁又岂会乐意跟一堆瓦砾硬碰硬去? 让四疯找朱瞻基说说情况,已经是潘厚仁能够做到的极限了。就算是这样还是假借着已经不在人世的张三丰的名头,才能够得意实施。 拖了有三五天的功夫,潘厚仁就开始着手准备离开京师的事情。 跟上一次去金兰湾相仿,这一次潘厚仁还是叫上了胡其三。毕竟现在只有胡其三手中掌控着潘氏集团麾下最大的海上军事力量,为了保护一家老小的安全,潘厚仁必须要借重胡其三。 而胡其三也很聪明,干脆将自己的家属分成了两部分,一分部留在京师,潘厚仁的家中,另外一部分跟着大家一起出发,前往金兰湾。不得不说这是胡其三的一个小心思,好像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他对潘厚仁的忠心耿耿。 其实潘厚仁是一点都不担心这方面的事情。在他心中压根就没有所谓的“忠诚”,利益,一切都只有利益才能将人紧紧的捆在一起牢靠而不分开。就好比说现在胡其三,别说是担心胡其三做出什么危机潘厚仁性命的事情,以胡其三如今的每年的收益,若不是跟着他潘厚仁,又岂会有这样的好事? 所以别说是胡其三主动叛变,就算是有人拿刀子逼着胡其三,怕胡其三也不会这样干的。 扬帆出海,对于热爱大海的人来说,都是一件心旷神怡的事情,但潘厚仁却始终站在船头,对着逐渐消失的南京港发出一声叹息。 第557章 西利八儿速喇 只要是出海,没有特殊情况,胡其三始终是跟在潘厚仁身边,理由跟前面说的一样,为了让自己这个主子放心。由此可见,胡其三本质上还是个小心翼翼的人。 “日本那边经营的如何了?” 这两年潘厚仁虽说大部分时间都用在改良火器跟海船这两个方面,但对于日本等海外事业的经营他并没有彻底的放手不管。 事实上自从将太平港的资产大幅度转移前往金兰湾之后,潘厚仁已经彻底放弃了当初建立一个太平港特区的想法。事实上他也想明白了,只要是在大陆,那就不能超脱于皇权之上。 或许凭借他跟朱瞻基之间的良好关系,当两人都还在世的时候,他潘建怎么做都行。然而谁能保证两人的下一代就不会发生矛盾呢?到那个时候,难不成还有人会支持潘家? 显然,没有大义的潘家到那个时候就会成为世人眼中的一大块肥肉,恨不得都扑上来咬两口下肚。 所以金兰湾仅仅是潘厚仁的一个事业过度阶段,那赖三自打潘厚仁放弃太平港之后,已经在潘氏集团的保护之下,前往更加金兰湾更加南方的岛屿——马六甲。 马六甲这个地方跟咱们中国可谓是关系密切。 大约还在唐朝的时候,马六甲的统治者就知道敬献五色鹦鹉讨好当时的唐朝帝王。这五色鹦鹉可不是《加勒比海盗》里的那种傻鸟,真正的稀罕货,就连当时的唐朝帝王都非常喜欢,饲养在自己的书房里以供赏乐。 等到如今明朝,早在朱棣继位的第三年,也就是永乐三年,马六甲的酋长,一个叫西利八儿速喇的就派出使者,向朱棣表示臣服,愿意成为大明朝一个属郡。 为何这个西利八儿速喇就这么傻,要当大明的属地呢?其实也不是他傻,反而是因为这厮是真正的聪明,他知道马六甲没有实力跟暹罗抗衡,若是不找一条更粗的大腿,那就只能永远抱着暹罗这条小细毛腿,所以他就趁着朱棣正高兴的时候去凑热闹,所谓“锦上添花”。 等到永乐七年,朱棣就让郑和将旨意带到了马六甲,在圣旨当中,朱棣也没不提什么蜀郡不蜀郡的事儿,咱们中国人大气,你不听话咱打到你听话,你听话的,那就给你点面子。 关于朱棣给西利八儿速喇的圣旨还有个趣闻,传说是这样的: 当初郑和率领他的庞大船队下西洋,中国人第一次发现了在辽阔海洋包围中的“世界”,而马来人第一次见识到从“天朝”来的豪华船队。 等到郑和再次来到马六甲的时候,就带来了朱棣的圣旨,而展示给西利八儿速喇的那艘宝船,船舱里到处插满了金针。 “每一根金针代表我的一个臣民,要是你能数得清有多少根,你就会知道我的权有多大。” 这是朱棣在信中对西利八儿速喇说原话。 这使得苏丹对中国的庞大和富庶产生无限想象,对中国天子非常崇拜。 这个传说倒很符合郑和下西洋的宗旨。现代人对其宗旨非常不解:上万人的船队,甚至远洋到了非洲。不为探险,也不为经商,似乎没有什么实际的目的。只是借着海上盛大巡游,显示明朝的强大国力,属于炫耀式的远洋外交。 虽说西利八儿速喇已经对朱棣表示出臣服,但他在看到朱棣这份特殊的“圣旨”之后也不示弱,在郑和的船上装满了米,让他带给中国皇帝,并在信中说: “要是皇上能数得清船上的谷米,就能准确地猜出我有多少臣民,也就会知道我有多大的权。” 当然,这些仅仅是传说。 假如说要简单的来分析这个传说背后的真相,也有可能是这样的: 郑和找到西利八儿速喇,说:咱家远道而来,如今走的人疲马乏,需要补充粮草。 西利八儿速喇就说了:粮草有啊,可你有钱么? 郑和就带西利八儿速喇去看了船舱,说:凡是插着金针的船舱,你就用粮食给我填满,然后把金针拔走,如何? 西利八儿速喇这厮算学也不错,心中默默一算:这生意赚啊!当时就答应了。紧跟着就让人去送粮食来,将凡是插着金针的船舱给填满。 等到郑和要走的时候,他就拍拍那西利八儿速喇的肩膀:老西丽啊,你这马六甲富饶是富饶了,可没有足够强大的军事力量,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故事懂么? 那西利八儿速喇也不傻啊,听郑和这么一说,当即就道:“给郑天使船上多装几代粮食!”随后又瞧瞧对郑和道:“咱要是归顺大明,有啥好处?” 郑和见老西丽这么上道,遂就点头道:“老西利啊,我知道暹罗最近对你这个地方有想法吧?不如让你向咱家皇上称臣,这样一来暹罗想要动你,就得掂量掂量了,你说呢?” 一拍即合之下,老西利这只因为打猎看见他的狗被落入绝境的一只鼠鹿赶进河一幕而顿悟的老妖怪郑和给收了。 朱棣封西利八儿速喇为满喇加王,从此不隶属暹罗。其实这就是中国人的智慧所在了,封个王给你又怎么了?私底下你还得听咱们的,但在国际上,却展现出咱们大肚的一面来。 等到永乐九年,拜里米苏拉继王位,率领妻子和随从540人来朝,进贡麒麟,明成祖赐黄金相玉带、仪仗、鞍马,赐王妃冠服。九月拜里米苏拉王辞行,朱棣赐宴于奉天门,赐黄金相玉带、仪仗、鞍马,并赐黄金一百两、白金五百两、钞四十万贯。此后直到成化末都多次朝贡。 永乐至宣德年间郑和下西洋,曾以马六甲为大本营,建立城墙、排栅和鼓楼、角楼,并建设仓库储存钱粮百货。郑和船队开往占城、爪哇等国都先在马六甲停泊;由暹罗、忽鲁莫斯等国回程时,也在马六甲聚集,打点钱粮,入库保存,等候信风驶返中国。 正是因为马六甲跟明朝之间的关系已经如此密切,所以潘厚仁才将马六甲纳入规划当中。 如今真正掌控马六甲的,已经是第三代苏丹,名字叫斯瑞。马哈瑞嘉。 这个斯瑞。马哈嘉瑞还是个年轻人,很有朝气,也很有自己的想法。前些日子,赖三从马六甲给潘厚仁送回来的信息里提及,他已经顺利的跟斯瑞见过了面,而斯瑞也基本上同意潘氏集团在马六甲设立生产商行。 说起来还是这个时代好,不管你想做啥,只要是跟生意有关的,生产也好,经营也罢,弄个商行的名义,然后统治者一点头,就算是成功着陆,随后怎么发展都不重要了,只要不造反就成。 这也是为何一开始潘厚仁仅仅安排赖三带着人去马六甲的原因,跟大明朝正是蜜月期的马六甲,又岂会去开罪赖三这个带着红顶子来的商人呢? 事实上第一步走下去之后,潘厚仁就会开始对马六甲发动全面的“进攻”。他知道暹罗正在打马六甲的主意,虽说现在暂时还没动手,可是等到朱棣归天的消息传出来之后,那暹罗怕就是忍不住了。 但潘厚仁却没有打算去帮斯瑞。用他自己的话说,他是个心软的人,假如跟斯瑞见过了面,发现这人对他胃口,他可就硬不起心肠再坑人家一把。故而潘厚仁即便是到了金兰湾,也绝对不会亲自前往马六甲。 除开经营金兰湾、马六甲这些南洋区域之外,潘厚仁也没有放过东亚。 东亚主要经营的就是日本和朝鲜这两个地区。 是的,在潘厚仁看来日本和朝鲜现在还不能称其为两个国家,仅仅是两个地区而已。纵然仅仅是两个地区,但潘厚仁也没有轻视,跟日本三个家族之间的合作,体现出来的就是潘厚仁对日本的掌控。 而这方面的事务,一直都是胡其三在负责。 故而潘厚仁才会问胡其三,日本方面的情况。 “东家,日本那边还行,每个月都有贸易船队往来,收益稳定增长当中,估计到了明年,我们跟日本方面的贸易收益将会出现倍增.”胡其三还在喋喋不休,潘厚仁就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头。 “别老是看重利益!老胡啊,我不是已经多次跟你说过了,经济利益那是政治的延续,咱们要高屋建瓴,要控制的,是整个日本的政治局面,唔,说政治局面你有些麻爪,天皇,足利家族,你有没有进展?” “这个.”不得不说,胡其三这厮啥都好,就是对政治缺乏足够的敏感性,不过想来也是这个理,他毕竟就是个海盗出身,要是政治敏感度那么高,用得着现在还跟潘厚仁混? 说到底,还是个成长环境原因造成的问题,胡其三从小就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东西,只有白花花的真金白银才是他最看重的东西。 故而潘厚仁这么一问,胡其三就有些傻眼了。 “东家,足利家族跟咱们是很好的合作关系.” “合作关系有啥用呢?老胡啊,这次就算了,记得了,想要真正赚取暴利,咱们必须要对一个地区的政治彻底的掌控,没有政治掌控就没有暴利,你要牢牢记住这句话呀!” 潘厚仁教育完胡其三,随后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看胡其三因为吃瘪而情绪低落的模样,潘厚仁忍不住开了个玩笑:“我说老胡啊,咱们这次去金兰湾,船队里不会又冒出个公主来吧?” “这个,应该不会吧!”说起这个事情,胡其三果然就分了心,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 第558章 我为什么要说“又” 其实这世间的事情还真是不好说,潘厚仁提到说“船队里会不会又有公主”根本就是在开玩笑,可谁知道这个玩笑会不会成真呢? 跟胡其三说完,潘厚仁闲着没事又去找四疯。 四疯最终是怎么跟朱瞻基交待的,潘厚仁最近还一直没得空了解,正好此时闲着,就想着去问问。到了四疯房间,这位大明国师正在打坐调息,用他“老人家”的话说,大海之上灵气充裕,正是修炼的好机会! 上一次在金兰湾,四疯就显得很高兴,说是道行大大的加深了,惹的潘厚仁戏弄,让他“变个真身”出来瞧瞧,当时四疯就暴走,逮住潘厚仁一顿暴揍。 有了教训,此时潘厚仁看四疯修炼,倒是不敢再让四疯“现原形”,只能老老实实的敲敲桌面,示意人来了。 缓缓睁开眼睛,四疯那眼神分明就是在看一只苍蝇,还是刚刚从茅房里出来的苍蝇。 “你不要这样的看着我,我的脸会变成红苹果.”潘厚仁没头没脑的冒出一句歌词来,更是让四疯有些恼怒,“你变成红苹果跟道爷有啥关系?有话快放,完了道爷还要继续修炼呢!” “说了?” 潘厚仁微微一笑,也不废话了。 “说了!” 四疯头点的很干脆。 “怎么说?” “就那样说?” “他说没?” “没说!” 若是让别人听到两人间的对话,指定是一头雾水,但是事关朱棣生死和整个大明江山社稷的稳定,潘厚仁跟四疯也只能说的简单而隐讳。没想到朱瞻基竟然没有表示什么,这证明人家心中也是有数的,明白朱棣所剩的时日无多,一想到历史上在朱棣死后朱瞻基的一系列表现,潘厚仁就感觉自己是不是有些多事了? 然而潘厚仁终究不是神仙,他更不是什么天才。之所以能够在这个时代混的风生水起,完全是凭借着穿越者的“先知先菊”,菊在前还是菊在后,这个很重要。 但是要说对人心的把握,潘厚仁仍旧有很大的不足。 朱瞻基在听了四疯的话后没有任何表示,这只能证明人家心思深重,不是那种轻易将情绪写在脸上的人。再说了,朱瞻基跟四疯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密切,换句话说假如这事情是从潘厚仁嘴巴里冒出来的话,想必朱瞻基惊讶的态度就会严重的多。 当然潘厚仁也清楚,以历史上记载的那个朱瞻基在后续的表现来看,让四疯去提醒根本就是“锦上添花”而非是雪中送炭。不管怎么说,这“花”潘厚仁是给添上去了,世人皆知国师跟他潘厚仁的关系,将来朱瞻基的这份情,也还就只有记在他潘厚仁的头上。 跟四疯聊天其实是一件蛮痛苦的事情,不仅仅因为四疯的秉性就像是根木头,更重要是的这厮说的不对就喜欢动用拳头,典型的属于“暴力狂”,偏偏在这方面潘厚仁是一点优势都没有,所以一旦问清楚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之后,潘厚仁就不再逗留,转身出了房间。 对于潘厚仁的女人们来说,此番前往金兰湾,海面上的风光已经没啥新鲜的,几个女人闲着无事,就在船舱里摆开桌子,斗地主。 潘厚仁想要参加,然而却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看女人们玩的个不亦乐乎,潘厚仁真是急的抓耳挠腮,不能自已。 “夫君啊,扑克牌这种娱乐在我们日本也是很流行的,只不过我们日本的扑克牌质量好像不如夫君家的好!” “我家用的是大路货,不是专供.咦,斗地主也都流行到日本了么?”日野玲子的话引起潘厚仁的兴趣来,胡其三可没有向他汇报过斗地主这种娱乐方世已经在日本普及的事儿。 “可不是很流行么?其实在日本,只要是中国强大的时候,你们喜欢什么,日本的上流社会就会流行什么的!”日野玲子这话说的她自己神情复杂。作为一个内秀的女子,日野玲子又如何不清楚这种巨大的影响力是日本难以摆动汉人的桎梏? 然而事实摆在面前,日本人对于自己这个强大的邻居实在是又恨又爱,此中之复杂,三言两句那是说不清楚的。然而站在一个日本上流社会的角度来说,日野玲子其实又希望日本能够真正摆脱强大中国的影响,偏偏这种事情真的很难做到。 事实上在后世,日本还真是利用汉人被满人统治的那个时期,成功的做到了,只不过那是另外一个历史,如今潘厚仁既然已经穿越来到这个时代,想必他是不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船行海上五六天,潘厚仁的日子也逐渐变得无聊起来。 不是夫人们不愿意让他一起打牌,主要还是潘厚仁这厮实在是太贱了,他一上桌就说斗地主输赢银子实在是没意思,不如大家脱衣服来的好玩! 试问,在这样一个时代,即便是自家人关起门来,又能有几个女人接受潘厚仁这不要脸的建议?即便是日野玲子等日本小妞没意见,但秀娘一皱眉头,谁还敢点头啊? 于是乎,潘厚仁是彻底被剥夺了进船舱陪夫人们斗地主的资格,他只能游走在外围,充当一个无聊人的角色。 这一日,潘厚仁又是在甲板上长吁短叹,殊不料胡其三却突然出现,而且脸色沉重。 “有好玩的事情了?” 一看胡其三脸色,潘厚仁非但没有担心,反而心中隐隐有些雀跃,不得不说这些日子他当真是闲的快要憋出病来了。 “东家,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准备先听哪个消息?” “废话,你当我傻啊!当然是先听好的,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听坏的!”潘厚仁一瞪眼,催促那胡其三说话。 “好消息就是,东家你是金口玉牙,一语成箴!神!”胡其三两眼露出崇拜的眼神,冲着潘厚仁竖起大拇指。可惜潘厚仁不接受这种低档次的马屁,将胡其三的手狠狠排开,“说但是!” “但是.”胡其三的脸色有些憋屈,这种事情怎么总是让他给遇上了,还真是倒霉催的。 “小的家眷那条船上.。有位公主殿下!” “我去!” 潘厚仁这一刻真有指着老天爷骂娘的冲动!有这么玩人的,你丫都结婚了,还跑出来红杏出墙不成?那张軏兄弟两个都已经恨自己入骨了,清河公主你这不是给少爷我拉仇恨么? “不见!” 一番诅咒之后,潘厚仁觉得是不是因为过去自己对那清河公主态度过于软弱,所以再一而再,再而三的欺上门来?实在是逼急了,反正他潘厚仁的家眷都在船上,大不了就不回南京更不去北京,难不成朱瞻基还真要派大兵来攻打不成? “可是.”胡其三脸色有些急了,看着潘厚仁发脾气,他只能是跺脚,“可是东家,这位公主殿下,她不是清河公主啊!” “啥?额滴神啊!”潘厚仁一愣,随后抬手在自己脑门上重重的一拍,发出无奈的叹息。 他这是带家眷去度假,又不是出国进行国事访问的使节团,怎么这大明朝的公主就这么爱国呢,总想跟着他出门转悠转悠,虽说历史上是有个大明公主嫁给了马六甲的苏丹,但不是还没到时候么? 潘厚仁终于冷静下来,或者应该说他终于是没了脾气,叹着气问道:“说吧,这次又是哪位公主啊?” 还在北京的时候,潘厚仁曾经对清河公主为他找的“替身”很有兴趣。在潘厚仁看来,这清河公主无论是长相外形还是性格,都已经属于那种非常独特的一种,想要找到跟她相近甚至是极为相像的,可能性还真是不高。 可是当潘厚仁真正见到这位“落跑”的公主殿下时,第一时间还真是以为自己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清河公主——虽说人家清河公主现在也不能算是老。 “殿下.你怎么会到微臣的船队里了呢?” “姑妈说的,跟着你有乐子!”那年龄分明还不到十八,但一双眼珠子已经有成人般狡黠的公主殿下抬手一捂嘴,喉咙里淌出一串清泉落山涧般的笑声,那笑声,不仅仅是潘厚仁,就连胡其三都有些被惊呆了! 幸亏胡其三这厮还知道自己身份,也知道这种场合不是他这种奴才可以参合的,本着保命要紧的原则,这厮赶紧退出船舱,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了潘厚仁跟公主殿下。 说起来,潘厚仁还曾经听过这位公主殿下的名字,她就是朱高炽的女儿,朱瞻基同父异母的妹子,真定公主。 真定公主,不知道是真“镇定”呢还是“真淡定”,不管人家怎么定,总之潘厚仁现在是定不住了。 他在船舱里转圈圈,而真定公主则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潘厚仁绕圈圈。 “公主殿下,您就不打算说点啥?”绕了也不知道多少个圈圈,潘厚仁终于忍不住,自己开口了。 眨巴眨巴大眼睛,长长的睫毛上下扫动,潘厚仁都放佛听见那“唰唰”的声音,很显然,真定公主真是够淡定的,即便潘厚仁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人家也就瞪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一言不发。 “那个,公主殿下,您就一个人?” “嗯,一个人。”这回清河公主竖起一根手指,修长,白皙,笔直的手指,看的潘厚仁不由自主的咽了一口唾沫,两眼却是向着真定公主端坐的下半身望去! 那清河公主倒真是没有说谎,真定公主的身材比例跟她简直就是一模一样,腿长的好像直接从男人的眼底延伸到了心窝窝再直接插入了丹田一般的勾人。 “清河公主的母亲,跟我的母亲是远房亲戚,但长的很像哩!” “哦,原来是这样.”潘厚仁心中一阵明悟,但还没有回过神,立马就反应过来,“这丫头会读心术?不然她怎么知道少爷我心里想啥来的?糟糕,刚刚那些龌蹉的念头不会也被这丫头给看破了吧?” 心中紧张,情绪自然而然的就流于表面,那真定公主当即又是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却是不说原委,笑的潘厚仁心中一阵发虚,道:“殿下既然已经出来了,那就安生的在船上待着,等到了金兰湾,微臣再安排船只送殿下回京师去!” “不要!” 这次真定公主不笑了,而是非常干脆的道:“本宫这次出来,就没打算太早回去,而且父王也都知道本宫是跟你走了!” “啥?太子殿下他知道?” 第559章 真定还是死定 潘厚仁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到地板上!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让朱高炽知道呢,怎么能让朱高炽知道呢?那不是死定了,死定了? “这有啥,皇爷爷也知道,皇兄也知道哩!都是姑姑跟他们说了的!” 完了! 潘厚仁一定这丫头的话,差点就直接疯了!这算是啥,这老朱家还有没有正常人了,怎么就能放一个不到十八岁的丫头在自己船上呢,这不是找刺激么?等回到京师,即便少爷我啥都没干,会有人相信? “那我是不是应该干点啥?” 脑子里念头一转,潘厚仁随后又觉得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低了,皇家如何荒唐那也是皇家自己的事情,好歹人家也是个公主殿下,若是跟他潘厚仁一起荒唐,你以为是《鹿鼎记》啊? “罢了罢了!今后少在这丫头面前露脸就是!她身边没人,把老婆弄两个来陪着,也就算是维系了皇家的清白了!”潘厚仁心中是这样想,可他的眼珠子却是不怎么听使唤,一个劲儿的去瞅那真定公主的长腿。 “是了,” 真定公主突然开口,又将做贼心虚的潘厚仁吓了一跳。 “姑妈说了,本宫还是要去你的船上,才最舒服最保险了!” “这个.微臣遵旨!” 或许是因为有清河公主这颗“珠玉”在前的缘故,秀娘等女在知道船上又来了一个公主之后,并没有太大的震惊,倒是纷纷若有所思的盯着潘厚仁,弄的潘厚仁是既高兴,又痛苦。 他确实高兴,就连皇上跟太子殿下都同意真定公主跟着自己,岂非是一种暗示?难道说有个皇帝老丈人,还不够他高兴的?但痛苦就痛苦在,这真定公主还真是只能看,别说吃,摸摸都不成! “那又长又直又浑圆的大腿啊.”一想到真定公主的长腿,潘厚仁就感觉自己的心中在滴血。 顺风顺水,到金兰湾根本费不了多少时间。而就在这短短几天功夫里,真定公主已经成功的跟潘家众位夫人打成一片,当然这其中也有诸位夫人刻意讨好的缘故。 斗地主、打麻将,唱卡拉ok,真定公主的领悟力和学习能力实在是让潘家诸位夫人佩服,更是让潘厚仁大跌眼镜。 而当真定公主知道其他女人都准备了一种很特别的,适合在海边上嬉水游泳的衣服之后,竟然强烈要求潘厚仁也给她准备一套。 这种需要精确尺寸才能缝制的比基尼泳装,说实话,潘厚仁还真想过要不要亲自操刀,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潘厚仁还是因为对自己的自制能力有所怀疑而放弃——是男人在真定公主面前估计都没多大的自制能力。 虽说不能亲自为真定公主操刀缝制泳装,但潘厚仁心中却还是暗暗高兴,高兴自己有机会一睹大明公主穿泳装在沙滩上的风采。 然而事实证明,但凡能够跟清河公主走近的不是妖怪就是妖孽。 当潘厚仁等真正来到金兰湾,收拾停当准备下水游泳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竟然用厚厚的布匹,将一大截沙滩给围拢了起来,潘厚仁走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半点缝隙,只能听着布帘子里传来的嬉笑打闹声,一个劲儿的咽唾沫! 公主没看到,就连自己女人都看不到,潘厚仁心中的憋屈,还真是言语难以形容啊! 幸亏秀娘还比较人道,每当她们都去海边玩的时候,总会留下那么一个两个女人,陪着潘厚仁打发时间。 而陪在潘厚仁身边时间最多的,必然是漪梦。 这个女人带着莲巧来到金兰湾,日子虽说无虞,但其中的滋味并不好受,不过半年不到的光景,人就显得晦涩了不少,想必也是心情郁结的原因,如今潘厚仁既然来了,又岂能不在漪梦身上多花些功夫。 “夫君啊,这次来了打算住多久呢?” 一开始的时候漪梦还不敢问归期,直到潘厚仁等在金兰湾过了年,也都十多天了,她才敢开口。 “你急什么,这次当然是要住久一点,赖三还在马六甲,我这不是还要等他回话么?”潘厚仁爱怜的抚摸着漪梦一袭长发,丝丝顺滑,比后世那些洗发水广告里的都还要舒服。 “哼,夫君呀,你究竟是来陪我的呢,还是来找赖三的呢?”漪梦有些佯怒,撅起红唇问道。 潘厚仁爽朗一笑,道:“首要任务当然是陪你,顺便完成一些事情.”说到这里,潘厚仁的心情却沉重起来,他想到了远方,北京的那位皇上。 还有半年多的功夫,这位算是明朝继朱重八之后最伟大的帝王就要归天了。照理说,潘厚仁应该再去拜会拜会朱棣才是。 别看潘厚仁此时在金兰湾过的好像非常悠闲,白天大多时候都在椰子树下小憩,或者是跟夫人打打牌,唱唱歌什么的。可是在潘厚仁的心中,却很紧张,每当夫人们因为白日的疲劳而陷入春睡的时候,潘厚仁却还要挑灯夜战,分析各方面传来的信息。 首先还是北京方面的。 正如历史上记载的那样,今年正月里那些游牧民族又开始不消停,而咱们伟大的明成祖朱棣同志,也开始筹备又一次的北征,也就是他生命中的第五次北征,同时也是历史上他最后一次北征了。 假如说历史的发展走向没有变化,那么这次北征,应该算是朱棣一次非常成功的北征。 潘厚仁一面分析收拢的情报,一面也跟自己记忆当中的历史进行着对照,他需要掌握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以做好应对的措施。 而根据情报显示,就在今年的正月期间,北京的臣民还沉浸在春节的欢乐气氛之中时,大同、开平两处边塞地区的守将就同时上奏朱棣,说那鞑靼阿鲁台部属又开始在边境上虏掠。 收到这个消息之后,不仅仅是朱棣心中不爽,对于那些生活在大明边境百姓,心中已经变得忐忑不安,只因为那些战争的阴影已经将他们笼罩在其中。 这里必须要提及一个人,那就是鞑靼王子也先土干。 此人自从与阿鲁台分道扬镳,选择归附明廷之后,就被心情愉悦的朱棣封为了忠勇王,同时还赐个名,唤金忠。 金忠,也就是也先土干曾经多次在朱棣面前痛斥阿鲁台的为人,在金忠的口里,阿鲁台根本就是个禽兽不如之人,进而金忠就奏请,说他要“发兵讨之”,而且是“愿身为前锋自效”。 这金忠的意见,还真就得到了朝廷多位公侯大臣的支持。 支持归支持,但朱棣并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虽说他就是个战争帝王,但他心中也清楚,一旦要发动战争,对于大明的经济和人力物力的消耗将会是一个恐怖的数字,故而他一直在等待,同时也在做着准备。 这种准备要分为两个方面,一个是经济上的准备,不仅仅是需要大明财政的收入支持,同时也有潘氏集团提供的赞助。另外一个方面就是军事上的,自打潘厚仁改良之后的火器在上一次战争当中发挥了重大作用之后,朱棣已经是越来越喜欢这种新式利器,故而拨付了大量的资金给工部火器局,要求他们必须赶制足够的火器,同时继续火器的改良。 有了这些火器,对于朱棣的北征来说,的确是有很重大的意义,甚至就连潘厚仁都没有想到,因为他对火器的改良加上朱棣这个相对来说开明的君主的支持,以至于改变了历史上第五次东征的结果。 在历史上记载,当朱棣收到边疆来的急报之后,加上朝廷内外请战的呼声,最终决定北征。然而这一次很多大臣,包括太子朱高炽在内,都请求朱棣不要再御驾亲征了,可惜朱棣不听,这是他继永乐二十年、永乐二十一年之后,连续第三年亲征阿鲁台。 而这次北征,恐怕朱棣心中也有了一定的预感,故而对于军队将领的阵容,以及士兵队伍的要求,也是相当的高。 潘厚仁倒是在金兰湾过的逍遥自在,这些日子以来,不知道是不是相处的时间长了,那真定公主的防范之心是越来越弱,连带着沙滩上的围布被风雨刮烂之后就再没有人去维护,以至于潘厚仁终于有机会,亲眼目睹那真定公主穿上比基尼泳装的美态! 要说真定公主的身材那还真是无话可说,无可挑剔! 以潘厚仁的目测,脱了鞋子的真定公主,身高至少在一米七上下,加之她一双修长笔直的大腿,饱满的胸部和翘臀,还有因为阳光而变的小麦色的皮肤,真是谋杀男人眼神的大杀器! 幸亏潘厚仁心中有事,很多时候对眼前的美态是视若无睹,否则还真不知道他能够坚持到啥时候。 潘厚仁一家在金兰湾一待就是四个月,期间,关于北方的消息是源源不断的送到潘厚仁手中。 朱棣秣兵历马,出征前首先敕令北边边境将士要严加戒备,同时令山西、山东、河南、陕西、辽东等都司调遣兵马,准备出塞。女真毛怜卫与往年一样,派兵从征。 甚至于北征的明军指挥序列名单,潘厚仁也都拿在手中。中军还是安远侯柳升和遂安侯陈英,左掖是英国公张辅加上成国公朱勇两位国公爷。 右掖由成山侯王通跟兴安伯徐亨负责;左哨则是交给武安侯郑亨、保安侯孟瑛。相对不那么重要的右哨和左哨分别由阳武侯薛禄、新宁伯谭忠担任。 而朱棣更是遂了那忠勇王金忠的意思,让他跟宁阳侯陈懋一起担任了先锋一职! “这个金忠,跟那阿鲁台究竟是多大的仇啊!竟然一门心思的当先锋!嘿,他可不是朱棣的心腹部队,新式火器怕是轮不到他的队伍装备,估摸着要吃些苦头啊!” 看到这份名单,潘厚仁心中不由的浮想联翩! 如果说朱棣还能再活二十年的话,潘厚仁肯定会在这次北征里自告奋勇的独领一军,他也有信心,只要给他足够的火器装备,不说奋勇杀敌,但自保那是绝对没有问题,混一些战功作为将来晋升资本,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朱棣要亲征了,可真定公主还半点都不知道,本着人道注意的原则,潘厚仁还是决定给真定公主说说。 只不过他挑选的时机实在是耐人寻味啊、这一日,真定公主正跟着秀娘等换上泳装准备下海游泳,带着墨镜的潘厚仁突然出现在这群娘子军面前。 “真定,你跟我来一下,有点事情要跟你说说!” 第560章 跟公主促膝谈心 随着关系的熟络,真定公主跟秀娘等都已经是姐妹相称,潘厚仁也就顺势直呼其名,倒是没人反对。真定公主本人也不反对,事实上她反对没用,这里就是潘厚仁的天地,就算她说潘厚仁造次,估计也没人替她作证。 “我一个人?” 因为墨镜的遮挡,倒是让真定公主感受不到潘厚仁的视线故而镇定,但若是单独跟潘厚仁到某个地方,她还真是有些忐忑。 “就在那边遮阳伞下面!”潘厚仁随手一指,他当然也不会真把真定公主带到众人视线之外,开什么玩笑,他潘厚仁的定力还没好到那种程度。 “哦!” 看到仅仅是十多步之外沙滩上的遮阳伞,真定公主又恢复到镇定的状态,扯了一张大大的浴巾将自己身子随便一包,就跟着潘厚仁走了。 在真定公主看来,有条浴巾包裹总比只有比基尼好,殊不知她包裹之后,虽然将比基尼全部遮盖,却是更容易让男人浮想联翩——膝盖以上的一截大腿,光溜溜的肩膀,还有一双玲珑的脚丫子,这不是更容易让人误会,误会真定公主那浴巾之下啥都没有? “从北京传来的消息,皇上要御驾亲征阿鲁台部了!” 潘厚仁喝着果汁,缓缓而道。 “哦?皇爷爷又要去打那些蒙古人了,实在是太厉害了!我父王这方面就是不如皇爷爷啊!”真定公主显然打心眼里对朱棣实在是过于新人了,压根就没有想过这次出征会不会有危险,更不会联系到朱棣的年龄,也不想想,这人就算是无病无痛也有老死的一天。 “你不担心?” 在信息不对等的情况,潘厚仁看到真定公主的回应,感觉很怪异。殊不知他的反应在真定公主看来却是更加怪异:“我为什么要担心呢?哦,我知道了!” “嗯,你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 潘厚仁讶异道。 “我知道,你肯定是想借这个理由,把我赶回北京去吧!不要,北京那边好冷的!”真定公主这一刻暴露出小女孩般的撒娇神态,倒是让潘厚仁暗道吃不消,连连摆手: “误会,误会,我真没这个意思!北京是停冷的!” 都四月了,北京会冷么?当然不会冷,即便是没那么暖和,可跟冷是绝对沾不上边的。 但谈话到这个时候,潘厚仁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难道要他告诉真定公主:你要不是回去,说不定就看不到你爷爷最后一面了?真要这样说了,除非潘厚仁杀人灭口,否则将来的日子绝对不好过。 两人的谈话就此打住,真定公主明显不愿意自己跟潘厚仁单独相处的时间太长,没闲聊两句就起身离开,到海里去跟秀娘等人打成一片。 要说秀娘等女人之所以这么喜欢游泳,根子还是在潘厚仁自己身上:他告诉秀娘等女,说是游泳对女人保持身材很有效果,而且最重要的是可以随便吃,不用担心长胖了。 金兰湾这边的海鲜还是真不错,秀娘等人既然有这个既能保持身材又不用限制吃喝的法子,又岂会不采用呢? 就在潘厚仁跟真定公主谈话的第二天,赖三终于来了。 “东家,事情都谈得差不多了!” 如今的赖三,整个人再次发生了蜕变! 从最开始港口一个破落户,到太平港有名的富家翁,那个时候赖三最大的转变,就是从清贫男子化身成了暴发户! 然而随着这一两年在外的打拼,手中掌握的资本越来越庞大,见识的场面越来越高端,如今甚至能够跟一个国家的苏丹面对面的交流,赖三整个人的气质也就因此而开始发生蜕变,变得沉稳,至少有点后世大商人的气度了。 对于赖三的改变,潘厚仁还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作为潘氏集团的掌舵者,潘厚仁必然不能事必躬亲,他需要人才,大量的人才来为他打理多如牛毛的事情,一个衷心而且愿意学习,还有培养价值的人才,是潘厚仁最乐于见到的。 “辛苦了!” 潘厚仁很是诚恳的给赖三端上一杯红酒,这让赖三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连声道不敢。 “这是西洋人的葡萄酒,又有一种叫法,红酒,很贴切是不是?” 赖三点头,在潘厚仁示意下品了一口,随后皱起眉头,道:“酸酸的,像是泔水!” “你喝过泔水?” “厄.没有!”赖三的脸色发干,他怎么也么没想到潘厚仁会有这么一问,本就是个比喻而已,可真要认真起来,却发现这个比喻实在是不怎么贴切的。 “泔水是啥味道我不清楚,不过红酒的味道肯定比泔水好,否则那些洋人干嘛喝红酒,不如家家户户酿泔水好了!” 说笑一阵,潘厚仁也是为了让赖三能够喘平气息,平复心情,这样才能更好的汇报工作。 关于赖三在马六甲的工作,说起来这厮就不遗余力的对潘厚仁拍马屁,那马屁拍的,潘厚仁当真是天上有地下无啊! “东家,您当真不愧是老神仙的嫡传啊,竟然能够未卜先知,嘿,当初我在那斯瑞身上下工夫的时候,都还担心过这些会不会是白活,谁知他老子当真就死了,而他却是毫无悬念的当上了苏丹,哈,这后面的事情基本上不用谈了,我说啥,他都点头,光是契约书就签了一箱子,他连看都没怎么看!” 潘厚仁面带微笑的点点头,他没打算在赖三面前澄清什么,作为一个上位者,适当的保持神秘感有助于增加下属的忠诚度。 “那港口的事情.” “拿下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说话太多而且太快的缘故,即便赖三刚刚说红酒像是泔水,但此时也将潘厚仁倒给他的那一杯“泔水”不知不觉中喝的一干二净,甚至连潘厚仁让人再次给他满上的时候,他都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拿下来就好!” 潘厚仁也高兴,他最担心的就是不能将马六甲港口的所有权拿到手。事实上想要拿到这个港口的经营权并不容易。 对于马六甲来说,港口几乎就是其经济的命脉,所有南来北往、东西往来的船只,都必须要在港口停泊,仅仅是这样,每天收取的停泊费就是个天文数字。潘氏集团之所以能够拿到这个马六甲港口的经营权,除开赖三在斯瑞登基前不遗余力的支持之外,还有郑和的威名因素在内。 不管怎么说,赖三在马六甲所做的一切,在马六甲当地官员看来,基本上就代表着大明帝国的意志。正是因为如此,赖三等到那斯瑞登基之后提出要独家经营马六甲港口时,几乎没有受到任何阻力,就顺利的拿下了。 说完生意上的事情,潘厚仁看那赖三有些酒意上脸。这红酒,虽说喝起来很顺溜,但后劲也不小,尤其是这种老方法酿制出来的红酒。 “赖三啊,要不你先去歇息,剩下的事情咱们后面说?” “不用!” 赖三虽说有点酒意,但神志去清醒的很!他猛然一晃脑袋,开口就道:“东家有啥直接问,我醒着呢!” “那斯瑞手下的军事情况,你都摸清楚了?” 既然赖三这么说,潘厚仁也就不勉强了,压低声音问道。 “摸清楚了!” 赖三随着潘厚仁压低声音,说话的同时,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本子来。 “这里面记载的是马六甲所有军事机构的组成和演练情况,还请东家过目!” “哟,赖三,不错嘛,知道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个道理了?”接过本子,潘厚仁忍不住赞赏起赖三来。 等到赖三走后,潘厚仁才有时间打开那小本子慢慢的看。 不得不说,赖三为了保密,这小本子是他自己亲手写的,而他的字嘛,嘿,在潘厚仁看来,好像两人的水平差不多。 谈不上任何美感,只能说可以辨识,作为情报记录,这就已经足够了。 如今的马六甲究竟有什么军事力量呢? 站在大明帝国的高度,潘厚仁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空白” 是的,假如用大明军队整体实力来跟马六甲的军事力量做对比的话,那么就等于是一颗西瓜旁边摆了一粒芝麻,哦,或许可以说是一颗黄豆吧。这样的比例,也就难怪潘厚仁用“空白”来形容马六甲的军事力量了。 赖三可不是一个人去的马六甲,事实上挟着郑和在南洋的威名,赖三当初去的时候,就已经带足了人手,不仅仅有保安队伍,更是连各种各样的人才都带上,到了马六甲之后就金钱开道,让潘氏集团在马六甲很快站稳脚跟。 有了足够的产业之后,潘氏集团才有理由在马六甲布置更多的人手,而在潘厚仁的示意下,这些所谓的雇工、技匠等,其实大多数都是兵丁,不管是从潘氏集团保安队伍里派出来的,还是从胡其三手下抽调出来的。 之所以要从胡其三的手下抽调,这其中也涉及到分化胡其三的原因,毕竟有着两三千号战斗单位的胡其三,就算潘厚仁放心,潘氏集团高层的其他人也不放心啊,甚至于就连段灵玉都不止一次提醒过潘厚仁,要适当的压制胡其三,不能让其发展的过于迅猛。 若不是因为考虑到斯瑞这个土皇帝还是朱棣亲口封赏的,潘厚仁只需要一个命令,就能马上让马六甲换个主人。 虽说潘厚仁并不在意那些东西,但如今的大明上下,还是很重视一个“大义”的名分,假如潘厚仁以大明官员的名义去抢了大明藩属的属地,说出去将会成为给整个大明的笑话。 所以潘厚仁不论内心里对于马六甲有多么的渴望,却始终还是要保持这斯文的吃相。 在安排赖三去马六甲做准备的同时,潘厚仁另外一方面也对段正鑫下了密令。 段正鑫如今正在交往的,却是暹罗王朝。 如今的暹罗王朝,在历史上是被称为阿育陀耶王朝或阿瑜陀耶王朝,因为其首都叫大城,故而这个王朝又被成为大城王朝。 大城王国取代了素可泰王国,打败了高棉帝国,征服大片土地, 说起大城王国的创立者,那个叫拉玛铁菩提王的家伙,还真是让华人长脸。 这个拉玛铁菩提王的家伙,其实是华裔商人的后裔,中国古代时期的商贸繁荣由此可见一斑,即便是在在暹罗这种地方,咱们华商仍旧留下了后代,至于说这个后代在那华商的家庭当中的地位,大家应该是懂的。 当然,年幼时期伟大的拉玛铁菩提王吃过什么苦头历史当中并没有详细的记载,当然大家也可以想象,历来伟大的开国皇帝,基本上就没有少年时期日子过的舒坦的。 第561章 拉玛铁菩提王 拉玛铁菩提王的本名叫乌通,在公元1351年的时候,他成功的创立了大城王国。 乌通这个人很有本事,他在创立达大城王国后,结合了傣族的军力、孟族与高棉族的行政、华人的商业等优势。而在大城王国建立时,形势并不算很好,幸亏在其北方,有傣族所建立的素可泰。 大城王国是依靠素可泰所垫下之基础逐渐发展起来,到最终后来居上,等到15世纪时期,大城王国终于成功的并吞了素可泰,与位于泰国更北方的兰纳王国相邻。 15世纪中叶,大城王国的查洛王建立更完整的行政与法律制度。大城王国以制度、稻米耕作以及对中国的贸易维持强盛。大城王国与中国关系良好。 在历史上,大城王国在14世纪下半到15世纪一度为缅甸东固王朝并吞,但很快又恢复独立。 大城王朝的幸运就在于他们的区位,处于中国和印度、欧洲方面的连接点上,在后世稍微有些常识的人都知道,这种联接区位最大的优势就是贸易。 而大城王朝历代帝王也不傻,知道贸易会带来巨大的财富,干脆就选择了独占性贸易,也就是只有皇家才可以许可进行对外贸易,其他人触及这块蛋糕,那就是死罪。 在对中国方面,大城王朝主要是出口大米来增强国力。此外他们也通过与日本、琉球等东亚国家、东南亚诸岛、阿拉伯、波斯及西洋国家等进行贸易积攒了大量的财富。 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大城王国一边吸收了当时正是繁盛期的高棉文化,一边受到了中国、欧洲、波斯等诸文化的影响,发展出了独自的辉煌的文化。 或许是因为血统的原因,自建国初期起,大城王国就与中国商人保持了良好的关系。一般,外国人被禁止居住在大城王国的城市,但是只有中国商人是例外,不受此限制。 而明太祖朱重八,还曾赐“暹罗国王之印”给大城国王呢。 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之下,潘氏集团跟大城王国之间的合作又岂会不顺利呢? 说来也是巧合,那赖三负责的马六甲这边是刚刚换了个国王,而大城王朝这边,也正好是老皇帝死了,上来一个新君主。 这个新君主的名字,叫波隆摩罗阇二世,简称波隆二世。 当初听到这个名字时,潘厚仁差点没有笑翻过去,可不是么,要是将波隆两字个掉过来叫,岂不是很有意思? 这个笑话只有潘厚仁自己在听得懂,至少在这个时代,几乎没有人知道“波”这个汉字跟女人之间有啥关系。 但这个波隆二世,按照段正鑫的说法,那就是有相当的野心。他想扩张大城王国,但正如上面提及的,在大城王国的北方,几乎已经没有他们敢于欺负的对象,原本安南或许是不错的选择,可惜现在的安南不仅仅是属于大明朝,更是属于潘氏集团。 作为一个依靠贸易发家致富的皇家,波隆二世对于潘氏集团展现出来的巨大财富和势力简直可以用流口水来形容,正是因为波隆二世心中牢固的商业贸易思想,以至于他根本就不敢对潘氏集团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有所觊觎,相反,他甚至很依赖于潘氏集团。 而潘厚仁正是要段正鑫利用这波隆二世的野心,来对付马六甲。 对于大城王朝来说,拥有更多的出海口和港口,就意味着更加通达的贸易路线,更多的财富。 马六甲是一块肥肉,而马六甲的斯瑞并没有保护这块肥肉的能力。 为什么潘厚仁对于拿下马六甲这块肥肉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其实道理很简单,从历史记载来看,自从明朝放弃下西洋的行动之后,马六甲很快就成了别人的殖民地。 公元1511年8月24日,马六甲被葡萄牙征服,并成为葡萄牙人在东印度群岛扩张的战略基地。马六甲最后一位苏丹往内地避难,在陆地和海洋打打停停的袭击葡萄牙人。 虽说这位勇敢的苏丹让葡萄牙人吃尽了苦头。但是在他坚持了15年,也就是1526年,一支强大的葡萄牙舰队摧毁了苏丹的基地,无奈之下这位苏丹和全家渡过马六甲海峡到苏门答腊的卡帕,两年以后,这位苏丹死在了那里。 紧跟着在1641年,荷兰人击败葡萄牙人占领马六甲,他们占领这个东南亚最终要的港口两百多年之后,又在1824年被英国人抢走。 马六甲就像是个香饽饽,或者说如同潘厚仁形容的肥肉一般,从一个强者手中转移到另外一个强者的手中。作为近代世界最强大的殖民地国家,英国一直占有马六甲直到二次世界大战结束。 当中国人民都解放时,可怜的马六甲仍旧是处于殖民状态。 “所以,还是让我亲自来解放你们吧!嗯,只要并入咱们强大的明朝,作为咱们明朝的一个海外飞地,你们就不会再被人殖民了!” 潘厚仁满脑子其实都是强盗逻辑,在他的观念当中,其实马六甲跟大明朝没有啥关系,要说有关系的话,那就是占领马六甲的统治者,是个大明帝国的人——就是他潘厚仁而已。 在潘厚仁的指示之下,段正鑫那边已经跟刚刚登基的波隆二世谈好了条件,由大城王国发兵对马六甲进行攻击,但最终大城王国没有资格占领马六甲,在干掉马六甲的统治阶级之后,马六甲将会被潘氏集团接手。 当然,潘氏集团吃肉也不会忘记给大城王国一口汤喝,只要战争获取胜利,那么大城王国不仅仅能够获得更多的土地和通商口岸,更重要的是大城王国的皇家商行,将会具备跟潘氏集团全面合作的资格! 全面合作啊,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潘氏集团,那可比后世的神马洛克菲勒、两桶油神马的集团更加恐怖,能够跟这样的集团合作,对于波隆的家族来说,可谓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再说了,潘氏集团会在暗中尽全力支持大城王国发动的这次战争,有钱出钱,有人.潘厚仁是绝对不会出哪怕是半个汉人,他绝对不会落人口实的。 大概的计划就是这样,而潘厚仁给段正鑫和波隆二世的时间表,战争的时刻就是朱棣归天的消息传开之时。那个时候的大明将会陷入一年半载的间隙性混乱当中,估摸着即便知道马六甲发生的事情,也不会有心情来解决的。 等到大明真正稳定下来的时候,潘氏集团想必已经在马六甲站稳了脚跟,加之跟朱瞻基之间的交情,潘厚仁相信不会再有任何波折了。 永乐二十二年四月四日,自认为已经做好准备的大明帝国伟大的皇帝陛下,亲率大军从北京出发,诏皇太子监国。 明军一路经唐家岭、龙虎台、居庸关、怀来、土木、长安岭、赤城、云州、云门、独石到达隰宁。 明军到达隰宁时,担任前锋的忠勇王金忠,其部属指挥同知把里秃等人俘虏了敌人派来刺探军情的间谍。 从被俘者的口中,大明军队又听到了一个即在意料之中,又让人忍俊不住想笑的情报:那个伟大的阿鲁台,为了躲避明军的打击,丫的竟然又跑了!这次他跑的方向是答兰纳木儿河。 为了不让这个棋软怕恶的家伙跑掉,明军在确定这个情报的真实性之后,立马就派出军队向答兰纳木儿河方向跟踪追击。 等到五月五日,一路长途跋涉的明军终于到达开平。 然而天公不作美,竟然在这个时候下起了绵绵的大雨,无奈之下明军只得在开平休息了八日,枕戈待旦。等到大雨停歇,而明军上下也因此养精蓄锐,重新出发。 五月二十二日明军到达清平镇,然而辎重车辆却因为雨天的缘故而落在队伍的后面。 朱棣是非常重视辎重的,发现这种情况后,立刻下令分兵往后迎接。 而这个时候,明军距离目的地答兰纳木儿河已经越来越近了。 前锋陈懋在金沙泺搜索到九匹胡马。及时汇报朱棣。 收到消息的朱棣高兴之余也不忘提醒陈懋等前锋将领,让大家伙儿小心那止阿鲁台的轨迹,比如说利用马匹诱敌等等。 因为此番出征携带了大量的火器,所以朱棣也指示明军前锋,一旦遇上鞑靼军队,不要顾忌消耗,一排排的火枪打过去,能干掉最好,若是还有残余的骑兵敢冲过来,咱们不是还有长弓、劲弩么,射他丫的! 不得不说,在没有后世那种机动能力的支持下,这个时代的一场战争当真是可以旷日持久的打下去。即便是朱棣御驾亲征,又有足够的辎重部队配合,但明军的陈懋等前锋将领,仍旧是直到六月十七日才到达答兰纳木儿河。 经过初步的探查,最终的结果可谓是让人沮丧。 前锋给朱棣写回来的报告中道:四面八方惟荒尘野草、车辙马迹,亦多漫灭。这就是说,人都不知道跑多久了,咱们来的实在是太慢了。 朱棣接报之后倒是没有气馁,反而是派出张辅、王通等迅速前往增援,在答兰纳木儿河及其周围的山谷展开搜索,可最终的结果证实了前锋的判断:三百余里的范围内丝毫不见阿鲁台的踪影。 然而陈懋等前锋将领并没有就此罢休,继续往前搜索到白邛山一带。最终,所有参与搜索的明军都因粮尽而还。 这个时候英国张辅上奏朱棣,说他愿意携带一个月的粮食,带兵深入搜索阿鲁台,但朱棣恐怕是觉得此举风险太大,最终还是拒绝了张辅的请战。 没有敌人,这仗也就打不下去了。要说收获大不大,认真算起来这次出征到目前为止只能是一场“耀武扬威”的行动,而且耗资颇大。 找不到阿鲁台,明军只好于二十一日回师。谨慎的朱棣又强调回师时必须分兵殿后,不可松懈。 明军回师时兵分两路。 朱棣率领骑兵为东路军、郑亨率步兵为西路军,两军约定于开平会合。东路军向东经过屈裂儿河、涛遇河时,闲极无聊的朱棣派出神机营,用火器大肆扫荡了盘据在这一带的兀良哈人,同时在土地上撒石灰等,务必致使其“耕牧之地、尽为荒墟”。 潘厚仁接到的信息在这里时就没了后续。 他自己也就只能脑补了。 第562章 帝王末路 在潘厚仁的记忆当中,接下来应该就是朱棣在清水源模仿古人“勒石纪功”的雅兴。紧跟着天有不测风云,当朱棣于七月十六日回到苍崖戍时,却忽然患病,然而他下令让明军继续回师。等到第二天,大军到达榆木川时,朱棣已经差不多要陷入昏迷状态,即便是随军的那些太医们用尽全力,也没法挽回朱棣的性命,这位大明朝的中兴君王,于十八日去世。 在朱棣死后,明军秘不发丧。从征的大学士杨荣、太监海涛奉明成祖遗命驰归北京,禀告皇太子。七月二十七日,东西两路明军于武平镇会师。八月一日,明军奉明成祖灵辇经过开平、威虏城、西凉亭、隰宁、云州、东城、雕鄂、怀来、居庸关回到了北京。 潘厚仁身在金兰湾,心中却是掐着指头算着日子,等到八月一日时,潘厚仁就宣布,准备返回京师了。 对于潘厚仁突然提出的这个意见,诸位夫人其实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事实上七八月的金兰湾并不好过,她们已经很久没有在白天下过海了,大多数时候都在茅草盖的凉亭里斗地主打发时间。 “终于要回去了么?是不是因为皇爷爷打了胜仗回来,潘爵爷您又要去京师领赏了呢?”在真定公主的心中,潘厚仁就是那种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她算算日子也该是朱棣班师回朝的时候,向来潘厚仁突然说要走,指定就是为了赶上朝廷的犒赏大会。 没料到自己在真定公主心中的形象是如此糟糕,潘厚仁“嘿嘿”两声算是应对,却没将心中隐藏的秘密说出来。他情绪不高,并非是因为朱棣的去世,而是担心朱棣死了,朱高炽登基的这段时间里,他的日子或许会不是很好过。 毕竟两人的关系摆在哪里,或许这次返回京师,又会生起什么风波来。 不管怎么说,作为大明的朝臣,同时又是朱瞻基的好友,加上四疯这个国师,无论如何潘厚仁一行都没有理由继续窝在金兰湾这个地方了。 在返航的路上,潘厚仁深夜无眠,走出船舱观赏海面上的星空,却是很意外的碰见同样坐在甲板上的四疯。 “四疯,你也失眠啊?” 四疯闻声,侧转过脑袋淡淡的看了潘厚仁一眼,“不是失眠,道爷是来观天象的!” “哦?你真会看天象?” “道爷说过不会么?无知!”四疯很是鄙视潘厚仁,也不再跟潘厚仁说话,只顾着观望繁星点点的夜空。 “四疯啊,是不是看到帝星已经陨落,而新的帝星正在冉冉升起呢?”说这话的时候,潘厚仁心中还很有自信。殊不料四疯开口道:“帝星?你指给我看看,这天上究竟哪一颗是帝星?” “厄.这个嘛.” 潘厚仁傻眼了,他本就是开口胡诌,哪里会看什么天象,再说了,如果天象真的有用的话,呸呸呸,那后世的科学岂不是要全盘推翻了! “道爷是在看,今年冬天恐怕会很冷啊!” “啧啧!” 听到四疯这个结果,潘厚仁到真是吃了一惊!事实上这一年的冬天确实很冷,在中国北方不少人因为过低的气温而被冻死,更不用说游牧民族的家畜牲口了。 可四疯是怎么看出来的呢? 潘厚仁尝试着让四疯教教自己,可惜,他因为智商被四疯鄙视了。 “朱棣真的死了?” 这四疯也不是傻子,从刚才潘厚仁一开始说的那些话,在心中怕就是得出了一些结论。潘厚仁点点头,道:“七月中之后一直没有特别的消息传来,我想可能真是死了!” “万一没有死呢?” 四疯转过身来问道。 “那我正好回去,见他老人家最后一面!”这个时候潘厚仁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了,这世道,就连穿越都有可能的,朱棣晚死几个月也不奇怪。甚至于在潘厚仁心中,还希望朱棣能够再活一年,那个时候朱高炽差不多也该死了,皇位直接传给朱瞻基,他也就放心多了。 或许是潘厚仁给的答案过于随意,四疯并没有接着话头继续聊下去。 但不知为何,潘厚仁总觉得这天晚上聊过之后,事情就有些不对劲了。 舰队才刚刚航行了一半的距离,潘厚仁终于又收到了就不曾见的情报! 大明帝国皇帝陛下朱棣,在北征顺利回师,进入北京城之后三日,归天。 乍一看到这条消息,潘厚仁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自信的认为跟历史上没有出入,一定是那些家伙隐瞒了朱棣的死讯,所以才会对外公布,朱棣是在回到京师三日之后才死的,事实上朱棣应该是早就死了。 然而紧跟着的下一条情报里,却明确的记载了朱棣回到京师之后,马上召开了犒赏大会,甚至于获得封赏的人的名单,都被详细的记载于情报当中,出现在潘厚仁的眼皮子地下。 “这不会是真的吧?” 看着手里的情报,潘厚仁心中如闻惊雷! 历史真的改变的了,朱棣真是回到京师才死的?这岂不是说,朱棣有充裕的时间做好所有的安排,那朱高煦怕是半点风浪都激不起来了? 朱棣没有死在战场上,也不知道是他的好运气还是坏运气,作为一个伟大的战士来说,或许死在战场上才是他最好的归宿。 但是从另外一个方面来说,朱棣能够回到京师,对于整个大明的稳定是有好处的。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潘厚仁可以说是完全不得安宁。 其中一部分原因是真定公主在得知朱棣的死讯之后那种难以描述的沉静,沉静到茶饭不思,另外一部分原因,则是铺天盖地用来的信息。 “汉王朱高煦企图进京,被太子朱高炽派出的人马所阻!” “朱棣陵寝需要国师大人去最后敲定。” “成祖朱棣谥号体天弘道高明广运圣武神功纯仁至孝文皇帝,庙号太宗。” “国葬将会在三天之后举行,国师大人务必准时到达。” “朱棣临终之前有一道专门针对潘厚仁的圣旨,正在送来的路上!” “太子朱高炽正式继位,登基成为大明皇帝。” 一个又一个的消息送到潘厚仁手中,而潘厚仁的舰队正在玩儿命的朝着北京城赶。 幸亏是水路,不管怎么玩命,对于乘船的人来说都还算可以接受,若是乘坐马车或者是直接骑马的话,怕是不等赶到北京,人就要散架了。 而在舰队途径南京的时候,潘厚仁却是让几位夫人乘上另外一艘船,径直去了南京。 对此秀娘很是不解,这种时候潘厚仁不正需要人在身边么,为何潘厚仁反而是一个不留的将她们全部赶走了呢? “此去北京,吉凶未卜啊!” 潘厚仁面对秀娘的质询,只能是一声长叹,“秀娘,咱们跟如今这个新皇上之间的关系,怕是有些不妥啊,若是为夫进京有了什么变故,一个人也好脱身,总好过让你们一起陷进去的好!” 说到这里,潘厚仁又是不住的摇头,这消息实在是来的太晚了些,假如说他是在金兰湾的时候就收到这些消息,指定不会让一众夫人都跟着走,他自己返回京师就好了。 幸亏现在还不算晚,趁早让夫人们都回南京去,做好最坏的打算。 虽说潘厚仁也不知道最坏的程度是啥,但他毕竟是来自后世,有个体先进思想的人,他不会像这个时代的人,对皇权愚忠,他要的属于自己的生活而不是为了所谓的帝王而轻易的牺牲自己的性命! 北京在望,潘厚仁跟四疯相对无言! 刚刚新建成功,或者说至今仍旧在新建的北京城此时看上去毫无生气,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边哀愁当中。 朱棣的去世,对于整个大明帝国来说,是一个重大的损失,尤其是那些生活在北方边境上的老百姓,听说朱棣归天,纷纷开始打算举家搬迁,离开随时可能遭受游牧民族侵扰的故土,寻找一个安稳的生息之地。 虽说朱棣不是正统路线登基的皇帝,但是他在应对大明朝北方危机方面应该说做的很到位,至少在他的治下,大明北方百姓很少真正被游牧民族所害,但现在朱棣死了,死在第五次北征之后,谁敢保证新的皇帝能够继承朱棣的思想和精神呢? 事实上这不可能! 因为从小学习儒家文化,从而朱高炽的性格比起他老子来,显得更加沉稳,而在跟亲兄弟朱高煦的争斗当中,朱高炽又很好的学会了隐忍! 沉稳和隐忍,这是被数千年中华民族的传统文化所赞扬和褒奖的性格,但是在潘厚仁看来,所谓的“美德”不过就是笑话! 朱棣最大的失败就在于,他先生了朱高炽而后生了朱高煦。他培养一个当奴隶的皇帝儿子,却又栽培了一个热爱生命、纵情纵意的藩王! 是的,所谓沉稳和隐忍那不是美德,而是奴隶的标签!人生在世假如不能纵情纵意,那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潘厚仁虽然在后世是个老师,但他却特别的讨厌几千年来所谓的汉文化的精粹,他认为,这些所谓的文化思想上的精粹,其实还不如麻将来的纯粹。不管是儒家、佛家还是道家思想里提倡的那些稳重、隐忍等美德,在针对个人的时候,这种思想或许还有些意思,但是针对一个群体的时候,那么潘厚仁只能“嘿嘿”了! 隐忍和稳重,那是弱者,奴隶群体享有的阿q精神!强者需要隐忍么?需要稳重么?不,他们不需要,但有人欺负他们的时候,他们会强烈的反击,以此来捍卫自己的尊严,捍卫自己的人生! 而之所以汉民族会形成这种错误的道德观,恰恰是因为统治阶级他需要这样的两脚羔羊,这样的看似自由的奴隶! 自由在哪里? 统治阶级的御用文人们会告诉你,自由在你的心中!换过来想,这就是一句屁话!在心里的自由能算是自由么?鲁迅先生笔下的阿q就个典型的例子。 一个人可以选择稳重和隐忍,但是一个民族若是总在全世界面前选择稳重和隐忍,那只会招来世人的嘲笑,只会引来欺辱和战争! 恰好的是,朱高炽就是个喜欢稳重和隐忍的人! 看看他一生的经历,从小就不受父亲喜爱,被迫通过努力的学习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在跟兄弟朱高煦的争斗当中长期处在下风,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养成了如今的这种性格。 第563章 韶华不再 或许有人会说,假如朱高炽他不是这样的性格,他不稳重,不会隐忍,那他可能根本就等不到坐上皇位的那一天! 但假如的事情谁能说的清楚呢?假如朱高炽他不是这样,而是像他弟弟朱高煦那样的性格,那朱棣还会在兄弟两个当中摇摆了么? 不管怎么说,对于大明北方边境的百姓们,朱棣的死和朱高炽的登基,都不算什么好事。 因为他们很少知道朱高炽,在他们的心中,曾经的太子就是个只会坐在金銮殿里动动嘴皮子遥遥笔杆子,根本不上骑马打仗上阵杀敌的英武皇帝! “四疯呀,咱们现在是先回家?” 潘厚仁等上了码头之后,稍事停顿,感觉如今的北京城实在不适合闲逛,万一露出不应该的表情被某些有心人看到,怕又会生出一番风波来。 对于潘厚仁的提议四疯并不反对,事实上即便是四疯这种能力,在海船上晃荡了这么多天之后,也希望能够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人毕竟不是鱼,还是喜欢脚踏实地的感觉。 然而他们刚刚到家,正准备休息的时候,院门却是被人敲打的“嘭嘭”作响。 门子去应门,潘厚仁却只能是对四疯苦笑:“看来啊,这个觉怕是不好睡啊!”四疯耸耸肩膀,以表示自己的无奈。 这个时候上门的当然不会是外人,然而当门子将人领进来的时候,潘厚仁却是吓了一跳!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短短大半年的时间,黄俨竟然会老的如此厉害! “大哥!” 看到那雪白的头发,黯淡的眼神,还有布满老年斑、晦涩的面容,潘厚仁心中是没由来的一阵颤抖。过去对于黄俨,潘厚仁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情,只因为他对这个时代一直都有种难以弥补的融入感。 然而此时,当黄俨那双已经明显黯淡的瞳孔里透射出深深的亲情时,潘厚仁才突然之间体会到了这种感情,这种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比血缘关系更加浓烈的兄弟之情! 说兄弟之情或者不是那么准确,在黄俨看来,潘厚仁就是他这辈子养老送终的人。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难不成以黄俨在皇宫中的地位还愁这个?然而事实就是如此,禁宫大内或者才是一个最现实的地方,别看有权有势的时候人人围着你转,等到一朝失势,或者是阎王爷收命的时候,曾经围在身边的人,那是能走多远走多远了。 故而在黄俨心中,来自小地方昆明的潘厚仁,却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只因为一开始的时候,潘厚仁并不清楚他的身份。这是个美妙的误会,黄俨又哪里能够想到,潘厚仁这个地方上的小混子,其实很了解他的来历,一开始就打着抱大腿的主意。 然而如今,这条大腿终于老了,蹒跚了,走不稳当了! “大哥,快快进来坐下,有啥事说一声就好了,怎么还亲自来啊!”潘厚仁上前搀扶着黄俨进屋,此时才发现跟在黄俨身边的一个看上去挺斯文的太监。 此人给潘厚仁第一感觉就是个读书人,第二感觉才是太监,两眼细长,双唇单薄,鼻头直准,倒是一副好相貌。往常黄俨出来都很少带人,此番怎么会突然带了个太监来,倒是让潘厚仁有些好奇。 或许是注意到潘厚仁的眼神,黄俨微微转头,对那太监道:“王振啊,还不快见过潘爵爷!” “小的王振,见过潘爵爷!” “王振?” 听到这个名字,潘厚仁整个人都呆了一呆! “王振!竟然是王振啊!我怎么就把这厮给忽略过去了呢!哎呀呀,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啊!”潘厚仁心中如是想着,眼底却是有一丝杀意掠过!可不是么,只要是个有良知的汉人,处在潘厚仁这个位置,怕对于王振此人,除了“杀之”以外,怕都不会有别的想法了! 然而王振却是不清楚潘厚仁此时的想法,仍旧是非常恭敬的对着潘厚仁行礼,那眼神之中还有着难以言语的崇拜! 可不是崇拜么! 在后世,很多人都听说过王振的名字,影视作品里跟王振有关的也不少,但恐怕很少有人知道,王振并不是自幼入宫当的太监,相反,这厮是有了老婆孩子之后,又把自己给阉了,然后进宫,为的就是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 从这个角度来说,王振也应该算是很有理由也很有实践精神的。 潘厚仁记得,在正史当中有记载,这王振原本是山西人。他本来是一个失败的教书先生,在永乐末年皇帝后来发一道圣旨,对于那些读书人,若是混的比较失意,也没有能力通过科举考试成为官员的,可以提出申请到宫中为官,也是就去宫中做太监。 这王振当时已有妻儿,但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非常高兴,为了实现自己的抱负,为了荣华富贵,他决意自阉进宫。 然而皇宫里的生活并非是王振所想象的那样。像王振这样一没有背景,二没有钱的新人入宫,日子是非常难熬的。虽说他是在永乐末年入宫,但是根据历史记载,他一直熬到仁宗,也就是朱高炽死了,朱瞻基继位之后,才算是熬出了头,博得了宣宗皇帝的喜欢,先是让他教宫里人读书,哪知很受欢迎,于是便任他为东宫局郎,服侍皇太子也就是后来的英宗皇帝。 由于王振受到先帝的宠幸,所以英宗也尊称王振为先生。 宣宗在宣德十年正月病死,英宗即位,改元正统。英宗即位后,王振便越过原司礼太监金英等人,出任宦官中权力最大的司礼太监。他以防备大臣罔上为由,劝皇帝以重典治理。 正统七年),太皇太后死,王振勾结内外官僚,擅作威福。在京城东造豪华府第,大兴土木;逐杀正直官员。英宗称他为先生,公卿大臣呼他翁父,争相攀附。 正统十四年,瓦剌大举入侵。王振鼓动帝亲征,又邀英宗幸其蔚州宅第,以致耽误行程,行至土木堡(今河北怀来东),被瓦剌兵追至,全军覆没,英宗被俘,王振被乱军所杀。 从历史记载来看,王振这个人其实还是有些本事的,至少人家在宫中教书能够脱颖而出,证明他有当老师的天赋。 “如此说来少爷我跟他岂不是成了同行?”一看到自己这个同行阿谀奉承的模样,潘厚仁心中就感觉不爽。 “我看他读过书,懂道理,为人处世也不错,就带在身边,将来.将来也好能够帮你一把啊!”黄俨这话里的意思,潘厚仁是一听就懂了。事实上黄俨恐怕也是知道自己命不久诶,这也就是在给自己安排身后事了。 而王振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让黄俨看上了眼,准备培养成为接班人。 “尼玛,我这烂记性,王振不就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东厂厂督么!看来是我前些日子说的话,断送了严宽的光明大道,却是弄出个王振来了!”潘厚仁此时还真有些哭笑不得,非得要黄俨提醒,他才想起历史上王振不就是做了东厂的长度,手掌大权么? 至于说王振是在啥时候做了厂督这个时间上潘厚仁已经记不得了,但既然现在黄俨开始栽培王振,那么王振就很有可能继黄俨成为第二任厂督。 “这可如何是好呢?要不要找个机会,把这厮给作了?”潘厚仁脸上带着微笑对王振点头,心中却在盘算着杀人的主意。 “王振你去偏厅里候着,咱家跟潘爵爷还有话要说!”黄俨摆摆手,把王振给打发了。 “宫里能写字作文章的人不多,太祖有规定,不准阉人读书,但这世道,皇上若不是靠着咱们这些阉人,又如何跟朝堂上的那些读书人抗衡呢!”黄俨心中还是亮堂的跟镜子一般,知道那些所谓的“文臣”其实目的就是要控制皇上,而在真正的老宦官们的心中,皇上才是他们的主子,哪能让外人来控制自家主子的呢? 对于黄俨这个论调,潘厚仁还真是不好置评,他只能扯开话题,关心起黄俨的身子来。 “先皇突然病逝,我一急之下,病了三天三夜,昨天才算是稍有好转,到说你今天到北京,就赶过来了,厚仁啊,先皇还未入土,但宫中怕是有人想对你不利啊!” “真有此事?” 潘厚仁心中微微一惊,随后又想到,要说宫中想对自己不利的人,怕是就只有那仁宗皇帝了! “大哥,这事儿你就别管了,他要啥我就给他啥好了,反正大家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在潘厚仁心中想来,那朱高炽跟自己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深仇大恨,说到底至少他潘厚仁还是坚定的太子派嘛,是一心希望他当上皇帝的,就算过去大家有点误会什么的,一个当上皇帝的人还用得着跟自己斤斤计较这么小肚鸡肠么? 况且潘厚仁也不是没有杀手锏啊,真当在朱棣手中要来的那块铁牌牌是做铁板烧的啊? 当然,潘厚仁更大的依仗还是仁宗的身体,不过区区九个月的时间,咬紧牙关也就坚持过来了。 但黄俨的想法却是不同的,在他看来,仁宗还算是年富力强,而他却已经一只脚踩进黄土里了。所以他还是希望潘厚仁能够跟仁宗之间“化干戈为玉帛”,这样一来他走也走的放心啊。 “厚仁啊,你可不要犯犟脾气!皇上心中虽然对你不满,但在我看来,皇家还是需要你的,这个世上再也找不到比你更能赚钱的人了。先皇之所以支持你,不外乎还是看在你能够为皇家提供资金,如果你能主动去求见皇上,出让一些利益,想来皇上也能理解的!” “大哥说的有理啊!” 潘厚仁点点头,道:“那我明儿就去求见皇上,到时候再给他送一匣子的银票过去?” 说道钱财的问题,潘厚仁还真是不怵。这年头比他有钱的人怕是难找了,光是胡其三负责的对日本和朝鲜的贸易,每个月的收入庞大到潘厚仁自己都快算不清楚了。 基本上日本方面都是支付的现银,谁让日本多银矿呢,而且还有那么多愿意为了一口饭吃拼死拼活去开矿的穷苦人,剥削起日本来,潘厚仁是一点负担都没有。 而这些现银到了潘氏集团之后,都被重新熔铸提纯,一部分用来在投资,一部分兑换成为银票,剩下的被潘厚仁下令运到金兰湾给存起来了。为何要送到金兰湾,不就是未雨绸缪么? 第564章 王振要不要 应该说黄俨这个提议还是很让潘厚仁动心。 接受过后世教育的潘厚仁,很是同意那句流传广泛的话:凡是能够用金钱解决的问题,那都不是问题。假如说朱高炽能够接受潘厚仁的银票,那也就代表着他能够接受潘厚仁这个人。 当然,送钱其实也是一个技术活,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将这种技术活做好,否则又怎么会有“技工”一说呢。 谈完了正事儿,黄俨的话题又扯到自己身上。正如潘厚仁刚刚所料想的那样,黄俨的确是想将王振培养成为东厂的接班人,至于说王振的将来,黄俨还是非常看好的,在他的眼中,王振其实是个不错的人。 其实黄俨所犯的错误很正常,别说是在这个落后的时代,即便是在后世又如何?那些个贪官,在年轻上进的时候,又有那个不是被上级所看好呢?最终的结局如何,相信大家都能知道。 然而经过跟黄俨的一番畅谈之后,潘厚仁心中的想法有所改变。就好比说眼前这位老人家,如果按照历史的走向,黄俨其实应该是朱高煦的人,甚至因为朱高煦的原因,他差点就被砍了脑袋。 黄俨的事实向潘厚仁证明,所有的一切其实都可以改变,包括王振在内。 作为一个穿越者,潘厚仁始终相信自己是幸运的,就连穿越这种好事儿都能让他遇上,他的运气难道还不够好么?既然是幸运儿,那么潘厚仁就没想过自己会早早的归天,反倒是朱棣的儿子、孙子的性命不是那么久长。 比如说朱高炽,不过是短短的九个月皇帝,接下来的朱瞻基,要好些,十年皇帝命而已。看来这是老朱家的基因不怎么样,潘厚仁却不认为他会比朱瞻基死的更早。 而在历史上,朱瞻基死的时候,他儿子朱祁镇才刚刚九岁,结果就被王振这个阉人给骗取了信任,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都说聪明人看一百步,既然王振已经出现在潘厚仁面前,再加上黄俨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潘厚仁突然之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应该跟王振打好关系? “大哥看的人肯定是没错的,这王振,今年多少岁了?” “比厚仁你大多了,不过你也不用跟他客气,哼,这小子的路还早着呢,将来少不了你宫里宫外的帮衬!” 黄俨的话让潘厚仁心中一阵惊讶,道:“大哥,这宫外嘛,我是可以帮衬帮衬,这宫里的事情,我怎么帮衬?” 听潘厚仁这么问,那黄俨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数落潘厚仁道:“你怎么就没长进啊?刚刚不是说了要你跟皇上好好说道说道去?你若是跟皇上关系好,再加上你跟太子殿下的关系,王振有你照拂着,在宫里还会起不来?” “哦?感情是这样,唔,大哥说的有理!”潘厚仁这话今天已经是第二次说了,由此可见,他今天是真的长了不少知识,尤其是禁宫里跟皇上打交道的知识。 接着两人又聊了不少,直到黄俨身体实在是捱不起,提出要歇息。 以两人的关系,黄俨当然是不用走了,倒是苦了那王振,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照理说吧,现在的王振在潘厚仁面前那还真是一棵葱都算不上,就算潘厚仁安排他去睡柴房,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可刚刚才改变思维的潘厚仁又岂会放过眼下这机会?在安顿好黄俨之后,潘厚仁亲自找到那王振,又说了一番客套话,带着王振去了潘府里最好的客房——黄俨不算是客人,所以潘厚仁在家里是专门给黄俨准备的有房间,自家兄弟,哪能不准备的,现在的潘厚仁住的又不是后世那种鸽子笼,再说了,他在京师里却是没有安排多少人,诺大的庭院时常都是空荡荡的。 “这怎么使得,真是有劳潘爵爷了!”王振被如此礼遇,脸上感激的神情当真是溢于言表,潘厚仁看的心中得意,脸上却是不以为意,“王公公初来乍到,本爵当然要好生接待。只是今日来的太晚,没有好好准备,颇为失礼啊!” “不失礼,不失礼!” 面对潘厚仁这般的热情,那王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住的摆手表示感激。但潘厚仁却没有打算就这般了事,随口就道:“王公公的年纪,嘿,我喊一声王大哥,想来王公公不会介意吧?” “那怎么成呢,小的只是.”听潘厚仁要叫自己大哥,王振不干了,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啊!要知道他的贵人黄俨,那才是潘厚仁正儿八经的大哥,如今潘厚仁叫他大哥,这算是个啥事? 可惜潘厚仁不依不饶,两人扯了半天,最终王振还是没能绕过潘厚仁,只得应了下来,却是眼泪珠子都挤出来了。 “今后厚仁兄弟但凡有用得着我这个大哥的地方,尽管开口,我要是推三阻四,那就天打五雷轰!” 能够让王振赌咒发誓说出这样的话来,潘厚仁心中略微感到满意,但他也没有打算就此收手。 这太监嘛,自然是不能近女色的,况且潘厚仁也没有把自己府上女人推出去陪客人睡觉的习惯,不过他有钱啊!一面跟王振寒暄,潘厚仁一面着人给自己送来了厚厚一叠的银票,足足一万两白银,全是一百两面值的银票,摆在桌面上顿时让王振两眼放光! 别以为王振就瞧不起一万两白银,任何一个贪官,腐败都是从微末开始的。 自打切了自己进入宫中行走,说实话王振还真没见过这么多的银票,而潘厚仁给的理由也很好,他告诉王振,说黄俨是不愿意接受他的银子,但两人之间兄弟情深,他这个当兄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陪着大哥,还请王振能够对黄俨多多照顾,该花的银子不用客气,只要能够把黄俨照顾好了,需要多少,只管来找他潘厚仁拿就是! 听潘厚仁这么一说,王振心里那是狠狠的触动了! 阉人薄情,即便是王振此时跟着黄俨,真要说心底对黄俨有多少尊敬,怕是他跟黄俨两人都明白,但潘厚仁此时的举动却是让王振真正的感受到那种兄弟之情。 “好!厚仁兄弟,这些银票我就收下了,若是没照顾好督公,厚仁兄弟随时可以摘了我的脑袋去!” “王大哥,瞧你都说的是啥话啊!我能把银票给你,还能信不过你了?你就好好的收着吧!”说到这里潘厚仁话锋一转,紧跟着又道:“明儿一早我还得进宫面圣,你跟着大哥,想必关于潘氏集团跟皇家之间的事情,多少也了解一些吧?” 其实黄俨嘴巴很紧,潘氏集团跟皇家之间的事情那是半点都没有透露给王振。但王振此人的心思确实不一般,面对潘厚仁的问题,他愣是点了点头,也不开口,显得莫测高深。 潘厚仁也不在意这王振是真知道还是假知道,反正他的目的就是要王振知道,而且还要掺合到下一步的运作当中。 “王大哥啊,你瞅瞅这银票,凭啥就不能印上‘潘氏银号’这四个字呢?” “嗯?厚仁兄弟明日进宫面圣,主要是说这个?” 点点头,潘厚仁道:“可不是么?好歹咱们潘氏集团那就是皇上的御用班底,这些民间银号赚了那么多的钱,也不见他们分润点给皇上,给大哥还有王大哥这样的人?依我看啊,这些银子不如让皇上赚,让王大哥我们一起赚来的好!” “有理!”此时黄俨也算是进入到角色里了,飞快的拍了一下巴掌,点头称是! 看王振入毂,潘厚仁心头冷笑,脸上却仍旧是有些愤愤之色,“明日进宫面圣,我就要好好跟皇上说道说道,唉,但是王大哥你也知道,当今圣上这个人啊,就是书念的太多了,整天想着的就是遵循祖制,我怕一时半会儿难以说得通啊!” “这个事情嘛.”王振听潘厚仁说到这里,自己也沉吟起来。以他现在的资历来说,在皇上面前那是绝对没有资格说话的,但他又不愿意在潘厚仁面前丢了面子。 焦急,患得患失的心情让王振脑袋瓜子飞速运转起来,片刻之后他狠狠一拍掌:“有了!” “哦?王大哥,你有啥妙计不成?” “妙计谈不上!不瞒厚仁老弟,咱家在皇上跟前那是递不上话的.” 听王振这么说,潘厚仁心道:“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啊!” “不过在那些娘娘面前嘛,咱家还是有点影响力,况且后宫其实跟市井也没多大的区别,一切都靠钱开道,若是能够说服几个娘娘,在皇上耳边吹吹枕头风的话.”大家都是明白人,王振后面的话就不用说下去了。 潘厚仁笑了,立马站起来让王振稍等。他已经清楚王振的性格,就不毫不犹豫的让人又拿来了一个檀木匣子。 不打开,潘厚仁将匣子直接推到王振的面前,“王大哥,这匣子里面有上好的东珠项链,还有番邦的宝石,以及一些银票,宫中的情况小弟我不熟悉,就有劳王大哥了!” 走夫人路线,在任何时代那都是一条捷径,当然前提是你要有门路。 过去潘厚仁不走夫人路线,那是因为他心中无所畏惧,可是现在不同了,只要朱瞻基一日不登基,潘厚仁的心中那就是一日都不踏实!再说了,朱高炽此人就是喜欢女色,从他身边的女人下手,那就是捷径当中的捷径。 王振心领神会的收下了匣子,这个时候潘厚仁才起身,以不打扰王振休息为由离开。 一个晚上就送出去三四万两的钱物,也就只有潘厚仁这等身家,才不会觉得心疼!况且潘厚仁相信,自己绝对不会白送。 第二天一早,潘厚仁是跟着黄俨和王振两人出门,进宫求见。 不知道是因为朱高炽一直在等潘厚仁,还是因为黄俨和王振的门路,总之潘厚仁等的时间并不长,就被带到了养心殿跟朱高炽见了面。 此时看朱高炽,那张黑而婴儿肥的脸上犹有哀伤之色,潘厚仁三跪九叩之后,朱高炽让潘厚仁平身,却是没有赐坐。 “潘爱卿今日求见,所谓何事啊?”朱高炽一开口,练了一辈子道家功法的潘厚仁就明显感受到朱高炽那种有气无力的状态,可以说是身子已经彻底虚了,也可以说是病入膏肓的那种感觉。 若潘厚仁是个忠君爱国之人,此时就应该提醒朱高炽注意身体,实在不行把老婆们暂时搁一段时间不用,好好的养养气。然而在潘厚仁的内心里,他是巴不得这朱高炽早早的去见他老子,免得摆在金銮殿上碍眼,故而潘厚仁一开口就是褒赞朱高炽的英伟,倒是让朱高炽眼神稍微缓和下来。 第565章 清贫潘厚仁 “启禀皇上,微臣这里还有机密事务上禀,是不是.” 朱高炽很配合的屏退左右,潘厚仁这才掏出一个木匣子,让朱高炽身边信得过的太监转呈上去。 “上半年微臣去南方巡查集团业务,防微杜渐,却是没能来的及赶回京师,还请皇上恕罪啊!” 潘厚仁说这话的时候,朱高炽基本上没听,他正忙着点银票呢! 跟给王振的一百两面值不同,潘厚仁给朱高炽的,那可都是千两面值,而且是整整五十张,“这是本月的分红,还请皇上笑纳!” “哦?这个数目倒是不少,咦,这些珠宝.” 潘厚仁知道朱高炽性好渔色,这些珠宝其实就是给朱高炽用来讨好女人的。别看朱高炽是皇上,但男人的本能还是会驱使他讨好心仪的女人,而用珠宝,就比用银票显得高雅和浪漫。 加之潘厚仁这个来自后世,见多识广的人,精心挑选出来的珠宝,又岂会是寻常货色? 观朱高炽的脸色,潘厚仁就知道自己是押对宝了,也不心疼那些来之不易的珠宝,开口道:“皇上登基,乃是大喜之事,然微臣向来清贫,也就只有这些传家的珠宝能够入皇上的法眼了!” 潘厚仁向来清贫? 听他这么自诩,就连朱高炽都忍不住笑了。 他指着潘厚仁,口中连连道:“你呀你呀.罢了,看在你为皇家操劳的份上,来呀,将先皇留给潘厚仁的圣旨,交予他手中罢!” 圣旨? 朱棣写给自己的? 朱高炽的话让潘厚仁微微一愣,他这个时候才想起,好像还真是有这么一回事,看来今天要是自己不进宫向朱高炽表示臣服的话,这道朱棣写的圣旨,就不知道啥时候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指不定是在锦衣卫的大牢里,临到砍头的时候,这瘸子才会拿出来显摆给老子看吧!”表面上恭敬的接过圣旨,潘厚仁心中却是暗骂朱高炽阴险狡诈,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先皇的圣旨,朕也没有看过,不过先皇临终前倒是说了,说你潘厚仁为咱们大明贡献良多,而皇家对你略有亏欠,让朕记得给你升个爵位,也罢,就给你封个侯爵吧,唔,赋闲候如何?” “赋闲候?” 当听到这个封号的时候,潘厚仁才明白他在朱高炽心中的印象有多么的恶劣,这样一个封号若是传出去了,怕是将某些人的大牙都要给笑掉了吧! 然而假若他不接受这个封号? 一想到朱高炽有可能因此立马翻脸,潘厚仁就连忙打消了反驳的念头,还得摇头晃脑的口诵“谢主隆恩”,将“赋闲候”这个带着强烈耻辱含义的称号给接了过来。 原本潘厚仁以为这样就算是完事儿,却不料当他点头谢恩之后,朱高炽脸上的笑容却是消失了。 “潘爱卿对于这个封号难道没有意见?” 得,又是一个坑! 潘厚仁心中微微一颤,沉吟起来。 他是应该回答“有意见”呢,还是应该回答“没意见?”假如说朱高炽是铁了心的要坑他,那不管怎么回答,怕都是个错误的答案。 若是给潘厚仁足够的时间,他或者能够想出一个完全的答案来,然而何谓“伴君如伴虎”,那考验的不就是人的急智么? “启禀皇上,微臣实在是有意见,而且意见还挺大.”潘厚仁是麻着胆子如此回答,而且他更清楚,此时最好不要给朱高炽说话的机会,故而不等朱高炽有所反应,他就抢着道: “微臣实在是觉得自己没啥功劳,先皇如此厚爱让微臣心中惶恐,这个侯爷实在是不敢要啊!然长者赐,不敢辞!先皇如此厚待微臣,微臣感恩戴德,所谓有意见正是在此而已!” “至于说皇上问微臣对封号本身有没有意见,嘿,微臣那是绝对没有意见的,不管是是啥封号,都代表着先皇,不是么?” 潘厚仁这么说还真是一点错都没有。毕竟要给潘厚仁赏赐那是朱棣临终前的意思,说实话,要让一个皇帝在快死的时候还能提及的人,那必然就是真正大忠或者是大奸了! 朱高炽这个人不咋样,但他不傻。对于自己的父亲,朱高炽虽然心中有所忌恨,但他同样是非常的佩服,也就是说,基本上朱棣的看法见解,朱高炽并没有太多反对的。 故而不管在朱高炽心中对潘厚仁有多大的意见,既然朱棣在临终的时候都提及到潘厚仁,那么朱高炽多少还是要掂量掂量。 之所以给潘厚仁弄了个“赋闲侯”这么难听的封号,其实就是朱高炽为了出一口气而已。 然而此时潘厚仁将事情扯到朱棣身上,那朱高炽就不得不三思而后行了。 给潘厚仁升爵位这事情,朱棣可不是只说给朱高炽一个人听了,当时在场的人还有很多,假如潘厚仁真的将“赋闲侯”这个称号的来历说成是朱棣给的,那岂不是就将朱棣的脸给丢光了? 当爹的丢脸,朱高炽不觉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就有什么光彩。 养心殿里顿时陷入沉寂当中。 好半晌之后,那朱高炽才开口道:“潘爱卿当真是忠君爱国啊!刚刚朕也是给你开了个玩笑,其实先皇给潘爱卿的封号乃是‘富县候’,还说潘爱卿过去能够使一县富,还希望潘爱卿能够再接再厉,终有一日能够成为‘富国侯’,潘爱卿,先皇对你的重视,你可能体会?” “谢主隆恩!” 从“赋闲侯”变成了“富县侯”,潘厚仁还有啥不满意的呢?这个时候再去跟朱高炽较真,那才真是得不偿失了!眼瞅着朱高炽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潘厚仁立马就将“潘氏银号”的事情给抛了出来。 虽说朱高炽这个人自幼读的都是圣贤书,又喜欢遵守祖制,但他毕竟还是个人,而且在朱棣时期就已经多次监国,对于整个帝国的运转很是清楚。 钱这个东西说起来俗气,才若真是没有钱的话,那才真是寸步难行。 正如黄俨昨日里给潘厚仁分析的那样,如果潘厚仁不是有着强悍的赚钱能力,他又岂能在朝堂之上走的如此稳当?看看他的那些敌人,照理说随便一个动动小指头就能将他拿下了。 而朱高炽也不讨厌钱,尤其是不讨厌轻轻松松就获得大量的钱! 潘厚仁抛出来的潘氏银号,不仅仅给朱高炽画了一个巨大的香饽饽,更重要的是,潘厚仁按照后世经营货币的理念来经营银号,同时还能盘活大明的宝钞。 说起大明的宝钞,那就是老朱家最为丢脸的事情! 照理说,宝钞应该成为人类最早真正通行的货币,然而因为大明朝廷对于货币经济学一无所知,故而最终好端端的宝钞,成了大家伙儿擦屁股的东西——实在是太不值钱了,通货膨胀的厉害。 在潘厚仁的描述当中,大明朝廷非但不应该像那些文臣说的那样,彻底废除宝钞,相反,宝钞这种东西就应该大肆推广,当然,必须是要在合理的前提之下。也就是说,宝钞的印刷和发行,不能因为皇上的一时兴起就乱来,应该有个规范的制度。 对于货币经济学,潘厚仁也仅仅就是涉略而已。 事实上,在货币经济学里面,一些浅显易懂的道理还是很能够拿出来说服朱高炽的。朱高炽这个人也不是没有优点,善于听取别的建议和意见,算是他的优点之一。 而朱高炽的第二个优点,就是他确确实实有中兴大明的一颗心。 “找潘爱卿这样的说法,过去咱们发行宝钞最大的错误就是没有让宝钞保值?” “没错了!吾皇圣明,臣钦佩!” “不要拍朕的马屁,你继续说,假如以皇家的名义办一家银号,又该如何?” “首先就是要有足够的准备金,也就是说,要有足够的家底,来承担经营货币当中出现的任何意外情况,而这个准备金,必须是要得到往来账目的十分之一左右,打个比方说,假如皇家银号往来账目有一百万两银子,那么准备金就至少需要十万两银子!” 听到这里朱高炽皱起眉头来了。 十万两银子这个数目并不多,但按照潘厚仁的意思,这十万两白银可是要封存起来,作为应急时所用,而且最关键是随着往来资金量的增加,这个准备金还必须随之而增加,那么如此一来,岂不是堆在库房里封存的银子会越来越多? 库房里的银子越来越多,那市面上的银子是不是就越来越少了? 大明本就很缺银,事实上在整个中国封建王朝时期,都缺银,否则各个朝代干嘛要铸造那么多各式各样的铜钱呢? “用新的宝钞来代替真金白银,而且必须要有个兑付的机构,按照一比一的比例坚持对宝钞的兑付,只有在老百姓心中真正树立起宝钞的信用度,那么这种纸币才能取代真金白银,成为一个流通的货币!” 这是潘厚仁的理念,而这个理念需要朱高炽大量的时间去消化。 “有了这样的银号,不,微臣认为如此经营理念的银号就已经不是简单的银号了,而应该是一家银行。皇家控股的银行,对于老百姓来说是很有吸引力的,一面收拢民间的闲散资金,一面集中借贷给那些急需大笔资金发展的人,赚取高额的利息,这就是银行的利润来源了!” 潘厚仁不住的给朱高炽画饼,以至于他离开养心殿的时候,朱高炽都还沉浸在潘厚仁口中蹦出来的那些数字当中。 “这样好,这样好,最好你老人家一想就想个一年半载的,嘿嘿,那样就没功夫找少爷我的麻烦,等到一年半载之后你老人家还能活蹦乱跳的话,咱们再说开银行的事情!” 出了宫,潘厚仁心中轻松了不少。 此番能够顺利的在朱高炽面前走脱,应该说是潘厚仁的急智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同时也有“银行”这个全新的概念帮忙。假如说朱高炽真的想要弄明白银行的原理还有盈利的方式,除非是天天找潘厚仁学习,否则他想通过朝堂上那些文官弄明白其中的道道,指不定一年半载还没有头绪呢! 潘厚仁心中快活,眼瞅着就要走到家门口了,身后却是突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还有车轮碾压官道的声音。 “谁这么急,赶着去投胎啊!” 虽说潘厚仁有一身功夫,但功夫又不是用来显摆的,该给马车让道的时候,潘厚仁也没打算要去玩什么跑酷! “潘爵爷,快快上车,我家公子有请!” 潘厚仁这才刚刚闪过身去给马车让出道路,殊不料马车的车把式却突然开口,大声嚷嚷。 第566章 再见太子爷 潘厚仁一开始还在讶异,这京师里还有哪家的公子会用马车来接自己,不过等他转头看见那黑色的马车之后,顿时心中就明白,这应该是皇太孙殿下,哦,不,现在应该是太子殿下的朱瞻基,找自己来了。 上了马车之后,潘厚仁发现车厢里空荡荡的,看来如今成了太子殿下,朱瞻基也不会想当初那样,跟着马车一起出来找他了。 幸亏即便是当上了太子,朱瞻基仍旧知道在宫外购置了一个院子,用来做一些私活,比如跟潘厚仁见个面什么的,否则还真是有些不方便。 因为朱棣的去世,朱瞻基整个人看起来好像突然之间成熟了许多。 “你这个家伙,不派马车去抓,你是不是就不会来见我了?”虽说朱瞻基看上去成熟了许多,但这一开口,还是让潘厚仁感觉到万分的亲切。普天之下能够在太子面前“你啊”“我啊”的人,那绝对是屈指可数。 潘厚仁嘿嘿一笑,随后又感觉这时节笑好像不太对,就连朱瞻基身上都还戴孝呢,他怎么能够笑呢? 将笑容一收,潘厚仁还是规规矩矩的给朱瞻基见礼,弄的朱瞻基颇有些不耐,道:“少给我来这套,坐下说话,这次你小子在金兰湾可是舒坦了,却不知道我差点就被吓死了!” “啊?殿下,你所谓的惊讶是因为?” “你难道不清楚?汉王他可是提兵已经到了.”话说了一半,朱瞻基却突然住嘴。概因为即便是在潘厚仁这般亲密的朋友面前说起这种家务事,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那也是相当丢脸的一件事情。 “对了,你可千万别叫我皇太子,父皇还没有正式立太子呢!”朱瞻基将话题扯开,然而即便是外界几乎已经肯定的事情,但在没有最后确定下来之前,谁也无法保证太子的宝座最终一定就是朱瞻基的。 唯独就是潘厚仁对此不太在意,只因为他知道,朱高炽的几个儿女当中,怕是再没有比朱瞻基更适合当皇太子将来继承大统。况且肯定朱瞻基的不仅仅是当今皇上和朝堂上的那些大臣,更重要的是,朱棣在世时就已经做了定论,假如有人想要改变,怕是首先就会受到朱棣那批忠臣们的攻歼,故而朱高炽这个皇帝,恐怕都没有这个胆子的。 “殿下不要担心,皇太子的位子你不坐,这天底下就没人敢去坐了!嘿,微臣说的不信,那国师大人可也是这样说的啊,难不成殿下连国师的话都不相信?”说起来,四疯这个国师在很多时候其实就是潘厚仁攥在手里的一个挡箭牌,啥时候需要啥时候提溜出来用用,用完了再丢回柴房,那挡箭牌也不会生气。 潘厚仁主动提到国师,朱瞻基脸色又是微微一变,压低声音道:“去年国师找我说的那事儿,你可知道?” “那事儿”指的当然就是关于朱棣死期的事情。潘厚仁因为远在金兰湾,故而有所不知,事实上朱瞻基还是相信了四疯的话,早早的做了准备,说服他父亲在监国的时候对京师周边的兵马进行了一番调动,才能赶急将汉王朱高煦给挡在了北京城之外。 当然,这种皇家宫闱之间的事情不足为外人道诶。 潘厚仁听了朱瞻基的询问,点点头道:“国师大人跟微臣的关系,嘿,他这人就是实诚,不怎么会说谎啊!” 是啊,四疯还真是够实诚的,不说谎则已,一说谎就专门骗数一数二的人,这才是说谎的最高境界呢! “哦,也是!”朱瞻基皱眉沉思片刻,点头道:“既然你跟国师的关系那么好,不如你问问,啥时候父皇能够封我为太子呢?” “这个不用问了,微臣早就听他说过了!”一听朱瞻基的问题,潘厚仁当即拍着胸膛回答道。 潘厚仁的记性是很好的,这记性不好的人又岂能去当老师呢?根据历史记载,就在今年的十,仁宗朱高炽就会颁旨,立皇长子瞻基为皇太子,顺道还册封胡氏为其妃。 封了太子,自然就要安抚自己的其他儿子,故而在颁旨封朱瞻基之后,朱高炽又封第二子瞻垍为郑王,第三子瞻墉为越王,第五子瞻墡为襄王,第六子瞻(土冈)为荆王,第七瞻墺为淮王,第八子瞻垲为滕王,第九子瞻土自为梁王,第十子瞻埏为卫王。 还真是多子多孙啊,有时候潘厚仁也卿培那朱高炽的“生育能力”,自己不咋地,生儿子女儿倒是一把好手! 说到女儿,潘厚仁脸色微微一变,偷窥那朱瞻基的脸色。 “看我干啥?”朱瞻基很敏锐的感觉到潘厚仁眼神,问道。 “没啥,微臣是想问问,那真定公主.” “亏你还有脸说这事儿!”看来潘厚仁还真是将真定公主的事情给忘了,潘厚仁这么一提醒,他顿时火冒三丈,伸手就去揪潘厚仁的衣襟,充分表现出一个兄长对妹妹的那种感情来。 “你说说,这事情怎么个处理法?皇妹只是想出海看看风景,你倒好,把她拐去了金兰湾,一住就是大半年的功夫,连皇爷爷过世她都没能赶回来,如今还在宫中伤心的茶饭不思,你给我说说看,你要怎么个弥补吧!” “这个.” 被朱瞻基揪着衣襟,潘厚仁还真是不敢挣扎,虽说挣脱对他来说只是小菜一碟,但这种待遇,那可不是普通人能够享受得到的。 “殿下,您说吧,您说怎么个弥补法吧!” 最终潘厚仁还是没想到自己该怎么弥补,难不成以身相许?这是不是有点亏了,虽说娶真定公主潘厚仁也不觉得自己吃亏,但是要让潘厚仁抛弃其他老婆去住什么宗人府,他就老大不乐意了。 本来嘛,好不容易穿越到个可以三妻四妾的时代,而且正乐在其中,假如因为一个真定公主就要回复到后世那种“文明社会”,说实话潘厚仁心中那是舍不得的。 再说了,男人就不应该为了一颗大树而放弃整片森林,即便真定公主这颗大树漂亮而且威武——身后的背景够威武。 “这种事情你还要我说,你到底还算不算是个男人啊!”朱瞻基很有些气愤,不过他也知道,身为皇家女儿,很多事情反而不如普通人家的女儿幸福,同时作为潘厚仁的“好基友”,他也不想潘厚仁因为真定公主而失去的太多。 正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这朱瞻基对潘厚仁的感情,还真是没得说。 “不提这个事情了,反正皇爷爷.对了,说说你在金兰湾那边的情况吧,上次你给我写来的信中不是说,你在下一盘很大的棋么?哼哼,你小子下棋的水平,说实话我是很担心的!” 潘厚仁听朱瞻基这么说,当真是有些汗颜。 没错,要说下棋,朱瞻基这个半吊子都能把潘厚仁甩出三条大街去了。 “微臣在金兰湾,主要还是为咱们大明打通海外贸易的路线啊,殿下,这份辛苦,您可是不能忘了!” “很辛苦么?” 朱瞻基一听到潘厚仁邀功,顿时哼哼起来,“别以为我那皇妹真就是铁了心胳膊肘要往外拐了!蓝天,白云,比基尼,潘厚仁啊潘厚仁,你这日子,我都羡慕的紧啊!” “啊,她这都说啊!” 潘厚仁在心中暗暗吐了吐舌头,这真定公主跟朱瞻基的关系未免也太好了点,竟然连比基尼这种事情都不隐瞒,就不知道她有没有说两人曾经.想到这里潘厚仁情不自禁的再次心虚偷窥朱瞻基,还好,看样子是没有说的,否则朱瞻基此时的表情岂会如此平静,怕不是要提刀砍人了吧? “殿下,那是工作之余,工作的事情微臣可是没有丝毫懈怠啊,就说那马六甲吧,很快就可以改姓大明了!” 马六甲,原本是向大明称臣的,照理说朱瞻基听到潘厚仁这话应该很不高兴才是,毕竟当初太祖朱元璋可是专门说过,对于大明的藩属国,要爱护,不能轻易征伐。 但是经过潘厚仁这些年的洗脑之后,朱瞻基的性子其实已经跟历史上那个宣宗皇帝有了很大的不同,他坚持两个“凡是”: 凡是对大明帝国有利的事情,就一定要不惜代价的去做;凡是阻碍大明帝国强大的敌人,就一定要不惜代价的去打倒! 按照潘厚仁给朱瞻基规划出来的大明帝国版图,那马六甲是极其重要的一环。虽说当今皇帝未必就会支持这个计划,但无论是朱瞻基还是潘厚仁,彼此之间都是心照不宣——仁宗皇帝总是要死的,等到朱瞻基坐上皇帝的宝座,那就是兄弟两个大展拳脚的时候。 时间不能浪费,这些事情当今皇上不喜欢,却不代表潘厚仁就不去做,明里不行,咱们暗中悄悄的干,打枪的不要! 跟朱瞻基谈完回家,天色都已经开始发暗了。 刚到家中,潘厚仁接到了下面人送来的厚厚一叠情报。 第一份就是关于仁宗封官的。 仁宗陛下进杨士奇、杨荣、杨溥、黄淮、蹇义、金幼孜、夏的吉等秩;又进大学士杨荣工部尚书,从此文渊阁者均相继进尚书,阁职渐重。 又,设南京守备。官吏谪隶军籍者,均放还乡。许解缙家属还乡。分畿内民所养官马给各卫所,以减轻人民负担。用夏元吉言,取消禁用金银交易之禁。建文诸臣家属在教坊司、锦衣卫、浣衣局及习匠、功臣家为奴者,均释放为民,听其还乡;因言事谪戍者照此办理。 “好啊!” 看到这里,潘厚仁顿时欣喜若狂,连忙让家中仆佣给自己摆上酒席来,可惜四疯不在,潘厚仁就只能让杨国来陪自己喝两杯! 这杨国,因为在南京的时候潘厚仁用的顺手,后来迁都之后,就干脆打发他来北京,继续在南京时候的老本行——混混市井,打探消息。 还别说,这人啊,各有各的命数,也各有各的性格,最终的结果就是那句老话:“尺有所短,寸有所长”。杨国从小受的教育不多,个人秉性也是早早就已经定型,若是让他去做别的事情说不定难成,但是做个市井混混头目,打探消息什么的,倒是一把好手。 这不,潘厚仁到了京师,杨国基本上就待在潘府里,随时接受潘厚仁的询问。 只不过现在潘厚仁不想询问杨国啥,他只是想找个人陪他喝两杯! 第567章 拨乱反正 仁宗朱高炽“许解缙家属还乡”,“建文诸臣家属在教坊司、锦衣卫、浣衣局及习匠、功臣家为奴者,均释放为民,听其还乡”,对于别的大臣来说或许不算是个事儿,可是对于潘厚仁来说,那就是大不同了。 “这皇上,总算是做了件好事啊!”潘厚仁浮一大白之后,连连摆头,竟然着人拿来文房四宝,要给远在南京的老婆们写信。 “漪梦不用再孤零零的待在金兰湾了,回来吧!秀娘,你也不用偷偷摸摸给你的亲戚们写信了,只要不是那种顽固的书生,潘氏集团的大门向他们敞开了!” 潘厚仁意气风发的提着鹅毛笔给老婆们写信,杨国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着。 严格说起来,关于潘家那两位夫人的事情,消息灵通的杨国未必就不清楚,只不过人家做人做事都很有分寸,那是绝对不会张开嘴巴乱说,甚至潘厚仁询问的眼神投射出来,杨国都是一脸的茫然模样! 即便是装的,那也让潘厚仁放心不少了。 过去,秀娘虽说是朱棣亲自许配给潘厚仁的,但身份始终是个隐患,就更不用说来历更加复杂的漪梦了,这两个女人,可以说是潘厚仁的命门所在,真要是被人抓住拼命攻击,后果当真难以预料。 然而如今仁宗颁旨,将这些人的罪名统统开释,那就是“守得云开见月明”,潘厚仁彻底放心了。 “也不知道这两小妞会激动成啥样子,嘿.”潘厚仁高兴还没完呢,转而一下子脸色又愁苦起来,“糟糕糟糕,光是顾着高兴,却忘了少爷我名下的产业里怕是有不少这些身份的人吧,这要是走了,那国色天香岂不是不香了?” “东家您放心,这些事情咱们都有准备的!” 正当潘厚仁在焦虑的时候,杨国突然开口说道。 如今国色天香的总店仍旧是在南京,可是北京的分店已经筹建当中。为何潘厚仁并不急于将国色天香总店迁到北京,而是继续让小婵娟留在南京呢?这其中还有一个反复,就是关于那仁宗朱高炽的。 朱棣这个当老子的把大明朝的首都从南京迁到了北京,等他死之后没几天功夫,朱高炽这个当儿子,又整天想着要把首都从北京迁到南京。 虽说潘厚仁知道这厮成不了,但别人不知道啊! 中国人嘛,历来的习惯就是喜欢听小道消息,但凡有些风吹草动的事儿,一准儿变成民间的大事! 假如说国色天香总店迁到北京,到时候风声传出去,就会让那些“上帝”们感觉国色天香背后的老板,怕不是皇家了,否则怎么会连当今皇上要迁都回南京如此重要的信息都不知道呢? 要说潘厚仁还真是把人性都给揣摩透了,朱棣迁都北京,国色天香一直没有动静,正当有人在怀疑是不是潘厚仁这个东家受到打击压迫的时候,突然朱棣死了,仁宗要迁都回南京的消息传播开去,顿时,潘厚仁跟皇家的关系在众人眼中,一下子变得高深莫测了! 但不管是在南京还是在北京,总之只要是这种行当里,就少不了从教坊司里弄去的姑娘。 “你们都有所准备?”潘厚仁有些奇怪,在北京国色天香还没有正式营业,怎么杨国却反而说是有准备呢? 看潘厚仁质询,杨国连忙解释道:“因为东家没有特别的安排,小的受小婵娟妈妈的嘱托,一直在跟教坊司的人衔接。前两天教坊司就传出消息,说是有可能会有人手调整,不过凭大家的关系,让我们不用担心,我们这边放一个,教坊司那边就会给我们补充一个,质量方面不会差!” “哦~”潘厚仁点点头,感情杨国这小子跟教坊司的关系打的牢靠,果真是个人才啊。 假如说真是杨国这小子说的那样,到也就不妨事了。 “跑马场现在进度如何?”既然说起名下的那些产业,潘厚仁又问道。 “还有半年的时间就可以正式开业了!”杨国站起身来,搓着双手回到。 “坐下说话!”潘厚仁微微一笑,安抚杨国坐下,“跑马场都是些完全新鲜的概念,跟国色天香和会所那些不同,在建造过程里要多多用心,是了,草坪那些一定要精心养护,不可怠慢了!” 在潘厚仁心中,跑马场再修慢一点也没意见啊,这个将来可能最赚钱的行当,他可不希望让朱高炽给毁了!最后是等到朱高炽死了,朱瞻基登基之后,跑马场才正式开业,那就最好不过了。 然而让潘厚仁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郑和竟然就找上门来了。 “郑大人,您这是?” 看着郑和那满脸焦急的模样,潘厚仁心中实在是觉得奇怪,很少,不,应该说自打认识郑和那天起,潘厚仁就没见过郑和流露出如此的表情来。 “潘爵爷啊,这事情可就全靠你了!我知道你跟夏布朝情同兄弟,那夏尚书哪里,可就全靠你去说项了啊...”不等潘厚仁开口询问,郑和就开始“嘚吧嘚吧”个不停,活像是一把机关枪,而这个时候,大门口还有个身影追了进来,潘厚仁定睛一看,却是王景弘。 究竟发生了啥子事情,让郑和跟王景弘这远洋舰队的两位巨头突然登门拜访? 老实说潘厚仁心中也是颇为忐忑的。 等到郑和“嘚吧嘚吧”好一阵子,潘厚仁才听明白了其中的缘由来。 敢情这事情是出来夏布朝的老爹给闹出来的!只不过这个事情至今还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而郑和一听说这个事情之后,立马就来找潘厚仁了。 “这夏老头儿,怎么就做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呢!” 因为跟夏布朝的关系,在潘厚仁的心中,夏元吉这人也确实挺不错的,至少不是那种老学究,也不是那种抱着古人大腿就不放的老顽固。 正是因为这种先入为主的感情色彩以至于潘厚仁忘记了,其实在历史上,夏元吉还是做出过惊天动地的大事来的。在没有潘厚仁的那段历史里,夏元吉是被朱棣给拿下了大狱里,直到今年的八月初五,夏原吉才出狱,恢复原官职。 仁宗对以时政相咨询。那夏原吉首先讲到东南地区因漕运而民力困乏,请以南京为京师,以省供给之费,并罢西洋取宝船、迤西(云南西部诸府)市马及云南、交趾采办金珠数事。 经过郑和这么一提醒,潘厚仁才想起自己那位“伯父”在历史上干的事情。然而过去潘厚仁总是因为,夏元吉之所以这样干,其实内心当中跟朱棣将他投入大狱是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可不是么,迁都回南京,罢西洋取宝船等,这不都是朱棣重点干的事情么?夏元吉从监狱里一出来,就开始找由头反对朱棣促成的事儿,定下的规则。不得不说,历史上的那个夏元吉,还真是对了朱高炽的胃口,这哥俩相得益彰,愣是差点就把大明又给扭了回去。 “不得吧,他老人家又没有入狱....”潘厚仁不由自主的就将心中所想给嘀咕了出来,结果弄的郑和微微一愣,“夏尚书他入狱了?” “没有没有!” 潘厚仁是恨不得狠狠抽自己一耳光,瞧这心里素质实在是差的可以,同时他也在心中鄙视那郑和,好歹也是堂堂的远征舰队总司令,慌什么慌,不就是取消下西洋么,朱高炽取消了,他儿子还会恢复的,不就是一年半载的时间么,少爷我等的,难不成你还等不得了? “等不得,真是等不得啊!”郑和焦虑的不停搓手,“港口的宝船需要修缮,如果夏尚书的建议让皇上采纳,断了远洋舰队的经费,那么多的宝船,就会在港口生生的烂掉啊!” “烂掉不如卖给我好了!” 潘厚仁脑袋里突然闪过一道灵光。这话他在心头默默念了一遍,当然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只能安慰郑和道:“行,郑大人,我现在就去找夏大人去!” “咱们一起去!” 看来郑和还真是急的晕了头了,连这种事情都说要跟潘厚仁一起去。 就连王景弘在旁边都看不下去了,连连伸手去拉扯郑和的衣袖,暗示他稍安勿躁。 那王景弘拉,潘厚仁就干脆等着,他是绝对不可能带着郑和一起去找夏元吉的。开什么玩笑,有把政敌带到自家长辈家里去的么?况且此时的夏元吉跟历史上的那个夏元吉应该不同,假如潘厚仁自己去的话,说不定还有机会打消夏元吉的念头呢! 好说歹说,郑和总算是冷静下来。 但纵然冷静了,却是不肯离开潘厚仁的家。照理说吧,潘厚仁又没有啥官职,在朝堂上的影响力应该远远不如其他大臣,他郑和要蹲坑也不应该蹲在潘厚仁的家里,但郑和偏偏就是认准了潘厚仁一般,死皮赖活的不肯走人,还反客为主,让潘厚仁家中下人为他和王景弘准备午膳。 “额滴神啊,这些人不要脸起来,当真是要命!”拍着脑门,潘厚仁也不去劝那郑和,干脆收拾好自己出门去找夏元吉。 等他到了夏元吉的家门口一问,才知道尚书大人早朝去了,还没回来呢。 算算时间,潘厚仁觉得应该差不多要回来,就任凭那门子引自己去喝茶,却是等了足足一个时辰的功夫,茶水都换了两杯,夏元吉才回家。 “咦,厚仁来了,怎么在偏厅里坐着,走走走,老夫正有事情跟你商量来的!” 夏元吉的神情也很兴奋,好人家了,一兴奋却是满面红光的,不会看相的人都知道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见夏元吉这劲头,潘厚仁心中升起不好的预兆来。 果不其然,两人坐下稍事寒暄,夏元吉就本能的说起国事来,而他说的第一件事情,却不是迁都,而是郑和的远洋舰队。 “这样劳命伤财的事情,依老夫看,朝廷还是不要做的好!贤侄你说呢?” “厄,伯父真知灼见啊!” 潘厚仁看那夏元吉,心中却真不是个滋味。刚才在家里的时候,郑和就是如此“吧啦吧啦”个不停,好不容易摆脱了郑和,谁知道此时夏元吉又是如此“吧啦吧啦”个不停,还真是折磨潘厚仁的耳朵,还有神经。 “这样说来,你也同意我说的,取消远洋舰队咯?”看到潘厚仁点头,那夏元吉很是高兴,换成是市井中人,此时应该拍桌子打板凳以表示自己内心的狂喜,但夏元吉毕竟还是个斯文人,斯文人表现狂喜的动作,就是使劲儿的揪胡子。 第568章 图谋远洋舰队 潘厚仁真有些担心这夏老伯把颌下原本就不多的几根都给揪光了。 “朝廷养着远洋舰队确实有些亏本,小侄同意将庞大的远洋舰队分拨出来,但却不同意将其赋闲。”一说到“赋闲”两个字的时候,潘厚仁心中就不由得“咯噔”一下,想起朱高炽给自己的那个封号来。 “啥?” 夏元吉揪胡子的手猛然停在半空,他皱起一双老眉,眉心的橘子皮纠结的好像是脱水的鸡肠子一般,“怎么说?不赋闲,怎么处置?” 潘厚仁微微一笑,抬手指着自己鼻子,“卖给我!” “啥?” 那夏元吉顿时就愣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潘厚仁绕了半天,竟然是想将大明的远洋舰队给收购了! 可是收购远洋舰队,这样一笔账真的好算么?夏元吉本身就管理着户部,他很清楚,即便是将远洋舰队一分为二,将其中一部分拿出来卖,需要的资金量也是个天文数字。 “你买的起么?”这不是夏元吉瞧不起潘厚仁,他是实实在在不开玩笑的在担心潘厚仁。 挠了挠头皮,在自家长辈面前,潘厚仁也不会装13,很是腼腆的笑了笑,道:“其实小侄在日本还有两个银矿.” “吧唧!” 夏元吉这下子彻底傻眼了!两个银矿啊,这可不是开国际玩笑,就算一个银矿产出一二十万两白银,两个银矿怎么都有五六十万两银矿了,若是产量再丰盛一些.夏元吉觉得自己数学不够好了。 “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吧!”夏元吉也是个干脆的人,他道:“这个事情我已经跟皇上说过了,皇上也觉得诺大这么一支舰队,却没有给朝廷做出什么具体的贡献来,就这样养着还不如直接给裁剪掉!” 朱高炽已经表态了?潘厚仁心中颇为震惊,没想到夏元吉的动作这么快,顿时潘厚仁想到,这夏元吉可没有把迁都的事情也给朱高炽说吧? “迁都?” 潘厚仁随口一问,那夏元吉再次沉吟,半晌才道:“我倒是想过要不要提,只不过一时间也没有想清楚其中的得失,先皇高瞻远瞩啊,从这次北征就能看错,若非是因为京师在此,兵力的整合岂会如此迅捷?一旦我们动作慢了,那边塞的老百姓们,可就要吃苦头了!” “得,这就是没坐牢的想法了!”一听夏元吉这么说,潘厚仁顿时暗暗发笑,因为朱棣没有将夏元吉投入大狱,所以夏元吉就不会因为怨念而向朱高炽建议迁都,看来这世界上的事,还真是一饮一啄都有定数啊! 夏元吉显然是对潘厚仁这个话题没有兴趣,转而继续兴致勃勃的讨论起如何将远洋舰队分剥。即便是夏元吉这样的人,也认定海上没有多大的利益可图,作为大明帝国,还是应该一门心思的好好经营大陆上的国土才是。 这种思想是守旧的,也是潘厚仁所鄙视的。但鄙视归鄙视,潘厚仁却不能直接鄙视的话砸到老人家头上,甚至可以说,他是很欣赏夏元吉做这件事情的——这么好的无敌舰队,朱高炽不要,俺潘厚仁可舍不得丢了! 若是换成普通人,怕是再有钱也别想从皇家手中将庞大的远洋舰队买到手,可潘厚仁不是普通人啊,他相信自己有这个本事,从朱高炽手中把远洋舰队给买下来。 两人谈到最后,夏元吉死活不让潘厚仁走,非得留下潘厚仁吃饭,最终潘厚仁无奈,只能打发下人回去,那郑和两人要走便走吧,若是不走,好好安排人家吃顿便饭。 等到喝了差不多半斤酒,摇摇晃晃回家的潘厚仁进门,才愕然发现,郑和跟王景弘这两个家伙,还真是没走。 “怎么样?说通没有?” 看来郑和是真的急了,甚至都不让潘厚仁有喘气的时间,也不看潘厚仁浑身上下都是酒味儿。 “书房里去说。”潘厚仁晃了晃脑袋,倒不是真醉了,只是被酒精稍微有些麻痹,他需要一点时间组织语言。 “郑大哥啊,小弟我可是拼了命的帮你说项,其实夏尚书那里也不是没有松动,只不过这事情吧,你来说的实在是晚了点!” “晚了?” 原本站在潘厚仁对面的郑和,在听到这话之后面上表情一阵茫然,随后一个屁墩,幸亏背后就是把太师椅。 “这么说.这么说远洋舰队完蛋了?”坐倒在太师椅上的郑和两眼发直,茫然没有焦点,就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而站在他旁边的王景弘,也都是面上无光,暗暗跺脚。 “也不能这么说。”潘厚仁心中颇为恶趣味的看着郑和两人的失态,等看的差不多了,他才不慌不忙的将话锋一转,开口说道。 郑和两人顿时又来了精神,连连催促潘厚仁快说。 “按照皇上的意思,远洋舰队不能给我朝带来明显的利益,所以干脆解散,封存,等到来日海上有敌人出现的时候,再做考虑也不迟!” “这怎么可以呢?这怎么可以呢?”郑和没开口,陷入沉思,倒是王景弘一个劲儿的跺脚,“封存了,那些舟师水兵怎么办?没有足够的船只训练,等到将来海面上出现强大的敌人时,空有船能干啥呢?” 不得不说,王景弘真不是个无知之辈,甚至比后世很多所谓的专家都还懂的多,光是有设备有啥用呢,兵就是要经过战火的洗礼,才能够维持足够的战斗力啊。 “且听潘大人细说,不要聒噪!”郑和此时情绪稳定下来,抬手阻止那王景弘。 “是呀,王大人,且听我说,皇上其实是已经打定主意,不愿意用有限的财政收入来供养远洋舰队了,至于说根本的原因,相信王大人从最近皇上颁布的一系列关于.嗯,那些老臣的旨意当中感觉的到。” 潘厚仁这话说的既隐晦,又直白。对于不明所以的人来说,这两件事情好像根本牵扯不到一起来,但是对郑和、王景弘这种明白远洋舰队真正最机密使命的人来说,却是非常的直白。 远洋舰队存在的意义,是因为朱棣对建文帝心中畏惧,对于这个消失在世界上的侄儿的警惕。 但是对于仁宗朱高炽来说,他已经不在乎建文帝了。潘厚仁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朱高炽本身就有这么强大的信心,还是因为朱棣在临死之前给了什么指引,从历史上朱高炽的所作所为来看,他是的的确确不在意建文帝的影响。 既然不再需要警惕建文帝,甚至于已经将建文帝的那些老臣都释放了,那么朱高炽自然就不再需要供养一支庞大的远洋舰队了。 “果真是如此.。” 听潘厚仁如此一说,郑和脸上反而露出轻松的神态来,只听他喃喃自语道:“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我就知道,是这么回事啊。” 看来郑和也不是那种没有政治敏感性的人,他同样是从朱高炽登基之后颁布的一系列旨意里,猜到了远洋舰队的结局。只是他不甘心,还想挣扎。郑和出航,一方面是带着朱棣的旨意,另外一方面,也是他热爱大海。 远洋舰队没有了郑和仍旧是远洋舰队,但郑和没有了远洋舰队,他还是郑和么? 看着郑和突然之间变得消沉,潘厚仁心中却不是个滋味。 郑和是潘厚仁在内心当中一直默默崇拜的偶像,之一。当然,潘厚仁也不会因为郑和是他的偶像,就对远洋舰队手软,有时候征服自己的偶像,反而会更有成就感。 “舰队就要解散,封存了么?”王景弘的脸色更是半丝血色都没有。对于王景弘跟郑和来说,远洋舰队就是他们的一切,是他们人生的意义所在。长年在海上奔波,对于陆地,尤其是宫廷里的生活,其实无论是郑和还是王景弘,都早已经陌生,他们无法适应其中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 然而假如没有了舰队,他们的身份就注定无法在宫廷之外行走,不管是京师的紫禁城还是南京的皇宫,将会是他们下半身唯一的归宿。 他们愿意这样么?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郑大人,王大人,朝廷怕是下了决心要解散舰队了,但是否封存还是两说,我跟夏尚书商议了很久,想出一个法子来,目前还不知道能否行的通啊!” “哦?还有方法挽救?快快快,厚仁兄弟不要卖关子,说来大家合计合计!”郑和此时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仪态,连连催促潘厚仁。 “我,把舰队买下来经营!虽说不再以我朝的名义出使各国,但做的却是同样的事情嘛,只不过在出使的过程当中,我会让舰队配合潘氏集团的运输船只协同航行,顺便做点生意,以弥补舰队的开销.” 协同出航,弥补开销? 潘厚仁这话骗骗外行也就罢了,当着郑和跟王景弘两个的面,他这就是典型的关公面前耍大刀,人家会不清楚这其中的高额利润? 在如今这个时代,大明的丝绸、瓷器、木器甚至是一些普通商品,一旦拿到大明以外,那价格完全是跟距离成正比,成几何速度往上翻倍的增加! 比如瓷器,在大明也就是陶土加上点手工费,但若是到了南阳,就能换到二分之一重量的白银,到了天竺,那就是一比一的白银,若是能够再远,怕是直接可以换到同等重量的黄金了! 这可真真就是泥巴换黄金,这种生意做下来,说是“弥补开销”,谁信啊! 但不管潘厚仁能够赚多少钱,关键的关键还是将舰队维持下去! 郑和跟王景弘都是有远见的人,他们心中很清楚,一支庞大且无敌的舰队,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代表着什么,故而他们并不介意潘厚仁利用舰队保护运输船做生意,只要潘厚仁能够将这个舰队维持下去! 书房里陷入沉寂,片刻之后,那王景弘变得有些跃跃欲试,而郑和却也在这个时候突然站起来,冲着潘厚仁一拱手:“潘爵爷,此事若成,三保原为你做牛做马!” “潘爵爷,景宏亦愿追随爵爷和郑大人!” 王景弘随着郑和而上前一步拱手,以示心意! 如此一来,潘厚仁也不得不站起来向两人还礼,口中谦虚一番,又道:“此事八字还没有一撇,若是朝廷上有人反对.” “他们若是反对,三保就让他们出钱买下舰队!舰队,是决计不能解散封存的!” 郑和的态度很是坚决,但潘厚仁心中仍有不少的担忧。 第569章 送上门来的好事 正如刚刚王景弘说的那样,光是有船并不能解决问题,这么多的舰队需要大量熟练的水手来操控,同时还需要精锐的水兵来保护,否则岂不是成了胡其三之流的肥肉? 哦,现在胡其三已经从良了,但这个世道从不乏捞偏门者,胡其三从良,他空出来的地位很快就有会有人填补上去,即便是到了后世,不也有海盗这个传统的职业么? “光是有船还是不成的,郑大人,王大人,你们想必也清楚,就算朝廷把所有的船都卖给我,我又去哪儿找那么多熟练的人把船给开起来?再说了,船上的那些武备,普通人可是操作不来的啊!” “这个还请潘爵爷放心!”不等郑和表示,那王景弘就抢着道:“舰队的水手不属于兵部统领,也不是军户,他们只会跟着舰队去留,潘爵爷能够保留舰队,那自然就有水手,甚至还有多!”王景弘这是担心潘厚仁没有足够的财力将全部的舰队都买下来。 “那舟师和水兵呢?” “舟师.其实也不属于兵部,不过若是想要保留舟师.”事涉兵权,王景弘心中即便有所想法,但也必须要顾忌到郑和,所以他迟疑着转头去看郑和,郑和却是微微点头,道:“这个由我来想办法.唉,一般的水兵问题不大,但是骑兵部队和战马.” 是的,普通的操作船上军备的水兵确实不成问题,因为假如没有船,那么朝廷要这些水平也就毫无意义。 但远洋舰队里可不仅仅是只有普通的水兵啊,跟随远洋舰队出航的,往往还有骑兵部队,对于朝廷来说,这些能够“下水”的骑兵部队,不管是人还是马,那都绝对是精锐的战斗力量! 摆摆手,潘厚仁不以为意的道:“骑兵部队咱们可以不要!又不去搞侵略,保留骑兵干啥?吃的多,占空间还没用呢!”其实在潘厚仁心中想的,那绝对是新式火器部队,谁还要骑兵啊,难养费钱死了还心疼呢! “如此一来,倒是问题不大了!” 听潘厚仁这么说,郑和倒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很是有信心的点头回应潘厚仁。 “那,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不过两位大人的身份问题.” “我会想法子解决的!” 郑和看了王景弘一眼,咬牙说道! 根据历史记载,郑和这个人确实是天性就喜欢周游世界,当然,这也跟两人的身份有关系。 或许太监才真是适合这个时代周游时间,一来没有对女性的需求,二来也几乎没有家属的拖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上了船也不会有什么挂念。 “行!那回头我就找人去跟皇上哪儿说项去!” 关于远洋舰队去留的问题被三人这么敲定了下来,应该说最高兴的人就是潘厚仁这厮,平白无故的拿了全世界最强大的舰队,还不够他高兴的?这就相当于后世比尔盖茨买下了美国所有航母舰队一样,哦,比尔盖茨没那么有钱。 不出三人的预料,没过几天的功夫,朱高炽就在朝仪的时候提出了几项大力改革的措施。 第一项就是淘汰文官冗员 朱高炽在这个方面倒是颇有些他老子的风范,这才正式坐上皇位,紧跟着就制定了诸多措施。在下发的中央首长一号令里,朱高炽就如此说道:古人都说,官不是必须常备着的,有用的时候才有官。现在咱们大明,文官太多了。多到哪种程度?多到我这个当皇帝的都不知道有多少了!干得好干的坏的混在一起,清廉的跟贪污受贿的也搀和在一起,君子和小人也是分不开。 更过分的是,有人还打算老死在位置上,不敢杀鸡的还要去断案抓人反恐,这样的官员,不是浪费大米么? 朱高炽这么一整,很快蹇义就报上来一份吏部的决意:七十岁必须退休,而且必须是经过退休审核,如果审核不通过的,就不能享受退休待遇了,只能回去当个老农民,能不能活,就看自己的命数了。 七十岁退休,啧啧,若是在后世,那得有多少人欢喜多少人忧啊! 而朱高炽颁布的第二项就是回复三公三孤。 何谓三公?三公不是棋牌游戏,明朝洪武年间,也就是朱重八在世的时候,曾设置三公,以李善长为太师,徐达为太傅。那时候的三孤则是没人兼任。 等到朱元璋死了,朱标没活赢老子,孙子建文帝上台,以及靖难之后朱棣登基,这三公、三孤就给免了。 但朱高炽是文臣养出来的儿子,对于很多文臣来说,三公、三孤,那是位极人臣,名传青史的职位,故而鼓动朱高炽,恢复三公及三孤官,由公、候、伯、尚书级别的官员兼任。 太师、太傅、太保官阶为正一品,少师、少傅、少保官阶为从一品。在颁布官位之后,朱高炽立马就命蹇义为少保,仍兼吏部尚书,加英国公张辅太师,两人皆二俸俱给。由此可见,怂恿朱高炽干这事儿的,不是蹇义,就是张辅,这两人当中总有一个跑不脱干系。 这两件事情吧,跟潘厚仁知道的历史也没多大的出入,事实上对潘厚仁以及潘厚仁掌控的潘氏集团好像也没啥关系。 然而最后一件事情,却是因为潘厚仁的穿越,发生了一些改变。 在历史上,朱高炽曾给夏元吉下了一道旨意,在旨意中他说:咱们大明朝廷发行的宝钞,肿么就流动不起来呢?依我看啊,是发的太多了!古人都说物以稀为贵,实在不行,咱们就收吧,收到民间钞少,那时候钞法就畅通了。 而夏元吉接到圣谕之后,冥思苦想对策,最后奏陈:干脆这样,有钞的家户可以分盐引,这样收纳钱钞不难。朱高炽看了之后回复:顶!不过这只能是一时权宜之法,待钞法通即止。但必稍宽为则,民乐依从。 最终,两人合计的结果:沧州盐每引钞三百贯,河南、山东每引一百五十贯,福建、广东每引一百贯。输钞不问新旧,支盐不拘质次。高炽允其速行。 这是历史上的史实,然而潘厚仁拿到手中的情报,在这件事情上却是跟历史上有些许的不同。 首先要说明的是,在整个生产力相对落后的封建时代,盐,是一件非常重要的生活必需品,而为了控制这个生活必需品,历朝历代对于盐和铁,都是实行的国家专营,也就是说,除非国家统一,否则任何人都不能经营盐和铁。 固然有其重要性的一面,更重要的还是其中的利益在驱动着。 所以即便是有潘氏集团这样一个庞大的赚钱机器在为皇家运转,挖掘出一个有一个“银矿”,但是从骨子里,朱高炽还是不愿意把“盐”这颗摇钱树轻易的放弃。 宝钞确实是明朝政治经济当中一个严峻的问题,但是幸亏有了潘厚仁这个穿越者,已经在朱高炽考虑解决这个问题之前,提出了解决的办法。 银行! 或者说,是潘氏集团跟皇家联合开办的银号,将会在可以看见的将来,彻底的解决宝钞流通问题。故而在这道声誉里,朱高炽不再需要户部,也就是夏元吉来替自己解决宝钞问题,他自己就说明了,由皇家和目前大明最为庞大的商号,潘氏集团联合出资,在全国各地兴建银号,而银号的名字,被朱高炽取成了“光正”。 “光正”,从这个名字来看,潘厚仁估摸着朱高炽取的是“光明正大”这四个当中两个,不过想想也颇有点道理,这开银号,即便是高举着皇家的旗帜又如何?假如不能在经营的过程当中做到“光明正大”,怕是用不了多久,银号也就只有关门了。 看到这道圣谕,老实说潘厚仁心中还小小的高兴了一把,至少他不用担心朱高炽找自己的麻烦了。毕竟在这个时代,想要将银行玩转的人,恐怕就只有他潘厚仁一个。 然而潘厚仁却没有料到,朱高炽前面两道圣谕没出岔子,偏偏就是这第三道圣谕,却是给潘厚仁带来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前天不是郑和找上门来要潘厚仁替远洋舰队说项,然后潘厚仁跑去夏元吉那里喝了个醉醺醺回来么。今日可好,那夏元吉竟然提着酒坛子,自己跑来拍潘厚仁家的大门来了。 “哎哟,夏大人,您怎么亲自来了,连个轿子都不坐?” 潘厚仁也不知道夏元吉手里提溜的两坛子酒究竟是来送礼的呢,还是来托自己捎带给他儿子的,所以他也不好忙着却接。 那夏元吉将脸一板,道:“怎么地?老夫就不能来了?还夏大人,喊声伯父你就要死了?” 虽说是开玩笑,但这种语气,还真是让潘厚仁见外不起来,连忙将酒坛子接过去,邀请老人家上座。 这夏元吉怕是出门的时候算过时辰,正好还有一会儿开饭,潘厚仁安排老人家入座,夏元吉也不客气,直接开了酒坛,要跟潘厚仁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不是问题,问题是老人家一把年纪了,这一坛子酒喝下去,可不要了老命?到时候潘厚仁怎么跟夏布朝交待啊! “伯父啊,您老人家有话就说,犯不着拿酒来逼我们这些当小辈的吧?”潘厚仁迫不得已,苦着脸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我没逼你哈!”夏元吉一听,顺势就将酒坛子给放下来,直言道:“光正银行,户部要参股!” 一听夏元吉的这个要求,潘厚仁不由得气乐了“好嘛,夏元吉你还真不愧是个聪明人,这就看出银行的好处来了?可你老人家掌管的是户部,又不是国资委,干啥这么强势的来抢人家的下金蛋的母鸡呢?” “伯父啊,入股我是没有意见,但这银行他就未必能赚钱啊?再说了,又不是我一个说了算,皇家占五成一的股份,我的潘氏集团只占四成九.”后面还有半句话,潘厚仁没说——潘氏集团里,皇家还占着六成的股份呢,算下来这个光正银行,已经没本少爷多大的事儿了! 虽说算出来光正银行属于潘厚仁的股份确实没多少,但是基数大啊,就好比后世常常有人说:要是全国人民每人给我一毛钱就好了! 一毛钱看似不多,但十四亿人口,每人一毛钱,都够进入福布斯富豪榜了! 第570章 老谋和深算 “不赚钱?”夏元吉睨视着潘厚仁,“你到我是老慵了吧?你小子啥时候出手做不赚钱的事情?就算当初先皇在世的时候,都愣是没让你做过赔本的买卖!” “您老人家实在是太瞧得起人了!” 潘厚仁苦笑无语,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潘厚仁只能点头,表示愿意将这事儿去跟皇上商量,把那光正银行的股份重新分配一下。 反正算起来,皇家入股跟朝廷入股,好像也都是他朱高炽的钱,不过是左边口袋丢进右边口袋而已,倒是对潘厚仁来说,这指定是一个不小的损失。 幸亏这种损失潘厚仁还承受的起。 但潘厚仁也没让夏元吉轻松,愣是要夏元吉保证,他能够用最优惠的价格,拿下朝廷的远洋舰队,至少一半! 在商言商,潘厚仁东墙补西墙,算起来也不亏了! 而跟潘厚仁达成协议之后,夏元吉竟然不开酒坛了,而是把酒坛放到一边,喝起潘厚仁提供的酒水来。等到一顿饭吃完,夏元吉指着那两坛酒道: “厚仁你跟布朝关系好,这两坛上好的女儿红是皇上赐的,你就帮我托运给布朝吧!” 得,见过抠门的,没见过这么抠门的!好歹你也只托运一坛,剩下一坛,让我孝敬孝敬四疯也好啊! 没法,看着夏布朝迈着心满意得的步伐走出大门,潘厚仁心中实在是无语的很。 裁撤、出售远洋舰队的事情在朝堂内外引起了轩然大波。 虽说已经有不少人知道朱棣的这个想法,但真正一提出来,还是将朝堂的那些大臣们分成了旗帜鲜明的两队人马。一方是赞许,一方是反对。 赞许的人往往是一心为了朝廷社稷,但缺乏真正全面大局发展官的官员,也就是那种昏官。 而持反对意见的人,组成就比较复杂了! 事实上每次郑和下西洋,总会有朝廷官员的家属、或者是他自己的人手组织起船队跟着一起,算是借远洋舰队这个免费的保镖,跑一趟西洋赚钱!路上若是遇见海盗什么的,那就是这些家伙赚了,若是遇上风浪,那就是自己倒霉。 事实证明,赚的时候远远多于倒霉的时候。 故而尝到甜头的这些官员当然是不愿意裁撤远洋舰队,反正养舰队是朝廷的钱,他们又不用半个通宝的成本。 当然,在这些反对的官员当中也不乏有远见的人,知道一支强大的舰队对于大明朝廷的真正意义所在。 双方在朝堂上引起了大范围的争执,而这种争执竟然持续了三天。 整整三天的早朝,大部分时间都在说这个事情,以至于最后朱高炽的耐性都被磨光了,不得已下令,说是否裁撤已经不用商量,朕已经下了决定了! 皇上拍板,这个事情好像还真就是没啥好说的了。但是接下来,裁撤之后舰队的何去何从,又引发了新一轮的争议。 夏元吉明确提出,潘氏集团愿意以一个合理的价格收购朝廷不需要的舰队,还有那些水手。 然而夏元吉这么一说,当场就有很多官员提出,他们也可以出钱收购一部分舰船。 基本上,这些官员都喜欢要货船,或者是小型战舰,却很少有人提出需要宝船,尤其是那种最大型的宝船的。 宝船虽然看上去威武,但实际操作起来需要相当多的熟练水手,能够装载的货物相对来说就少了许多,仅仅是从远洋贸易的角度来说,很不划算。况且想来宝船这种大型水面战舰拿出来卖,价格也会非常的高昂。 听到这些内容之后,潘厚仁心中暗暗高兴。 实际上,潘厚仁对除了宝船之外的船,兴趣还不是很大,尤其是那些马船啊,普通运输船补给船什么的。 在金兰湾,潘氏集团的船厂可没有闲着。 没有场地限制,有着海量数量技匠,几乎不要成本的原材料,对于金兰湾船厂来说,若是不能很快的打造出潘厚仁需要的巨大运输舰,那赖不包还真应该自杀以谢天下。 正是因为潘厚仁有金兰湾造船厂这个巨大的支持,所以他真正相中的,就是远洋舰队里那些最为庞大的宝船了。 这个事情一扯就个把个月的功夫,而就在期间,还发生了一些对于整个大明朝廷都很重要的事情。 一个就是南京守备设置。朱棣匆匆忙忙的迁都北京,倒是给南京留下了一烂摊子,直到现在朱高炽才有功夫腾出手来。九月十六日,高炽令设南京守备,以襄城伯李隆充任,而沐昂则是领中军都督府事。 随后,朱高炽又罢革两京户部行用库。户部行用库是个啥玩意儿呢?这里稍作解释,其实这货就相当于后世人民银行的废旧钞票处理中心,专门处理那些新旧宝钞的更替,同时顺便收纳金银。朱高炽采纳了户部尚书夏原吉的建议,放开了民间的金银交易禁令,并广收民间钞入官,凡昏烂钞币全部焚毁。又增加肆门摊诸税,折收旧钞。如此一来这个废旧钞票处理中心就没啥用了,干脆将其暂时取消,等到钞法通行之后,再做打算。 另外朱高炽还提出增加京官及军士的工资,涨工资啊,谁不高兴?哪怕就是后世,说道给军队涨工资,那可就是跟给公务员涨工资是两回事。 军人涨工资,全国人民拍手叫好,公务员涨工资,除了公务员系统自己叫好之外,人人翻白眼。而朱高炽给涨了多少呢?具体的数字咱们就不考证了,反正朱高炽说了,这些军官嘛,以前是在燕京,如今是京师,这房价物价看涨,京师居是大不易啊,为了让大家安心保国为家,不至于遵纪守法者被饥寒所困扰,而贪赃枉法者则肆无忌惮。还是给他们涨涨吧,大家都要养家糊口呢。 等到朱高炽给京兵涨了工资之后,户部夏元吉就不高兴了,捉襟见肘啊!所谓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夏元吉再怎么能干,没钱也是啥事儿干不成。 光是说涨,没钱拿啥去涨?给宝钞么?那军队官兵怕是要闹事吧? 给这事儿一闹,朱高炽又头疼了,还没到一年算收成的时候,总不能把内库拿出来给当了吧? 最终朱高炽的视线终于又落回到远洋舰队这块肥肉上。 这些日子不是大家都想买么,好啊,正好现在国家没钱了,就拿远洋舰队来卖! 这个时候,潘厚仁这厮又给朱瞻基出了个馊主意,而朱瞻基一听之后连声大笑,等不及打发潘厚仁,先跑回宫中,给自家老爹卖好去了。 拍卖会! 虽说潘氏集团在京师真正展开的经营项目不多,但潘氏集团抢在手中的黄金地段可不少,潘厚仁早就打算在京师弄个拍卖行了,正好最近无聊,趁着这个空闲时机,一个拍卖行的雏形让他给弄出来了。 “拍卖舰队?” 一开始朱高炽觉得朱瞻基这个主意实在是过于天马行空,但随着朱瞻基一番解释之后,朱高炽开始慢慢的接受这个建议了。 可不是么?朝廷能够拿出来拍卖的东西确实不少。 而拍卖这种全新的形式,不仅仅可以避免朝廷官员搞暗箱操作,从中贪污受贿,更重要的是能够让物有所值,给朝廷带来更大的收益。 最终经过朱高炽拍板,而且亲笔题词的“潘氏拍卖行”在京师最繁华的地段挂牌经营了。 而潘氏拍卖行拍卖的第一个标的物,就是远洋舰队中大部分的舰船。 经过朱高炽跟内阁大臣们的商量,远洋舰队里共计六十二艘大型宝船拍卖一半,其余辅助舰只拍卖三分之二,共计大大小小的船只,竟然有八百多艘! 八百多艘啊! 作为拍卖行的东家,当潘厚仁看到这样一个拍卖品目录时,心中都是狠狠的震颤了一下! 难怪后来中华民族一蹶不振啊!当时如果大明朝能够好好的利用这些巨舰,哪还有欧洲人的事儿呢,更不用说后世那个“漂亮国”了,指不定啊印第安人会比较喜欢龙旗的。 八百多艘船只,仅仅是远洋舰队总吨位的一半,但就算是这些拿出来拍卖的船只,也已经超过了全世界所有国家舰队的总数了! 从感情上来说,潘厚仁实在是恨不得自己一口把这些船只给吞了,然而他确实没有那么庞大的财力,更重要是的那样做会非常显眼,会给自己拉仇恨! 拍卖会在十一月一日举行,因为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故而引来了无数的围观群众。 整个拍卖会的过程可以说是相当的激烈,而朱高炽和朱瞻基这两个皇家的重要人物,也在暗中出席了这个拍卖会,当然,他们不是以皇帝和太子的身份,而是以潘氏集团大股东的身份来参加的。 除开三十二艘宝船的拍卖几乎毫无悬念的就被潘厚仁拿下之外,其他船只的争夺也算是激烈,而最终拍卖出的价格,也让朱高炽和夏元吉非常满意,可以说是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当然,以潘厚仁的性格,不在其中动点手脚那是说不过去的。 其实他总共也就干了两件颇有些操纵拍卖嫌疑的事情,一个就是将三十二艘宝船打包起拍,结果就是除了潘氏集团的代表杨国举牌之外,其他参加拍卖会的商号连举牌子的资格都没有,也就排除了恶意竞争。 没人来跟潘氏集团恶意竞争潘厚仁还不满意呢,他又找了好些个人,暗中抬高其他拍卖船只的价格。当然,假如说是没人问津的船,而且起拍价又低的,潘厚仁也不介意自己吃下来。 “这个拍卖会,当真是有点意思,潘爱卿啊,是不是今后朝廷出售的东西,都可以通过这种途径来进行呢?” 拍卖会结束之后,潘厚仁没有搞什么鸡尾酒会,而是跟皇上和太子殿下私聊去了。 “皇上圣明啊!拍卖这种形式,不仅仅可以代替很多政府行为,同时也能用于民间商业,甚至于将来大明对国外的一些生意时,也都可以通过拍卖来进行,彰显公平。” “重要的是还能多赚钱吧?”因为不是正式场合,朱瞻基也就插了一句。 “嘿,太子殿下说的有理!不过拍卖行赚钱,主要还是依靠收入卖放的提成,以及买家的门票钱,今儿是第一次拍卖,而拍卖的又是朝廷的舰队,所以就拍卖行就两边优惠,费用全免了!” “下次不行了,即便是朝廷要求拍卖,拍卖行该怎么收还得怎么收!” 第571章 瞌睡来了枕头 潘厚仁原本以为朱高炽至少会提出将来不收朝廷的钱,殊不知朱高炽开口说的话,大出潘厚仁意料之外。 “就这么定了,朕先回宫,太子你就留在此处,跟潘爱卿多学习学习!”朱高炽急匆匆的走了,毕竟他是皇帝,一直留在宫外总会让人不放心,倒是朱瞻基,对于拍卖行的一切都很好奇,当然他更好奇的还是潘厚仁买这么战舰干啥用? “我还是用一句歌词来表达吧!”潘厚仁笑着唱到:“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精彩的世界,我想去看,难道殿下就不想去了?但无奈就是,没有足够强大的武力,那就不是去看世界,而是去送菜了!战舰就是我朝最为强大的武力,虽说我无法说通皇上保留舰队,但至少可以用我自己的方法保留下来!” “厚仁,你真是.唉,我也知道父皇这样做颇为欠妥,不过财政收入确实是咱们朝廷的缺陷呀,假如说能够像你所描述的那样,放开手搞经济,搞第三产业,那么或许我们就不用拍卖舰队了!” “殿下你放心吧,总有那么一天的!” 潘厚仁这不是在安慰朱瞻基,相反,他对于这一天的到来很有信心,只因为这个时代多了他潘厚仁,那么这个时代将会跟历史走向截然不同的明天! 听了潘厚仁的话,那朱瞻基情绪颇有些激动,他也是为朝廷不能留下如此庞大的舰队而心疼,当然如今朝廷还轮不到他做主,而潘厚仁要做的,其实就是通过现在的一言一行,对朱瞻基进行洗脑、洗脑再洗脑,他一定要在朱瞻基的心里种下霸权主义的思想,让什么儒家佛家道家那些懦弱的思想都见鬼去吧! 三十二艘宝船到手,但那仅仅是空船而已。 幸亏在这个事情上郑和没有放潘厚仁的鸽子,就在宝船正式交割的第二天,郑和就带着朱高炽的手谕来找潘厚仁了。 手谕的内容很长,无关的那些套话不提,其主要内容不外乎就是朱高炽同意配送水手和一部分水兵。如同一开始郑和跟潘厚仁谈及时候提到的,那些骑兵朱高炽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免费赠送给潘厚仁,潘厚仁就算愿意拿钱买,恐怕朱高炽也不会卖的。 毕竟骑兵在目前这个时代所代表的是军事力量的最高阶段,吃够了北方骑兵苦的大明朝廷,是绝对不会同意一个民间组织给自己配备骑兵的。 “我跟王景弘两个继续留任舰队,代表朝廷监视舰队的所作所为,万一潘爵爷你用这些舰队来威胁朝廷呢?”郑和说这话的时候,不住的挤眉弄眼,潘厚仁没想到堂堂的三保太监也会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这从另外一方面表现出郑和此时的心情。 不等潘厚仁有所表示,郑和话锋一转,道:“东家,咱跟景宏两人,将来可就是要靠着东家您赏碗饭吃了!” “那还用说啊!” 战舰、水手、水兵到手,潘厚仁此时也是心神激荡,大手一挥:“没的说!郑大人,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潘氏集团远洋舰队总司令了,王大人是副总司令!” 对于什么是“总司令”,潘厚仁废了一番口舌,才算让郑和明白其肩头的重担。任命郑和为潘氏集团远洋舰队总司令,潘厚仁心中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虽说如今胡其三已经在潘氏集团帐下听用,大部分如今已经进入潘氏集团舰队的船只都在胡其三的管辖之下,但实际上潘厚仁早就在考虑是否需要给胡其三一个制衡! 原本他还打算等到金兰湾的造船厂进入高速发展阶段,新船一艘接一艘下海之后再找个合适的人来另立舰队,却不料突然得到了三十二艘宝船! 三十二艘啊,其中还包括了郑和往常出海时最大最威武的那艘旗舰。 正所谓瞌睡来了枕头,如此一来潘厚仁虽然差不多把这两一年攒下的老底都给用光了,然而却是立马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海军队伍,对于他接下来的发展,将会有巨大的好处。 而除开郑和之外,潘厚仁也就再也找不到更好的人来担任总司令这个职责了! “全权决断?那不是说,我的权限比过去还要打了?” 在潘厚仁的书房里,摊开着一张硕大无比的地图。这张不是大明地图,而是一张潘厚仁费尽心思弄来的海图。在这张海图之上,不仅仅有大明沿海,而且一直标注到了非洲! 看到这张地图,郑和颇有些惊讶,指着非洲的方向,道:“这个地方,这个地方不是我交给先皇的海图.” 确实,潘厚仁拿出来的海图,实际上就是从朱棣哪里拿到的郑和绘制的海图,加上潘厚仁凭记忆当中补充而来。 “看看,郑大人,我希望从你执掌这支无敌舰队的那一天开始,这片海域永远属于我们大明!” 这片海域? 潘厚仁绘制的这张海图上,实际上已经包括了除开北冰洋之外,整个地球全部的海域了!然而在潘厚仁的口中,这仅仅是这片海域而已! “永远属于我们大明!” 郑和捏起拳头,猛击自己胸膛! “从今日起,世上再没有郑大人了!从今日起,只有潘氏远洋舰队总司令郑和,潘氏远洋舰队,将会成为全世界最强的海上力量!” “好!” 哥俩个激奋起来,忍不住又是一番畅想,东拉西扯的一两个时辰,潘厚仁顺道又透露了不少世界各国的风情给郑和听,听的郑和是浑身发痒,恨不得明天就带领舰队出发! 可惜郑和的这种欲望注定无法满足。 宝船虽然强大,但若是仅仅由宝船组成舰队出海,却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在后世,有航母组成单纯编队出航的么? “潘氏集团在金兰湾有个船厂,舰队需要的其他舰种,都可以在那里获得补充,不过我们需要时间,假如说郑大人.” “东家,叫我三保吧!” 郑和纠正潘厚仁道。 “厄,好吧,三保,你也想想法子,虽说拍卖会上我们也弄了一些没人要的辅助船只,但要组成舰队,怕还是有些不够的。” 郑和点点头,表示他领会了潘厚仁讲话精神,而且也表态,会抓紧时间准备,尽快前往金兰湾补充需要的辅助船只。 事实上潘厚仁并没有打算逼着郑和早早出海,他还得等,等一件重要的事情发生! 当年十一月,北方的阿鲁台终于知道朱棣死了,继承皇位是前太子朱高炽,强大的大明王朝已经顺利的完成了朝代接替,说实话那阿鲁台心中颇有些遗憾,若是他早知道大明皇帝死了,肯定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然而仁宗已经顺利继位,为了不让这个新皇帝拿自己的来开刀,立威,阿鲁台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还是遣使来贡马。 面对阿鲁台的低调和懂事,仁宗也很配合的下诏宥其罪,接受其贡马。从此,阿鲁台仍然每年遣使朝贡。 到了年底的时候,朱高炽又学他老子,派出御史,分行天下,考察官吏。并告谕:“近年来,在外为一方父母官的不体察朝廷安民之意,侵扰盘剥,使得民不聊生,现在令你们分行考察。” “但是,人的才气是不同的。有的人专事谄媚,而不理政事,以致于百姓身受其害;有的人沉静笃实,不善逢迎,而为政简易,百姓对其心悦诚服;有的人滥用刑罚,巧取豪夺,却能够做成一些事情;有的人廉洁无私,谨言慎行,但是却无所作为。” “你们应当心中明白,具实报告。不要被小人迷惑,不要屈服于权势,不要对亲故存有私心,当众审理,秉公而断。” “御史是我的耳目,应当不辜负我的期望。一定要先自治,才可治人。如果抛弃廉耻,违背礼法,那么我也不会宽恕你们。你们此行当自勉!又各赐钞二十锭,做为旅费。” 公费旅游,对御史们来说是好事,只不过朱高炽为了显示自己强力推行宝钞的政策,竟然给大家的是宝钞,这就让御史们有些郁闷了。 潘厚仁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心中暗暗好笑,随后又着人找到这些御史,非常慷慨的用真金白银高价换取了他们手中簇新的宝钞,而且还告诉他们,这都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收买人心莫过于此。 因为是兑换而不是奉送,加上有太子朱瞻基的名义,这些御史们收的是一点压力都没有,但内心里对潘厚仁和朱瞻基的看法,却是有了极大的转变。 对于潘厚仁来说,这些仅仅是小钱而已。过去朱棣在世的时候,潘厚仁不愿意跟那些官员打交道,那是避嫌,朱棣这个人太聪明了,而且凶残,当他觉得一个人他无法控制的时候,就会选择将其毁灭。 潘厚仁不想被朱棣毁灭,所以他只表现出自己在生意场上厉害的一面,其实要说搞行贿受贿,又有多少人比的过在后世学了一辈子的潘厚仁呢? 在北京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虽说现在朱瞻基已经是正儿八经的太子殿下,潘厚仁凭借着跟朱瞻基之间的关系,愣是没人敢去招惹,但这不代表说总有这些那些的人看潘厚仁不顺眼。 而在这个节骨眼上,潘厚仁确实不愿意跟任何人发生冲突。 他知道,那朱高炽的时日实在不是多了,而且更重要的是,最近一直处在沉默状态的汉王朱高煦,可就没有想过要轻易的放弃他对这个江山的想法,虽说按照历史的发展,即便他潘厚仁啥都不做,人家朱瞻基说不定都能轻松搞定他那个叔叔,但潘厚仁总觉得自己还是要有所准备。 乐安的汉王府里,最近一些日子以来,朱高煦的心情确实不好。 兄长登基当了皇帝,虽说在父亲死的时候不准他进入京城祭拜,但是等诸事停当之后,做事向来滴水不漏的朱高炽还是将他招入京师,好生的诫勉了一番,随即又赏赐给他大量的金银珠宝,而给勋贵涨俸禄的事情也少不了他汉王的那一份,甚至涨的最多的,就是汉王跟赵王这两位亲王了。 但就算是这样,朱高煦还是高兴不起来。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小丈夫不可一日无钱!从这句老话来看,人家朱高煦还是“大丈夫”来的。然而,他想要的权实在是太大了,大到除非他自己去争取,否则没有人能够给他。 第572章 过年 朱高煦不轻言放弃,甚至继续交好朝廷上的大臣,宫中的宦官。这些事情可都没能逃过潘厚仁的关注。 倒不是说潘厚仁手中掌握的情报机构就比朝廷更加强大,实在是因为潘厚仁笃定朱高煦一定会造反,而其他人很少这么坚信,看问题的角度不一样,就很容易得出完全不同的结果。 随着朱高炽一项一项政令的颁布,其皇位好像也坐的越来越稳定。 从朝廷来说,文武百官对朱高炽是越来越臣服,而从民间来说,帝位的更替并没有带来什么动荡,相反,大家更喜欢朱高炽这种温和的统治方式。 重重因素加在一起,也就导致了朱高煦心中的不爽利。 但他没有打算就这么当一个闲散的藩王,他开始暗中勾结京师宫中的宦官,准备做一番大事出来。 新年到了,这是朱高炽登基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应该说值得庆贺,至少在民间,这个新年因为朱高炽颁布的那些政令,而显得更加有年味儿。 更重要的是,今年朝廷有钱了!拍卖了世界第一的国家舰队之后,户部从尚书大人到看门兵丁,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再没有往日那种见谁都像是欠了一辈子钱似的表情,当朱高炽提出要用一笔钱打扮打扮京师的时候,夏元吉竟然出奇的没有反对。 灯笼、彩灯、烟花、爆竹,各色歌舞庆典,京师,甚至整个大明,都沉浸在浓浓的年味儿当中。 然而潘厚仁仍旧没有选择在京师过年,他早早的就乘坐着宝船,离开了京师,前往南京,跟家人团聚。这一次他离开京师,四疯却是没有跟他一道,毕竟朱高炽才刚刚登基,四疯这个当国师的哪怕是做做样子,今年开年会的时候,他还是应该在场的。 相仿倒是往常出现在朱棣身边的郑和,在众人视线当中消失了。 这位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正面太监,其实是跟着潘厚仁和舰队一道,离开了京师。 原本郑和还想将潘厚仁送到南京之后,自己带着王景弘和五十多艘战船直奔金兰湾,可是潘厚仁阻止了他,本来嘛,大过年的何必去金兰湾呢,留在南京大家热闹热闹不是挺好的? 南京的潘府里确实很热闹,基本上潘氏集团的高层们都齐聚南京潘府,甚至就连潘徵徵的老子,潘德明,也从昆明出来,到了潘府住下。 更让潘厚仁惊讶的是,他所有的女人当中,竟然是潘徵徵第一个肚子有了动静! “我的天,早知道就不让四疯留在京师了!他那些狗屁事儿,哪有老子的儿子重要!” 此时潘徵徵的肚子还不能凭肉眼看出什么内容来,可潘厚仁已经笃定那是个儿子,说的潘徵徵小脸儿飞起红霞,在众女的哄笑当中,恨不得找到一个地缝钻进去。 至于说为什么是潘徵徵的肚子有了动静,潘厚仁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但不管怎么说,除开潘厚仁这个当爹的之外,最高兴的人怕就是潘德明这个当外公的了! 虽说他很清楚潘厚仁跟潘徵徵之间的感情很深,但再深的感情能够比的过通过子女形成的纽带?况且假如说潘徵徵这次生个儿子的话,那岂不是就奠定了潘徵徵在潘府所有女人当中的地位? 所以潘德明很高兴,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接连醉了三天! 三天啊! 这年头的人难道就不怕自己醉死么? 除开潘德明、郑和跟王景弘之外,胡其三、赖三、赖不包等人也都来了,好一阵的热闹,直到正月十五过了大年之后,在潘厚仁的强烈建议之下,这些一个通宝没带,就在潘府里白吃白喝的家伙们才终于一个二个的散了。 其中赖不包叔侄两个是跟着郑和的舰队走的,就连胡其三都差点要跟着郑和舰队走了! 多威武啊,整整三十二艘,哦,不,是三十艘,最大的两艘宝船被郑和硬留在南京港口,说是方便潘厚仁使唤。开始潘厚仁坚持不肯,但最后还是被郑和给说服了,反正他带着三十艘宝船,虽说小了点,但毕竟是宝船啊,也不差这一艘两艘的,倒是潘厚仁,身为潘氏集团的领袖,出个海总不能显得太寒酸了吧。 其实潘厚仁心中对这两艘最大的宝船还是蛮有想法的,毕竟金兰湾造船厂到现在为止仍旧无法建造这般的大船。 这其中固然有技术原因,还有造船的理念问题。 宝船之所以看起来如此庞大,主要还是因为首尾高高翘起,还有船楼,所以看上去那是相当的威武。然而在潘厚仁指点之下,金兰湾建造的新式船只,却已经彻底抛弃了宝船这种发展方向,而是倾向于后世的远洋船只,阔身,尖底,首尾平坦,能装的船只。 潘厚仁毕竟是个实在的生意人,他绝对不会为了看上去威武,就去建造宝船这样的浪费颇大的船只,如今有现成的,他倒是不介意给自己显摆显摆。 别看朱高炽把远洋舰队给卖了,实际上对于此事大明整个海上力量来说,影响并不是致命的。在南京港仍旧停泊着大量的海军舰船,只不过因为不需要长途跋涉,所以就没有大型宝船这种启动减速都成问题,普通港口也无法停泊的重型舰只。但若此时有某个国家或者是势力想要试试大明的海军,那结果一定会很凄惨。 郑和等人走了之后,潘厚仁一家子继续留在金兰湾,表面上看好像是其乐融融,但熟悉潘厚仁性格的人都发现,正月十五一过,潘厚仁就总给人一种忧心忡忡的感觉。 “厚仁啊,徵徵的年纪虽说小了点,但身体健康,应该是个男孩,你不要太紧张了.” 在秀娘的房间里,这个潘家内当家一面替潘厚仁捏着肩膀,一面安慰着自己的小男人。 “儿子?秀娘,你以为我是在担心这个啊?” 潘厚仁微微一愣,随后就乐了。他心中可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只要是自己的种,他都喜欢。再说了,既然徵徵的肚子有动静了,那就证明四疯没说假话,不是穿越留下的祸根,只要接下来的日子里自己勤奋耕种,别说是一两个儿子,就算是一二十个,那也不成问题。 “不是这个,那你整天心不在焉的模样,可是为何?” “为何?” 这个事情,潘厚仁还真是不好给秀娘说透啊。 问题,其实出在南京。 按照历史记载,就在大概一个月之后,南京,这个曾经的大明京师,将会出现连续不断的地震,而且震级还不小! 潘厚仁原本也没有想起这件事情,却是因为郑和走的那天晚上,突然给潘厚仁提及,大海行船,其实不怕恶劣天气,最怕的是突然而来的“海王浪”。这时代的人缺乏一些基本的科学知识,即便是郑和也不清楚,海面上突如其来的滔天巨浪,往往是因为海底发生强烈地震造成的。 而这种来之前毫无征兆的滔天巨浪,在这个时代的人心中,唯一能够理解的就是来自海王爷的愤怒,故而被称为“海王浪”。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郑和说的海啸,却是让潘厚仁想到了历史上南京的地震。 幸亏他已经离开了南京,而且也没有打算下个月就回去,如今潘徵徵突然查出有了身孕,那就更不能经历长途奔波,潘厚仁甚至打算让一部分家人在金兰湾长期的住下来。 “秀娘,若是我告诉你,下个月南京恐怕会有一场天灾,你会不会相信?”在这个世界上,要说潘厚仁绝对相信的人,秀娘应该是排在第一位,故而他也不想将这件事情在心中藏着掖着。 “信!” 一个异常肯定的回应从秀娘口中冒出来,她两眼灼灼的望着潘厚仁,眼神中并没有丝毫的犹疑。 “你就这么相信我?”潘厚仁摇头苦笑。 “为什么?你是我的夫君啊!这么多年以来,我就没见过判断错过一件事情!” 秀娘这么说或许有些夸张,事实上潘厚仁不是诸葛亮,总有判断失误的时候,只不过自家人关起门来夸奖自家人,也不会脸红的。 “但是我没法通知南京的人啊!你说说,我要是告诉他们会有天灾,他们问我消息来源,我该怎么说呢?” 潘厚仁的问题让秀娘陷入沉思当中。 这是一个难题,以秀娘的聪慧也无法给潘厚仁一个答案。 “生死有命,厚仁你也不要想太多了,只需要通知我们南京的家中多加小心也就是了!” “唉,或许也就只有这样了。” 最终潘厚仁发出一声长叹,算是默认了秀娘的答案。 并非是潘厚仁没有人性,事实上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潘厚仁也觉得,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地震确实没啥好担心的。 毕竟不是后世那些高楼大厦,更没有黑心建筑商偷工减料弄出来的豆腐渣工程,都是木结构的房屋,即便是发生地震又能造成多大的损失呢? 再说了,这个事情要解释起来,弄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所以潘厚仁决定隐瞒这个消息。 在金兰湾又待了一个多月之后,二月二十五日,一只白鸽突然降落在潘厚仁家中,而这只信鸽给潘厚仁带来了南京发生剧烈地震的消息! “厚仁!” 看到这个消息,最惊讶的人却是秀娘! 其实在一个月之前潘厚仁告诉她南京有天灾,她始终还是半信半疑的,然而此时地震的消息传来,秀娘心中的惊讶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南京地震,对于别人来说,那是一场灾难,但是对于秀娘来说,这就不仅仅是灾难,而是真真正正的惊讶,无比的惊讶! 地震不同于其他自然灾害,比如洪灾、旱灾或者是蝗虫什么的,这种灾难的突发性和难以预见性,即便在科学昌明的二十一世纪仍旧是摆在全人类面前的重大难题。 虽说在秀娘的认知里,地震跟地质结构之间的关系她是一点都不明了,但她知道那是“地龙”翻身,除非是跟地龙有联系,否则潘厚仁有如何知道地龙要翻身呢? “秀娘,这个事儿,我说是做梦梦见的,你相不相信?”面对满脸惊讶的秀娘,潘厚仁只能是不住的苦笑,他没法解释,也不能解释。 “我信啊!”秀娘猛点着头,好像她是真的很相信,相信潘厚仁刚刚说的话,但是她的表情却分明是在脸上写着:“你是怎么办到的,快快告诉我吧!” “唉,地龙翻身啊,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受灾了。秀娘,是不是通知南京那边,让潘恒这小子准备点粥食之类的,赈济一下灾民呢?” 潘厚仁这么一说,秀娘的思想顿时就顺着潘厚仁的话给岔开了,点头道:“是啊,咱们家应该不会受到多大的影响,布施一些米粥,实在不行再拿出些布匹之类的吧,这样别人也不会说咱们为富不仁啊!” “那好,就这样办!”见秀娘点头,潘厚仁立马安排人去办理此事。 第573章 南京地震 南京地震,除了引起北京方面的严重关注和全面行动之外,同时也引发了另外一件事情。 迁都! 历史上朱高炽曾经想过要将京师从北京重新迁回南京,但当时支持他的大臣当中,夏元吉绝对是第一号人物。但是因为潘厚仁的出现,历史已经发生了改变,夏元吉没有被朱棣投入大牢,故而心中没有那种怨念,也就没有提出要迁都的事情。 然而如此一来,朱高炽心中想的迁都,就找不到有力的舆论支持。 原本此时恐怕就这样作罢,但偏偏南京地震了,南京方面民间就有个说法,说是因为迁都,所以导致了地龙翻身,如果皇上不把京师从北京迁回来的话,那么南京就还会遭受到连续不断的天灾,甚至于整个大明都会因此而遭殃。 如此舆论一出,那些支持朱棣迁都的大臣们顿时感觉亚历山大了。 可不是么,南京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地震了,地龙翻身,这可是多少年都没有发生的事情,却恰恰发生在朱棣迁都之后不久,很难让大家不让将这两者联系在一起。 如此一来,这些支持朱棣迁都的大臣一出门,就成了是过街的老鼠,虽说不至于人人喊打,但千夫所指的滋味也不好受。 当朱高炽在朝堂上提出这件事情之后,支持迁都的大臣们一个二个的都不开口了,因为他们实在是找不到理论依据来支撑自己的论点,读书人也有读书人实在的地方,他们不会胡搅烂缠,即便是歪理,也要找到一个才会开口。 “皇上,老臣建议,实在不行的话咱们还是按照民间的意见,迁都吧!”这话,是夏元吉说的。 “皇上,不可啊,迁都北京乃是先皇毕生做的事情,可不能随意更改啊!”这是一位反对迁都的大臣说的话,不过除了“先皇意志”这一条之外,他也找不出什么对自己有利的论点来。 说来说去,能够站出来支持不迁都的人是越来越少,而夏元吉这个老爷子,倒是有很多可以发挥的地方。什么北京这边夏日少粮冬日少菜,需要漕运高强度运转来支持,即便不用支撑远洋舰队,开销也是非常的巨大,得不偿失之类的理由,愣是说的反对派们鼓着双眼却是无言以对! 其实漕运这个事情主要还是看从什么角度来看待。 假如说从朝政开支来看,夏元吉这个户部尚书那是有绝对的发言权。然而相对来说,漕运的存在也养活了很大一批人,而每个人的背后,都是一个家庭。假如朝廷不再需要漕运,那就意味着将会有很多家庭突然之间失去经济来源。 这可是一个落后的封建社会,普通人一旦进入某个行当谋生,想要调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北京这边的政坛陷入了“迁都与否”的泥沼当中,几乎每个大臣都想在这场战斗当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最好是能够跟最后的胜利者站在一起。 在这个事情上,朱瞻基也专门给潘厚仁写了一封信,希望能够听听潘厚仁的意见。 而潘厚仁给朱瞻基的回信中却只有八个字:“观望,等待,关注汉王” 短短八个字,其实已经说明了潘厚仁的态度,他不希望朱瞻基介入到迁都这件最终历史证明没有结果的事情当中,如此会消耗掉朱瞻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却是得不偿失,还不如好好的关注汉王朱高煦,这个家伙可是从来都没有死心过。 应该说潘厚仁的判断非常正确,当朝廷陷入“迁都”论战的时候,汉王朱高煦却是一点都不在意是否迁都。他在忙着干啥呢?他在忙着将自己的力量渗入皇宫内院,他想要通过掌控皇帝的后院,从而来给自己找到机会。 别看禁宫守卫森严,其实这仅仅是对外人的一种假象,在知道内幕的人眼中,禁宫,其实也是不设防的。 就好比说潘厚仁吧。 虽然他不能随意的出入禁宫,但他真会不知道禁宫里发生的大小事情?他当然知道,即便黄俨老迈,而且手掌东厂很少时候留在禁宫皇帝身边,但还有个王振呢? 自打被黄俨带来跟潘厚仁见过一次面之后,王振这厮就已经“爱上”潘厚仁了! 年轻、有位、多金、善解人意,这样的俏郎君,如何不是姑娘们的梦中情人?哦,对不起,王振他不是女人,而且也不是花一般年纪的小姑娘,但这并不影响他对潘厚仁的感情,尤其是好几次从潘厚仁手中拿到礼物之后。 人心都是肉长的。 作为一名大学讲师,潘厚仁懂的也不仅仅是历史这一门枯燥的学科。事实上大多数学生在大学生涯里,哪怕就是赶时髦,也会从图书馆里搬一些心理学方面的专业书回去看看。 要读书那就是好事。 只要不是读某种颜色的小说,对人总是有点好处的,认真读,就能找到对自己有益的东西。 因为读过心理学,所以潘厚仁关注的不仅仅是王振自己,他花费不少心思找到了王振的妻小,送房子,送钱,甚至就连王振关系的远房亲戚,都多多少少从潘厚仁这里得到了实惠! 这才是做人情的最高境界,做的王振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住也住了,拿也拿了,吃也吃了,用也用了,王振还能说啥呢?他只能是一门心思的替潘厚仁办事,将自己牢牢的系在潘厚仁这条大船之上。 当然,潘厚仁决计不会让王振去半点对当今皇上,皇家不利的事情,拿王振来做比喻,仅仅是为了说明禁宫并非是像不明就里的人那样想的森严,里面的条条道道多的很! 就连潘厚仁都能收买王振,以朱高煦的身份,他又能收买多少人,或者说,收买到何种档次的人呢?或许只消想想就能知道了。 再说京师里,朱高炽一面积极的为其迁都的理想寻求出路,但一方面他也没有荒废文治武功。 诏修《太宗实录》就是朱高炽做的一件“文治”之一。他让当今太师英国公张辅、少师蹇义、少保夏原吉为监修官;令少傅大学士杨士奇、少保黄淮、太子太保杨荣、太子少保金幼孜、太常寺卿杨溥为总裁官;曾棨、王英、王直、陈循、李时勉等为纂修官,大家齐心协力修《太宗实录》。 只不过这本《太宗实录》朱高炽是注定没有机会看见其完工了,历史上这本《太宗实录》一修就是五年,直到宣德五年(公元1430年)正月才正式修成,计一百三十卷,其中《宝训》就有十五卷。 《宝训》这个名字是不是很能勾起后世经历过某个年代的人的共鸣?没错,历史总是这样,虽然年代不同,但却是在不断的重复重复再重复,概因为即便是在潘厚仁生活的后世,世界的本质仍旧没有脱离统治与被统治,剥削与被剥削,压抑于被压抑,改变的仅仅是盖在这些本质上的遮羞布,撕开遮羞布,其实都是一样一样的。 除开诏修《太宗实录》之外,朱高炽又为天下学生做了一件好事,或者说看似公平的事情,那就是改定科举名额。 当初朱元璋打下这江山,初定时,对天下科举取士是有定额的。 但不久之后,在朝臣们的建议之下,朱元璋又取消了限制。这个限制是啥意思呢?其实就是关于地域南北方,因为经济、文化等物质基础的不同,造成的读书人数量也不齐,相对来说,江南等南方经济发达,物质文明相对北方要高出一大截,读书人也多,故而在没有限制取录名额的情况下,北方往往很难有人被招录。 介于这种现实情况,加之如今京师已经北迁,若是继续任由这种制度下去,恐怕到时候北方的读书人都会有意见,故而朱高炽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定重新规定取士名额,由内阁臣杨士奇奏请分南北取士。 通过杨士奇的嘴上奏,朱高炽立马点头,正式开始商议各省乡试取士名额。其中如南京国子监及南直隶共八十人,北京国子监及北直隶五十人,会试取士不过百人,南方人占十成里的六成,而北方人则是占十成里的四成。凡通古博今,端重沉静,年龄在25岁以上者可以应试。 然而跟诏修《太宗实录》一样,此规定尚未实行,朱高炽就“出师未捷身先死”驾崩。直到朱瞻基,也就是大明宣宗登基后,诏颁天下,要求各省仍按此规定执行。 作为一个守成天子,朱高炽在位上,也还是做了好些个体谅民心的事情,其中之一就是下令严禁法外用刑。 法外用刑这种行径,别说是在古代中国,在全世界范围内,怕是没有几个国家能够彻底杜绝这种行径。 而朱高炽是个读书人,多少还是有些读书人理想化世界的通病,他对刑部尚书金纯等提出要求,严禁法外用刑。 在朱高炽看来,刑以禁暴止邪,岂能专事诛杀!皇祖律令,善善长而恶恶短,罚之轻重,皆适其中。吏比附谬妄,傅会致人死罪,我深为怜悯。五刑之条,莫甚大辟,身首异处,已至极点。自今有犯死当凌迟的,依律科断,余断役罪,法司并勿傅会。若我嫌恶偶过律外,用籍没凌迟之刑者,法司再三执奏,三奏不允,至于五奏,若仍不允,同三公大臣执奏,以至允准乃已。著为永制。文武诸司,自今亦不许法外用鞭背等法,尤不许宫人以绝嗣。自宫求用之人,绝其祖宗以至父母而贪图富贵,岂有心事君。今有自宫者,以不孝论。自今犯谋反大逆者,依律连坐,余止其身。古之盛时,采民言,资警戒,今凶险之徒,摭为诽谤,一言涉国,辄罣此名,法吏刻深锻炼,刑之失中,民则无措。今后告诽谤者,一切勿治。 这样长的一篇文章,在朱高炽毕生颁布的圣谕当中算的上是有数的了,由此可见从某些方面来说,朱高炽还算是个有想法而且愿意视线自己想法的帝王。至于说这个圣谕颁布之后的效果如何,嘿,想想后世影视节目里的东西厂、锦衣卫番子的行径,想必大家就已经知道了。 形式主义害死人,而形式主义可不是后世的发明,早在“浪浪啊狗”年之前,形式主义就已经是深入人心了。 第574章 大哥一声好走 黄俨是真的不行了! 当第一眼看到黄俨的时候,那灰白的肤色,黯淡的眼神,还有似有似无的气息,以及弥散在整个房间里的臊味儿,都给潘厚仁这样一种感觉。 是人都会死的,只不过有些人死在有意义的地方,而大多数人则是死在病床之上。毫无疑问,黄俨没的选择,只能死在病床上了。 王振很有眼色的退出去,让潘厚仁跟黄俨有时间单独相处。 兄弟两人眼神交汇,却是谁也没有抢着开口。 “我,怕是活不长了.”最终还是黄俨微弱的声音先响起来,潘厚仁不愿意在言语上欺骗这个即将离开人世的老太监,只能是竭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大哥,还有啥事情没了的,让我去帮你办了吧!” “没有了,没有了,人生一世,如此而已!”或许是潘厚仁的冷静和笑容影响了黄俨的心情,让他的情绪也稍微轻松了一些,甚至于说话都顺畅起来。 “这一辈子啊,我也没有太大的遗憾,小时候进宫当了太监,兢兢业业一辈子也没犯过啥错误,做过啥后悔的事情!先皇去的时候,我就应该跟着去了,多活了这么些日子,也算是赚了!” 黄俨说话的时候,眼神始终不离潘厚仁脸面,这个时候潘厚仁突然想起来一般,点头道:“是啊,大哥这一生应该算是宫里人的表率,回头我会去找人替大哥写一本传,等合适的时候,给大哥你送去。” “是不是太麻烦了.”黄俨的这个回答证明他并不介意潘厚仁这样做,只是有些担心潘厚仁能不能做到。 潘厚仁笑了,道:“大哥怎么忘了我的名言:有钱能使鬼推磨呢,虽说我这个当兄弟的文采不好,但潘氏集团里有的是文人,让他们写一本传纪,打发一万两银子怕是会把头都抢破了吧,那些读书人,还不都是驴子脾气?” “有理,三弟的话总是有理的!”黄俨被潘厚仁的话给逗笑了,虽说笑的很吃力,但神情却是放松了下来,他竭力抬起手,拍了拍自己身下的床板,发出沉闷的“嘭嘭”声。 “既然三弟决意要为我这个阉人出传纪,那我也应该自己承担这些费用吧?床板下都是我一生的积蓄,回头我就让王振安排人手给送到你家去,放心,王振这小兔子,可不敢贪墨我的一分一毫的!” “他想要找我给就是了,大哥的那些是绝对不能动的!”虽说潘厚仁并不介意王振在这笔钱财里上下其手,但为了让黄俨安心,他还是顺着黄俨的话头往下说。 说着说着,两人又聊起结识的过程,在昆明的那些日子,或许是黄俨这一生过的最为轻松的时候。 伴君如伴虎,这并不是一句轻松的话,哪怕就是黄俨这般朱棣身边的近臣,还是有不少因为一时不小心而丢了脑袋的。 黄俨能够混个善终,那不是运气,而是一辈子小心翼翼的结果。但一个人一辈子都活的小心翼翼,那又有多大的意义呢?所以对于黄俨来说,前往昆明结识潘厚仁,可以说是他灰色人生当中好不容易的一段彩色日子。 “你二哥这个人啊.”因为提及昆明的日子,难免不会提到严宽这个人。 其实这个时候严宽竟然没有出现,已经很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要么就是黄俨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将自己快不行的消息通知严宽,要么就是已经通知了,而严宽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当然,这其中的缘由外人真是很难说的清楚。佛家都说有因必有果,但是这因果关系真要捋个清楚明白却不容易。假如说黄俨一心要提拔严宽来接他的班,那就不会将严宽丢在南京不理不问,又在身边带了个王振。 然而如果不是严宽在南京对潘厚仁的态度,让黄俨感觉齿冷才放弃他,那么严宽又岂会被仍在南京没人理睬? 说来说去,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数吧! 潘厚仁跟黄俨一聊就是差不多一个时辰的功夫,到最后黄俨竟然没有因为长时间说话而显得疲倦,反而是突然间变得神采奕奕,中途进来的王振看到眼前这一幕,却是两眼没由来的一红。 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叫做回光返照,是一个人生命当中最后那点力量的爆发,而片刻的灿烂之后将是生命之火的永恒熄灭。 在这种情况之下,不用潘厚仁去提醒,那进来转了一圈,又红着两眼出去的王振,已经在开始着手为黄俨的身后事做准备。 等到王振自觉已经准备的差不多时,却听到走出房间的潘厚仁招呼他。 “王振啊,进来吧,大哥还有些话要给你说呢!” 潘厚仁直呼王振的姓名,然而一时间王振也没有明白过来这其中的含义何在。 跟着潘厚仁进入黄俨的房间,灿烂之后已经快要进入油尽灯枯的黄俨,最终仅仅只给王振说了三句话。 第一句话:东厂是王振的,也是潘厚仁的,但归根结底,是皇上的,要王振牢记这一点。 第二句话:他的身后事听潘厚仁的安排,但活不能让潘厚仁干,得王振亲手操办所有的一切否则王振进不东厂,也当不上厂督。 第三句话:不管将来王振如何辉煌,都不能跟潘厚仁作对,不能当白眼狼,否则人收不了他,天也能收他! 黄俨是让王振赌咒发誓遵守这三句之后,才缓缓的闭上眼睛,胸腹之间一阵涌动,将属于活人的那最后一口气给吐了出来。 人死灯灭,王振一阵鬼哭狼嚎,却是弄的潘厚仁哀伤的心都谈了,拍拍王振的肩膀,道:“王公公啊,关于厂督这个位子你先不要召集,我听说张晓谶张指挥使还有想法呢,回头我先去找太子殿下探探口风去.” “多谢潘爵爷!还请潘爵爷放心,干爹吩咐的事情我王振绝对一一照办!从今日起,潘爵爷就是我王振的叔,三叔,请受侄儿一拜!” 王振原本是个读书人,照理说读书人应该有读书人的傲骨,然而当王振决定切了自己进宫当太监的那天,他就已经没了傲骨。在宫中行走的这几年,又将他心底最后那一份读书人的傲气给磨灭了,如今唯一罩着他的黄俨一死,他能够依靠的人就只剩下潘厚仁了。 然而用什么放去笼络潘厚仁呢? 王振想不到! 钱财、关系、势力、实力,好像就没有一样是他王振可以拿出来给予潘厚仁的,相反,这些东西潘厚仁给他王振还差不多!心思灵活的王振,终于还是给自己找到了一条出路——认黄俨当了干爹,那潘厚仁不就是自家的干叔叔了?有了这层辈分在,还怕潘厚仁翻脸不认人了? 此时的王振又如何想得到,将来潘厚仁正是用这层关系来制约他的发展。不过话说回来,假若将来不是潘厚仁利用这层关系时时刻刻的制约着王振,那王振还真就会成为历史上哪个遗臭万年的阉贼了! 黄俨的死对于王振来说无疑是天塌了一半,对于潘厚仁来说也是一个噩耗,但是对于大明皇家,对于整个大明来说,却是微不足道的。 不管他生前是多么的显赫,身为厂督手中掌握着多么重大的权利,当他死了之后,并没有多少人来吊念他!只因为他仅仅是个宦官,是皇家的仆人,是下人,那些自认读书人的大臣们,不管是否受过黄俨的恩惠,在这种时候都不会自降身份。 考虑到这些,潘厚仁也没有大肆操办黄俨的丧事,而是将必要的过程走完之后,在京师附近选了一处风水不错的地方,将其安葬了。 对此王振并没有多大的异议,他倒是按照黄俨的要求,将黄俨床下所有的财物都安排人手,送到了潘厚仁的府上。 而潘厚仁暂时却没有心思却管这些琐碎的事情,他虽然答应黄俨要帮他出一本传记,但也没说是现在就去办,况且朱瞻基那边也等不及了! 朱瞻基急着找潘厚仁,是因为他的父亲,朱高炽。 如今已经是四月出头,朱高炽的政令虽然仍旧是一条接着一条的从宫中发出去,但实际上很少有人知道,仁宗他已经病了,而且病的不轻! “父皇他年纪轻轻的,身子骨却是弱的很啊!”朱瞻基跟潘厚仁一见面,就显得很是焦虑! 其实潘厚仁倒是觉得有些奇怪,照例说吧,朱高炽死了,岂不是就该他朱瞻基当皇帝,那不是挺好的么? “你怎么不说话?” 朱瞻基停下来回走动的脚步,奇道。 潘厚仁摊开双手,很是无奈的道:“殿下,微臣可以帮你做很多事儿,但微臣不是太医,更不是神仙.” 换个人来这样跟朱瞻基说话,那就是被砍了脑袋也不奇怪:太没有礼貌了。可潘厚仁在朱瞻基心中的份量不同,即便再没有礼貌一些,朱瞻基也完全可以接受,甚至是认同。 “唉,是我太心急了!可是厚仁啊,你知不知道,就这样,某些人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哦?殿下你有确切的消息么?”潘厚仁的眼神突然一亮,他当然知道朱瞻基口中说的某人是谁,而那个人如果真有什么举动的话,潘厚仁倒是不介意在这件事情上帮衬朱瞻基一把! “说起来还是你的功劳啊,要不是你时时刻刻提醒我不要放松对那人的监视,我还真会放松警惕,哼,你可知道,昨儿在父皇身边,就揪出一个企图对父皇下毒的太监,不过那厮动作麻利,在我们抓住之前,自己服毒身亡了!” “还有这种事情?” 虽说潘厚仁知道皇家的黑暗,但对自家亲大哥下毒,也亏朱高煦做的出来了。其实以朱高炽的身体状况,就算不给他下毒,又能活多久呢?一想到这里,潘厚仁又突然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不可否认朱高煦的脾性很暴躁,但事实上却也不是只没有感情的畜生,这一点从他往日的行径就能判断出来。 如果说朱高炽是身体健康看上去就能再活个几十年的,那恐怕朱高煦会忍不住动用啥手段,然而现在几乎都知道朱高炽活不了多久,按朱高煦的性格应该是准备兵马进京师,而不是找人下毒啊? “难道说这当中另有隐情?” 潘厚仁想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抬头望向朱瞻基,道:“殿下,确定是那人派来的么?” “难道不是他么?”朱瞻基在这件事情上原本是很肯定,可现在给潘厚仁这么一问,他反而犹豫起来了。 “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第575章 下毒事件 皇上在宫中竟然差点被身边的太监下毒毒害,这种事情若是传出去,那可就是天大的丑闻,当真是见不得人的。 然而朱瞻基确实是没把潘厚仁当成外人,竟然愿意把这个事情说给潘厚仁听。事后潘厚仁想起来也是心中一阵发颤,想起后世的一幅漫画来:被猫枪毙的老鼠,理由就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或许现在的朱瞻基不会因此而对潘厚仁有什么想法,但谁能保证在多年之后,朱瞻基会不会借此来对付他,那就真是很难说了。 “殿下,此事不可宣扬,咱们还得细细调查才是,不过皇上的身体.” 朱瞻基颇有些不耐烦的挥挥手,道:“父皇的身体情况不容乐观,厚仁你可不要对外乱说,太医他们都说.这病不轻!” 话,朱瞻基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其中蕴含的信息只能靠潘厚仁自己去猜测。猜测这种事情是靠不住的,潘厚仁觉得自己唯有相信历史记载。历史记载当中,朱高炽就是今年五月病死的。 此时联系朱瞻基的话,潘厚仁反而觉得朱高炽的死应该没有什么猫腻了,毕竟现朱高炽的身体状况向来不容乐观,卧床一个多月,正常人怕是也躺出病来了。 然而跟潘厚仁所想不同,朱瞻基正是因为没有放松对朱高煦的监视,所以才将下毒事件自然而然的联系到朱高煦身上,紧跟着他还告诉潘厚仁,他甚至已经获悉朱高煦联系了一些朝堂上的大臣,企图在皇上有所不测的时候发动他的叛乱! 在朱瞻基看来,朱高煦这就是叛乱,当然假如说最终朱高煦获得胜利,那就不是叛乱,而是“靖难”。 事实上谁来做皇帝那是朱家的家世,如果说朱瞻基跟朱高煦两人都同意关起门来丢手套,叔侄两个亲自拔剑决斗,恐怕紫禁城外面的大人们基本上都不会有意见,这江山是朱家的江山,这天下是朱家的天下,只要当皇帝的是老朱家的人,那他们就只消磕头就是了。 而这个时候,朱瞻基还说出了一个潘厚仁所不知道的事情来。 “厚仁啊,你可知道,父皇最近还要派我去南京!” “这个时候派殿下去南京做啥?”潘厚仁脸色一变,迫切的问道。 “还不是为了迁都的事情!”朱瞻基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你也知道,最近关于迁都的事情闹的很厉害,但是父皇的身体又.南京那边的官员们在知道迁都的事情闹的欢腾之后,每天都是一箩筐奏折送上来,过去还看看,但现在,直接丢到废纸篓来历去了。” “可是一直这么丢着不管也是个问题,指不定啥时候南京那边的人就闹腾起来了,父皇也不希望就此让他们寒心,况且在父皇心中.”说到这里,朱瞻基又停了下来,他不说潘厚仁也知道,在朱高炽的心中,还是希望能够迁都的。 只可惜啊,他这个愿望这辈子都无法实现了,北京注定将是明朝的京师,直到明朝终结。 可能正是因为朱高炽心中的怨念,以至于缠绵病榻的时候他仍旧没有忘记这个事情,还想着先派朱瞻基前往南京安抚,同时也就是给迁都做准备工作。或许应该说朱高炽并不知道自己会一病不起,他还想趁着这段时间休息好了,然后就着手开始迁都的事情。 “殿下还是不去的好!” 潘厚仁沉思许久,才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的话引来朱瞻基一阵苦笑,“我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走,但父皇已经催了两次了,再不走,怕是要惹他老人家生气了。再说了,父皇可不仅仅是让我去看看南京那边的情况啊,还有一顶大帽子,你恐怕想都想不到呢!” “哦?” “殿下,难道是陵寝.” 朱瞻基脸上露出惊容,道:“呀,潘厚仁你当真是聪明呀!这事情就只有我跟父皇知道,否则我肯定认为你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过了,啧啧,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对于朱瞻基的这种“褒扬”,潘厚仁只能用沉默来应对,难不成他能告诉朱瞻基,说历史书上都写着呢! “我也知道,你觉得这样有些风险,当皇命如上,你让我怎么办?” 是呀,就算朱瞻基是朱高炽的亲儿子又如何?从朱高炽口中说出来的话,那就是圣旨,就必须要执行,否则就会被下面的人抓住恨批,弄不好还会成为历史上的笑柄。 所以朱瞻基心中虽然也知道这个时候离开北京将会是重大的失误,但他没得选择,他必须要动身了。 “啥时候出发呢?” 潘厚仁心中想了想,问道。 “明天就走了,否则我这么着急的找你来为何?你有什么看法没有?”朱瞻基这么一问,潘厚仁顿时犹豫起来,他心中倒是有个看法,却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 “殿下,这次前往南京,你带多少卫队?” 不直接回答,潘厚仁却是饶个弯子问道。 “一卫兵马。” 一卫兵马,那就是五千多人,照理说用来拱卫朱瞻基这个太子殿下已经足够了,然而潘厚仁心中仍旧有些担忧,道:“不能多带一些?” “不成的,这个事情父皇有规定.”朱瞻基又是满面愁苦。朱高炽上台之后讲究的就是“精兵简政”,他希望的并不仅仅是铲除朝廷腐败问题,同时也希望通过整顿军务的方式来提高军队的战斗力,降低朝廷供养军队的财政压力。 故而,原本朱瞻基在当皇太孙的时候都有三卫兵马,如今虽然编制没有给他削减,但真正能够带出来使唤的,就只剩下最后这一卫兵马,还是当初潘厚仁跟四疯当过教习的那一卫兵马来的。 “既然如此.”潘厚仁轻轻一拍脑门,这个时候他总不能告诉朱瞻基他此行可能会有危险吧?想来想去,他最终决定还是暗中操作,看看能不能将潘氏集团的卫队给朱瞻基当保镖。 “那就只能祝殿下一路顺风了!” “你就不能陪我去南京?说了这么半天了,怎么你小子如今这么没头脑的?”朱瞻基被潘厚仁的话给气乐了,还真是的,怎么潘厚仁反应就这么迟钝来的,竟然没有想过自己陪朱瞻基去南京呢? 不是潘厚仁反应迟钝,实在是他不放心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北京。假如说朱高炽同意的话,潘厚仁倒是不介意替朱瞻基跑一趟,反正他有宝船,只要出了海,那就是他潘厚仁的天下。 “殿下,难道你就不想让我留在北京城里?万一这边有个什么突发事情,你就不指望着我能帮衬你一把?” 听潘厚仁这么轻声的一说,朱瞻基倒是一下子明悟了,抬手一指潘厚仁,“你小子啊,我还说你没脑子,结果你脑子比我还转的快!” “那是托殿下的福,看到殿下我脑子自然就转的快了!” “你那是马屁拍的快!” 朱瞻基笑骂一声,随后就打发潘厚仁离开,他也忙啊,忙着要准备,明日一早可就要离开北京了,而这次“出差”,朱瞻基总是不能带上老婆孩子,他对那个刚刚被册立为太子妃的老婆,还是稀罕的紧呢。 原本潘厚仁以为自己这次没事儿了,殊不料才刚刚出了宫门,却看见一高一矮的两个身影,带着黑色的斗笠,裹着黑色的披风,压根看不见真容。 一开始潘厚仁只是扫眼而过,根本没想过这两人会跟自己有啥关系,然而当他顺着大道慢慢往前走的时候,那稍矮的那个人影突然一窜,冲到了潘厚仁面前来。 “干啥?” 潘厚仁本能的退后一步,微微拉开了架势,然而等那斗笠人一开口,潘厚仁心中就乐了。 “潘厚仁!” “小荷花?哎呦我的姑奶奶啊,你怎么在宫门口啊?这都啥时候了,你不去伺候清河公主殿下,搁我面前闹腾个啥.唉,那位难道是清河公主?”要怪就只能怪这黑斗笠和黑斗篷实在是太能遮掩人,直到小荷花开口潘厚仁才认出来不说,到现在他还是无法肯定,另外那个高挑的身影,究竟是不是清河公主! “亏你还有点良心,直到公主殿下!不过今日本姑娘陪的不是清河公主,而是另外一位殿下!” 恐怕是因为地方的缘故,小荷花即便是跟潘厚仁说话,也没有摘下斗笠露出真容来。 “不是清河公主,那就是.”还用说么,整个皇宫里身材如此高挑,而且还能出动“小荷花”这个终极萝莉boss的,恐怕就只有清河公主最疼爱的真定公主了。 “真定公主殿下?” 潘厚仁左看右看,虽说这是禁宫门口,但来来往往的人还是挺多,他可不敢暴露真定公主的身份,也不能站在这里等着人家公主过来,只能是他主动走过去,微微一点头算是请了安行了礼,“公主殿下,在此等候可是有事找微臣?” “有马车么?上了马车再说!” 真定公主虽然聪慧,但却不是小荷花那种辣椒性格,说起话来声音低低的,脑袋也是低低的,好像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她来,其实潘厚仁敢保证,此时就算朱高炽来了,也休想认出她这个女儿来。 “马车?哦,有的,有的!” 潘厚仁点点,他还真是坐着马车来的,别忘了当初朱棣可是赐了秀娘一辆皇家马车,虽说现在老张头年纪大了,不能再当车把式,但朱棣也死了,没人计较赶车的人是谁,潘厚仁在这京师里需要乘坐马车的时候,都会把这马车“开”出来,给自己长长脸。 车厢门才刚刚关上,小荷花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摘了斗笠,扯了斗篷,连连出大气,“可憋死本姑娘了,咦,殿下,您还带着斗笠干啥呢?” 真定公主经小荷花这么一说,这才不慌不忙的摘下了斗笠,解开斗篷的细绳,一面脱,一面细心的收叠起来。 跟旁边的小荷花粗鲁举动相比,真定公主党真不愧是皇家教导出来的大家闺秀,就连脱个斗篷,看起来都是如此的赏心悦目! 不过真定公主竟然会自己叠斗篷,倒是让潘厚仁有些惊讶。 “喂,眼睛都看傻了!以前看我们清河殿下是这样,现在看真定殿下也是这样,潘厚仁,你这不愧是咱们大明朝的第一色中饿鬼!” 第576章 公主求援 “小荷花!我啥时候这样看过清河殿下?”当着真定的面被小荷花这丫头如此损,潘厚仁脸皮再厚,总要为自己辩白几句,否则岂不是被真定公主当成色狼了? 殊不料潘厚仁跟小荷花斗嘴,真定却放佛是没有听见一般,两眼当中也没啥神采,整个人显得有些憔悴。 或许是因为真定公主的身份,又或许是因为真定公主的情绪,以至于潘厚仁跟小荷花相互之间扯了几句之后,就谁都没有兴趣继续说下去了。 “殿下,今日找微臣,是.”看真定的情绪好像不是很好,潘厚仁忍不住开口问道。 “潘厚仁,你跟国师的关系不是很好么,难道就不能请国师救救父皇?”真定这才刚刚开口,眼泪珠子就已经是一串串的滴了下来,令人看的心疼。 “别哭,别哭啊!” 潘厚仁搓了搓手,他这辈子啥事儿都不怕,就怕看见美女哭,尤其是跟自己关系不错的美女哭,那他就更是措手不及,六神无主了。 “救皇上?可是皇上他,唉这个事儿我也不知道四疯那厮有没有本事,走,咱们一起找四疯去!” 要说四疯这个国师吧,也却是是不像话。照理说他身为国师,朝廷也不是没有给他准备地方,可他偏偏不肯住皇家宫殿,就非要待在潘厚仁的家里,还说什么潘厚仁的府邸灵气十足,适合他修道! 关于这个话题,潘厚仁已经说了他不知道多少遍了,皇家宫殿的灵气不如潘家的府邸,别的不说,光是人家皇上听了,心中又作何感想啊?将来若是被人当成把柄用来对付潘厚仁,那潘厚仁岂不是很冤枉? 不过幸亏四疯惯于住在潘厚仁家中,所以也好找人,潘厚仁只要是直接回家,保准就能在后院里把四疯给揪出来,不是在凉亭里头打坐,就是在草坪上练拳。 “真定公主?” 两个娇滴滴的女孩子,不,一个女孩子一个女汉子杵在面前,四疯也就是眼皮子抬了抬,丝毫谈不上礼貌之类的举动。 “你来找贫道何事?” “国师,还请你发发慈悲,救救父皇啊!”这后院里没有外人,就算有也被潘厚仁给赶走了,开什么国际玩笑,弄个公主回家,还是买一送一,潘厚仁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哦,其实是人家公主殿下的名声才是,不过潘厚仁向来认为他自己的名声更重要。 “不是贫道不救,实在是.”那四疯抬头仰望天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倒是有点国师的风范了。 “实在是什么?国师大人,求求您了,只要您愿意出手救父皇,无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可以出!”真定这丫头是有些病急乱投医的味道了。正如四疯所说的,假如能够救的话,他也不会吝啬出手的,但问题就是,朱高炽那病,根本就没得救! 张三丰也算是学究天人,但他研究的更多的,还是通过武道来养身,道家思想当中最重要的是自己的身体,如何将身体打造成求仙得道的宝筏,从而抵达长生不老的彼岸,就是一代又一代修道人毕生的追求。 这当中有没有成功者暂且不提,但若是说起治疗别人身上的疾病,即便是张三丰也不是那么灵光的。 张三丰不灵光,就更不用提这方面只学了个半吊子的四疯了。想当初,他能够偶尔显摆一手,那还是凭借着张三丰在世的时候炼制的一些丹药,如今时过境迁,丹药都被四疯给糟蹋光了。 “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么?” 在真定的苦苦哀求之下,四疯如同石头人一般不给半点回应,那真定原本就是个聪明的女人,刚刚的情绪激动也就是一阵子的时间,这会儿她脑子清醒了,也就重新获得的平常时候那种判断能力。 “真定公主啊,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别说贫道仅仅是个凡人,就算是天上的神仙,他们也不敢随意更改天数啊,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真定一双眼圈仍旧是通红通红的,但却少了刚才那种哀怨,听完四疯的话后,她默然的点点头,“国师说的有理,倒是我强求了,也罢,潘爵爷是否有空,陪真定我聊上一聊呢?” 这个时候潘厚仁要说没空,那不是找抽么? 待到进了潘厚仁的书房,真定却是想将小荷花打发出去,单独给潘厚仁说话。 “那可不行,殿下你看这人色眯眯的模样,一准不是好人,万一我不在的时候,他欺负殿下怎么办?”小荷花撅起的双唇,几乎都能挂上好几盏油灯了。 “额滴个神啊!” 潘厚仁轻轻一拍脑门,如果不是因为小荷花的性别,如果不是因为真定公主在场,如果不是.他一定会将小荷花抓过来,脱了裤子狠狠的打屁股。 打小荷花的屁股,潘厚仁当然会很开心,但若是当着真定公主的面打小荷花的屁股,潘厚仁就只能是有这个贼心,而没有这个贼胆了。 “小荷花你还是出去吧。”真定公主再次开口,语气很淡却不容置疑。 不管小荷花在清河公主面前有多么的受宠,但她始终只是个宫女,当真定公主认真说话的时候,小荷花还是只有默默的接受了。只不过这丫头在出门的时候,还不忘狠狠的给潘厚仁一个警告的眼神。 潘厚仁感觉自己很冤枉,可不是么,就算他跟真定公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如何了?他敢做啥么?就算真定公主要强行那啥,潘厚仁也一定会为了自己的贞洁而拼命反抗的! 当然,如果反抗不成功的话,按照砖家们的说法,他也就只有顺从以降低自己的伤害了。 “皇兄明天要出京师,你有什么看法?” “遇见殿下之前,我刚刚从太子殿下那里出来!”潘厚仁这话像是没有回答,但却又是回答。真定公主是个聪明人,所以她明白了。 抬手捋了捋额边的鬓发,真定公主的这个举动,让潘厚仁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猛然加快了一线。他曾经想过给清河公主配一条牛仔裤,后来因为清河公主已经嫁作他人妇而作罢,但如今,这个念头却又转移到了真定公主的身上。 “要是能够让她船上小吊带、牛仔裤,配上一双合适的鞋子,啧啧,得迷死天下多少男人啊!” 不知不觉中,潘厚仁走神了。 “你在想什么?” 真定公主又不是瞎子,她当然能够感觉到潘厚仁神态当中的不正常。不过幸亏真定公主的生活还算是纯洁,所以她仅仅是想到潘厚仁走神,却不知道潘厚仁心中所想。 “既然就连国师都没有法子,有些事情还真是只有认命了,你这么聪明就不需要我把话说的太明白吧?其实我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父皇让皇兄前往南京,根实在是他太固执了.” 真定公主开口说话,倒是差点把潘厚仁给吓了一跳,他抬头认真的听真定说完之后,脸上露出苦笑,“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刚刚我跟你皇兄聊天的他也是这样说的,可是谁也不能改变皇上的命令。怎么,难道殿下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法子谈不上,不过我知道你一定会有主意的!我不相信就那么放心我皇兄仅仅带着一卫兵马就去南京?要知道我那个二叔.” “不止是你二叔。”见真定公主已经把话说的如此明了,潘厚仁干脆也就敞开天窗说亮话。 “你的意思是.” “皇上差点被身边的小太监下毒,这个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既然已经开了头,潘厚仁索性今天就把话给说明白了。 “我听说过了。”对于这种堪称惊天大秘密的事情,真定却表现的非常镇定,好像就跟是在街边听到别人跟菜贩砍价一样鸡毛蒜皮。 “你皇兄他认定,这件事情一定是你家二叔做下的,可我却不是这么看,你家可不仅仅只有一个二叔啊!” 也就是前些日子真定跟潘厚仁一家人生活了好几个月的时间,以至于两人之间在私下相处的时候已经没有那么多规矩,否则就凭潘厚仁刚刚说的那些“人称代词”,就足以判他个最少充军流放、家产充公的结局了。 “你的意思是说三叔.” 潘厚仁缓缓的点头,“以我对你二叔性格的分析来看,他应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反倒是你那个平常时候向来不表现自己的三叔,就未必是个善茬啊。都说财帛动人心,遑论是这花花江山.” “那你呢?你有没有想过?” 不知为何,真定却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而她在问了这句话之后,却是两眼眨也不眨,死死的盯着潘厚仁。 在真定眼神的注视之下,潘厚仁突然感觉内心里没由来的一阵发虚。 “我为什么会感觉心中发虚?”在回答真定公主这个问题之前,潘厚仁先在心中诘问自己? “难道说我想过要抢朱瞻基的皇位,要抢这个朱家的花花江山么?不,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呀!当皇上那多辛苦,每天要操心的事情是数也数不过来,而且每时每刻都还要小心翼翼的,吃点东西还都是别人先尝过的,没意思,太没意思了!要是让我选择,我倒是宁愿当个闲散的王爷,闲王,对,我宁愿当个闲王,也不愿意当个皇上!” “潘厚仁,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个,殿下啊,你的问题可是把我吓住了!这样的想法,我心中可是半点都不曾想到过呀!这花花江山,最好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都是你朱家的!” “是么?” 真定公主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然而潘厚仁心中清楚,这决计不是真正的笑容,仅仅是公主这个身份带给真定的一份礼貌而已。 “潘厚仁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点都不担心我的那两个叔叔,空有一把年纪,但他们却不能跟皇兄比!他们还不配从皇兄手中把这花花江山给抢过去!你知道为何清河姑姑会让我认识你么?” 随着真定公主的话题越来越深入,潘厚仁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妙。 他摇了摇头。 “那是因为清河姑姑告诉我,说你她见过的,最有可能从皇兄手中抢走这个花花世界的男人,所以她要我小心谨慎的考察你,如果发现情况不对劲,最好就是将你扼杀在萌芽状态!” 第577章 谁都不是笨蛋 听着一个容貌秀美,表情恬淡的女孩子说这样血淋淋的话,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在潘厚仁的心底是油然而生。 他咽了一口唾沫,道:“幸亏我刚刚说的是没想法,否则这会儿公主殿下怕是要召集侍卫,把我大卸八块了吧?” 原本潘厚仁以为他这个回答一定能够让真定满意,殊不料真定却是浑身架子一松,显得颇有些绵软,斜斜的往椅背上一靠:“其实我有些失望呀,你怎么可以这么胸无大志呢?” “尼玛!” 潘厚仁心毛了,他想骂人,骂眼前这个此时毫无公主仪态的公主殿下! “你这是问问题么,你这是在玩人吧?”潘厚仁忍不住睨视那真定公主,他是很想回敬真定公主一句:“我胸无大志,你是胸大无脑呢,还是大胸无志?” 估摸着他要真这么说了,必定活不过明天吧,又或者真定公主直接去找朱高炽,告他一个“强x未遂”。 这个时代或许没有这种说法吧,但只要真定公主这么一说,估计朱高炽可不会给他潘厚仁半点解释的机会,第一步是丢进天牢第二步就直接斩首示众。 于是乎,潘厚仁终于是明白了为何有志青年都不喜欢讨个公主做老婆,实在是生活压力太大了! “殿下,你看现在时辰也不早了,要不还请殿下先行回宫,太子那里若是有什么用的上微臣的地方,微臣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真定公主听出潘厚仁话中逐客之意,她也不生气,毕竟这里还是京师,人多眼杂,又不是金兰湾那种可以“随性”的地方,遂点头,“潘厚仁你能好好协助皇兄那就最好了,本宫先走了,等有机会的时候咱们再聊。” “这种机会还是少一些的好!” 要说跟真定公主这样无论是身材、外貌还是身份、背景都能激发起男人强烈征服欲望的女人永不见面,潘厚仁还真是舍不得,只不过今天他受到的压力也让他感觉跟真定经常待在一起肯定会短命——亚历山大啊。 小荷花当然是要跟着真定公主一起离开,只不过这丫头临走的时候都还是气呼呼的模样,好似潘厚仁欠了他五百万一般。 朱瞻基正式启行前往南京,考察项目当然是视察朱棣陵寝的修建工作,而京师里的诸多大臣们却多少能够猜到,这个时候太子殿下突然前往南京,怕是跟迁都的事情有关。 老子把京师迁到北京,儿子又把京师从北京迁到南京,这种事情成了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对于很多人来说,迁都的影响将会是致命的! 潘氏集团,或者说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理解的潘氏商会,在短短的几年时间里一跃成为大明朝商业界众所周知的明星,除开已经传说潘氏集团的股东是皇家之外,同时也让不少生意人将潘厚仁这个小伙子视作是心中的偶像。 偶像的力量,就在于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会成为粉丝们的圭尺,指引粉丝的一言一行。 在如今这个谣言四起的时刻,潘氏集团究竟接下来会有什么样的动作,受到了诸多人的观望。 朱棣迁都的时候,潘氏集团的工作重心或者说商会的核心都没有随着迁都而改变,仍旧是留在南京。对此当初还有很多人无法理解,但如今仁宗迁都的话题一出,顿时让那些吧理解的人幡然醒悟——人家这是有预见性! 如今太子殿下都已经前往南京,摆明是要干迁都的准备工作了,这个时候潘氏集团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呢? 事实上潘氏集团还真就有所表示呢! 就在太子离开京师没两天的时间,潘氏集团的赛马场正式开始营业了。 跟潘氏集团其他重点项目开业不同,赛马场的正式营业显得非常低调,而赛马场里面各处墙壁上贴满的条条款款更是让有兴趣进入赛马场的客人们感觉脑袋发蒙——一个找乐子的地方,也需要这么多说明? 幸亏潘厚仁没有高估那些富二代、富三代们的智商,基本上所有重要的规则告示旁,潘厚仁都有安排着解说员。当然这些解说员都是年轻的女性,而且相貌也都是超过一般水准。 在开业的当天,因为这些相貌出众、声音甜美的解说员,还差点引发了事端——某个京师要害部门领导的儿子,当中调戏解说员,试图将解说员强行带回家中。 青天白日强抢民女,这种事情潘厚仁以为只会发生在故事小说里,殊不料还真让他给撞上了,而且当日他就在马场里坐镇呢。 接到这个消息之后,潘厚仁当即下令,将那个敢于在马场里闹事的公子哥用铁叉子活生生的给叉了出去! 这样的处理方式或许有些暴力,但却是给了现场的来宾们一个强烈的印象——潘氏集团不好惹,来找乐子最好还是收敛些。 等到处理那位公子哥之后,潘厚仁又派人向来宾们解释,说赛马场那些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可不是勾栏院子的姐儿,更不是随便给大家欺负的。纵然男人都喜欢美女,但咱们可要将个规矩,这些都是正经人家里的女孩子,为了生活来马场工作,给大家提供服务,但绝对不做那些伤风败俗的事儿。 若是有人喜欢大可以追求,但若是有人想用强,那潘厚仁就只会用两个字来回应:嘿嘿! “嘿嘿”这两个字是啥意思,恐怕智商正常的人都能理解,赛马成门口那位还在又跳又闹叫嚣着让马场明天关门,脖子上还有淤青的公子哥就是最好的证明。 就在大家扪心自问是不是要以那位公子哥引以为鉴的时候,潘厚仁却在马场最豪华的一间包厢里,跟辅国公朱勇闲聊。 “今天这个事儿你安排的不错啊,这么来一遭啊,怕是将来马场里会清净很多!”潘厚仁眼眉间带着赞许的笑意,明明他的年纪、身份、地位都不应该比坐在他对面的朱勇高,可偏偏两人之间的神态对比让人觉得非常的和谐。 那朱勇,过去也算是个桀骜不驯的人物,但自从接二连三的在潘厚仁手中吃瘪之后,这厮也就变得聪明起来,紧紧的抱住了潘厚仁的大腿,光是南京弄的那些小茶馆,就让咱们的辅国公赚了个盘满钵满,如今京师这个马场,朱勇也是鼓起勇气,在潘厚仁这里加了一些“少少的股份”。 所以朱勇当然不希望马场出现任何意外,哪怕就是一点点意外,那都会直接影响到他的收益呢。 “这点事情算啥呢!说起来还是东家您的计策好啊,嘿,我怎么就想不到呢?” 潘厚仁可不会因为朱勇这个小小的马屁就得意忘形,他只是淡淡一笑,随后就道:“辅国公心中一定还有些担忧吧?” “担忧?”朱勇微微一怔,随后连忙摇头,“担忧啥?我有啥好担忧的?不担忧,我一点都不担忧,东家啊,你说我担忧啥呢?” 话到最后,朱勇脸上的表情可不是出卖了他么,他就是在担忧。 而潘厚仁也确实知道朱勇担忧的原因:还不是因为迁都的事儿给闹的。北京这个地方,别看现在修的富丽堂皇,住的人山人海。谁都知道这是因为京师在北京的缘故,假如说接下来仁宗执意迁都,可以想象紧跟着就是漕运被取消,北京城再也无法接受来自南方水乡大量物资的支持,用不了多少时间,一年或者是两年的功夫,这座城市很快就会衰败下去。 当然,对于朱勇这种人来说,一个城市衰败与否跟他并没有多大的干系,可他在赛马场有投资啊,假如北京衰败了,像赛马场这么大一个投资,那不就是亏本了么? 潘厚仁并没有直接说出朱勇心中担忧的究竟是啥,微微一笑,潘厚仁道:“你放心好的了,有些事情虽然大家都在传说,但未必就一定会发生!你心中担忧的那件事情,我想是不会发生的。” “哦?” 要说朱勇这个人,自打对潘厚仁心悦诚服之后,凡是潘厚仁说的话,他基本上都是坚信无疑。 如今潘厚仁说迁都的事情不可能成,朱勇立马也就相信了,皱着眉头问潘厚仁道:“谁能够说服皇上打消这个念头呢?难道是太子殿下不成?” 其实这个时候潘厚仁真想回答朱勇,说就算皇帝是在天下权力最大的一个人,但总归还是有可以收了他的,比如说老天。当然这话也就是在脑子里想想就作罢的事情,真要说出来那可就是捅破天的大事了。 潘厚仁闭口不答,倒是颇有些“闭口禅”的味道,加上他脸上的神情,恍惚是那“佛陀”的拈花微笑,于是乎朱勇又给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答案——事情应该是跟太子有关。 既然潘厚仁已经“给了”他答案,那朱勇的心思也就轻松下来,两眼放着光,问潘厚仁道:“爵爷,咱们这个赛马场每年能够带给咱们多少收益呢?” “你在南京的那些茶馆子一年有多少收益?”潘厚仁不答反问。 “也不是很多.”朱勇皱了皱眉头,道:“也就是几万两银子而已.”若是听在普通人的耳朵里,这几万两银子的数目就不仅仅是皱眉,而是咋舌,就如同后世有无数人从没有见过数百万现金一般,这个时代的几万两银子可是比后世几百万两银子的购买能力强太多了。 不过对于朱勇这样的社会阶层来说,几万两银子也确实只能算是贴补家用,家大业大,光是那辅国公府上的下人、仆佣之类的,每年的消耗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按照你在马场的股份,按照我们的预算,第一年或许收益比较低,大概有你南京那些茶馆的两倍左右吧!” “两倍?还是收益比较低的情况下?” 其实潘厚仁之所以要强调第一年的收益比较低,事实上并非因为新开张所至,完全是考虑到接下来可能发生的国家动荡对整个国家经济发展的影响,等到朱瞻基坐稳皇位之后,大明朝就能引来至少十年的稳定发展,在这十年里潘氏集团能够成长到何种程度,实在是潘厚仁自己都难以预估的。 第578章 未雨绸缪 当然他期望潘氏集团能够变成一颗数千年都不倒的参天大树,世界之树,然而命运的轨迹是难以预料的,谁也不能保证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 朱勇离开的时候,潘厚仁特别提醒他,最近这段时间一定要保持一颗警惕的心,尤其是在太子殿下不在京师里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要紧紧的抓住兵权不放松,让下面的将领也务必不能松懈。 虽说潘厚仁不愿意告诉朱勇为何这样做的理由,但朱勇最终还是非常凝重的点头,表示他乐于接受潘厚仁的提醒。 至于说朱勇是不是一定会这样做,潘厚仁不敢保证,况且他也必须要离开京师了,而且还是偷偷的走。 不是他想逃离京师这个是非圈子,而是因为他要去做一件事,一件必须要走的事情。 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潘厚仁轻车简从的离开京师,当他到达天津港的时候,硕大的宝船已经驶出港口,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往常,潘厚仁这艘座舰上并不会准备太多的兵马,差不多都是水手和一些仅仅够防御海上袭击的水兵,然而今天不同,潘厚仁刚刚乘渡船登上宝船甲板,第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耿钟。 “都准备好了?” 潘厚仁没有说废话,两眼扫过耿钟,以及站在耿钟身后,在甲板上排列成方阵的潘氏卫队,又或者说是潘家的家丁,潘厚仁的亲兵。 理论上这是三个牌子一套人马,潘氏集团的卫队就是潘厚仁的亲兵,寻常的时候也客串成为潘厚仁的家丁。 已经治愈的耿钟今日更显精干,在生死之间游走之后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重重一点头,耿钟大声应答潘厚仁道:“东家,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妥当!” “那好!”潘厚仁挥挥手,“各就各位,出发吧!” 对于潘厚仁来说,领兵打仗其实并不是他的强项,所以即便他决定要带着耿钟前往南京,也没有打算插手队伍的事情,专业的事情留给专业的人去做,潘厚仁觉得自己要做的,就是在关键的时刻出现在关键的人身边。 而南京,还有谁能称得上是关键的人呢? 或者这个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巨舰在海面之上乘风破浪,按照胡其三定下的规矩,只要是潘厚仁出海,除开必须乘坐那艘作为整个潘氏集团舰队一号旗舰的宝船之外,另外至少还需要三艘以上的舰只护航。 说实话,看着身边的舰队,潘厚仁感觉自己已经有了后世海军总司令的感觉,至少这个排场是拿够了的,即便是后世的海军司令员,出行也总不能是带着航母的吧,而且一次还是两三艘的。 宝船虽然大,但真正航行起来之后速度却是不慢的。 所以潘厚仁从京师到南京并没有花费多少天的功夫,然而对于潘厚仁来说,时间实在是太宝贵了。他几乎是在掐着手指头算时间,算着那仁宗朱高炽还能在这个世上活多少天。 等潘厚仁到南京的时候,朱瞻基还在忙着视察朱棣的陵寝。然而潘厚仁并没有急着去找朱瞻基,他甚至没有大张旗鼓的进入南京,宝船在远离海港的地方就停泊下来,潘厚仁带领着耿钟等卫队人马,乘坐小船登上了南京码头。 犹如是鬼子进村一般,即便是南京的潘府里也没人知道潘厚仁居然从北京回来了,以至于当潘厚仁突然在大门口现身,倒是将家里人都吓了一跳。 因为徵徵在金兰湾待产,所以南京潘家里的人却是很少的,潘厚仁也没有跟他们多说什么,只是将耿钟等人安排住下。 亏的是潘厚仁这家宅足够庞大,而且家里人也走了不少,这才能勉强让耿钟等人进驻,毕竟是几百号人,即便是叠罗汉那也需要不少空间呢。 “耿钟啊,这段时间让大家安静点,没事不要出门,即便是在家中打煞力气也好,不要暴露了咱们这批人马,关键时候用的上的。” 潘厚仁跟耿钟说这番话的时候,已经是五月十日,之所以今天来找耿钟说这话,是因为根据历史记载,明天,就是那仁宗皇帝朱高炽归天的日子了。 仁宗一死,朝廷肯定还有一些程序要走,紧跟着就是通知南京的朱瞻基返回京师接替皇位。而后,接到消息的朱瞻基必定是仓促返回京师,毕竟皇位重要,很多事情到时候朱瞻基就未必顾得上。 朱高炽这个人其实还是蛮有心机的。 当朱棣死了之后,他知道自己没法从监国的兄长手中将皇位抢过来,但他也没有选择放弃,反而是将自己的儿子朱瞻圻在北京活动,伺机打探消息。 虽说朱瞻圻在京师活动未必就能给朱高煦收集到多少有用的情报,但是像皇上驾崩这种事情,那朱瞻圻肯定是能够知道的。而他一旦知道,也必然会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个信息传递给自家老子。 “来来来,耿钟,咱们研究研究这副地图,你说那朱高煦,究竟最有可能在啥地方设伏呢?” 一幅大明地图被潘厚仁摊开在桌面上,这是一幅军队使用的地图,相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已经标注的非常详细,只是限于科技手段的落后,还无法跟后世那种详实的地图相提并论而已。 潘厚仁让耿钟看这幅地图的目的,难道是要让耿钟为朱瞻基找出一条相对安全的返回京师的路线么? 看着地图,耿钟皱起眉头。 他现在并不知道潘厚仁为何要这么做,故而在他看来,不管是那一条路上容易被人设伏,对于潘厚仁他们来说都是没有半点意义,只因为最安全的路线应该是走海上,乘坐宝船有舰队拱卫的潘厚仁,应该才是最安全的。 “东家,属下不明白,难道你的意思,是要我们去设伏?” “不!” 潘厚仁笑着摇摇头,道:“我的意思,是要你们去找出设伏的人,然后将其干掉,能活捉他们的将领当然是最好的!” 这样一个任务,即便是耿家最好的猎手,有经过专业训练,经历了生死决战的耿钟,也很难回答。 只因为从南京到北京,官道只有一条,如果说是对付重要的朝廷人物,那必然就只有在官道左近设伏最佳。当然,如果是上了年纪的人物,在不是很赶时间的情况下,往往会选择通过漕运的方式进入京师,又稳当又安逸,何乐而不为呢呢? 故而看着地图良久,那耿钟也没开口说话,实在是他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东家,信息太少了,您看,如果是走陆路的话,这里,这里跟这里都是比较适合埋伏的地方,只不过这样一条官道下来,适合埋伏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那耿钟一面说,一面摇头。 “好吧,我这样跟你说吧,假如,我是说假如皇上驾崩,皇太子如今正在南京,接到消息之后他必然是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京师,漕运肯定是行不通的,他只有陆路这一个选择,如果你要杀皇太子的话,你会选择在哪里?” “啊?东家,这.” 不得不说,耿钟是被潘厚仁的话给吓到了! 潘厚仁脸上带着微笑,抬头拍了拍耿钟的肩膀:“别误会了,可不是我要你去杀太子殿下,而是有人会做这件事情,我想先将这些企图对太子殿下不利的人找出来,故而才有这种说法!” “哦~” 那耿钟此时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连声道:“这样就好,这样就好,属下就放心了!” “去!你有啥不放心的,难道说我让你去杀皇太子造反,你就要干了?” “这个.东家啊,您若是真要这么干,属下我也只有拎着脑袋跟您一起反了!” “嘘!” 潘厚仁没料到耿钟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连忙作势让他噤声:“你要找死可不要拖上我!我可没想过要造反啊!” 耿钟嘿嘿一笑,道:“属下就是打个比方,反正这辈子是卖给东家您了,要我干啥都行!” “得得得!”潘厚仁连连摆手,示意那耿钟不要再秀忠臣,手指头戳了戳地图,“给你一个晚上的时间,好好的研究研究,明天必须给我一个答案,时候不早了,我出去一趟!” 将耿钟丢在房间里,潘厚仁一个人离开了潘府,行走在南京的街道之上。 南京虽然还是过去的那个南京,然而很明显的是常住人口减少了,许多。虽说按照朱棣的要求,南京仍旧存在皇宫存在三公六部等等行政机构,但这些都仅仅是个摆设而已,无论是权势还是财势,都不能跟京师正牌相比,故而整个南京城相比起来变得萧条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哪怕就算是潘厚仁没有实体去研究,他也能通过潘氏集团的财务报表获悉这些变化。 事实上这次潘厚仁回到南京,安排的另外一件事情,就是将整个潘氏集团南京部门一部分裁撤去北京,其中也包括了“国色天香”的总店这个旗号。 北京的国色天香总店早已经是暗中动工,只是最近全国上下反对奢靡等等风气正浓郁,不是开张的时机,而且小婵娟这个大掌柜也还没有到位,姑娘姐儿等也很缺乏。 而潘厚仁此番到了南京之后,首先就是将小婵娟等国色天香的核心人物都打发去了北京,包括“潘基娱乐会”的一帮子人也是统统先行离开南京,直接去了北京。 其中也有人提出疑问,说现在不是皇上正提迁都的事情么,怎么当时不动作,现在反而要北迁了? 对于这种疑惑,潘厚仁是一点都不解释,只说一句话,惹的提问的李颖两颊发红。 潘厚仁给李颖的四个字回答是:日后再说! 一开始李颖并没回过神来,直到小婵娟在一帮不怀好意娇滴滴的笑起来,李颖这才发觉有些不对味儿,啐了一口连忙坐下,低头不敢再去看潘厚仁。其实在外人心中,那李颖就是潘厚仁的禁脔,吃到嘴巴里不过是时间的问题,所以倒是没人真正去取消李颖,谁知道人家啥时候就直接变成了“东家娘”呢,得罪了人倒时候被穿小鞋的日子可不好过,在这个时代,能够混进潘氏集团,尤其是潘基娱乐会这种高收入阶层,可是普通人个个都羡慕不已的事情,就如同后世的人羡慕国企员工一般。 而潘厚仁安排小婵娟等人先行离开南京,也是避免出现意外。 虽说历史已经向潘厚仁证明这次朱高煦制造出意外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但谁能保证呢,自打潘厚仁穿越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出的意外难道还少了不成? 第579章 送行 从家中出来的潘厚仁,乘坐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马车厢上甚至都没有潘氏集团的标志,浑然就是南京街头最普通的马车,然而这辆马车却是直接朝着南京城里的皇宫而去。 南京城作为“留都”、“陪都”,那是保留着原本大明朝的皇宫的,只是对皇宫的占地面积进行了一定程度的缩减,同时防守力量和内部的管理、工作人员数量也是大幅度的缩水。 从某种意义来说,大明朝并不是中国历史上富饶的时代,无论是跟唐朝还是跟宋朝相比,大明朝的财政情况都要恶劣的多,可谓是“穷政府”。 在这样一个前提之下,朱棣没有理由不缩减南京皇宫的费用,故而这并不奇怪。 当然,朱瞻基从北京来的时候可是带着一卫的兵马,五六千号人进入皇宫之后,自然而然,南京皇宫的安防等级就有了相应的提升,即便比不上北京的紫禁城,但也未必就比过去的南京皇宫差到哪里去。 潘厚仁乘坐的马车早早就被巡防的士兵拦下。 作为如今大明朝的红人,朱瞻基名下的卫队倒是很多人都认知潘厚仁,不过按照规矩,潘厚仁仍旧是提供了自己的身份腰牌给那些卫兵,让卫兵前去通传。 “这个时候你来找我,不会是没晚饭吃吧?” 朱瞻基脸上带着微笑望着潘厚仁。 虽说如今仁宗朱高炽仍旧处在危机当中,但朱瞻基的精神状态却还是不错,这一点潘厚仁能看出来。作为一个从小就被当成皇位继承人来培养的对象,应该说如今这个太子朱瞻基,表现出来的能力并不输他的老子当初是太子的时候,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殿下啊,你怎么不问问,为何我会出现在南京?”潘厚仁没有回答朱瞻基,反而很坦然的提出问题。 “有些事情嘛,我不会你也会说的,对不对?”朱瞻基发将潘厚仁一军,倒是让潘厚仁苦笑起来,道:“殿下,要是我说这是因为担心你回京师的时候可能会遇上危险,你信不信呢?” “信啊!”朱瞻基脸色没有一丝的作伪,他甚至站起身走到潘厚仁旁边,抬手在潘厚仁肩膀上轻轻的拍打两下,“咱俩之间的感情,就如同你讲的那个故事一般。” 潘厚仁给朱瞻基讲过啥故事? 其实也不是什么历史的典故,而是后世的一部小说,那小说里有个小太监,还有个小皇上。 小太监其实不是太监,但小皇上却实实在在的是个皇上,这两人搭档干出了不少大人物都难以完成的事情。潘厚仁在讲述这个故事的时候,却是没有说出那个小皇上的真正身份来,否则还不知道朱瞻基登基之后,会不会去找女真族的麻烦。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你觉得我返回京师的时候,带着一卫兵马还能出啥危机不成?” “世事难料啊!”潘厚仁左顾右盼,发现周遭的人早已经被朱瞻基给清退之后,心存感激的同时也压低声音道:“请殿下赎罪,微臣善于考虑最恶劣的情况,假如说这个时候突然传来京师方面不好的消息,那个时候,微臣斗胆问问殿下,你还能带着一卫兵马上路么?” 听到潘厚仁的话,那朱瞻基眉头顿时紧紧的皱了起来。 也就是潘厚仁了,若是换个人来,朱瞻基第一时间就要砍人的脑袋!谁都能听出潘厚仁口中那个“不好的消息”所指是啥,而朱瞻基略微思索,便也就知道潘厚仁说的没错。 一卫兵马,五六千号人,虽说是太子亲卫队,人人都有战马,但战马并不是机器,它们总是会累的。然而在发生紧急情况的时候,必然是一人数马飞驰,甚至是在驿站换马儿人不休息。 几个人,十几个人,大明朝的驿站还能支撑,毕竟是北京到南京的官道,但若是几千号人,那就不可能的。 到那个时候,朱瞻基恐怕也就只有带上最心腹的一批人,急速赶回北京,而剩下的兵马就只能任由其限度之内的速度返回北京,两相脱离,若是在路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恐怕朱瞻基还真不能拍着胸膛说绝对不会出问题的。 “你有什么好主意?” “微臣其实也没有啥好主意!只不过微臣的集团卫队已经时刻准备循着官道方向清理,但凡是有可能被人设伏的地方,微臣都要求他们认真的搜索,并且留下人值守,每天联系报送情况!” “哦?你的集团卫队已经能够做到如此程度,岂不是比我大明的精兵还要厉害?” “嘿!殿下您这是在开玩笑吧?潘氏集团的卫队,跟大明的精兵又有何区别呢?还是不是以皇上为中心,以大明皇家为核心,为了保护大明皇家利益而存在的么?只不过这一支队伍不需要朝廷来开支,不吃公粮,微臣倒是觉得这样一支由皇家自己经费养出来的军队,对皇家的忠臣度更高一些!” “我可不会管这支队伍究竟是对你忠臣度高还是对皇家忠臣度高,你现在回答我,若是真的发生.发生你刚刚猜测的事情,那么你的卫队能否保证我一路平安返回京师?” 朱瞻基的眼神当中有一丝的期盼。 若是此时认真的分析朱瞻基的心理变化,相信可以看到其内心当中的矛盾。一个从小生长在皇帝爷爷身边,跟着爷爷出生入死的皇位继承人,若是说这样的人心中没有藏着猛兽,那绝对是谎言! 然而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他的亲身父亲,这一份亲情又是难以割舍的。试问,朱瞻基究竟是应该希望他父亲长命百岁呢,还是希望他早死早超生?朱高炽一日不死,朱瞻基就一日只能当个太子。 假如说朱高炽真的长命百岁,朱瞻基甚至有可能连登上皇位的那一天都等不来,那他又该如何自处呢? 故而朱瞻基的心情是矛盾的,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期盼什么。在想不通的情况之下,他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潘厚仁所说的行动之上,以备万一。 但是潘厚仁的回应却是让他颇有些失望。 “不能!殿下,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说老实话想要对殿下不利,从南京到京师这一路,能够有所作为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别说是区区一个集团能够调动的卫队,就算是将整个南京周边的队伍都集中起来,也未必能够做到,况且军队一动,必然会引起某些人的觉察,到时候反而不美了!” “哦,你是担心因为军队的调动,打草惊蛇以至于不能将暗中隐藏的敌人暴露出来?” 潘厚仁点点头,道:“老虎其实不可怕,因为它的行踪早早就暴露在人的视线当中,真正可怕的是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毒蛇,它们总是会趁人不备的时候冲出来,致人于死命啊!” “你这话说的有道理!”朱瞻基也是跟着重重一点头,随后乐了,道:“所以你就把我这个太子殿下也当成诱饵,去引蛇出洞了?” “微臣不敢!” 潘厚仁忍着笑,一低头道:“微臣只是做出点太子殿下可能会走那些道路的迹象来,其实太子殿下假如真需要赶急回到京师的话,另有他法!” “你可是说.走海路?” “正是!微臣从京师而来,也带着潘氏集团最大的宝船,还有拱卫的舰队,如果需要的话,还请殿下多多考虑走海路,又安全,又快速!” “这个倒是没错!” 朱瞻基脸上的神情总算是真正的放松了,他缓缓的点头,随后望着潘厚仁道:“还真是难为你了,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 “那是微臣应该做的!” 潘厚仁可不敢像韦小宝那样随意,事实上当韦小宝和康熙相互之间的身份都揭露之后,两人之间的随意也就随着年岁的增长而逐渐消失了。 紧跟着潘厚仁又跟朱瞻基谈了一些行动的细节之后,就不再留下,从皇宫离开。 等到潘厚仁离开之后,朱瞻基的脸色却变得一片凝重起来。 “父皇啊父皇,实在不是儿臣希望你死,但你做的事情还真是让儿臣伤心,也让爷爷他寒心啊!为了咱们朱家的江山,为了这大明的天下,儿臣也是有苦衷的啊!” 公元1425年,洪熙元年五月十一日,北京紫禁城皇宫里突然传出二十四道哀鸣,意味着大明朝的又一位帝皇魂归天国。 朱高炽,这个在位仅仅十个月,却是以儒家思想治国的帝王,病逝在床榻之上。 历史对于朱高炽这个人的评价还是相当的公允。 作为明成祖朱棣长子,朱高炽于永乐二年(1404年)被立为皇太子,永乐二十二年(1424年)登极,次年改年号为洪熙,史称洪熙皇帝。 他执政不到一年,而做太子却有20年的历史,正是由于他的仁政治国,才为明朝的后世之君守成丰业准备了条件,因此可以说他是位承上启下的皇帝。 朱高炽幼年即读儒家经书,生性仁厚儒雅,沉静好文,言行识度,很早就知儒家治国之道,以聪慧仁德著称,深受祖父朱元璋的宠爱。 据说,朱元璋曾让秦王、晋王、燕王的嫡子同时进京,要考察一番。朱元璋让他们去检阅部队,只有朱高炽回来晚了。朱元璋问他原因,朱高炽说,天气很寒冷,我想等军士们吃完饭再检阅,所以回来迟了。朱元璋很高兴,夸奖说,“小子知道恤下了!” 又有一次,朱高炽奉命批答奏章,批好后,呈报给朱元璋,朱元璋发现奏章里有一些错别字和一些小毛病没有改过来,就问朱高炽是不是没有看到,朱高炽回答说,孙臣以为小过不足以上渎天听,朱元璋大喜,接着又问他尧舜的时候,老百姓遇到水旱灾害怎么办?朱高炽说,要“恃圣人有恤民之政”。朱元璋很高兴,说,“小子异日不可量也”。 美中不足的是朱高炽身体肥胖,行动不便,总要两个内侍搀扶才能行动,而且也总是跌跌撞撞,因此对于一生嗜武的成祖来讲,这个儿子并不讨他喜欢,甚至可以说朱高炽一生也没有赢得他的欢心。 朱棣起兵靖难时,因为朱高炽身体肥胖,不便随军作战,朱棣就命他留守北京。 第580章 朱高枳的一生 朱高炽生性仁厚却不懦弱。奉命居守北平期间,朱高炽团结部下,以万人之军成功地阻挡了建文帝大将李景隆的50万大军,保住了北京城。这一战役对整个靖难都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也是朱高炽在靖难中最耀眼的一笔。虽然当时上有母亲徐氏,下有姚广孝、顾成等人相助,但仅以万人坚守孤城,也确实不易,可见其绝非庸懦之辈。 在此期间,建文帝曾遣书信给朱高炽,许以封王,争取朱高炽归顺朝廷。但朱高炽仁孝如一,接到书信之后看也没看,忙派人把建文帝诏书和诏使一起原封不动地送到朱棣面前,才免却了父子相残的悲剧,使建文帝的反问计失败,由此便使朱棣不得不说,“留守之功胜于征讨”。 尽管朱高炽以仁厚儒雅获得了极好的名声,但是他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是在通往皇位的路程上布满了坎坷。 靖难成功之后朱棣在立皇太子的问题上出现了犹豫:朱高炽仁爱、儒雅,深得文臣们的拥戴,而且他是朱元璋亲自为朱棣选择的燕世子,是皇位的合法继承人,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而皇二子朱高煦性格颇似朱棣,英俊武勇,在靖难中立下大功,朱棣登基后也曾亲自许愿将皇位传给他。就朱棣本人来讲,希望立朱高煦为太子,因为他觉得朱高炽过于仁弱,将来会遭人胁迫。 朱棣登基后没有立即册立太子,对此朝臣多有觉察,于是纷纷上言,请求建储。不少勋臣贵戚都支持立朱高煦为太子,理由不外是“靖难有功”,文臣则大都支持朱高炽,其代表人物是兵部尚书金忠和内阁学士解缙。 金忠在朱棣面前列举历代立嫡故事,劝他册立嫡长子朱高炽。朱棣再去问解缙,解缙说:“皇长子仁孝,天下归心。”朱棣听罢低头不语,解缙知道朱棣平素最喜爱长孙朱瞻基,于是顿首道:“好圣孙。”朱棣终于点了点头。实际上这些文臣们所坚持的不仅是立嫡长的旧制,更重要的还是他们对皇帝的选择。 文臣们渴望一个像朱高炽那样“好学问,从儒臣讲论不辍”的仁君。 永乐七年(1409年)以后,成祖朱棣因北征和筹划迁都,常留北京,命太子朱高炽监国,处理国家日常政务。直至永乐十九年(1421年),才随成祖到北京。监国时期的朱高炽,是在父皇多疑、汉王朱高煦与赵王朱高燧的陷害中度日的。由于有杨士奇等大臣的大力协助,在处理日常政务及臣属关系,皇家父子、兄弟关系诸方面都适宜无错,加之汉、赵二王夺嫡野心暴露,被朱棣贬斥,太子妃张氏和皇孙朱瞻基受到朱棣的宠信,使朱高炽度过了监国时期的危难。 十余年的监国经历,使朱高炽认识到社会上存在的问题,提高了治国能力,为登基后稳定统治秩序打下了较好的基础。永乐二十二年(1424年)七月,朱棣死于北征归途。做了二十年皇太子的朱高炽,当时已经47岁,在大学士杨士奇、杨荣,尚书蹇义等人的支持下继位。 朱高炽登上皇位后,顺应时代潮流,针对朝政的弊病,采取了一系列减轻民困、调整统治阶级内部关系的措施,开始了他的一系列仁政改革。 “仁政”对于明初的士大夫们来说,实在显得有些陌生。自从明太祖朱元璋登极称帝,实行的便是“刚猛之治”。那些将功臣宿将诛杀殆尽的大案冤狱,人们还记忆犹新。明太祖死后,建文帝朱允坟登极,这位近于懦弱的青年皇帝也曾想实施“仁政”,但却被燕王朱棣发动的夺位战争所替代。当朱棣从朱允坟手中夺得皇位之后,那些追求“仁政”的士大夫们遭到了空前残酷的迫害,恐怖政治代替了理想中的“仁政”。 朱高炽亲眼目睹了这一切,坎坷的经历使他更加感到了“仁政”的可贵,因而执政之后便从多方面进行改革: 政治上赦免了建文帝时的旧臣和成祖时遭连坐流放边境的官员家属,允许他们返回原籍;平反冤狱,使得许多冤案得以昭雪,如建文朝忠臣方孝孺的冤案,永乐朝解缙的冤案,都在这一时期得到平反,并恢复了一些大臣的官爵;选用贤臣,削汰冗官,任命杨荣、杨士奇、杨溥“三杨”辅政;修明纲纪,废除古代的宫刑,对于流民一改往常的刑罚,采取妥善安置的做法。 经济上处处以唐太宗为楷模,爱民如子,下令停止宝船下西洋,停止了皇家的珠宝采办,以减轻百姓负担;减免赋税,对于受灾的地区无偿给以赈济,开放一些山泽,供农民渔猎。 思想上崇尚儒学,褒奖忠孝,并善于纳谏。他曾经给杨士奇等人一枚小印,鼓励他们进谏,因此洪熙朝政治非常清明,朝臣可以各抒己见,皇帝可以择善而行。在科举制度上,为了保证北方人可以考中进士,规定了取中比例为“南六北四”,这一制度一直被沿用至清朝。 朱高炽即位后所推行的仁政,实质上就是一种宽松政治,这也正代表了当时文人士大夫们的利益与追求。因此,在短短八个月里,朱高炽的拨乱反正很受朝野拥戴。连清朝乾隆皇帝都说,如果朱高炽多活几年的话,明朝不会中衰得那么快!尽管朱高炽在位时间很短,但后人却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称其: “在位一载,用人行政,善不胜书。使天假之年,涵濡休养,德化之盛,岂不与文、景比隆哉”。 历史上的朱高炽是什么样的人潘厚仁很清楚,但他也知道他所面对的朱高炽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正如那句老话所说,历史都是由胜利者在书写,或许正是因为朱高炽在跟朱高煦的皇位争夺的过程当中占据了绝对的上风,所以他才能够表现出那些“仁厚”来,试问,有下位者对上位者“仁厚”的说法么? 这当然是没有的。 正如历史上也评价朱瞻基不过如此,甚至是一个“蛐蛐皇帝”,但在潘厚仁眼中,朱瞻基却是一个真正有着强大执行力的皇帝。跟饱读诗书,一心只想用“儒家”思想,宽松治国的朱高炽不同,在朱瞻基的血管里,流淌着的是冒险的血液。 或者正是因为经过朱棣和朱高炽治理的大明,在交到朱瞻基手中之后实在是没有更多值得冒险的地方,才会让朱瞻基迷上“斗蛐蛐”这种在士大夫们看来是荒唐的活动当中。 让一个从小跟随祖父戎马杀贼的皇上整日坐在朝堂上当个泥胎的塑像,想想就觉得这是一件极其荒谬的事情。 因为潘厚仁在建立潘氏集团的那天起就一直坚持全力打造潘氏集团的信息传送网络,故而朱高炽的死讯,潘厚仁是在五月十四号就拿到手,而朱瞻基则是在五月十五号下午,才获悉这一噩耗! 一时间,整个大明帝国又变得愁云惨淡,南京城一片素槁,所有的场所丝乐不兴! 潘厚仁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去皇宫。将心比己,若是自家的亲人突然去世,自己的心情也会无比的恶劣,谁来找估摸着谁就会触霉头,潘厚仁在这一点上把握的很好,他不是朱瞻基的女人,没有必要在第一时间就跑进皇宫,用自己的身体去安慰朱瞻基的心情。 况且他的身体朱瞻基好像也不会感兴趣,当然即便朱瞻基感兴趣潘厚仁也不会让他感兴趣。 不去找朱瞻基,潘厚仁却也没闲工夫留在潘府里喝茶等待,他要忙着将接下来的很多事情安排妥当,比如说船只的出航,还有南京这边潘氏集团的最后一些手笔,都需要潘厚仁来亲自操办。 在朱高炽还活着的时候,南京的将来何去何从仍旧是个悬念,是个未知数。 然而现在朱高炽死了,潘厚仁在跟朱瞻基多次闲聊当中也确定朱瞻基是绝对不会实行他老子的遗志迁都,故而潘氏集团在南京的业务必然要进行缩减,而将工作的重心转移到北京去。 这个事情在朱高炽死之前潘厚仁已经在进行,但潘厚仁也不敢确定朱高炽就一定会死,直到现在尘埃落定,潘厚仁才将最后的手尾工作都一并完成了,将来南京这边仅仅是潘氏集团业务的一个片区,而不再是核心区域了。 皇宫里的朱瞻基在接到噩耗之后,当即决定停止手中的一切工作,立刻返回京师。 事实上朱瞻基在南京的工作也确实没有必要继续下去。 本来,朱高炽是要让朱瞻基在南京进行“调研”,为他下一步迁都做好准备,然而现在朱高炽人都死了,迁都的事情自然就是不了了之了,还“调研”个啥呢?另外一方面,朱棣的陵寝难道还需要朱瞻基继续“监工”不成?他现在应该监工的,怕是朱高炽的陵寝才是了。 就在南京的官员纷纷给朱瞻基提出建议,该采用什么法子返回北京的时候,比朱瞻基距离北京更近,也更早得到消息的朱高煦,也开始行动起来。 虽说朱棣在世的时候已经大大的削减了朱高炽手中的兵马,从三卫变成了一卫,但是朱高煦却在朱棣死了之后,又偷偷的发展起来,以扩充汉王府防卫力量作为幌子,招兵买马,收容民间的能人异士。 这时代所谓的能人异士,大多都是会些武功或者是各种神奇魔术的人,当然其中或许也有一部分是有真才实学,但大多数不是莽夫就是骗子。 对于汉王朱高煦来说,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些人没有上朝廷的“编制”,也就是说运用起来更加顺手,更加的肆无忌惮。 “这是个机会!” 听到自己兄长归天,朱高煦非但没有半点的哀伤,反而是欣喜若狂!只因为在朱高煦的眼中,那个侄儿朱瞻基仍旧是个“毛都没有长齐”的小屁孩子,更重要的是朱瞻基现在人还不在京师,假如说朱瞻基回不了京师了,按照中国古代的传统,那就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总要在剩下的朱家血脉里找出一个皇帝来。 虽说朱瞻基并不是朱高炽唯一的儿子,而朱瞻基自己也有了后代,但是在朱高煦看来,只要他能比朱瞻基抢先进入京师,那么这花花江山,就是他朱高煦的掌中之物了! “抓紧时间,拦截朱瞻基,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安然返回京师!” 朱高煦几乎是在接到消息的第二天,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第581章 突破封锁 就在南京的三公六部众多官员为了讨好朱瞻基这个即将登基的新皇,为自己的将来某个出生的时候,朱瞻基心中其实已经有了决心。 正所谓是快人一步,就快人一生,像潘厚仁这种穿越者先知先觉的能力,实在是这些官员们的生死大敌啊,他们又如何知道早在十多二十天之前,潘厚仁就已经在为此时做打算了? 哪怕就是臭皮匠,二十多天的准备也比临时起意的诸葛亮要充分的多吧?况且就算潘厚仁是臭皮匠,这些被贬责到南京享受待遇的官儿怕是连臭皮匠都算不上,又如何跟潘厚仁相比呢? 故而这些官员们说破嘴皮子的话,在朱瞻基看来那就是典型的“聒噪”,若不是为了注意形象早就拿老大的耳括子抽他们了。 “诸位爱卿不用再说了,孤已有决意,来呀,传潘厚仁!” 不得不说这些南京大臣们确实有被贬责到南京的必要。当朱瞻基口中说出要传召潘厚仁的时候,这朝堂上的绝大部分大臣,甚至还是面面相觑:啥,潘厚仁那个灾星,到南京了? 这是啥时候的事情,怎么就没人知道呢? 当日没人知道,就连潘府里的那些下人都是纷纷打过招呼的,谁要是将潘厚仁在南京的消息传播出去,那谁就等着...撵出家门?不不不,那太轻松了,潘家就等于是潘氏集团,而损害了潘氏集团的利益,岂不是就等于损害了当今皇上,天下第一家的利益? 这样程度的错误岂会仅仅是撵出家门那么简单? 故而寻常人都说潘府里面是没有规矩的,殊不料潘府的规矩其实是这天下第二大的,仅次于皇家。 在震惊过潘厚仁这个灾星回到南京的消息之后,这些大臣们心中又在揣测:这个节骨眼上,太子殿下为何要召见潘厚仁呢?虽说两人的关系好,潘厚仁又是张三丰的嫡传弟子,但太子殿下不会以为区区一个潘厚仁就能解决好眼下的问题吧? 不多时刻,穿戴停当的潘厚仁就已经出现在皇宫大殿之上。 之所以说穿戴停当,而是指今日潘厚仁跟往日的不同。作为一个勋贵,平常时候的潘厚仁那是要么穿的奢靡耀眼,体现他的身份财势,要么就是奇装异服,为潘基娱乐会等等时尚娱乐业当个免费的模特宣传。 然而此时出现在朝堂之上的潘厚仁去,却是一身标准的马战装束,就连马鞭都捏在手中上朝而来。 “启禀殿下,上好的大宛马已经准备妥当,只需殿下一声令下即刻出发!” “大宛马?” “准备妥当?” “哎哟我的妈,这厮是早有准备啊!” 听了潘厚仁的话,朝堂上是低语纷纷,众多大臣都在交头接耳,但不管他们口中谈论的话有多少不同,望向潘厚仁的眼神都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嫉妒! 是的,他们心中嫉妒呢!这潘厚仁,小小年纪就已经是伯爵了,难不成还要升公爵不成,你还要不要大家活了?你一个外姓人,年二十不到就是伯爵,家里还有免死铁券,能不让人眼红么? 不管大臣们心中如何想,朱瞻基在看到潘厚仁的装扮时,却也是两眼一亮,回过神来点头道:“潘爱卿急孤之所急,当真是朝廷肱骨之臣,传令,以孤之下,皆听潘爱卿之号令!” 又是一个让人眼红的圣旨:除了太子殿下之外都听潘厚仁的指挥,那潘厚仁岂不是成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什么叫位极人臣,人家现在这份荣耀,那就是位极人臣啊! 可惜,在场的这些官员们怕是没有这种机会了。 只因为潘厚仁甚至没有闲工夫看他们一眼,就敦促着皇上立马出发,返回北京奔丧。 用潘厚仁的话来说,这就叫做“夜长梦多”。 朱瞻基其实打心眼里是同意潘厚仁这话的,刚才那些大臣们不少就提出什么规矩啦,程序啦,说什么太子殿下即便是要离开南京,也要遵循祖制,更有甚至提出不如就让太子殿下在南京登基! 老实说提出这想法的大臣当真是个猪脑袋! 朱高炽在北京死了,身为儿子的朱瞻基不去北京奔丧反而在南京登基,好罢,这样一来北京的那些人会怎么想?就算朱高煦没有任何动作,万一三杨等人跟朱高炽的老婆一商量,重新立个皇帝,到时候朱瞻基找谁哭去?国家分裂了,南北朱家打一架,倒霉的人又是谁? 不得不说,文人多自私,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重新成为光芒耀眼的政治明星,提出这样建议的文臣,实在是有够无耻的。 只不过现在都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那朱瞻基仅仅是将某些人的嘴脸都牢牢的记住,剩下的事情等待他坐稳皇位之后再来慢慢算账。 在潘厚仁的“指挥”之下,朱瞻基带领着亲卫兵中最为精锐的一支人马,总数不超过三百人,簇拥着他和潘厚仁,打马离开了皇宫。 即便是当朱瞻基一行马队的影子都消失在南京诸臣的视线当中,仍旧有大臣在人群当中喋喋不休,说太子殿下冲动,做事不经大脑,实在不是大明的福气啊。这话言下之意,其实就是在说潘厚仁不适合当大明的主子。 而听到这话的那些大臣,大部分人还是没有开口表态的,毕竟他们都已经被贬责到了南京,享受待遇到退休或许就是他们最好的结局,要说对于皇家没有怨念,那绝对是骗人的。 应该说他们的心思还是挺矛盾的。若是能够讨好到朱瞻基,或许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而这种可能性让原本内心怨恨皇家的大臣,心中又对皇家有一丝期盼。 难怪古人们总是说“无欲则刚”,当心中有了念想的时候,人就会变得鼠首两端,变得犹豫不决,甚至变得智商低下。 若不是因为这些大臣们的智商急剧下降,又岂会听不出刚刚说话那人,其含义怕不是那么简单啊! 再说另外一边,朱瞻基率领的亲卫队们在冲出城门之后先是向着北方冲出一截路,在官道人烟稀少的地方,却是突然停了下来,随后朱瞻基跟潘厚仁,还有三十多个亲卫脱离了大队人马,折转向着港口的方向而去。 对于朱瞻基的这个决定,亲卫队当中还是有人提出意见,但是朱瞻基一瞪眼,也就没人敢说话了。 “厚仁啊,我们就这样一直冲到港口去?”放慢马速,朱瞻基问道。 潘厚仁摇摇头,“殿下请看前面!” 随着潘厚仁手指的方向,在前面不远的官道路边,听着一溜烟的马车,从这个角度,竟然有些看不到的味道。 很显然,这些马车就是潘厚仁给朱瞻基准备的。 当朱瞻基一行人到达马车旁边之后,那些侍卫们的坐骑就被人接手,而所有人则是钻进马车,潘厚仁有幸,被朱瞻基钦点同车。 “你这个主意不错,掩人耳目。嘿,某些人得到消息以为我还在路上的时候...” “谁知道殿下您已经在天津港口上岸了!” 朱瞻基重重一点头,“没错!南京那群昏聩的家伙,竟然还要让我留在南京走程序!我去他...咳咳,的程序,不是浪费时间么?等我程序走完,有人提兵进了北京城怎么办?” “这个倒是不容易!”潘厚仁听了朱瞻基的话,缓缓摇头道:“不过微臣倒是听话,还有人让殿下在南京登基?” 朱瞻基猛然抬头,眼底闪过一道寒芒! 别以为朱瞻基年轻就好欺负,可别忘了,当年朱棣北征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将朱瞻基带在身边,杀人放火的事情朱瞻基也没有少看见,心可不是不软的。 光是看朱瞻基的表情,潘厚仁心中就明了,说这种话的人怕是都已经被朱瞻基给牢牢记住,倒是不用自己去操心了。在潘厚仁看来,能够在这个时候说出这种话的人,不是疯子那就是朱高煦的粉丝,将来倒霉那也是活该,不用他去说清。 一溜子马车直接驶进港口,而早已经被潘氏集团控制的港口则是已经被清空,就等着这队马车进去。 在没有外人看见的情况之下,朱瞻基和他三十名精锐的卫队侍卫登上了小船,随后又登上已经做好启航准备的宝船之上。 “还是这种船看起来雄壮啊!” 朱瞻基站在宽敞的甲板之上,发出一声感慨。虽说现在他身上还穿着孝服,实在不是说这种事情的时候。 “殿下还是进船舱里去吧,码头我们能够控制,但这片海域来来往往的船只实在是太多,他们可不是都姓潘啊!”潘厚仁陪着笑,让朱瞻基不要留在甲板之上,除开担心暴露身份走漏信息之外,更重要的还是担心朱瞻基在外面吹海风受了凉,到时候人还没到北京却害了病,可就是他潘厚仁的罪过了。 “也罢,我都已经说了,这次返回京师,全听你的!”朱瞻基一面走,一面说道:“我听你的话,你可不要让我失望啊!若是潘氏集团的卫队真的发现什么动静,哼,可不要留情哦!” “那是自然的,微臣让耿钟带着火器去的!” 身边只有朱瞻基最为信任的几个侍卫,潘厚仁也不隐瞒什么。潘氏集团卫队拥有火器,而且是如今大明朝最先进的火器,这种事情知道的人很有限,若是朝堂之上,怕不会超过双手之数。 朱瞻基点点头,道:“耿钟这小伙子不错,这从等我回到京师之后,有机会的一定会好好的提拔提拔!” “可别啊!” 潘厚仁脸上露出苦涩,“殿下您把耿钟提拔走了,我去哪儿再给自己找个卫队长啊?他在潘氏集团干的好好的,何必去兵部看人家的脸色呢?” “我有说过要将他从潘氏集团里调走么?” 此时两人已经进了船舱,而那些侍卫则是很自觉的留在了门外,房间里只剩下潘厚仁跟朱瞻基两个,说起话来更是肆无忌惮。 “我跟父皇和皇爷爷都不同!在我心中,潘氏集团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但是厚仁啊,你有没有发现潘氏集团的一个弱点?或者说,这是潘氏集团的优势,但同样也是个弱点?” “哦?” 听到朱瞻基的话,潘厚仁倒是心中有些好奇。他实在是不知道,朱瞻基也能看出潘氏集团如今还有什么致命的弱点来。 第582章 土匪出山 “可不是么,我们皇家虽说在潘氏集团内部有份子,跟潘氏集团带来了一些便利,但是从朝政之上,却没有能够给潘氏集团带来好处,更重要的是,潘氏集团除开你之外,就再没有人戴着红顶子,一旦在地方上被官员为难,行事就会很艰难了。” 朱瞻基款款而谈。 过去,他仅仅是个皇太孙,皇太子,在很多事情上,他没有资格发表自己的看法,尤其是在涉及到治军方面,更是一点发言权都没有。 但是现在不同了。朱高炽已经死了,他是大明朝理所当然的继承人,是注定的皇帝,故而他已经有资格开始为自己谋划,说白了就是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 潘厚仁是朱棣给他留下的一个重要的臣子,故而在朱瞻基心中,潘氏集团也就是他将来最为强有力的臂助。 俗话说的好,“一朝天子一朝臣”,但凡是新天子继位,都要给自己找到一批忠臣耿耿的臣子,从而真正掌控整个天下。 朱瞻基虽说很久以前就成了皇太孙,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卫队,但他跟朱高炽不同,他几乎没有涉及过朝廷的政务,以至于跟文臣的交往并不是那么多。相对来说,倒是武将跟朱瞻基更加亲近一些。 故而,如今的潘氏集团是朱瞻基不能够放过的一支力量,而按照朱瞻基这两天的想法,他要让潘氏集团真正成为明面上的一支力量,而且是牢牢掌握在他这个皇上手中的力量。 这种掌握必须要依靠潘厚仁,而在朱瞻基看来,潘厚仁是可靠的。 “殿下的意思是...” “你不是已经封伯爵了么,难道就不该有些亲兵?唔,或许是你的爵位还不够吧,回头找个机会,封个公,若是有人作反,我就让你亲自提兵去,可不要丢脸,胜了,抓了人,我就给你封公!” 封公啊! 难不成小小年纪,就要当个世袭的国公爷了?想想张辅、朱勇这些人在京师里的威风,便可得知一个国公封号对世人的诱惑之力!潘厚仁也是人,虽说他穿越而来,但毕竟他无法穿越而去,想要在这个世道好好的生存下去,权和钱缺一不可。 钱,潘厚仁已经有了,而且堪称“天下首富”,别说什么皇家富有四海,皇家那就是天,所以潘厚仁这个“天下首富”应该是没错的。 而跟随朱瞻基的步伐一步步获得足够的“权”,本身就是潘厚仁预期的目标,故而应该说现在朱瞻基提出来的建议,正是潘厚仁朝思暮想的事情,他又岂会反对呢? 王八看绿豆,双方当即对上了眼。 而朱瞻基见潘厚仁没有提出反对意见,更是觉得自己验证了潘厚仁的忠诚,心中欢愉之下,又许给潘厚仁无数的好处。 这边朱瞻基在给潘厚仁封官许愿,而另外一边,汉王朱高煦派出的人马已经堵在了从南京前往京师的官道之上。 这些被朱高煦暗中收罗的人才,虽说其中一部分个人战斗力的确超过普通军伍里的士兵,但毕竟是一群乌合之众,即便朱高煦派出了自己心腹将领当中最有能力的人来统帅,此时看上去仍旧像是一群土匪,而不是真正的军队。 总数在一千五百人左右的“土匪”,从乐安出发之后一路急行军到达此地,却已经是人疲马乏,无论带队的将军怎么吆喝,这些江湖人士们死活就不肯再挪窝了。 或许是因为此地距离当初朱高煦要求的伏击地点已经不远,那将领看看眼前的情况,也只好让他们就在此地设伏了。 前方派出去的探马已经回来报告,说是发现了大批太子亲卫队的踪迹,也就是说留给他们的时间实在不多,为了保证万无一失,那将领就开始命令大家做好准备。 一声令下,土匪跟正规军的区别就此云泥。 虽说明朝时期的中国军队未必就能做到“如臂使指”,但真正精锐的部队,将军一声令下,一炷香的时间内整队候命那是绝对没有问题的。然而此时,那将领下令都快半个时辰了,下面的人仍旧是乱糟糟的,兵找不着将,将找不着兵!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对朱高煦的忠臣在支持者这位带兵的将领,怕是他早就不想带上这样一群土匪,跟太子亲卫兵这种训练有素、武装到牙齿的正规军硬碰硬了。 “该死的,你们快点,他们只有五里地了!” 五里地的距离,在急行军的速度之下不过转瞬即逝。当领队的将领发出这个命令之后,那些江湖人士心中也紧张起来,不由自主的加快了动作,毕竟谁也不想死啊! 急促的马蹄声很快就从官道上传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赶急的缘故,这一支亲卫军竟然没有派出斥候,这让朱高煦这边的将领们心中稍微有底,毕竟有心算无心,哪怕是队伍的素质差了些,但至少成功率会高上不少。 逐渐地,太子亲卫军的装束已然能够看清楚,而且来的速度很快,分明是在着急赶路。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当确定来的应该是朱瞻基一行无误之后,朱高煦这边的人马发出一声怒吼,从藏身之处跳出来,对太子亲卫军发动起攻击! “杀啊!” “活捉朱瞻基的,赏银十万两!” “一个亲卫军人头,赏银百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百两银子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若是能够抓住朱瞻基,十万两白花花的银子,就算是把国色天香给包了,也能享受个十年八年了吧? 若是潘厚仁知道他的国色天香此时已经成为朱高煦麾下那些江湖人士的刺激动力,真不知道该作何感想?或许潘厚仁此时在现场听到这些家伙的心声,就会语重心长的告诉他们:十万两银子,那是绝对不够包下国色天香十年八年的,最多一年半载,国色天香就会让你扫地出门! 当这些江湖人士如同孙猴子一般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时候,在官道上急促奔驰的太子亲卫军展现出良好的军事素养,一个长长的口哨声之后,所有的战马几乎同时收住步伐,几个缓冲之后,整齐的排列出战斗阵型,森冷的面对着逐渐围拢的敌人。 “好漂亮的盔甲啊!” “好威猛的战马啊!” “快看那腰刀,真锋利!” 不愧是真正的乌合之众,面对冷静如山的亲卫队,这些家伙第一个反应不是担心自己的小命,而是看着人家一身装备,还有那战马流口水。 当然咯,作为皇太子的亲卫队,这三百来号人无论是自身气质,战马装备,那可都是真正的上上之选,怎么地也不能丢了堂堂大明朝皇家的颜面吧? 既然有这份本钱,那么这些亲卫的训练程度也就可想而知了。 可惜朱高煦这一方的人压根就没有去想过人家的战斗力,在他们脑海里只有一个简单的多少比较:一边是一千五百人,一边是两三百人,就算是一人啐一口唾沫,也能将这些亲卫士兵淹死了吧? 再说了,这些亲卫士兵看上去也忒傻! 都被人围上了,还不知道骑着马儿跑,偏偏要站在原地维持什么“皇家卫队的尊严”?这种尊严能值多少钱一斤啊,现在就连后面都被围上了,刺马枪什么的也都架好了,想跑也跑不掉了吧? 就在朱高煦这方大多数人都在为太子亲卫队智商捉急的时候,距离战场不过半里路的丛林当中,同样是装备精良的三四百号人,正在加速前进。 “确定他们所有人的都暴露了么?” 耿钟走在最前头,虽说他此时正在跟一个同样出身耿家,如今是这支队伍当中斥候头目的耿家子弟说话,但因为两人皆是山上猎户出现,行走在丛林当中如鱼得水,速度却是半点都没有减慢,反而像是比一般士兵还要快一些。 “队长,咱们的兄弟都回来了,应该是没错了!”那年轻的耿家子弟回应耿钟道。 “不要说应该!说了你多少次了,咱们现在不是猎户,而是军人!军人的嘴巴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你肯定的回答我,是,还是否?” “是!队长,方圆五里之内,再没有其他武装力量的存在,只要我们能够将战斗时间控制在两柱香之内,那么即便敌人还有后援,也无法危及到我们的作战计划!” “好!通知下去,准备战斗,子弹上膛!” 随着耿钟的一声命令,训练有素的潘家卫队士兵们,开始一面行军,一面主上火枪上膛。 在潘厚仁提议之下,经过三番五次的改良,如今潘氏卫队士兵手中用的这种火枪,可不是早些年被大明边军们称为“烧火棍”的废物。 这种最新式的火枪不仅仅装弹迅速,而且还能保证五十步之内的威力和精确度,那差不多有女子拇指粗细的子弹虽说不能飞出太远,但在有效射程之内的威力,则足以穿透军中将领们的明光铠,更不消说链甲之类的铠甲! 而为了保持有效的射击密度,如今潘氏集团里面位数不多的火器部队采取的是主副战斗方式,也就是说两个士兵为一组,配备二到三支火枪,一个士兵负责装药装弹,而另外一个士兵就专门负责射击。 即便是大明自己的火枪兵,至今也没有实行这种战斗方式,只因为两个士兵保持两到三支火枪,不仅仅需要士兵之间默契的配合,同时也需要大量的火器。 说句难听的话,如今工部生产出来的新式火器,基本上都掌握在潘氏集团的手中。何以为出现这种奇怪的局面容后再说,只因为现场的战斗已经开始了。 同样是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朱高煦一方在完成对太子亲卫队的包围之后就立刻发动进攻。 而被他们包围的太子亲卫队可也不是什么软柿子,这一点从他们被包围之后丝毫没有惊恐之色就能判断。 当地人怒吼着发起进攻时,那亲卫队的将领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没有足够的弓弩,难不成你们还能打的过我们?兄弟们,开枪!” “轰!” 相对整齐的巨响,还有一片烟尘在亲卫军当中弥散,呼啸的弹丸在空气当中飞行,最终有幸运的家伙,钻进了人类脆弱的身体! 砰然大作的枪声让朱高煦一方陷入短暂的混乱当中。 第583章 朱高炽迁都 在做这些事情的同时,朱高炽积极忙活的,就只有迁都了。 因为南京地震的事情,以至于现在北京城朝堂上根本没几个大臣敢于反对迁都的事儿,原本坚定不移的支持迁都到北京的那些个大臣纷纷保持沉默,或者直接就倒戈相向,故而如今迁都回南京,把北京作为陪都已经成了整个朝堂的主流。 当然,有支持定都北京的大臣也企图在朱瞻基哪里获得支持,就如当初朱棣坚持迁都而那时候还是太子的朱高炽坚决反对一样。 然而让这些大臣们失望的是,在这件事情上朱瞻基毫无表示,甚至可以说一点主见都没有似的,无论是支持迁都的大臣还是反对的,都能在朱瞻基哪里得到一副好脸色。 除了好脸色之外,就没有然后了。 很显然朱瞻基是秉承着潘厚仁的意思,观望,等待。虽说他心中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观望、等待什么,但他就是相信潘厚仁的话。而正因为他相信潘厚仁的话,所以他也没有放松对汉王的重视。 朱瞻基不是那种生在深宫、养在深宫的皇太子,他上的战场,站过朝堂,他知道这个世道的凶险,也知道培植自己的党羽。用“党羽”这两个字来形容朱瞻基的班底好像不太合适,毕竟人家是皇太子,手中捏着点势力那是应该的。 而朱瞻基跟其他太子不同的就是,他手中的势力不是别人塞给他的,而是他自己一手一脚打造出来的,不仅仅忠臣、听话,更重要的是好使唤。 有时候皇权的争夺激烈的地方完全不亚于一场战争,而在发动战争之前充分了解敌人的状态,收集情报就是最重要的工作。 朱高煦能够在禁宫里塞细作,那朱瞻基也就不会放过往乐安,往汉王府里塞奸细。 因为潘厚仁的话,朱瞻基尤其重视对汉王一举一动的监视,反正他老子这个皇帝当的很辛苦,事无巨细都在操持,倒是他如今这个太子,比他老子当太子的时候清闲了很多,有足够的时间让他去处理这些真正关键的重大事务。 一时间,奸细和细作横飞,真话与虚报交织,站在整个大明最顶尖的几个人,都在皱着眉头分析着海量一般的信息。 “要是潘厚仁那小子在就好了。鬼主意就属他最多!” 每当因为海量的信息而头疼的时候,朱瞻基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潘厚仁来。 如此一来,潘厚仁还想继续待在金兰湾享受悠闲的人身,就不可能了! 朱瞻基的一封信,把潘厚仁从温暖的金兰湾给召回。事实上这个时候南京已然进入春季,地震之后造成的伤害也在逐渐的消散,而南京潘家在这地地震后的表现,着实体现了一个富人家庭社会责任的一面,得到了民间众多的赞誉之声,过去对潘厚仁有恶评的人,此时也不得不对潘厚仁竖起大拇指,点一个“赞”。 其实潘家做再多,都不能减轻潘厚仁心中的愧疚感,他为了保守自己的秘密,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南京城的人毫无准备的去应对这样一场自然灾害,而其中的死难者,每一个都是潘厚仁心中愧疚情绪的来源。 潘家是做了不少的慈善工作,但这仅仅只能稍微减轻潘厚仁内心的负疚,在宝船经过南京港口时,潘厚仁留在了船上,没有下船,只因为他没有那个勇气,去面对重灾之后的南京,他甚至连灾情通报都不敢听! 事实上,因为这个时代的建筑特点,地震造成的灾害并没有潘厚仁想象的那般严重,只是因为他自己在后世经历了一个汶川大地震,总是将地震想的过于可怕了。对于这个最高不过三层,而且几乎都是木结构的建筑时代来说,八级地震能够造成的直接伤害,也不过如此了。 宝船在南京停泊一夜,做了些补充之后,第二天太阳一露头,就继续向北而行。 直到南京港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上,潘厚仁才从船舱里钻出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几乎所有的家眷都被潘厚仁留在了金兰湾,包括秀娘在内。 因为朱高炽的几道圣谕,秀娘跟漪梦都不存在身份问题了,可以正大光明的以本来面目行走大明,然而潘厚仁是考虑到即将可能发生的事情,还是将她们留在相对安全的金兰湾。 在金兰湾,潘氏集团的势力已经扩张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名义上安南是属于大明朝的一个府郡,但实际上因为地里位置过于偏远,即便是朝廷任命了文职官员,但却从不曾有人愿意千里迢迢的上任,年轻人觉得那里没有前途,上了年纪的总担心自己去了之后还能不能魂归故土。 在这样的形势之下,金兰湾实际上就已经成了潘氏集团的自留地,潘厚仁的一言堂,甚至在夏布朝的包庇之下,整个金兰湾范围里就只有潘氏集团的保卫队这样一支武装力量。 而这支武装力量的强度,已经足以将整个安南横扫一遍又一遍,直接杀去暹罗搞定大城王国都不是问题! 至少在大明朝的军事序列里,怕是都找不出一支单兵武装力量超过潘氏集团金兰湾卫队的了,每个“保安”都有真正有防御作用的铠甲,还有质量上乘的刀具,甚至人手一把日本刀傍身,百人队长以上级别的,用的更是乌兹钢打造的刀具。 乌兹钢,也就是后世俗称的大马士革钢,这种钢材即便是在基础工业极度发达的后世,最先进的国家也无法真正的复制。 还别说,为了这些乌兹钢,潘厚仁可是费尽了心思,让段正鑫从大城王国搞来的,听说因为此时,还让欧洲的一些国家君主很是不高兴,由此可见乌兹钢的抢手。 对于乌兹钢这种特殊的战略物资,潘厚仁心中倒是亮堂的很,他给段正鑫的死命令,就是不准许大城王国一块乌兹钢锭流到别人的手中,哪怕就是巴掌大小的一个,也只能落入潘氏集团的仓库里。 而这个时代一年乌兹钢的产量都相当有限,可以说因为潘厚仁的介入,乌兹钢的出货价格已经飞涨两倍,但仍旧是供不应求。 “回头咱们去天竺波斯,看看能不能多找一些货源!”这是潘厚仁的梦话,别以为这个时代的天竺和波斯就是弱者,想要强占这些生产乌兹钢的区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不过因为从大城王国能够收购到大量的乌兹钢,所以潘厚仁也让段正鑫好好留意留意,最好能够收买一些工匠就最好了。 手握鱼不如掌握渔,在这个还不能大力发展特种钢材的时代,乌兹钢已经是潘厚仁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武器材料,为了将来华夏民族的发展,最好是能够掌握冶炼这种钢材、锻造大马士革刀剑的技术。 虽说在潘厚仁心中,热兵器才是真正可以保证华夏民族占据世界高度的最好途径,当像乌兹钢和大马士革刀剑这种已经可以被成为古老艺术的技能,潘厚仁还是希望其能够在大明有个延续的发展。 哪怕就是人了发展到核武器时代,乌兹钢和大马士革刀剑以其独特的魅力,仍旧足以征服大部分的男人。 天津港在望,潘厚仁带着日野玲子出现在宝船的甲板之上。 因为天津港的建成时间,还有潘厚仁这艘座舰本身的巨大,以至于潘厚仁是无法直接从座舰上走到码头,他必须要转乘一艘更小的渡船,才能靠岸。 刚刚一上岸,潘厚仁就瞅见一架有着东厂标志的马车,向着自己疾驰而来。 “这是这么回事,东厂的人就来了?” 潘厚仁才将将转头看了日野玲子一眼,甚至两人还来不及说一句话,那马车就已经冲近,有人声从马车里传来, “潘爵爷,快快上车,督公他要见你!” “是王振!” 一听清楚声音的主人,潘厚仁心中突然感觉不妙! 假如说是寻常的事儿,那么黄俨应该不会派王振来,如果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那么也只会是黄俨自己来。 此时王振的出现,只让潘厚仁心中想到一种可能性。 “你带着他们先回家,我去东厂!” “夫君,小心啊!” 日野玲子眼底闪过一丝担忧,但她毕竟是大门大户里出来的,知道何谓轻何谓重,也不耽搁潘厚仁的时间,只是道一声珍重,默默的看着潘厚仁登上马车。 “王公公,怎么回事?” 刚刚一钻进车厢,潘厚仁就迫不及待的开口问道。 两边的窗帘都放下来,车厢里的光线非常阴暗,连带着潘厚仁看那王振的脸色,也放佛是大雪前的阴霾天气。 “督公他,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王振嘴皮子微微一动,这话却放佛是从他牙缝里挤出来一般!他确实有不高兴的资格。应该说现在这段时间对于王振来说非常的重要。他在永乐年末的时候入宫之后,一直没有受到任何人的赏识,可以想想看,一个读书人,书虽然读的不咋样,但人家有老婆有儿子,而且能够读书,那就证明其实家境还是蛮不错的,还有个稳定的职业——教书先生。 如此这般的条件,王振却能够下定决心将自己切了进宫,为的不就是能够一展抱负么? 然而谁知道切了之后的人生并没有马上发生明显的转变,或者说唯一的变化就是从男人变成了非男非女的太监,并没有转向他想象的那个方向,他能不憋屈么? 好不容易等到黄俨发现了他这匹千里马,给他准备了一个施展才华的天地,还在考察期间的时候,黄俨却病重了! 黄俨不是年轻人,生了病吃点药,最多在床上躺个十天半载的就能生龙活虎,从黄俨的年岁来看,这次倒下之后还能不能起来,王振是可以想象的。 “有没有去请国师大人来看过?” 当听完王振的汇报之后,潘厚仁皱起眉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四疯。 然而四疯毕竟不是神仙,他处理受伤远远比他对付疾病的能力更强,或者说在治病这方面,四疯甚至不如太医馆里的那些太医。 故而王振点点头,随后又摇头,“国师大人也来看过了,说他无能为力!” 果然是四疯的口吻,“无能为力”这四个字可不是平常人会用的,那是四疯打潘厚仁这里学过去的。 “真的没救了么?”潘厚仁掀开车厢窗帘,看到的是外面一片阴霾的天空。 第584章 战斗 虽说这些家伙是朱高煦“高薪”招聘来的,然而自打朱高煦失去朱棣的宠爱之后,不仅仅消减了其兵马、用度,更是让朱高煦彻底失去了接触大明最先进军备的资格。 别说是火器了,就连弓弩这些人手中都是寥寥无几,试问当枪声响起的时候,这些家伙又如何能够明白发生了啥事? 硝烟弥漫当中,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升腾起来。 因为枪声而停止下脚步,没有被击中的是土匪们环顾四周,一片愁云惨雾! 不是每个被枪打中的人都会马上死去,事实上以太子亲卫队手中那不是很先进的火器,想要一枪一个敌人基本上是妄想!然而在火药巨大的推动力之下钻进人体的弹丸,所造成的开放性伤口,带给人心理的冲击还是远胜冷兵器造成的效果,尤其是因为伤口的不规则,会导致血液大量流失,很快在地面上形成一滩一滩黑色的污秽! “这是火枪,他们只有开一枪的机会!兄弟们冲啊,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一个有心机的将领终于回过神来,喊出他认为应该可以振奋人心的口号来。 殊不料这样一句话放在军队里或许会有效果,但是对这些乌合之众来说,却是半点作用都没有。 眼瞅着连吼两遍,己方的人都没有动静,那将领有些傻眼了。他抬头向着太子亲卫队望去,却看见人家已经开始不慌不忙的装药装弹了! 若是让亲卫队装好弹药,再来一轮射击,怕是这些家伙都会立刻溃败了吧?想到这里,那将领心中发慌,心道完蛋了,这次的任务怕是没法完成了! 然而就在他心情万分焦急的时候,那些土匪们突然之间又振奋起来了。他们嗷嗷叫着,挥舞着手中乱七八糟的兵刃,疯子一般冲向太子亲卫队! 这一幕让那将领呆滞,他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不就是有人吼了一句:“朱瞻基十万两银子,侍卫脑袋一百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啊!” 就这样简单、直白,充满了唯物主义朴素和初级经济学原理的一句话,却是点燃了那些土匪们心中奔放的火焰,他们奋不顾身、他们无所畏惧,他们像是一群扑火的飞蛾,兴冲冲的向着太子亲卫队猛冲而去! 士气,本身就是一个此消彼长的东西! 虽说太子亲卫队确实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然而在面对一群疯子的时候,他们当中也有不少人慌了神了。 甚至于有些正在装弹的士兵紧张的无法将子弹塞进枪膛,而有些士兵动作更慢,眼瞅着敌人已经张牙舞爪的冲过来,干脆将用得不太顺手的火药枪扔开,抓住刀柄抽出腰刀来! 看着亲卫队士兵们的举动,朱高煦这方的将领们心中微微一松,只要不是持续的火枪射击,在混战当中他们还是挺看好这群乌合之众的。 近了! 越来越近了! 双方眼看就要接触,手中的兵刃都在阳光下闪烁着择人而噬的寒芒,而朱高煦一方的数量明显超过太子亲卫队,甚至是疯狂的士气驱动之下,朱高煦一方从将领到土匪,都确信自己能够获得最后的胜利! 应该说他们现在最希望的,就是马上找到朱瞻基,然后结束这次任务,拿到白花花的赏银。 然而就在他们无比接近目标的时候,一阵比刚刚密集很多的枪声,响了! 哪里来的枪声? 这个问题不仅仅朱高煦一方的人在问,太子殿下亲卫队们,心中同样也满是疑惑!他们可以肯定不是自己这方的人开枪,而且他们也没有兄弟部队啊,那这些枪声的来历就奇怪了。 难道说是有大明其他军队来了? 但一般的队伍又岂会带上火器呢? 正当双方都在猜测枪声何来之时,又是一片雷霆袭来,这一次,交战的双方更是纷纷变色! “不可能!” 双方将领都在第一时间发出这样一声怒吼!对于普通士兵来说,或许他们并没有听出这两次枪声之间有什么问题,尤其是朱高煦一方的那些个江湖人士,两轮枪声之后,一千五百人至少有七八百人已经齐刷刷的躺倒在地上,有挣扎呻吟,也有安静如山,或者说是如土——挂了! 真要说刚刚被太子亲卫队火枪打伤倒下的江湖人士,不过也就是一百出头而已,其中大部分还是只伤不死!然而刚刚这两轮枪声造成的伤害,却是让所有人大惊失色! 朱高煦一方的将领心中发寒,虽说因为他身处人群之中,也没有倒霉到底的遇上流弹,可照对方这样杀伤的速度下去,岂不是第三轮、第四轮人就挂光了,迟早还得轮到他! 至于说太子亲卫队哪一边,虽说同样是没人在枪声当中受伤,但正是因为如此,这支天降神兵般的队伍,射击的精确度才更是让人心惊! 而这个时候,耿钟率领的潘氏保安队才正儿八经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所有人抱头蹲下,否则格杀勿论!” “所有人抱头蹲下,否则格杀勿论!” “所有人抱头蹲下,否则格杀勿论!” 一句话喊了三遍之后,乌合之众跟正规军之间的差距再次展现出来。太子亲卫队那边既然感觉到耿钟这边的人对自己没恶意,所以仍旧是屹立当场,可是朱高煦那方,那些个江湖人士在经历了两轮枪林弹雨的遭遇之后,丝毫没有半分骨气,径直将手中的兵刃一丢,抱头蹲下活像是一坨一坨的.嗯,那恶臭的玩意儿。 如此一来,率领这些江湖人士的武将们也就傻眼了! 相比那些江湖人士来说,武将当然是有武将的尊严,他们不能容许自己轻易的投降,况且他们现在身上穿的也是朝廷命官的服装,倒是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家伙,身上穿的花里胡哨、古里古怪的! “何方山贼,竟然胆敢私藏火器,杀!” 事已至此,朱高煦一方的将领心中已然明了自己毫无出路,要么冲进太子亲卫队当中抢杀朱瞻基,要么从那些端着火器的步卒一方冲杀出去!相较之下,这些将领还是觉得冲杀使用火器的步卒成功率要高一些,故而在领头武将一声怒吼之下,三十多匹战马向着耿钟等人所在的方向急冲而行! “开枪!” 耿钟的两眼微微一眯,毫不犹豫的下令! “轰!” “轰!” “轰!” “轰!” 如同示威一般,耿钟一方的火枪竟然是接二连三的发出爆鸣,毫无停歇,放佛不用装药装子弹一般! “这.这怎么可能呢?” 太子亲卫队一方完全看傻了眼!如果说刚刚那两轮枪声是因为人家火器够多,早已经装好药上好弹的话,那么此时展现在他们面前的连珠射击,就放佛是妖法一般的让人难以理解! 当然也有眼神好的,看出耿钟这方的射击方式好像有些不同! 是的,确实是不同! 潘厚仁除了利用双人搭档来加快装弹速度之外,同时也将后世曾经风靡一时的“三段式射击法”告诉了耿钟。潘厚仁绝对不是个好教官,可他却是一个很好的理论家,另外也是个很不错的文科老师。 有了潘厚仁的引导,耿钟在训练火器部队上,还真是有相当的心得! 今日仅仅是牛刀小试,三四百人的队伍竟然就轻松的搞定了数倍敌人,虽说有对方军籍涣散的缘故,但也让耿钟内心颇有些得意! 三十多匹战马连同他们的主人一并倒在血泊之中! 冲的最近的,距离最前面的潘氏卫队火枪兵还有二十步的距离! 如此结局,也让太子亲卫队的士兵们纷纷捡起自己的火枪,好像今日是第一次认识到热兵器的威力! “潘氏集团属下卫队队长耿钟,参加诸位将军!” 虽说刚刚才大展神威,但面对太子亲卫队的将领时,耿钟也不敢造次,老老实实上去见过礼之后,才将事情的原委说给那些将领听了。 当得知这个事情太子殿下早已经知情时,那些将领也没啥好说的。 其实在跟朱瞻基分道扬镳的时候,这些个亲卫军将士就有被当成诱饵的觉悟,他们甚至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然而潘氏集团卫队的突然出现,不仅仅救了他们的命,更是杀敌七八百,活着七八百,将这些俘虏弄到京师,怕不就是一个泼天介的大功劳? “这些首级和俘虏,草民们拿来都没用,还辛苦诸位将军替草民们处理了吧!”耿钟虽然是个猎户,但这些年在潘府里生活,耳濡目染之下为人处世之道也学的不错,一番话说的那些亲卫队将士们喜笑颜开。 “诶,这个怕是不好吧,杀这些乱党,我们可是没出啥力气啊!” 虽说心中高兴,但脸面还是要给自己留点的,故而也有亲卫军将领如此这般推诿。 “怎么可能没有关系呢?难道说这些尸体当中就没有诸位将军开枪打死的?一个也是杀,一群也是杀,况且若是没有你们吸引这些乱党的注意力,草民们又岂能轻易的将其射杀,故而这些功劳正该是诸位将军的!”耿钟又是一番马屁送过去,这次亲卫军将领们也不矫情,纷纷表示承情,同时几个将领也跟耿钟换了名帖,将来有机会的时候再图共聚! 将来能不能共聚耿钟没有去想过,反正他们这些潘氏卫队的火枪兵在潘厚仁的特殊照顾之下,生活的那是相当滋润,恐怕就算是现在朝廷要征召他们进入皇家亲卫军,他们也未必肯点头呢! 将所有的事情都交接之后,耿钟带着队伍先行离开了。 按照潘厚仁的推断,朱高煦应该没有派出两拨人马拦截朱瞻基的那个实力,在经过对俘虏简单的审讯之后,耿钟也确定了潘厚仁这个判断的正确性,故而他才放心大胆的跟亲卫队道别,分道扬镳。 虽说大家都是要赶回京师,但毕竟潘氏卫队不是朝廷的正规武装力量,若是跟亲卫队混在一起,将来闹出麻烦来不好收场。此时的耿钟还不知道,其实他已经被朱瞻基给看上了,少说也是个千户的奖赏呢! 在碧波荡漾的大海之上,潘厚仁并不知道战斗将会在哪里发生,他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那朱高煦一定会派出兵马阻拦朱瞻基的队伍,却不知道具体的位置,也猜不到最终的结果。 当然,潘厚仁对耿钟率领的这支卫队还是有信心的。他们不仅仅拥有这个世界最先进的武器,同时也有着最先进的训练方式和最高的军饷,假如说这样都不成的话,那潘厚仁还真是觉得该让朱高煦来当这个皇帝。 “东家,明天我们就能到天津港了!” 船上的水手见潘厚仁站在甲板上无聊,以为他是在嫌船行的太慢,故而就上来提醒一声。 “哦,明天就到天津了么,岂不是说很快就要回到京师了?”潘厚仁微微一皱眉头,心中又开始期待起来。 第585章 王振当厂督 皇帝归天,京城里当然是一片素槁。 对于北京这个刚刚才落成没有多长时间的城市来说,布置的如此素雅反而给人一种很特别的感觉。 生活在后世的潘厚仁还是第一次看到北京有如此清朗的感觉,跟那个已经彻底被污染的后世相比,眼前的北京城放佛如同是在画中。 朱瞻基的情绪很低落。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们没有骑马,坐着潘氏集团备好的马车,一路向着皇宫狂奔而去。 在路上,朱瞻基顺口跟潘厚仁提及几个要害部门的人选问题,其中说到东厂的时候,朱瞻基的脸色有那么一丝的不明快。 其实此时朱瞻基的脸色就没法明快,但他对东厂这个机构的厌恶也明明白白的表现了出来,这让潘厚仁在回答的时候心中有些犹豫。 “刀无罪,古往今来,不会有人判一把刀犯杀人罪!”以这样一句话开口,潘厚仁算是尽了最大的努力为东厂辩白,随后他也很直接的提到王振的名字,“我兄长黄俨在世的时候就曾经向我提及,说王振是他着力培养的接班人,此人读过书,教过孩子,在内宫里也算是个人才。” “哦?”朱瞻基微微凝眉,片刻沉吟后才道:“此人心性如何?” 当真是屁股决定脑袋,若是在过去皇太孙和皇太子的时代,朱瞻基肯定不会多问一句,只要是潘厚仁提出来的建议,基本上他都是毫无条件的采纳。毕竟那个时候他并不是这天下的主人,他所有的决定最终还有一个人要替他把关。 然而今时今日已经不同。随着马车的行进,朱瞻基和潘厚仁都很清楚,距离朱瞻基掌控天下的距离已经越来越短了。 “怎么说呢,微臣觉得皇上若是睿智,一定能够控制的住他。”潘厚仁这话倒不是在为王振开脱。但这句话同样是一句废话。只要皇上睿智,那啥样的大臣是控制不住的? 之所以明君时期少奸臣,不就是因为帝王贤明睿智,大臣们就只能老老实实么? 但潘厚仁这句话同样是说到了朱瞻基的心窝窝里去。如今正是血气方刚的朱瞻基,胸怀野心、手掌大权,又如何肯承认自己不是一个睿智的帝王? “那就用他吧!等到.嗯,我就下旨!”朱瞻基转头看了潘厚仁一眼,道:“你也可以提前告诉他,就当是卖个人情吧!” 皇上给你机会卖人情,这才是真正的人情啊! 潘厚仁连忙谢恩,同时也感觉自打到了北京城之后,朱瞻基跟他之间的关系已经在逐渐发生变化。 这种变化从某个角度来说对潘厚仁不是好事,但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那又是好事。若是朱瞻基对潘厚仁表现的太没有君臣之间的礼仪,不仅仅朱瞻基会被人诟病,潘厚仁也会成为历史上的罪人,从这个角度出发,朱瞻基的转变应该说就是好事了。 “我知道你讨厌那些繁文缛节,这样罢,你替我出使一趟,日本和新罗。”朱瞻基随后又给潘厚仁下令,倒是让潘厚仁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其实朱瞻基说的没错,接下来北京城里指定是各种祭奠活动,新皇登基参拜大典之类的事情尤其繁多。 潘厚仁虽说至今没有个正儿八经的官职,但终归是勋贵,同时又是世人皆知的朱瞻基的“好基友”,若是留在北京必然参加这些活动,若是他私自离开北京,即便皇上不怪罪,说出去怕是也不好听呀。 如今朱瞻基若是给他一个官方理由离开北京,那当然是最好不过了。而且去日本和新罗转一圈,对于宣扬大明国威是件大大的好事。况且朱瞻基和潘厚仁都知道,如今潘氏集团的海外生意,最主要的客户就是日本和新罗了。 让潘厚仁公费旅游,顺带也是视察那边的生意情况。 潘厚仁心中还有个想法:是不是朱瞻基对海盗转身的胡其三还是有些不放心呢?过去潘氏集团的生意那是皇家的,是潘厚仁的,如今这些生意嘛,可就是朱瞻基的了,他当然要关心。 或许这个理由也是朱瞻基安排潘厚仁却日本、新罗视察的原因之一。然而潘厚仁却还是没能猜透朱瞻基的心思,事实上在朱瞻基心中还有另外一番的考量,不过这要等到潘厚仁回来之后再说。 “一个半月,能不能来回?” 马车已经到了皇宫门口,潘厚仁必须要下车了,否则让人看见他跟朱瞻基同车,怕是又会有些闲言碎语出来。 “够了够了,一个半月足够了!”潘厚仁心中一默,八月份的时候好像还有一件很重大的事情发生,巧合的是朱瞻基给的这个时间也刚刚合适,遂点头应承下来。 朱瞻基带着随从侍卫突然出现在皇宫门口,顿时引起一阵轰动! 可不是么,谁也不知道皇太子竟然会突然归来,而且是在这个敏感的时候!应该说当朱瞻基顺利返回京师入主宫中,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最愁的人某过于乐安的朱高煦了! 明明安排了一千五百人去拦截朱瞻基,朱高煦还在做着入宫的准备,谁知道派出去的人如同石沉大海渺无音讯,倒是朱瞻基神兵天降一半出现在北京城,这种局势的突然转折,彻底打乱了朱高煦的步伐。 仅仅打乱步伐还不算什么,因为朱高煦跟派出去拦截朱瞻基的人马彻底失去了联系,所以他很担心自己的举动是否已经被朱瞻基和北京方面觉察,以至于他不得不暂时停下手里的准备工作,表面上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模样,将诸多事务都转入到暗中进行。 这暗地里干活如同是在银行眼皮子地下挖通向金库的地道,不仅仅心里压力暴增,更重要的是效率被减慢了无数倍。 或许潘厚仁并没有想过他的一番举措,竟然还有这样的辅助效果。 而此时潘厚仁也顾不上去分析这些问题,他忙着去下令,下令准备前往日本和新罗的事情。 一个半月的时间虽说很长,但光是海上航行花费的时日就不少,必须要对行程有充分的安排和准备,才能完成既定的工作。 在陪同人员的挑选上,这个节骨眼肯定是不能将四疯带走,好歹人家是国师,国家举行国丧,新皇登基,国师怎么地也要装装样子,故而四疯是绝对不能离开京师的,潘厚仁认真考量之后,觉得还是带上日野玲子最合适。 潘厚仁身边四个日本小妞,但不管是细川晴子还是斯波义带,其家族在日本都不算是真正一流家族,即便如今这两个家族在潘氏集团的支持下已经走的越来越高,但跟足利家族仍旧有着很大的差距。 选择日野玲子,一来是体现出朝廷对足利家族的重视,同时也表现出对细川家族和斯波家族的一视同仁。 有时候女人多了也是麻烦事儿呀! “还得通知胡其三,这厮最近日子应该过的很逍遥吧?” 在潘厚仁认知里觉得很逍遥的胡其三,其实最近还真不怎么逍遥!而胡其三不逍遥的原因,主要还是最近跟日本和新罗方面的生意已经是越来越难做了。 日本和新罗这两个国家,本身就是岛国,半岛国,虽说其中不乏土豪之流的存在,但人口基数在哪儿摆着呢,对于商品的需求很容易达到一种饱和状态。 事实上真正永远不会饱和而且利润高的商品,并不是那些大宗的耐用消费品和奢侈品,相反,往往在人眼中不起眼的食品、日用品,那才是真正值得长期经营的商品。 或许食品和日用品单个价格并不高,利润也不多,但胜在量大、长久。就如同后世的那些跨国集团一样,卖汽车的未必就比卖日化用品的公司效益高,利润好,不信的话查查数据就知道了。 而大明实际上是几乎没有食品出口给这两个国家的,相反,往往还需要从这两个国家进口一些食品来补充大明百姓的消耗。相对来说大明出口给两个国家的商品,往往是价格过于高昂,大多数平民即便想要消费,也没有那个能力。 就好比说绸缎、瓷器这些大明大宗的出口商品,以日本和新罗如今的平民消费能力来说,那几乎就是不可能触及的昂贵奢侈品。 随着两个国家富人家庭的财富被消耗,潘氏集团的出口贸易也在逐渐变得萎缩,反倒是因为大明迁都之后,北京对食品消耗量逐渐增加而价格提高,以至于从两个国家进口的粮食数量是逐渐攀升。 虽说从日本和新罗进口粮食能够让潘氏集团返航的货船不至于放空,但粮食毕竟是量大价低的商品,即便是海路上没有任何风浪危险出现,运载粮食的利润也就仅仅能够支付开销,可别忘了,潘氏集团之所以成为大明最有名气的商号,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其开出来的工钱,是所有商号里最高的。 打个比方说,一个普通海上雇水手跑一趟日本,大概就是支付五到二十两银子,而且是跑一趟算一趟。可是潘氏集团不同,潘氏集团的水手都是长期雇佣,每个月基础工钱就是二十两银子,若是出海则是满七天支付一次补足五两银子。 在这种激励模式之下,潘氏集团的水手们绝对是所有海商当中最为卖力的,对商号的忠臣度也是爆表,但凡事有利有弊,高额的工钱也是潘氏集团发展的一个沉重负担。 对此胡其三也曾经跟潘厚仁反复讨论过,是否能够对潘氏集团海运部的雇工工钱进行调整。 潘厚仁却是没有同意胡其三的建议。对于员工的剥削是资本主义最大的毒瘤。然而资本家本身就是依靠剥削工人的剩余价值来发家致富的。这是后世某位大神的著作里的提及的资本主义的根本。 然而潘厚仁却不是这样看的。 所谓资本主义剥削工人的剩余价值从而发家致富,在一个发育成熟的社会制度下,如此说法是不正确的。或许资本家是利用了工人,但掉过头来说,那么工人是不是依附在资本家身边的吸血鬼呢? 在后世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例子,某个劳动力集中型的大型集团,在提出将会大量使用机器人替代工人的时候,造成了大量工人的恐慌,为何呢?只因为一旦集团如此做之后,就会有大量的工人失业,失去生活来源。 这个时候,资本论的市场又在哪里呢? 第586章 锦衣卫都指挥使 所以任何一种社会理论其必须依附在当时的科技生产力水平之上才能保持其一定的正确性,假如说离开这个科技生产力水平阶段之后,这种理论必然就不再有正确性了。 就好比说潘厚仁,他承认自己是资本家,但他却不承认自己在盘剥雇工,事实上正是因为潘氏集团的存在,才给了大多数雇工幸福的生活,这些工人他们的生活水平或许远远不如潘厚仁这个东家,但这个跟是否接受剥削完全没有关系。 在郑和正式加盟潘氏集团,掌控潘氏集团南方舰队之后,胡其三的活动范围基本上就被划定在南京以北的海域,而南京以南的海域则是由郑和统管,王景弘具体负责。 故而一般情况下,胡其三人都在北京。 也正是因为胡其三在,潘厚仁这才很方便的找到他,开始安排自己的日本之行。 而在潘厚仁安排这些事情的时候,整个京师也没有闲着。 首先就是确立了朱瞻基这个皇位继承人的身份,无论是朱棣的遗命还是朱高炽最后的遗嘱当中,都确定朱瞻基是唯一合法的皇位继承人,这个没啥悬念,即便朝廷里有人想为汉王朱高煦说两句,可是当着朱瞻基的面,这些大臣们只好是紧闭嘴巴不开口。 确立了皇位继承人之后,紧跟着就是新皇登基,随后就是实行国葬的事情。可以说是朝堂上下,禁宫内外的每个人都很忙。 但忙并不代表就没人来找潘厚仁。 首先找上潘厚仁的就是王振。 自从黄俨死了之后,东厂厂督的位子一直都是空缺当中。朱高炽在世时,原本想要确定一个人来坐东厂厂督的位子,可随后朱高炽病倒,这个事情也就被拖了下来,给了很多人希望。 其中之一就是潘厚仁的二哥,身为东厂南京卫所指挥使的严宽。照理说,黄俨死了之后,论资格论关系,都应该是严宽上位,就连严宽自己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他并没有着急到北京跑关系,他甚至没有想过要托潘厚仁的关系给自己找门路。 如此一来,王振顿时心慌起来。 要说王振在宫中,并不是很受到朱高炽的重视,跟朱瞻基打交道的时候也不多,他的第一个贵人就是黄俨,如果不是黄俨提拔他,他恐怕还在宫中打杂呢。 如今仁宗去世,朱瞻基登基之后忙的也是一团乱麻,宫中几乎就没人理睬他,教他心中为何不慌神呢? 所以当他听到潘厚仁回到北京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冲到潘厚仁家中,想在潘厚仁这里寻求一些帮助。 “三叔,三叔,这个事情你可一定要帮小的一把啊!”王振哭丧着个脸,如果说不是因为此时两人在潘府的大堂里,周围还有来来去去的下人仆佣,怕是他都有苦出来的冲动了。 “王振稍安勿躁,难不成是在宫中还有人欺负你不成?”潘厚仁心中暗暗好笑,脸上却没有丝毫表示,装出一副关心却不明就里的模样。 “三叔,可不是这样么,当初干爹可是说过,要让我当上东厂厂督啊,这份干爹的遗产,咱们可不能丢给别人了啊!”王振一口一个“干爹”,一口一个“三叔”,倒是喊的潘厚仁脸皮微微发烧起来。 看两人的外表,一个面容已显苍老,而另外一个分明刚好弱冠,偏生是老的喊少的“三叔”,外人看到还真是有些“违和”的感觉。 抬手示意王振稍安勿躁,潘厚仁又端起茶杯喝上两口才道:“这件事情嘛,我心中有数,能够替你做的事情,我都会替你做的!你说的没错,这东厂啊,就是大哥留下的遗产,决计是不能给外人的。” 不等那王振喜上眉梢,潘厚仁紧跟着就又开口了,“不过最近好像也有风声,说是我家二哥严宽也在指望着厂督这个位置,唉,其实我心中真是有些为难啊,二哥他也不是外人啊!” “三叔.干爹的意思啊!” 王振的笑容还没有成行,立马就变成了愁苦,向着潘厚仁哀嚎起来!如果说刚刚王振叫潘厚仁“三叔”还有些勉强的话,那么现在他已经叫顺口,整个人也变得不要脸起来,说着说着两眼顿时饱含泪光,也顾不上会不会被人笑话,拿到东厂厂督的位子更重要。 看到王振的模样,潘厚仁真是遗憾手中没有相机,否则拍上几张等到将来王振飞黄腾达的时候再高价卖给王振不是就能够小发一笔? “行了行了,看看你,把大哥的脸都丢尽了!不就是个厂督的位子么,回头我跟皇上说说,就给你吧!” “多谢三叔!” 终于等到这句话了,王振双手作揖,向着潘厚仁当真是一鞠到底,连声道:“将来在东厂,三叔的话绝对比我王振的话好使,三叔的命令,高于我王振的命令!” “仅仅是东厂么?” 潘厚仁也端正起神色来。 王振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一点历史早已经向潘厚仁证明了。若是仅仅为了控制一个东厂,潘厚仁完全没有必要把王振捧上去!事实上潘厚仁是担心历史难以改变,除非是他亲自下手将王振扼杀,否则无论他如何打压,指不定王振都会有一个偶然的机会上位,到时候反而难以控制了。 后世曾经有个说法,说:若是你狠某个人,就不要把他打发的远远的,而是将他养在自己身边,永远的养着他不要他干事,这样时间长了,这个人就真正的废了! 虽说潘厚仁并不是真的想要将王振废了,或许将来还真有用的上王振的一天,但他也必须要保证自己对王振的控制,要趁着王振在还没有发迹的时候就在其心中留下难以磨灭的阴影,让他对自己有种发自灵魂的恐惧感! 平淡的经历是无法在人的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的,潘厚仁就是要通过这种大起大落的方式,让王振对他产生无力抗拒的错觉,从而达到目的。 这可是古往今来,掌控人心不二的法门。 此时的王振就已经中招,在潘厚仁各种调控之下,王振的情绪当真是大起大落,连带着对潘厚仁也起了真真正正的畏惧之心。 “无论何时,三叔的意志就是我王振遵守的圭尺,王振终身唯三叔马首是瞻。” “唔,你要这样做我也不反对,不过有个前提,咱们首先是因要尊重皇上的意志。”潘厚仁顺着那王振的话头往下说,又是让王振好一阵的猛点头,跟着两人继续闲聊,谈及东厂的诸多事务,此时潘厚仁才知道,原来张晓谶已经死了! 张晓谶竟然死了,潘厚仁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接到,说起来有些奇怪,但事实上最新重大的劲爆的消息实在是太多,像张晓谶这样一个太监,虽说他活着的时候是强权的锦衣卫都指挥使,但是作为基本上没有后代的太监来说,一旦他死了,那就是真正的人走茶凉,估摸着看一眼的人都少的可怜。 “啊,原来是锦衣卫掌卫使这个位置也空缺出来了啊!”潘厚仁微微一点头,望着王振道:“王振啊,你觉得这是个好消息呢,还是个坏消息呢?” “这个.应该是好消息吧!如今锦衣卫里真正能够独当一方的人真是找不出来,估计掌卫使这个空缺,要闲置很久了呢。”王振沉思片刻之后才说道。 “哦?你觉得是个好消息,是担心一个强力的锦衣卫掌卫使会影响到你东厂的运转么?” 王振点点头,表示是这个意思。 “错了啊!”潘厚仁微微摇头,道:“鸟尽弓藏这个道理王振你难道不懂?当今圣上英明神武,乃是一代明君的兆头,试问在这般贤明君主的领导之下,难不成还有你折腾的机会?东厂的职责是啥?不就是看管着锦衣卫嘛,若是锦衣卫乖的跟兔子一样,你说说,你的东厂存在的价值何在呢?” “啊!三叔,当真是高见,高见啊!小的怎么就没有想到,这其中还有如此道理!难怪古人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三叔您走南闯北,见识当真是非同凡响啊!” “非同凡响那是神仙放屁!我说王振啊,你这是在寒碜我,指桑骂槐说我没读多少书么?” “三叔误会了,小的岂敢啊!”王振矢口否认,潘厚仁也知道这老小子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也就是借口打压打压这厮,加深其心理阴影而已。 “反正你要记着了,在当今皇上面前,能不说谎话的尽量不要说谎话,否则出了事儿可不要来找我哭鼻子哈,再有一个就是.首先保证皇上的利益,然后才是潘氏集团的利益,当然,潘氏集团的利益本身就代表着皇上,我,还有你的利益,我这话,你可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都明白了!”王振的脑袋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潘厚仁这才满意的摆摆手,正好刚刚有家丁来报,说是胡其三到了,潘厚仁也不想将自己的实力在王振面前暴露的太多,就打发他走了。 “刚刚那位公公是.” 胡其三进门的时候估计正好跟王振擦肩而过,出于人类本能的好奇心,他也就是顺口这么一问,殊不料潘厚仁脸色一垮,道:“怎么,是谁我还要向你回报不成?” 像胡其三这种来自草莽的江湖豪强,常常会出现找不准自己的位置的毛病。过去潘厚仁在朱高炽的压力下还必须要保持低调,如今最大的隐患已经没有了,潘厚仁自然就要将自己的这些手下都给约束、约束,敲打敲打。 毕竟朱瞻基一上台,潘氏集团就会进入真正的黄金发展时期,潘厚仁不希望自己的这些手下出去,坏了潘氏集团的面子。 规矩是必须要有的,潘厚仁甚至打算等忙过这段时间之后,给潘氏集团制定出一套完整的,切实可行的企业规章制度出来。 “东家,是俺错了!”胡其三虽说是被潘厚仁吓了一跳,但他却也算是潘厚仁麾下的老臣子了,知道自己这个东家的脾性,凡是做错了事,不要狡辩,最好的方式就是老老实实的认错,深刻的反省自己,那么潘厚仁也不会太过于计较的。 果然,胡其三这么一认错,潘厚仁脸色放缓,道:“何事?” 第587章 出使国外 “东家,该准备的咱们都准备好了,明儿一早就可以出发,前往新罗。” “先去京都,新罗有啥好玩的,先去京都!” 潘厚仁摆摆手,顺口纠正了胡其三安排的路线。 要说这个时代的朝鲜,其实整个国家的实力还是不错的,至少不比日本差太多。只不过潘厚仁脑子里受到后世影响实在是太多,故而在观念里始终还是有些瞧不起新罗。 那胡其三可不是什么穿越者,在其看来,潘厚仁之所以不重视朝鲜,多半还是因为潘厚仁身边没有个朝鲜姑娘的缘故。想到这里,胡其三不由的又活泛起心思,考虑着是不是让自己在朝鲜的关系户弄几个巴适的朝鲜姑娘,送到潘厚仁的床上去。 其实在胡其三心中,那潘厚仁年纪虽小,却是实打实的一个色狼啊,光是看看他的几房夫人和小妾,还有丫鬟什么的,就能让不明就里的人吓如此一个结论。 潘厚仁真是一个色狼么? 答案是肯定的! 就连他自己都时常说:食色性也,吾乃是个正常男人,喜欢美女有错么?难不成当个好基友才没错? 不过潘厚仁始终不认为自己会因为美色就突破自己的底线,日野玲子够美的,可潘厚仁也没有因此而对斯波家族怎么样吧?其实斯波义带也不丑啊。 先不说胡其三脑子里究竟在胡思乱想些啥,潘厚仁直接问胡其三,若是没有别的啥事儿,就明天一早在港口等他。 “哦,对了,东家,最近咱们的生意好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 经过潘厚仁这么一说,胡其三像是被提醒了一般,将这些日子心中的郁闷的事情一股脑儿给倾倒了出来。 胡其三说的这些问题,潘厚仁过去倒是没有考虑过。根据历史上的记载,大明对周边的贸易实际上是长时间的处在顺差当中,而且数额相当的巨大。正是因为这个一个历史记载误导了潘厚仁,认为对外贸易很好做。 事实上在任何一个生意人群体当中,必然要分成几个档次,有赚大钱的、赚钱的、保本的、亏损的、亏老本的。谈论一个国家的经济,本身就不涉及个体生意人的亏盈。 潘厚仁微微一皱眉头,对胡其三道:“除开丝绸和瓷器,你有考虑过他们对别的大明商品的需求么?” “这个.”胡其三轻轻的拍打着自己脑门,道:“这个属下倒是没有想过.嘿,东家你也知道属下过去是干啥的,从来没有这方面的经历啊.” “说的也是.或者我应该给你配上一个专门负责做生意的.” “也成.”胡其三点头。 “.取代你这部分权利?” “那不成!”胡其三赶忙摇头,“做生意这种事情属下还是有些经验的,配个副手就行了,东家你可不要剥夺我的人生乐趣啊!” 得,为了不被人分权,胡其三连“人生乐趣”这样的话都冒出来了,由此可见这厮的心中对权利的欲望究竟看的有多重。 其实潘厚仁也没有想过真正要分剥胡其三的权利,只是这样说来吓唬吓唬胡其三而已。故而这个时候胡其三连连求饶,潘厚仁也就顺着他的话下坡,道,“如果你没有需要的话,那就算了,但是你一定要好好的想想,该怎么样把生意给我做好了!” 顿了一顿,潘厚仁又道:“思维要开阔一些,要发散一些,咱们大明出产的商品,难道仅仅只有绸缎和瓷器么?难道说就没有别的商品了?远洋贸易风险大,喜欢质轻价高不怕水的商品固然是没错,但只要咱们准备工作做的好,很多商品还是可以运输的嘛,茶叶如何?” 茶叶作为中国传统的商品,确实也是一种很好的远洋贸易货物。只不过胡其三这厮在商业方面真是有些欠缺,他担心茶叶在长途海运之后容易回潮、变味,甚至是一次稍大的风暴就能让一船茶叶报废,故而他几乎不愿意做茶叶贸易。 如今潘厚仁提及茶叶,胡其三也只能是点头,“是啊,东家,茶叶这宗东西确实不好运输,不如东家给属下想想法子,能不能有一种安全的运输方式。” 这个时代的商品茶叶跟后世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因为缺乏有效的防潮包装方式,故而这个时代的茶叶多是以茶饼的形式进行运输和存储,相比起后世的绿茶,已经方便了很多。 在潘厚仁的记忆当中,采取封坛等方式应该是比较安全的运输方式,只要封口做好了,码放在船底,还能充当压仓的东西用呢。 经过潘厚仁简单的解释之后,胡其三点点头,道:“那我去找人做坛子去?” “专门做坛子?”潘厚仁一听胡其三的话,顿时乐了,“有必要么?胡其三啊胡其三,我刚刚跟你说的话都是白瞎了啊?你不是要卖瓷器么?那些瓷器难不成里面都是实心的?” “啊?” 胡其三重重一拍自己的脑门,还是无奈的摇头,“东家啊东家,属下我现在终于知道,为何潘氏集团能够发展的如此壮大,跟你老人家相比,我还真不是个东西!” “我老人家,你不是个东西?” 潘厚仁乐了,指着胡其三哈哈大笑,半晌才开口,“行了,赶紧去准备吧,明儿一早港口码头等我!” 打发走了胡其三,潘厚仁又回到屋里跟日野玲子商量,看看她这次“回娘家”要不要带些好东西回去。 严格意义上来说,潘厚仁还没有向足利家下过聘礼呢,好歹大家现在也是个亲戚关系了,总不能就这样睡了人家姑娘却是连个屁都没有吧? “不用了,夫君,您已经帮了足利家很多了。如今家中乃是义量在主持,他是妾身的弟弟,到时候一定要让义量亲自给夫君接风才是!” 足利义持已经退位了,当上了整个日本的“太上皇”,表面上在修身养性,其实还是舍不得手中的权势,只是退居幕后操控一切而已。 原本足利家族的强盛足以控制整个日本,但是因为潘厚仁的涉足,对整个日本的形势还是有很大的影响。 无论是细川家族的突飞猛进还是斯波家族的死灰复燃,对于足利家族的统治,都是一个巨大的威胁。虽说日野玲子已经嫁给潘厚仁,但作为足利家族极有能力的一个女人,日野玲子至今手中仍旧掌握着独立的通信渠道,有些事情恐怕潘厚仁还没有日野玲子更清楚。 但潘厚仁这个人毕竟是来自后世,虽说日野玲子的背景勘虑,但出于对自家老婆的尊重,潘厚仁从来不曾干涉过日野玲子这方面的事情。关于日本方面的情报,潘厚仁仍旧是通过胡其三的渠道获得,另外就是细川家族和斯波家族也会独立负责提供一部分情报给潘厚仁。 “夫君,这次你去日本,皇帝陛下有给你什么特别的任务么?” “哦?何以有此问呢?”潘厚仁讶异道。 “妾身只是觉得,在如此关键的时刻,大明皇帝陛下竟然让夫君出使,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吧?” 潘厚仁哑然失笑。 没错,假如说就连他的身边人都是这种想法的话,那外面的人,怕皆是这种想法了,这也就是朱瞻基和潘厚仁之前定下的谋略,其实没啥事,但因为这个时机,大家都会认为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吧! “没啥。你也知道,当今圣上年轻,好大喜功,一旦皇位交替的事情尘埃落定,总要找一些不识相的人来开刀,以竖立权威,免得让外界以为他是个好欺负的帝王嘛!” “啊?”听潘厚仁这么一说,那日野玲子顿时紧张起来,急忙道:“夫君,您的意思是说,大明皇帝陛下可能会拿日本开刀?” “也不一定啊.”潘厚仁摇摇头,“日本,朝鲜,游牧民族,南洋的一些国家,这些都是有可能的.” “夫君啊!”日野玲子抓起潘厚仁的手来,开始撒娇,“我们日本可是大明朝的顺民啊,还请夫君在皇帝陛下面前多多美言,不要挑日本当鸡杀给那些猴子看,直接杀猴子好了!” 应该说日野玲子的中文还是不错的,竟然也知道“杀鸡给猴看”的俗语,只不过这话从她口中冒出来,怎么总是让人感觉怪怪的呢? 不等潘厚仁回应,日野玲子就热情如火的贴上来。 日本女人在伺候男人方面的才艺确实出众,潘厚仁原本想今夜好好休息明日出发,谁知道被日野玲子这么一折腾,等到合眼睡觉的时候,竟然已经是三更半夜了。 如果潘厚仁不是身体底子够好的话,怕是日上三竿都不可能赶到码头。那胡其三都已经等的如同热锅山的蚂蚁时,潘厚仁才乘坐着马车出现在港口。 宝船再次缓缓出航,潘厚仁在甲板上打了个哈欠,随后吩咐胡其三好好干活,他自己睡回笼觉去了。 从天津港口出发到京都,若是一切正常的话,以现在船队的速度大概需要七到十天的时间,潘厚仁预计来回十七天,然后在京都耽搁五到六天的时间,然后在新罗耽搁个三四天的功夫。 只不过返航的时候潘厚仁没打算直接返回京师,而是将目的地定在南京。 就在潘厚仁离开京师的这段时间里,朱瞻基也是忙的个不亦乐乎。 新皇登基,照理说是要颁布新政。然而朱瞻基这次登基的情况有些特殊,距离上一任皇帝登基时间甚至不足一年,也就是说,朱高炽颁布的新政这才刚刚开始实施,甚至于有些过于偏远的地方,到现在还没有收到朝廷的公文,若是这个时候朱瞻基就开始颁布新政,未免显得朝廷过于儿戏。 故而在经过跟内阁大臣的商议之后,朱瞻基决定暂且不颁布任何新政,只是对朝廷官员进行调整。 作为皇帝身边最亲近的武装力量,东厂的厂督和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这两个位置最先被敲定下来。 朱瞻基并没有放潘厚仁的鸽子,他当初答应让潘厚仁去给王振做个人情,最终宣布任命的时候,王振的名字就挂在厂督那官职之下,这让王振喜极而泣,一面谢主隆恩,一面也是在暗暗感激潘厚仁。 然而让王振,以及很多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这个名额,竟然落到了严宽的头上! 严宽,从东厂南京负责人直接一跃成为锦衣卫的都指挥使,虽说级别上提升好像不是很大,但手中掌握的权利却是有着天壤之别。 第588章 皇后妙计 一个个大臣们纷纷向王振和严宽道贺,但不知为何,每每王振跟严宽两人视线相撞的时候,却总是隐隐然有火花在两人之间迸发出来。 等到朱瞻基敲定了东厂和锦衣卫两个特务机构的一把手时,在半路上遭遇伏击的太子亲卫队押送着俘虏,也趁着夜色进了京师。 接到通知的朱瞻基带着几个心腹直奔锦衣卫的大牢,在看到诸多俘虏之后,朱瞻基也没有动怒,当着严宽的面,却是让王振立刻分一半的俘虏,投入到东厂的大牢之中。 当初东厂是没有设立大牢的,后来是在黄俨的要求之下,在京师东厂衙门后面圈了一块地,作为东厂的监牢。只不过这个监牢照理说仅仅是用来关押重犯和官犯,所以规模不大。 听到朱瞻基的要求,严宽连忙道:“启禀皇上,这些犯人若是分一半去东厂大牢关押,怕是有些不妥啊!” “哦?”朱瞻基两眼缓缓扫过严宽,道:“这些贼人以下犯上,还能以人视之乎?王振,你来告诉朕,三四百号人,你那东厂大牢挤一挤,可曾关押的下?” “回皇上,绝对没有问题,一个号房塞十个人,死了拖出去埋了就是!” “很好,那就按你说的办好了!”朱瞻基颇有些不满的瞪了那严宽一眼,随后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审讯的结果。 因为俘虏刚刚才送到,严宽又是刚刚接手锦衣卫,根本就还没有时间搞什么审问,被朱瞻基这么一问,就颇为尴尬,摇头道:“回皇上,微臣还没来得及.” 就在严宽硬着头皮回话的同时,一个亲卫队里的将军凑到朱瞻基耳边,压低声音说了几句话。 “那就不用审了!” “微臣知罪,微臣这就安排人手,严刑拷问!” 严宽因为是低着头向朱瞻基汇报,故而没有注意到那亲卫队将军的举动,还以为是朱瞻基对他这个指挥使不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连连告饶。 然而朱瞻基真不是因为严宽没有来得及审讯而生气,相反,他其实心中是在庆幸,庆幸严宽这边还没有来得及审讯。 “严宽,王振,你们两个听好了,所有的人犯一律不审,直接斩首,不用等了!” “啥?” 严宽抬起头来,两眼发蒙,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倒是善于察言观色的王振从中看出了一些端倪,毫不迟疑的上前一步,领旨而去。王振这个人之所以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厚厚的骂名,本身也不是没有点本事,像这种时候,若斯普通人就会忍不住狠狠的踩上一脚。 真是那样干了,虽说心情畅快,但却会在朱瞻基心中留下相当不好的印象。如今王振的这番作态,却是让朱瞻基对他的表现很满意,彻底显出跟严宽之间的高下来。 将七八百的人不经过审理就直接砍头,这种事情也就只有皇上才有这个资格了。当然朱瞻基也算是胆子够肥,否则他屁股下的龙椅都还没能坐暖和就下这种圣旨,很有可能受到下面大臣们的攻歼的。 “就这样办了,王振,你负责监斩,不准所有犯人说一句话!” 下了最后这道圣旨,朱瞻基是转身就摆驾回宫作罢。 而在返回皇宫的路上,朱瞻基的心,却是无法平静下来。 通过那亲卫军将领的口,朱瞻基知道事情又给潘厚仁料准了,那汉王朱高煦当真是派人在半道上拦截他的亲卫军,竟然还动用了一千五百人之多! 虽说汉王朱高煦是藩王,但是按照明朝的规矩,即便就是藩王也没有私自调遣兵马的权利,一百人以上的兵马调动若是没有皇帝的圣旨,那就形同造反,可以杀头了! 可是即便现在朱瞻基已经知道是朱高煦在背后策动这次拦截,他就真的能够定朱高煦的罪了么? 还是不成的,首先一个就是没有足够的证据! 被抓的这些人,身份并非是朝廷的兵马,甚至不是汉王麾下的兵马,仅仅是一群江湖闲散人士而已,即便他们口口声声的说是汉王的命令,但真要拿到朝堂上来说,朱高煦完全可以矢口否认,指不定还能说是别人在栽赃,到时候矛头反而直指刚刚当上皇帝的朱瞻基,弄不好民间还会有说法,说是朱瞻基这个皇帝没有容人之量,连自己的亲叔叔都不放过呢! 再一个就是朱瞻基担心自己若是紧抓此事不放,反而会逼得朱高煦婷儿走向,在朝政动荡的这个时期突然之间叛乱起来。 京师里的那些官员且不提,光是南京那边,朱瞻基可以肯定假如是朱高煦高举叛乱的旗帜,再许以高官厚禄,弄不好就直接倒戈了。虽说南京那边的官员都是闲散不得已,但毕竟配置是非常齐全的,朱高煦只要刻一颗皇帝的打印,完全就可以马上登基管理国家,到时候他朱瞻基又该怎么办? 故而朱瞻基在刚刚听那亲卫军将领上报此时之后,立马就想到了一个基本的对策——这些没用的卒子先杀了,免得乱说话传了出去将他逼上梁山! 扣一个谋逆的罪名杀头,即便是这些人的家属追问起来,那也是理由充足,不用担心闹成民变。至于说接下来该怎么办,朱瞻基其实自己也没有想明白。 “还是等潘厚仁回来再说,这事儿不能轻举妄动啊!” 最终朱瞻基给自己找了一个“搁置争议”的法子,想等潘厚仁回来之后再做商议。不知不觉之间,潘厚仁在朱瞻基心中的地位已经变得越来越重要,这一点就连朱瞻基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回到宫中,朱瞻基的一颗心仍旧是烦躁不堪。此时正好接到消息的皇后到来,见朱瞻基精神状态不佳,沉思片刻之后,遂将一幅裱字展开在了朱瞻基面前。 “惟祖与孙、父与子,亲爱天下无加。” “而唯明所以长保富贵寿康之道以期之,圣人之心。” “你是我的长子。我皇考鞠育提训,随事示之。永乐甲辰春亲征北虏,车驾将发,子孙皆在,顾你告我:古之令主,盘盂剑几,皆有警铭。人主之道,莫大中正。我欲以“人主中正”四字制宝,师还授你当勉,不幸宾天。你今为皇太子,谨制授你。当敬其内以慎其外,隆古帝王传授尽此。” 口中缓缓诵读裱字,朱瞻基的一颗心却是慢慢的安宁了下来,想到已经过世的父亲,朱瞻基面上涌起悲切之色,低声谢过皇后,又仰面朝天道:“父皇英灵不远,还请看孩儿如何整饬这朱家的江山,定不让宵小夺了去!” 是的,这是仁宗在世时给朱瞻基写的一道戒喻,其内容是希望朱瞻基将来能够做一个明君。或许写这个的时候,朱高炽还没有想过自己会如此年纪轻轻的就死在龙床之上,而这道戒喻也就成了朱瞻基为数不多的,可以用来凭吊父爱的东西了。 父爱如山,且不说朱高炽这个人如何,但他对于朱瞻基这个儿子的爱,是从未曾少过半分的。 而父爱难懂。为何世人总说父爱在儿子和女儿身上体现出来的完全不同,那是因为儿子才是父亲血脉的真正传承,在看着自己儿子时,父亲板着脸,心却是在暖融融的在笑。 只有当儿子长大成人,独立生活的时候,再回头一看,才会发现原本父爱是那样的沉重,铺满了一生走过的路,坚如磐石,不可动摇。 “皇兄,皇兄.” 正当朱瞻基沉浸在对父亲缅怀当中时,一串银铃般的呼声传入室内,使得朱瞻基连忙抹了抹眼睛,转过神来向着大门。 叫门而来的是真定公主。 这姑娘,在父亲过世之后也是悲切了好久,最近几日才算是恢复过来。面对自己的妹妹,朱瞻基不好表现的过于软弱,同时他也不会因为真定打扰了他的思绪而生气,反而和颜悦色道:“真定呀,什么事啊?” “皇兄,你心情不好么,真定见过皇后娘娘!” “叫嫂子!都是自家人,没那么多规矩!”皇后娘娘倒是很喜欢真定,丝毫没有因为一开始被真定忽略而不悦。 “礼数不可废呢!”虽说皇后阻止,但真定还是向两人行礼,等到皇后将她搀扶起来之后,真定才眨巴眨巴像极了清河公主的双眼,道:“皇兄,听说潘厚仁又跑了啊?” “又跑了?真定你这话说的..”原本还有些戚戚然的朱瞻基,因为真定的一句话,却是苦笑不得,很是无奈。不管怎么说,真定总是个公主吧,哪有公主直呼臣子大名,而且还用“又跑了”这样的形容? “是为兄让他代表朝廷出使日本和新罗,怎么,真定你找他有事么?” “嗯!” 在朱瞻基面前,真定倒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点头回道:“可不是有事么!潘厚仁这家伙,这种关键时刻竟然溜之大吉,实在是不够义气!再说了,去日本新罗,他也不问问有没有我想要的东西呢?” 真定公主真是因为这种事情专门来找朱瞻基的么? 朱瞻基跟皇后娘娘对上眼神,均从对方眼底看到不信。 可不是么,这才多大点的事情,值得真定如此焦急?况且真定身处宫中,若不是时时刻刻特别留意,又如何在潘厚仁刚刚离开京师,就已经得知消息?很显然,这丫头分明是很关注潘厚仁嘛! “真定啊,为兄都说了啊,他是出使嘛!唔,如果你真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为兄马上安排人给他送个消息,让他帮你带回来可好?不过潘厚仁这厮啊,就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的很啊!” 朱瞻基这话其实已经很有暗示的味道。 其实当初朱棣在世的时候,朱瞻基就已经为自己这个妹妹和潘厚仁之间的感情问题而焦急,可惜潘厚仁因为心中的担忧,始终是不肯接招!那个时候朱瞻基身为皇太孙,凡是还好说一些,如今他已是当今皇上,难不成还让他这个皇上去求潘厚仁,向真定公主提亲不成? 这事儿要是说出去那多丢皇家的脸面啊! 可朱瞻基又实在是爱极了自己这个妹妹,正在没话找话说的当口,那知情识意的皇后殿下却是笑眯眯的开了口: “皇上,真定啊,哀家早就听说潘爱卿有两位夫人都是前朝忠良之后,身世颇具传奇色彩,不若等潘爱卿回来,哀家邀请他的两位夫人入宫坐坐,到时候真定你也一起来吧?” “如此甚好!” “好.啊,皇兄,嫂嫂,此事怕不妥吧?” 第589章 京都的干活 朱瞻基对皇后娘娘的计策是拍手叫好,那真定公主也是点头之后才发觉隐隐有些不对劲,连忙开口反对。然而皇后娘娘又岂会给真定害羞的机会,抢着就道:“皇上都说好了,那就是圣旨了,想来潘爱卿不会有悖旨意吧?” “他敢!他要是敢不答应,朕就让他当个光棍,唔,去出家当个和尚,等几年功夫,朕封他个小国师,反正他跟国师情同兄弟,到时候他但个小国师,倒也是我朝的一段佳话了!” 朱瞻基的话引来两个女人不住娇笑,显然大家都知道这仅仅是皇上的一个笑话,不过同时也说明朱瞻基有信心,让潘厚仁两个颇具传奇身世的夫人进宫,跟皇后娘娘还有真定公主一叙。 而这个时候的潘厚仁,其乘坐的宝船才刚刚在京都港口靠岸。 要说这个日本吧,虽然是个岛国,自古以来就离不开船,但是像潘厚仁乘坐的这艘宝船突然出现,还是吓的不少没见识的日本人洒泪狂奔,以为是天神下凡了! 可不是么,仅仅是一艘宝船打横,就快要将京都港口整个儿给堵全了,一些见识过大明舟师的海商水手还好说,那些个日本港口居住的土人,真正是被宝船巨大的身躯和沉重的压迫力吓的破了胆。 “怎么几年的功夫,日本就乱成这副模样?”一开始潘厚仁还没有回过神来,他还不知道港口的骚乱正是因为他脚下的宝船,如此一般开口,倒是让身边的日野玲子顺势丢过来一个白眼,开口道:“夫君啊,你还好意思说,你才是罪魁祸首呢!要是将宝船停在港口外面,就不会有这般的骚乱了!” “啊?” 潘厚仁经日野玲子这么一提醒,才明白根源感情是在自己身上。可他还是挺冤枉的,转身对日野玲子道:“老婆啊,让宝船开进来,那还不是为了给你长威风呢!你以为宝船这么大个儿,进出方面啊?” 或许是潘厚仁的话让日野玲子心中发软发暖,两道媚眼儿丢过来,日野玲子低声道:“夫君还不是很大,但不是有水么,进出自然方便嘛.” “你这个死妖精!正经点,要见你家人呢!” 夫妻闺房之乐自然不足为外人道,潘厚仁被日野玲子撩拨的话弄的心头痒酥酥,然而场合时间都不对,他没法“体罚”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只能是假装正经。 正如潘厚仁所说,足利家族等跟潘氏集团有关系往来的人早已经得到消息知道潘厚仁回来京都,只是没想到潘厚仁会来的这么快,而且来的如此气势汹汹! 以足利义持大队的迎接队伍,算是日本能够表现出来的最大的诚意了。虽说潘厚仁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大明朝廷,同时也代表着最能影响日本经济的潘氏集团,但毕竟日本早就开始强调独立性,故而以潘厚仁的身份,怎么也不可能让天皇陛下出来迎接吧? 一番寒暄之后,潘厚仁也发现在迎接的队伍里有细川满元和斯波义满的身影,看来这次他到访日本,足利义持也是经过慎重的考虑,为了表示出他跟潘氏集团,潘厚仁之间的合作,甚至连跟斯波义满之间的隔阂也都暂时放开了。 该寒暄的还是要寒暄,虽说日野玲子是足利义持家的女子,但这个时候她只能是潘厚仁的夫人,代表的是潘厚仁的面子,自然不能跟着足利义持走了。 坐上足利家安排的马车,潘厚仁一行直奔足利家族的宅邸。 照理说潘厚仁作为大明使臣应该住宾馆,但考虑他另外一个身份是足利家的女婿,所以直接去足利家住也不错。 而足利义量这家伙,穿着足利家族家主的服装,正在足利家宅大门恭候潘厚仁。当潘厚仁从马车里下来时,这个年纪轻轻的家族非常谄媚的上前,喊了一声“姐夫!” 最让潘厚仁感觉惊讶的是,这厮竟然还有一口标准的大明话! “果然,实力就是一切啊,这个时代就跟后世一样,学大明话那是潮流,唔,回头我是不是应该给汉语定个级别呢,将来凡是想在大明境内行走的人,那至少得过四级才行!”不得不说,英语考级是潘厚仁心中的一个怨念,假如说将来有机会的话,他恐怕还真是要弄出个三四六八级的汉语定级,让外国人也来考上一考! “义量,夫君一路奔波已经很疲累了,都安排好了吧?”日野玲子在足利家族拥有的能量还是不容置疑的,她一开口,足利义量连忙点头,“都安排好了,请姐夫,姐姐先行歇息,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姐夫姐姐直言,直言!” 说着话,足利义量又是冲潘厚仁一鞠躬到底,日本人这种礼节,潘厚仁还真是有些吃不消,就算他心里上能够吃得消,他的腰也吃不消啊! 在足利家休息了一日一夜之后,潘厚仁带着随行的几个官员,首先还是去跟日本皇宫跟当代天皇见了面。对于日本人的皇宫,潘厚仁实在是不敢恭维,还不如大明一些富豪的家宅呢,落在大明的皇家,那就是一个小庭院而已。 倒是日本人总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不断的向潘厚仁显摆这个皇宫是如何如何的壮观宏伟,如何的举世少有。这些话潘厚仁不便于反驳,倒是跟着他来的那些大明官员很是不屑一顾。 潘厚仁这番出使本就是不愿意留在京师出来躲避的,跟日本官方打交道这些琐碎的事情他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出来跟天皇见个面也算是将场面给敷过去,给那些大明官员三天时间处理政务之后,潘厚仁每日里不是在足利家族跟来拜访的人闲聊顺便拓展一下潘氏集团的生意,就是在足利义量等人的陪同下,转转京都,游山玩水。 当然,纯粹的游山玩水那是不可能,毕竟如今潘氏集团跟日本方面的贸易已经是越来越大。一开始的时候,潘氏集团仅仅是作为一个大明商品输入途径而已,未必就能收到日本高层多大的注意,然而因为胡其三这家伙的死脑经,做到最后竟然开始采买日本的粮食,以至于一些白银回流到日本,这才让日本的势力纷纷重视起潘氏集团来。 “有奶便是娘”这句话听起来好像很土,但却是非常的实际。 正是因为潘氏集团这种有进有出的贸易方式,才让集团的名声在日本如日中天,但凡是个上规模的商人,不管是做什么生意的,都想跟潘氏集团搭上一点关系,从而多一条路子。 而如今,潘氏集团在日本的合作方,仅仅只有三家,那就是潘厚仁身边的三位小妾所代表的足利家、细川家和斯波家。 这个内幕消息一传出去之后,也不知道经过什么样的弯曲,以至于在日本民间有了个传说: 想要跟潘氏集团达成合作协议,首先要想潘氏集团的东家敬献一位貌美女花的处女! 当潘厚仁听到这个传说时,一张脸臭的像是茅坑里的石头,他忍不住追问日野玲子,“你夫君我真有这么好色么?” 日野玲子很是认真的想了想,随后告诉潘厚仁说:“夫君啊,我觉得他们说的没错呢!” “是么?”潘厚仁犹自不敢相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那岂不是有狠多人像给送美女?” “可不是么,只要夫君你点头,至少可以装一船回去了!”日野玲子也知道潘厚仁此时是在耍宝,这也是潘厚仁日常生活的一种态度,于是忍着笑很是配合的跟潘厚仁一起演下去。 “妾身还听说啊,如今可不是只有日本的商人知道这个秘密,就连新罗那边的商人,也都知道了啊!夫君这不是还要去新罗么,看来是需要再准备一艘船,来装夫君的那些美人才行呢!” “那我不是很亏啊!”潘厚仁一甩袖子,貌似生气的道:“我让他们赚钱,帮他们养美人,还要辛辛苦苦的睡那些美女,不行,亏了,亏大发了!夫人,麻烦你一下,去帮我把外面那些送美人的家伙,统统给打发了吧!” “哦?夫君竟然觉得是自己亏了,为何不自己亲自去打发那些人呢?” “唉,其实我也想自己去,可就怕我看到那些美人之后,硬不起来啊!” “夫君,你难道不是男人了?硬不起来了啊?”日野玲子是“大惊失色”,同时伸手向着潘厚仁的裤裆摸了过去,犹自喃喃道:“不成不成,妾身可要好好的检查检查,不要今后的幸福生活都没有了腻!” “不是不是,是硬不起心肠,硬不起心肠,夫人不要误会了!”潘厚仁以闪身躲过了日野玲子的“魔爪”,同时连忙解释道。 别看潘厚仁好像躲闪的畏畏缩缩,其实他正在享受这种乐趣。虽说他身边女人不少,但是能够像日野玲子这样配合默契的,还真是只有这一个,故而在三个日本小妾当中,如今潘厚仁最中意的,还是日野玲子了。 而潘厚仁的这种“青睐”,日野玲子自然也是感觉的到,不过这女人聪明,啥事儿都从行动上来表示,很少有用语言回应这么苍白的。 比如说跟潘厚仁“掉花枪”,那也是日野玲子的一种回应,而且她也发现,每当她这样配合潘厚仁的时候,总会让潘厚仁心情很畅快。 虽说潘厚仁这次出访本身就有谈生意的意图,可是因为不知道谁弄出来的谣传,人家来足利家宅拜访潘厚仁这位潘氏集团的东家时,都是带着美女来的。不是自家女儿就是侄女儿,再不行就是干女儿上。 如此阵仗之下潘厚仁哪里还敢跟那些商人见面,干脆就把胡其三打发出去,反正每天晚上汇总一下信息,能够合作的就合作,不能合作的拉倒。 虽说潘厚仁预计的实际不少,可这日子过起来也都不慢,几乎是一转眼就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爵爷,一休大师求见!” “一休!” 潘厚仁几乎是本能的一拍自己脑门,却是差点没把头发给拍乱了。 “我怎么就没想起来找一休呢!真是的,真是的,快快去请,哦,不,我亲自去迎接吧!” 虽说有时候这名人往往是见面不如闻名,但一休那是潘厚仁小时候的偶像啊,不管怎么说,这个“心里地图”还是驱使潘厚仁对一休和尚有着足够的敬意。 第590章 一休喝花酒 如今的一休和尚虽然已经不再是小孩子,少年郎,但穿着神情上的那种玩世不恭仍旧没有半点消除,跟潘厚仁刚一见面,一休就贴过来,压低声音在潘厚仁耳朵边上道:“走,贫僧带你去赏艺妓,喝清酒去,嘘,不要让你家夫人听见了!” “我那个去的!” 潘厚仁此时真想一脚把一休踹飞出去!能不听见么?日野玲子可是跟着潘厚仁一道出来迎接的,而且一休那嗓门还不小,日野玲子又不是聋子,会听不见? 原本潘厚仁以为日野玲子一定不会给一休好脸色看,殊不料等他一转头,看见的却是日野玲子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一休大师这是要带厚仁君去艺妓馆么?那倒是极好的,早知道夫君有这种性质,就该让义量先带去品尝一下咱们日本艺妓的风味,倒是有劳一休大师了!”说完这话,那日野玲子还对着一休来了个深鞠躬,弄的潘厚仁颇有些不知所措,看看日野玲子,又看看一休。最终两人还真是去了京都最有名的一家艺妓馆。 其实这个时候日本并没有后世真正的那种艺妓,而一休跟日野玲子口中的艺妓,其实只是潘厚仁一种习惯上的翻译而已。 后世人们所提及的那种艺妓,其实是从公元十七世纪才开始发展起来的,跟中国同时期的“妓”相比,日本的艺妓现在档次要高很多,首先一点就是人家不是性工作者,其次就是一个艺妓的培养远远胜过一个勾栏院姐儿的培养费用。 当然,中国最顶尖的勾栏院姐儿培养的费用也不低,但是姐儿一旦年老色衰其身价就会急转直下,而在日本,艺妓哪怕是到了很大的年纪,只要还能够表演歌舞,那身价仍旧是居高不下的。 一休要带潘厚仁去的地方,当然不是真正的艺妓馆,而是跟大明青楼勾栏院子差不离的地方。 日本的房屋自古以来的变化并不是很大,在京都富人云集的地方,也同样拥有大量的妓馆。这些妓馆造型大多低矮,很少有像大明京师那种三层的高楼,更重要的是这里房子层高都比较低,或许这跟日本人喜欢弓着腰干走路,做地板的习惯有关系吧。 “这里是京都最好的妓馆了,厚仁君请坐下吧!” 一休来到妓馆,却活像是这里的主人一般,不仅仅主动招呼潘厚仁坐下,而且自己提起茶壶为潘厚仁斟茶。 或许是这些日子一直待在足利家族的原因,潘厚仁端起茶盅第一口的感觉,却是非常的糟糕。他皱着眉头将茶水咽下去,却是道:“大师,这妓馆的茶叶,未免也太次了吧?是担心我们没有钱付账么?” “差?”一休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端起茶盅品了一口,摇头道:“不差啊,今日的火候水质都很合适,已经很不错了!” “是么?” 潘厚仁还想说什么,几个姑娘已经迈着细碎的步子来到纸门之外,向着房间里鞠躬。 “厚仁君随便挑选,全部留下也可以啊!”一休哈哈一笑,首先就冲着其中两个姑娘招手。 因为他们之间的交流都是使用日语,潘厚仁也不知道一休跟那两个姑娘之间嘻嘻哈哈究竟在说什么,他只是认真打量了这几个日本妓女穿着外貌,最终免不得又是一阵腹诽。 “这日本艺妓的相貌也实在是太次了吧,就这种货色,白送到我床上,我也不能要啊!” 带着种想法,潘厚仁转身看那一休,却放佛是如鱼得水,跟两个姑娘左拥右抱,笑的很是欢畅。 “怎么了?厚仁君难道没有一个看的上么?” 或许是注意到潘厚仁的表情,一休终于停止了跟两个姑娘的调笑,问潘厚仁道。 “不是这个原因,只是刚刚从玲子身边分别,一时间心里上还不能接受而已!” “哈,厚仁君你就不要骗我这个和尚了!谁不知道京都的国色天香背后的东家就是厚仁君啊,怎么,妓馆的东家还会不习惯这种调调么?”一休指着潘厚仁哈哈大笑,就连他身边的两个姑娘都笑了起来。 很显然,刚刚一休说的话引起了那些姑娘们的疑惑,她们莺歌燕语的翻动着嘴皮子,也不知道跟一休急促的交谈了些什么,但很快潘厚仁就发现,身边的这些姑娘望向他的眼神,明显发生了变化。 “她们这是怎么了?哎哟,你别扯我衣服啊!” 原本潘厚仁一直都没有给自己挑选姑娘,门口站在的几个姑娘只是弯着腰原地不动,但随着一休口中涌泉一般冒出来的话之后,这些姑娘们突然之间就冲动起来,不仅仅不顾礼貌进了屋子,更是各自伸出手,向着潘厚仁的衣裳抓扯起来。 其实这些姑娘未必就是想要抓扯潘厚仁的衣服,她们仅仅是为了引起潘厚仁的注意而已。 事情突然发生到这一步,不仅仅是潘厚仁,就连一休都没了心情,尤其是当两个姑娘为了更加靠近潘厚仁而发生揪打的时候,一直在旁边当成看笑话的一休也情不自禁的发出大吼。 随着一休口中“叽里咕噜”的话源源不断的冒出来,那些姑娘总算是冷静下来,她们逐渐松开了潘厚仁,随后又是向着潘厚仁鞠躬,敬礼,最终低着头,默默的离开房间。 其中也有那么一两个胆儿大的姑娘,竟然在离开房间的时候还要抬头看了看潘厚仁,那是何等依依不舍的目光啊,就连潘厚仁都看的有些心酸起来。 “一休大师,这究竟是怎么一会事?” 花酒看来是喝不下去了。等到姑娘们离开之后,艺妓馆的东家又亲自来向两人道歉,光是鞠躬的数量,潘厚仁都有些数不过来。 本着不能丢国人脸的心思,虽说这次来的遭遇实在是难以启齿,但潘厚仁还是丢下了几两白银,也没有跟那男人计较。当他跟着一休从妓馆里出来之后,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将你的身份告诉了她们,谁知道她们会这么疯狂呢?”一休的情绪平复的极快,此时已经面带微笑,满面春风,好像刚刚发生的事情丢他一点影响都没有,甚至提出要带潘厚仁换个地方继续喝花酒。 “还是不要了!” 当潘厚仁弄清楚原因,知道哪些姑娘是因为想去国色天香上班,却是苦于没有门路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在京都怕就是这个行当姑娘眼中的唐僧,吃了就能变成神仙那种。 虽说潘厚仁对于自己的肉体也不是那么看重,真有必要的话他也可以给某个姑娘品尝一番,可问题是要让他觉得不委屈啊!一想到刚才那几个姑娘的姿色,潘厚仁就感觉自己委屈大了,他觉得自己不是个随便的人,尤其是在长相身段不行的女人面前,他简直就是太不随便了! “回去吧,一休大师,我哪里还有从大明带来的好茶,是了,回头我找个人,定期给你送茶叶来吧?” “大明来的好茶么?” 刚刚还在想着去哪里喝花酒的一休,此时听潘厚仁一说有来自大明的好茶,顿时就转变了态度,跟着潘厚仁返回了足利家宅。 进了家宅之后,潘厚仁首先看见的就是满脸笑意的日野玲子。 很显然,这个女人早已经猜到潘厚仁此番出去可能的遭遇,故而此时潘厚仁灰溜溜的回来,日野玲子一点都不意外,反而抬手指向桌面,对一休道:“大师请,茶水已经准备好了!” “哟西!” 一休面露喜色,完全不当自己是个外人,也不管潘厚仁自己就先去品茶去了。这厢里潘厚仁走到日野玲子面前,低头瞪着仍旧浅笑的女人,狠声道:“你是存心让我去出洋相的,对不对?” “夫君啊,什么是出羊相?你会变羊么?”日野玲子这个女人最擅长的就是“千变万化”,此时的她放佛是那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眼神是何其无辜! “不管了!反正我一肚子的火,待会儿,你可以要好好的帮我消火才行!”这也是夫妻之间的暗语,往常在家中的时候日野玲子若是听见潘厚仁这样说,定会一双眼睛都冒出星星来,然而今日却是有些不同,潘厚仁说了这番话之后,日野玲子却是道: “夫君,这足利家宅里的女人,除开那些有丈夫的之外,你看上谁,都可以直接拖到房中,哪怕就是我父亲的小妾,唔,你若是喜欢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妖精! 这女人当真就是个妖精! 潘厚仁刚刚都说自己是满肚子的火,她这句话却等同是在火上浇了一把油,烧的潘厚仁心肝脾肺肾兹兹作响,若不是一休还无知无觉的盘膝坐在一边喝茶,潘厚仁真想将这个女人就地正法了! “你这个小妖精,你给我等着!” 很隐蔽的在日野玲子胸口抓了一把,感受感受那绵软弹性之后,潘厚仁深深吐纳两次,这才将心情平复下来,走到小茶几边坐下,跟一休谈古论今。 要说学识渊博,潘厚仁也不比一休差,但一休的长处在于机智,敏锐,让潘厚仁自叹佛如啊。 “一休大师,这个茶叶你可喜欢?” “不错不错,唉,这大明的茶叶,就是比我们日本的好啊!”一休今日算是过瘾了。虽说他在日本民间此时已经有极高的声望,但他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注定难以成为金字塔顶尖上的那一小撮人,故而也别想品尝到来自大明的顶尖茶叶。 今日一喝,倒是让他有些着相了,舍不得放下杯子。 “回头我让人定期给你送来,你看送到啥地方比较合适呢?”潘厚仁这是为一休考虑,这个疯和尚向来是居无定所,真要找他还是个麻烦事。 “不用这么麻烦,送到我家来,到时候这边说一声,一休大师在门房哪里取就好了!” 还是日野玲子这个女人开口,化解了潘厚仁的这个难题。 既然是喝茶,那就不可能一直喝下去,况且刚刚饮了茶,自然也就不可能煞风景的马上提出来喝酒,等到两壶茶都喝光,一休就站起身来告辞。 若是平常时候,潘厚仁一定会挽留一番,然而今日他是强压着一肚子的邪“火”,正欲找个地方好好的发泄一番,所以也没有说那些留客的话,而是将一休送到大门口。 等到潘厚仁转身回来的时候,却已经不见了日野玲子的身影,他在屋里找人一打听,才知道日野玲子去泡温泉了! “美人出浴?” 脑子里浮现出一幅画面,潘厚仁嘴里突然发出一声狼嚎,立马向着温泉的方向冲了过去。 第591章 穿错了衣服 作为整个日本最顶尖的家族,足利家族的家宅里怎么会不准备几处温泉呢? 事实上这个时代的日本人已经非常喜欢泡温泉,他们的这种传统一直得到了很好的保留,到了后世,即便是生活在东京那种寸土寸金地方的穷苦人,也会在家中留一个地方来安放浴缸,哪怕是只能蜷缩身体才坐的下去的浴缸也必须要有一个,以便于家中的人泡澡。 或许这跟日本所处的地理位置有关系,毕竟在这个维度上,到了冬天室外温度是让人非常难受的,若是能够泡泡澡,还真是一件让人心情舒畅的事情。 日野玲子去的泉眼,曾经就是她自己专属的。所谓专属,当然就是足利家专门为日野玲子修建的温泉屋,泉水也是通过竹管引来的,真正的温泉,而不是后世那种用锅炉加硫磺弄出来的人造温泉。 等到潘厚仁冲进雾气弥漫的温泉屋里时,已经看不清楚温泉池中的状况,潘厚仁只能是模模糊糊的看到池中有人影。在他想来应该是日野玲子无疑,当即就脱光了自己,跳下了温泉池。 “真烫!” 此时算起来正是夏季,虽说日本这边的气温并不算很高,但夏日里泡温泉澡,怕是也只有日本人才有这种习惯了。 潘厚仁一面加快呼吸心跳以适应这种温度,一面向着人影的方向缓缓走过去。温泉池不深,若是潘厚仁站直了,水面也就只到他的大腿根处,或许是因为某种心理原因,以至于潘厚仁不得不弯曲膝盖,以保持自己的屁股侵泡在水中。 “亲爱的玲子,老公我来了!” 当走到那人影旁边的时候,潘厚仁发出一声大吼,随后就狠狠的扑了上去! “鸳鸯戏水”,这是多么幸福的生活啊! “啊!” 尖利的叫声惊动了半个足利家宅,同时也让潘厚仁扑过去的身影瞬间停滞,最终一个“鹞子翻身”落水,成了一只落汤鸡。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潘厚仁重新站起来,抹了一把脸,这才发现面前站着的不仅仅是日野玲子,还有另外一个长相跟日野玲子很是相近,皮肤却更加白皙的年轻女子。 “夫君啊,看把你吓的,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妹妹,足利织子.” 那足利织子刚刚确实是被潘厚仁吓了一跳,实在是因为她根本没有感觉温泉屋里又多了一个人,而知道潘厚仁来的日野玲子又特意没有提醒,所以才会有那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 此时被日野玲子拉着手,仅仅用一条长毛巾裹着半截身子的足利织子脸上带着红晕,也不知道是被温泉水烫出来的还是因为娇羞,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在潘厚仁身上扫来扫去。 “原来是小姨子.小姨子不是半个妻么.”潘厚仁脑子里莫名其妙的闪过这句话,随后一种浓浓的幸福感就把他给包围了——他被两个女人给包围了。 这种幸福来得实在是很突然,尤其是当两双小手开始帮潘厚仁搓背的时候,潘厚仁更是舒服的眯上眼睛,云里雾里的。 “夫君啊,你看我这个妹妹如何?” 日野玲子的红唇贴上潘厚仁的耳朵,被极度压抑的声音传入了潘厚仁的耳道,敲打着潘厚仁的心窝。 “该不是要我姐妹双收吧?”潘厚仁心头闪过这样一个念头,但随即觉得不太可能,“ons(onenightstand,一夜情)?那还行!” “怎么不说话了?夫君,你说要是把我妹妹送去大明,给皇上当个妃子如何?” “噗!” 潘厚仁一口水喷了出来,却无巧不巧的喷在那足利织子的脸上,可怜的小女人本能的去抹脸上水珠,结果忘记包裹身体的毛巾已经松了,顺着那光溜的肌肤一下子划入水中,正好将足利织子那一对完美无瑕的圣母峰给凸显了出来! 更要命的是潘厚仁喷水之后感觉不对,猛然睁开眼睛,白晃晃的一片呀,那个白呀,简直堪比富士山上的雪! “哇卡!” 一个本能的反应,潘厚仁发出一声惊叫,随后又如同掩耳盗铃般把双眼紧闭起来,但为时已晚,这个时候人家都已经发现啦! “完了完了,节数不保,节数不保啊!她们不会要我负责吧,不会看一眼就要负责吧?”潘厚仁心中虽然是这样想,但在他心底,还真是有准备负责的冲动!再说了,把一个足利家的女子弄到朱瞻基身边当个妃子,这日野玲子,或者说足利义持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不用说,日野玲子的这个要求潘厚仁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然而,潘厚仁预料当中的暴风骤雨并没有来到,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暴露之后,那足利织子干脆也不再裹毛巾,就那么光溜溜的开始为潘厚仁服务。 “夫君你倒是说话啊!” “说话,说什么话?哦,你刚刚说的那个?不成,不成的,我们都已经这样了,你说将来若是皇上知道我曾经跟他的妃子在一个温泉池里泡澡,到底是她死的比较难看还是我死的比较难看?我看会是大家都死的很难看!” 既然人家都不介意,潘厚仁也就乐得睁开眼睛,虽说不能伸手去感受,但看看也是很过瘾的,再说了,真想动手的话,不是还有日野玲子么! 听完潘厚仁的话,日野玲子也不生气,一面承受潘厚仁的“放肆”一面对那足利织子说道:“织子啊,我就说嘛,只要我家夫君看过的美女,他是绝对舍不得送给皇上的,你可不是不知道啊,进了大明的皇宫,那就好比是金丝雀进了鸟笼,再也无法展翅高飞,不过跟着我们家夫君就不同了,你可以做你爱做的事情,还能时不时的跟着夫君一起出门旅游,金兰湾那个地方,实在是太漂亮了.” “真的么?姐姐,你可不要骗我呀!金兰湾那里真有你说的这般美丽,夫君.姐夫他不会介意你们在海边上裸泳?” “噗!” 潘厚仁心中再次喷出一口血来,这都是什么事啊,足利织子她竟然连“夫君”两个字都喊出口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司马昭之心”,看来自己还是没有摆脱“唐僧肉”的结局嘛! “当然咯!不过咱们夫君呀也是挺小气的,绝对不能再多看其他男人一眼,否则的话.哎哟,夫君您轻点.” 日野玲子整个人已经差不多是钻进潘厚仁的怀中,至于水面之下两个人在做什么勾当,那足利织子只看水面荡漾的程度,心中就能猜到几分。 这个姑娘此时也终于脸红了。 虽然大家都说日本姑娘开放,但那毕竟是后世的事情,况且以足利家族的阶层来说,家中的姑娘受到的教育还是相对比较传统,更接近于中国式的教育。 “姐姐,姐夫.” 随着时间的推移,足利织子跟潘厚仁也算是熟悉了,况且大家都赤溜溜的泡在一个温泉池里,当小姨子的撒撒娇,好像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夫君,既然你不愿意让织子她进宫,不如就跟着你吧,再说了,你还欠我一场婚礼呢!” “婚礼?三个人一起举行?” “嗯!”日野玲子猛点头,“其他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好了,最简单的方式,两三天就可以完成,时间正好够,好不好嘛,夫君大人.” 一轮撒娇之后,潘厚仁阵地失守。 当然,更多的原因恐怕是因为日野玲子的这场婚礼搭上了一个足利织子,如此一个美娇娘,而且还是小姨子的身份,这拒绝的话,潘厚仁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龌蹉,在温泉池里潘厚仁跟足利织子之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两人相敬如宾,只不过是相互搓背、搓腿、搓胳膊、搓..正常的洗澡程序,大家不要想歪了。 日野玲子确实算的很精确,当三人的婚礼结束时,潘厚仁也正好该离开日本了。 外交上的事情由那些朝廷官员负责处理,潘厚仁完全是不理不问。而生意方面的事情则是由胡其三在主导,潘厚仁只是负责最后拍板的工作,也是很轻松。 总的来说,此次日本之行潘厚仁还是过的相当愉快,除了在艺妓馆的那次狼狈遭遇之外,一切都非常的顺利。 宝船缓缓驶出京都港,站在甲板上的足利织子脸蛋上的眼泪仍旧如同珍珠一般往下掉。 “进去吧,风大,京都距离京师也不远,想家的时候,我就陪你回来看看!” 后世男人跟这个时代男人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会哄人。倒不是说后世的男人就比这个时代的男人情商高,实在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男人连谎言都不愿意说一句。 或许是潘厚仁的安慰真起了作用,又或者是因为足利织子知道从今后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就只有身边这个男人,所以在潘厚仁的安慰之下,足利织子缓缓的倒入潘厚仁怀中,在那宽厚温暖的怀抱当中逐渐停止了抽噎。 “姐姐该笑话我了吧?” 仍由潘厚仁拭去眼角的泪痕,足利织子脸上露出怯生生的神色。跟日野玲子不同,足利织子虽然是足利家族的女人,但从小都是娇生惯养,既没有文韬,也没有学过武略,彻彻底底是这个时代大户人家大小姐的标准,在潘厚仁众多的老婆里,怕也就只有潘徵徵的状态跟足利织子最像了。 来的时候潘厚仁跟日野玲子住,离开的时候,两人世界当中又多出一个足利织子来。 也就是日野玲子和足利织子姐妹关系加上日本人的传统,换成是中国媳妇,怕是关系再好,也不愿意三个人一直生活在一起吧。 潘厚仁的下一站,就是过去的新罗,而今的朝鲜首都,汉城。 汉城这个称呼在潘厚仁穿越的时候已经被韩国人自己修改成了“首尔”,关于这个“首尔”的名字,当时还在网络上掀起了一片热闹,有文字作者戏称韩国人想变成了黑人,所以才把自己的首都取了个名字叫“首乌尔”。 而韩国人修改自己首都的名称,有一种说法是因为“汉城”这个名字听上去就像是中国的藩属国,有种被侮辱的问道。 然而若是对韩国人寻根问底的话,那说他们是中国人的藩属还真是一点都没有侮辱他们。 第592章 朝鲜思密达 要弄清楚为何韩国人要改变首都的名字,这个事情还得从头说起。 “朝鲜”这个后世众所周知的名称,其实并不是自古有之。 根据历史记载,朱重八率领的明军在公元1368年最终推翻蒙元对中国的统治,将蒙古人赶回了大草原。 而朱重八这个人的个性向来也是要强的,他不愿意让中国传统意义上的国土流失在外,于是乎到了公元1387的时候,朱元璋就决定要收复原东北蒙元属地。 这个时候,龟缩在朝鲜半岛的高丽国王仍然依附蒙古残馀势力,对于朱重八下达的命令他们置之不理,拒绝归还,甚至于在听说明朝准备攻打朝鲜半岛之后,高丽王国甚至派出都统使李成桂进攻辽东。 李成桂这个人很聪明,他没有后世棒子们那种“无知无畏”。 公元1388年,在朱元璋的命令之下,明朝在原蒙元双城总管府之地设置铁岭卫,移文告知高丽。这个时候的高丽国王是王禑,这厮脑子坏掉了一般,跟他门下侍中崔莹密议,想趁着明朝设立的铁岭卫初立,根脚不稳是发动进攻。 此时还是守门下侍中的李成桂在听说之后立刻提出反对,可惜无效。 当年的四月,高丽国王王禑派左军都统使曹敏修、右军都统使李成桂出兵攻辽。 用了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李成桂才率领“大军”渡过鸭绿江,这个时候他发觉行军困难、粮饷不济,这仗没法打了,边停止行军,向上面要求班师回朝。 然而王禑根本不听李成桂的话,坚持要求军队继续前进攻打明军。在这种情况之下李成桂下定决心不再听高丽国王的命令,而是劝服了曹敏修,果断在威化岛回军,返回开京,流放崔莹,此后掌握高丽政权。 这算是一次成功的政变,等到基本上梳理好各方面的关系之后,李成桂让王禑退位,其子王昌即位。王昌登基之后以李成桂为东北面朔方、江陵道都统使,赐忠勤亮节宣威同德安社功臣之号;到了八月有提拔为都总中外诸军事。两个月之后再次踢波兼判尚瑞司事。 王禑被逼退位之后不甘心,在当年年底意图复辟,事败,而此时正好给了李成桂借口,打着明朝的幌子,说是明朝称王昌非恭愍王之后而不许入朝为借口,废王昌为庶人,改立高丽宗室王瑶,是为恭让王。 王禑流放江陵,王昌流放江华,不出一个月双双被杀。 而这个恭让王只是李成桂的傀儡而已,他以李成桂为奋忠定难匡复燮理佐命功臣,封爵和宁君、开国忠义伯,食邑一千户,食实封三百户,田二百结、奴婢二十口,称中兴功臣,父母妻封爵,子孙荫职。 手掌大权的李成桂开始他大张旗鼓的改革。 他首先下令调查全国土地,将所有现存的公私田册档都予以焚毁。次年就颁布了土地制度的新法令——科田法。规定科田只能取自京畿地区,按每人已有的官阶对官僚集团成员实行分配,其他郡县土地属于公田。 在李成桂的改革之下,高丽权门世族和佛教势力的经济基础遭到彻底破坏,从而敲响了他们的丧钟。另一方面,私田改革也象征着高丽王朝本身的没落,公田的增长使政府收入相应增加,为朝鲜王朝开国奠定了经济基础。 公元1392年四月,效忠高丽王朝的大臣郑梦周被李成桂之子李芳远刺杀,自此李成桂自己登基的最后一道障碍被铲除。公元1392年七月十七日,在右侍中裴克廉、判三司事赵浚、奉化郡忠义君郑道传、同知密直司事南訚等亲信的劝进下,李成桂在开京寿昌宫即位,开创了朝鲜王朝五百年的基业。他时年五十八岁。 公元1394年四月,李成桂为免除后患,遣中枢院副使郑南晋、刑曹议郎咸傅霖绞死恭让王及其二子。分遣刑曹典书尹邦庆、大将军吴蒙乙至江华岛,刑曹典书孙兴宗、佥节制沈孝生至巨济岛,将囚禁在两处的高丽宗室全部诛灭。结果,高丽宗室为躲避杀身之祸,将“王”氏增加笔画,改为玉、全、琴、申、田、车、周、马,以及龙、乃、金等姓氏,所以后来朝鲜半岛的王氏人口十分稀少,成为稀姓。 感情后世朝鲜的金氏王朝就是这样来的啊,人家祖上还是有点皇族血统的。 而亲明的李成桂建国当上皇帝之后,就确立了对明事大的基本国策。1392年七月,李成桂遣知密直司事赵胖至中国明朝礼部上表: “定昌府院君瑶权署国事,及今四年。瑶又昏迷不法,疏斥忠正,昵比谗邪,变乱是非,谋陷勋旧,谄惑佛神,妄兴土木,靡费无度,民不堪苦;子奭痴佁无知,纵于酒色,聚会群小,谋害忠直。又其臣郑梦周等潜成奸计,欲生乱阶,乃将勋臣李成桂、赵浚、郑道传、南訚等谮于权署国事,令有司论劾以致谋害,国人愤怨,共诛梦周。权署国事尚不悛改,又谋杀戮。举国臣民实虑社稷生灵俱被其害,惶惧失措,无可奈何,咸以为若所为难以主斯民奉社稷。洪武二十五年七月十二日,以恭愍王妃安氏之命,退居私第。窃念军国之务不可一日无统,择于宗亲,无有可当舆望者,惟门下侍中李成桂泽被生灵,功在社稷,中外之心夙皆归附。于是一国大小臣僚、闲良、耆老、军民臣等咸愿推戴,令知密直司事赵胖,前赴朝廷奏达,伏启照验,烦为闻奏,俯从舆意,以安一国之民。” 这么罗里吧嗦的一段骈文,其实不外乎就是李成桂为自己篡国的行为找到了大义上的支持,话里话外都暗示他其实是被逼的,并不是想要做这种事情,还希望大明帝国能够理解他的一片苦心,同时也能明白他对大明帝国忠心耿耿。 而收到李成桂的上表之后,大明礼部以明太祖圣旨答复: “三韩臣民既尊李氏,民无兵祸,人各乐天之乐,乃帝命也。虽然,自今以后慎守封疆,毋生谲诈,福愈增焉。尔礼部以示朕意。”李成桂遣门下侍郎赞成事郑道传赴南京谢恩,并献马六十匹。 光是一次上表还不足以表现出这个李成桂对明朝的归属之心,当年八月,他又遣前密直使赵琳赴京进表: “权知高丽国事臣李成桂言:伏惟小邦自恭愍王无嗣薨逝之后,辛旽子禑冒姓窃位者十有五年矣。迄至戊辰春,妄兴师旅,将犯辽东,以臣为都统使,率兵至鸭绿江。臣窃自念小邦不可以犯上国之境,谕诸将以大义,即与还师,禑乃自知其罪,逊位子昌。昌亦暗弱,难以莅位,国人启奉恭愍王妃安氏之命,以定昌府院君王瑶权署国事。瑶乃昏迷不法,紊乱刑政,狎昵谗佞,贬斥忠良,臣民愤怨,无所控告。恭愍王妃安氏深虑其然,命归私邸。于是一国大小臣僚、闲良、耆老、军民等以为军国之务不可一日无统,推戴臣权知军国事。臣素无才德,辞至再三,而迫于众情,未获逃避,惊惶战栗,不知所措。伏望皇帝陛下以乾坤之量、日月之明,察众志之不可违、微臣之不获已,裁自圣心,以定民志。” 礼部再以明太祖旨意答复:“高丽限山隔海,天造东夷,非我中国所治。尔礼部回文书,声教自由,果能顺天意合人心,以妥东夷之民,不生边衅,则使命往来,实彼国之福也。文书到日,国更何号,星驰来报。” 那李成桂觉得自己当了皇帝,已经不愿意使用“高丽”这个名字,但让他自己取名字好像显得对大明帝国不够尊敬。不过这个时候大明也表现的很大度,就说你自己取一个呗,到时候报给我们听了就行。 大明就这样说了,可那李成桂还是不敢擅自做主,又上表道:“窃念小邦王氏之裔瑶,昏迷不道,自底于亡,一国臣民推戴臣权监国事。惊惶战栗,措躬无地间,钦蒙圣慈许臣权知国事,仍问国号,臣与国人感喜尤切。臣窃思惟,有国立号诚非小臣所敢擅便。谨将“朝鲜”、“和宁”等号闻达天聪,伏望取自圣裁。” 直到这个时候,大明礼部才复以明太祖旨意答复:“东夷之号,惟朝鲜之称美,且其来远,可以本其名而祖之。体天牧民,永昌后嗣。”于是,“朝鲜”这一名称经过宗主国明朝批准,正式成为新王朝的国号。李成桂遣门下侍郎赞成事崔永沚谢恩,又遣政堂文学李恬送明朝颁赐的给前朝的高丽国王之印,并请更己名为李旦。 不过,虽然国号被批准,但明太祖一直没有认可李成桂的王位。公元1395年十一月,遣艺文春秋馆太学士郑总赴京请诰命印章: “洪武二十五年七月十五日,差知密直司事赵胖奏达天庭,继差门下评理赵琳奉表陈奏,钦奉圣旨,许允权知国事。准奉礼部来咨内云:‘国更何号,星驰来报。准此。’即差知密直司事韩尚质赍擎奏本赴京,钦奉圣旨节该: ‘东夷之号,惟朝鲜之称美,且其来远矣,可以本其名而祖之。钦此。’除钦遵外,洪武二十六年三月初九日,差门下评理李恬送纳前朝高丽国王金印,又于当年十二月初八日准奉左军都督督府咨,钦奉圣旨内一款节该: “‘即合正名。今既改号朝鲜,表文仍称权知国事,未审何谋?钦此。’一国臣民战栗惶惧,咸请国王钦遵施行。见今虽称国王名号,窃缘未蒙颁降诰命及朝鲜国印信,一国臣民日夜颙望,仰天吁呼。伏请照验,烦为闻奏,乞赐颁降国王诰命及朝鲜印信施行。” 大明礼部以明太祖旨意拒绝: “今朝鲜在当王之国,性相好而来王,顽嚣狡诈,听其自然,其来文关请印信诰命,未可轻与。朝鲜限山隔海,天造地设,东夷之邦也,风殊俗异。朕若赐与印信诰命,令彼臣妾,鬼神监见,无乃贪之甚欤?较之上古圣人,约束一节决不可为。朕数年前曾敕彼仪从本俗,法守旧章,令听其自为声教。喜则来王,怒则绝行,亦听其自然。尔礼部移文李成桂,使知朕意。” 李成桂由于一直没有得到明太祖的册封,在上书明朝时仍然使用“权知高丽国事”,国号更改后则使用“权知朝鲜国事”。朝鲜史官对李成桂屡上书明朝的事件,谓之“我太祖有百折不挠之毅”。 第593章 李氏王朝 李成桂即位后,又干了一件让朱棣颇为高兴的事情,他认为开京王气已尽,于是就积极谋划——迁都。 即位后一个月就下旨由开京迁都汉阳(今韩国首尔,1395年改称汉城),建宗庙社稷、宫室城池,并在1394年开始营建景福宫。 在此其间,朝鲜有一个传说相当传神地刻画了当年围绕新都争论的激烈情形——李成桂的挚友、高僧无学大师曾对汉阳的城池布局提出意见:“以仁王山作镇,白岳南山为龙虎。” 首席谋臣郑道传则以儒家立场反对怪力乱神之说:“自古帝王皆南面而治,未闻东向也。”二人互不相让,场面剑拔弩张。 最后,李成桂采纳了郑道传的意见,无学挖苦郑道传:“不从吾言,垂二百年当思吾言。 新罗义湘大师云:择都汉阳,郑姓人是非之,不过五世,篡夺之祸生;岁才二百,板荡之难至。”1396年,在宗社宫阙营建完成以后,朝鲜正式定都汉城。 李成桂即位后,对内继续依靠郑道传等人实行改革,规划新王朝的蓝图,对外则通过招抚、武力征服朝鲜半岛东北地区的女真部落,李成桂令进一步加强了对该地区的管辖,使其疆域达到图们江。 这基本上就是“朝鲜”这个国家的来龙去脉了,说起跟我大明实在是有着难以分割的干系,而朝鲜对大明的态度始终是相当的忠臣,仅凭人家用“崇祯”这个年号用了两百多年就能看出来。 要知道,在中国,“崇祯”这个年号仅仅延续了十七年而已。 崇祯这年号是谁用的,大家应该不会陌生吧? 而此时主掌朝鲜国的,乃是第四代国主,朝鲜世宗,史称朝鲜世宗庄宪大王、朝鲜庄宪国王。 在朝鲜李氏王朝这两百多年的历史上,世宗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君主。至少在潘厚仁对历史的认知当中,世宗算是当皇帝当的很有水平的一个人。 汉阳,就是后世的汉城,距离日本京都其实不算远,乘坐宝船不过就是三五日的功夫,就赶到了。 因为李氏王朝对大明帝国的尊崇,在潘厚仁抵达汉阳时,那世宗竟然亲自出宫迎接,动用的卫戍兵马上万,场面摆的那是相当的靠谱啊! “恭迎圣天使.。” 在一片唱喏声中,潘厚仁带着随行的大明朝臣走向世宗等人,而走在最前面的潘厚仁一身勋贵装扮,神情肃穆的捧着一卷来自大明的圣旨。 是的,跟日本不同,朝鲜一直以大明属地自称,故而在日本潘厚仁给的是国书,而在朝鲜,潘厚仁带来的就是圣旨。 这圣旨当然是朱瞻基拟的,而其中的内容大概可以分为三个部分。 一个部分是向朝鲜人民宣布,仁宗朱高炽已经归天,请大家哀悼;第二部分是新皇登基,大明对朝鲜政策一百年不动摇,请大家鼓掌,最后一部分则是说,在过去双方的多项交流的基础上,将来要加强双方的贸易经济合作,请大家支持! 前面两点跟潘厚仁没啥关系,但是这第三点,就完全是在顶着国家的帽子做生意了。 如今海上贸易虽说已经让很多人尝到甜头,但是真正能够资格跟潘氏集团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相提并论的商号根本就没有,凭借着巨大的资本、船队和规模效应,只要是潘氏集团想做的生意,基本上其他商号就再没有插手的机会。 之所以朱瞻基在给朝鲜世宗的圣旨当中会专门提及双边贸易,其实就是给潘氏集团在朝鲜的商业活动大开方便之门:可不是么,潘厚仁亲自来了,圣旨也带来了,那朝鲜世宗还有不同意的份? 况且在很多时候,贸易本身并不是一件坏事,互通有无,这个世界才能更快的发展起来。 应该说朝鲜这边对潘厚仁等一行的接待还是给够了标准,至少比日本方面来的高。可是对潘厚仁来说这其实没啥意义,反正他就是个来做生意的,尽早完事儿他就可以尽快返回北京了。 距离朱瞻基正式登基已经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潘厚仁算算日子,总感觉那朱高煦若是要动手,时间也快了。 故而潘厚仁对于长时间滞留汉阳并没有多大的兴趣,然而朝鲜毕竟不同于日本,有很多政务上的事情需要随行的官员完成,于是乎在第四天,潘厚仁决定让这些官员留在朝鲜完成那些未竟之功,而他则是带着其他人,尤其是他的两个女人,返回京师。 在这次出使的队伍当中,潘厚仁那是绝对的一言堂,他开口,就不会有任何人胆敢反对。 而潘厚仁离开的时候,朝鲜世宗还是给予了足够的尊重,不仅仅亲自送行,还奉上了堆积如山的礼物。 除开大家都知道一些朝鲜特产之外,最抢眼的还是一对双胞胎,美女! 虽说民族总体水平,朝鲜族出美女的几率较低,但并不意味着人家就选不出美女来,事实上世宗送给潘厚仁的这对双胞胎姐妹,那就真是万里挑一的美女,年方十六岁,正是如同花一般的年纪。 对此,潘厚仁表示非常的无奈。 他必须反复向日野玲子和足利织子姐妹两个证明,他真不是色亮,在这次出使两国的过程当中,真是只要她们两个就够了,他完全没有想过,朝鲜世宗这个人竟然如此不仗义,将他往火坑里推! 可不是往火坑里推么? 你要是送些银子啊,金子啊,珠宝啊什么的,潘厚仁也就厚颜无耻的接下了,若是数量少的话,他还能装模作样的推脱一番!可偏偏要送什么双胞胎,而且还非得是两个相貌如此出色的美女,试问这不是对潘厚仁心性的一种考验么? 对于这种考验,潘厚仁内心当中其实是非常反感的! 而之所以反感,是因为潘厚仁他自己觉得,他——经不起考验! “明知道少爷我经不起考验,你偏偏要来考验少爷我,你说这人讨厌不讨厌?” 且不论潘厚仁是否经得起考验,总之人家朝鲜世宗的一片心意不能辜负,潘厚仁在收下这对双胞胎,而且确定她们不是世宗的姐妹女儿之后,就干脆扔到另外一艘船上——眼不见,心不焦嘛! 一路行船返回大明,宝船才刚刚在天津港靠岸,潘厚仁就接到潘氏集团情报部门传来的信息——那朱高煦好像已经有所动静了。 此时正是六月中旬,北京这边的天气正热,即便是坐在马车里一动不动,正常人用不了多大的功夫也会因为空气的高温而汗流浃背。 潘厚仁不敢在摇来晃去的马车上看情报,只能闭着眼睛,竭力去回忆历史上这段时间内可能发生的事情。 应该说历史上的朱高煦其实是个非常执着的人。此人总认为自己才是最合适继承父亲朱棣的衣钵管理大明帝国的花花江山,故而在朱棣升天之后,朱高煦一直伺机而动,想要谋夺皇位。 朱高炽在世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朱高煦准备不够充分,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朱高煦一直没有发动过任何政变或者是激烈的行动。 然而朱高煦一死,朱高煦立马就让自己属下阻截朱瞻基返回京师。 他的这个策划被潘厚仁破坏,以至于朱高煦不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但若是以为朱高煦会就此罢手,那就是大错而特错的。 虽说截杀朱瞻基行动失败,但朱瞻基因为刚刚登基,根脚未稳,同时也为了避免爆出皇家丑闻,进行叔侄之间兵戎想见以至于百姓遭殃,所以朱瞻基选择了无视那些俘虏的供词,但他的这种表现却是给了朱高煦一种错觉:这侄儿胆子不大,不敢闹事! 当朱高煦有了这种危险的错觉之后,他就开始利用朱瞻基无暇顾及他的这差不多一年时间里,拼命的招兵买马,同时也收买乐安附近的官员,跟他协作,为他保密。 那些朝廷的官员,朱高煦可以威逼利诱来收买,让他们倒戈,但是潘氏集团的员工,却不是朱高煦能够收买的,潘厚仁收集到的情报并非是官方途径,几乎全都是来自潘氏集团的员工。 潘氏集团旗下有专门的情报部门。 不要总认为情报部门就是为政治和军事服务,其实在后世,真正大型的集团化企业,那都有自己专门的情报部门,这些部门负责收集、分析竞争对手、客户、政企领导等等对象的所有情报,最终形成报告上交给集团总部负责人,以供负责人以及智囊团提前做出针对性的处理措施! 应该说,不管是政治军事还是商场,情报工作都是同样重要的。 在潘氏集团工作的员工,理论上来说,每个人都是一个情报收集员,而每个区域都有专门负责这一块工作的人,其职责就是将收集到的情报进行辨识、审核之后,向上传递。 汉王朱高煦这些暗里的小动作当然瞒不过无孔不入的潘氏集团员工,也就无法瞒过潘厚仁。而拿到这些情报的潘厚仁却是很头疼,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将这些情报转交给朱瞻基。 假如说干这些事情的不是朱高煦,而是一个跟皇家没有丝毫血液关系的人,那么潘厚仁肯定毫不犹豫的就上报,而朱瞻基也会毫不犹豫的下旨进行调查处理,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但朱高煦的身份毕竟不同,他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皇亲当中的皇亲,要处理起来将会非常的困难。 想想当初,那建文帝朱允炆不就是因为“削藩”的事情才引起了朱棣的暴乱,最终连江山老婆孩子都丢了,孤身一人下落不明。而今朱瞻基的情况跟那时的朱允炆是何其的相似,若是他现在就提出削藩,结果又会如何? 假如朱瞻基不想步建文帝的后尘,那么在处理这些事情上,就必须要小心谨慎。 剥夺藩王手中的军事力量以防万一,这是任何一个新皇登基都要做的事情。但是仁宗朱高炽在登基之后却是反其道而行之,非但没有削减藩王们的权势,相反还大大的补贴了一番,这也是为何朱高炽时期,朱高煦压根不敢有所动作的原因之一:若是他发动叛乱,其他藩王一致对付他,那岂不是大大减少了胜算? 而今朱瞻基上位,在藩王的事情始终没有个明确的表示,这也就等于是给了朱高煦的可趁之机。一方面朱高煦是暗地里招兵买马,另外一方面他更是暗中跟几个有实力的藩王联系,不外就是许诺一些好处,从而得到这些藩王或明或暗的回应。 回到京师的潘厚仁第一件事情不是回家,而是进宫面圣。 第594章 招臣妾进宫 虽说如今黄俨已经不在人世,然而有王振接替黄俨,加之朱瞻基跟潘厚仁这对“好基友”名声在外,禁宫守卫将士见是潘厚仁前来,立马上报,潘厚仁得意很快进入宫中。 “潘厚仁啊潘厚仁,你还真是来得早不如来的巧呢!” 这边潘厚仁才刚刚跪下向朱瞻基磕头,那边穿着便服的朱瞻基就已经露出笑容来。 “皇上,此话怎讲?” “怎讲?”朱瞻基看着一面迷茫的潘厚仁,笑道:“也没啥好讲的,不过就是朕的皇后娘娘对你家两位妻子的经历很是好奇,想邀她们进宫一叙,潘厚仁,你可不准不答应!” 皇上的圣旨,哪有臣子讨价还价的余地? 况且朱瞻基又不是朱高炽,真要是朱高炽这样说,潘厚仁的担心怕是此时的百倍。 “哪两位啊?”虽说潘厚仁已经隐隐猜到皇后娘娘感兴趣的是谁,但他还是忍不住问出口,想在朱瞻基这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 “你说呢?怎么,你还要跟朕装糊涂不成?先皇都已经赦免了建文帝的旧臣,你又何必担心暴露她们的身份会带来麻烦不成?” 潘厚仁很是汗颜,连忙道:“微臣不敢,只不过如今秀娘跟漪梦皆不在京师.” “那就抓紧时间接她们回来!” 朱瞻基大手一挥,将这个话题就此打住。毕竟双方乃是君臣关系,他一个皇帝若是言语始终围绕人家臣子的老婆,总不是个滋味儿。 “此番出使,感觉如何啊?” 两人的话题总算回归到正题之上,这对年纪相仿的君臣说起国家大事来,不像是在讨论,反倒像是朱瞻基这个当皇上的,在向潘厚仁请教。 关于出使日本和朝鲜的经过,潘厚仁捡了一些重要的东西汇报,诸如收了一个小姨子和一对双胞胎这样足以引起皇上嫉妒心理的事情,他自然而然的就隐瞒下来,不足为皇上道也。 “过去我大明对朝鲜的关怀也实在是太少了,像李家这样忠厚的臣子,该褒奖的地方,咱们还是要褒奖的。” 听完潘厚仁的陈述,朱瞻基并没有怪罪潘厚仁把随行的大臣扔在朝鲜自己一个人回来,相反,潘厚仁能够这么早早的回来,朱瞻基心中其实是挺高兴的。 前面也说过,如今朝堂上的大臣们,与其说是朱瞻基的臣子,不如说是朱棣的臣子,是朱高炽的臣子。而真正能够跟朱瞻基说到一起,聊到一块的,还是只有潘厚仁这一个。 故而朱瞻基当然愿意潘厚仁留在自己身边,没事儿聊聊天,打发打发时间也好。 再说了,就连朱棣都非常肯定潘厚仁的才能,尤其是在赚钱这方面。说实话若不是因为潘厚仁年纪太小,加之其本人实在是不愿意做官,朱瞻基都想让潘厚仁取代夏元吉,当个户部尚书,为大明朝廷好好的捞钱了。 说起捞钱这个事情,朱瞻基当然也离不开询问询问潘氏集团在朝鲜和日本业务的情况。在过去,朱棣和朱高炽几乎不会过问这方面的事情,他们只需要等到每个季度的分红送到手上就算完事。 而朱瞻基对此却颇有兴趣。 身为一个皇帝,照理说应该是全天下最富有的人,可实际上一个真正的明君,也是世界上最为钱操心的人。可不是么,这世道自从人们发明了货币之后,一举一动那都是钱在运转,没有钱,一个皇帝怎么管理一个国家呢? “此番前往两国,微臣倒是觉得,过去跟两国之间的贸易实在是过于单一化了些,很多咱们大明的商品,都没有输入,以至于最近竟然出现了贸易逆差.”说是贸易逆差有些夸张,毕竟粮食的价格是远远无法跟丝绸、瓷器、茶叶这些奢侈品相比。 “哦,那你找到什么对策没有呢?” “对策倒是有几个,当然很多都需要皇上您的支持!” “不妨说来听听,只要能够为咱们大明赚钱的事儿,朕没有理由不支持啊!”能够得到一个国家帝王如此表态,潘厚仁这个商人也算是古往今来独一份了。 “首先是扩大茶叶的种植面积。”潘厚仁扳着手指头向朱瞻基提建议。 茶叶的种植在中国是由来已久,几乎遍布整个中国境内,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人种茶叶,只要是气候稍微合适的地方,就会有属于地方特色的茶种。然而在潘厚仁看来,如今大明的茶叶种植仍旧属于是粗放型的种植,采收和炒制,还远远没有达到规模化、程序化和集团化。 相对于瓷器这些生产型商品,茶叶不仅仅是纯天然无公害可循环的农产品,更重要是其作为一种日常消费品,市场相当的巨大。 一个人一辈子可能只用十来匹布,十多个瓷器,但是只要他喝茶,一辈子才喝几斤茶叶么?很显然,茶叶的个体消费市场相当的广阔,而制约茶叶贸易的,正好就是产量。 “可是,农田都用来种茶叶了,谁来种粮食呢?”朱瞻基皱着眉头问道。 粮食,在帝王的眼中才是国家的根本!在这个时代,老百姓们只要能够填饱肚皮就不会造反,他们不需要光鲜的绸缎,不需要美轮美奂的瓷器,只要有大米饭填饱肚皮,他们就会满足。 “茶叶可以在山丘地带种植,微臣的建议是将专营的茶叶,分拨开来。”潘厚仁沉了沉气,这才开口说道。 或许有人不知道,茶叶在封建时代的中国,跟盐和铁一样,是属于朝廷专营的,因为茶叶不仅仅是一种消费级食品,更是一种战略物资! 何以会说茶叶是一种战略物质呢?这就要从北方游牧民族的生活习惯说起。 那些生活在大草原上,基本上以肉食为主的民族,生活当中是离不开茶叶的。“茶马市”这个名字或许很多人都听说过,在汉人统治中国时期,跟北方少数民族交接的地方总是会开设许许多多的“茶马市”,其实就是双方的通商口岸,而从其命名为“茶马市”就能看出,“茶”的地位甚至还在“马”之上。 茶水能够去油腻,对于那些整天吃肉的游牧民族来说,重要性实在是不在盐和铁之下,而汉人政权为了达到控制游牧民族的目的,就必须要将这些其生活的必需品控制起来,作为一种政治策略。 当然,这其中也有商品利润的考虑在内。 而现在潘厚仁竟然提出放开朝廷对“茶叶”的专营,即便是以他跟朱瞻基之间的关系,也不得不提的小心翼翼。 “朕想听听,放开之后有什么好处?” “请皇上恕臣直言,茶叶专营,虽说是朝廷得到了好处,但是这种模式之下,茶农的积极性并不高,茶园疏于管理,后期制作工艺无心改良,浪费靡多,以至于每年的茶叶产量始终上不去,弊端实在是太多!” “可是,朝廷若是不专营,又该如何来管理呢?潘厚仁你可别说你不知道,茶叶对蒙古人,女真人的重要性?” “皇上,难道我们控制了茶叶,就真的能让这些游牧民族对我们俯首帖耳么?依微臣看未必!历史已经向我们证明,游牧民族秉承的思维方式就是:你不给,我就自己提着刀来拿!他们这种野蛮的思想正是连绵不断的战争的源头,所以控制茶叶,远远不如提高我们自己军事实力来的重要!如今朝廷想要扩军,想要建立强大的军事力量,没有钱怎么办?” “是缺钱!” 潘厚仁的一席话,算是说到那朱瞻基的心窝窝里去了。所谓的“朝廷要扩军”,其实就是他朱瞻基想要扩军!跟朱高炽喜欢文治不同,朱瞻基在性格上更贴近他的爷爷朱棣,觉得只有依靠强大的军事力量,才能保证朱家王朝的长治久安。 而制约朱瞻基这个想法的,除开朝廷那些文臣之外,最大的阻力就是钱了!没有钱,一切都是空谈! “可是放开茶叶专营之后,朝廷不是损失更大么?” “收税呀,皇上!” 潘厚仁此时都有些急了!在大明时期,中国已经在开始走向资本主义萌芽时期,直到大明宣布禁海之前,大量的贸易其实是可以给朝廷带来巨大的收益,问题就在于文臣治国之下,本身出于一种文人的清高就不愿意谈及生意和钱财,加之其中一部分官吏的贪腐,导致了大明财政是一年不如一年! 但如今潘厚仁来了,他带来了后世的理念,更是给朱瞻基带来了全新的思维。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此乃圣人的老话,然而放眼大明,错在哪里?” “错在哪里?”朱瞻基跟着问道。 “错就错在大明朝廷对‘民’这个字的理解上!”潘厚仁狠狠一挥手,加强自己的语气,“什么是‘民’?平民老百姓才是民了吗?不,不是!在微臣看来,除开皇上,那都是民!” “哗啦!” 潘厚仁的这句话,不啻是在朱瞻基的脑海之中想起了惊雷! 是的,正如潘厚仁所说,在大明朝廷上下的观念当中,这人是分为三六九等的,而对于“民”的概念,是排除在读书人之外的那些粗俗、无能的下三流。 故而自古以来,朝廷收税的重点往往是农民,为何呢?除开前面的理由之外,更重要的是土地他没长脚啊,人跑了地还在,收税的官员只需要按照土地的面积来核算应该收取的税费,根本就不用管是谁在耕种这块土地。 正是因为对农地的税赋过于严重,才导致了很多弊端。 按照潘厚仁的想法,大明王朝想要继续朝着资本主义方向高歌猛进,首先就要搞清楚这个最根本的思想问题。 不是只有种地的人才是民,但凡是在朱家统治的大明国土上求食的人,那都是民,都应该为国家的强大做出自己应有的贡献! 而潘厚仁的这种思想,说白了就是“君主立宪制”的雏形,除开君主之外整个国家没有特权阶级,而君主的特权本身也会受到相应的限制。当然,这个时候潘厚仁是不会贸然提出搞什么“君主立宪制”的,不仅仅朱瞻基无法接受,那样一搞,潘厚仁名下的潘氏集团岂不是也没有特权了? 当然,潘氏集团发展壮大到如今这种程度,是否有特权已经不重要了,假如说大家能够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按照同样的游戏规则来玩游戏,潘厚仁有自信不会输给任何人。 第595章 急死太监 今天从潘厚仁口中冒出的东西,对于朱瞻基的冲击那是相当的巨大,以至于在潘厚仁说完之后,两人都进入了一种微妙的沉默状态。 “朕要好好想想,你先回去吧,哦,记得朕刚刚给你说的事,可不要让皇后久等了!” 朱瞻基开口逐客,潘厚仁告辞回家。 此时潘厚仁心中也有些忐忑,今天是不是自己过于着急了些,有些东西还需要潜移默化,一步步的来。 回到京师的家中,日野玲子早已经将足利织子安排妥当,以至于潘厚仁笑称,这潘府怕是应该扩建了。 可不是么,从朝鲜带回来的两个双胞胎也要安置下来,况且人家是朝鲜国王送的,潘厚仁总不能把人家当成丫鬟来使唤吧?好歹人家也算是国宾了。 跟朱瞻基的一番“论道”之后,潘厚仁也接连有好几天的功夫没有再跟朱瞻基见面,他不是朝廷命官,也就不用去吃“早朝”的苦头,相比起来他感觉自己的日子那是比朱瞻基这个皇上还要舒服的多。 事实也是如此啊,就这登基之后短短的时间里,诺大一个国家发生的事情,也足以让朱瞻基忙的脚不沾地。 就拿北方的游牧民族来说吧,朱棣过世之后这些家伙就一直在蠢蠢欲动,而朱高炽登基手边的事情还没能完全理顺,就躺在了病床之上,最终的结果,就是将这些烂摊子一并交到了朱瞻基这个继承者的手中。 早在洪武年间,明朝在西番地设置了安定、曲先二卫。去年,朱高炽在继位之后派宦官乔来喜、邓诚为使,赶赴乌斯藏(也就是后世的西藏)。使节团队行至黄羊川,安定指挥哈三孙散哥及曲先指挥散即思等,竟然率众击杀朝廷使者,抢夺驼马币物而去。 因为地域过于遥远,而且这些家伙下手也够狠,一个活口都没有犯过,故而这件事情许久之后才传回京师。 而这个时候朝廷诸事繁多,加上朱高炽身体有痒,就一直拖了下来,直到朱瞻基登基之后,急切的想要找个对象祭刀,于是乎就有人提及安定、曲先两卫谋杀的事情。 八月初二日,朱瞻基命陕西行都司土官都指挥李英偕河州卫指挥康寿讨安定、曲先。 这次战斗算是朱瞻基登基后的牛刀小试,最终的结果是李英等率西宁诸卫及十二番族之众,深入追击,斩安定一百八十余级,俘七十余人。曲先之众闻讯远逃。安定王桑儿加失夹进京谢罪,得到宽恕。 打了胜仗的李英不久之后就擢任了左都督。 有了这场胜仗垫底,北方的游牧民族对朱瞻基这个“新皇帝”也稍微有了一些畏惧之心,故而北方边界稍微的稳定下来。 而秀娘和漪梦两个,也被潘氏集团的舰队接到了北京,赴皇后娘娘的约。 当今皇后娘娘,正是当初的太子妃胡氏。 朱瞻基这个皇帝对于女色还是很有节制的,而且对感情也相对忠贞,即便是当上了皇帝,也没有太多的花花心思。 然而把自己的两个老婆交到宫中,潘厚仁还是有些担忧。 究竟是什么事情呢?潘厚仁想来想去都找不到一个理由,只能在跟两位夫人告别之时,再三嘱托,可是不要得罪了皇后娘娘啊! 都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又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两句话在潘厚仁脑子里一综合,那就是“宁得罪皇上,不能得罪皇后!”即便是偶尔冒犯了朱瞻基,以两人的交情也不算啥,但若是让皇后娘娘不高兴,时不时在皇上耳边吹吹枕头风,那倒霉起来可就是没完没了了。 秀娘跟漪梦这一进宫,从中午到晚膳时分一直都没有出来,等的潘厚仁是心急如焚,他甚至忍不住找到王振去帮他打探消息。 可王振虽然是个太监,如今也是东厂的扛把子,但他毕竟不是皇后身边的人,最多能够告诉潘厚仁的,就是两位夫人应该还安好,大概是皇后娘娘留下来用膳了吧。 “朱瞻基最近都没请我吃饭呢,没想到这两个婆娘的面子倒是不小!”听说是皇后娘娘留下用膳,潘厚仁心中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不平衡,要知道秀娘跟漪梦两个过去,跟皇后娘娘那可是半点交情都没有。 在潘厚仁看来,这不都是看在他的面子上么,故而心里不平衡那也是应该的。 一直等到华灯初上的时候,秀娘跟漪梦两个才被人送出宫门。 潘厚仁第一眼就发现两老婆的神情有些不对劲,赶忙走过去招呼上马车,一进车厢他就忍不住开口道:“皇后娘娘都跟你们聊了啥?” “你问漪梦去!” 秀娘的情绪有些坏,潘厚仁在她那里碰了一鼻子的灰,只好转头去问脾性稍微好些的漪梦。 “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唉,夫君啊,看来咱们的夫妻缘分就要尽了!” “啥?” 听那漪梦从檀口里弯弯转转冒出来得一句话,潘厚仁差点没有抓狂:“是不是皇上他.” 皇宫里唯一能够被称为男人的,就只有皇上。漪梦这句话引起潘厚仁误会那也不是没有道理。 “夫君你想哪儿去了!”漪梦对着潘厚仁丢过来一个嗔怪的眼神,“妾身跟姐姐进宫大半天,别说是皇上,就连皇子都没见到一个,来来去去的不是女人,就是太监.” “咳咳!” 漪梦话说到此处,那边秀娘就干咳起来,显然是在提醒漪梦:说正题。 “夫君啊,若是让你在驸马和妾身等之间选择,你会选择哪一个呢?”经过秀娘的提醒,漪梦总算是把最重要的话给说出来了。 “驸马?” 一听到这个词,潘厚仁脑子里顿时就闪过真定公主那张俏面,瞬间,很多事情也就联系到了一起。 ‘难道说今儿皇后娘娘请她们进宫,是谈真定公主的事情?提亲来了?’潘厚仁心中一琢磨,从秀娘和漪梦两人出宫之后对自己的态度,还有刚刚漪梦说的这句话,怕是有七八分可能是这样。 可是潘厚仁他真是从来没有想过要抛弃自己的老婆,去跟真定公主结婚啊! “为了一棵大树而放弃整片森林,那是最不明智的选择!” 潘厚仁一本正经的冲着秀娘和漪梦说出这句后世的至理名言,可惜两女并不是后世的姑娘,第一个反应就是:好啊你个潘厚仁,你竟然还有一大片森林?还不老实交代,你把森林都藏在啥地方了? “不是森另,口误,口误,仅仅是自家后院里的树林!为夫我绝对不会为了一个皇宫里的大树,就放弃自家后院你的树林,树林啊!” 秀娘这些年虽然当了贵妇人,功夫却是半点没有拿下,双手一错,小擒拿便将潘厚仁双臂反折,让潘厚仁不得不连声投降。 虽说没有涉及正题,但至少潘厚仁的态度让两女颇为满意,加上这一番调笑之后气氛也缓和了很多,故而秀娘这才放过潘厚仁,认认真真的说起这次宫中之行来。 皇后娘娘对两女的款待还是很到位的,只不过在聊着聊着的过程当中,真定公主突然出现了。 因为金兰湾的经历,真定公主跟两女之间也很熟悉,一开始两女并不知道皇后娘娘打的是啥主意,见到真定公主她俩那是真心的高兴,四个女人也就聊的越来越融洽。 说起在金兰湾发生的事情,大家都开心的难以抑制,以至于有些原本不该说的话,也不知不觉当中从两女的口中冒了出去。 这个时候她们并没有觉察,忘记了那句老话,叫做: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啊! 皇后娘娘胡氏,那也是个传统的妇道人家,像这样的女人如今又贵为皇后,天下女人的表率,试问她如何能够接受真定竟然裸胳膊腿的跟潘厚仁一起游泳,还一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如此长的时间? 错非潘厚仁极其特殊的身份,还有真定公主内心的感情,指不定那皇后娘娘当场就要发飙,传个懿旨,去将潘厚仁拿下,切了送进宫来洗一辈子衣服或者是扫一辈子的茅房了! 然而即便是考虑到种种原因,皇后娘娘的心情也不是太好,等到真定公主离开之后,谈话的气氛就变得有些凝重。 那个时候已经不早了,皇后娘娘虽然将两个女人留下来吃饭,但这顿饭嘛,谁都吃的不香。 吃饭间,皇后娘娘就突然开口问两女,是否知道真定公主跟潘厚仁之间的事情。这个问题让两女很难回答,然而紧跟着,皇后就直接提出,她想将真定公主许配给潘厚仁,或者说是想让潘厚仁入赘皇家! 按照如今大明的规矩,娶了公主就不能再有其他老婆了! 若是一个没有结婚的男人到也就罢了,可潘厚仁不但有好几个老婆,而且都快有儿子了,难不成要让潘厚仁把这些老婆都休了不成? 饭局到这里也就吃不下去了,最终秀娘两个向皇后告辞,出宫来见到潘厚仁,心情不糟糕那才怪了! 虽说两人也相信潘厚仁不是那种为了权势抛弃揭发妻子的人,但身为妻子,她们同样很担心潘厚仁能够抗的住来自皇家的压力,毕竟这是朱家的天下,若是皇上下一道圣旨,那潘家又该何去何从呢? 问明白了缘由之后,潘厚仁却没有那么紧张了。 说来说去,这也就是皇后娘娘自己的意思而已,既然朱瞻基还没有搀和在其中,就证明事情并非没有转机嘛。 皇后娘娘再怎么高贵,那也就是个女人,很多事情朱瞻基恐怕根本就不会告诉她,故而她也应该不清楚,对于朱瞻基,对于整个大明朝来说,他潘厚仁的重要性。 “两位夫人稍安勿躁!放心,为夫怎么舍得将你们抛弃呢?哼,若是皇后娘娘执意相逼的话,大不了咱们裹夹上国师大人,一起去金兰湾过逍遥日子。” “可金兰湾不也有朝廷的军队么?难道咱们成了通缉犯,夏兄弟还会帮着咱们不成?”秀娘对潘厚仁的玩笑话信以为真,忍不住担忧的问道。 “厄.这个嘛,也是,不能让夏大哥为难,实在不行咱们就去马六甲嘛!也不知道赖三那小子最近的行动如何了!” 潘厚仁挠了挠头皮,回答秀娘道。 第596章 搞一场活动庆祝庆祝 一想到赖三竟然先不讨老婆而是收了两三个小妾,潘厚仁心中很是不平衡。 “还可以先收小妾的么.早知道我也这么干了!”潘厚仁嘟囔着,打发赖三走人,看着这小子就心烦,还不如不看。 也是修养了差不多一个月,潘厚仁脸上的伤口才算是消除干净,要面子的潘厚仁也就生生在家中修养了一个月,以至于外界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潘厚仁还在京师,最近潘厚仁给人的感觉,是腿脚勤快,几乎都在满世界的跑,根本看不到人。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潘厚仁的行踪,至少皇帝陛下就很清楚,只因为他期间还召见过潘厚仁两次。 那时候进宫面圣,潘厚仁的压力当真是大啊。 首先一个就是外形问题,万一要是让侍卫挡着不让进,非得要他将脸上包裹的白布给解了怎么办? 其次就是担心朱瞻基问起真定公主的事儿。 这个事情可是万万提不得的,潘厚仁不想成为驸马,只因为当驸马就必须要把秀娘等人统统都给休了,这种事情潘厚仁自认是不能做的。 幸好朱瞻基压根就没有提过这方面的事情,两次召见潘厚仁,除了谈及大明的“经济建设”之外,就是让潘厚仁设计一次轰轰烈烈的活动出来。 “如今朕刚刚登基,四海升平,正该有一次大型的活动,潘厚仁你别给朕耍滑头,这些方面,放眼天下就你最在行。”朱瞻基的语气很是肯定,好像这事儿就一定要让潘厚仁来负责。 “可是皇上,您看微臣这模样,见不得人啊!”潘厚仁自觉满嘴发苦,他倒是希望搞一次大型活动,至少潘氏集团又有钱赚嘛,可最近真不成,他如何露面嘛? “见不得人?怎么,你是在说朕不是人?” 潘厚仁没想到朱瞻基也会跟自己耍这样的花枪,好像后世几个屌丝斗嘴,不经常这样说?皇上啥时候也变成屌丝了? 心头这样想,潘厚仁嘴里可不敢这样说。 既然皇上都已经开口,那就是下旨了,潘厚仁有几个胆子敢抗旨不尊?当然最主要的问题这道圣旨又不会要他潘厚仁的命,只是要他的丢脸而已! 非常的丢脸! 包裹的跟木乃伊似的出面组织活动,在潘氏集团、潘基娱乐会的员工面前丢脸,在整个京师人面前丢脸,在整个大明上上下下几万万人面前丢脸!这脸,当真是丢大发了! 不过潘厚仁转而一想,朱瞻基也就是让他谋划,没给他下定最后期限,他还可以拖嘛! 心中有了这样的计较,潘厚仁也不着急了,当即就应承朱瞻基,说是搞活动没问题,但总需要点时间来谋划吧! 或许是朱瞻基也看透了潘厚仁的心思,遂点头同意了他的请求。 而潘厚仁这一谋划,就是一个月功夫。 解开绷带之后,潘厚仁感觉自己神清气爽,拿着铜镜左照右照,虽说几乎找不到疤痕,但他心中却突然不爽起来。 “来人啊,去把研究所的几个大师给我找来,聊聊!” 这个研究所,是当初朱棣迁都时,潘厚仁收集的工部“遗留”的工匠组成的。最开始的时候总部就设在潘厚仁南京宅邸的旁边,后来因为南京人口大量的迁徙,潘厚仁趁机将宅邸旁边的好些个院落都买了下来,组成了研究所。 说起这个事儿,潘厚仁还因此而小发了一笔。那是在朱高炽时代,因为有消息传说要将京师从北京迁回南京,有些投机商人就将南京的地价炒了上去,而潘厚仁则是趁机将当初收购的地皮出手,赚了不少,有用赚的这些钱,在京师里置下了宅院。 如今潘氏集团研究所总部就设在京师里,而潘厚仁的打算,是在十年的时间里,逐渐将研究所发展壮大。 至于说研究所的从业人员,除开当初工部接手的那些的匠人之外,还特意在潘氏集团内部下达了命令,收拢那些民间的奇人异事,不一定非要有多高的文学修养,多高强的武艺,主要还是喜欢专研那种“奇技淫巧”的人才。 如今潘氏集团内部已经挂牌了“科技研发部”,而研究所其实就是这个部门的下属机构,这个部门只对潘厚仁负责,也只有潘厚仁可以命令这个部门上下。 不一阵子就有研究所的老技匠过来,看着潘厚仁双手拿着铜镜,面面相觑,不知道东家为何突然之间对铜镜这么敢兴趣。 “玻璃,你们会做么?” “玻璃?” 几个老技匠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茫然。 “东家说的可是琉璃?”一个老技匠试探性的问道。 “唔,就是那种琉璃,不过我说的是那种无色,透明的琉璃,你们可是会做?” 关于玻璃的制造工艺,其实中国在宋朝以前就已经具备了,只是那个时候中国人不喜欢无色的玻璃,相反更喜欢有色的琉璃,故而大量的工匠都是制造有色琉璃,反而是将无色透明的玻璃给丢到了一边。 在大明工部的藏书当中,其实是有关于无色玻璃的制作方式,只不过相比有色琉璃来,无色玻璃的工艺要求更复杂一些,成本也更高。但潘厚仁对研究所向来是没有下达经费指标,也就是说只要技匠们能够提出有针对性有价值的研究目标,那么潘厚仁就无条件的满足经费需求。 “做倒是会做,就是比较复杂,而且贵..” 摆摆手,潘厚仁不让那老技匠继续说,打断话头道:“别说了,就这样,你们抓紧时间去研究,我要的是表面非常平坦的透明玻璃,七天,七天能不能制造出来?” “七天?” 时间明显有些仓促,让这些技匠不敢答应。 “奖金一万两白银!” 潘厚仁二话不说提到了物质将领,顿时,技匠们兴奋起来,纷纷表示哪怕不吃不喝,都要在七天内制造出平坦无色透明的琉璃来。 “十五天就只有一千两奖金,若是一个月,那就没有奖金了,超过一个月,就倒扣你们的工钱,明白没有?” 为了不让工匠们懒惰,潘厚仁又给他们上了一道金箍儿。 “夫君,为何突然要工匠做这个事情?”潘厚仁跟工匠下令的时候,正好秀娘等几女出来,将话听了明白。 “嘿嘿,这个东西当然是有大用的,夫人们啊,到时候你们会有幸成为这个世界上首先看清楚自己长相的女人呢!” 潘厚仁没打算现在就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几个女人,反正也不用指望她们帮上忙,还不如卖个关子,倒时候等成品出来的时候,给她们一个惊喜。 这时代的女人有个很好的习惯——不好奇,尤其是不对自家老公做的事情好奇,这一点潘厚仁那是最欣赏的,想想后世那些女人嘛,一个个好奇的要命,还美其名曰:女人的好奇心可以害死猫! 都能害死猫了,这有啥好值得炫耀的呢? 见潘厚仁不说,秀娘等人也不追问,给潘厚仁打个招呼,就各自去忙了。 别以为女人在家就成天没事,若是你家有个十来亩大小,估摸着天天不上班也忙不过来呢。 虽说这时代可以雇佣人,买下人,但毕竟有些事情还是只有自己做才是最为放心的。 等到秀娘等人离开之后,潘厚仁又捏在下巴,在心中回忆。 好像他记得威尼斯的那些人至今还没有将那玩意儿发明出来吧,自己应该是提前了几十年,若是操作的好,将来指不定也能垄断这个行当。真要是合格的成品出来,那就等于是开了几个银矿,那钱赚的,可是哗啦哗啦的。 “对了!” 想到这里,潘厚仁突然打了个响指,“保密!制作工艺一定要保密才行!” 技术保密,才能保证独家垄断,才能给潘厚仁带来巨大的利益,至于说什么普世观念,对不起,潘厚仁觉得自己还没那么高尚。 其实潘氏集团研究所现阶段重点研究方向还是火器的改良以及火炮的小型化,还有就是开花弹的研究。 在人类没有政府天空的时代,大型船只是通向其他国家唯一的桥梁。然而海上航行总是有各种各样特殊情况,若是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指不定会造成严重的破坏。 潘厚仁的眼光放的很远,他甚至已经看到了欧洲,地中海,北海。 想要征服这些国家,除开先进适用的商品之外,也不能少了坚船利炮!身为一个来自后世的中国人,潘厚仁不能忘记那一段屈辱的历史,他要在这个时空,将一切都还给那些傲慢而肮脏的欧洲人。 最近对于火枪的改良已经有了很大进展,至于说火炮的小型化,也有了眉目,估计很快就能拿出成品,进入批量生产阶段。当然,批量生产火炮,一个是需要生产的工厂,另外一个就是需要朝廷的批文。 “去找小皇帝聊聊天去!” 趁着现在恢复了“新颜”,潘厚仁觉得自己有必要进宫找朱瞻基聊聊天,看看这个火炮工厂,究竟是朝廷出钱呢,还是他潘氏集团出钱。 游荡着来到宫门,潘厚仁亮出自己的腰牌,卫戍的侍卫早已经点头哈腰,对于潘厚仁这个皇帝面前的红人,大家还是很熟悉的,除非是内宫里出了什么特殊的情况,否则的话都不会阻拦潘厚仁进宫的。 不过即便是潘厚仁,在过了宫门那一关之后,也不能随意的游走,得等内宫的太监来领路,否则潘厚仁他也找不到皇帝在哪里呢。 等在朱瞻基面前把心中的构思一说,朱瞻基倒是很兴奋,提出要去看看舰炮。 “不成啊,现在最终的成品还没有完成呢,微臣给他们的要求,不得超过五百斤!” “五百斤?”听到潘厚仁这话,朱瞻基皱起了眉头。前面也说过,朱瞻基本身就不是那种“养在深宫”的帝王,从小跟着朱棣征战,他对于火炮这些也是相当的熟悉。 在朱瞻基的认知当中,火炮这种武器应该是越重威力越大,重量跟威力是成正比关系。故而当潘厚仁说出他需要工匠们制造五百斤重量的炮时,朱瞻基觉得这样的大炮就算是造出来,也没有多大的用处。 “皇上,其实海上作战,并非需要那种巨大的城防炮呀!”潘厚仁开口解释道:“我们的战船仍旧是木质结构,其承受冲击的能力是有限的,若是过于巨大的火炮,反复射击之后会对船身造成不可修复的伤害,反倒是这种小炮,虽说射程近一些,但总好过靠帮作战。” 第597章 弄个镜子照照 潘厚仁一面说,一面比划解释。 确实,在这个时代,没有足够的科技配合,太远的射程没有足够的精确度也是浪费弹药而已,只要能够保证炮弹的射程在对方火器射程之外,就足够了。 而潘厚仁之所以同时要求研究开花弹,爆炸弹的原因也同样在此。在不提炮弹本身重量的前提下,提高炮弹的破坏力,才是最直接的方式。 经过潘厚仁的一番解说之后,朱瞻基终于弄懂了其中的道理,当即朱瞻基表示建立一个火炮工厂,甚至更多一些也无所谓。 “可是皇上啊,这个工厂谁来主事呢?” “不是应该交给工部么?” 对于潘厚仁的话,朱瞻基表示很奇怪。火炮,可是这个时代最犀利的兵器了,难道不应该交给朝廷负责么? 潘厚仁苦笑,“皇上,咱们研究所的匠人大多数都是从工部出来的,何以在工部的时候,他们就没有任何建树呢?” 其实这就是个体制效率的问题。在明朝,匠户,军户,那都是“世袭”的,可惜这个“世袭”跟人家勋贵的“世袭”完全是两个极端,人家世袭是人上人,匠户和军户,还有妓户的世袭,那就是“人下人”了,在这样的情形之下,试问这些匠户又有多大的积极性和主观能动性呢? 况且所有的工作任务都是由上向下传递,匠户们并没有任何的自主性,也极少发明创造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没有工作效率那也是正常的事情。 “那照你这样说,该怎么办?” 潘厚仁所说的问题,朱瞻基可是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不怪朱瞻基,实在是因为历来的传统,祖制。 在中国,传统和祖制向来是被人所看重的,朱瞻基虽说也是一个有创新精神的人,但他毕竟才刚刚登上皇位,很多事情还没有真正的触及。 应该说,在朱家统治中国的这两百多年历史里,也出现过好几个有开拓创新精神的皇帝,可惜运气差了些。 就拿朱高炽和朱瞻基这对父子皇帝来说,若是朱高炽能够统治个二十来年,让大明有个修生养息的时间,随后朱瞻基性格稳定之后再统治二十年,别说什么满清了,恐怕整个东南亚和南亚都要被大明朝的军队踏平了。 然而事实上呢,这对父子皇帝统治中国的时间加起来还不到十一年,这就是命数啊! “依微臣看,有些传统是到了该修正的时候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潘厚仁打算借这次机会,向朱瞻基表达一些改革的思想。 “首先我们需要的是将朝廷的职能从一些不必要的地方剥离出来,这样反而更方便朝廷的管理。” “此话怎讲?” 要向朱瞻基阐述“政企分离”思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潘厚仁也只能是深入浅出的单纯从军工行业入手。 制造军备固然是一件事关国家安危的事情,但只要制定了相关的政策,也不是不能管理。 首先是一定要引入企业,让民营力量来生产军备产品,朝廷采购。如此一来,朝廷只需要制定相应的标准,而让民间作坊或者说将来的企业进行竞标,在达到同样要求的情况之下,尽量降低单位商品的价格。 如此一来,朝廷不用再花心思管理工部下属的那些军备制造机构,又能够通过市场经济的途径来激发企业降低成本、提高产品性能。引入竞争机制最大的好处就是能够有效的控制单位成本,减轻朝廷的军费负担,将更多的军费用来士兵身上而不是军备上。 当然,企业为了创造更好的利润,就必须要花大功夫来研究产品改良,获取朝廷的订单,如此一来就逼着企业必须要培养大量的研究人员,善待工人,这些成本转嫁到企业身上,对于朝廷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取消匠户制度,提高技匠的生活水平,给他们更多的上升空间,保证他们的社会地位,这样一来匠户才会有心去研究,发展更多的技术。 这一轮介绍可是花费了潘厚仁不少功夫,朱瞻基是听的津津有味,但凡有点不明白的地方,他都会开口打断潘厚仁的话,问个清楚明白。 两人这一说,就从上午说到了下午,其中几次有人求见,都被朱瞻基使唤太监去挡驾不见,就连晚膳,君臣两个都是一边吃一边讨论。 “照你这么说来,兵工厂这种东西,还真是非给你潘氏集团了不成?” “嘿,皇上,不是我的潘氏集团,而是您的潘氏集团啊!” 纠正朱瞻基的观念是很重要的。 潘氏集团究竟是潘厚仁还是朱瞻基的,对于潘氏集团将来的发展有着直接的影响,人总是有是自私心理的,对于自己的事业往往会给予跟多的关注。 “好好好,是朕的,是朕的。”见潘厚仁如此较真,那朱瞻基也笑了起来,点头承认潘厚仁的话,随后又道: “你刚刚做的事情,朕还需要时间好好考虑,怎么跟那些大臣,勋贵们交涉呢?” 这也是潘厚仁推广“政企分开”的最大的障碍——其中牵扯到的利益纠葛实在是太多了,明朝“公务员”薪水低廉的程度,堪称历朝历代之最,若是不依靠手中的权利为自己谋利益,可以说下到衙役,上到尚书,没有一个公务员可以靠着薪水养活自己的。 即便是明朝有数的“清官”那也是相对而言的,要么是自己老家本身就有足够的田地放租,依靠“房产”过活,要么就是利用手中的权力直接“寻租”,权钱交易。 相对来说,若是成为“公务员”之前家底比较薄弱的官员,往往会选择来钱更快更便捷的方式,也就是直接的贪污受贿,一夜暴富,当然这种来的容易的幸福往往也去的更快,来的轰轰烈烈,去的时候也不会是悄无声息。 剥皮塞草乃是太祖朱重八发明的,针对贪污受贿官员的一种处罚行事,整个明朝期间究竟有多少官员以身试法,到后世是难以统计的,但即便如此,同样无法阻止官员们前赴后继,除开人贪婪的本性之外,也有薪水过低无法养活自己的原因在内。 如今,潘厚仁要建议朱瞻基搞“政企分开”,取消诸多“行政审批项目”,朝廷放权给市场,这等于是在挖那些传统官员的利益墙角,试问又岂会没有巨大的阻力呢? 自古以来,变法者往往没有好解决,此乃历史通鉴。作为一名研究历史的大学讲师,潘厚仁自然知道。故而他也没有觉悟当一个真正的变法者,他只是希望一潘氏集团为契机,只要朱瞻基愿意一路给潘氏集团开绿灯,那么不需要强硬的推行什么变法,随着时间的推移,就会有越来越多的跟随者,而当获利阶层已经成为国家社会的主体时,那么就如同春风润物吧,不变法而变法已成。 故而当朱瞻基说他要跟大臣们商议时,潘厚仁连忙开口提醒,可不要以圣旨的方式来强行推行,完全可以用潘氏集团来试水,堂堂一个帝王,给自己的产业开绿灯难道还会有人说三道四么? 朱瞻基倒是有些“从谏如流”的姿态,点头应承了潘厚仁。 从皇宫里出来,潘厚仁心中多少有些兴奋。 若是能够成功的建立军工产业,而且源源不断的制造出能够大幅度提升明军战斗力的军备,对于大明朝的整体实力提升将是相当有效的。 更重要的是,军工产业往往不是独立存在的,随着军工产业对上游产业的需求步步提高,必然会催生一批专门为军工产业提供原材料、科技储备等上游企业和产业链,从而让明朝的科技发展起来。 一个产业推动一个社会的进步并不是一件稀罕的事情,越是在科技原始的时候,这种可能性就越高。 当然潘厚仁也没有打算放弃过自己的娱乐事业。 朱瞻基不是提出要搞一场大型的全民活动么,潘厚仁其实心中多少也有了自己的构思,既然是要搞,那就搞场大的活动。 假如说举行“选秀”或者是“选花魁”这种形式的活动,不仅仅不算新颖,况且对于此时的明朝来说并不大合适,朱高炽升天不久,新皇登基龙椅都没坐热,时机不对。 故而潘厚仁准备的是一场专业技术比赛。 在后世的中国,曾经有一个让人耳熟能详的称号“三八红旗手”。 什么叫“三八红旗手”呢? 所谓“三八”自然就特指能够过后世“三八妇女节”的那个群体,也就是妇女。而能够掌红旗的,觉对是该团队的扛把子人物。 三八红旗手,其实就当时全国妇联为了表彰在中国各条战线上,为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做出显著成绩的妇女先进人物和妇女先进集体而设立的奖项。 这个奖项于1960年设立。评选活动每年进行一次,一般三八节前后开展表彰。此活动对全面提高妇女素质,在现代化建设中发挥妇女作用,起了积极推动作用。 这个时代可能开展“三八红旗手”称号活动?显然这是不可能的,首先这个时代并没有“三八”节,而大多数已婚女人也不可能出门工作,也就无法成为行业里的高人。 潘厚仁只是要借鉴这样一个概念,他需要搞一场轰轰烈烈的,在各行各样都是翘楚级的优秀人物的评选。 之所以要选择这样一个项目,最重要的还是为了改变“手工业”、“服务业”从业者的社会地位,以及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同时也是对整个社会各行业的一种促进。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种思潮,若是将“读书”这个词的含义广义化,包括任何一种“学技术”在内,那潘厚仁还能勉强承认这句话,可若仅仅是将“读书”狭义化为“读圣贤书”,那潘厚仁就很反感,反对这句话了。 仅仅依靠读“圣贤书”就能改变整个国家和社会了么?假如是那样的话,那么等不到潘厚仁穿越前生活的后世,怕是整个地球就只剩下一种文字和语言,一种文化了。 很显然,读“圣贤书”或者可以培养人的德性、情操,提高人的智商和情商,但却绝对无法加速人类科技文明的发展。 虽说在后世也曾经有人提出,科技文明的发展反而是在促使人类的退化,但至少在潘厚仁眼下所待的明朝这个时代里,他找不到更合适的发展方式了。 第598章 巅峰高手 跟着张三丰修道或许是一条路子,但这条路走起来实在是过于艰难和痛苦,即便潘厚仁已经有一定的基础,也觉得自己没法坚持走下去,像张三丰那样修道有成在人间待上两三百年,但是却必要保持纯阳之身。 若是所有人都追随张三丰的脚步,那么岂不是世界末日就快要到了? 即便是为了整个人类的延续,潘厚仁也不会去促成这条人类的进化之路。无奈之下,他只能循着后世那条条路,但却是让明朝走的更快一些,更远一些而已。 他无法做出选择,只能在后面用力的推上一把。 至于说科技文明的道路究竟是错还是对,这个问题潘厚仁决定留给历史去回答。 “巅峰高手”这是潘厚仁给这次活动取的名字。虽说俗气、土气,可至少能够证明参加这次活动那些人的价值,况且因为针对的群体都是那些在士子们眼中几乎等于“文盲”的手工业行业从事者,弄那些华丽的辞藻神马的,反而显得不合适,指不定光是听那名字,人家都不愿意报名了呢。 其实搞这样一个活动潘厚仁那也是存了私心的。话说回来,这厮弄啥不是给自己存着私心呢? 以如今潘氏集团的规模来说,下属的行当里,能算是手工业者的数量那是相当的巨大,只要朱瞻基那边对活动的内容无异议,潘厚仁指定会让下属的那些人去报名参加,到时候又等于免费给潘氏集团打广告了。 就算是现在,潘氏集团这个庞然大物都已经是深入民心。 不仅仅是在大明,在整个大明的周边国家,诸如朝鲜、日本、暹罗甚至是是更远一些的国家,对于潘氏集团都已经是耳熟能详,而且大部分国家的统治阶级都事实上跟潘氏集团有着利益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后世,任何一个企业都很难达到潘氏集团如今的这种高度。 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潘氏集团在朱高炽解散大明远洋舰队之后,让潘氏集团一下子就获得了“宝船”这种海上贸易战略级的武器装备。 当潘厚仁草拟出“巅峰高手”活动的章程,交给潘氏集团在京师的高层看过,修订之后,很快就报送到朱瞻基那里。 一开始的时候朱瞻基觉得这种活动没有太大的意义,很难引起轰动效应。也就是说,朱瞻基不认为“巅峰高手”这个活动有足够吸引眼球的能力。 然而潘厚仁解释说,任何一种活动,其吸引眼球的能力总是跟“参与性”和“奖金额”这两样东西呈正比关系的,越是参与门槛低,奖金高的活动,就越是容易吸引大众的眼球。 当然,“巅峰高手”这个活动若是要实际操作的话,也有很多难处。 比如说究竟选择那些行当作为比赛的子项目,就是一个很难决定的事情。古话说“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可潘厚仁总不能真的弄出三百六十五个比赛的子项目来吧,即便是后世的奥林匹克运动会,怕也是没有这么多的子项目吧? 当朱瞻基被潘厚仁“吸引眼球”理论说服之后,对于潘厚仁提出的这个比赛子项目进行了一番核对,最终提出的意见,是从大的类别开始。 比如说“木工”、“泥工”、“陶艺工”、“乐师”这样大的类别,就不再细分是做家具还是搞雕刻,是修长城还是修房子,是烧砖还是烧碗,是弹琴还是吹箫。而最后敲定的“巅峰高手”比赛,子项目一共有十二个,每个子项目不是评选出前三名,而是前十名。 至于说奖项,只要能够进入每个府的前三就有一百两银子的奖励,府的头名则是三百两奖励,至于说决赛的前十名,则是至少五百两,最高五千两的奖金。 更重要的是,每个子项目的头名,还有机会获得皇帝朱瞻基的当面奖赏,还有朱瞻基亲自题写的“巅峰高手”奖杯。 这个奖杯可是实打实的纯金打制,朱瞻基亲自题字,高手将人镌刻的高级货,只不过按照潘厚仁的想法吧,这个奖杯也不是属于获得者的,而是跟后世的“大力神杯”之类的相似,获得者只有保管权,却没有所有权,等到下一次活动举办之后,则是归属于胜利者。 只不过此奖杯的获得者将会有很多优厚的国家福利和社会福利,诸如一定程度的行政豁免权、平等的人权,以及由潘氏集团提供的就业机会、研发经费等等好处。 朝廷方面的奖励将会随着失去奖杯的解除,然而潘氏集团给予的奖励却是可以延续的,前提条件是获得者跟潘氏集团签订相应的契约,并且能够遵守契约精神,满足契约内的要求。 “巅峰高手”这场活动注定将会非常吸引人的眼球! 不仅仅是因为这场活动容许那些社会的底层人士参加,或者说这场活动本身就是为社会底层人士所准备的,更重要的是比赛的结果会让那些参加比赛并且获得较好名次的人生活得以改变! 哪怕不能进入最后的决赛脱颖而出,甚至于在连府试的前三名都不能进入又如何呢?至少这是一次表现自己精湛技艺的机会,可以开拓自己的名声,提升自己的名气,对于将来的生意将会有重大的好处。 故而,当朝廷和潘氏集团合作公布这场活动开始报名之后,从全国各地反馈回来的信息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第一天,京师报名人数不足百人,观望着者。 第二天,京师报名人数上升到了千人,场面火爆。 第三天,京师原本设立的六个报名点已经不堪重负,潘氏集团不得不再次增设六个报名点,仅仅是一天的功夫,就有超过五千人报名! 第四天. 第五天. 巨大的报名参赛人员不仅仅是让潘厚仁感到震惊,那朱瞻基更是惊讶的合不拢嘴。 “对此你有何看法?” “哦,我只是有些后悔.”面对朱瞻基的询问,潘厚仁有些心不在焉。 今日已经是开始报名的第十天,按照赛程的规定,第一个月时间报名结束之后,开始由各地潘氏集团和朝廷官员组成联合裁判组进行初步海选,紧跟着就是各种各样的比赛环节。 而地方上的比赛大概要持续一个月之久,毕竟有些技艺不是马上就能看到结果的。 等到地方上的比赛结果出来之后,才开始组织最后的决赛,而决赛的持续时间是一个半月。 也就是说,这样一场“巅峰高手”比赛的活动,前前后后大概需要半年的功夫,加上各种宣传造势,后期的热度延续,可以说,这样一场活动大概可以延续一年的时间。 一年一场活动,应该说还是满足了朱瞻基对潘厚仁提出来的要求。 “你在后悔啥?” 朱瞻基很是好奇的问潘厚仁。 “唉,皇上啊,虽说咱们现在是家大业大,可蚊子肉也是肉,蚂蚱腿它也是腿啊!”潘厚仁又是一声叹息,弄的朱瞻基更是奇怪,问道: “朕说你呢,究竟唉声叹气的后悔个啥?难不成你是觉得不应该举行这样一场活动?” “谁说不应该呢?谁说?皇上您说,哦,那可以说!要是别人在我面前说不应该,我拿沙钵大的拳头擂死他!”潘厚仁左顾右盼,像是真在找谁反对这场活动似的,直到他看见朱瞻基那鄙视的眼神,这才像是回过神来想起了朱瞻基的话一般,低声道: “皇后啊,微臣后悔呀,当初这个事儿应该规定,凡是报名参赛的,那都应该是缴报名费啊!哪怕就是一个通宝,那也是钱啊!” “你.此等为国为民的好事,你怎么就净想到钱了?你真是钻钱眼里去了,无可救药!”朱瞻基狠狠的一拂袖,气呼呼的指责潘厚仁。 “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可是皇上,您没看刚刚送上来的经费财务报表啊?就是这十天报名的功夫,我们集团的损失,可是已经达到数十万两白银,数十万啊!” “啊?”朱瞻基在听到潘厚仁愁眉苦脸报出来的数字之后也是大吃一惊!作为一个皇帝,他对这方面还真是不够敏感,又岂会想到,仅仅是报名就会让潘氏集团损失如此巨大? “可不是么?”或许是因为见朱瞻基仍旧半信半疑,潘厚仁耸耸肩膀,摊开双手道:“可不是这么多么?每个地方组织报名地点,提供门面,人员,笔墨纸砚各种服务,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一个地方或许不多,可在全国铺开,聚沙成塔,皇上啊,咱们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给散了啊!” 潘厚仁这几乎已经是在世哭诉了,弄的朱瞻基也有些为难。 用朝廷财政来补贴潘氏集团?那不是挖东墙补西墙么?况且朝廷上的那些大臣,尤其是文臣,本身对这场活动就保留着反对意见。别看潘厚仁跟那个夏元吉私交不错,但那老头本身就是个倔驴子,只要是他认为不正确的事情,就算天皇老子好跟他争辩,他也是不会服输的。 故而朱瞻基压根就不敢在早朝上提出什么用财政补贴的方式来支持“巅峰高手”,那岂不是给人家看笑话了么? “你怎么办?” 听说自家的金山银山都不见了,朱瞻基心中也是颇有些焦虑。不过幸好他还有潘厚仁,而至少到目前为止,潘厚仁还没让他失望过。 “皇上,马六甲那边出了问题,好像是暹罗那边向马六甲苏丹发出了最后的通缉,要求其立马终止独立状态,重新回归到暹罗的统治之下!” 明明知道朱瞻基在心疼那几十万两白银,但潘厚仁却突然不提那茬,把话题扯到马六甲那边去了。 “哦?满剌加王那是先祖封赐的,这个暹罗,是不是应该敲打敲打啊?”朱瞻基不愧是有他爷爷的风范,一听说有人不听话,第一件事想到的不是谈判,而是敲打。 虽说无数的历史事实已经证明,谁手里有大棒,谁就可以任意的敲打别的国家,但如今的大明真的就有足够的力量挥舞起大棒了么? 其实不是。总的来说大明的国力并不算强盛,经济基础不行。这样问题要是认真说起来,就要扯到异族入侵上面去。 第599章 莫把外族当吾族 在后世,潘厚仁最瞧不起的一种人,就是动辄将成吉思汗看作中国的一位伟大帝王的“史盲”。 是的,对那种人,潘厚仁只会用“史盲”来形容。只因为成吉思汗这个畜生,对于蒙古族人来说他是英雄,但是对于咱们汉人来说,正是因为其的崛起,才带给汉人彻底的毁灭! 何以说彻底? 就连无数历史学家都承认一句话,叫做“崖山之后无中国”!听听,听听,这是多么可怕的一句话,“崖山之后无中国”,并非是说汉族人的血脉在“崖山”,也就是宋朝最后一个皇帝投海之后就断绝了,说的是咱们中国人,咱们华夏民族的传统精神,因为蒙古人在入住中原之后的大屠杀,而几乎断绝了。 不管是谁,但凡你还是个汉人,就不应该承认成吉思汗这个畜生,若是想反驳的话,先去查查历史档案,看看蒙古人在中原大地究竟杀了多少汉人?如果说成吉思汗也能被当成中国伟大的帝王的话,那么是不是杀了不少汉人的爱新觉罗氏也是中国伟大的帝王了? 啥,不知道爱新觉罗氏杀了多少平民?史盲啊! 那再说近一点,是不是大和民族也是中国人伟大的主人呢? 啥,不知道大和民族杀了多少平民?对不起,你已经不是史盲了,而是一头畜生! 扯的有些远了。而明朝之所以国力不够强盛,主要的原因还是有两个。其中一个是因为蒙古人统治时期,中国人口数量急剧下降,达到一个危险的程度。 所谓国家,没有足够的人口基数就无法强大。只因为人民才是国家的基础,才是这个国家能否发展强大的根本原因。可是大明朝在惨胜蒙元之后,得到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江山,一个尸横遍野的江山,一个奄奄一息的江山! 从这个角度来说,朱元璋以及他的几代子孙其实都是有为的,因为他们至少能够在这种情况之下,带领着汉人苦苦抵御来自周遭那些异族持续不断的侵略。 两百多年的风风雨雨,很多人看到的是明朝朝廷的腐败,却没有去关注明朝周围究竟有多少敌人! 其实明朝这一点跟后世很像。 在潘厚仁生活的后世,同样有那么一些人,总是“端起饭碗吃饭,放下筷子骂娘”,总觉的好像中国这不对,那不对,然而他们却没有看见,在中国的周围,又有多少虎视眈眈的敌人? 在这一点上,潘厚仁也认为国家有错,国家的政策有错! 或许这也是中国当权者的一个通病,一个中国文化传统上的缺陷——报喜不报忧! 明明国家的生存状况勘虑,危机重重,然而当权者总是喜欢粉饰太平,总是喜欢歌颂安逸!难道让大家看见国家的真实情况就不好了,大家就会紧张的不好好工作了么? 其实不然。 只要是中国人,总会在必要的时候选择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民族做点什么的,但前提条件是,政府你总要让大家知道啊!让大家知道在平常时候看不见的地方,究竟发生着什么样的事情! 只要是为了中国,为了中国人民好的事情,绝大多数中国人一定会支持,但你不说,大家又怎么会知道呢? 明朝时期其实也是如此。 基础底子薄弱,加之周边的侵扰不绝,每每需要动用军队长年累月的交战,将大量原本可以用来在投资的资金源源不断的扔进战争这个无底洞里,加上对内粉饰太平,以至于人心逐渐倾向于物质利益,而忽视了精神文明的发展,最终导致国家被战争和腐败所拖垮! 穿越而来的潘厚仁虽说已经在努力改变这种形势,但毕竟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艰难任务。 如今,向大明俯首称臣的马六甲再次受到原来的宗主国暹罗的威胁,按照朱瞻基的习惯性思维,第一个反应,就是要出兵,去收拾暹罗。然而朱瞻基真的这么做了,潘厚仁岂不是会很失望? 不,不仅仅是失望,简直就是大大的失望呀! “不成,必须得说服皇上打消这个念头!”潘厚仁心中暗道。 “皇上,其实这件事情要解决也不是太难,就是不知道皇上您是否愿意.” “愿意啥?” 这些年跟潘厚仁打交道的多了,那朱瞻基对这厮的性格多少也有些了解。每当这个“英俊小伙”露出异常猥琐的表情时,朱瞻基就知道自己必须要小心了,恐怕是没有啥好事。 “其实马六甲这个地方,很重要!”潘厚仁一本正经的说道。 这一点其实不用潘厚仁强调,已经明白海洋重要性的朱瞻基同样清楚。只是前面说的那些原因,让朱瞻基,或者说让大明朝腾不出手来去尽量攫取广阔的海洋带来的利益。 “皇上,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咱们可以跟暹罗王国谈一笔生意呢?” “什么生意?” 其实这个时候朱瞻基脸上的神情已经深深的出卖了他,潘厚仁从其眉目之间的已经有所领悟,知道朱瞻基怕是跟他有了同样的想法。是的,能够成为皇帝的人都不会是傻瓜,他是自私的,虽说他富有四海,江山广阔,可这个时间上最难填满的不是大海,而是人的贪欲! 越是英明神武的帝王,其实就越是贪婪。 而潘厚仁话里话外的意思,等同是在暗示朱瞻基:马六甲不错哦,不是咱们将这个地方纳入怀中? 然而朱瞻基毕竟还是个传统的中国人,他总是会对自己的面子有所顾忌。想当初,朱重八宣布的大明对外政策里,可是有相当多的“不征之国”,与此同时,马六甲的苏丹,也是成祖亲自封赐的,假如说朱瞻基一口吞了,岂不是吃相很难看? “朝廷的面子,很重要啊!” 憋了许久,朱瞻基才憋出这样一句话来。 潘厚仁心中暗笑这个皇帝不好当,脸上却是“身同感受”一般,沉重的点头道:“是啊,朝廷的面子很重要,不过皇上啊,你看微臣的脸皮如何?” “你的脸皮,好像比咱们京师的城墙还要厚那么一点点啊?” “皇上,您这样说,微臣很伤心啊!”不等朱瞻基询问伤心的缘由,潘厚仁就接着道:“皇上你也实在是瞧不起人啊!微臣的脸皮可不仅仅是城墙,而是城墙拐弯的地方那么厚啊!” 朱瞻基一口笑喷了,弯腰捧腹同时很没有形象的拍打着潘厚仁的肩膀:“好好好,好你的城墙拐弯那么厚!回头朕一定要表彰你,给你题一幅字如何?上书:‘城墙不敌’,你拿回家中裱挂起来罢!” “这个.”潘厚仁一脸的苦涩,两眼怔怔的望着朱瞻基道:“那马六甲?” “你看着吧!朕会告诉他们,凡是马六甲发来的公函,一律直接交到你处,朕不过问了!” “皇上圣明啊!” 潘厚仁拱手而道,朱瞻基则是直起身子,整理仪容,“嗯,那‘巅峰高手’活动造成的亏空?” “微臣自然会从其他地方补上,还请皇上放心,这个季度的分红,那是一个通宝都不会少滴!” “那就最好了!” “不过微臣还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不知道当讲不当.” “讲!” “比赛的地方,是不是尽量安排在咱们潘氏集团各地下属的会馆里?门票的价格可以依据当地经济水平上下浮动三成,如何?” “准奏!说了半天,你还是钻钱眼里去了啊!” 不管朱瞻基怎么鄙视,潘厚仁总觉得自己钻进钱眼里也不是啥坏事,否则他哪里来的银钱供应皇家这张大嘴?据王振从宫中传出来的消息说,宫里呀,上上下下都在感谢潘厚仁呢! 这大明皇朝其实也算是个自律的皇朝,皇宫里面的用度往常通过朝廷财政拨付,可谓是稀薄的很,倒在碗里都能照出人影子来的稀薄。虽说朱棣时期,潘氏就谈每个季度就已经有大量的分红送上,但那个时候朱棣花钱的地方太多,也照顾不到宫里。 还是等到北京城修好,迁都完毕诸事已定之后,宫中人的月钱才稍微有些提升,等到朱瞻基继位,潘氏集团蒸蒸日上后,宫中人的月钱打着滚的往上翻,可是将那些宫女阉人们给乐坏了。 而最终一打听,恩人竟然是潘厚仁,岂有不在内心里感激的? 这一感激可不打紧,在那些“一入宫门深似海”的宫女太监口中,潘厚仁可就是成了个千载难逢的善人,都是说潘厚仁好,没一个说潘厚仁坏的。而在这种强大的氛围之下,除开皇后这个比较了解潘厚仁本性的人之外,朱瞻基的后宫里,可都是对潘厚仁一片赞誉之声,也就导致了朱瞻基对潘厚仁的印象是越来越好。 这种事情当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正常情况下来说吧,朝廷大臣在宫中总是有支持者,也有反对者,像潘厚仁这样风气一边倒的,还真是千载难逢。 不过,在阉人当中,却还是有那么一小撮看潘厚仁不顺眼的,而这一小撮人,主要集中在一个地方,那就是锦衣卫! 锦衣卫跟潘厚仁不对付那是历来已久的事情。这个可以上溯到张晓谶执掌锦衣卫的时代。 后来张晓谶挂了,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朱瞻基竟然将严宽从南京召回来,直接掌管了锦衣卫。这个事情潘厚仁后来想想也就明白过来,或许这就是朱瞻基的平衡原则。 然而即便严宽接掌了锦衣卫,心中却是对潘厚仁有所不满的。 在严宽看来,他应该是接黄俨的班,然而黄俨却是将王振给推到了御驾之前,让严宽与东厂,这个大明目前最高规格的特务机构失之交臂。 照理说黄俨是不可能将他不选择严宽的理由,说出来给严宽听。故而严宽也不应该将这件事情算到潘厚仁头上。可潘厚仁错就错在跟王振走的太近,又或者说是王振跟潘厚仁走的太近。 甚至于大明禁宫内外,朝廷上下都知道,那东厂厂督可是要叫潘厚仁一声“三叔”,而锦衣卫掌卫使严宽又是潘厚仁的“二哥”,有这样两个亲戚掌管着这样两个机构,严格来说潘厚仁几乎已经可以在大明朝打横着走了! 第600章 驱虎吞狼 过去朝堂上有不少人心中对潘厚仁还是忌恨的,包括张辅、张軏,刘观父子等等。然而现在,他们不得不把对潘厚仁的敌视小心翼翼的藏在心中,即便是当面撞上的时候,他们还得小心翼翼的陪上笑脸,不愿意跟潘厚仁发生正面的冲突。 然而在这两个机构内部,大家伙儿心知肚明,王振这个“晚辈”可是从来不买严宽这个“二叔”的帐,甚至于从来没有听见王振叫过严宽一声二叔。据说严宽曾经向王振提出过这样的要求,殊不料王振却是理直气壮的说,他干爹只承认有潘厚仁这个兄弟,却从来没有告诉过他还有个二叔的! 因为这件事情,严宽也确实是有理由将潘厚仁一并给忌恨上了。 当潘厚仁听说王振跟严宽之间的那个典故之后,心中也是冷笑。其实这何尝又不是王振的一个计谋呢?很明显这个家伙不愿意潘厚仁跟锦衣卫严宽走的太近,毕竟这两个机构之间本身就存在竞争和约束,王振想要通过东厂约束锦衣卫,而严宽又何尝不想摆脱东厂的约束呢? 幸亏潘厚仁压根就没有想过要跟严宽改善关系。 倒不是说潘厚仁就心甘情愿的放弃锦衣卫,只不过在潘厚仁的心中,总认为严宽既然是朱瞻基刻意放在锦衣卫掌卫使这个位置上,那么自己就最好跟严宽和锦衣卫保持距离的好。 而锦衣卫当中的人,对潘厚仁有所忌恨也是这些原因导致的。 当然,现下整个大明几乎没人能够威胁到潘厚仁,除开朱瞻基这个皇帝之外。 自从“巅峰高手”活动开始之后,整个大明固然是因此而轰动,潘厚仁自己也是忙的脚不沾地。 如何安排才能让潘氏集团在这场活动当中又赚钱来又赚名气,更重要是还得将活动弄的轰轰烈烈,这本身就是一个很伤脑筋的事情。 而正如潘厚仁最开始设想的那样,潘氏集团里的各种人才也纷纷参加“巅峰高手”的活动,而且大多数取的名次都还不错。对于这样的人才,潘氏集团内部不仅仅有相应的激励奖励政策,同时还进行大力的宣传。 但凡是潘氏集团员工参加活动的,总是由潘氏集团提供统一的服装,不仅仅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更重要的是在衣服背后都印上了潘氏集团的名称还有各种广告宣传语。 潘厚仁是不会做赔本买卖的,任何一件事情落到他的手中,总是要找到赚钱的地方才行。 时间过的飞快,眼瞅着又是过年了,也该全家人好好的聚一聚,虽说手中的事情多,但潘厚仁还是选择了带着全家人前往金兰湾过年,主要还是因为潘徵徵肚子都已经出怀,更无法远洋航行,而将人家一个孤零零的留在金兰湾,又是多么的不够人道啊。 而当潘厚仁带着诸女赶到金兰湾的时候,却发现潘德明这个岳父大人,竟然比他还要到的更早一些。 亲人见面免不了一番热闹。 而更多的亲人也在赶来金兰湾的途中,这让潘厚仁越来越感觉到亲情的可贵,以至于他都快要忘记过去跟潘德明之间的不和,每日里翁婿两人也会碰到一起,喝喝茶,聊聊天。 冬季在金兰湾是最舒服的时候,不冷,一件单衣足矣。也不热,不用找人打扇纳凉。 “厚仁啊,如今新皇登基诸事已定,这京师怕是不会迁回南京了吧?” 一日,潘德明突然对潘厚仁这般问道。 潘厚仁点点头,道:“可不是么,这个事情还真就这么定下来了。” “哦?那厚仁啊,你可想过,紫金山上.” 紫金山上有啥? 这个秘密,举世怕就只有潘厚仁跟潘德明这对翁婿才知道。当初潘诞临终的时候,告诉两人,聚宝盆在紫金山上。 聚宝盆,传说当中沈万三发家致富的宝贝。潘厚仁在后世可谓是穷一生之力去追索这个东西,然而当时的他之所以有如此坚毅的精神,舍生忘死的去追索,最大的动力并非是因为他是沈万三的后人。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他——穷! 这一个穷字,引发了多少血案? 然而现今,虽说潘厚仁手中没有聚宝盆,但他真的还需要一个聚宝盆么?扪心自问,潘厚仁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有聚宝盆的好,毕竟老话都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他可不想因为聚宝盆而引火烧身。 然而潘德明却是对此事念念不忘,以两人目前的关系,潘厚仁又很难一口就回绝了潘德明。 “这件事情啊,岳丈您老人家还是先等等,如今南京那边我一直都在安插人手,但您也知道,这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 捋着长须,潘德明不住的点头。 今年潘德明也是五十岁的人了,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对他花心的惩罚,以至于除开潘徵徵之外,仍旧是没有半个子息。所以不管过去他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如何,如今潘徵徵有了身孕,潘德明就只能是将潘厚仁当成半个儿子看待了。 说难听一些,他潘德明的香火,还要靠着潘厚仁来替他延续呢。 “我也觉得这事情不容易,不过厚仁啊,你可要抓紧啦!我如今年事已高,说实话还真想在入土之前,看看聚宝盆长成什么德性呢!” “其实我也想看看啊!” 这倒是潘厚仁的心里话,只不过他现在也就仅仅是想看看,再没有别的什么想法了。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来到金兰湾,大年三十的脚步也就越来越近了。 因为潘厚仁这个大东家在金兰湾,而且已经实际上被潘氏集团掌控的金兰湾有足够的地皮和屋舍,故而像胡其三、赖不包这些家伙,就干脆带着重要的家庭成员,来金兰湾跟潘厚仁一家一起过年。 “暹罗那边的情况,岳丈你一定要及时跟赖三联系,以确保双方之间的战斗尽量在咱们的控制之下!” 年初四一过,年节的气氛就已经逐渐缓和,而潘厚仁的谈话当中,也就有了更多的工作氛围。 马六甲是潘厚仁看好的一个重要区域,在手握世界顶级舰队的有利条件之下,潘厚仁得到马六甲的心思也就越来越明确。 金兰湾,马六甲,只要这两个地方被潘厚仁牢牢的掌控在手中,那么将来不管中国大陆如何风云变化,潘家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而如今,赖三和段正鑫两人正在潘厚仁的指示下,密切的配合,试图尽早拿下马六甲。 要说暹罗那边对于马六甲没有野心那是骗鬼的话!虽说如今潘氏集团跟暹罗之间正处在一个相互合作的蜜月期,但在利益面前,谁敢毫无保留的相信对方? 潘氏集团的卫队如今已在暹罗跟安南之间布下了足够的防御力量,同时郑和的舰队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一切都必须牢牢的在掌控之中,潘厚仁既要让暹罗吓跑马六甲的统治者,同时也要确保暹罗军队不会对马六甲造成太大的破坏,最好是一点破坏都不要有,要知道,被战火摧毁的城市,重建起来也是一件很麻烦,而且很费银子的事情。 郑和算是最后一个知道潘厚仁全盘计划的人。 毕竟他进入潘氏集团最晚,而且至今仍旧保留着朝廷官员的身份,若不是因为潘厚仁打心眼里认同郑和,照理说这样机密的事情就不该让郑和知道。 “潘爵爷,属下就想问问,这事情,皇上知道么?” 郑和皱着眉头听完了潘厚仁等对全盘计划的讨论。老实说不管是暹罗还是马六甲,跟他郑和都没有啥关系,就算打个死去活来那又何干?然而郑和此人的性格,总是喜欢和平而不是战争。 “郑大人啊,这个事情还请你放心!夺取马六甲,不仅仅是为了咱们潘氏集团的利益,同时也是为了整个大明的利益。而不管是潘氏集团的利益还是整个大明的利益,那不都等于是皇上的利益么?” 经过潘厚仁这么一说,郑和倒是释然了。 首先他是个大明人,然后才是朝廷官员,然后才是潘氏集团的一名成员,然而既然拿下马六甲跟他的三个身份都不冲突,那么他就没有理由反对。 “在这次行动当中,郑大人你可是要全力以赴啊!”见郑和的神情恢复自然,潘厚仁这才开口说道。 潘氏集团如今在的海上力量主要分成两个部分,而其中战斗力最为强盛的一部分,正是被郑和捏在手中的那支舰队。 这支基本上以宝船和骨干组建起来的舰队,整个人员数量超过三万人,战舰如今已超过六十艘,而且随着金兰湾船厂的不断扩建,战舰的数量还会继续增加。 所以假如说潘氏集团对外有什么军事行动的话,那是决计离不开郑和的。这也是为何潘厚仁需要郑和首肯的原因——至少目前潘厚仁找不到比郑和更合适的海战指挥官了。 胡其三或许可以算一个,但潘厚仁正在有计划的将胡其三从潘氏集团的武装部门当中剥离出来,事实上胡其三的很多手下已经通过潜移默化的方式,正在逐渐的剥离当中。 相信用不了几年的功夫,胡其三就会变成一个真正的,纯粹的商人,到时候潘厚仁再想法子为他弄一个不高不低的勋贵爵位,也就算是对得起他胡其三了。 一个年节并没有多少的时间,即便潘厚仁喜爱金兰湾这种与世无争的生活,但他毕竟还是大明朝廷的勋贵,是朱瞻基非常看重的臣子。 大明境内,“巅峰高手”的活动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因为春节的缘故,活动不得不暂定了半个月的时间,等到正月十五大年一过,各地的比赛相继开场。而这个时候也是潘厚仁必须要返回京师的时候了。 第601章 拿下马六甲 大年十六出发,潘厚仁到达京师的时候,正月已经过完了。 对于姗姗来迟的潘厚仁,朱瞻基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爽,在一次两人私下见面时,就指着潘厚仁的鼻子,骂他总是“偷奸躲懒” 对此潘厚仁也不是没有解释。 他认为自己留在金兰湾可不是什么“偷奸躲懒”啊,其实他挺忙的。可不是么?潘厚仁在金兰湾,不仅仅敲定了针对马六甲的下一步计划,与此同时也指挥潘氏集团加快对暹罗自然资源的剥夺。 当初潘氏集团跟暹罗之间的签订的契约书,在修建安南到暹罗的“高速公路”的同时,公路两边的树林和山地,只要不是有主之物,潘氏集团可以予取予求!在这个契约之下,过去潘氏集团紧紧是在砍伐森林,可是现在,潘氏集团的人才饱满之后,已经开始勘探矿藏。 东南亚这边的主要集中的还是玉石矿,金矿和银矿并不算是密集,故而潘厚仁也没有往这个方面打主意。 除开比较醒目的玉石翡翠矿之外,潘厚仁还非常重视磷矿、石灰矿以及煤矿的开采。 中国人使用煤炭的历史很悠久。因为工业水平的不够,在大富大贵的人家,煤炭最大的作用就是用来煮饭,取暖什么的都是用的木炭。可是对于普通家庭,尤其是身处北方的家庭来说,煤,就是相当重要的生活物资,若是在过冬前没有储存到足够的煤炭,那么冬天就有可能因为寒冷而生病,甚至是直接被冻死。 其实东南亚这边的煤矿并不如中国北方蕴藏量丰富,山西的煤矿在后世那是鼎鼎有名的。但潘厚仁这人向来是自私的,在他的认知里,可没有先采自家不可再生资源,再花高价去别的国家买的说法。 既然暹罗这边有,那干嘛不用? 不过若是打算将煤炭运到北方去买,即便以潘氏集团这种具备了强大海上运输能力的集团企业,也无法从中赚取利润。没有利润的事情潘厚仁是不会做的。 对朱瞻基讲述了自己去金兰湾忙的一些事情之后,潘厚仁又提到了马六甲将来的管理问题。 这个问题让朱瞻基也颇为头疼。 毕竟马六甲曾经是大明朝的蜀国,假如说让朝中那些大臣知道马六甲被暹罗给“搞了”,那么这些书生意气浓厚的家伙必然会求皇上发兵,如果马六甲的苏丹此时再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出现在大家面前,到时候朱瞻基不出兵攻打暹罗都不成。 当然,大明军队会不会进攻暹罗潘后仍并不介意,假如说大明军队有那个实力的话,潘厚仁也不会反对。问题就在于是,朝廷还要不要把马六甲还给苏丹? 在潘厚仁看来,指定是不能还的。 当同时潘厚仁也不愿意让马六甲进入大明朝的属地序列,那样一来,潘氏集团对于马六甲的独立管理权就彻底丧失了,也就等于是失去了挑拨这场战争的初衷。 对此,潘厚仁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不管将来如何变化,大明在必要的情况下也可以向暹罗报仇,但同时,潘氏集团愿意将整个马六甲,名正言顺的从大明手中买下来。 而为了让这一切都合法化,潘厚仁冥思苦想,找到了一条计中计。 如今,暹罗的军队已经开始向着马六甲进发,而在潘厚仁的命令之下,潘氏集团所有的船只,不论是战舰还是运输船,都已经统统离开马六甲港口,去了金兰湾停泊。 东南亚的好戏已经开锣,紧跟着就是让人热血沸腾的战争。 与此同时,大明这边的“巅峰高手”活动同样逐渐步入高潮当中。 按照潘厚仁制定的比赛日程,到了三月份时候,暹罗对马六甲的战斗打响了。而“巅峰高手”的活动也进入到了最终的决赛程序当中。 对于潘厚仁来说,这简直就是最忙的时候,里里外外的事情都需要他操心,人待在京师,却同时要指挥着东南亚的军事行动。 暹罗人果然很厉害,在有“大明”默许的情况下,他们的军队很快就将马六甲苏丹的外围军事部署统统的干掉,由于马六甲苏丹始终相信大明军队会在关键时刻帮他们一把,所以耗费了极大的人力和物力对马六甲的港口和城市进行反复的加固。 马六甲苏丹的这种行为,在潘厚仁看来那是非常有价值的,只因为他替潘厚仁做了不少事情。 而暹罗人这边,在面对马六甲反复加固的港口和城市时,终于有了倦怠之心。 在暹罗皇帝看来,这场战争他们已经拿到了想要拿到的利益,如果继续下去,非但会造成大量不必要的损失,同时也只是为潘氏集团做嫁衣,自己没有任何的好处。 故而,暹罗人开始打退堂鼓了。 听到这个消息,潘厚仁非常的不高兴。然而他又不能直接命令暹罗军队进攻马六甲,再说了,即便双方当时就有一份契约书,但是谁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将契约书拿出来啊? 暹罗那边只是不断的给马六甲下达所谓的“最后通牒”,其实谁都能看出来,暹罗仅仅是在做样子而已。明白这点的马六甲苏丹也就毫不理睬暹罗人的最后通牒,反而频频上书大明朝廷,希望大明这个宗主国能够在此关键的时刻,向马六甲伸出援助之手。 虽说应该朱瞻基当初的应承,凡是关于马六甲这边的奏表都会第一时间送到潘厚仁手中,但世上绝不会有不透风的墙,没几天的功夫,整个朝廷都已经知道暹罗跟马六甲之间的战争。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那马六甲苏丹一份接着一份的血泪控诉,将自己摆在一个十足的受害者立场,确实是在大明朝堂上收获了无数份同情心,以至于朱瞻基不得不将出兵暹罗,或者说要求暹罗停止对马六甲进攻的事情,在早朝的时候提出来说。 至于说大臣的哪方面,恐怕也就只有王振才是真正跟潘厚仁站在一边,不仅仅是因为他要叫潘厚仁一声“三叔”,更重要是他知道朱瞻基这个皇上在此事的态度。 王振在此事上摆出的反对态度让朝中大臣很是不满,加上这厮本就是成年之后割了鸟鸟进宫,在文人看来那就是一个彻头彻尾没有骨气只知道投机的阉人,在加上东辑事厂的名声在外,不出意外的,王振就成了众人口中的“奸臣”,京剧里有白色鼻子的那种角色。 对于王振被泼污水,潘厚仁心中其实觉得挺亏欠的,无奈之下,他只好用大笔的金钱来补偿王振了。 与此同时,朱瞻基也在暗中告诉潘厚仁,他快要顶不住了,让潘厚仁快刀斩乱麻,速战速决! 面对来自大明朝廷的压力,还有暹罗的拖拉,潘厚仁终于决定,让郑和出场了。 在郑和亲自率领的庞大舰队力压之下,暹罗军队终于还是拿起武器,开始疯狂的攻打马六甲。 三天时间,马六甲港口告破,然而面对坚固的城池,暹罗军队再次陷入消极怠工之中。 “印刷大量的传单,给我用投石机扔进马六甲城市,就说如果不投降,破城之后,军队十日不封刀!” 对于乌龟壳一样的马六甲城池,潘厚仁那出在历史课本里学习的心理战战术,虽说他也没有信心,但为了减少城池的破坏,也只有这么做了。 很意外的是,经过一番心理战术的运作之后,马六甲城市里还当真出现了一批“投敌份子”。 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好端端的怎么就会出现如此多的投敌疯份子呢? 其实这些都是赖三干的好事! 作为潘氏集团在马六甲的总负责人,赖三早就已经安排了不少人手留在马六甲作为内应,而当马六甲苏丹表现出死守马六甲城的决心之后,赖三就趁着的混乱,将人手全都送进了马六甲城市当中,直到潘厚仁的心理战开始发挥作用的时候,赖三手下当中有汉人,也有当地人,而这些人几乎都是混杂在社会最底层当中,在这个最关键时刻开始煽风点火,不仅仅说暹罗军队的强大,更重要的是他们说出了一个事实——大明王朝已经放弃了马六甲了! 这真是个事实,只不过是大明皇上朱瞻基和马六甲苏丹不愿意承认的事实。 毕竟关于暹罗军队进攻马六甲的奏表,那苏丹已经不知道发了多少次,几乎都是石沉大海,甚至是半点涟漪都没有能够激起来,如果说苏丹心中还没有明悟的话,那他就是一个昏君了! 里外夹攻,最终马六甲在坚守了七天之后,最终因为苏丹带领着亲卫兵逃跑而失陷。 事先传单上所谓的“大屠杀”,在换装暹罗军备的潘氏集团卫队的维持下并没有出现,相反,此时的马六甲城的秩序反而是比苏丹统治时期更好一些。 这还是因为潘氏集团。 暗中,是潘氏集团的卫队在维护着秩序,明中,则是潘氏集团的人走上街头,收刮民心。 而潘氏集团的办事人员在赖三的带领之下可不仅仅是收刮民心这些慈善事业。在潘厚仁这个黑心资本家的领导之下,潘氏集团从上到下,所有人都有着一颗坚韧不拔,追逐利益的决心! 既然苏丹已经逃窜,那么对于马六甲本地的那些贵族,尤其是亲苏丹的贵族来说,带上细软离开马六甲才是最明智的决定。地皮,房子这些东西是搬不走的,只能是贱价出售。 第602章 发发战争财 有人卖,自然也就有人买。虽然此时人心慌乱,但潘氏集团的人可是不慌的,整车整车的白银拉着走街串巷,大肆收购那些贵族们抛售的地皮和房产。 即便是贱价出售,但想要将这些产业全部吃下,也差不多将潘氏集团在马六甲所有储备的现金都一扫而空,甚至就连潘氏银行的库存,都耗去了一大半。 这个时候潘氏银行若是出现挤兑风潮怎么办呢? 潘厚仁也不是没有考虑到这点。而且事实上他并没有打算就真正放那些马六甲的贵族们离开。他连苏丹都不会放过,又岂会放过那些贵族? 马六甲城里,“暹罗军队”表现的非常友好,甚至于那些贵族离开城池时,随行的车队都不用接受检查,然而大量的潘氏集团保卫队早已经在距离马六甲城几里路之外,形成了严密的包围圈,任何从马六甲城中离开的人,除非是经过这些卫队的同意,否则休想从这个包围圈里离开。 要完成这样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仅仅依靠潘氏集团卫队人手是不够的,郑和舰队也参与到这个行动当中。 事实上少了郑和舰队也不成,毕竟有很多马六甲当地的贵族并不是走陆路,他们有自己的海船,故而会选择走海路离开。 而这些人最终厄结局只会落入郑和的手中。 不管是在陆地上被抓的还是在海上被拦截的,潘厚仁也没有打算将这些都杀掉,只是将其财产全部剥夺,顺带着扔到距离马六甲港口不远的运输船上,每装满一船,就发往安南,那边正好缺乏劳动力呢。 只要有着足够严密的监视,潘厚仁并不担心这些人有机会从安南跟暹罗交界的那些原始森林里逃脱,至于说贵族们的老婆,说实话,那些东南亚人潘氏集团的员工是看不上,不过安南和暹罗当地人倒是不会介意的,不管倒是是卖还是半卖半送,相信都会给潘氏集团带来很多好处。 就在马六甲已经进入打扫战场阶段的时候,大明朝廷关于是否出兵的争论也到了白热化的程度,眼瞅着朱瞻基已经快要顶不住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朱瞻基要求大臣们编撰的《外戚事鉴》、《历代臣鉴》落成了。 关于《外戚事鉴》、《历代臣鉴》这本书,是朱瞻基登基之后要求以史籍所记前代外戚及臣下善恶足为鉴戒之事,摘录编辑成书。 此事他早就已经开始安排,但毕竟不是小事,故而一直拖到此时才刚好完成。 而此时完成,对于朱瞻基来说也是一个抵抗来自群臣压力的一种方式。甚至于潘厚仁接着这个机会,直接指引朱瞻基,将这两本书大量印刷,不仅仅京师的官员要做到人手一套,更是逐渐遍及大明各地。 潘厚仁这是又将后世中国政府最擅长的“运动”给拿到现在来了。 在这两本书上,朱瞻基可是亲自作序,谕道: “吾惟治天下之道,必自亲亲始;至文武诸臣,亦欲同归于善。前事之不忘,后世之师。所以于暇日采辑其善恶吉凶之迹,汇为此书,以示法戒。其择善而从,以保福禄。” 当然,也只有几个有数的大臣拿在手中的书是朱瞻基亲自题序,其他人拿到的也都是印刷出来的。照理说依潘厚仁的行政级别,也只有印刷体的资格,不过他脸皮厚,硬是让朱瞻基给他写了几套! 几套啊,可不是一套两套,这种东西,在潘厚仁看来将来可是有巨大升值空间的,岂能不要些? 不仅仅是书,但凡是朱瞻基写给他的东西,都被潘厚仁用最好的方式保存了起来。 在朱瞻基的要求下,大明朝廷上下掀起了一场“整顿官场作风”、“以百姓为本”的整风运动。 此运动一出,顿时整的朝廷上下鸡飞狗跳,原本大家非常关心的马六甲问题,也是因此而无疾而终。当然,这跟马六甲苏丹迟迟不见路面也有很大的关系。 马六甲的苏丹极其继承人并非是不想路面,实在是暹罗的铁矿太深,最近他们连太阳都很少见到了。 应该说朱瞻基掀起的这场整风运动还是很有效果的,比如说吕震同学,就被整死了,年六十二。 下面的人忙着整风,而朱瞻基则是拿着潘厚仁送给他的报表偷着乐。 可不是要偷着乐么? 如今整个马六甲算是已经实实在在的落入了潘氏集团之手,事实上就等于是大明王朝又多了一块海外的飞地。 说马六甲是飞地那是真一点不错,大明朝廷如今的兵锋根本指不到那里去,即便是朱瞻基这个当皇帝的,也就只有看着报表乐的份。 但在这背后,朱瞻基其实也有自己的担心。 潘氏集团越是强大,也就代表着潘厚仁手中掌控的力量越来越巨大,一个年轻的臣子却手掌如此势力,又岂能不让朱瞻基担心呢? “皇后娘娘说最近很久没有见过你家几位夫人了,啥时候带她们进宫,大家一起吃吃饭,聊聊天什么的。” 朱瞻基开始非常随意的说了这么一句话,却是让潘厚仁心中重重一呆,随即就应承了下来。等到离开皇宫回到家中,潘厚仁这才觉得是越想越不是个滋味儿。要说自家几个老婆吧,跟皇后娘娘那里确实没啥好聊的,也不是没有见过面,但皇后娘娘一见面就说真定公主的事儿,最终弄了个不欢而散——别以为皇后娘娘在潘厚仁那两个老婆眼中就有多重要的地方,随着潘氏集团势力的扩张,潘家这几个女人的见识也是日益增长,眼界开阔的同时,思想高度也在不住的提升。 故而潘厚仁想来想去,总觉的这怕是朱瞻基的敲打,就要看朱瞻基下一步会怎样做了。 暂且抛开这些事情,潘厚仁还是做自己的事情。 马六甲那边的事情已经定下来,虽说当初潘厚仁是预计的是通过“购买”的方式将马六甲捏在潘氏集团手中,但那也是无奈之举,谁知道因为伟大的宣宗弄出来的两本书,在朝堂内外掀起了一场声势浩荡的整风运动,反而没人去计较马六甲的事情了。 而今,潘氏集团当初用来收购马六甲贵族们的资金已经全数回笼,甚至有数倍的增益——可不要小看了马六甲的那些贵族们,处在这个黄金口岸,只要是手中有权利的人,想不发都难。 有了巨额的资金流入,潘厚仁也好不吝啬的对马六甲城进行了大量的改造,不仅仅要加固城防,更重要的是组织起防御的部队来。 另外一方面,潘氏集团的军工厂,也已经在天津落成了。 之所以潘厚仁最终还是选择天津而不是其他地方,主要还是考虑到原材料和产品的运输问题。 不管是铁、煤等原料还是最终出产的枪、炮,都需要极强的运输力量,而以现在的科技水平来说,船运则是最便宜,性价比最高的一种方式。 与此同时,在南京潘厚仁的老宅里,第一面真正有着划时代意义的玻璃镜子,终于出产了。 其实这不是技匠们刚刚才研究出来,事实上当初被潘厚仁安排的几个技匠,那是真正拿到了奖金的。样品是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拿出来了,但是真正投入实际生产,却绝对不是一个样品就能做到的。 除开完成从研究所到工厂这样一个遥远的距离之外,还有各方面的平衡,成本,销售价格等等的核算过程。 应该说,潘氏集团下属的研发部在拿到镜子的样品和研究所送来的制作流程之后,能够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投入生产,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 这其中还有一个难题要解决,就是潘厚仁提及的,对工艺和配方,必须要完全保密! 其实制作玻璃镜子并不难,关键的问题有两个,一个是生产出优质的平板玻璃。作为镜子的载体,玻璃若是有一丝的不平,都会形成扭曲的影像,就无法用来生产一块合格的镜子。 第二个就是形成银箔的工艺配方和流程。以这个时代的工艺,基本上就只能擦用锡箔和水银之间的反应最终形成薄薄的反映层,想要使用真正的银镜,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改良。 但就算是最原始的银镜,当真正摆放在潘府几位夫人的面前时,也同样是引起了轰动效应! “宝贝!宝贝!” “此物只应天上有啊!” 众人夫人纷纷感慨,而潘厚仁也不厚此薄彼,家中女人人手一面镶嵌精美的小镜子,至于说正儿八经的夫人,则还有一面半个人大小的穿衣镜。 相比起那种巴掌大小的镜子来说,这半人高的穿衣镜那才是真正的宝贝呢!如果按照潘厚仁此前设定的出售价格,这种半人高的穿衣镜,至少要上千辆白银才能买的到。 而在这批送到潘厚仁家中的镜子当中,也有潘厚仁给皇宫里的娘娘妃子们准备的小镜子。 是的,潘厚仁可没有打算出手那么大方,再说了,大镜子的成品率如今还一直上不来,等到工人们完全掌握了生产工艺,成品率提升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再送也不迟。 正好皇后娘娘不是邀请潘家的夫人们进宫聊天看戏么,潘厚仁就让秀娘等人把镜子给带上,一来是去走走夫人路线,二来嘛,也是为了显摆一下! 第603章 走夫人路线 事实证明,这些在后世极其普通的化妆镜,在此时当真是跟宝贝一般的稀罕,哪怕就是朱瞻基的正宫娘娘胡皇后,在面对半人高的穿衣镜时,也都是失神了好一阵子! 送进宫中的半人高穿衣镜相当有限,仅仅是东宫和慈宁宫各一面,就连朱瞻基都没有。 此事让朱瞻基非常的郁闷,第二天就忍不住将潘厚仁召入宫中问话,其实就是问他还有没有那种镜子。 “皇上,微臣听说过一个笑话!” 面对朱瞻基的明示暗示各种表示,潘厚仁不正面回答,反而是说起笑话来。 “那笑话里就是这么说的,说这个苍蝇啊,很小,若是想要看清楚苍蝇的公母,怕是只有古代后裔之流的弓箭手,才有那份眼力!但却有人不信啊,就说他也有法子分辨出苍蝇的公母来!” “众人一听,皆不信!说他三丈之外的指头都数不清楚有几根,如何能够分辨出苍蝇的公母呢?” “哦,这倒是!快说说,他是用啥法子来分辨的呢?” 朱瞻基听那潘厚仁说了几句之后,也是来了兴趣,问道。 “那人说了,很简单啊!把苍蝇放进一间屋子里,屋子里就两样东西,一面镜子,一个酒杯。” “一面镜子,一个酒杯?这根分辨公母有啥关系呢?”朱瞻基凝眉问道。 “最先选择落在酒杯上的,必然是公苍蝇,而选择落在镜子上面的,那就是母苍蝇啊!” “哈!” 听潘厚仁说出最终的答案,朱瞻基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了半响之后,朱瞻基才手指潘厚仁,摇头道:“你呀你呀,让你送朕一面镜子,你竟然把朕比作苍蝇?好,既然是你说的,来人啊,给咱们潘爵爷准备一个大酒瓮!” “大酒瓮?皇上,您不是要淹死微臣吧?” “谁说的?”朱瞻基故作正经的将两眼一瞪,道:“我看你站的辛苦,还要走来走去的挺累,让人抬个酒瓮进来,你坐上面,不就跟苍蝇落在酒杯上一样,又轻松,又开心么?” “这.微臣算不算是作茧自缚啊?” 看着宫中的太监们当真是嘿哟嘿哟的抬进来一个酒瓮,潘厚仁满脸苦笑,在朱瞻基的逼视下,坐到酒瓮上面。 此时,朱瞻基又笑了,指着潘厚仁道:“朕看你此时不像是苍蝇!” “微臣.本来就不是苍蝇啊!” “但朕看你不像是个男人,倒像是那些青楼勾栏里的姐儿!” “皇上,你何出此言啊?”潘厚仁心中一紧,暗道,“我的天,难不成皇上改口味了?” 就在潘厚仁担心的时候,朱瞻基突然走过来,压低声音对潘厚仁道:“朕听说啊,青楼勾栏的里的姐儿们要练个功夫,就是脱了裤子坐在瓮上,美其名曰‘坐缸’,怎么样,你有么有感觉菊花一紧?” 菊花这个词,也是潘厚仁教给朱瞻基的,只不过那时候朱瞻基还是皇太孙,大家说说这些也不算是啥,但如今朱瞻基已经贵为大明天子,这些话当然就不便再说了。 即便是说,也就只能是在潘厚仁这种近臣耳边说说,过过瘾。 “皇上,微臣真的感觉很紧啊,要么微臣还是起来吧?” “不准!” 朱瞻基重新站直了身子,恢复皇上的仪表,在房间里转悠一圈之后才道:“巅峰高手的比赛已经完成了,咱们收益不少吧?” “收益当然是不少的!” “不过朕好像也给了不少奖励,总觉得就这么完了,是不是有些过于儿戏啊?潘厚仁啊,你替朕哪个主意,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够给这些胜出者一个留名的机会?经过这些比赛啊,朕才知道古人说的没错,三百六十行,是行行出状元啊!” “留名青史的机会?不是记载下来就已经留名了么.留名.留名.诶,有了!” 潘厚仁顺手打了个响指,习惯性的想要挺直脊背,却是忘记此刻他不是坐在凳子椅子上,而是坐在酒瓮上,结果就是“哗啦”一声,酒瓮不堪潘厚仁的力道,直接碎的四分五裂,潘厚仁也因此落地,华丽的朝服裹夹上了陈酒和污泥,整个人显得狼狈不堪。 抬起湿淋淋的双手,潘厚仁无比愤怒的瞪着正大笑不止的朱瞻基,张牙舞爪的潘厚仁对朱瞻基大吼道:“吾皇,请看微臣的抓奶龙抓手!” “啥?尔敢!” 眼瞅着潘厚仁箕张十指扑向自己,那朱瞻基也是急的两眼发直,整个人连连后退。 “啪!” 潘厚仁的双手最终还是没有落到朱瞻基的身上,他没那么大的胆子。 上好木材铺就的地板上,出现了潘厚仁的一双掌印,也就是潘厚仁掌力雄厚,这才能够让掌印陷入地板而不会将地板拍的四分五裂。 “皇上请看!” “不就是十个手指头印么,有啥好看的?”朱瞻基惊魂未定,没好气的说道。 “皇上,若是这样呢?”就着旁边的酒液,潘厚仁沾了些,顺手在自己的掌印下面落了名字,还有出生年月,爵位三行字,顿时,那原本普通的掌印,就变得有些不普通起来。 “咦.”朱瞻基走到潘厚仁身边蹲下,对着掌印研究起来。 “皇上啊,微臣琢磨着是不是可以在紫禁城外选一条大道,不准车马经过,地面统统由上好的瓷砖铺设,而每块瓷砖上,皆可以落下一个巅峰高手胜出者的姓氏名谁,过往经历和取得荣誉,如此一来,岂不是名垂青史了?” “唔,有理,妙计,妙计!” 朱瞻基听的连连点头,忍不住道:“那此街又该如何命名呢?” “皇上,上好的瓷砖在阳光下反射光芒,且不是如同夜空的星星?咱们大明能人无数,正好应对天上繁星无穷,而这些人的光芒正好衬托皇上您这颗紫微之星,不若就叫此街为‘星光大道’吧!” 剽窃无国界! 况且潘厚仁觉得,自己用在前面了,那就不是剽窃了,先出现就专利,后出现那叫山寨!大明帝国因为有他潘厚仁,只会永远被模仿,从不层被超越。 “星光大道.星光大道.星光大道.妙,简直就是妙不可言啊!” 兴奋的朱瞻基一把抓住潘厚仁的肩膀,使劲儿的摇晃起来,可怜潘厚仁此时还不便扎其马步梗起脖子,只能是任由朱瞻基把他脑袋甩的前后晃荡。 “朕也要把手印给印上去,印第一个,印在最显眼的地方,来人啊,马上替朕去办此事!” 当皇帝就这点好,但凡是有什么想法,不用他自己亲自动手,只要上嘴皮碰碰下嘴皮,事情也就成了。 星光大道,这个在后世大名鼎鼎的街道,在潘厚仁跟朱瞻基儿戏一般的商议当中,就跨越时空,出现在了大明朝的京师。 当听说“星光大道”以及其上的掌印所包含的意义上,就连朝廷里的那些大臣们,也都是跃跃欲试! 可不是么,既然就连那些下贱的匠户都有这种资格,那他们作为堂堂的读书人,而且还是出类拔萃的读书人,又岂能享受不到这种殊荣呢? 当然,他们是不会去跟下降的匠户抢一条街道的,而且他们也不同意皇上跟匠户们的掌印出现在一起! 随着这条新闻的传播,诸如“星光大墙”、“星光大屋”、“星光大树”甚至于“星光大墓”的“创意”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可惜的是,这些大臣们的想法,朱瞻基一个都不采纳! 想要留下掌印,可以啊,印在星光大道吧! 在朱瞻基最终确定下来的方案里,星光大道以紫禁城西门正门作为起点,一直笔直的伸向远方,掌印增加,则道路延展,道路延长,则城池扩张! “朕要让所有为大明作为贡献的人都在星光大道上留下自己的印记!朕要让星光大道一直延伸到天边!我朝能人越多,则星光大道上掌印越多,星光大道越长,则我朝越是强大!终有一日,后世人将会对星光大道顶礼膜拜,因为正是那些在大道上留下掌印的人,铸造了我大明永世的辉煌!” 朱瞻基这一番话出,顿时引得朝廷官员们纷纷改了风向。关于什么级别才够资格在星光大道上留下掌印的话题又开始热闹起来。 最终,还是潘厚仁出了个主意。 但凡是朝廷命官,从被选任的那天起,就可以在吏部留下自己的掌印,名字什么的,但这个时候,却是不能被镶嵌到星光大道之上。 若是为国捐躯的将士,其功绩则会抄录镌刻,然后跟掌印一起镶嵌到大道之上,而文臣官员,则是必须等到鞠躬尽瘁的那一天,或者是告老还乡之时,其一生之功绩,才能镌刻,随掌印一起,跟星光大道融为一体! 应该说潘厚仁这个主意真是很高杆。在朱瞻基敲定并最最终宣布之后,吏部和军部立马就开始行动,收录官员将士们的掌印,称其为“初模”。 这个时候,潘厚仁跟朱瞻基都没有想到,区区一个“初模”,却是成了制约官员们的一道无形的约束,等到了后世,很多官员在功成身退谈及自己一生从政经历时,几乎都会说到:在任上的时候,受到哪些诱惑,每每不能抵御时,突然想到自己存放在吏部的“初模”,一下子就变得坚定起来! 第604章 星光大道 概因为朱瞻基规定,一旦官员作奸犯科、触犯法令,第一件事情不是查处,而是——碎初模,永远再没有将掌印留在星光大道上的机会!原本潘厚仁以为这样也就就罢了,偏偏朱瞻基想的更加深刻一些,甚至还加上一条: 若是曾经有先祖在朝为官,掌印留在星光大道的,后世子孙为官不肖者,起先祖掌印瓷砖,留空注明以儆效尤! 不得不说,朱瞻基的这一手真是毒啊!不愧是朱重八的后代,毒的没底了! 也就是因为朱瞻基的这道圣旨,以至于后世的星光大道从未曾真正的平整过,那些坑坑洼洼的地方,犹如是一个个血淋淋的例子,在提醒着后世的为官者——要么不当官,要么勤政为民,否则不仅仅是害了自己,还会给祖先丢脸! 多年以后,后世的社会历史学者们纷纷评论,说“星光大道”的出现,才是大明帝国真正走向文明、民主和富强的标志! 或许这有些不可思议,但有时候改变一个人,或者改变一个社会,一个国家甚至于是一个世界的,都是一件看上去毫不相关的事物而已。 此时的潘厚仁当然不知道星光大道对于大明,对于整个世界来说,有着多么重大的意义,他最初目的仅仅是为了表彰那些为大明做出贡献,却又永远默默无名的匠人而已。 为了配合依据星光大道出台的多条政策,经过跟内阁大臣和六部的尚书反复商议之后,朱瞻基决定对如今的宗室朝廷服装进行改革,敲定。 之所以突然做出这个决定,潘厚仁其实也有份的。 一方面,是为了朝廷的威仪,另外一方面,却是因为随着火器改良,以及天津火器工厂落成正是投产,大明的军队必然会有个巨大的改变,而潘厚仁认为,军服等等应该随着作战方式的改变,而做出变化。 向来对潘厚仁信任的朱瞻基同意了潘厚仁的建议,颁布了决议。 宗室将军、中尉、郡主、县主、郡君、县君、乡君仪宾品级冠服仪式: 镇国将军禄千石,从一品;辅国将军八百石,从二品; 奉国将军六百石,从三品;镇国中尉四百石,从四品; 辅国中尉三百石,从五品; 奉国中尉二百石,从六品。其妻各依品受封,仪宾减一等。 郡主仪宾从二品,县主仪宾从三品,郡君仪宾从四品,县君仪宾从五品,乡君仪宾从六品。 郡王纳妃袭爵,遣使册命。其将军、县主以下婚,但颁诰命冠服。其余仪伏奁具,皆本邸自备。 如此一来,头上还套着一个“镇国将军”名头的潘厚仁,却是被涨了俸禄了。 这个结果倒是让他觉得又好笑来又郁闷。好笑是因为没人会嫌弃自己钱多,至于说好气,不就是因为当初那张兴老爷子总习惯叫他“镇国将军二等伯”么。这些日子好不容易让大家忘记了潘厚仁这个不是绰号的绰号,如今可好,新定下的规矩一颁布,又让大家想起潘厚仁这个名头来。 于是乎,不管是四疯还是张老爷子,到后来甚至是连朱瞻基,在没人的时候都会叫潘厚仁一声:“镇国将军”,真是让潘厚仁感觉有多憋屈就多憋屈。 岁数因为朱瞻基不断的颁布新政,给大明带来了源源不断的新气象,然而作为中国历史上天灾比较严重的一个朝代,天子颁布的政令,并不能抵消天灾。 就在潘厚仁刚刚重新戴上“镇国将军”帽子的时候,向来干旱少雨的河南却连降暴雨,黄、汝二河溢,开封府的郑州及阳武、中牟、祥符、兰阳、荥泽、陈留、封丘、鄢陵、原武九县,南阳府之汝州,河南府之嵩县,俱漂流庐舍,淹没庄稼。又自六月江水大涨,襄阳、谷城、均州、郧县沿江居民,半数被淹。 这消息上报之后,朝野震动! 此次暴雨,不仅仅是因为暴雨引起的水灾,更重要的是因为沿河多处河堤缺口,以至于民众还来不及转移,因此而受到性命的威胁。 朱瞻基暴怒,当即下令,朝廷赈灾的同时,一定要对相关的责任人进行严惩! 天子震怒,各地顿时动员起来,大笔的赈灾物资纷纷到位,不仅仅是朝廷这边,一些民间组织也在潘氏集团的带领之下行动起来,尽力保证灾区人民的生活质量。 而潘氏集团在这次赈灾当中表现出来的作用更是有目共睹,引得全国上下一片赞誉。 天灾发生了,朝廷应对得法,民间响应迅速,受灾地区的损失可以说是被降低到了最小的程度,但就算是这样,朱瞻基也不满意,将锦衣卫和东厂派去灾区,准备给灾区的那些官员们来一次认真的清理。 而因为这件事情的发生,也让朱瞻基看到他自己对官员们的约束力的下降。如此一来,朱瞻基不得不重视被他看作是家将的锦衣卫和东厂。然而这两个机构又只有交在家臣,也就是宦官的心中,才让朱瞻基觉得更为放心。 故而朱瞻基又下了一个决定:设立内书堂。 想当初大明初立,朱元璋刚刚坐上皇帝的宝座之后,就下令严禁太监识字。 后设内官监典簿,掌文籍,以通晓书、算之小内使任职。又设尚宝监,掌管王室图书,其内官皆仅识字,不明其义。 至永乐时,开始令教官入宫内教习内官。 朱瞻基这次下令立内书堂于宫内,改刑部主事刘翀为翰林修撰,专授小内使书,可谓是大明朝破天荒的一遭。按朱棣的意思,是选内使年十岁上下者二、三百人读书其中,后来又增至四、五百人。 其后大学士陈山、修撰朱祚俱专是职。遂定翰林官四人教习以为常。 从此内官始通文墨,司礼、掌印之下则秉笔太监为重。凡每日奏文书,自御笔亲批数本外,皆秉笔太监遵照阁中票拟字样,用朱笔批行,遂与外廷交结往来。 因为此事是人家朱瞻基的家务事,所以也就没有跟潘厚仁通气,当潘厚仁知道这个结果之后,顿时忍不住仰天长叹,口称“史不可改”。 应该说,朱瞻基下的这个决定,正是大明朝宦官夺权的开端,果然从古至今,都是读书人最可怕啊!看来还是秦始皇最有远见,一统六国之后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焚书坑儒”,以绝后患! 潘厚仁也知道,朱瞻基这个人表面随和,其实内心非常的坚毅,既然此事已成定局,再去提议改变是可不能,也是没有意义的,况且这个时候,潘厚仁还真是没心思也没有精力去处理这件事情,概因为最近大量的情报汇总显示,那身在乐安,心在龙椅的汉王朱高煦,已经蠢蠢欲动了。 “算算时间,还真是差不多,难不成这又是上天在提醒我,史不可改么?” 拿着厚厚一叠最终分析出来的有意义的情报,潘厚仁实在是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找朱瞻基,提醒他早作准备。 历史上,朱高煦反叛那是真正的反叛,他甚至连自己的龙袍班底都已经准备好了。 史载:明宣德元年(1426)八月一日,汉王朱高煦谋反。宣德元年(1426)八月一日,在乐安谋反,设立王军府、千哨,分官授职,并勾结英国公张辅作内应。 从这段历史记载当中可以看出,人家朱高煦可不是仓促谋反,而是选了个好日子(八月一日),直接在乐安这个风水宝地宣布谋反,估摸着在宣布之前,就已经设立好了王军府,神马叫王军府? 王军府这个词的意思,就是说人家已经准备好当皇上了,只不过现在皇上朱高煦没有在皇城皇宫,巡游在外,所以设立乐安为王军府。除了王军府,朱高煦还下了“圣旨”,分官,授职。 当然,这会儿的朱高煦势力范围其实仅仅只有他的封地乐安,即便他封赏了文武百官,那也就是个空头支票,没半点用处,更不用说什么领到俸禄,仅仅是起到一个收拢人心的作用。 但就算是这样,对于一个封建王朝来说,藩王作乱那是最大的危机,是任何君主都不能容忍的事情。 故而历史上的宣宗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大为震怒,同时也向群臣谋求策略。 此时已经是大学士的杨荣劝谏宣宗朱瞻基,御驾亲征朱高煦。 虽事出突然,但朝廷反应极快,仅仅在朱高煦叛乱之后的第七天,也就是八月八日,宣宗率军出征,这个日子也选的很吉利。 然而最为戏剧性的一幕是,当宣宗率领大军行军十二天到达乐安城北之后,朱高煦的“大军”仍旧是没有没有取得半点成功,还龟守在乐安城中,以至于宣宗直接派人送了一封诏书给汉王朱高煦。那汉王高煦竟然就无可奈何的举手投降,余党都被擒获。 宣宗兵不血刃,大胜而还,改乐安为武定,将朱高煦软禁在西安门内的逍遥楼。参与谋反的王斌、朱恒及天津、山东各地的640多人全部被处死,发配边关者达1500人。 至于说历史上朱高煦的结局,也就是应了后世的那句老话:人啊,不作死就不会死! 叛乱之后朱高煦被囚禁,竟然仍不思悔改。一日,宣宗前来探视,他乘宣宗不注意,伸脚将宣宗绊倒。宣宗大怒,当时就命令力士用铜缸燃炭将朱高煦炙死,其诸子也全部被杀。 一代藩王落得如此下场,的确是令人唏嘘,但潘厚仁始终觉得,以朱高煦的性格为人,这样一次叛乱是不是过于戏剧化了? 且不说历史上是怎样记载朱高煦的这次叛乱,在潘厚仁看来,预防胜过一切。虽说这种事情不便于直接告诉朱瞻基,但潘厚仁还有四疯呢。 四疯最近当国师当的非常苦恼,已经无数次的想要辞职回家种地,哦,不,是回武当山修道,可惜朱瞻基坚持不允,无赖拖沓至今。 潘厚仁刚刚走进四疯的院子,就看见四疯正忧伤的仰面四十五度,望着天空。 “国师大人?” “镇国将军!” “我去你的!” 第605章 白天也能看星星 潘厚仁总觉得跟四疯说话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基本上他想说什么四疯都明白,但就是不按照潘厚仁想的剧本那样说! 就好像潘厚仁今日难得尊称四疯“国师大人”,其实是提醒四疯:该你这个国师为国效力了。 殊不料四疯直接用“镇国将军”这个潘厚仁觉得他一辈子最为窝囊的头衔砸了回来,彻底破坏了潘厚仁的好心情不说,更是打乱了潘厚仁接下来要说的话。 原本潘厚仁是希望四疯能够站出来,跟朱瞻基好好聊聊汉王的威胁,然而以“镇国将军”这个话题开头,两人站在院子里,各自仰望天空扯蛋了半晌,都还没有绕到这个话题上来。 “师叔你是在看星象么?” “你是白痴么?” 四疯瞥了潘厚仁一眼,此时青天白日,日头随不是很毒,但也绝对看不到半颗星星。故而四疯说潘厚仁白痴,其实一点都没错。 “师叔你不要骂人啊!无知不代表你就可以骂人好不好?” “道爷无知?好好好,那你来教教道爷,大白天的你看哪门子星象?” 其实这个问题潘厚仁还真是被四疯给冤枉了。在后世,天朝以外的地方咱们不说,只要是在天朝读到初中毕业的孩子都应该知道两个常识:第一,太阳也是星星,恒星,所以看太阳也是看星象;第二,白天的时候看不见星星不是因为星星睡觉去了,而是因为你的眼力不够好,或者是站的位置不对。 假如一定要问站在什么地方以正常人的眼力可以在白天看见星星的话,那么有见识的初中生孩子就会告诉你,“站在神舟六号上啊,笨!” 想要解释清楚这件事情比较费劲,但为了证明自己不是白痴,潘厚仁还是尽力的解释了。 “好吧,你用你的口水让道爷我臣服了,说罢,今日来找道爷,又有啥为难的事情要道爷去替你做?” “不是替我做,而是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瞎子道爷我不做,瞎子再大道爷也不做!” “你不是瞎子,你是瞎扯!”潘厚仁被四疯气的有些不爽,挥动拳头就向四疯头上盖去,浑然忘记了他跟四疯在战斗力上的巨大差距。 很快潘厚仁就知道什么叫做“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国师大人是不可力敌的。” 幸亏四疯比较给面子,没有把潘厚仁往死里揍,更没有打他的脸。 “汉王朱高煦最近要谋反了!” 很没有形象的躺在地上喘息,潘厚仁大声说道。 四疯很古怪的看了潘厚仁一眼,随后道:“道爷不是他的敌人,你才是他的敌人!” 潘厚仁有种想吐的冲动,这四疯说话怎么能如此直接呢?太伤人了吧? “我是想让你去跟皇上说一声!” “通风报信这种好事你怎么会让给道爷呢?这其中必然有诈啊!古人说得好,无事献殷情,非奸即盗.” “我怎么向你献殷勤了?我这不就是建议你去通知皇上么?” “你凑上来让道爷揍,这难道还不是献殷勤?” “果然,大龄未婚男人的逻辑正常人是无法理解的!”潘厚仁一声大吼,从地上跳起来,指着四疯的鼻子道:“你到底去还是不去?” “道爷我.去!” “嗯?去?” “我去!” “到底是去还是我去?”潘厚仁总觉四疯这话当中有诈。 “道爷说了啊,道爷我去!” 虽说在战斗力上四疯比潘厚仁有着重大的优越感,但实际上两人的关系跟战斗力并没有丝毫相关,在很多时候,四疯总是要照顾着潘厚仁,就如同一个长辈照顾晚辈一样——事实上四疯就是潘厚仁的长辈,虽说两人的年纪相差仿佛。 “啥时候造反?” “不能说准确的日子,就说听到民间有风声,汉王穿龙袍!” 简单的商议之后,四疯就带着这个伟大而艰巨,直接影响到世界和平与否的任务里前往皇宫,而潘厚仁则是忙着下令,开始调动潘氏集团下属的那些个武装力量。 而潘厚仁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监视汉王朱高煦,还不能对赵王朱高燧放松了警惕。 其实赵王朱高燧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从漪梦那里潘厚仁就得知了不少赵王的机密。 诸如收买内宫侍卫统领、朝廷官员这些事情也都罢了,基本上有点野心的藩王都会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造反,同时也是藩王自保的一种手段,比如说若是皇帝准备对某个藩王下手了,如果早一日得到消息,那也可以早一日有所决断。 在历史上,赵王朱高燧还真是差点就成功了。 那是在朱元璋生病不起的时候,护卫指挥孟贤等人,就勾结了钦天监的太监王射成还有及内侍杨庆养子等人一起,准备毒杀朱元璋,伪造诏书,要废太子,立赵王。 幸亏当时参与此事的总旗王瑜的亲家高以正脑子比较清醒,或者说这厮也就是个投机倒把份子,一面为孟贤等人出谋划策,一面给自己找好了退路。 当此事计谋制定的差不多快要进入实施阶段时,这个高老头竟然跑去偷偷的高密了,大义灭亲来的。 朱棣听了之后大怒,曰:“岂应有此!” 皇帝都知道了,这事儿也就算是完蛋了。孟贤被抓,从其家中抄出伪诏。孟贤以下等人皆伏诛 虽说这件事情没人提及是赵王朱高燧指使,但朱棣还是将朱高燧找来喝问:“尔为之耶?”(意思就是:你小子说,是不是你指使人干的好事?) 那朱高燧被他老子一声大吼吓的口不能言,浑身簌簌发抖,最终还是当时的太子朱高炽反复替他兄弟开脱,说是“此下人所为,高燧必不与知。”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潘厚仁穿越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如此重大的历史事件,竟然没有发生。在朱棣去世之后,潘厚仁也曾经反复的思考过这个问题,最终他认为,很有可能这件事情,跟一个重要人物有关,而这个重要人物的人生经历,又因为他潘厚仁的出现而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环顾因为他潘厚仁出现而人生历程发生重大的改变的人,潘厚仁觉得最符合标准的,应该就是漪梦了! 漪梦是朱高燧一颗极其重要的棋子,潘厚仁甚至有理由认为,漪梦就是最终执行下毒的人,或者是之一。 毕竟那个时候,漪梦心中对于朱棣只有滔天的恨,她巴不得朱棣立刻就在她面前死去,相反,将她从教坊司救出来,而且丝毫不提回报,善待的朱高燧,则是她的恩人。 恩人给她一个机会去杀全家的仇人,这件事情或许漪梦根本就不会考虑,毫不犹豫的就会答应下来。 可是因为潘厚仁的出现,漪梦她“叛变”了朱高燧,没有了最好的执行人,这个计划也就只有胎死腹中了。或许事情的真相只有抓住朱高燧严刑拷打之后才能得出结果,而经过对此毒计的反复推敲之后,潘厚仁甚至认为这是一个一石数鸟的毒计! 当时还是太子的朱高炽有个人所共知的毛病:好色。 而漪梦无论哪方面都符合朱高炽的审美观,若是找个机会,让朱高炽不是那么轻易的得到漪梦,跟着凭借朱高炽的关系进宫,然后以朱高炽女人的身份毒杀朱棣,到那个时候,即便矫诏事败,漪梦仍旧可以一口咬定,是朱高炽让她毒杀朱棣,从而尽早登基。 试问在那种情形之下,朱高炽还有机会当上皇帝么?即便朱高燧失去当皇帝的机会,但在军中有着巨大影响力的朱高煦却是能够以“为父报仇”的理由提兵攻打朱高炽,相信在那样的情况之下,朱高炽绝无胜算。 故而,潘厚仁始终认为自己不能放松对朱高燧的关注。 四疯进宫一去就是大半天,直到晚膳的时候,才姗姗而返。 “怎么样?” 潘厚仁亟不可待的问道。 “都说了,结果道爷可不保证!”四疯耸耸肩膀,坐下来端起茶壶狠狠的灌了一气,“皇上精明着呢!嘿,贫道能看出他心中也紧张,但偏生要装出一副不可能的模样,你说,这人啊是不是当上皇帝就很虚伪了?” “你不当皇帝也很虚伪啊?虚伪跟是否是皇帝没有关系!” 不管朱瞻基表现出来的是啥态度,潘厚仁需要的就是他知道而已。至于说朱高燧那边,目前潘厚仁手中并没有掌握到足够的证据,暂时就他自己派人监视着,尤其是那几个已经暴露在历史当中的家伙,潘厚仁更是暗中告诉了王振,务必要小心谨慎。 而朱瞻基第二天一早就派人召见潘厚仁,恰好证明其不仅仅是很关心此事,更是因为此事而紧张。 “关于汉王朱高煦的事情,国师大人可有告诉你?” 朱瞻基见面的第一句话就很直接,让潘厚仁完全没得选择,只能是点头承认。毕竟如今大明朝谁都知道,国师跟皇上的交情,那是远远不如跟潘厚仁之间的交情。 “你怎么看?要不要.”朱瞻基做了个“抓”的手势,那含义很明显,就是“先下手为强” 其实如果抛开世俗的观点,潘厚仁认为先下手为强并没有错,但问题就在于会有不少道貌岸然的家伙,会反对朱瞻基的这种做法。 假如说朱高炽在位的时候,因为怀疑某个藩王谋反,大动干戈最终确实找了证据,证人,那么不会有人说啥。可如今不管是汉王还是赵王,那都是朱瞻基的长辈,对自己的长辈下手,而且是仅仅在怀疑阶段就下手,那就会受到那些读书人的诟病,假如说最终的结果还有什么疑点的话,那么参与到此事当中的那些大臣们,就会被订上历史的耻辱柱。 对于很多学业有成的大臣们是不愿意这样做的,毕竟上朝为官,除了一展人生抱负之外,更重要是还是为了能够名留青史。 第606章 杀个血流漂杵最好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如何证明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存在过? 帝王不用说,不管是圣明、昏聩还是暴虐,总能占据历史的一页,总能为后人所津津乐道,然而普通人呢?帝王的位置毕竟是有限的,不能人人都当帝王,更不能想当就当,那么或许成为一名名垂千古的名臣,就是剩下那些没有投胎到帝王家的人唯一的选择了。 故而对于那些真正有这种抱负的人来说,在流芳百世和遗臭万年当中,他们会毫无意外的选择前者,当然,若是只能遗臭万年的话,那么也有很多人不会反对,只要能够证明自己曾经存在,究竟是香还是臭,在没的选择的情况下,也比“默默无闻”来的好。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如果朱瞻基手中没有一个明确的证据,或者说足够的人证,那么大臣们是肯定不会同意朱瞻基贸然出兵的,即便是要敲打敲打朱瞻基,那也只会采取比较缓和的诸如“削藩”这样的手段,想当初朱允炆不就是这样用过么,可惜最终的结果,那就只有“嘿嘿”了。 四疯跟潘厚仁之间的亲密关系让朱瞻基有理由相信,假如说四疯真有什么确切的消息,那第一个知道的就应该是潘厚仁。 所以他才会迫不及待的召见潘厚仁,除开这个原因之外,朱瞻基也想听听,潘厚仁有没有神马法子来应对。 先下手为强或者就是朱瞻基想到的法子,当然这个法子想要执行难度很大。但是,潘厚仁却从朱瞻基的提议当中,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气! 帝王之怒,血流漂杵! 若是朱瞻基真的已经有了杀意,那潘厚仁也不会介意当一次马前卒的。 “皇上,想要先下手为强,那就要绕过朝中大臣的阻挠,然而没有内阁和军部诸位大臣的点头,让朝廷兵马动作起来,会很困难!” 哪里是困难,分明就是根本不可能!潘厚仁的话让朱瞻基有些失望,他以为潘厚仁会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殊不料结果还是这样。 然而潘厚仁的鬼主意又岂止只有这样而已呢?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头而已,只有让朱瞻基对动用朝廷兵马彻底失去信心,那么才会让潘厚仁有机可乘。 “若是不动用朝廷兵马,皇上,咱们不是还有潘氏集团的卫队么?虽说卫队的士兵不算精锐,但如果能够将天津工厂生产出来的新式火器装备上,那对付汉王不成器的军队,应该不是问题吧?” “咦?”朱瞻基微微一愣,随后就欣然而道,“没错!你快说说,天津工厂那边现在生产的情况如何了?” 其实天津那个潘氏集团的兵工厂进展非常的顺利,甚至顺利的超过了潘厚仁的想象。 大量的新式火器正在源源不断的生产出来,而采取流水线方式制造配件和组装的结果,不仅仅大大提高了生产效率,同时也提高了成品率,改善了火器在使用过程当中损坏的维修难度。 “装备五千人不是问题!” 这是潘厚仁比较保守的说法,事实上天津工厂生产的火器并非仅仅是火枪,还有舰炮和轻型小火炮。 自打潘氏集团研究部研究出了开花弹这种威力提升百倍的弹药之后,火炮的小型化工作就变得顺畅起来,只因为体积小、份量轻的开花弹,对炮管的长度以及炮管壁的厚度要求降低了很多,减低了大炮的铸造难度。 如果说将天津工厂这段时间生产出来的武器全部用来装备军队的话,估计装备个两万人完全不是问题,毕竟一门大炮不可能一两个士兵就能玩的转。 当然,纯粹由火器营组成的军队也有一定的局限性,首先一个就是后勤补给的问题。 若是使用冷兵器,那当然不会有半点问题,只要吃的食物足够,军队的战斗力基本上不会降低。但使用火器时,弹药、维护保养都会相当强调后勤队伍的保障能力,故而在潘氏集团卫队里,就有专门的后勤保障部。 这个算是潘厚仁的发明,虽然他也是从后世的军事作品当中学到的一小部分,但在这个时代,绝对是个壮举。 朱瞻基对于潘厚仁描述的后勤保障军队很感兴趣,作为一个戎马出身的帝王,朱瞻基同样很清楚火器这种新式军备的长处和弱点。 “皇上,过往的战争,我们总是征发民夫作为辎重部队的主力,配备一定的保卫力量,这种智能算是后勤保障部队的雏形,一支真正达到标准的后勤保障部队,应该是具备正规军那样的作战能力,同时又能保证强大的运输能力,这才是一支合格的保障部队,而这样一支部队的存在,将是整个军队士气最好的保证!” “没错!厚仁,你说的实在是太好,太准确了!嘿,其实咱们大明跟北方游牧民族的战斗,真正输还是输在后勤补给之上,他们就地补给,我们则是需要拉出长长的补给线,为了保证这条补给线的安全,又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和物力,最终是活生生的被耗垮掉了.”说这番话的时候,朱瞻基或许是想到了他的爷爷,伟大的成祖朱棣,假如说潘厚仁这种后勤保障部队的思想早一点实现的话,或许朱棣消灭北方游牧民族的梦想,就能得以实现了。 “皇上,其实要训练出一支合格的后勤保障军队并非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目前潘氏集团的后勤保障部队,在微臣看来,仍旧是不合格的。”潘厚仁很是谦虚的说道。 朱瞻基挥挥手,道:“不管怎么说,你能够想到这点就已经很不错了!潘厚仁啊潘厚仁,朕怎么就从来不知道,你竟然还是个兵法大家呢?” “皇上谬赞了!微臣只是偶有所得,对于真正的行军打仗,那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啊!” “你少在朕面前装蒜!” 很显然,朱瞻基此时的心情不错,“你有多大的本事,朕还能不知道?说来也怪啊,别人若是有你这样的本事,早就跳着吼着要一展抱负,要封疆一方造福世人,偏偏你整天藏着掖着的,说!你这厮是何居心啊?” “皇上,微臣没有居心啊,微臣就是担心,飞鸟尽,良弓藏啊!还是藏着掖着的好!” 也就是两人之间的关系,潘厚仁才敢在皇帝面前开这种玩笑。 玩笑开过,朱瞻基端正脸色,道:“那你说说,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五千兵马,事先伪装进入乐安!” “不容易啊!” 朱瞻基微微沉思后摇头,道:“很不容易,乐安是汉王的封地,人口原本就不多,若是想在不被觉察的情况下潜伏,太难了!”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别说是这个时代一个小小的乐安城,就算是后世,活生生的五千人冲进一个小县城,也会引来无数人围观的,这种消息是藏也藏不住的。那后世一个县城的人口,跟如今一个乐安城的人口,两者之间的差距有若云泥。 “皇上,微臣自有妙计,可以让那汉王丝毫不怀疑这些人出现在乐安的原因。” “哦?”一听潘厚仁说的如此肯定,朱瞻基也被勾起了兴致,连连追问,让潘厚仁快说。 “咱们不是有潘基娱乐会么?如今大大小小的明星也有不少,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听说过,巡回演唱会啊?” “巡回演唱会?” 应该说相比起后世人对古文的痛苦理解来说,古代人却是很能适应后世的白话文,只要不是涉及到一些专有名词,那么稍微动动脑子,就能完全理解白话文的。 朱瞻基本就不是个傻瓜,潘厚仁一说,他很快就明白“巡回演唱会”这是个神马玩意儿,只要将五个字拆解开来,其义自现。再加上一些联想之后,朱瞻基顿时抚掌大笑,对潘厚仁道:“你这个计策,妙,妙,实在是.” “妙不可言!” 潘厚仁大言不惭的接上朱瞻基的话头,君臣两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虽说举行巡回演唱会是因为潘厚仁脑袋瓜子灵光一现的产物,但在眼下还真是找不到比这个更好的方法,况且就连皇上都是非常赞同开一场“巡回演唱会”。 当然,如果将乐安作为演唱会首唱地点肯定是不合适的,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考虑到如今时间也不多了,潘厚仁决定在这个“巡回演唱会”前面再加上一个设定,就叫做“皇家巡回演唱会”。 既然是所谓的皇家“巡回演唱会”,那么表演的地点必然是应该从京师开始。京师那就是给皇上看的,然后按照顺序,就应该是乐安这个地方了。 汉王朱高煦和赵王朱高燧,如果从血缘关系来说,那就是当今天下除开皇上和皇后,最为尊贵的两个人,而且朱高煦还应该排在朱高燧的前面。 给演唱会加上这样一个限定的条件,那么将乐安排在第二场演唱会举办地点,就不会有任何人去怀疑了。 在跟朱瞻基商议妥当的第二天,潘厚仁就召集了李颖、细川晴子等在内的,潘基娱乐会的只要明星演员,以及风野子等相关人员,要求务必在三天之内拿出实战方案,五天之后开始发布宣传广告,最迟要在七天之后彩排! 第607章 打铁还需自身硬 从时间上来说,这是非常紧迫的,但潘厚仁的时间确实有限的紧,他也只能这样向大家提出要求,并且希望大家能够拿出十二分的热情,来完成这项工作。 对于潘厚仁为何会突然提出如此这般要求,风野子等人其实内心里非常的迷惑。毕竟从往常潘厚仁的为人处世来看,其实他并非是个阿谀权贵的人。“皇家巡回演唱会”这个名头固然好听,但拍马屁的嫌疑也是非常的重啊。 对此潘厚仁没有做任何解释,而已经习惯其处事风格的风野子等人,也绝对不会开口问,他们只会执行。 执行力,这也是潘厚仁对下属的一个极其看重的特点。不管是潘氏集团还是潘基娱乐会,潘厚仁都会反复的强调下属的执行力。 他对皇上负责,而下面的人向他负责,只有贯穿整个集团的强大的纪律和执行力,才是潘氏集团百战不殆的保证。 整个潘基娱乐会,大半个潘氏集团,因为潘厚仁的一声令下而运转起来,与此同时,距离京师不远的天津兵工厂,也接到总不来的通知,要求额外支付加班工钱,让工匠们加班加点的赶制火枪弹药,同时还必须要保证质量。 也有敏感的工匠们,通过上峰突如其来的命令,而嗅到了战争的味道。 这些原本属于整个社会最底层的工匠,因为潘氏集团,或者说是潘厚仁的重视从而获得了重生。在潘氏集团的势力范围内,没有人会歧视匠户,更不会有人去欺负匠户。 甚至于,因为潘氏集团支付给那些匠户高额的工钱,匠户的家庭也逐渐变得富裕起来,从而获得了过去他们从未曾获得过的尊重! 过去的亲戚开始有了走动了;各行各业的朋友开始多起来了;甚至主动上门提亲的人也有了.. 这些境遇上的变化,让老实淳朴的匠户,打心眼里将潘厚仁当做了他们的恩人,即便不在家中为潘厚仁立上个长生牌位,至少也要反反复复的教导后代们,吃水不能忘了挖井人。 潘厚仁就是那个挖井的人,所以潘厚仁的命令,就是这些匠户们的意志。 别说潘氏集团愿意为工匠们额外付出的劳动提供高额的加班工钱,就算是一个通宝不给,相信这些匠户也会拿出火一般的热情,保质保量的完成任务! 当潘厚仁听到天津工厂反馈回来的消息时,内心是很受震动的! 天津工厂那些匠户们所表现出来的东西,其实在后世也曾经在中国大地上出现过,那是在人们刚刚推翻三座大山,建立新中国不久的时候。那一场持续十年的动乱暂且不提,在动乱结束之后,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不计回报的为国家付出,贡献,才有了改革开放之后,中国的迅速变化。 但可惜的是,这种精神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便在所谓的“新思潮”之下,消失了。 潘厚仁有时也在想,为何曾经鼓舞了一代又一代人的精神,会很快消失在整个中国社会,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了这种现象的出现呢? 经过很深入的研究之后,潘厚仁认为,这种精神的消退,主要还是在于“不平等”和“受欺骗”这两个民众普遍感觉开始在社会流行之后,很快的,为了国家的兴旺发达和强大而付出个人利益的精神,就彻底的消失了! 不平等,是因为有些人通过种种手段富裕了,却为富不仁,爱显摆,不低调等现象给民众的感觉;而受欺骗,则是人们已经不觉得自己是国家的主人,相反成为了国家统治阶级和奴隶,从而产生的被欺骗感。 当“我们是国家的主人”这种感觉依旧存在的时候,那么为国家贡献自己的力量,牺牲一些个人的利益,那是值得的,因为国家就是自己的家,而自己就是国家的主人,为自家吃点苦头不算什么。 然而,当一批又一批政府官员、特权阶级用他们的实际行动向老百姓表示:人民公仆其实是人民币公仆,国家主人其实是国家奴隶的时候,老百姓们终于愤怒了。 他们不再相信这个国家,他们教导子女的指导思想已经发生了严重的偏差,他们愤世嫉俗,他们无力改变环境故而只能选择改变自己和后代。 这就是后世中国的巨大症结所在,而就潘厚仁看来,这已经是一个无解的难题,除非全国上下再来一次真正的、彻底的革新,否则一切所谓的修正,不外乎是一波统治阶级下台而换另外一拨统治阶级下台而已。 如何避免大明朝在短期内出现这种问题,在潘厚仁看来,这确实也是值得研究的一个问题。当然,目前他没有心思去研究这个难题,通过海运到达天津港口的四千多潘氏集团保安队,已经整装待发了。 虽说天津工厂是属于潘氏集团的兵工厂,但在天津工厂里,可是有着正儿八经的来自东厂的番子,这些番子留在兵工厂,就是为了保证没有一支武器能够偷偷的流出工厂。 毕竟这里生产的是整个大明朝,甚至可以说是全世界最先进的犀利火器,而火器跟冷兵器不同,任何一个健康正常的成年人,只要经过简单的学习之后,就能纯属的运用火器,并且投入战争! 故而对于这个兵工厂的限制其实还是很多的。 假如潘厚仁不是已经说服朱瞻基采取这种迂回的方式来对抗那朱高煦的反叛,那么即便是潘氏集团自己的保卫队,也休想从兵工厂里拿到哪怕是一发子弹,就更不用说枪支和大炮了。 而有了朱瞻基的手谕,那就不同了。 仅仅三天的时间,这支远道而来的保卫队就已经换装完毕,不仅仅每个士兵都配备了最先进的后装药火枪,同时还从兵工厂里拿到了十五门火炮! 这些火炮其实是舰炮的改良版,重量轻,后座力小,但因为使用开花弹,威力却是不小的,在射程之内炸开城墙简直就是小菜一碟。当然,这种炸开是指连续不断的炮击,而不是一颗炮弹的效果。 但就算是这样,这种火炮也是划时代的产品。 当大明皇帝朱瞻基在潘厚仁的邀请下偷偷前往北京城外潘氏集团卫队驻地亲眼目睹了这种火炮的威力之后,震惊的半晌没说出话来。 “潘爱卿.” 这是朱瞻基第一次在私下场合称呼潘厚仁为“爱卿”,由此可见他此时的心情是何等的不同。 “皇上,微臣在呢!” “你说,朕的京师,还有皇城,需要什么样的城墙,才能保证不被这种火炮轰塌?” 潘厚仁注意到,朱瞻基的脸色可谓是非常,非常的难看,完全可以说是难看到了极点。其实这并不难想象,原本作为一个城市最让人放心的防御设施——城墙,在潘厚仁所演示的那种火炮面前,并不比木头更坚强,甚至于朱瞻基有理由相信,只要足够多的这种火炮对着京师或者是皇城的城墙进行一次潘厚仁所谓的“饱和攻击”,那么无论多么坚固的城墙,都会崩塌吧! “皇上,请恕微臣直言,随着人类战争的武器从冷兵器过度到热兵器,城墙这种古老的防御方式,将会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点点被淘汰,而我们可以做的事情,就是永远站在武器研究的最前列,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朱瞻基几乎是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潘厚仁的话,紧跟着又陷入沉思当中。 老实说此时潘厚仁心中其实挺紧张的。虽说他手掌潘氏集团,潘氏集团几乎所有的业务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可是谁敢保证当朱瞻基一句话之后,庞大的潘氏集团不会突然之间分崩离析? 军营里有四千多的潘氏集团卫队,他们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先进的火枪,而且也是一支真正数量的军队,能够打硬仗的军队。 然而在潘厚仁跟朱瞻基相对的营帐外面,却是有上百名朱瞻基从皇宫里带来的忠臣侍卫,只需要朱瞻基发出一个暗号,外面这些侍卫绝对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冲进来,至于说能不能把潘厚仁斩杀,这种事情就只有天知道了。 潘厚仁是有高强的武功不假,但真正能够成为皇帝贴身侍卫的,又岂会没有几把刷子?双拳难敌四手啊! “潘厚仁,你对朕可够忠诚?” “回皇上!” 啪地一声,潘厚仁跪倒在地!此时可谓最关键的时刻,若是潘厚仁的表现让朱瞻基稍微感觉不满,或者说朱瞻基稍微动了铲除潘厚仁的心思,那么毁掉的将不仅仅是潘氏集团。 以潘厚仁的性格,假如跟朱瞻基闹翻,同时他又能够逃出升天的话,那在其有生之年,必然是竭尽全力对抗大明朝廷。假如说朱瞻基抢在潘厚仁之前拿下了朱瞻基在京师的家人,那么双方更是为结下不解之恨,到时候整个世界的格局,怕是都会受到严重的影响。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我潘厚仁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以大明宗室,大明朝廷,大明百姓谋福利!誓死效忠皇上!” “起来吧,跟你开个玩笑,看把你小子吓的!今天朕也是开了眼界了,既然咱们已经有这种刚猛的火炮,还怕啥北方游牧民族,回头咱们拖上几百门这种火炮,挨着个的轰过去,朕倒是要看看,还有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跟朕作对,哼!” “皇上啊,您说的可是太对了!不过咱们天津工厂兴建日短,加之生产这种火炮的工匠们还不够熟练,故如今这种火炮总计制造了三十门,这里的十五门是挑选其中质量最好的十五门带来的。” 第608章 麟儿降世 “啊?”一听潘厚仁的话,朱瞻基脸上的表情尤其奇怪,像是有些失望,又像是松了一口气。毕竟刚刚朱瞻基推断,想要在短时间内轰塌京师和皇城城墙,至少需要上百门这样的火炮。 假如说这种火炮制造不易的话,那岂不是说他的安全又有了保证? 对于朱瞻基来说,他或许可以不在意在战争当中有多少士兵阵亡,有多少百姓受到无辜的伤害,但他绝对在意自己的安全是否有保证。 “哦,原来如此,倒是朕太天真了!不过厚仁啊.” “臣在!” “不管花费多少钱,或者要多少人力物力,这种火炮必须大量的生产,不过,每一门火炮都必须造册登记,以防流入民间或者是国外,你可清楚其中事大?”朱瞻基摆正脸色对潘厚仁说道。 “臣领旨!” 应该说朱瞻基的这些要求都不算过分,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合理的。毕竟随着潘氏集团研发部的继续深入研究,将来的大炮威力会变得越来越大,总有一天可能出现几炮轰塌京师城墙的大炮,到那个时候,京师会不会首先成为全大明第一个没有城墙的城池呢? 或许在朱瞻基心中,还是觉得城墙这种东西能够保留的越久越好,故而他只希望大炮的炮口对着别人,而永远不要对着大明自己的任何一座城池。 视察完了军营之后,朱瞻基连夜回宫,潘厚仁则是留在营地里,继续做战术推演。毕竟这是潘氏集团下属的武装力量第一次收到皇帝的认可,进行一场潜伏作战,对于整个集团来说,这都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如果仅仅是一场常规战斗,可能还要好一些。但如今朱高煦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反态,加之朝廷并不认可对汉王动武,那么在一切明朗之前,这四五千人的队伍,还必须保证隐蔽,不能被人给查出来。 潘基娱乐会第一场“皇家巡回演唱会”在京师举办的非常成功。利用种种手段,潘基娱乐会的现场可以允许数千人共聚一堂倾听那美妙的音乐,感受那种现场的气氛,这种效果哪怕是在潘基娱乐会下属的最高等级的会馆里也达不到。 而这场演唱会的成功直接导致了潘基娱乐会的声望,在京师里如日中天,再前往潘基娱乐会名下会馆办理会员的客人络绎不绝,数量更是倍增。 对于潘基娱乐会内部的人来说,也是一个巨大的促进。虽说举行演唱会对于参与到这场工作当中的每个人来说,都是相当劳累的,然而只要看见那些观众们震撼和激动的面容,工作人员就会觉得一切付出都很值得。 正是因为跟潘氏集团一样,潘基娱乐会的员工对于娱乐会有着深深的感情,故而演唱会的成功,就等同于这些人的成功,对于下一场演唱会,大家就有了更多的信心和期待。 与此同时,有幸观看演唱会的人却是意犹未尽,不仅仅在身边有人的时候他们会对演唱会津津乐道,当听说演唱会还将在乐安举行的时候,这些人纷纷表示会赶去乐安再看一场,哪怕是因此要搭上好几天的车马劳顿也是在所不惜。 听到这些传闻,潘厚仁心中很是高兴,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可不是么,要如何才能成功的掩饰数千人涌入乐安呢? 只有造成轰动效应之后,才能接着大量普通人的涌入,从而掩饰那些保卫队的士兵,平安顺利的进入到乐安城,不会受到怀疑。 “皇家巡回演唱会”成功举办之后,成为了京师的一件盛事,不仅仅充塞百姓们的茶余饭后,同时也在朝廷上引发了一股热潮。 趁着大家对此事热度极高的时候,朱瞻基做出指示,对于“皇家巡回演唱会”这种正面的、老百姓们喜闻乐见的娱乐形式,朝廷不应该反对,而应该好好的引导,促进。 为了让即将在乐安举办的演唱会更成功,朱瞻基特别要求,对凡是想要进入乐安观看演唱会现场演出的民众,发布路引。 路引,潘厚仁曾经向朱棣提出取消的东西,至今仍旧成为束缚明朝百姓流动的一条拦路虎。 但潘厚仁也相信,随着明朝经济的进一步发展,终有一天朝廷会下令取消路引,让百姓们自由流动起来。 流动起来的人,不仅仅会使得劳动力市场供求关系变得更加均衡,更能反过来推动社会经济的发展,促使国家进一步繁荣起来。且不说将来如何,这一次朱瞻基之所以提出要大量的发放路引,其实就是为了给潘氏集团的员工创造条件,让他们可以名正言顺的进入乐安。 正所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当潘厚仁准备让潘基娱乐会打包出发的时候,时间正好来到七月半。 七月半,鬼门关,说起来这好像是个极其不好的日子,但对于潘厚仁来说,今天却是个大喜的日子。 从金兰湾越过重重天堑到来的一只信鸽,给潘厚仁带来了好消息! 他当爹了,有儿子了! 潘徵徵已于七月初三平安的产下一个男孩,重达七斤半! 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啊,想那潘徵徵,即便是挺着个大肚子,人都不太显发福,婷婷袅袅的身形,谁知道人家竟然能够生下一个七斤半的大胖小子。这个年代可没有什么剖腹产的说法,那必然是正生,在后世看来,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啊。 “少爷我有儿子了!少爷我有儿子了!” 即便如今的潘厚仁已经是掌控着全世界最强大的商业帝国,但得知自己终于有了儿子时,他仍旧兴奋的像是一个孩子般! 潘厚仁喜得贵子的消息,首先像是春风般在潘氏集团内部传播,随后又在京师高层官员、勋贵里流传,两天之后还是传到了朱瞻基的耳朵里。 为此,朱瞻基破有些不满,召见潘厚仁,狠狠的责骂了潘厚仁一番,说他不够朋友,有儿子的好事也不第一个通知。 紧跟着,朱瞻基又嘲笑潘厚仁,说在这个方面潘厚仁不是他的对手,他已经有好几个儿子和女儿了。这事儿潘厚仁还真是没法跟朱瞻基比,人家结婚的早,老婆又多,况且人又是土生土长的大明人,各方面身体机能是无比的正常啊。自然是想生就生,随便生。 “皇上啊,您是英明神武,微臣怎么能跟您比呢?不过我那儿子还没有起名,不如请皇上您给起个名?” 能够让皇上起名的,那将来都会高人一等,毕竟这还是封建帝王时期嘛,潘厚仁也是希望自己的长子能够受到大明皇上的“祝福” 原本潘厚仁以为这只是小事一桩,殊不料朱瞻基在沉吟之后却是摇头,“起名这种事情嘛,朕不能代劳,不过朕也高兴,今日就赐他一个三等伯爵的勋位吧!” “呀,三等伯啊?” 潘厚仁惊的一愣,嘴巴都合不拢。 “怎地,三等伯你还不满意了?你个穷贪的家伙!”朱瞻基笑骂道。 “满意,简直就是太满意了!不过皇上啊,微臣这心中不平衡啊,这小子名字都还没有着落呢,就是三等伯了,您那圣旨上该怎么写呢?”潘厚仁装出一副苦恼的模样说道。 “写个屁!” 四下无人,朱瞻基也就放肆了一把,“我只是口头答应了你,可没有准备现在就写圣旨,你把乐安的事情办好了,到时候儿子的名字也起好了吧?” 得,感情朱瞻基这是送了潘厚仁一张空头支票来的,乐安的事情办好了,儿子就有爵位,若是办不好,那就等着吧,啥都没有。 空头支票好歹也是支票啊,况且是皇上给的支票,潘厚仁心中也挺高兴。等他从皇宫里回到家中,才发现家门已经被堵住,大门口车水马龙。 “发生啥事儿了?” 潘厚仁挤过拥挤的人流,走到大门口问潘恒。 如今已是潘府大管家的潘恒一见是潘厚仁,连忙躬身行礼,压低声音道:“老爷,都是送礼来的。” 原来,京师里大大小小的官员,朝廷勋贵还有那些跟潘氏集团有生意往来的富商,甚至有许多潘厚仁都不认识的人,在听说潘厚仁有儿子之后,都纷纷借着这个机会来送礼来了。 大明律例对于官员勋贵的约束还是非常严格的,虽说大明贪官不少,但潘厚仁不收贿赂,不收礼的名声却是在外。 说好听点,潘厚仁这是爱惜羽毛、以身作则;说难听点,如今已是大明首富的潘厚仁,不缺那点钱,神马稀罕的东西他没见过,他买不到的? 然而对于人情往来朝廷却是不怎么管,加上喜得麟儿,大家也相信潘厚仁不会在这种时候拒绝,于是乎,就出现了潘厚仁眼前的这一幕。 “这么多人送啊.”潘厚仁看着络绎不绝的人,还有礼盒,皱起了眉头。 “老爷,要不咱们都给退了?”潘恒以为自家老爷厌恶送礼,连忙说道。 “不!既然人家都送上门来了,收,不收白不收!” 其实“退了”两个字,都已经快到嘴皮子边上了,然而潘厚仁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随即又将那两个字给生生的咽了回去,反而低声嘱咐潘恒,收,而且还要很高调的收! 可他这又是为啥呢? 潘厚仁交待完毕之后,就喜气洋洋的进屋去了,却是留下一脸茫然的潘恒矗立风中!不过潘恒这厮也是会想,既然老爷都说随便收,他还会不乐意么? 身为潘府的大管家,地位虽高,真正的“灰色收入”其实少的可怜。如今潘厚仁开了收礼的先河,就等于是告诉潘恒,春天来了一般! 第609章 收礼也是一种手段 这世道,人人都希望通向各自行业的巅峰,不管是从政还是做生意,能够有捷径走的时候,没有人会选择自己努力。 讨好潘厚仁,在这些送礼的人看来那就是捷径,一点付出能够获得十倍收入的捷径。所以潘厚仁放开了收礼的口子,最高兴的某过于这些人了。而对于潘恒这个已经过够了苦日子的潘府总管来说,这个春天也是来的过于突然。 “你点头同意收礼了?” 对于潘厚仁的这个决定,秀娘感觉非常惊讶。毕竟“不收礼”这条铁律已经在潘府使用了很多年,就如同潘厚仁让秀娘等将银镜送入宫中,走走朱瞻基的夫人路线一样,潘府这边同样有不少人想走潘厚仁的夫人路线呢。 但因为潘厚仁的坚持,加上诸位夫人“严洁自律”,至今没人能够走通这条路。然而今天潘厚仁突然说可以收礼了,秀娘又岂会不惊讶呢? “是啊,同意了!嘿,这人,尤其是当下属的,总要有点毛病才能让上面的人放心啊。”潘厚仁淡淡一笑,看似随口说出来的话,却是让秀娘深皱娥眉,陷入沉思当中。 而潘厚仁的脑子里同样也是翻波涌浪。 曾经生活在后世时,他对于国家的那些贪官深恶痛绝,觉得何以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真正的贪官呢?那时候他是象牙塔里的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然而即便是高校这个所谓的世外桃源,其实内部同样是污秽不堪。 潘厚仁总觉得是体制问题,是法律是查处的问题。 然而当他穿越来到这个时代,跟国家最高统治者有了足够的接触之后,潘厚仁突然之间就明白过来了,贪污腐败并不是法律和查处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意识形态的问题。 当皇上的真希望每个臣子都是十全十美的么?或许秀娘的父亲就是个典型的例子。接触明朝历史的人都知道,解缙就是那种老古板,古板到堪称完美的那种人,而最终的结果又是如何呢? 这种被成为“刚正不阿”的人,其实说穿了就是老顽固、老古板,他们不会变通,更不会妥协,头撞南墙了又如何,撞不倒墙,撞烂自己脑袋瓜子也无所谓! 而这样的臣子,或者说这样的下属,统治者或者说统治阶级是不喜欢的。他们更喜欢那些有小毛病,容易被拿捏的下属,因为只有那样,他们的意志,他们为所欲为的意志在执行的时候,才不会受到阻碍! ‘你不能阻碍我,因为你自己就是不干净的,你要是不听我的话,那我就用法律来收拾你!’ 这是官场上最简单的逻辑,也是从古至今,中国“人治人”这种意识形态没有发生根本转化所导致的。想要制约别人,若是没有拿捏住人家的把柄,你又如何去制约呢? 而潘厚仁今天总算是想明白了,过去他在朱瞻基的眼中,怕就是过于的完美了,基本上没有大明官员的那些通病。虽说他如今还不能算是大明朝正儿八经的官员,但在很多人眼中,他不是官员,却胜是官员。 收礼,仅仅是潘厚仁向朱瞻基表明的一个态度,同时也是向他身边的圈子的妥协,大家和光同尘、同流合污,将来合作也会比较舒服些。 秀娘也是个极其聪慧的女子,几乎不用潘厚仁多做解释,她很快就明白其中的原因,进而冲着潘厚仁点点头,表示很赞同他的这个决断。 摆在潘厚仁面前的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他的长子应该取个啥名字。 别看起名字在后世好像就是父母的事情,其实在明朝的时候,这个事儿还真是挺复杂的。 姓名,名字,在后世这两个词基本上通用,但在此时,“姓”、“名”、“字”却是三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通俗的说,姓是父亲给的,名是大家叫的,而真正很官方的,却是老师或是有学问的长辈给的“字”,那才是真正官方化的称呼。当然,讲究的人还有什么自称啊这类的代号。 但潘厚仁却不想把自己儿子弄的这么复杂,他原本想着让朱瞻基给赐一个,将来也就不用等到孩子长大念书之后,还得找先生求字神马的,难不成还有人能高过皇上去? 可惜朱瞻基没满足潘厚仁的这个愿望,仅仅是给了他一张空头支票,如此一来,潘厚仁倒是有些纠结,自己是把儿子的名字都给起了呢,还是先弄个名字叫叫? 找秀娘商量吧,秀娘却是很开明的告诉潘厚仁,说这件事情还得人家亲生母亲点头,她虽说是潘家的大妇,但也不愿意过于强势,啥事儿都横插一脚。 “要不找四疯弄一个去?” 潘厚仁想了想,总觉得封建时代就该有些封建思想,家里不放着一尊大佛么,把孩子的生辰八字给国师大人瞄上几眼,看看能不能算出个吉凶祸福来。 潘厚仁这边是说干就干,却不料四疯接过生辰八字只是瞥了一眼,就对潘厚仁道:“成亲还早了点吧?” “我去,你以为我是拿来让你介绍对象的啊?” “那你给道爷我看生辰八字干啥?这孩子太小了吧,子丑寅卯...才几个月啊?” “我儿子!” “啥?额滴神啊,小师侄啊小师侄,你就这么急着抱孙子?” 四疯拍脑门,潘厚仁也在使劲儿的拍脑门,“少爷我啥时候说过想要抱孙子了!我这儿子还没名字,找你就是算算八字而已。” “算八字?你当道爷是在庙会摆地摊的么?”四疯听明白了潘厚仁的意思,人却是愤怒了,抖着生辰八字的红纸对潘厚仁怒吼。 “还来!”潘厚仁算是明白了,四疯这厮指望不上,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自己去翻字典吧。 “不还!” 四疯其实就是个犟驴子脾气,拖着不走,打着倒退,潘厚仁不想让他看了,他却偏要看。 可看了半晌,最后却是道:“看八字没用,有没有根骨,还是要看本人啊!” “四疯,我能不能说脏话?”潘厚仁愤怒的完全没有了语言,两眼直直的瞪着四疯说道。 “不能!”四疯淡然的摇头,“等看过孩子根骨之后,才知道能不能入我道门。” “算了!” 潘厚仁猛然一摇头,也不去管四疯手里捏的儿子的生辰八字,掉头转身就走,那四疯还在后面对着潘厚仁喋喋不休道:“啥时候看看孩子去吧,指不定是修道的好苗子啊,你修道都能修出个孩子来,道爷我看应该差不离呢...” “潘淼瀚,就这么定了!” 卧房里,心情仍旧没有平复的潘厚仁猛拍圆桌,鼓捣出这么一个名字来。看着潘厚仁那怒气冲冲的模样,秀娘也没有开口,只是坐在旁边保持沉默。 “秀娘,你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样?” 点点头,秀娘道:“还行吧,不过我觉得一个小名还是应该的,小淼淼?” “淼淼,有些娘啊!” 关于儿子的名字,潘厚仁觉得自己也算是个文化人,而潘淼瀚这个名字,在他看来是不错的。 潘淼瀚这个名字且不说人家潘徵徵会不会满意,潘厚仁倒是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潘淼瀚这个儿子,还不能算是他潘厚仁的儿子。 何以如此说呢? 当初潘诞在世的时候,大家就曾有过协定,潘徵徵在嫁给潘厚仁之后,产下的第一个男孩,可是要继承昆明潘府的香火,前提条件是潘德明至死都后续无人的话。 故而事实上潘徵徵生下来的这个孩子,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人家昆明潘府的继承人,而不是京师潘府的继承人,潘厚仁起的这个名字吧,多少还是要尊重潘德明的意思。 秀娘也是等到潘厚仁情绪不那么激动之后,才出言提醒,于是乎潘厚仁回过神来,一拍脑门道:“敲我这记性,得,回头还是跟老丈人好好商量去!” 话虽如此,但相信潘厚仁若是要坚持的话,潘德明也不会反对潘淼瀚这个名字的。 七月二十日,举世瞩目的“皇家巡回演唱会”全体工作人员离开京师进入乐安,人数规模高达万余。 作为乐安的一号领导,汉王朱高煦热情的接待了潘基娱乐会一行人员,并且公开表示将会竭尽所能的配合潘基娱乐会,把这次代表着皇家意义的“演唱会”办好。 应该说,朱高煦的这个表态也就意味着潘厚仁的计策获得了成功。 举办一个演唱会,需要上万的工作人员么?说句难听的话,潘基娱乐会全部人员加起来,或者还没有这样一个数量级呢。不言而喻,这些打着潘基娱乐会名头进入乐安的人员当中,怕是有相当部分,是潘氏集团的保卫队。 当然,潘厚仁的性格向来都不会把所有的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的,所以参加这次行动的潘氏卫队士兵,也不是全都集中在这批工作人员当中,只不过因为举办演唱会需要大量的器械,那一车又一车的箱子当中,完全可以将整支队伍的火器全部都给装进去。 演唱会的举办日期,定在了七月三十号,这纯粹是潘厚仁的一个恶趣味,只因为历史记载,那朱高煦叛乱的时间,正好就是八月一日。 潘厚仁所不知道的是,就在潘基娱乐会进入乐安筹备“皇家巡回演唱会”第二场的时候,汉王府里的朱高煦,此时也是一脸的得意! 他大声的笑着,大口喝着夜光杯里的琼浆。 “秒,实在是太妙了!天助我也,真正是天助我诶啊!” 这朱高煦今年已经是四十出头的人了,但因为保养得当,看上去倒是跟他的实际年龄有一定的差距,加之本身就是武将出身,体魄自然是比他那个死鬼大哥要健壮很多,更显得龙形! “枚青!” 一阵畅快大笑之后,朱高煦突然开口喊道。 第610章 汉王发飙 “末将在!” 大殿里矗立两排的武将当中突然站出一人来,拱手应答。 “你速速进京师,去找本王那生死兄弟,联系大事,时间嘛,就定在八月初一好了!他们不是要在乐安开劳什子的演唱会?到时候大家一起乐呵乐呵!” 那枚青,同样也是四十出头的年纪,长相精明身材壮阔,身穿明光铠,头戴英雄盔,只是没有佩戴兵刃,一有所动,甲叶子哗啦啦作响。 “谨遵王命!” 很显然,朱高煦必定事先跟这个枚青谈好,故而两人之间的言谈并未具体所指,但枚青却已经了然于胸,而枚青领命退下之后,朱高煦又继续点将,安排各方面的适宜。 要说朱高煦这个人吧,其实也是个悲剧化的人物。这厮自打懂事知道出生晚了一步,跟王位(那时候朱棣还只是个燕王,故而是王位)错失交臂,心中就已经不满,等到朱棣靖难登基,朱高煦心中就有了反意,故而可以说,朱高煦这一生其实都在谋划造反。 说他悲剧就在于,这厮明明不是个书生,更不是文人,却又应了那句老话:“书生造反,十年不成”算头算尾,朱高煦到目前为止,谋划造反也差不多快十年的时间了。 十年啊,陈奕迅唱了,刘德华也唱,可怜朱高煦,也在跟着唱呢。 应该说此时朱高煦麾下的领兵将领还是不少的,除开他的一竿子嫡系之外,还有他的各个儿子。老朱家不愧是应了他家的姓,子孙丰富的很。就以朱高煦来说吧,光是儿子有十一个之多。 其中懿庄世子朱瞻壑,比其爷爷还死得早,在永乐十九年就病死了,没有留种。其后的世子朱瞻圻,在朱瞻壑死后被封世子,好景不长,洪熙元年被废为庶人,发凤阳圈禁。后死也没有种。第三任世子朱瞻坦,永乐二十二年封世子。历史上在宣德元年因为汉王造反与父同死。 除开这些世子之外,朱高煦儿子还有济阳王朱瞻垐,临淄王朱瞻域,淄川王朱瞻墿,昌乐王朱瞻垶,齐东王朱瞻坪,任城王朱瞻壔,海丰王朱瞻?,新泰王朱瞻垹。 看到没,人家老朱的繁衍能力,那绝对不是盖的。只不过朱高煦这个当老子的不争气,没造反的本事却偏偏要去造反,以至于所有的儿子都死于非命,一个种也没留下。 发图不留种,那啥某某某,大家懂的。 有这么多儿子,虽说一部分尚不适合行走军中,但总有那么几个是可以挑大梁的,加上王斌、韦兴这些人,朱高煦其实还真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 而枚青接了朱高煦的命令,却是早早的出发,快马加鞭赶赴京师。他要去联络的人,究竟又是谁呢? 皇家巡回演唱会眼瞅着就要粉墨登场,越来越多接到消息的民众也朝着乐安城涌来,虽说因此而导致乐安城里的治安官压力暴增,所有酒肆茶铺统统爆满,就连一些宅院稍微大一些的家里,也住下了不少的外地人。 不用奇怪,这个时候的人还是很纯朴的。看到有人受难的时候,总是乐于帮助一把,再说了,乐安跟京师不远,加之乐安周边的民众多少在乐安也有些亲戚朋友之类的,想要找点关系住下来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因为人口暴涨导致的治安压力暴增,治安官不得不将这种情况紧急上报,而接到线报的朱高煦,非但没有紧张,反而显得很高兴。 也有谋士不明觉厉,请教朱高煦。 朱高煦往常也是个暴躁的脾性,心直口快。这个时候他却是非常罕见的“矜持”起来,只是对麾下不明觉厉的谋士们捋须含笑,道上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当然,也不是所有的谋士都那么傻缺,不懂还那么直白的表现出来,其中也有跟着神秘微笑点头,貌似清醒其实脑子里一团浆糊的家伙,当朱高煦说天机不可泄露时,这些家伙跟着捧场,直道:“确实不可泄。” “不能泄!” “早泄不行!” .。 不管朱高煦帐下那些文人谋士脑子里因为一句“不可泄”已经出现何等龌蹉画面,随着八月初一这个对潘厚仁,对老朱一家还有整个天下百姓乃至全世界人民多么重要的日子临近,潘厚仁也偷偷的潜入了乐安。 他可不是一个人去的,而是带着整整一个班,好吧,按照这个时代的说法,是一个小队,十个从潘氏卫队里挑选出来的,武功底子最好,枪法也是顶呱呱的特种战士。 后世的时候潘厚仁没有当过兵,更不可能是什么特种士兵,故而他对特种兵应该怎样训练出来是一点概念都没有,只能是比照着怎样训练怎样来弄。就目前按照潘厚仁这种标准训练出来的士兵,数量大概在百名左右,而其中最顶尖的,就是潘厚仁这会儿带出来的十个人了。 这十个人并非来自同一个地方,天南海北的都有,只因为是从整个潘氏集团卫队上万人当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故而不可能相互之间有多么深的关系,对于统领这些人的将官来说,却是个天大的好事。 潘厚仁知道自己“名声在外”,若是真的亮出路引前往乐安,怕是不等进入乐安城,就会看见传说中的“一直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的镜头,只不过潘厚仁心中清楚,千军万马包围他,可不仅仅是为了想见这么简单的目的。 过去朱高煦不敢明摆着对付潘厚仁,那是因为潘厚仁上面有人,但如今,朱高煦都已经做好准备要反了,岂会在意潘厚仁上面的人呢?只要潘厚仁敢露面,朱高煦就绝对敢将他拿下! 基于这个考虑,潘厚仁放弃了他一贯的高调,而是非常低调,低调到偷偷摸摸混进乐安城。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甚至没有去找风野子等人,而是在一处早已经安排好的民居里待了下来,一面坐定指挥,一面等着最后的消息。 从京师到乐安,或者说从乐安到京师究竟需要多少时间呢? 若是普通人骑马,大概就是六到七天的功夫,若是军队行军,则是根据军中不同有所差别。但如果是通过驿站传递紧急军情的话,不过就是一日一夜的功夫。 枚青领着朱高煦的命令前往京师找人,基本上也就等同于是驿站传送紧急情报那样的速度,或许稍慢一些,也就是两天一夜的功夫,在不考虑马儿性命的情况之下,恐怕还能再快上一点。 京师那边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关注的都是第二场“皇家巡回演唱会”是否能够成功举办,压根就没有人想过,汉王朱高煦在享受了“涨工资”的待遇之后,还会造反。 或许只有朱瞻基,此时的心情很矛盾。 虽说朱瞻基打心眼里对自家这个二叔不感冒,甚至于从小对朱高煦就有阴影存在,但毕竟两人如今的身份已经有了巨大的差别,一个帝王总应该表现出自己的涵养,宰相肚子里还能撑船呢,遑论是帝王? 故而朱瞻基其实是不希望跟朱高煦发生什么直接的冲突,然而四疯和潘厚仁的话却是将这颗肥皂泡彻底的刺破,让朱瞻基不得不直面这种惨淡的人生。早朝的时候,看着下面的群臣议论最多的,不是水灾就是演唱会时,朱瞻基心中不由的感觉很荒谬。 可不是么? 你们这些自诩人臣的家伙,一个二个平常时候总表现的学究天人,但事实真是如此么?未必吧,如今大明朝一个重大的危机就要爆发了,你们却是一无所知! 带着如此心态端坐龙椅之上,朱瞻基的心情可想而知。正是因为眼前这些无能的家伙,才更加凸显出潘厚仁这个臣子的重要性! ‘又能赚钱,又能应敌,还能改良火器,拓展经济,这样的栋梁之臣,岂能不大用特用?’ 在朝堂上诸臣高谈阔论的时候,那英国公张辅的府上,却是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刚刚早朝回家,张辅的心思不是那么痛快,只因为他感觉皇上的情绪好像有些压抑。作为三朝老臣,唔,应该说是朱高炽给了如今朝堂上大多人机会倚老卖老,只因为但凡不是特别倒霉的臣子,如今都可以捋着颌下长须,自称是“三朝遗老”,若是再不要脸一些的,那就是“四代托孤”,这份荣耀,古往今来可是少的很啊! 张辅没那么不要脸,虽说他弟弟张軏这个人品德不咋地,但他为人还过的去,对于明朝,对于朱家也有那么一股子忠心义胆。张辅是个坚定不移的祖制坚持者,固然在过去曾经跟汉王朱高煦交往密切,但那仅限于战争年代,大家都是刀头上舔血,有今朝没明日的活着,发发脾气,放纵一下情绪都可以理解。 “有人要见我,却不给你们看名帖?” 这种事情在国公府可是很少见的,除非是来人展示了一块品级很高的玉圭,怕是早就被国公府的家丁们给轰出大门,哪里还有机会在偏厅喝茶等着张辅上朝归来。 而闻讯赶往偏厅的张辅,前脚才将将踩在偏厅的地板之上,后脚脸色骤变,大声喝道:“来人啊!” “国公,末将枚青,乃是.” “住口!” 张辅是个明白人,而且也是个聪明人!他过去见过枚青,更知道枚青乃是汉王朱高煦的爱将! 如今汉王朱高煦的爱将突然出现在自家的偏厅当中,张辅心中首先想到的不是对方有什么为难之处需要帮助,而是撇清自己! 是的,私下跟藩王结交,那是重罪,尤其是对张辅这种手握兵权的大臣来说,一旦被皇上追求,那就是全家的灭顶之灾! 张辅色变,那枚青也是心中发苦! 第611章 再来一场 作为一个战场上成长起来的帝王,朱瞻基其实最讨厌的就是杨荣这种类型的人,嘴皮子厉害,其实却是贪生怕死! “要是潘厚仁在就好了,那厮指定同意朕先下手为强,唉,也不知道他在乐安如今准备的如何了!” 枚青在京师发生的事情,潘厚仁并不知道。 虽说一直都在关注着汉王朱高煦,但毕竟汉王府也不是那么容易渗透的,很多消息也不可能现场直播,潘厚仁必须要耐心等待最新的消息从王府内部传出来。 倒是“皇家巡回演唱会”实在是不能等了,时间到了! 八月一日,皇家巡回演唱会正式开唱。 虽说借了后世“演唱会”的名头,但实际上以目前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演唱会是绝对不能在夜间召开,只能是放在下午。 对于这场演唱会会有多么的热闹,潘厚仁并没有心思关注,从昨天晚上开始到现在演唱会开唱,潘厚仁就没合过眼。 他很紧张啊,只因为历史记载,今天朱高煦就要反了! “难道是我记错了,怎么朱高煦他狗日的还没反呢?”这种悬吊吊的心情,就如同后世参加某场考试,卷子交了,到了发放成绩的时候,工人却迟迟不出来贴榜单,明明觉得自己应该考的不错,但看不到成绩,心里始终不够踏实! 潘厚仁此时就很不踏实,不踏实到他没法好好睡觉,或者说他就是一点睡意都没有。 如果说现在潘厚仁心中最希望的,怕就是听到朱高煦已经反了消息。 “有没有消息?” “没有!” 几乎每隔半个时辰,潘厚仁就要问问下面的人,有没有最新消息,然而最新消息却是——没有消息。 “这个朱高煦,搞得神马名堂!难不成就这样萎了?” 演唱会都快要结束了,朱高煦也没有做出任何的表示,如此一来,潘厚仁的心中怨念那是老大了。 “怎么办?” 是啊,这事情可真不好办了!演唱会一结束,就意味着因为演唱会而聚集起来的人潮将会散去,到时候潘厚仁又该用什么理由,将四五千的卫队留在乐安呢? 就在犯愁的时候,演唱会的现场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问题。 实在是很意外,当主持人风野子告诉现场观众,演唱会马上就要结束的时候,下面的现场观众们不干了,说是什么还没有过瘾,还要听,说什么门票花的不值之类的。 “风野子让我来问问,究竟该怎么办?加几首歌不是问题,但看现场群众的意思,怕不是多唱一两首歌能够摆平的啊!” 听到下面人的汇报,潘厚仁皱起眉头,深思起来。 “有了,看来这是个机会啊!”潘厚仁灵机一动,打了个响指。 “演唱会加唱三首,只能是三首!另外,让风野子去找汉王府的说说,就说潘基娱乐会应乐安的民众要求,再加一场演唱会,看看他们有啥反应!” 这是潘厚仁借力打力的计划,他希望能够通过这种方式,试探试探朱高煦那边的反应。 可潘厚仁料想不到的是,这事情很快就有了回音,汉王府那边竟然一转眼的功夫,就同意了! “这不科学啊!” 听到这个结果,潘厚仁当场就傻眼了。 “难道说是我记错了?”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潘厚仁觉得自己还没老到那种程度吧,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有可能记错? 那如果不是他记错了,就只有一种可能,是历史记载出错了! 人家都说花心男人的话靠不住,其实在潘厚仁看来,或许历史记载才是最靠不住的。作为一个研究历史的人,潘厚仁越是研究历史,就越是觉得历史像是个婊子,谁的力气够大,谁的钱够多,谁就可以随便上。 所以很快潘厚仁就不怀疑自己的记性,而是开始怀疑自己所知道的历史是不是出问题了。 与此同时,汉王府中,朱高煦却是洋洋得意的捋着自己的胡须,对身边环绕的群臣道: “你们说,这是不是天助本王?这不是民心所向啊?” “是极是极!正是民心所向啊!乐安这个地方,当真是吾王,啊,不,是吾皇之风水宝地诶。”一个拍马屁的文臣立马接上了朱高煦的话。 “可不是么,这个潘厚仁,弄个什么演唱会赚钱,却没有想到,是白白给本王送人气来了,开,让他们继续开,今天开了明天开,明天开了后天,一场不够开三场,三场不够开九场,最好能够把全天下的人都给本王吸引过来,到时候本王看那朱瞻基还当个狗屁皇帝?” 朱高煦高兴的有些抽了,说话也是颠三倒四毫无逻辑,更谈不上什么含义,纯粹就是一得志小人的模样。 而朱高煦的这种思维模式潘厚仁是无法理解的,故而潘厚仁才会想不明白,何以汉王府会同意演唱会继续在这里举行。 但不管怎么说,双方的意志竟然在阴差阳错之下得到了统一,也就等于让这样一场战斗继续处在繁华的幕布之后默默的发展着。 演唱会在乐安增加场次,对于喜欢听演唱会的观众来说当然是件好事,也等于是提升了潘基娱乐会的名声。 与此同时,汉王府甚至还主动提出免除潘基娱乐会在乐安的所有费用,也不再限制任何人进入乐安听演唱会。 这还仅仅是汉王府明面上的支持,而在暗中,汉王府还派出人手,也就是去年去阻拦截杀朱瞻基的那种江湖人士,前往乐安周围散布消息,试图让更多的人赶赴乐安,听这个“皇家巡回演唱会”。 潘厚仁并不知道汉王府的暗中行动,若是他知道的话,恐怕就会觉察出汉王府同意演唱会增加场次的猫腻来了。 只不过朱高煦的高兴劲儿也没有持续的太长,很快,关于枚青前往京师,踪迹全无的消息,就反馈了回来。 “枚青没了消息?那英国公张辅呢,他在干啥?” 朱高煦铁青着一个脸,问众人道! 其实这个时候,站在殿堂里的那些朱高煦的近臣武将们已经心知肚明,那枚青,只怕进京就是专门找张辅去的! 虽说对于朱高煦竟然能够去策反英国公张辅,让大家很意外,但从枚青失去踪迹而张辅一切如常这个现实来看,怕枚青是凶多吉少,也就等于说,汉王谋反的事情,怕是已经败露在朝廷的面前了! 接下来是朝廷雷霆般的反击,还是静悄悄的突袭? 没人知道京师里那个小皇帝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但所有的人都知道,没有退路了! 是的,东窗事发,哪家的帝王会放过一个企图作乱犯上的藩王?即便看在香火情面上,留藩王一条活路,他们这些小鱼小虾,皇上杀起来可是不会有半点的犹豫,更不会有半点的怜悯。 一人犯事,全家遭殃! 这就是封建帝王时代的特色,灭九族,灭十族!想到这样的结果,当场就有人浑身颤抖起来。 “怕什么?” 觉察到下面人情绪上的不对劲,朱高煦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尔等都在怕啥?一旦大事成功,尔等,就是开国功臣,从龙之功,万代封侯,尔等怕什么?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若是能够轰轰烈烈,死则死尔!” 不得不说,朱高煦不愧是军伍出身,在鼓舞士气方面确实很有特长,他这番话其实跟后世二战时某国的一个征兵广告颇有些类似:若是你在战场上受伤,没什么好怕的,我们会好好的治疗你,你会重新站起来,当一个活着的英雄;若是你战死了,那你也不需要怕了,我们会将你埋葬在国家墓地里,成为一个死了的英雄! 瞧瞧,古往今来,还真是很像啊! 洗脑的最高境界,就是让人非自觉的忘却生死,为了一些虚无缥缈的目标轻易的抛弃生命。 某种意义上来说,朱高煦对身边的人也是一种洗脑,反复的通过“大事成功”之后的美妙生活来充塞这些人的思维,让他们忘记“有得必有失”这个最简单的道理。 然而事实真名,朱高煦的话效果不错,当即就有人握拳道:“吾王所言极是,只要吾王能够登上宝座,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没错!” 朱高煦现在缺的就是这么一个捧哏,有人递梯子,他立马顺着往上爬,“京师那个小皇帝,毛都没长齐的家伙能把孤如何?孤就在这里等着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好嘛,朱高煦信心十足,倒是要以不变应万变。 倒是京师那边,因为这事儿,高阶大臣们已经快要闹的翻天了!有赞成出战,将朱高煦全家拿下处斩以儆效尤的,也有反对仓促作战,不教而诛的。 正在这个时候,极不凑巧的是,北京竟然地震了! 虽说地震仅仅是个自然现象,属于“精满自缢”的一种地质演变过程,但在这个时代,不了解科学的人往往会将地震看成是某种征兆。 至于说具体是什么征兆,就要看出自谁的嘴巴了! 朱高煦在接到这个消息之后当然是极高兴的,因为他认定这是他即将造反成功登上皇位的征兆。在几个附庸哄抬之下,这种传言就开始在乐安传播开了。 皇家巡回演唱会一连唱了三天,就连潘厚仁都找不到任何理由继续滞留下去了,愁眉苦脸准备立即离开乐安,另寻他法,以免被朱高煦等看破玄机时,北京地震的消息也传来了。 潘厚仁以下,众人纷纷为北京地震而苦恼,加之乐安城中,大街小巷流传的消息,更是弄的人心惶惶。 然而众人当中唯独只有潘厚仁不慌不忙,甚至是没有半点担忧的模样。 当下风野子就追问潘厚仁,北京地震,大家是去还是留? “不要着急吗,乐安这边有流言,难不成京师那边,就没有流言了?别忘了咱们大明朝如今的国师,可是老神仙张三丰的嫡系关门弟子,难道说四疯道长就没有点本事了?” 潘厚仁如此笃定四疯,倒不是因为四疯真能看出什么天象,而是他早早的就授意四疯,地震之前就已经向皇上、朝中诸臣放出消息。 任何一种自然现象,都有截然不同的解读。 在京师,当地震发生,建筑摇晃,人立不稳时,紫禁城当中却是一片安宁,只因为坐在龙椅上的朱瞻基面无惊色,而在他的身边,分别站在四疯、王振和严宽。 第612章 千金市马骨 “皇上,地龙当真是睁眼了,贫道并没有算错!” “国师果真是学究天人啊!诸位爱卿,对此你们还有啥好说的?” 站在朱瞻基下面的,是以杨荣为首的大明重臣。 就在前几天,争论起是否应该出兵对付朱高煦的时候,向来不会在朝堂上发表个人言论,甚至很少以正式面目出现在朝堂上的四疯,却突然穿着皇家赐予的金丝道袍,站出来出了一番话。 这四疯好歹也是武当山道门的嫡传弟子,别看平常时候疯疯癫癫的,真想要忽悠人,那嘴巴里冒出来的一串串的专业术语可不是普通人能听明白的。 只不过为了把大家忽悠的更彻底,四疯还是让大家听明白了他的大概意思。 不外乎就是说,这北京城啊,好!是中华龙脉的龙头,普通人看不见的龙气,如今正在逐渐充盈整个北京城,尤其是在紫禁城里,更是龙气汇聚的地方。 龙气汇聚,自然就说明当今皇上乃是真命天子,真龙。真命天子,真龙享受龙气自然没啥关系,可这全天下的真龙也就朱瞻基这么一条了,其他人啊,东西啊之类,就没有这个福气,那么如此浓厚的龙气汇聚在北京城之后,就会出现什么情况呢? 如同任何一方土地都有土地公一样,任何一块土地下面,那都是有地龙潜伏。这地龙不是真龙,但却也承载着保护土地的职责。北京城也不例外。 但随着龙气汇聚的时间越来越长之后,北京城之下的地龙,原本普通的家伙经过龙气的淬炼之后,就会越来越向飞龙的方向发展。当然,地龙变成飞龙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脱胎魂骨说白了就是要重新做龙,这个过程是痛苦的,痛苦到地龙无法承受,它就会挣扎,就会摇晃。 地龙一动,地面自然就会摇动,甚至更加激烈的,那就是移山填海般的动静。 而四疯又说了,他观天象算日月,觉得北京城下的地龙第一次活动已经不远了,可能就在近期。如果真的地龙翻身,就证明了四疯他说的没错,这北京城已经被浓浓的龙气所笼罩,而朱瞻基就是这天下的真命天子。 原本朝堂上有不少人都以为四疯是在胡说,还有人存心想看四疯的好戏,假如近期北京城不动怎么说?这地龙翻身可不是什么寻常的事儿,比起冬雷夏雪都还要少见。 牛皮吹破了,可是很丢脸的。 有人就希望四疯丢脸! 然而当时谁也没有想到,北京城还真的地动了! 如果没有四疯前些日子的那一番话,此时大家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儿。可不是么,南京从京师变成留都,失去了京师的身份,结果就地动了,伤亡了好些人,如今朝廷正值多事之秋,若是这个时候突然地动,那岂不是说. 后面的事情不少人只敢在脑子里想想,还有更多的人那是想都不敢想。 但是,四疯提前说了,北京地动跟南京不同,北京这边是地龙化飞龙,真龙在天的预兆!有这个一个先入为主的印象,当地震来袭的时候,紫禁城里的诸位大臣,大多数心中其实是非常高兴的! 何以说非常高兴呢? 因为朱瞻基是真龙啊!这真命天子乃是有上天襄助,任何妖魔鬼怪都休想在真龙天子身上讨的好处去,更不用说区区一个朱高煦了! 故而在这种情形之下,朱瞻基抓住机会,质问诸位大臣,何以对汉王朱高煦? “臣以为,派使者前往乐安质询,迷糊反贼汉王,为我朝剿匪大军集结争取时间为上!” 说这话的人叫李濬,他本是刘观下的一名御史。此时朝中诸位大臣都不敢随意开口,这李濬也是胆子极大,竟贸然开口,却是说道了朱瞻基的心窝窝里去了。 “李爱卿所言极是,不愧是我朝栋梁之臣,传圣旨,擢升李爱卿为左佥都御史!” 朱瞻基其实对于李濬这个人并不是很了解,照理说不应该直接就升其为左佥都御史,但此举对于朱瞻基来说,那就等于是“千金市马骨”,如果不这样做,那些保守的老臣们,又岂会点头,同意朱瞻基主动去撩拨汉王朱高煦呢? 果然,有了李濬这堆“马骨”之后,朝堂上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纷纷开口声讨汉王,请求朱瞻基出兵攻打汉王的更是比比皆是,众人那是生怕自己落后,甚至于七旬老翁都要抢着当先锋,让朱瞻基感觉极是可笑。 “依朕看,还是按照李爱卿的计谋,先行派人,前往乐安质询那汉王,方为正道!” 话是这么说,但派谁去呢? 那朱高煦当真不是个闲人,虽说去京师“诏安”英国公张辅的枚青已经被拿下,但一心想要作反,不仅仅影响身边人,更是将自己都彻底洗脑的朱高煦,却丝毫不介意这点。 在封建帝王时代,造反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朱高煦既然已经一门心思的要造反,他又岂会只想到了英国公张辅这一个帮手? 从理论上来说,汉王朱高煦要造反,成功率还是蛮高的。而朱高煦此时的情况,某些地方跟他老子当年发动靖难之变时有所雷同,都是叔叔打算去抢侄儿的皇位,唯一不同的就是当年朱允炆是一心要剥夺朱棣的王位,而在朱高煦真正作反之前,朱瞻基并没有类似的举动。 不仅仅是没有类似的举动,即便是朱高煦在潘厚仁的提醒下,内心里其实是提放着朱高煦,但其外在的表现,却是足以堵住世上悠悠众口了。 故而朱高煦跟朱棣同时段的处境相比,首先缺少的就是世人对其的同情心。 第二个差异就在民心上。 朱高炽应该说还算是个好皇上,只因为在朱棣南征北战的时候,都是朱高炽一手一脚的在操持庞大的明帝国,他算是深悉民间疾苦,当政之后也发布了诸多利国利民的政策,民心所向。 朱瞻基作为名正言顺的继承者,自幼又有朱棣的“加持”,坐上皇位不仅仅名正言顺,更是众望所归。 在大环境上,朱高煦就有这么两点最重要的不利之处。 但相对来说,朱高煦跟大明多地武将之间的关系还是相处的不错,一来此人本身就是领兵打仗的人物,跟武将们有共同点,二来朱高煦也舍得花心血去结交武将,正所谓“人情往来”,关键还是在于“往来”二字。 “张辅既然不识抬举,等孤破京师那天,就是他张辅全家人头落地之时!哼,不要以为缺了他张辅孤就不能成事,不瞒诸位,孤如今已经跟山东都指挥靳荣说妥,令其为济南方面统制,一旦孤竖起拨乱反正大旗,他们就会立马响应!” 朱高煦说这话的时候那个得意的劲儿实在是溢于言表,好像如今他已经当上了皇帝一般。 靳荣虽说是山东都指挥使,但手中掌管的兵马也不是他说动就能动的,远远没有朱高煦言辞当中带给大家的那种冲击力,故而朱高煦这个时候将靳荣提出来,不过是为了增强一些下属们的自信心而已,英国公张辅对枚青所做的事情,着实是让朱高煦一系受到了沉重的打击。 “殿下,那咱们何时开始呢?” 有下属提出疑问,而这个问题,却是让朱高煦眉头紧锁。 这造反不是穿衣吃饭,不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弄不好搭进去的可不仅仅是自家一颗六阳魁首,必须慎之又慎。 当然历史上不乏说反就反的人物,但这样的造反几乎没有修成正果的,往往都是无疾而终。 哪怕就是大宋的开国皇帝赵匡胤陈桥兵变所谓的“黄袍加身”,也不过就是个烟雾弹,在被“黄袍加身”前,赵匡胤做的准备工作可是真心的不少啊。 “时机成熟的时候,孤自会通知你等,在此之前,你等万万不可走漏了消息!” 朱高煦脸色铁青,眼神扫过台阶下诸人,给他们下了封口令。 别看朱高煦这个人看上去好像是个莽夫,其实不然。生在皇家哪有真正没心机的人?没心机的要么成不了人要么不被别人当成人。 朱高煦虽是武将,但心思也算是缜密,而他的这种性格,朱瞻基同样很清楚。 当朱瞻基还仅仅是皇太孙的时候,就从其父亲朱高炽口中听说了朱高煦的种种,加上潘厚仁是不是在一旁煽风点火,试问朱瞻基又岂会轻视这个有资格跟他争夺皇位的人? 即便是如今天下初定,屁股下的龙椅也坐的温热,可只要是涉及朱高煦的事情,朱瞻基也都不会轻视之。 英国公大义灭友,将枚青送给朝廷,在获知朱高煦可能准备作反之后,朱瞻基一门心思想着先下手围墙,殊不料朝中那些大臣们总是以“国泰民安”为理由,阻挠之下,朱瞻基不得不准备派个人去乐安,看看朱高煦那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关于人选,最终还是朱瞻基亲自敲定,在宫中选了候太。 既然是宫中选出来的,当然就是个中官,也就是宦官。当然,古代宫中行走的人当中绝大多数都是阉人和女人,但并非人人都有资格被称为“太监”或者是“官宦”。 古人讲究个名正言顺,既然称号里有“太”或者是“官”,那就必然不是普通人,放在后世那就是个领导。 候太被成为中官,自然也是阉人中的领导一类,有些见识和水平,否则朱瞻基也不会选他前往乐安,招抚朱高煦。 第613章 深入敌营 被点名出使这趟差事,老实说候太心中也很是颤颤。他都已经听说朱高煦有了反意,如今领着圣旨去乐安,是不是有很大的可能就回不来了呢? 带着这种心思,候太颤颤惊惊的到乐安,然而他才刚刚跟朱高煦见面,就吃了个杀威棒,又或者说是朱高煦的一种表态:坐北朝南,见圣旨不跪! 坐北朝南这是皇帝的特权,而见圣旨不跪那是.疯子和反贼的特征!候太一见这场面,当时脑子就懵了,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跟朱高煦说话,起个头的勇气都没有。 倒是朱高煦,将候太那畏畏缩缩的神情尽收眼底心中暗笑。他笑候太无胆,同时也笑朱瞻基手下无人,明明来试探军情,最终却是派来这个一个废物! 是的,在朱高煦看来,候太就是朱瞻基找来的废物,证明他这个侄儿皇帝,本身也是个废物! “孤听说外界传闻,说孤要造反,候太,你可是为此事而来啊?”朱高煦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将候太带到了校场之上,兵马整肃,杀气腾腾! 想那候太不过是宫中一阉人尔,啥时候见识过如此阵仗,当真是脚也软了,胆也破了,人都蔫了! 朱高煦一开口,候太就连连摇头,矢口否认此事。 “哼!谅你们也不敢啊!孤怎麼会负朝廷呢?靖难之役,如非孤死力付出,现在皇帝是谁还难说呢。可恨先皇听信谗言,削孤护卫,迁孤乐安。”朱高煦忿忿而道,他口中的“先皇”指的乃是成祖朱棣,而他对于朱高枳,却是直呼其名: “朱高炽只给孤金帛,如今朱瞻基又拿祖先事情糊弄孤,怎么,真当孤不敢有所动作么?你看孤的兵营,士兵战马怎麼不可洸洋天下啊。你速上报朝廷,把奸臣都捆绑过来,再谈孤所要的事情!” “杀!” “杀!” “杀!” 不得不说,朱高煦训练军队确实还是有两把刷子,如今正值盛夏,校场上热浪熏人,然曝晒下的军列,竟然无一人扰动。当朱高煦一席话落口,打手挥动,所有人顿时发出整天怒吼,同时腰刀出鞘,光是摩擦声就让候太感觉震耳欲聋,腰子一抖,尿了! 太监失禁并非是啥了不起的事儿。因为去势的原因,都有些滴沥不尽,故而阉人身上多有臊味儿,如果遇上过度惊讶心神不宁之类的,就容易失禁。 朱高煦当然不会在意候太的失禁,这种事情他见的太多了。 倒是候太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饰失禁丑态,他噗通跪倒在朱高煦脚下,连声求饶。 其实朱高煦也没有想过要杀候太,区区一个阉人值得他堂堂汉王动手么?他要的就是候太能够将他这边的信息带回京师,带到朝廷里去。这是因为在朱高煦的印象当中,京师朝廷里就没几个人物,若是能够吓的朝廷服软,那当然是最好不过的。 “候太,你听清楚了,如今孤已派兵封锁乐安各处路口,进的出不得,朝廷若是不答应孤所求,哼,哼!” 候太可以说是连滚带爬的逃出乐安,路上都不敢歇息,一口气直奔京师而回。 “废物而已,凭什么坐拥这花花江山!”朱高煦听说那候太已经离开乐安,忍不住对身边的人哈哈大笑,得以非常,好像欺负了候太,就等于是欺负了朱瞻基一般,让他很有成就感,以及快感。 “王斌,乐安城里的人,一个都没走掉吧?” 笑过之后,朱高煦转而问道。 “启禀王爷,整个乐安诸条要道都已经重兵把守,没有王爷的命令,一只苍蝇都飞不过去!”穿着都督装扮的王斌应声上前,拱手回话。 “那就好!接下来就看孤那个侄儿怎么反应了,哼!” 将乐安所有的出口都封锁,岂不是潘厚仁等都被困在乐安了? 潘厚仁等还真是被困住了! “皇家巡回演唱会”连续演了三天,不管是工作人员还是演员们都已经顶不住了,毕竟都不是铁打的,总要休息。 正当潘厚仁还在苦苦找寻一个适合的理由滞留乐安时,那些看完演唱会准备回家的观众们却突然发现,手中的路引,他不好使了! 不,不是不好使,而是乐安汉王的军队已经将道路彻底的封闭,压根就不让人出去了! 面对明晃晃的刀枪,百姓们个个都是敢怒不敢言,尤其是在一两个性急想要冲关的家伙人头落地之后,大家才知道,汉王不是闹着玩,而是来真的了! “朱高煦他弄这么多人在乐安,应该是给自己造势,同时也是为了充实自己的,这年头打仗,打的不就是人口么!不过倒是便宜我们了!” 在乐安一间不起眼的民宅里,潘厚仁正在召开一次紧急会议。 为了掩人耳目,平常这民宅里也就是两三个人,今日来的人多了,却是有些人连个坐的地都没有,靠着窗户墙壁的,会议就开始了。 分析了朱高煦封锁乐安可能的想法之后,潘厚仁强调这种情况反而有利于潘氏卫队继续隐藏身份,一言之间就将大家伙儿的信心重新给提了起来,毕竟深入敌后,每个人的压力都感觉很大。 “另外,朝廷派来的使者已经被朱高煦给撵走了,很狼狈,以此判断,那朱高煦怕是忍不了几天,大家伙儿这两天再辛苦也要打起精神来,若是朱高煦关城门,无论如何都要混进乐安城去!风野子!” “东家请讲!” 风野子虽然是潘基娱乐会的负责人,但这种事情潘厚仁也不能瞒着他,故而今日开会风野子到了场。 “咱们的装备.” “按照东家您的要求,一半已经分批运入乐安城中,一半还在歌舞团的行李箱放着呢!” “很好!” 潘厚仁点点头,“如今咱们也算是诸事已定,只等东风了!” 东风,对于潘厚仁来说,既可以是朱高煦按耐不住发动叛乱,也可是以朝廷的一纸命令。 朝廷的命令却不是那么容易等来的。 就说那候太返回京师,可怜巴巴的来到朱瞻基面前,面对朱瞻基的质询,这厮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甚至于因此而显的可怜巴巴。他不可怜巴巴也不成啊,要是不能让皇上同情,一声令下他就没脑袋了! “你倒是说啊,那汉王究竟有没有反意?” 龙椅上。朱瞻基已经不是两三次使劲儿的拍打龙椅扶手,跪在下方的候太却是一声不吭,耷拉着个脑袋,一声不吭。 “严宽,让严宽给朕进来!” 朱瞻基三番五次得不到回应,脾性再好也光火,遑论他还是个皇帝,怒跺一脚,当真是金殿震颤。 第614章 朝议出兵 锦衣卫都指挥使严宽得到传召,麻溜的小跑进殿,“砰”地一额头磕在地板上,“微臣来了!” “这个候太,自打从乐安回来就给朕装哑巴,拉去你镇抚司里,好好的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朱瞻基下令,严宽哪有不乐于执行的,当即招来几个侍卫,任由那候太口口声声叫“饶命”也不理,径直就拖出大殿。 也就是锦衣卫镇抚司这种地方的可怕之处,在皇帝面前都能三缄其口的候太,被严宽着人拖走之后不到半天的功夫,证词就已经工工整整的摆在朱瞻基的龙案之上! “岂有此理!简直就是岂有此理!这汉王,莫非是被浓痰堵了心眼,人话都不会说了么?” 供词上,基本是一字不漏的将候太在乐安所见所闻如实记录。其实锦衣卫也不总是屈打成招,至少严宽这个刚走马上任的都指挥使现在还没有糊弄皇上的胆子。 而看过供词之后的朱瞻基,差不多当场就暴走了! “出兵,出兵!一定要出兵!” 虽说朱瞻基是愤怒不平,但朝廷出兵可不是什么小事,朱瞻基也没有当昏君的资格,不可能一声令下就大军整备出发。 事实上朝廷要出兵攻打一个藩王,当真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况且朝廷上还有不少大臣坚决反对轻易出兵攻打汉王呢。就在朝廷大臣为是否出兵攻打汉王而争论的时候,一封从乐安送入京师的疏奏,又出现在朱瞻基及诸位大臣的面前。 不用说,疏奏是汉王朱高煦整的,让其麾下百户陈刚快马加鞭送来,算算时间应该就是在候太离开乐安之后,一天的功夫里写成的。 在疏奏当中,汉王朱高煦以成祖朱棣之子的名义,大义凌然的指着朱瞻基,说什么:仁宗违背洪武、永乐年的制度,给文臣诰敕封赠。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在疏奏当中,就连朱瞻基修理南巡席殿等政令,都被朱高煦说成了过错。而这些过错的矛头,则是被朱高煦指向夏原吉等,说这些大臣都是奸佞,就应该诛杀,而且朱高煦还说及,宣宗若是还想当大明朝的皇帝,就该把夏元吉这些奸佞交出来,让他来杀! 那陈刚送来的还不仅仅是送了一道疏奏,顺便还给朝中的公侯大臣稍来了书信,信中不外乎就是说宣宗无能,竭尽诋毁,同时也暗示诸位公侯大臣们,心中要有数,良禽折木而栖。 这种手段也算是朱高煦的攻心之策,虽说在后世看来很小儿科,但在封建社会,若是帝王真要追究的话,那些收到朱高煦书信的公侯大臣们,都有可能被扣上“通敌谋反”的大帽子! 故而第一时间上缴这些书信,是个明智的选择,若是被事后查出来,就会有“私藏不报”的嫌疑,随时等着被人弹劾吧! 疏奏,加上大臣们上缴的书信,这些“软件”、“硬件”往桌面上一摆,只要不是瞎子聋子和傻子,怕都应该看出朱高煦的反意了。 “朕不知道你等心中所想,朕只知道,朱高煦这反贼,不灭不行!” 基调,这是朱瞻基以最高调的声音定下的基调!若是还不懂听这个弦外之音,再开口闭口说什么国家社稷而阻止出兵,那恐怕就要倒霉了! 在铁证以及朱瞻基定下的基调面前,整个朝廷的风向立马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几乎所有人都同意——出兵! 出兵,不是简简单单两个字的问题。 从战略上来说,朝廷这边其实是被迫迎战,只因为在做战术推演的时候,人家汉王府已经开始作战略部署了! 朱高煦下令分散弓兵旗,同时令真定诸卫所,尽夺傍郡县畜马。 随后,在乐安城的王府旁边,朱高煦又公开设立五军都督府:指挥王斌领前军,韦达领左军,千户盛坚领右军,知州朱暄领後军。 至于说朱高煦的几个儿子,朱瞻垐、朱瞻域、朱瞻埣、朱瞻墿是各监一军。朱高煦则是亲帅中军,世子朱瞻垣则居乐安总镇守。 指挥韦贤、韦兴,千户王玉、李智领四哨。 等到部署确定,朱高煦直接给自己穿上了龙袍,坐在龙椅上,授王斌、朱暄等大帅、都督等官。 此时的乐安城仍旧是被封锁着。 那些来乐安看演唱会的人算是倒霉了,不仅仅他们身上的钱物被伪军掠夺一空,更重要是的朱高煦为了扩充兵马,但凡是男性,十岁到六十岁的他都不放过,通通过拉壮丁一般塞到军队里! 至于说乐安本地人,朱高煦倒是秋毫不犯,毕竟这里是他的根基,谁知道这场战争会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当听说朱高煦跟朝廷之间正式撕破脸的时候,潘厚仁反而是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可不是么,要是继续拖下去,天知道结果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 按照潘厚仁的命令,当朱高煦下令开始全面发动的时候,潘基娱乐会的大量人员就已经开始向乐安城内移动,因为见机的早,所以虽说还是有不少保卫队的人被强征参军,但潘厚仁也不紧张,反正这些士兵都不会脱了联系,进入汉王的军队反而更好,便于在关键时刻有所行动。 至于说潘厚仁自己,同样也是第一时间混进了乐安城的内城,他准备的早,所以伪装成乐安城的住户,倒是没有被强征,而潘基娱乐会的工作人员,也不知道朱高煦出于什么样的目的,竟然没有为难,只是将所有人集中起来,然后有兵马看管而已。 但就在潘厚仁以为朱高煦真不会对潘基娱乐会下手的时候,风野子却是风风火火的跑来了。 “你怎么来了?” 看见风野子,潘厚仁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在如今这种紧张局势之下,风野子这般来岂不是容易暴露了潘厚仁的身份。 “东家,大事不好,大事不妙啊!” “怎么了?” 潘厚仁打发人去门口看看有没有尾巴,同时拉住风野子进了内室。 “刚刚收到风声,汉王要将潘基娱乐会所有工作人员都带进王城里去!” “嗯?他就不怕你们在王城里闹起来?” 听到这个消息,潘厚仁禁不住皱起眉头,立马在脑子里盘算,朱高煦这么做的居心何在? 说是朱高煦热爱艺术? 纯属扯蛋!朱高煦这种人脑子里压根就没有“艺术”的存在,所以这个理由明显是不成立的。 风野子还在一旁喘大气,潘厚仁的眼神却已经撇向这个跟随多年的老部下。 “老风啊,这次你怕要冒点险了.” “东家!我懂!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当初我来乐安的时候,家中都已经安排好了!”风野子深吸一口气,昂首挺胸,颇有些风萧萧兮易水寒的范儿。可此时的气氛却不适合说句玩笑话,只因为谁也不知道朱高煦此举的用意,风野子等人项上人头不保的可能性很高。 拍拍风野子肩膀,潘厚仁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安慰的话都很苍白,唯有将大家伙儿的这份感情,深埋在心中,将来无论怎样,都要记得这些为了大明朝,为了潘氏集团做出贡献的人们! “老风你放心,只要我潘家香火不灭,你家就不会有受苦受难的一天!” “东家,你的为人大家伙儿还不知道么?我们这些人跟着东家,一辈子都是无怨无悔!” 两人说了些交心的话,随后风野子还是提出他的担忧来:“我们这些大老爷们也就罢了,倒是像晴子、李欣这些姑娘们.要是万一.” 即便是后世,女歌星们的生存之道很多时候也是用身体来换取的,遑论是现在这个皇权时代?像朱高煦这种一心造反的家伙,纵然一开始的时候会表现出假仁假义的一面,但如果是到了最后关头,狗急跳墙的时候,这厮怕啥狰狞的面目都暴露了。 到那个时候,朱高煦真是要对潘基娱乐会里的女人下手,又该怎么应对? 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潘厚仁心知这个问题也就只有跟着潘基娱乐会一起混进王城里的那些保卫队成员随机应变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假如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潘厚仁也只能在心中向那些女人说一声对不起了。 如今改个艺名叫晴子的细川晴子虽然是他潘厚仁的女人,但此时潘厚仁也只能祈祷,祈祷到时候不会发生什么让他终生遗憾的事情。 随后又交待了一些事情之后,风野子走了。 他必须要走,必须要回到潘基娱乐会的工作人员当中,只因为他的名气实在是太大了,大到朱高煦的兵马一旦要将这些人集中到王城的时候,首先要找的就是风野子。 送别风野子后,潘厚仁也不得不开始着手做最后的准备。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潘厚仁带来乐安的四千军队虽说是早早做好准备,但在诸多意外的事情发生之后,还是有很多后勤方面的事情需要安排。就好比说现在,因为朱高煦突然想到了潘基娱乐会的人,也就意味着保卫队的一部分装备,将会随之进入王城。 表面上看这是件好事,可王城也不是那么容易进的,难不成侍卫不检查那些人携带的东西?若是被检查出来,又该如何应对呢? 这些事情都需要潘厚仁提前考虑,并且制定出相应的措施,否则被人打个措手不及的话,那才真是倒霉透顶的事情。 而同样的问题也摆在了朝廷和朱瞻基的面前。 第615章 御驾亲征 虽说明朝军队基本上没有闲着的时候,但那是针对边军,向是靠近南方的卫军,基本上就没有战事发生。对于朱瞻基来说,幸运的是迁都之后的京师召集边军很容易,唯一苦恼的两个问题,就是领军将领和后勤保障。 “依朕之意,不如遣阳武侯薛禄率军讨伐如何?”朱瞻基在跟诸位大臣商讨之后,提出个名字来。 这阳武侯薛禄是何等人物? 《明史》载:“禄有勇而好谋,谋定后战,战必胜。纪律严明,秋毫无犯。善抚士卒,同甘苦,人乐为用。‘靖难’诸功臣,张玉、朱能及禄三人为最,而禄逮事三朝,岿然为时宿将。” 既然是三朝元老,关键也就在这个“老”字上。虽说在后世,男人得等到六十岁才能享受退休待遇,但别忘了这是万恶的封建社会啊,寻常人能够活到六十岁已经不错了。 而如今薛禄就是快要花甲的老人家了,这样的老人家是否还能上阵杀敌呢? 且不说薛禄有没有上阵杀敌的那份心力,但首先站出来反对朱瞻基这个建议的,却是大学士杨荣。 “皇上难道不知道李景隆的故事么?” 仅仅是杨荣的一句话,就让朱瞻基陷入片刻的沉思当中。 “夏爱卿,依你之见如何?”朱瞻基转而面对夏元吉问道。 夏原吉在朱瞻基心中向来是属于成熟稳重型,故而朱瞻基对其的看法都很重视,这个关键时刻他也想听到夏元吉的看法。 在这种重大事情上,夏元吉也是看了看杨荣等人,这才深吸口气,平心静气的说道:“往事可以借鉴,此事不可失策啊。那候太,听朱高煦派遣将领色变,和我们对话时候却哭泣,知道其是无能。况且兵贵于神速,应当卷甲韬戈前往,一鼓作气平定,这就是先声有夺人之心。如果命将领出征,恐怕不济。大学士是对的。” 既然大学士杨荣跟夏元吉的意见一致,朱瞻基顿时心中下了决定,下旨招张辅进宫。 “陛下,亲征是否还需要英国公?” 有大臣问道。 “英国公向来忠君爱国,乃是我朝栋梁之臣,岂能有二心!诸位切切不可言语间寒了忠臣之心,速速去招英国公前来!” 有朱瞻基这样一句话,起用英国公张辅的事儿,再也没人说啥。 不一阵子张辅进宫,朱瞻基将亲征的事儿一说,道:“英国公你跟逆贼朱高煦过去是朋友,对其了解甚多,此番朕御驾亲征,卿可有话说?” 张辅起身拱手,回话道:“微臣跟逆贼朱高煦虽过去交情不错,但如今早已是恩断义绝!要说此逆贼,骄傲但没有计谋,对外猖狂却内心害怕。虽说私设五军都督府,号称将士无算,但所有皆是不能战斗之人。若是出兵攻打,微臣愿立下军令状,只需两万兵马,必能擒拿贼首,献给陛下。” “爱卿之心,朕知之。然爱卿诚然足可以平定叛乱,但我刚即位,心意已决。爱卿还是莫过于多言,说说行兵布阵之事吧!” 朱瞻基也没有打算耽搁时间,敲定了征战的总统帅是张辅之后,立即就会同张辅,对作战将领进行详尽的安排。 沙盘这种东西是自古有之,朱瞻基一声令下,庞大的沙盘顿时摆进宫殿大堂当中。 诸臣围观,包括杨荣等一干文臣。可不要以为文臣就没有几把刷子,事实上明朝的文臣大多数都是那种能文能武的,脱下文士袍,就能批征衣。 经过大家一番商量之后还是有之後,朱瞻基决定敕遣指挥黄谦,同总兵、平江伯陈瑄防守淮安,以防止朱高煦战事不利时南逃。 令指挥芮勋守居庸关,令法司尽弛军旗、刑徒等跟随出征。 同时,命定国公徐永昌、彭城伯张昶守皇城;安乡侯张安、广宁伯刘瑞、忻城伯张荣、建平伯高远守京师。 又命命丰城伯李贤、侍郎郭璡、郭敬、李昶督军饷;两个儿子郑王朱瞻埈、襄王朱瞻墡留守北京;广平侯袁容、武安侯郑京、都督张升、山云,尚书黄淮、黄福、李友直协守;少师蹇义、少傅杨士奇、少保夏原吉、太子少傅杨荣、太子少保吴中、尚书胡濙、张本、通政使顾佐扈行;阳武侯薛禄、清平伯吴成为先锋。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朱瞻基最后下令,三日之后起坛,将高煦之罪告天地宗庙社稷山川百神,其后亲征乐安! 关于朱瞻基御驾亲征的消息传出之后,整个大明顿时沸腾起来! 此前很少有人知道朱高煦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冒此大不韪搞叛乱。当然也有人因此而心惊胆颤。 但凡是为此担忧的人,多是在乐安附近居留,或者是当地的父母官! 正所谓“天下兴亡,最苦百姓”这战乱一起,就是个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而这个时候,乐安周边的人也终于明白,何以家人去乐安看劳什子的“皇家巡回演唱会”,结果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因为朝廷正式将朱高煦宣布为反贼逆党,最后一块遮羞布被扯破,剩下的就是兵戎相见! 一时间,乐安变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乐安城更是被彻底戒严,若是没有五局督导府颁发的通行证,擅自上街的将会被就地杀死! 没想到朱高煦采取的行动会如此激烈,倒是让潘厚仁一时半会儿感觉有些调度不灵光了。 幸亏朱高煦为了增强自身军事实力,强行征召军士,以至于如今乐安城的城防军里,已经混入了不少潘氏集团保卫队的成员,这才将铁幕撕开了一线缝隙,给予潘厚仁喘息的机会。 “怎么早就没有想到朱高煦会来这招呢?” 屋子里,潘厚仁搓着手,来回的踱步。 事情虽然是在他的预料当中发生的,但眼下的发展却有些超出了潘厚仁的预料,以至于他对自己战术布局的信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其实他这个人根本就没啥战术布局的水平,要说单打独斗他还有值得一提的地方, 他心中是有些焦急,或者说是有些担心了。 但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潘厚仁转念一想,自己再怎么担心也无法改变什么,必须要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通知下去,所有人在没有接到我命令之前不得妄动,另外关于朝廷方面的行军情报,必须第一时间送到我这里来!” 潘厚仁拿着笔在白纸上写画了半晌,随后就下了命令。 第616章 兵贵神速 他这个命令倒是很关键,朝廷的军队动向是他必须要掌握的,否则一时不查,让潘氏卫队跟朝廷的军队作战,岂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 对于朱瞻基来说,这也算是他登上皇位之后的第一次御驾亲征,所以整个朝廷从上到下都非常的重视——这种事儿也不能不重视。而重视的结果,就是效率很高。 三日时间转瞬即过,朱瞻基亲率部队从京师出发。 此时的朱瞻基,心情也颇为复杂。打小他是跟在爷爷朱棣身边北征,对于行军打仗的一套也不陌生,然而那个时候上面有颗参天大树顶天立地,他根本不需要承载什么压力! 然而这次不同。作为大明帝国的掌舵人,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他当然感觉很有压力。同时这也是他第一次带兵平乱,跟出征游牧民族不同,此番要对付的不仅仅是血亲,长辈,而且敌人也都是同宗同族,一般情况下来说,军队的士气会因此受到影响。 带着人马部队在经过杨村的时候,朱瞻基问从臣:“尝试猜测一下朱高煦会出什麽计谋? 有人猜测道:“那乐安城很小,反贼必然先取济南为老巢。” 也有人称:“南京!南京!反贼必然先取南京,说不定现在他们都已经在前往南京的路上了!” 对于这两种看法,朱瞻基都是缓缓摇头: “不然。济南虽然近,但是不好进攻;听闻大军抵达,亦没有空闲进攻。而反贼军家都在乐安,不肯抛弃家小南走南京。朱高煦虽然外面看夸诈,但内心胆怯,临事狐疑,展转不断。现在敢谋反的原因,是因为轻视朕年少刚立位,众心尚未归附。他又以为朕不能亲征,只能派遣大将来,到时候以甘言厚利诱饵就可以。现在听闻我亲征,恐怕已经胆子掉下来了,又怎敢出战!我们到了就擒拿了。” 在任何一个时代,战争双方的胜败不仅仅取决于实力的对比,更是多种因素的混合体。 眼下,朱瞻基御驾亲征,率领的朝廷大军无论是士兵数量、素质、将领指挥能力、军队装备等等都明显优于朱高煦这一方。在潘厚仁判断,基本上叛军一方在任何方面都没有任何优势,就连朱高煦固守的乐安城,哪怕是一座王城,但规模也确实无法跟真正的雄关相提并论。 即便不用新式的火炮,采用老式攻城方式,这乐安王城也经不住久经战火、千锤百炼的大明士兵。 但潘厚仁觉着不能因为朱瞻基占据了绝对的上风,他就可以偷懒。事实上,越是顺风的仗,就越是难以争功,只因为功劳都被大家给分了,很难突出自己的存在。 如果任由战事的发展,那么很可能如同历史记载的那样,朱高煦不战而降。到那个时候还有他潘厚仁啥事儿呢?他劳师动众的率领四千多精锐来到乐安城,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所以潘厚仁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 在他的计划里,是想要争取这场平乱的首功。朱瞻基刚刚登基,是个年轻的皇帝,而他潘厚仁同样是年轻的臣子,纵然他跟朱瞻基两人的关系很好,但总该有个极好的理由,让朱瞻基将他提拔起来又能堵住那些人的嘴巴! 预知朱高煦反叛,然后准好完全的准备,潘厚仁不打算自己唱一出无人喝彩的喜剧。 “像个法子,将城里目前的情况统统送出去,一定要送到皇上的手中!” 不管是王城里还是王城外,渗入军队还是混迹在平头老百姓当中,潘氏集团的四千保卫队成员,几乎每天都有零零碎碎的消息送到潘厚仁的手中,而潘厚仁则是将这些情报汇总起来,经过自己的分析归纳之后,形成最靠谱的情报,然后送出去。 虽说现在的乐安城禁卫森严、草木皆兵,但这个时代的科技水平也就那样,还无法做到“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那种程度,而潘氏集团卫队当中,也有经过潘厚仁特殊要求而训练出来的那么一批人,这些人在加入卫队之前就有属于自己的特殊技能,小偷小摸、飞檐走壁,这些东西潘厚仁并没有搞一刀切,让他们统统“改邪归正”,相反,他是专门强化这些人的特殊技能,只因为他坚信会有那么一天,这些技能找到用武之地。 而现在的乐安城里,所有的消息都是通过这些往日里被人看不起的特殊人才,通过他们的特殊方式,源源不断的传播出去的。 直到现在潘厚仁仍旧不知道,其实他所做的行为,基本上跟历史不谋而合了。 在历史记载当中,朱瞻基一方获得情报正是因为大军截获乐安归正人员,放才得知其城中虚实。 然而,战时任何一个统治者,都不会轻易的放人走吧? 故而这点历史记载肯定是有水份的,那有那么容易就从乐安城中出来的“归正人员”?这些所谓的归正人员,又有哪一个不是历经千辛万苦才从乐安城里出来,拼死赶到朱瞻基率领的大明平叛军里报信来的? 当然,政治需要永远是政治需要。 给这些拼死前来报信的人按上一个“归正人员”的名头,总比直接说他们是朝廷埋伏在乐安城里的“细作”来的好。若是说“细作”,那岂不是在说朝廷早就已经开始注意到朱高煦的情况? 如果在国内形成这样的风潮,对于朱瞻基这个皇帝的正面形象必然很不利,故而在杨荣等大臣的商议下,才将潘氏集团卫队前来送信的人,统称为“归正人员”,也只有这样,虽说表面上好像跟潘厚仁没有半点关系,但在朱瞻基以及朝廷诸位大臣的心中,潘厚仁这份功劳可是跑不掉的。 而潘厚仁送出去的这些情报,却确实对于以朱瞻基为首的平叛大军的决策层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为其制定计划作出了必要的贡献。 情报送出去是很容易,但在乐安城里的潘厚仁,想要获得外界的情报,相对来说就比较困难了。 毕竟如今整个乐安城已经被守的如同铁桶一般。朱高煦为了防止朝廷人员混进乐安城对其不利,压根就不准任何人进城,即便是外出打探消息,送情报的人员,在回来的时候,都要接受严格的审查。 以目前潘氏集团混入朱高煦军队当中的人员来看,基本上都还没有达到这种要求。 又在城中待了两天之后,潘厚仁终于还是等不下去了。 他要进入乐安城去,他觉得自己应该进去,只有尽量的靠近朱高煦,在必要的时候能够采取行动。 所谓行动,不外乎就是简单而直接的劫持之类的。 因为外界消息的阻挡,为了保证事情最终不会发生任何意外,潘厚仁采取这样一个行动也是有必要的。若是有个万一的突发情况,也能按照最坏的角度进行处理——直接杀上门去,凭借已经混入王宫内部的那些内应,达到这个目的应该不是很难。 对于朱瞻基率领的大军来说,虽然接到了潘厚仁从乐安里传出去的诸多情报,应该说是掌握的比较准确。在有准确情报的前提之下,朱瞻基觉得大军可以直指乐安王城,擒贼先擒王。 但是文官武臣都很反对朱瞻基这种军事上的“冒进”,若是张辅自己率领大军的话,朱瞻基一个要求,下面必然是会完全执行,哪怕是急行军直冲乐安王城也不会有半点问题。 但正是因为朱瞻基这个大明皇帝在军队当中,故而大家伙儿才强烈的反对。 “谨慎?哪有那么多的谨慎?朕带着十万大军,最新式的火器,逆贼高煦拿什么抵抗朕的大军?潘爱卿为我大明改良的火炮,十五炮就可以轰塌他的城墙,你们在担心什么?担心我们无法攻克乐安城的大门还是什么?” 关于新式火炮的事情,朝中很多人,尤其是文臣们大多别说是见过,连听都没有听过这方面的事情,毕竟新式火器,尤其是威力强大的新式火炮,那根本就是大明朝军备方面最大的机密,不是那个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说起新式火炮,倒是有个趣闻。 那张辅的弟弟张軏,跟潘厚仁之间一直是有矛盾的,直到他张軏当上了驸马爷之后,这段恩仇才算是暂时放下,一来还是张辅这个人向来比较看重朝廷大义,潘厚仁至今并没有表现出对大明朝廷的半点危害,相反是不断在提高大明朝廷的综合实力,二来如今潘厚仁在朱瞻基心中以及朝廷地位是节节拔高,这次朱高煦反叛的内幕,张辅也从朱瞻基口中知道一些。 火炮竟然又是潘厚仁发明改良的,以至于在张辅心中对潘厚仁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变,甚至开始“喜欢”起潘厚仁来。 张辅的这种转变就连朱瞻基都感觉非常意外,作为大明帝国的实际统治者,朱瞻基当然是乐见其成,同时还跟张辅开过玩笑,说既然张辅如此高看潘厚仁,要不要将张家的小妹妹嫁给潘厚仁呢? 所谓张家小妹妹,当然不是张辅的妹妹,而是张辅的女儿,今年才刚刚过了十四岁的生日。 原本朱瞻基也就是开个玩笑,却是忘了“君无戏言”这个茬,怕是谁也没有想到张辅竟然会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第617章 君无戏言 “既然皇上开口,此事微臣没有意见,就这么定了!” “啥?” 当时听见张辅的话,朱瞻基是彻底的惊呆了!要说真定公主的事儿他都还没有解决好呢,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这事情要是传进胡皇后的耳朵里,那事情可怎么得了啊? 然而皇上那是“金口玉牙”,说出去的话那就是扑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啊!硬着头皮,朱瞻基也就只能是在心中默默窝火,脸上却还得面带微笑,“自当算数,自当算数啊!” 应该说,还得感谢朱高煦不知死活的在这个当口突然造反,否则朱瞻基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张辅呢,他堂堂一个皇帝,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这话题扯的有些远,不过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跟其他文臣武将不同,张辅对朱瞻基的决定是持赞成态度的,因为也只有他才最清楚那些火炮的威力。 有张辅的支持,纵然其他文臣武将们反对,朱瞻基最终还是下令大军加速前行。 很快,御驾亲征的大军,就抵达乐安城北。 对于乐安城里的叛军来说,朝廷大军的抵达根本就是他们意料当中的事情,在有心理准备的情形之下,这些叛军们并不感到紧张,一切都好像是有条不紊的在进行。 然而,朱瞻基并没有打算让乐安城里的叛军,或者说让朱高煦好过。 军队刚刚扎西营盘,朱瞻基就立马下令,将最新制造出来的二十门神机大炮在乐安城门口一字排开,随后,有神机营的炮兵听令操作! 对于很多人来说,排在朝廷大营前面的二十门又短又粗的黑铁家伙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任何威胁,甚至于有人还不知道这些玩意儿都是啥! 但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如同雷霆一般的威势,证明这些黑筒子不是玩具,而是真正的杀人利器! 说是杀人利器或许不太准确! 只因为乐安城北城的城墙,在一片硝烟弥散当中,垮塌了一半! 是的,二十门神机火炮的三轮齐射,就将朱高煦反复进行过加固的乐安城城墙,打了个千疮百孔! “皇上,攻城吧!” 以张辅为首的武将们纷纷请战。实在是这些神机火炮的威力超越了大家的想象,即便是作为开炮的一方,都心惊胆颤,由此可以推断,那城墙上的叛军,怕不是心神早已经为之所夺,士气怕是已经下降到了低谷! 从战略战术的角度来考虑,现在正该一鼓作气,冲上城头将乐安城给拿下! 殊不料,看似焦急一路急行军赶到乐安的朱瞻基,却是在这个时候反对冒然进攻了! 他是对朝廷大军的战斗力有所怀疑么? 不!朱瞻基所不愿意的,是损失! 双方都是大明人,交战的都是大明的军队,这样的战争,朱瞻基实在是不愿意发起,这样的损失,朱瞻基也不愿意承受! “敕谕朱高煦,让他速速出来投降,朕,既往不咎!” 朱瞻基希望通过这种“威慑”的方式,取的不战而胜的效果,然而几十个大喉咙的士兵上前叫城之后,半晌却没有得到回音! 如此一来,文臣武将们又在吵着要攻城。听得下属呼声,朱瞻基不由自主的皱起眉头,转头望向身边。 四疯,这个大明帝国名正言顺的国师,此番也是随军出征了! 朱瞻基看四疯,并非是希望四疯能够给他卜卦问攻城的吉凶,潘氏集团的情报,大多都是通过四疯的手,直接传到朱瞻基的手中。 如今将士请战,朱瞻基拿不定注意,希望从四疯那里得到一个有用的建议。 早已经接受潘厚仁交待的四疯,见朱瞻基眼神望过来,顿时不着痕迹的缓缓摇头。 看见四疯的表示,朱瞻基随后就让大家伙儿安心扎营,不可让叛军晚上将营给偷了去! 此时不用朱瞻基提醒,此案出征的将领又岂会粗心大意,别忘了皇上还在营中呢! 天色放黑之后,四疯进入帅帐,或者应该说是朱瞻基的行在,只不过朱瞻基不喜大家这样称呼而已。 此时行在当中并没有外人在,就连服侍朱瞻基的两个小太监,那都是朱瞻基急于亲近的人。 “皇上,贫道准备潜入乐安城中,跟潘厚仁汇合,不知道皇上可有建议?” 根据四疯跟潘厚仁早有约定,若是大军赶赴乐安城下,而潘朱高煦仍旧没有投降伏诛,四疯就要寻得机会潜入乐安城中跟潘厚仁汇合,两人合计该不该采取极端的法子。 而潘厚仁跟四疯的这个机会,朱瞻基也是知道的,故而此时四疯来请示,朱瞻基并没有说太多,只是点点头,道了一身小心。 换上夜行衣的四疯如同一道青烟般从军营当中溜出,很快就贴近了乐安城的城墙,虽说这个时代的城墙高耸厚实,但实际上那看似光滑的墙壁,多有可供四疯借力的地方。 凭借这一身功夫,四疯放佛是一条壁虎般游上城头。 他刚刚翻过墙垛,却看见面前杵着一条人影! “谁!” 不等四疯有所行动,那人影先是发出低呼,随后又讶异道:“国师真的来了?” “保卫队的?” 那人影没有因为四疯的突然出现而吹响口哨,四疯也就没有出手,只因为只有混入乐安城叛军中的保卫队员,才会有如此的反应。 “国师,东家早就在等您了,快换上衣裳跟小的走吧!” 感情潘厚仁算准了今晚四疯要偷上城头,早早就发了消息,让保卫队的成员尽量争取巡逻城头的机会,并且也为四疯准备好了叛军的服装。 要找这种服装实在是不难,只因为叛军也是大明军,故而所谓的着装不过就是将大明军队的服装做了点点修改,而这样的服装,在潘基娱乐会里实在是不要太多了。 有了接应,四疯顺利的跟潘厚仁见面。 “真是没用啊!走,杀进王城里去!” “杀进王城?” 潘厚仁没想到四疯一来就如此直接,虽说白天里朝廷军队已经用新式的神机大炮沉重的打击了叛军的士气,然而即便如此,叛军的数量仍旧是潘氏集团混入乐安城的数倍之多,若是发动偷袭有个万一,潘厚仁可不敢保证一定能够获得胜利。 或许他跟四疯即便偷袭失败了也能保住性命,然而潘氏集团四千卫队,还有已经被弄到王城当中的潘基娱乐会的那些人,怕就是性命不保,死无葬身之地了。男的也就罢了,潘厚仁更担心的是潘基娱乐会里面诸多女性,求个干净的死法怕都是奢望了。 “杀进王城!” 第618章 杀进王城 一说起动手的事儿,四疯像是换了个人一般。他进城来的时候身上没有挂着惯常用的真武宝剑,而是在肩膀上左右各别上一把来自日本的长刀! 日本刀的工艺水平确实不错,就连四疯都承认这点。 “好!干了!” 在四疯眼神的鄙视之下,潘厚仁知道这事儿也没有退路,胜败在此一搏!只要能够顺利的将朱高煦控制住,那么这次评判,最大的功劳就是他的,也就为他将来奠定了极其重要的基础。 拼一次,管一生! 过了这道关口,不管是潘厚仁还是整个潘氏集团,在大明的地位都将会牢固不可动摇,至少在朱瞻基仍旧是皇帝的时候,这种优势是不可替代的。 故而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潘厚仁答应了四疯这个看似疯狂的行动。 其实在潘厚仁内心里还有些担心,那就是如果他不答应的话,四疯会不会一个人去搞了? 朱高煦的王城里,并不安静。 怎么可能安静的下来呢? 原本雄纠纠气昂昂要造反的汉王,往日里说的可是天花乱坠唾沫星子横飞的,好像夺天下就是反掌之间,五指拈田螺十拿九稳的事情。 可现在倒好,朝廷对外宣布汉王朱高煦是反贼,所有人都是叛逆,大军从京师出发,势如破竹势不可挡的一路直杀乐安城下。 站在乐安城头,满眼绵延不断的,都是大明皇上御驾亲征大军的营帐,入眼的都是铮光明亮的刀枪剑戟,更让人望而生畏的,是那些黑乎乎的大炮! 已经见识过神机大炮威力的乐安城军民,此时心中仍旧回荡着那惊天动地的炸鸣,至今仍旧没有消逝。 或许对于潘厚仁等人来说,王城里的人过于兴奋却不是什么好事,都已经是半夜三更了,城头上的灯笼仍旧是往来反复,意味着还有大量的士兵在巡逻。 如此一来想要翻墙进入王城,难度增加了不止一倍! “怎么办?” 四疯拿眼神瞅潘厚仁。 潘厚仁缓缓摇头,示意四疯再等等。这时间,就是用来的浪费的,有些时候等上一等,总比冒大风险来的好。 幸亏两人都属于是那种耐性极好的人,哪怕就是龟缩在墙角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安安静静的任由时间过去,也能做到不骄不躁。 一个时辰的功夫过去了,潘厚仁探头看了看,城墙上的灯笼明显少了很多,即便零零星星的存在,也都是不动了。 做了个手势,潘厚仁感觉现在是行动的时候了。两人躲藏在阴影里整理了自己的装束,随后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虽说朝廷平叛大军已经兵临城下,但毕竟还有一道外城顶着,加上当今皇上朱瞻基又放了话,说是给大家时间考虑,今夜不攻城,故而过了半夜,城头上的卫兵心思也都轻了,逐渐放松警惕,窝起来打瞌睡的有,站在岗哨上闭着眼睛睡觉的也有! 就连那些巡视的将领,也都因为侥幸心理不露面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倒是拜拜便宜了潘厚仁跟四疯。 攀爬城墙对于两人来说根本不算是问题,事实上后世所谓的“攀岩”在这个时代看来根本就是一个笑话,军队里真正的精锐哪个不是攀岩的一把好手?那看似光溜溜的城墙墙壁,蹭蹭蹭的就能上去! 如果说四疯和潘厚仁仅仅是“蹭蹭蹭”的爬上去,那也实在是太小看人了,以两人如今的实力,攀登城墙应该说是“游刃有余”才是。 四疯的实力更是胜过潘厚仁,右手抽出日本刀,仅靠左手却还能走在潘厚仁前面,靠近城垛的时候,更是如同苍鹰腾空,嗖地一下越过城垛,同时右手长刀挥出,刀光过后,靠着墙垛打盹儿的卫兵,半个脑袋就不见了! 快刀剁脑袋,声音却是异常低沉,“嚓”地一声放佛是狸猫踩断枯枝,让潘厚仁不得不暗赞四疯手中日本刀的锐利。 若是跟中国式的大刀对砍,日本刀未必能够占据优势,可要对付单薄的人体,日本刀确实很好用! 干掉周围两三个固定岗哨之后,潘厚仁跟四疯并没有清理现场的打算。事实上这也清理不了,毕竟用不了多少时间就会有巡逻队过来,一旦返现哨兵不见了,警报声估计立马就会响彻整座王城。 “贫道去寻那汉王,你去联络你的人!” 四疯压低声音跟潘厚仁打招呼,那神态活脱脱就是四个字“胸有成竹”。 “你知道朱高煦在哪里?” 潘厚仁很是惊讶,王爷其实跟皇上也差不多,诺大一个皇家宫殿群里,错非有内应,还真难找到人家晚上睡在哪里呢! “放心吧,前些年贫道就来过,熟悉的很!”四疯一跺脚,人如大鸟腾空,转瞬消失在黑暗当中。事到如今潘厚仁也没法再去担忧四疯能不能成功,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咬牙,他也掩入黑暗当中。 夜里的朱高煦同样是难以入眠! 朱瞻基御驾亲征,大军兵临城下,满乐安城所有人当中要说最紧张的人,莫过于他了。 战败,身死不说,遗臭万年那是必然的结果;战胜.除非能够一举拿下朱瞻基,否则的话,一场胜利仅仅是个开始。 熬到半夜的朱高煦,终于在下属们的劝慰下,回房睡觉了,脑袋昏昏沉沉的他,并不知道已经有两个煞星已经进入皇城,就等着摸到他睡觉的地方,然后是杀是抓,就看人家的心情了。 话分两头。 城里黑夜里隐藏凶机,城外,朱瞻基一系同样是夙夜难眠。 “皇上,不能给反贼机会,微臣建议三更做饭,天亮攻城!”张辅拧着一双眉头,向朱瞻基提着建议。 “天亮就攻城么?”朱瞻基眉头深锁。 从生理上来说朱瞻基并不算很老的,但坐上皇位之后,这个曾经的皇太孙、皇太子却飞快的成熟起来,或者可以说是苍老。不管是笑,还是皱眉,眼角和额角上都会出现一道道皱纹。 朱瞻基是个颇有爱心和童心的皇帝,关于这方面历史记载很多,甚至于将其童心和爱心当成了反面教材。而正是因为朱瞻基在这方面的心理因素,导致他并不愿意直接抬高炮口,将一颗有一颗的开花弹,发射到乐安城里去! 炮轰乐安城,这是张辅的建议。 毕竟城墙里是一个城市的保卫措施,彻底破坏了最终还是要朝廷出钱来进行修缮。张辅不乐意这样,最好的方式就是循环开炮,用威力放佛雷霆的开花弹,直到彻底摧毁乐安守军和朱高煦一干人等的意志为止! 若是采用张辅的方式,无疑是对城墙和朝廷平叛大军最大的保护,至于说炮弹落下之后会不会伤及里面无辜平民这些,那就不在张辅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不行!”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朱瞻基斩钉截铁的否决了张辅的建议! “皇上!” 张辅猛然跪在朱瞻基面前,看情形他是想再争取一下,“我大军在外,衣食住行无一不是朝廷经费开销,数额巨大,多留一日,军心士气就会多降一分,对我大军不利啊!” “英国公请起吧,你的心思,朕也明白,然朕曾听闻过一句话,不知道张爱卿有没有听过?” “皇上请讲!” “朕的军队,朝廷的军队,终归还是国家的军队,是保护国家和百姓的军队,所以,百姓的军队,就要保卫百姓,就一定要为百姓考虑啊!” “此话,是谁说的?” 若是没有前面一番引申,在这个时代直接说“百姓的军队”,无疑就是造反,是一种反动的思想。但经过前面一番引申,类似于“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体现出百姓的重要性之后,再说“百姓的军队”那就是水到渠成,好不突兀。 然而,军队的职能竟然是保卫百姓,这一点,张辅还是想不通。 “潘爱卿说的,这种浅显却蕴含深意的话,朕也只能从潘爱卿的口中听到啊!”朱瞻基发出一声感慨,在张辅面前缓缓的踱步来回。 “潘厚仁,潘侯爷么?”张辅微微低头,陷入沉吟当中。 因为朱瞻基提及这个名字,也让张辅开始联想。前些日子潘基娱乐会的“皇家巡回演唱会”闹腾的沸沸扬扬,第二个开唱的地方却很巧合的定在了乐安,除开演唱会开唱的时机显得非常微妙之外,更让张辅疑惑的,是潘基娱乐会的演唱会,在京师都只唱了一场,却为何一直滞留在乐安,直到汉王朱高煦造反? 由此推开,张辅又联想到潘厚仁向来的诡异行动,不由得张辅不去想,这其中是不是有所猫腻? “皇上,那个潘侯爷...” 片刻之后,张辅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窍所在!整个汉王造反事件当中,要是没有潘厚仁的手脚,那才真是见鬼了! 此时此刻,朱瞻基也没有再隐瞒什么,冲着张辅缓缓点头,“没错,朕在等,等潘爱卿为朕分忧解难!” 为皇上分忧解难? 这种好事可是多少大臣朝思暮想的却一直求之不得的,潘厚仁究竟是运气好,还是人家的心机足够深沉? 张辅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他可是堂堂的国公,然而皇上却不给他“分忧解难”的机会。 “皇上,咱们不能仅仅依靠潘侯爷啊!” 片刻之后,张辅还是开口,仍旧想要坚持一下,希望自己的意见能够被朱瞻基采纳。 “朕没有想过只依靠他啊!” 第619章 世界很大,大明很小 朱瞻基面带微笑,上前将仍旧跪在地上的张辅双手扶起,顺手在张辅的肩膀上轻轻拍打,“张爱卿啊,你们都是朕的肱骨之臣,朕的能力有限,需要你们尽心尽力的辅佐朕,方能治理好诺大的一个国家!” 不等张辅说话,朱瞻基又开口道:“张爱卿啊,你的心思要放开一些,眼光要放远一些。潘爱卿跟你们不同,他的眼光就很长远,我大明的疆土,在朕的手中绝非眼下这小小的区域,这个世界很大,而大明,很小!” “世界很大,大明很小?” 张辅眨了眨眼,道:“皇上,此话...莫非又是潘侯爷说的?” “对!” 朱瞻基重重的点头,道:“可不是他么?满朝文武,真正具备远见卓识的,嘿,张爱卿你也不要生气,在朕看来就只有他了!” 虽说这话张辅真是很不服气,但他好歹也是三朝元老,这养心养性的功夫也算是到家,丝毫没有表露出来,同时他也在心中暗暗提醒:“这潘厚仁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实在已经到了不可动摇的地步,在皇上对他失去信心之前,最好不要跟他发生任何冲突。” 既然朱瞻基已经有了决定,而且这个决定至少在目前看来是对朝廷和百姓有利,而且不会危及到朱瞻基本身性命安全,张辅也就没有继续反对的理由,倒是今夜的一席话,让张辅真正了解到潘厚仁在皇上心中的份量,对潘厚仁也就更加的小心。 虽说朱瞻基对潘厚仁有信心,但他还是指派张辅,却做好必要的准备工作,万一城中潘厚仁的人马需要支持的时候,这边才能及时的给予反应。 应该说这是朱瞻基跟潘厚仁这对君臣之间的一种默契。而这种默契,曾经是无数臣子们期盼已久的。 城外的朝廷大军虽然没有发动进攻,但在张辅的号令之下,在天亮的时候,就已经摆开阵势,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张辅是个得力的将领,在谋略上并没有太大的缺失,排兵布阵并无疏漏,整个乐安城事实上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黑黝黝的炮管在朝阳下让乐安城头上的守军看的心中发毛,昨日炮轰时的情景再度浮现在脑海里,一个二个的脸色惨白,毫无士气可言。 此时城头上的那些将士大多可以分成三种类型。 一种是朱高煦真正的死忠,这些人仍旧保持着旺盛的斗志,两眼灼灼的俯视朝廷军阵,心中想的是一会儿奋勇杀敌,为自己和家人博一个光明的未来。 第二种是被迫或者是被逼成为朱高煦军士的男丁。这些原本不是军人,只因为性别和年龄合适而穿戴起戎装的士兵,大多数都是脸色苍白,他们不愿意死,也不想死,更不愿意不想为了一个叛贼而死!站在城头一会儿可能会死,但不站上去,立马就要死,正是因为他们怕死,所以他们不得不战上了城头,颤颤巍巍、胆战心惊。 第三种人则是最隐晦的一类。 这些人既不是朱高煦的死忠,又不是那种不愿意成为守军的人。这些人,都是潘氏集团的卫队成员! 他们来到乐安城的目的,就是为了混入朱高煦的战斗序列当中,从内部破坏和瓦解朱高煦的战斗力,事实证明他们已经成功了。潘氏集团保卫队的成员们大多是正值壮年、身高体壮、孔武有力,这样的人往往备受征兵拉夫队的青睐,在验明正身之后,就能顺利的进入到一线战斗部队,配发武器装备。 对于朱高煦这边配发的武器装备,老实说潘氏集团卫队成员们是看不上的,他们心中惦记的,还是集团发给他们的那些东西。只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们的大东家,还没有向他们下达最后的命令。 按照一开始就制定下来的计划,凡是混入朱高煦军队的成员,一律想法往高层钻,目的是为了更便于操控军队,同时也为了能够聚拢自己的人手。 聚拢的人手越多自然是越好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爬到上层去,人多力量大,在危机关头,抱成团的人越多,当然就是越好的。 而按照最初的计划,这个时候,潘厚仁应该给大家下达最后的命令了! 然而命令却始终没有来,站在城头上的保卫队成员,此时心中也多少有些焦虑,毕竟谁也不能保证下面的朝廷军队会不会在下一刻发起冲锋,若是进攻了,他们又该怎么办? 日头逐渐升高,朝廷军队的动向也让城头上的守军看的云里雾里。 明明已经做好了进攻的所有准备,就连神机大炮都已经做好了发射的准备,为何迟迟不进攻?朝廷究竟是在等什么? 不仅仅是乐安城头上的守兵们心中在疑惑,朝廷军队下面的将士同样不知道何以迟迟没有命令下来? 既然一大早就让大家伙儿穿戴整齐做好准备,何以始终不发动?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些道理将士们心中都清楚,但上峰没有命令,谁敢私自行动。 就在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处置的时候,上面也终于有了命令下来。 片刻之后,乐安城外的朝廷军队在一阵鼓点之后,齐声大喝:“汉王投降,全城不杀!” “汉王投降,全城不杀!” “汉王投降,全城不杀!” “汉王投降,全城不杀!” ...... 一遍又一遍的吼声,从一开始的杂乱,到逐渐整齐,汇聚成一股巨大的声浪,反复的冲刷着乐安城的城头! 高耸而坚固的城墙并不能阻隔这些声浪,越过城头穿过城墙,整个乐安城每个角落里,很快都传遍了这个声音。 朱高煦投降,朝廷就不追究这件事情了么? 这是一个非常诱惑的事情,放下武器,就能重新做人! 放下武器就能重新做人,对于乐安城头上的那些士兵来说,这简直就是个天大的诱惑! 要知道一开始的时候,朱高煦极其手下的将领,可是把将来描绘的无比美好!什么大家都能封侯拜相,什么世袭罔替,什么一旦发动,手到擒来,什么登高一呼,天下景从。 然而事实呢? 事实就是朝廷大军围城,八方再无任何动静。 更要命的是,朝廷大军分明已经是胜券在握,若是没有那些黑黝黝的神机大炮,或许大家还有点信心,然而明摆着人家只要大炮一轰,乐安城自持的防卫手段,不过就是个笑话而已! 试问,如此情况之下,那些守军又岂会不觉得紧张呢? 第620章 此起彼伏 不想再为朱高煦打仗的士兵在紧张,那些朱高煦的死忠们同样紧张。他们不是紧张此战的胜负,他们紧张的是,会不会发生兵变? 朝廷大军仍旧在持续的齐声大喝,那声音即便是捂住耳朵也毫无用处,那些无孔不入的声音放佛是一道道催命的符咒,让带兵的将领们纷纷侧目,留意起身边军士的动向来。 “我要活命!我不干了!” 反复的攻心之势后,终于有心志不坚的士兵受不了了。一个士兵扔下手中的兵刃,摘了军帽,大吼着就从城头往下冲。 “杀!” 一个守将眼透寒芒,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下达了命令,站在他身边的一个弓手毫不迟疑的弯弓搭箭,“嗖”地一声长箭破空,直插那逃兵背心,将其钉倒在地,尾羽兀自颤抖不已! “临阵逃脱者,杀!” “临阵逃脱者,杀!” “临阵逃脱者,杀!” 随着守将一声令下,同样的语句开始在城头蔓延,鼓噪的声音阻止了蠢蠢欲动的军阵。 对于朱高煦的死忠能够及时制止士兵的哗变,那些潘氏集团卫队的成员纷纷暗中皱眉,若是哗变生起,那可就是个极好的机会,至少可以趁着混乱,彻底瓦解守军的意志和战斗力。 然而让他们失望的是,潘厚仁不仅仅人始终没有出现,就连命令,也迟迟没有到来。 潘厚仁这个时候究竟在干啥? 这是所有潘氏集团卫队成员的疑惑,同时也是城外,朱瞻基和张辅两人的疑惑。 事实上,这个时候潘厚仁也想站到城头,哈哈一笑,大吼道:“尔等还不投降,朱高煦人头在此!” 然而这仅仅是潘厚仁脑袋瓜子里一闪而过的幻想,此时他一身酸软,就差一屁股做下去了! “东家,没事儿吧?” 风野子浑身浴血,走过来关切的问道。 “没事!”潘厚仁摇摇头。 他跟风野子此时正在王城某个大殿当中,整个空间里都弥漫着一股子的血腥味。原本应该是光洁铮亮的石砖地板上,遍布血污,原本宽敞的宫殿此时已都塞满了人,细细分辨都是潘基娱乐会参加演唱会的工作人员。 细川晴子和李颖两位潘基娱乐会的大明星,此时也安然无恙的在人群当中。或许说安然无恙不太准确,两女此时哪里还有半点明星的味儿,穿着普通的衣裳,正忙着协助大家抢救伤员。 “好在两位姑娘没有出,那汉王应该是没有时间...”风野子见潘厚仁喘过气来,心神大定,蹲在潘厚仁身边说道。 潘厚仁点点头,抬起手中的日本刀略微审视,还好,只有几个微不足道的损口,还不至于影响使用,日本刀的强悍可见一斑。 “这鬼子的技术咱们还是要多学习学习啊!”感慨一句,潘厚仁杵着刀鞘起身,转头看了看现场。 鏖战了一个晚上,他总算是成功的将众人解救出来。 虽说也有潘氏集团保卫队的成员跟着进入了王城当中,但他们所有的装备都被藏在演唱会的工具车辆里面,被王城里的卫兵严密看守,根本无法取出作战! 是潘厚仁偷偷找到这里,干掉了几个卫兵,同时下达命令之后,保卫队的成员们才奋起反击,最终不仅仅成功拿到了装备,同时也将周围看守的士兵清扫一空。 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属于王城很偏的一个角落,加之战斗开始的快,结束的更快,所以才有片刻喘息的机会。一百多个卫队成员数量好像不是很多,但全副武装之后,战斗力却绝非是普通军队可以抗衡的,至少在这王城里,没有骑兵这种火枪兵的天敌! 弓箭手或许可以算是火枪兵的克星之一,但培养一个真正能对火枪兵造成威胁的弓箭手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凌晨作战的时候,潘厚仁杀了几个,到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到人影了。 但潘厚仁也知道,这种情况并不能拖太久,毕竟这里是王城,而且刚才直接开了枪,枪声必然会惊动城中的守卫。之所以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守卫过来查看情况,潘厚仁估计是因为对方感觉人少不能战胜,所以要先蓄积足够的士兵,然后再杀过来。 故而对于潘厚仁这拨人来说,目前的安定是暂时的。 “夫君,有人来了!” 正当潘厚仁心中思量时,细川晴子匆匆忙忙的跑过来了! 凌晨的战斗当中,有不少潘基娱乐会的工作人员受伤,而卫队成员也有牺牲,现在几乎是一人一个眼的站岗,结果向潘厚仁汇报的工作,就落到了细川晴子的肩上。 “哨兵?” “城卫兵!” 潘厚仁两眼微微一睁,心中暗道不好。 如果是哨兵,很有可能是来侦查情形的,但如果出现的是卫兵,那就证明来者不善。 “怎么办,要打么?夫君?” 细川晴子的神色有些憔悴,同时也有些焦虑,毕竟她不是一名真正的战斗人员,在这样的情形下,其不良好的状态也是可以理解的。 “通知下去,做好准备,战斗吧!” 潘厚仁心中一声叹息,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示,镇定如水。 或许是受他这种情绪感染,细川晴子神情也稍微镇定下来,点点头道:“妾身这就去转告他们,准备战斗!” “告诉他们,节约弹药!” 这是潘厚仁唯一担心的事情,四疯那边现在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如果说战斗的时间被拉长的话,没有足够的弹药支持他们肯定不会是源源不断的王城卫队的对手。 战斗几乎就是在细川晴子离开时打响,枪声很快就变得密集起来,也就是说,往城里的卫队是下定决心要干掉潘基娱乐会,才会从四面八方开始进攻。 “我也上去看看!” 潘厚仁稍稍整理行装,抓起长刀就要走出宫殿,却是被风野子给挡在前面。 “东家,你不能再上去了!都杀了一个晚上了!” “哪有一个晚上那么夸张!”潘厚仁微微一晒,不算成熟的五官却给人一种饱经风霜的感觉,又或者是一种错觉。 “东家,你需要休息!” “风野子,你让开!” 潘厚仁的神情逐渐变得冷淡下来,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风野子那张倔强的脸,“你耽搁了我的时间,或许就害死了我们的战友!那些保卫队的兄弟,难不成就是应该死的,而我就连一丝风险都不应该去冒?” “没错!东家,你的命,比他值钱!” 风野子毫不退让的瞪着潘厚仁,双手张开,挡在潘厚仁前行的道路上。 “滚!” 枪声变得更加密集,甚至显得有些仓促了! 潘厚仁再没有心思跟风野子磨叽,他身影一闪,右脚已经踹出,手无缚鸡之力的风野子又岂是潘厚仁的对手,当胸一脚他甚至连反抗的念头都还没来得及升起,人就已经吃力倒飞出去,身体犹在半空,风野子仍旧不忘大喊:“不要让东家冒险!” 可惜已经下定决心的潘厚仁不是随便来个人就能挡住的,左冲右突躲过哪些试图阻拦他的人之后,潘厚仁冲出宫殿,径直朝着枪声最为密集的方向而去! 那是宫殿的东北角,大门虽然已经被人用什物给堵住,但围墙上却不断的冒出头盔来! 王城卫队们正打算翻墙,保卫队成员在距离围墙十步之外,不断的举枪射击。 枪法好的,打头盔,一枪一个;枪法不算太好的,则是等到上半身露出来之后,打胸膛! 虽说乍一看倒下的都是朱高煦一方的士兵,但潘厚仁却知道,仅仅依靠潘基娱乐会成员们手中的弹药,根本无法阻止那些源源不断的卫队,据事先了解,整个王城里驻扎的卫队至少有两万人之多! “不要浪费子弹,随我上墙杀敌!” 潘厚仁一脚踹飞张桌子过去,紧随迈步,几乎是跟桌子同时达到墙根。那方桌“嘭”地一声稳稳当当抵住墙壁,潘厚仁抬腿而上,手中长刀洒出一片刀光,墙头上,两颗大好的头颅冲天而起! “杀!” “有力气的,随我这般墙头杀,只留一排人射击漏网之鱼!” 有潘厚仁这个东家带头,潘氏卫队也不是温室里长出来的娇嫩鲜花,当下有样学样,用桌椅板凳当做垫脚,纷纷站上墙头,用兵刃开杀! 如此一来,枪声变得稀疏,喊杀声倒是阵阵推高,以至到后面潘厚仁都不用亲自动手,从墙头上退了下来。 这一方的墙头如今看来是保住了,保卫队强悍的实力和先进犀利的装备,在打退两拨进攻之后,将形势给稳定了下来,外面战斗的王城卫队也不那么卖力了,呐喊的多,冲上城头的少。 然而潘厚仁此时却不得歇息,只因为整个宫殿外围可不是只有这一处而已,烽烟四起,仅靠潘厚仁一个,又岂能顶的住? 毕竟整个潘氏集团卫队成员跟着潘基娱乐会进入王城的,也就那么一百多号人而已,至于说已经混进军队里的,如今还不够资格进入王城,能够成为亲卫的,那都是朱高煦真正的心腹人员,审核那都是非常严格的。 “大家伙儿都拿起兵器,一同作战!” 宫殿里传出李颖的声音,这个被潘厚仁一手发掘出来的女歌星,此时却显得处变不惊,竟然还知道组织人手协助作战! 事实上此时潘基娱乐会的工作人员当中,能够参加作战的男丁数量并不少,朱高煦当初下令可是将整个巡回演唱会的人员统统抓进王城看管起来的,不分男女。 三百多号男丁,在李颖的鼓舞之下竟然真的拿起兵刃,又或者可以充当兵器的物件,嗷嗷叫着冲出宫殿,杀向城卫兵来的方向。 第621章 全看国师的了 看到眼前的一幕,潘厚仁不由得有些呆了! 他就没想到,这些人还能鼓动起来,成为战斗力。 有了这样一批人顶上去,潘氏卫队就可以在站在后面,冷静的瞄准,用火枪队来犯的敌人一一点名。 战事暂时陷入僵持阶段,外面的卫队冲不进来,但潘厚仁心中同样清楚,自己这方无法抑制保持这种优势,随着弹药越来越少,谁也不知道啥时候就哑火了! “四疯啊,你究竟在哪里?有没有得手?”潘厚仁一面镇定的指挥战斗,一面在心中默默的念叨。 让潘厚仁默默念叨的四疯,应该说距离得手只剩下最后一步! 虽说朱高煦如同寻常那些帝王一般,平常时候“居无定所”,但因为眼下情况危急,跟他那些“忠臣”们商议良久之后,朱高煦也就没有东晃西晃,就近找了个地方睡下,原本目的是便于指挥,同时也便于有个万一,属下们的保护。 他的这个决定倒是省了四疯不少功夫,只不过当四疯找到地头的时候,也被密密麻麻的侍卫阵容给吓了一跳! “额滴神啊!朱高煦你这是有多怕死啊!”四疯躲藏在暗处,一个劲儿的轻轻拍打额头。虽说他早已经猜到擒拿朱高煦不容易,但还真没有想到会看到这种里三层、外三层的景象。 难道要他强杀进去? 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不论他功夫有多高,始终还是人,不是神! 其实在半夜过后四疯就已经找到朱高煦睡觉的地方,之所以没有动手,还是因为他需要给自己创造机会,一个接近朱高煦的机会! 里三层外三层的保卫力量看上去很夸张,但对于一个怕死的封建王爷来说,这也算是一种正常的保卫方式,而四疯一直坚持不发出动静,为的就是能够找到这个保卫模式的破绽。 任何一种保卫模式都有破绽,人多有人多的破绽,人少有人少的破绽! 天色将明的时候,往往是一个人精神最为懈怠的时候,也就是这个时候,四疯终于找到机会,摸了一个出来不知道是撒尿还是洗脸的小校,剥光了塞进假山缝隙里,自己换上盔甲,顶着头盔就往朱高煦的房间方向走。 或许是因为四疯这一身盔甲的缘故,走过两层防卫都没有侍卫上前询问他,然而当他看见不远处由朱高煦贴身侍卫组成的圈子时,顿时就感觉自己已经走到头了。 是的,跟亲卫不同,那些个贴身侍卫的数量并不多,也就是百来号人,整日同吃同喝,相互之间熟悉的放佛自家兄弟,不管四疯身上穿着什么样的盔甲,想要糊弄过这些精明的贴身侍卫,那都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怎么办呢?” 低着头,用头盔压住眉毛的四疯此时终于有了一丝焦虑。 眼瞅着天色就要放亮了,他可是在潘厚仁面前拍了胸脯,表明这不是什么难事,若是等到最后却无法完成,岂不是脸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四疯不喜欢丢脸,尤其不喜欢在潘厚仁面前丢脸。 一个出家人,老是抱着面子观念,是不是太丢三清道尊的脸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凭借着身上这套衣裳,四疯倒是将朱高煦住的这个地儿前后左右都晃了个遍,除开宫殿大门六尺范围之外,都没有受到任何阻拦。这样一来,四疯倒是弄清楚了这个地方的大小,对于里面可能存在的侍卫数量也就有了一个大概的估计。 “不会超过百人,但这个数量也不少了!” 假如说四疯估计出里面侍卫的数量在三十人左右的话,或许他会冒险冲进去,但只要超过五十人,四疯就没有绝对的把握,能够赶在被包围无法脱身之前拿下朱高煦。 所以他只能是静待时机了! 虽说他也不知道等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时机,但世上的事情就这么巧,或者说,在四疯看来这就是师傅张三丰冥冥之中的保佑吧,还真是给他送来了一个机会,一个大好的机会! 古人云“狡兔三窟”,故而有了“打草惊蛇”这样的手段。 在四疯看来,那朱高煦就是狡兔,虽说找到了洞窟,然而却无法“手到擒来”,而这个时候,有人帮他“打草惊蛇”了! 惊动朱高煦的,并不是一开始发生在关押潘基娱乐会那群人地点的战斗,而是王城卫队第二波进攻时,发出来的枪声! 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枪声是很陌生的! 即便朱高煦手下就曾经有过神机营,但那毕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当朱棣下旨收回朱高煦三卫兵马时,神机营也随之被收走。 睡梦当中的朱高煦被枪声惊起,迷茫当中获悉,被他下令抓进王城的潘基娱乐会工作人员当中不仅仅有经验丰富的战士,竟然还将火枪弹药也都带进了王城当中。 “你们是怎么搞的?” 朱高煦在听清楚那些人仍旧被困在原地时,心情不由得松懈了很多,但仍旧怒不可遏的喝骂下属,毕竟是扰了他的清梦,又是在这么一个节骨眼上。 “都拿下了么?” 紧跟而至的第二个问题,朱高煦让手下人为难起来。 此时朱高煦仍旧不知道潘厚仁已经潜入王城,而且是亲自组织和率领那些个人在反抗,否则他一定不会这样问。 众人唯唯诺诺的模样让朱高煦很是不爽,他披起龙袍来,招呼着手下,准备亲自去看看。此时就有侍卫阻止,道: “殿下,那里目前还不安全,他们的火枪很厉害.” “厉害?” 朱高煦气急败坏的吼道:“他们再厉害,能够厉害的过昨日的那些大炮?若是连自己家里进来的小偷都不能战胜,我们还有什么勇气去对付外面的敌人?朕是皇上,朱瞻基那小贼敢亲征,难道朕还不如他了?随我去看看!” 应该说,朱高煦在某些时候还是挺有领袖魅力的,至少在战阵之上他是绝对有勇气身先士卒的。 “喏!” 朱高煦如此坚持,侍卫们也不好再劝说什么,只好将朱高煦平常穿的铠甲都仔细的穿戴上,希望他不要出什么意外。 此时潘厚仁那边的战斗正好进入相持阶段,枪声不那么密集了,事实上进行肉搏,但不知事情的朱高煦等人,却以为是王城卫队占据了优势,脸上纷纷露出喜色,也就导致朱高煦前往一看的心情更加迫切,甚至等不及侍卫们排出拱卫的阵型来。 “咦,耗子出洞了?” 一直躲在外面的四疯看到这一幕,顿时喜上眉梢! 第622章 强杀王爷 天都放光了,那边打的如此热闹,四疯心中岂会不慌?潘厚仁有一身不错的功夫又如何,战阵之上刀枪无眼,一不留神,再挫的一支流矢都有可能要了人命,四疯可不希望潘厚仁死,这是张三丰留给他的遗命。 “好你个朱高煦,纳命来吧!” 心中默默算定谋划,四疯瞅准时机,突然从藏身之处窜出,距离朱高煦不过十来丈的距离。他的突然出现让朱高煦一行人瞠目结舌。当然,朱高煦身边的侍卫都经历过无数次操演,即便是在惊慌失措当中,仍旧第一时间摆出拱卫的阵势,一道铁甲人墙阻隔在四疯朱高煦之间! “闪开!” 两道强光迎着朝阳而起,夺人双目! 那是四疯抽出的双刀,日本刀特有的刀身镜面处理让其反光面跟中国的刀剑截然不同,以至于侍卫们都有些不适应,反应速度也不由得慢了一拍。 可就偏偏是这么慢的这么一拍,却给四疯机会! 四疯可是真正的张三丰嫡系传人,这些年来潜心习练武学,而且实战经验丰富。真正的格斗水平必须是在实战之中才能锻炼出来,毕竟很多时候,战机就如同白驹过隙,一闪即逝,若是不能抓住,就有可能是身死败亡的局面! “来了!” 当那些侍卫们纷纷因为闪光刺眼忍不住合上眼皮的时候,四疯加快了脚步,冲刺了过去! “噹!” 四疯没有杀人,一个都没有!他仅仅是凭借着强大的冲击力量,愣生生冲过侍卫的阻挡,挤开这些反应不及的家伙,瞬间把双刀架在了朱高煦的脖子上。 脖子,没有任何一套盔甲会将脖子保护的严严实实,即便有些皮甲子,也顶不住四疯的巧劲儿,还有日本刀的锋利,只是一摆腕子,冰凉的刀锋就贴在朱高煦的颈脖子皮上,周遭的汗毛顿时都竖了起来。 “别动哦,贫道的手抖!” 四疯的手会抖?这明显扯蛋嘛!几个被他撞倒的侍卫还没能够从地上爬起来,口中虽然没有呼疼,但脸上的神情却表露无遗。 然而此时此刻,朱高煦的脖子上架着明晃晃的长刀,也有人认出了四疯的身份,国师! 国师这个身份并不足以让决意造反的人们畏惧,但是老神仙张三丰的嫡系传人这个身份,却给大家产生了强烈的压力,至少没人相信,他会手抖! “放开殿下!” “放开殿下!” 众人纷纷怒喝,但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一步,反而在四疯眼神的鄙视下,纷纷后退,刀都不敢扬起来。 “对嘛,乖乖的退后!听你们刚刚说,哪里打起来了?朱高煦啊,咱们一起去看看!” 四疯一面说,一面用刀锋推着朱高煦前行。 冰冷的刀锋微微入肉,让朱高煦不得不咬牙切齿的顺势而动,他不敢反抗,只因为挟持他的人是四疯! 这世上,敢跟四疯单对单却没有压力,怕是只有一个——潘厚仁,输的没压力! “走快点啊,你们可别想着要趁机抢人,潘厚仁说过,抢人那是技术活,技术不好,抢回去就是个死人了!” 四疯一面喋喋不休,一面挟持朱高煦向着枪声传来的方向前行,虽说现在并不知道枪声那地方是不是潘厚仁所在,但如今四疯也只有这么一个选择。 而此时,潘厚仁等的战斗并不轻松! 随着王城卫队打的越来越顺手,潘厚仁这边的人已经开始向着大殿内部退却! 不退却不行,潘基娱乐会的工作人员虽然都很勇敢,但勇敢在战场上并不能直接转化成战斗力,没有基本训练,没有足够的装备,再勇敢的人遇上全副武装的精锐士兵,也只能变成一具尸体。 这就是潘厚仁目前面临的问题。 当王城卫队的侍卫步步紧逼之后,当越来越多的人受伤之后,潘厚仁只能让大家一同退缩进大殿,毕竟有四面围墙,一时半会儿,那些卫兵很难杀的进来。 但这样无法持续,随着时间的推移,战局将会逐渐对王城卫队一方有利起来,而对于潘厚仁这方会越来越来恶劣。 “必须的做点什么,唉,要是这个时候外面能够攻城就好了!”潘厚仁带着几个人坚守在大殿的门口,望着已经占据了大殿周围空地的王城卫队,心中不由得暗暗祈祷。 祈祷朱瞻基在外面发动猛攻,昨天的炮声潘厚仁又不是没有听见,但今天朱瞻基啥时候会下令攻城他现在一点把握都没有。 弹药剩余的不多了,刚刚统计出来最后的数字让潘厚仁发自内心的担忧,担忧自己这批人还能不能顶过下一波的进攻。 他眼神扫过宫殿里的诸人,很少看见紧张和绝望的眼神,就连几个女儿家,包括李颖和细川晴子的眼中,蕴含的也都是决绝! 是的,还有什么比大东家亲自来营救更值得人感动的?在这个平民性命不如狗的时代,潘厚仁能够出现在大家伙儿的面前,就已经值得在场所有人为之搏命战斗了! 他们战斗过,他们反抗过,所以他们没有遗憾,即便最终的结果注定是死亡又如何? 毕竟他们生的光荣,死的伟大! 外面那些卫队士兵的鼓噪让潘厚仁神思再度回归,他紧了紧手中的长刀。经过数番鏖战之后,这把锋利的日本刀终于豁口了,而且还不止一处!这还是潘厚仁有一手好刀法,基本上都挑没有盔甲处下刀的结果,若是硬碰硬,哪怕就是最好的日本刀,也无法胜任刚刚那种强度的战斗。 “东家,他们上来了!” 潘厚仁身边的卫队成员端起了火枪,除开弹药的问题之外,火枪本身也有不少因为频繁的发射以至于损坏了。事实上现在还能打响的火枪,已经不足五十杆! 用于防守这个大殿包括院子在内,五十杆肯定不够,但若仅仅是守住门窗,到还能够坚持一阵子。 “晴子,处理伤员,其他人,准备战斗吧!” 潘厚仁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此时他心中唯一的指望,就只有四疯了! “轰!” 火枪开火,王城卫队也开始了猛攻。 近距离上,子弹可以轻易击穿普通铠甲,钻进人的身体。但是,能够坚持到现在的卫队士兵,无一不是真正的精锐,这些精锐不仅仅有着过人的战斗素养,更重要的是他们有坚定不移的心志,不畏惧死亡的精神! 这样的军队是最难对付的,尤其是当这样的军队是敌人,正陷入绝境的时候! 困兽犹斗,表面上看来,潘厚仁一行才是困兽,但潘厚仁心中却知道,这些王城里的叛逆们,才是真正的困兽! “轰!” 一声巨响传来,不是炮声,也不是枪声,而是宫殿的一面墙壁,塌了! “糟糕!” 潘厚仁回头望去,一团光亮透进宫殿里来,那是朝阳的光芒,却无法让潘厚仁喜悦,那坍塌的范围实在是太宽了,宽到足以让三五个卫队士兵同时冲进宫殿里来。 “堵住,堵住!” 潘厚仁长刀刀尖指向坍塌的地方,大声的吆喝着。 一群人冲向缺口,有受伤的卫队成员,也有潘基娱乐会里普通员工。没有迟疑也没有畏惧,潘厚仁一声令下,人齐齐的就冲了上去! 缺口处,两人合抱的檑木正被王城卫队搬走,全副武装的士兵挥舞着兵刃,双方当下战作一团,场面混乱,时不时一声惨叫,鲜血飚飞! “快要顶不住了!” 一个缺口出现并不致命,真正致命的,是王城卫队已经觉察到潘厚仁这一方的虚弱,同时也找到了正确的进攻方式。 再坚固的堡垒也有被打破的时候,只要找到正确的方法。 那些城卫兵们未必知道这句话,但却做到了其中的精髓!一旦潘厚仁这方失去了壁垒,那么战斗的结果将毫无悬念! 李颖扛起了一杆火枪,其本来的主人刚刚倒在血泊当中,被同袍们从前线拖下来,正好李颖赶上了,顺手就拿起了沾满鲜血的火枪。 李颖竟然会用火枪,这倒是让潘厚仁颇有些惊讶,他从来没见李颖摆弄过这玩意儿。 “你会用?” 李颖的动作非常熟练,极快的操作着,将火药枪装好了弹药,这才回过头来对着潘厚仁嫣然一笑,“晴子姐姐教的!” “晴子?” 潘厚仁不由得转头去看晴子,果然,晴子手里也端着一杆。 “我们都是弱女子,提不起大刀用不来长剑,火枪还算趁手,妾身就带着颖儿练了练!” 这个时候潘厚仁当然不会去指责什么,事实上他反而很高兴,哪怕就是开一枪,也能干掉一个敌人,减少己方的压力。 战场已经渗入大殿当中,潘氏卫队的成员因为始终冲锋抵挡在第一线,故而已经有不少人倒下了。 随着有生力量的逐步减少,潘厚仁一方的压力也就逐渐增加,眼瞅着生存空间也就越来越小。 照此下去,没有意外的话,恐怕很快连潘厚仁在内,就只有束手就擒了! “轰!” 突如其来的一声巨响,让大殿里战斗的人们纷纷停滞片刻,还没等所有人弄清楚响声何来的时候,一阵鼓噪声从大殿远处传来。 “杀进去,救东家!” “灭了叛逆朱高煦!” “潘氏集团卫队,跟我们一起冲啊!” 第623章 内外夹攻(小) 听这声音,潘厚仁猛然回过神来,“一定是王城外面的卫队成员都组织起来了!” 他猜的没错,这些喊杀声正是从王城的城墙处传来的! 因为王城里突然响起的枪声,提醒了王城外潘氏集团的人。 他们已经知道潘厚仁跟国师四疯潜入了王城,如今突然爆出的枪声,岂不是证明潘厚仁等遇上了麻烦? 这个时候还不动手,难道要等潘厚仁的尸体被挂上城门的时候再动手么? 虽然没有接到命令,但在几个将领的商议之下,潘氏集团卫队终于发动了! 他们三三亮亮聚拢,串联,起出武器,集合,找到距离枪声最近的那段王城围墙,发起了进攻! “是我们的人,大家伙儿加把劲,冲出去!” 潘厚仁心念电闪,当机立断。继续留在已经残破的大殿基本上是保不住性命,还不如冲出去,拼一把!或许这样会有不少人丧命,尤其是那些已经受伤行动不便的人,但潘厚仁知道自己已经没得选择,若是继续坚守,不仅仅同样会死很多人,更重要的是无法跟外面正在攻打王城围墙的同袍们回合,如此一来他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身先士卒的潘厚仁铸就了突围的剑锋,双手各执一刀,挥舞的如同两团银光,前来阻拦着几乎没有幸免。 如此强大的爆发,以潘厚仁如今的身体状况,也不可能持久,所以他一面砍杀着,一面大声招呼众人,紧随着他往外冲! 因为还有火枪能够射击,所以城卫兵大多数还是不敢冲的太近,这给了潘厚仁等机会,顺利的从大殿里杀了出来! 此时天色早已经大亮,刺眼的光芒让众人的眼前纷纷一黑。 “跟我走!” 早有准备的潘厚仁在踏入光明之前已经眯起眼睛,所以他的视界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第一时间寻找到正确的方向并且向着城卫兵杀过去! 他必须要抓紧时间,只因为到目前为止,让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没有发生! 弓箭手! 是的,到目前为止,城卫兵还没有出动大量的弓箭手! 事实上王城卫队原本是有很多弓箭手的,只不过因为现在是特殊时期,这些弓箭手大多数都被调到乐安城的城墙上去协助防守去了,才给了潘厚仁等一个逃命的机会! 但调走了大多数弓箭手不代表说城卫军里就没有弓箭手,只不过需要时间而已,而潘厚仁要争取的,就是这个时间。 这个时间对于谁来说都很宝贵,不仅仅是对潘厚仁来说! 王城外,因为缺乏真正的火炮,潘氏集团卫队的进攻并不是很顺利,他们一批人站在城墙下开枪射击墙头,一批人则是用简陋的攻城器械,企图爬上城墙! 但这样做真的很困难,效率非常的低,毕竟没有云梯等专业器械,哪怕就是一个王城的外墙,也不会轻易的被人攻克! 然而不攻不行,城外的潘氏集团卫队成员们,已经听到城墙内的喊杀声,正在朝他们所在的方向移动! 很显然,这是城里的兄弟在响应他们,在配合他们! 如此情况下,他们又岂能不努力? 不顾细声,奋勇攀登是如今他们可以做的唯一的事情! 功夫不负有心人,因为大量火枪不计消耗的掩护,潘氏集团卫队终于取的成功,一个又一个的卫队成员顺利的爬上了城墙,并且开始屠杀朱高煦的城卫兵! 是的,在火枪有充足弹药的情况下,热兵器对上冷兵器,那绝对是屠杀! 而随着攀上城头的保卫队成员逐渐增加,这场屠杀的范围和势头也逐渐增加,到最后,朱高煦的城卫兵终于崩溃,开始四散而逃! “大家随我一起吼:东家,我们来了!” “东家,我们来了!” “东家,我们来了!” 城头上的保卫队成员齐声呐喊,那声浪足以传遍整个王城,潘厚仁又岂会听不到? 然而此时潘厚仁却不敢回应,也无法回应,只因为他们遭遇了截至目前最糟糕的状况——被弓箭手包围了! 不知道城卫兵从哪里紧急调来的弓箭手队伍,虽说几乎每个弓箭手都在喘息,他们执弓的手都在微微的颤抖,但潘厚仁却不敢冲锋了! 一箭之地,即便是他也无法瞬间冲过,这样的距离,足以让熟练的弓箭手射出三箭以上,谁敢保证自己不会变成马蜂窝?有再快的速度再高的武功又如何,一旦中箭,就只有死路一条! “放下兵器投降,等候殿下发落!” “放下兵器投降,等候殿下发落!” “放下兵器投降,等候殿下发落!” 城卫兵们此时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得不说,潘基娱乐会这些人的强悍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没有必要,他们再也不愿意跟这群疯子肉搏了!况且这些人手中仍旧还有能够打响的火枪! 虽说现在能够打响的火枪已经不多了,但是明明已经占据了优势,谁又愿意去赌一把自己真的不会中弹?传说中这种子弹都是有毒的,哪怕就是擦破了油皮,也会中毒而死! 没人愿意自己随随便便的死去,没人! 双方僵持起来,弓箭手瞄准了潘厚仁一行,而火枪的枪口也瞄准了弓箭手,或许一个小小的变化,就会引起最后的火拼! 跟那些不愿意将小命丢在这里的城卫兵一样,潘厚仁也不愿意自己人平白无故的死在那些弓箭手的箭下!如果,如果说他身后都是真正的战士,那么潘厚仁愿意发动死亡冲锋,愿意跟老天赌一把命! 然而世事没有如果,此时能够站在潘厚仁身后的,大多并不是真正的战士,在昨天,甚至是今天凌晨的时候,这些人还是乐师、雇工等普通人,他们没有学习过战斗,也没有面对过鲜血! 能够走到这里已经是超常的发挥,潘厚仁觉得自己没有权利将他们带进死亡! 结局会如何潘厚仁已经不去想了,他抬头眺望喊杀声越来越剧烈的城墙方向,随后大吼道:“你们以为你们还有机会么?” “朱高煦叛逆,千夫所指!” “朝廷平叛大军,兵临城下!” “神机大炮一响,灰飞烟灭!” “你们拿什么去对抗?凭什么去夺取这花花江山?” “朱高煦注定是要失败的,难不成你们还要为他搭上自己的性命?”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我乃堂堂大明朝臣,潘氏集团大东家!若是你们此时愿意投诚,改邪归正,随我一起捉拿逆贼朱高煦,我保你们性命无碍如何?” “当今皇上宅心仁厚,已在朝廷发出公告,只诛首恶,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 应该说潘厚仁的话,在城卫兵当中还是发生了一点作用,不少弓箭的手箭尖都已经微微下垂,不再瞄准潘厚仁等人。 第624章 兵不血刃 然而毕竟这里是朱高煦的王城,而城卫兵又都是他心腹中的心腹,潘厚仁这么说,立马就有人站出来,指责他是胡说八道! “不要听他胡言乱语!他是潘氏集团东家不错,但刚刚咱们已经杀了他们不少人了,这等深仇大恨,他能说放下就放下了?兄弟们,横竖都是个死,不如杀光他们,好多个垫背的,黄泉路上大家也都不亏了!” 面对这种顽固份子,潘厚仁还很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他早就料到有这种可能,也没指望仅凭他一张嘴就能让这些兵马束手就擒,他所为,仅仅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拖延时间,不管是正在猛攻墙头的潘氏集团卫队还是四疯,就有可能出现。 “你们听我说,刚刚的战斗是各为其主,只要接下来大家能够改邪归正,那就既往不咎!” 潘厚仁一面说,一面侧耳细细倾听城墙那边的动静,他感觉好像已经被突破,那么潘氏卫队攻打到这里,就只是个时间问题。 但对方是否会配合的个他足够的时间呢? 不会了! 弓箭手的统领已经举起了右手,只要他的右手落下,双方就是个不死不休之局! 李颖的脸上露出一丝凄美的笑容,她手中虽然还拿着火枪,但已经没有了弹药! 细川晴子的火枪都已经不知掉在哪里,身上还穿着演出时的装扮,这个来自日本的小妞,在看见对方弓箭手的举动之后,毅然决然的横跨一步,站到潘厚仁的面前,用她娇小的身躯挡住住了潘厚仁的胸膛! “你在干什么?” 潘厚仁低头,用眼神询问她! “夫君,妾身没什么用,若是能够替夫君抵挡一波箭雨,妾身死而无憾了!”细川晴子低声的说着,而她的话,却是让李颖也站了出来,挡在潘厚仁跟细川晴子两人前面。 “晴子姐姐你太廋了,再加我一个吧,不算多!” “还有我!” 手无缚鸡之力,整场战斗都只能在别人保护之下的风野子,此时也站了出来!他原本是在潘厚仁等人的后面,不知何时已经移动到潘厚仁的身边,此时上前,跟李颖一左一右,将潘厚仁挡的严严实实! “还有我!” “还有我们!” 不断有人从队伍当中走出,绕到最前面,若是此时从天空往下看,潘厚仁率领的队伍竟然是以一种古怪的方式,朝着弓箭手阵前进! 这是直面死亡的队伍! 这是毫无畏惧的队伍! 潘厚仁的眼角湿润了,他想反对,然而没人给他开口的机会,他被一层又一层的人墙遮蔽,每当他前进一步,人墙就会向前挪动两步!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潘厚仁终于怒了! 他是个男人,他是东家,是个领袖!他怎么能够容许自己被女人保护,被自己的下属保护? 不管潘厚仁这边的情况如何,城卫兵那边弓箭手的统领,一咬牙,重重的挥下了右手! “等等!” 潘厚仁高举空着的左手,还想说点什么,然而已经晚了,弓箭手的统领右手落下,弓弦齐响,凌厉的破空声中,堵在最前面的两排人哑然而倒! 密集的箭矢把他们变成了刺猬,因为冲击,他们仰面,因为人群的密度,他们又向着侧面滑下去,滑下去! 数十箭钻进身体,生机几乎瞬间断绝,潘厚仁两眼一红,口中咯嘣一声,牙龈冒出鲜血来! “我要杀光你们,我要杀光你们啊!” 挤开几个挡在前面的潘基娱乐会成员,潘厚仁如同一支利箭,冲向弓箭手阵营当中! 他的气势如若疯虎,竟然夺了弓箭手阵营之士气,就连那统领,一时间都忘记了下令放箭! “住手!” 然而潘厚仁距离弓箭手阵营毕竟还是远了些,那些弓箭手的惊讶不过就是一瞬间而已,紧跟着他们已经拉开硬弓,只消统领一声令下,潘厚仁就会变成又一只刺猬,没有例外! 可就在此时,一声大喝从远处传来! “贫道说了,住手!看看这是谁,这可是你们的皇上?” 四疯的声音突然响起,让憋着一口气的潘厚仁心神猛泻,冲势也瞬间缓和下来! “汉王!” “殿下!” “皇上!” 衣裳不整的朱高煦在四疯的挟持下出现,他面色铁青,眼神当中满满的都是不甘! “看来你还真是有些用啊!喏,都靠墙站着吧,听话的回头贫道帮衬着求情,如何?” 四疯脸上没有半点紧张的神情,跟城卫兵说话像是在闲聊,他这种悠闲的状态沉重的打击了朱高煦一方的士气,刚刚还高亢的城卫兵们,纷纷偃旗息鼓! “不要.” 或许朱高煦是想说点什么,可四疯的反应实在是太快了,而且四疯手中的刀也够锋利,仅仅是一点点力量,那冰凉的刃口就让朱高煦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嘘~不要说话,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当好一个哑巴!” 四疯像是开玩笑一般凑近朱高煦耳边开口,那举动又惹的周遭那些侍卫们咬牙切齿! 投鼠忌器!不管这些侍卫们此时心中有多想将四疯千刀万剐,只要四疯还牢牢掌控着朱高煦,他们就一点脾气都没有! “走吧,城墙那里看看去!” 原本围攻潘厚仁等的城卫兵按照四疯的要求纷纷丢开兵刃去墙壁处罚站,四疯推着朱高煦,汇合了潘厚仁,向着仍旧发出喊杀声的城墙方向而行。 “你是不是太挫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四疯犹有心情指责潘厚仁,引的潘厚仁两眼翻白,压低声音反驳道:“如果不是你迟迟没得手,我会打的这么辛苦!老子好多人都死了!” 这不是开玩笑,潘厚仁也绝对不会拿死去的兄弟开玩笑! 被潘厚仁这么一吼,四疯的脸色也沉静下来,他低头瞥了眼仍旧被他控制着的朱高煦,随后道:“用他的心肝来祭奠吧!” 好歹四疯也是个出家人,然而他此时的口吻,却让堪称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朱高煦浑身一抖,眼底浮现出恐惧之色来。 不知为何,朱高煦总觉得这个四疯,能够说道做到! 其实事到如今朱高煦真的不怕死!他若是怕死,也不会想到要造反了,要去当劳什子的皇帝了!然而,若是照四疯说的那样,用他的心肝去祭奠那些贱民,朱高煦就非常的不淡定! 他没法淡定! 他是堂堂的帝皇!就算不是帝王,那至少也是个王爷吧,堂堂的王爷又岂能跟下贱的平民相提并论呢? 可惜他此时无法抗议,四疯的长刀很锋利,很锋利。事实上朱高煦脖子上已经不止一条口子了,都很浅,但也都很疼。 一行人慢慢的走向城墙,此时不用抬头眺望,光是那近在咫尺的枪声,就已经等同告诉潘厚仁,潘氏集团卫队已经进来了,冲破了城墙,杀进了王城。 “汉王啊,你看看,你的王城实在是不怎么牢靠啊!” 但亲眼看见一行潘氏集团卫队的火枪兵冲过来的时候,潘厚仁终于忍不住笑了! 他抬手擦了擦脸,血迹晕开了,让他半边脸血红血红,神情显得很狰狞。 “殿下,殿下你怎么不说话呢?” 这时候,不仅仅是朱高煦没法说话,就连远远跟在他身后,不敢靠近的侍卫和城卫兵,也纷纷神情落寞! 作为王城的守卫力量,他们并不知道王城以外的情形。既然敌人已经攻进了皇城,那岂不是说整个乐安城都已经陷落了?错非如此,这些攻城的士兵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也有人注意到这些士兵装束古怪,用的火枪更不是往常朝廷的制式,更重要的是他们对潘厚仁的称呼,既不是将军也不是侯爷,而是“东家” 朱高煦此时反而是最清醒的一个,他很快就判断出杀入王城的这些敌人并非朝廷军队,而是潘氏集团的卫队。 “潘厚仁啊潘厚仁,你以为你会有善终?看看,看看,你的卫队都能攻破皇家的王城,你以为朱瞻基就会对你一直放心否?” 朱高煦这话说的相当毒辣,就连潘厚仁听了,脸色也不由得微微一变! 潘氏集团卫队的战斗力强悍不假,虽说朱高煦的出现让王城卫兵彻底放弃了抵抗,但事实上在朱高煦出现之前,这些城卫兵就已经放弃了战斗,跟全副武装的潘氏集团卫队战斗,伤亡实在是太惨重了! 如此强大的战斗力,朱高煦还真是没有说错,换成是谁来当皇帝,都不会放心啊! “这些事情不用你操心,下令吧,让里里外外的人都停止抵抗,你,投降!” 潘厚仁一把将那朱高煦扯的跪倒在地,同时将手中长刀扬起落下,刀锋架上朱高煦颈脖,可怜的朱高煦,这辈子还没这么落魄丢脸过! “停止抵抗,投降.” 片刻之后,朱高煦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整个人颓然倒地! “哐当!” “哐当!” “哐当!” 接二连三的兵器落地声响起,见到眼前这一幕,亲耳听到朱高煦投降之语的叛兵们,一个二个的大惊失色,诧异之下,兵刃脱手有之,解脱之下,抛弃兵刃者亦有。 不管他们是为何丢了兵刃,总之看到这一幕,潘厚仁等悬着的心才算是真正落了地。 “收押起来,但不要为难,大家同是汉人同胞!” 潘厚仁下令的口吻有些沉甸甸的,虽说朱瞻基也算是个宅心仁厚的皇上,但帝王毕竟是帝王,遇上这种事情,没有足够的人头,是无法平息其内心的愤怒! 应该说今日在场的这些士兵,最终能够活下来的可能没有几个,但潘厚仁还是希望,不要祸及这些将士的家人。 第625章 朱高煦之殇 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朱高煦的叛乱就这么终结在潘厚仁的手中! 虽说整个过程都是潘厚仁反复策划,然而等到清点损失的时候,那些牺牲人员的名单,却是让潘厚仁眼睛不由自主的通红。 “该死的朱高煦!” 一拳头砸在名单上,潘厚仁两眼怒睁,差一点就下令先杀几个人来泄泄愤了! 幸亏他有足够的克制力,才没有暴走! “向城外的朝廷军队发信号,就说:朱高煦降了!” “朱高煦降了?” “朱高煦降了?” “朱高煦降了?” 朱高煦投降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的春风,瞬间吹拂过城外的朝廷大军,一时间,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情不自禁的喜悦! 是呀,若是可以不打,谁愿意拼命上阵打仗呢?更何况敌人还是自己的同胞兄弟? 朱高煦投降了,这场仗也就不用打了,上到皇帝朱瞻基,下到每一个士兵,都为之而由衷的高兴! “潘爱卿真是.国之栋梁啊!” 坐在战车之上,朱瞻基不由自主的开口,却是引来周围群臣的侧目! 这些大臣当中很多并不知道潘厚仁在这件事情当中发挥的作用,以至于他们很迷惑——汉王朱高煦投降,跟潘厚仁有什么关系? 而英国公张辅却是很清楚的,故而他也是微微叹息,附和道:“当真是人不可貌相,过去微臣是误会潘侯爷了!” 就连英国公都在为潘厚仁说话,这下子群臣们不淡定了,纷纷开始臆测,这潘厚仁究竟干了啥? 潘厚仁究竟干了啥? 不知就里的大臣们面面相觑,知道一些的缄口不言!可不是么,皇上都没有细细说,万一这其中涉及到什么国家机密呢? 其实倒不是有什么国家机密,只不过朱瞻基压根就忘记这事情知道的人不多,他没心思去跟大家解释什么,他要忙着去接收胜利的果实呢! 历史上朱高煦是遣人上奏宣宗,乞求宽解,请第二日早晨出城归降,宣宗点头许可。当夜,朱高煦取出积累的兵器与凡谋议交通文书,全部毁掉。城中通夕火光照明。 而第二天一早,朱高煦将要出城时,王斌等人坚持阻止,说宁可一战而死,束手就擒是耻辱。 面对王斌等人的质询和劝解,朱高煦则称城小无法获胜。随后其不顾大家最后的阻拦出城,被缚之后平叛军中大臣纷纷上疏请求用重典。 宣宗阻止大臣上书,将群臣弹劾奏摺展示给朱高煦。 朱高煦顿首言:“臣罪万死万死,生杀惟陛下命。”宣宗命朱高煦写书,召诸子同归京师。罪止牵连至倡谋数人,其馀城中被胁迫者一律释放。并逮捕王斌等下锦衣狱。之後,令薛禄等人巡抚乐安,改乐安州为武定州。 这些是历史上的记载,可是因为潘厚仁的介入,事情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朱高煦是被押解出城的,事出突然,很多事情他都没有来的及处理,不仅仅是准备多年的武器装备器物用具足足用了三天时光才算是收拢,更重要的是很多当伪造的帝王用具,也同样被清理了出来。 结果就是朱瞻基又在乐安城多待了三天时间。 因此潘厚仁也不得不在乐安城待了三天时间,不过倒也就是给了他拾掇处理的时间,好将潘氏集团牺牲的那些英雄们的后事一一处理好! 潘厚仁向来是很看重这些的。 这也是潘氏集团吸引无业人员的理由所在。在一些地方,甚至于原本有些产业的人,都愿意放弃自己的生意而加入到潘氏集团,除开工作稳定,工钱高之外,还有就是福利待遇好了! 福利待遇,这也是潘厚仁到这个时代之后的创新之一。 “潘厚仁啊,这次事情还得多亏了你啊,要真是硬攻,朕的损失可不小!”当朱瞻基终于有机会跟潘厚仁单独相处的机会。在京师的时候朱瞻基可以随便制造这种机会,可如今在乐安城里,朱瞻基就没有这么方便了。 “微臣惶恐啊,不过是绵薄之力而已!”潘厚仁忙不迭的推卸,朱瞻基笑骂着阻止道:“得了得了,你就不要在朕面前装了!你儿子的封赏,回到京师朕就下诏,满意了吧?” 满意! 潘厚仁当然满意! 屁大的孩子如今还是喝奶呢,就已经有爵位了,岂不是比他这个当老子的强了很多倍?不过潘厚仁转念一想,他可不是只有一个老婆啊! 这要是以后儿子多了,朝廷的爵位岂不是要被他潘家分光了? 可手心手背都是肉,他这个当老子的也不能厚此薄彼啊,将来不管是谁生的儿子,总要给他一份产业才是。 “儿啊儿啊,我这个爹,可是不好当啊!” 想朱高煦造反这样的事情,那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潘厚仁又该去哪里找这种天大的功劳,好给儿子挣爵位? “对了,你是第一功臣,不如你说说,自朱高煦以下,那些叛党该如何处置?”朱瞻基可不能猜到潘厚仁心中打的算盘,他皱了皱眉头,将心中的问题扔了出来。这也是他今年单独召见潘厚仁的缘由之一。 “这个嘛.” 朱瞻基说话还是非常有水平的,直接就说的是“自朱高煦以下”,也就是说根本就把朱高煦给排除在外了! 以朱高煦的身份,皇族成员,其处理方式自然不是外人可以置喙。这个分寸潘厚仁也晓得,略微沉吟之后便道: “依微臣看,还是不要过重的好,从犯者,可发配苦役边疆,不搞株连以示皇上恩重.” “不搞株连?哼,那不是便宜他们了?” 朱瞻基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显得颇为不满潘厚仁的这个答案。 “皇上啊,古话说的话,吃亏就是占便宜!虽说这样处置他们是轻松了一些,但对于皇上你的名声,却有大大的好处啊!” “就你会说!” 说到“名声”,古往今来又有几个帝王不在意呢?就连那些个昏君,不也是喜欢听歌颂功德的马屁?朱瞻基面露微笑摆摆手,“也罢,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朕今次网开一面得了!不过朱高煦此人,还有其后人.” 虽然朱瞻基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从其语气当中,潘厚仁也知道下场怕是好不了了。 原本历史记载,朱瞻基并没有直接杀朱高煦,但眼下的情形,却让潘厚仁感觉,朱瞻基是不是已经欲杀朱高煦而后快了? 第626章 胜利班师 不等潘厚仁想明白其中缘由,朱瞻基已经招人进来,下旨班师回朝! 想来这个时候,京师那边的庆祝活动已经准备好了,潘厚仁也没法不跟着,只好安排风野子等人自行组织返回京师。谁知道他这个意见却是被朱瞻基给反驳了。 “风野子他们不跟着走怎么成?这次回到京师,应该举办一次盛大的欢宴,皇家巡回演唱会继续举办,朕已经下旨,让赵王来京师.” 赵王朱高燧到京师来观看演唱会? 潘厚仁抬头瞅了瞅朱瞻基,想从朱瞻基神情里瞧出些端倪来。 要知道,不管是赵王朱高燧还是已经入狱的汉王朱高煦,其实都是朱瞻基这个皇帝最大的敌人! 至亲是敌人,这样的因果轮回也只会出现在帝王家!以朱瞻基的智慧,又岂会对赵王朱高燧放心?既然不放心,又何以专程邀请赵王前来京师观赏演唱会? “赵王,乃是反贼朱高煦的嫡亲兄弟.”朱瞻基语速极为缓慢,声调被拉的很长,“回到京师后,朕必然要会同内阁大臣,商议个处理意见出来,或许到时候,还要看看赵王的意思,亲兄弟,嘿,那是亲兄弟啊!” 这个时候潘厚仁算是听出味儿来了,朱瞻基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招朱高燧进京师,就是为了敲打敲打这个赵王,让其好好看看朱高煦这个前车之鉴,以绝后患。 对此潘厚仁并不发表任何意见,他也不敢发表任何意见,这是帝王家的事情,搀和进去最后倒霉的人一定是自己。 大军班师,乐安城大搜捕也已经完成,潘厚仁跟着朱瞻基的行在一道返回京师,他可没有兴趣参加审判大会,径直回家,看自己的家人去了。 就在潘厚仁跟家中诸女卿卿我我的时候,皇宫里却是吵得个天翻地覆。 有一件事情,是潘厚仁不知道的。 在班师回朝的路上,朱瞻基告知随行的大臣,说是回到京师将会举办大型的庆典活动,而他也准备邀请赵王朱高燧来参加庆典。 原本吧,大家伙儿都在高兴朱高煦伏诛,也没有想过赵王的事情,偏偏朱瞻基这么一说,顿时就引燃了火药桶子。 正好此时户部尚书陈山迎驾,在面见朱瞻基的时候就径直进言: “朝廷如今大胜逆贼朱高煦,然逆贼朱高煦跟赵王朱高燧乃是嫡亲兄弟,古人云上阵父子兵,为免后患,朝廷大军宜乘胜移师向彰德,袭击赵王朱高燧,这样朝廷就永远安定了。” 朱瞻基微微一愣,一时半会儿却不知道该如何表态,事关重大,他干脆召来杨荣回答。 当时也巧合,杨荣就在外面跟大家伙儿说这个事情,进来听了自后,自然称赞其是大计。 既然杨荣也点头,朱瞻基就不得不慎重对待,立马又召蹇义、夏原吉,这两人不敢持异议。朱瞻基遂要大家伙儿定义。 此时又有一个插曲发生。 因为潘厚仁乃是此次平叛之大功臣,朱瞻基提出要潘厚仁列席,却是将众多大臣给吓坏了! 可不是么,这潘厚仁才多大点年纪?平定乐安叛乱已经是不世之功,一辈子都难遇一次,若是对付朱高燧的事情再让潘厚仁搀和一把,还要不要人活了?众臣反对,朱瞻基也只好不了了之,让大家伙儿拿主意。 杨荣沉思片刻之后,请求先派遣敕令赵王,就说赵王朱高燧与朱高煦乃是同谋,谋逆大罪。敕令先下,而大军随后即可赶到,到时候朱高燧毫无准备,自然受到擒来。 朱瞻基听了之后暗暗点头,这也是个办法,只要能够拿下朱高燧这个三叔,那世上还真就没人对他的皇位有半点威胁了。 见朱瞻基点头,杨荣连忙传旨杨士奇草拟诏令,谁知道事情到了杨士奇这里,却又出了幺蛾子。 那杨士奇也不是个好对付的人,文化人有文化人的坚持和底线。在弄明白杨荣的意思之后,杨士奇立马就反驳道:“事情必须属实,天地神鬼怎麼可以欺骗啊!况且敕旨以何为辞?” 杨荣也不服杨士奇,当下冲其大吼:“这是国家大事,你怎麼能反对?只要命锦衣卫逮捕汉王府的人,说起与赵王府同谋,就是事情的原因,怎麼会担心没有理由?” 杨士奇称:“锦衣卫的责状怎麼可以说服人心?!” 或许是见自己一个人无法说服杨荣,杨士奇将杨荣丢在原地,自己拂袖去找了蹇义和夏原吉。 “两位怎么说?此事非比寻常,锦衣卫若经此事必定一飞冲天,再现冤狱!况赵王谋逆并无实证!” 蹇义点点头,道:“但皇上意思已经定了,大家意思也定了,阁下怎麼能忽然从中阻止呢?” 夏元吉倒是站在一个相当中允的立场上,拍拍杨士奇的肩膀,摇头道:“此事的确需慎重!然事涉藩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万一皇上听从您的主张,现在不去采纳。以後赵王有变,如同永乐年间孟指挥的举动,到时候谁承担罪责?” 即便夏元吉如此善意的提醒,那杨士奇仍旧坚持己见:“现在这事与永乐年间的不同。永乐年间,赵王拥有三个护卫,现在已经去掉其中两个。况且当时孟指挥所为,王爷实际并没有参谋。不然的话,赵王岂能活到现在?” 蹇义问道:“即如阁下所说,那现在又有何不同?” 杨士奇称:“为今之计,朝廷重尊属,厚待之。有怀疑,则严防之,亦必须没有怀疑,而国体也可以保持端正了。” 蹇义、夏原吉对他说:“阁下所言虽然得当,然而皇上特别信任杨荣的话,不如你们两人先商定下也好。” 话说到这个份上,杨士奇也知道再跟蹇义和夏元吉谈已经没有半点用处了,他向两位大臣告辞,又回过头去找杨荣。 “太宗皇帝(朱棣)只有三个儿子,皇上只有两个亲叔。一人有罪是不可以宽恕,而没有罪的应当厚用,这也是仰慰皇祖在天之灵啊。”杨荣不肯改变主意。当时杨溥亦赞同杨士奇的主张,杨溥就说:“我们两人入见皇上,大军必定不能移动。”杨荣听闻杨溥的看法,即要进谏,杨士奇亦接踵而至,门卫阻挡两人不得入见。 之後,朱瞻基召蹇义、夏原吉,蹇义将杨士奇的话说出,朱瞻基心中有所不悦,却也不再说用兵的事情,於是大军班师回京。 等到班师回京,朱高煦父子家属都抵达京师,朱瞻基命工部筑馆室於西安门内,安处朱高煦夫妇男女,其饮食衣服的奉给,仍然按照以往制度未曾改变。 而这个时候,朝廷里的重臣云集,一面是为了制定出处理朱高煦的章程,一面也是商议究竟该如何对待朱高燧。 因为有路上的那么一出,故而朝廷重臣们基本上分成了两派,一派以杨士奇为首,觉得不应该以莫须有的罪名剥夺赵王的爵位,惩治赵王;另外一派则是表面上以杨荣为首,其实是以朱瞻基的意思为核心,觉得就应该一劳永逸,剪除了赵王朱高燧。 朱瞻基在这场论战当中充当了裁判,可他心中其实很想去当运动员。 见双方始终僵持不下,朱瞻基不由得有些恼怒,转头问侧立在旁的王振,“潘爱卿何在?” 潘爱卿当然是在家中陪娇妻美妾咯! 但王振如今跟潘厚仁的关系,那可是不输当年黄俨跟潘厚仁之间的那份感情,明知道潘厚仁是在陪家人,他还是微微一躬身,压低嗓门回道: “皇上,潘侯爷他回到京师后身体抱恙,正在家中调养!”原本王振还想加上一句,说潘厚仁身体抱恙,由国师亲自调养,可一想到说的多就错的多,最终还是以极简的方式来回答朱瞻基。 微微一皱眉头,朱瞻基继续道:“王振你看这群人,想不想是一群跳梁小丑?不过就是区区一个赵王,竟然能让他们争的面红耳赤?潘厚仁可是没让朕操半点心,就拿下了朱高煦,哼,比起来,他们简直差远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朱瞻基的话也没说错。但潘厚仁强就强在他对历史的认知,如果没有这些“先见之明”,怕潘厚仁也不能跟此时朝堂上那些“跳梁小丑”相比,至少不可能超过这些老谋深算的家伙! 可惜这其中的缘由,朱瞻基不知道,王振同样是不明白。 “可否要微臣去请潘侯爷入宫?” “暂且不用了!他既然身体不舒服,那就让他休息休息,回头你让御医馆去两个人,看一看,需要什么药材,在内府里取就是了!”对于潘厚仁,朱瞻基还是比较爱惜的,毕竟他也知道了乐安王城里的一场恶战。 虽说这场平叛之战朝廷表面上的损失就是兵马出行的开销用度,朝廷兵马几乎是一卒未损就取得了胜利果实,可对于朱瞻基来说,潘氏集团的损失,那就是他自己小金库的损失啊! 相比起来这种损失跟让他觉得心疼。 从潘厚仁报上来的战损,还有这接下来的抚恤等费用,朱瞻基看的是一阵阵肉疼!他倒是情愿这些损失都由朝廷军队来承担,所耗费的怕不过十分之一而已。当然,朝廷军队的战斗力也确实不如潘氏集团卫队,同样强度的战斗,恐怕兵马的损失会更大。 “王振你先去吧,这里让他们闹腾,回头朕再去看看潘厚仁!”摆摆手,朱瞻基让王振先行离开,他心中清楚,想眼下这种局面,没有个三五天的功夫,是出不来结果的。 第627章 漏网之鱼 王振走后,朱瞻基打了个无聊的哈欠,呆滞的坐在龙椅上,两眼无神的望着下面激愤的群臣,心思却已经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这边王振倒是一溜烟的跑到潘厚仁府上,他亲自叫门进去。 见到王振,潘厚仁倒是很惊讶,“王指挥怎么来了?” “进去说!” 王振一摆手,跟着潘厚仁进了书房,才道:“刚刚皇上要召见侯爷,嗨,侯爷你不知道,今日朝堂上跟菜市没啥区别,那些个大臣都在吵嘴呢,杨士奇带着一派人,杨荣带着一派人.” 经过王振噼里啪啦这么一说,潘厚仁才明白宫中究竟是因为什么事情而吵闹。 “原来是这样啊,唉,其实也不是啥大不了的事情嘛,朱高燧这个赵王,依我看倒是该抓!”潘厚仁撇撇嘴,不以为意的说道。当王振试探着问他,要不要亲自去一趟宫中的时候,潘厚仁又摇头,“不去不去,你都说我生病了,现在又龙精虎猛的进宫,真以为皇上不会判你一个欺君之罪?” “这个我倒是没有想到.”王振轻轻一拍脑袋,随后又道:“哎呀,我都是差点忘了,皇上还让我帮你带两个御医来.” “四疯在后面院子里打坐呢,我要御医干啥?王振你回去代我谢恩,嘿,你倒是连接口都替我想好了,乐得休息几天啊!” 此时夏日炎炎,即便是京师这边靠近北方,同样热的不行,能够不穿戴整齐的去宫中罚站,潘厚仁当然是极高兴的。 不过关于朱高燧的事情,潘厚仁内心里还真是想朱瞻基能够一劳永逸。然而这件事情并不容易,毕竟如今的朝廷已经被文官们所占据,除非潘厚仁敢冒大不韪站出帮着推波助澜,否则哪怕朱瞻基内心也想搞定朱高燧,最终还是得看那些个大臣的脸色。 即便潘厚仁站出来摇旗呐喊有可能会成功,但终归是要得罪很多人,细细衡量那是极其不划算,故而潘厚仁仅仅是心中一想,就放弃了。 虽说没有参与到这件事情当中,但接下来的几天潘厚仁也没有更多的闲工夫。除开要帮衬着风野子举办演唱会之外,还有一揽子的抚恤整饬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随着潘氏集团规模越来越大,潘厚仁急切的感受到对人手的需求。 “是不是该给潘氏集团建立个学校了?” 建立一个类似后世的学校,通过系统的教育,源源不断的为潘氏集团输送人才,只有在这样的模式下,潘氏集团才能走的更远,走的更快。 这个问题潘厚仁已经考虑很久了。 在后世,他就是个老师,虽说是大学讲师,但毕竟也是一路货色,对于学校的运转也很清楚,应该说不存在什么大的问题,摆在潘厚仁面前唯一的难题就是世人对这种不读圣贤书,或者说不以圣贤书为核心的学校的看法,会不会有生源? 当潘厚仁将这点疑问在家中娘子军面前提起时,几乎每个女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看法。 而所有女人都有同一个疑问:这个学校,能不能收女学生? “收!” 潘厚仁几乎没有考虑,就斩钉截铁的给出了答案! 男女都要收,这是潘厚仁早就给学校定下的基调,当然这也是普及男女平等,逐渐降低社会分化的一个过程。 “那么生源的问题?” “我看是不是先从孤儿开始呢?”这是漪梦的话。这个女人虽然在潘府里向来都很低调,但她的精明却是大家有目共睹,加上身份平反之后,就连秀娘都对其有十分尊重,在潘府的地位也就是随之水涨船高。 “漪梦说的没错,我也是这么想的,实在不行的话,咱们可以从孤儿开始嘛,只要做好思想工作.” 潘厚仁所谓的思想工作,当然就是雷同于后世的“思想品德”、“政治”等课程,别看他在后世也是这种洗脑教育的坚决抵制者,事情真落到他头上的时候,他也毫不犹豫的就将这两门课程加入到学校的必修课当中。 当然,筹办一所学校并不是简单的事情,毕竟这是封建时代,而学校这种开明的氛围往往一不留神就会被人揪住小辫子。 潘厚仁甚至考虑过,将第一所学校开办到南洋那边去。 “办在麻六甲确实也是个法子!”秀娘点点头,赞成潘厚仁的提议。山高皇帝远,麻六甲这个地方,如今是实打实的控制在潘厚仁手中,尤其是当朱高炽毫无远见的将远洋舰队都卖给潘厚仁之后,哪怕潘厚仁打算在马六甲自立为王,大明朝的皇帝也是鞭长莫及,毫无办法。 陆军去不了,海军不是对手,除了干瞪眼,大明朝廷还能干啥? 故而秀娘这个提议一出,倒是得到了众女的肯定,就连潘厚仁也有了信心,点头道:“这事儿大家暗中做,暂时不要声张,是了,马六甲那边的建设速度要加快了,少爷我都有儿子了,虽说皇上也给了他爵位额,不过,嘿嘿,有些事情嘛.” 在场的都是自己人,真正对大明朝廷忠心耿耿的几乎没有,哪怕就是秀娘、漪梦这种忠良之后,纵然等来了平反,但对朝廷早已经失去了信心,故而不论潘厚仁说什么,她们都只有支持。 眼下潘厚仁倒是要忙着潘基娱乐会和潘氏集团牺牲人员的善后工作,这事儿愣是花了他好些天的功夫,等到忙完的时候,朝廷那边也有了结果。 宣宗朱瞻基拿出了御制的《东征记》,目的就是示群臣朱高煦之罪,以及朝廷不得已用兵的缘故。紧跟着就是宣布朱高煦逆党王斌、朱暄等伏诛,同谋伏诛者六百四十馀人,其故纵与藏匿坐死戍边者一千五百馀人,实口外者七百二十七人。 这些人几乎都是朱高煦的死忠,甚至于还有在朱高煦投降的时候仍旧坚持不降的家伙,潘厚仁估摸着这些家伙都是脑子坏掉了的,压根没读过书,不知道“螳臂当车”这个成语的含义。 至于朝廷那边的论战,最终还是宣宗召见了杨士奇,来询问个明白。 虽说言官们仍就喋喋不休,请求尽削赵护卫,且请拘赵王京师,宣宗均不听。召见杨士奇问: “谈论赵王之事的官员越来越多了,怎麼办?” 杨士奇对答道:“现在的宗室中,只有赵王是最亲的,应当考虑保全他,不要在被群臣所言迷惑。” 朱瞻基点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皇考对赵王最友爱,现在我也只有这一个叔叔,怎麼会不爱。应当思考保全之策。” 而这个时候,赵王已经到京师,朱瞻基打算群臣上奏的奏摺,派遣驸马都尉广平侯袁容、左都御史刘观拿著向赵王示出,使其自处。 第628章 赵王脱命 杨士奇则说:“如果皇上能够玺书亲谕一封更好。” “也好!”朱瞻基点头同意。 事后,袁容等人将朱瞻基的亲谕和奏折送到赵王面前时,赵王大喜,差点喜极而泣,道:“我有救了,我有救了!” 不等看完书信,赵王就呈上护卫,且上表感谢隆恩。 直到此时,赵王的事情才算是有了个终结。 而朱高煦则被拘留城内。 这一日,潘厚仁正在忙着构思学校的事情,突然门房偷偷进来,低声说贵人到访。 待的潘厚仁起身一瞧,竟然是乔装打扮的朱瞻基。 一声“皇上”还没有来得及出口,朱瞻基就掀了斗篷,向潘厚仁示意不要高声。 “随我去见见朱高煦!” 去看朱高煦? 潘厚仁微微一愣,正打算拾掇拾掇,朱瞻基却又转到他的书案之前,瞧着潘厚仁在桌面上弄出来的草案。 这个时候,潘厚仁又不要阻止,只好静静的呆立在旁,候着。 “这是啥?” 半晌之后,朱瞻基抬手敲了敲那文案。 “是学校。”潘厚仁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书院?” 朱瞻基皱了皱眉头,他跟潘厚仁接触的时间长,对潘厚仁的白话理解能力也比较强。 “不是书院,是学校!” 虽说这个事情潘厚仁原本还没打算跟朱瞻基坦白,但择日不如撞日,既然给朱瞻基撞上了,潘厚仁干脆也就豁出去,将学校的性质和职能都向朱瞻基给坦白了! 一开始的时候,朱瞻基是双眉紧锁,但随着潘厚仁的解说,朱瞻基的眉头也就渐渐舒展开来。 “照你们这么个说法,其实培养这种专业型人才的学校,对于江山社稷的帮助,却是要胜过书院的?” “在微臣看来,正式如此!”潘厚仁一拱手,承认了。 “王振,收起来带回宫中,待朕细细考虑之后,再跟诸位大臣商议此事!” 别看王振这厮当上了东厂厂督这了不得的职务,他还真不像过去的纪纲又或者黄俨那样,大部分时间都留在衙门里!王振深知自己权利的源头还是在皇上身上,故而他宁愿不去处理自己衙门的事情,也要随时跟着朱瞻基。他的这种做法,却是暗合了朱瞻基的心意,以至于现在朱瞻基用王振是越来越顺手,宠信也就日增。 相比之下,同样同时晋升的严宽,可就已经大大的落在了王振的后面。 “潘侯爷总是能人所不能啊!” 王振也是听了潘厚仁关于学校的解说。老实说王振这厮在宫中差不多也就是个小型学校的校长,故而对潘厚仁这个计划,很是热心。 只因为此时王振心中也有想法,若是真让潘厚仁办起学校来,他是不是也有机会成为一个校长,或者是副校长?来日,桃李遍天下,那他王振也就不负净身入宫之苦了。 对于王振内心的想法,潘厚仁跟朱瞻基都不甚了解,朱瞻基那是根本不屑于去了解,而潘厚仁则是没想到过要去了解。 “皇上,关于办学一事,还得从长计议,尤其是朝廷不可操之过急!” “理由何在?你不是已经向我称述了办学的诸多好处么?既然是对我大明江山社稷有益,又何以不能操之过急?”朱瞻基口吻严厉,神情却没有半点愠怒。 这样一来潘厚仁倒是稍微放心,随后道:“皇上,数千年读圣贤书至上的观念,绝非一朝一夕可改,微臣以为,若是朝廷开头,必将招致群臣反对,使皇上为难,若是自下而上,民间力量起,潘氏集团助,则能得到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之境界,缓缓改变世人的观念,循序渐之.” “不错不错!” 待到潘厚仁说话,朱瞻基突然之间抚掌大笑:“潘厚仁啊潘厚仁,我还真是没有看错你!你是个人才,真是个人才啊,成熟了,你成熟了!” 潘厚仁面色一怔,随后苦笑。他完全没有料到,朱瞻基竟然会用此事来考验于他,没想到自己露了自己的底。 “皇上啊,咱们不带这么玩人的吧?” 苦笑之后,潘厚仁还得跟着朱瞻基去视察那朱高煦关押的地方。 今日之朱高煦,已然没有了往日汉王意气风发的势头,一身葛衣,如瘦虎囚于笼中,脚步一迈,还有铁链子哗啦啦的声音。 “皇上驾到!” 驻守的侍卫高高唱喏,朱瞻基带着潘厚仁走到朱高煦面前,见朱高煦虽然形容枯槁,但精神头却不算过于颓丧,甚至于还拿一双眼睛死死的瞪过来,再看清楚朱瞻基身后的潘厚仁时,猛然起立。 “你个小人,孤做鬼也不放过你!” 朱高煦口中的小人,当然就是潘厚仁了! 可怜潘厚仁,明明今日是被朱瞻基拖来的,却要生生承受了朱高煦的怒火。 “逆贼不得无礼!” 虽说朱高煦吼的是潘厚仁,但朱瞻基却是脸上变色,低喝道:“闭嘴!你这个逆贼,如今留你一条狗命,还不知道感恩么?” “狗命?” 朱高煦微微一怔,随后突然仰天狂笑!他抬手指向朱瞻基,道:“我是狗?那你是啥,你不过就是一条狗崽子罢了!狗崽子皇帝,狗崽子皇帝!” 被人指着鼻子骂狗崽子,此等侮辱,又是哪位皇帝能够承受的呢?当下,朱瞻基一怒而转身,右手就去拔侍卫身上的长剑。 “皇上息怒啊!” 王振这厮确实善于揣摩帝王心思,瞅见朱瞻基举动,就连忙一掌将那个侍卫推开,“皇上,此人污秽不堪,不要脏了皇上的手!” “哼!” 一把没能拔出剑来,朱瞻基也不好意思再来一次,狠狠一甩袖子,“朕要他死!朕要他死!” “那还不简单!” 王振递给潘厚仁一个如此颜色,随后转身就跑,大声道:“逆贼朱高煦,大胆绊倒皇上,死罪,死罪啊!” 朱高煦绊倒皇上? 潘厚仁两眼左右一瞅,众人皆是愕然,包括那些个侍卫在内,无一不是面面相觑,随后又默默的低下头!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最重要的是这个罪名是不是皇上中意,首肯的! 显然,此时王振的举动就很符合朱瞻基的心思,故而朱瞻基半点表示都没有,铁青着脸,拂袖就要走人! “狗崽子有胆别走!跟我一起去父皇那里理论去!” 朱高煦情知此番朱瞻基若走了,他断无生机,故而状似疯癫般怒吼不止,无奈根本没人理睬他。 不等朱瞻基跟潘厚仁都到门口,一群侍卫已经冲将进来,拔刀将朱瞻基团团围住。其实朱瞻基会有什么危险呢?不外乎就是大家表明个态度而已。 “传朕旨意,朱高煦死不悔改,企图谋害于朕,按律当斩!” 完了! 房间尽头牢笼里的朱高煦,在听到朱瞻基最后的话之后,疯狂的撞击起牢房的铁栏杆,“轰隆轰隆”直响,无奈压根没人理睬他,几个守卫过去,狠狠的几脚踹过去,那朱高煦也就老实了。 等到朱瞻基摆驾回宫,潘厚仁知道这事儿估摸着就已经定了,也没了看稀奇的心思。果不其然,第二天就听到消息,说朱瞻基命大力士构铜缸覆盖朱高煦,三百斤重的盖子,朱高煦仍然有力顶起,於是朱瞻基命积炭缸上如山,然後燃起炭火,瞬间火烧铜融,朱高煦遂死。 而朱高煦死了之後,他所有的儿子也被判死罪,押赴了刑场! 照理说,潘厚仁在听到这个消息应该高兴才是,毕竟朱高煦算是潘厚仁在当朝最大的敌人,而且是那种有能力把潘厚仁所有势力整体拔起的敌人,但不知为何,潘厚仁却是始终都高兴不起来,一连几天整个人都是闷闷不乐的。 就连秀娘等女连番的劝解,也是毫无用处。这种情况一直到朱瞻基下旨让潘厚仁进宫讲解学校一事,潘厚仁才稍微振作了一些。 建立学校,教化民众,照理说这是惠及社稷的好事,然而出于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潘厚仁却知道这个事儿不容易办成。 “学校有什么用?朝廷莫名其妙的承担这样一笔巨大的开销,养那么多读书人又有何用?” “是呀,这圣贤书非寻常人可以读,若是人人都读书了,那谁来种地呢?” “平民贱户读书,岂不是玷污了先贤?” .. 说来说去,在潘厚仁看来,其实就是这些文臣看不起外面的那些平民百姓,再说深层次一些,就是特权阶级不愿意出让自己的特权! 想透彻些还真就是这么回事,若是全天下都是读书人,那在场的还有什么优势可言呢?难不成他们的智商当真是要比那些平民高? 所谓智商,在潘厚仁看来就是扯蛋的论断! 世上没有智商,只有智力的说法,不管是体力劳动还是脑力劳动,说到底不都是脑子在指挥么,没啥区别的。 对于群臣们的言论,尤其是各种反对的声音,潘厚仁充耳不闻,反正现在还没到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上面不是很有个皇上在顶着么? 果不其然,大臣们反对的声音越是高亢,朱瞻基的脸色就越是难看,就连王振都在旁边对着潘厚仁露出隐含的笑容,那神情好像就是在鄙视那些激动不已的大臣! 谁动了谁的奶酪? 在文官们看来,天下人皆入学堂读书,那就是动了他们的奶酪,只因为他们是读书人,他们希望自己的后代也是读书人,而他们后代以外的人都不要读书,永远成为下等人。 只有别人是下等人的时候,他们才能成为人上人。 第629章 升官损财 “建立学校的开销,不由户部支出,潘爱卿,潘爱卿!” 龙椅上的朱瞻基连叫几遍,走神的潘厚仁才突然清醒过来一般上前答应。 “臣在!” “昨日你向朕承诺,说建校初期的费用,可由潘氏集团承担?” “少爷我啥时候说过了?皇上你这是坑爹啊!”潘厚仁心中呐喊,他真没向朱瞻基承诺过,潘氏集团愿意承担所有的建校费用。是,潘厚仁是不介意出血,可那是对潘氏集团自己的学校,而不是面对全大明的所有学校。 然而此时潘厚仁还真是没法反驳,朱瞻基一双眼睛正死死的盯着他呢,那模样,像是要吃人的老虎似的,潘厚仁担心自己要是矢口否认,指不定就被朱瞻基命人拖下去廷杖了! “启禀皇上,微臣的意思,若是朝廷不愿意供养,微臣原为此造福社稷、功在千秋的义举贡献一份力量!” 话不能说死了,潘厚仁掂量一番之后才慎之又慎的开口。 虽说回答的不是很满意,但朱瞻基还是点头,“听见了吧?有人出钱,你们还有啥看法?” 数十道眼光汇聚在潘厚仁身上,潘厚仁感觉自己已经快要被这些眼光烤焦了! “微臣.” “你不要说了!” 朱瞻基很干脆挥手阻止潘厚仁,眼神仍旧放在那些反对的大臣身上,“谁还有意见的,直接跟朕说!” 如果现在还有人冒头反对的话,那就真不是当官的料了! 诸多表现已经彻底摆明态度的朱瞻基,绝对不会再在这件事情上妥协,在场的都是老油条,又岂会看不出来?虽说大家伙儿心中有不满,但也不敢冲着朱瞻基去,这下可好,潘厚仁是哭都哭不出来,只因为就连夏元吉,都把潘厚仁给忌恨上了! “我也不想啊,我也是被逼的啊!” 潘厚仁心头在呐喊,偏偏还不能表现在面皮子上,只好继续低头装雕像。 最终事情在朱瞻基口中有了一个定调,学校的事情既然户部礼部都不愿意接手,那就交给潘厚仁全权负责,为此,朱瞻基又扔了个礼部侍郎的职务出来,毫无疑问的砸到了潘厚仁头上。 二十来岁的礼部侍郎,若是从正常途径来看,这已经是一步登天了! 但潘厚仁这个礼部侍郎怕是没几个人愿意来当,不仅仅只能管建学堂这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而且还要自己掏腰包。 俸禄,俸禄当然是有的,但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散朝了,潘厚仁心中无比悲切,为那些即将展翅而飞的钱财。朱瞻基没让潘厚仁走,说还有事要商量。 因为情绪低落,在随着朱瞻基进了御书房之后,潘厚仁连说话的兴致都没了,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截木头。 “怎么?心疼钱了?” “嗯!” 潘厚仁也没有跟朱瞻基虚伪,他知道朱瞻基真正看重的就是两人之间的这份真诚,若他掩饰,反而会被朱瞻基识破,引起不好的后果。 “咱俩一人一半如何?” 朱瞻基果真是不以为杵,笑问道。 “皇上,这天下可是姓朱啊!”潘厚仁一言出口,吓的连王振在内的几个太监浑身乱抖,头都不敢抬起来! “姓朱怎么了?” 出乎王振等人的意料,朱瞻基全然没有半点生气的模样,反而摊手道:“你要是喜欢,我分一半给你管,我都管烦了!” 或许这是朱瞻基的心里话,但这个岔口潘厚仁要敢接,那才真是死定了! “微臣不敢!” 心中不满归不满,潘厚仁却还没有发疯,连忙摇头,“既然皇上都愿意出一半,那微臣也出一半好了!” “你丫!”朱瞻基笑着指了指潘厚仁,坐下道:“行了,别苦瓜着个脸!朕不是已经给了你个侍郎的位子么。好好干,一年半载成果出来了,朕把礼部丢给你管!” “不要!” 潘厚仁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微臣这个人性子散漫,自己都难以约束,岂能担任礼部首脑?还是让微臣继续博浪商界,为皇上赚银子才是王道!”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怎么,你还不是大丈夫?” “皇上要这么说,微臣也就认了,当个不可一日无钱的小丈夫得了!” 也就只有潘厚仁,才敢什么事情都跟朱瞻基讨价还价一番。两人间的对话,听的王振等人心惊胆颤,到最后朱瞻基半点生气的模样都没有,让王振等人对潘厚仁在皇上心中的地位,又有了新的感官。 “都当爹的人了还在跟朕玩孩子气?怎么,你是铁了心不愿意为朕效力了?” “皇上此话怎讲啊?微臣为了大明江山社稷可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啊!”潘厚仁其实也担心朱瞻基因此而恼怒自己,但见朱瞻基没有发怒的征兆,他当然要尽量为自己争取。 这次平定汉王叛乱,潘厚仁付出的代价可是相当不少,以至于潘氏集团一年的利润差不多都搭进去了。当然,这个利润的计算方式还是按照去年的利润来估算,而马六甲那边的发展,相信会给潘氏集团带来更高额的利润。 因为郑和率领的舰队,正式进驻马六甲,也就意味着从此开始,马六甲已经改姓“明”了。 不管是明君还是明军,都没有真正掌管马六甲的能力,故而马六甲是顶着个“明朱”的姓,暗地是却被潘厚仁掌握着。 潘厚仁虽然有心做出更多更大的事业来,但他毕竟还是有理智的一个人。他不会妄图在有生之年推翻大明朝的统治,更不会幻想着统治全球,他是一个人,不是神,他的生命和精力都是有限的。 能够占据马六甲这个孤悬海外的地盘,辐射整个南亚一直到印度洋区域,将势力的触角延生到非洲,差不多已经是潘厚仁这辈子能够做到的极限。 故而当汉王伏诛之后,潘厚仁心中就起了离意。 他自认是一个纯正的生意人,赚钱,花钱,才是他的人生目标,享乐是人的本性,而潘厚仁就是循着本性在生活,这同样也是一种道,属于他潘厚仁的道。 对于潘厚仁的这种道,四疯是不认可的。 在宫门口,潘厚仁被四疯给挡了下来。 “你这是干啥?” 第630章 铁依挂帅 或许是看到潘厚仁垂头丧气的模样,四疯颇觉怪异,这种负面情绪,他还真是很少在潘厚仁身上看到。 “没啥,就是升官了呗!” 跟皇上讨价划价是一回事,皇上会不会答应又是另外一回事。虽说在朝堂上潘厚仁是坚决请辞,可朱瞻基不松口,最终礼部侍郎的帽子还是盖到潘厚仁的头上来了。 潘厚仁知道,自己不能太不给朱瞻基面子了。 不给皇帝面子,结果会很难看。 所以他没有继续坚持,默默的承受了!他并不心疼开设学堂的费用,从某种意义来说,成为吏部侍郎对潘厚仁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乃是一件好事。毕竟只有将建设学校的权利都紧紧的抓在手中,才能以最低的成本达成目的。 甚至于潘厚仁在朝堂上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学校必然是现在潘氏集团内部进行试点,前期主要招收的还是潘氏集团雇员们的后代。 这也算是一种隐性福利,相信这个消息传开之后,愿意进入潘氏集团工作的人将会趋之若鹜。 “升官了还愁眉苦脸的?你说你这个人啊,你这个人啊.”四疯好像一下子找不到话头,潘厚仁撇撇嘴,替四疯接上道:“我这个人就是犯贱?” “对!犯贱!” 四疯轻轻一拍脑门,道:“你总结的太正确了,你就是犯贱!是了,你有没有想过去武当一趟?” “嗯,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事情来?” 两人边走边说,不知不觉中就快要到潘府的大门口了。 四疯反正也是在宫中呆的腻了,正好跟着潘厚仁一起“回家”。 至于说回武当山,那也是四疯自己的事情。毕竟武当派是张三丰一手缔造出来的,而四疯作为张三丰的嫡系,也是如今唯一在世的张三丰亲传弟子,他有必要每隔一段时间就回去看看武当派的情况。 潘厚仁倒是想去,但他现在却没有时间,办学的事情要做,马六甲那边的事情还需要去处理,所以他只能对四疯说一声抱歉。 安排办学的事情,潘厚仁如今头上有了吏部侍郎这顶帽子,而且是朱瞻基亲口认定不用去礼部衙门坐堂,当然也就意味着潘厚仁下面是没有半个人帮他,一切都只能亲力亲为。 可潘厚仁确实没有时间和功夫自己去办,所以他只能在潘氏集团里重新设立了一个全新的机构:潘氏教育基金会。 之所以用“基金会”这样一个古怪的名称,潘厚仁也向朱瞻基解释。 如今国库空虚,在可以看见的将来也不会好到哪里去,而且设立学堂这种事情暂时不会受到整个社会大多数读书人,也就是上层人士的认可,故而办学只能依靠民间的力量。 弄个个基金会,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表明这是个民办机构,更重要的是,潘厚仁认为应该让更多的民间人士进入到“潘氏教育基金会”中来,贡献他们的力量。 整个大明,有钱人多的是! 潘厚仁相信当中应该有具备了战略眼光的人。这些人在知道了学堂和教育机构的重要性之后,必然会参与到兴建学堂和教育机构的事业当中来。 到时候,是让这些人白手起家呢,还是让他们跟潘氏集团共同协作?很明显,潘厚仁更希望是后者。 作为一个基金会的存在,那么就等于是欢迎投资者随时对基金会投资。 这种投资是没有现实利益回报,但任何人都知道,经过教育机构培养出来的人才,都是非常宝贵的资产。 故而将教学机构挂在潘氏教育基金会名下,将来的发展空间将会更为广阔,这一点也是得到了皇上朱瞻基的认可的。 潘氏教育基金会挂牌,可潘厚仁却不能亲自去操刀,毕竟他要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经过商议之后,一个很少出现在大家视线里的人物,突然冒了出来。 这个人其实并不是大家不认识,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站出来掌管潘氏教育基金会。 更重要的是,这一次,她是以自己的本来面目出现的。 铁依! 化作男人打扮,几乎不施粉黛的铁依,被潘厚仁隆重介绍登场,整肃面容之后活脱脱就是个俊俏郎君,甚至比潘厚仁更加好看三分。 “在下铁依,添为潘氏教育基金会掌门人,今后还请大家多多支持啊!” 铁依拱手团辑,真就是个翩翩俏郎君,几乎没人能够看出,眼前这位俏郎君竟然就是曾经娇滴滴的美娇娘漪梦! 是的,铁依就是漪梦,漪梦就是铁依。 即便朱高炽登基之后对过去的冤假错案进行了平反,铁铉的荣誉已经恢复,但漪梦却一直没有恢复自己的姓氏。 直到今天,当潘厚仁希望她能够站出来领导潘氏教育基金会的时候,她没有半点犹豫的站出来,打扮成男儿身,同时也恢复了自己原本的姓氏! 在站出来之前,漪梦还跟潘厚仁之间有一段对话。 “妾身不是不愿意恢复本姓。”当时的漪梦脸色很是沉重。在她内心当中,其实是很稀罕“铁姓”的,只因为铁铉,她的父亲,是个值得敬重的人,虽说堕落教坊司,成为妈妈桑并非是漪梦的本意,然而事实已经发生,那时候的漪梦无力也无法挣扎,她默默的承受,也将“铁”这个珍贵的本姓,深深的埋藏在内心当中。 即便她能够洁身自好,最终阴差阳错的嫁入潘家成为贵人太太,可因为那份愧疚,她一直坚持着不恢复自己的本姓。 “明珠若蒙尘,还需勤掸拂。”潘厚仁一句话,就解开了漪梦心中最后的一点桎梏,最终决定站出来,掌管潘氏教育基金! “从今天开始,我在外面叫铁依,在家中我还是叫漪梦!” 潘氏教育金挂牌成立的那天,朱瞻基亲自到场,虽说没有举行盛大的庆典,但皇帝都亲自到场了,这个潘氏教育基金的份量难道还不够重么? 因为朱瞻基表明态度,故而想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潘氏教育基金的运转将不会出现任何问题,除非是朱瞻基的口风转变,否则谁也不会真正去触堂堂大明皇帝的霉头。 正是如此,潘厚仁才能放下心思,出海远行! 这一次他是要前往安南,金兰湾,在金兰湾过年之后,再继续南下前往马六甲。 马六甲的事情已经不能再拖了,那边战乱重建,亟需一个人去领导。 虽说有赖三那厮在马六甲总体负责,但赖三这个人底子还是稍微薄弱了一些,不仅仅是所受教育程度,工作经历还有各方面都还无法一手掌控庞大的马六甲。 更重要的是,没有潘厚仁这个大掌柜在,很多事情赖三是不敢擅自做主。 虽说潘氏集团已经有这个世界最快的通讯方式——信鸽,但有很多事情毕竟不能隔山买猫一样,仅凭着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贸然做出决定。 有些时候潘厚仁还真是希望这个世界有后世各种便捷的交通方式,飞机,火车和轮船,哪怕是汽车,也比骑马来的舒服百倍啊!从北京出发,哪怕就是最快的海船,一路顺风赶到金兰湾,都需要足足二十多天的时间,若是发生点什么小问题,时间就直飚一个月以上了。 而从金兰湾到马六甲,又是十来天的功夫,还得一切顺利,也就是说,从京师出发,直航马六甲,怎么也要一个月以上。 正是因为这种难以承受的交通时间,才限制了帝国的扩张。 不管是过去的蒙元帝国还是西方国家存在过的那些强大的帝国,在没有足够快捷的通讯和运输方式出现之前,地域过于宽泛的最终结果,就是国家的崩塌! 这是潘厚仁研究历史一辈子得出的结论之一,正是在这样理论的支持下,潘厚仁才决定“窃据”马六甲,作为自己将来事业拓展的基地。 之所以选择马六甲,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马六甲在未来几百年里重要的交通枢纽区位。 从亚洲到非洲、欧洲,甚至于美洲,必经之路就是马六甲。只要能够将这附近的海域牢牢的控制在手中,那么中国就很难受到外界经海路而来的进攻,相反,当大明足够强盛的时候,马六甲就会成为大明海军的远洋补给基地而存在,为大明帝国的扩张做出自己的贡献。 这就是马六甲存在的意义。 然而潘厚仁离开京师并不顺利,在出发之前,又被朱瞻基传召至宫中,说起很多事情来。 最然潘厚仁头疼的是,朱瞻基竟然要让他带着真定公主,再次前往金兰湾! 朱瞻基的理由很是充分,既然潘厚仁口口声声说谋算马六甲是为了大明江山考虑,那朝廷就该派个信得过的人,去马六甲看看。 因为组训的原因,朱瞻基并不愿意让“外人”知道,马六甲之所以会出现此时的局面,完全是他一手促成,故而他不可能派个朝廷官员跟着潘厚仁去,正好真定公主是去过金兰湾的人,跟潘厚仁一家又很熟悉,所以朱瞻基觉得自己安排真定公主,应该是没有选错人。 至于说这其中有没有胡皇后的指使,又或者说是不是某人的本意,朱瞻基当然不会说,潘厚仁也只能是皱着眉头,应承了下来。 真定公主真的很漂亮,尤其是她那种性格潘厚仁很欣赏。 更重要的是,潘厚仁信任真定公主超过其他人。 所以哪怕是他明知道这有可能是朱瞻基跟胡皇后的一个阴谋,可他还是应承下来了。 当然,这次真定公主离开京师那是名正言顺的,自然就不可能是一个人。原本一个真定公主已经让潘厚仁有些郁闷,也不知道是真定公主的意思还是别人的安排,竟然让荷花这颗小辣椒跟着出现在真定的身边。 第631章 荷花小辣椒 “她怎么来了?不去跟着清河么?” 清河公主虽然是出嫁了,但照理说作为公主的贴身丫鬟,荷花还是应该跟着清河,谁知道会突然出现在真定身边? 登船的那天,潘厚仁愣了愣神,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了?哼,对于你这种人面兽心的家伙,殿下当然要让我跟着才放心!” 也不知道荷花口中的“殿下”究竟是清河呢还是真定。潘厚仁瞄了眼真定,小姑娘的表情很淡定,让潘厚仁觉着这应该不是真定的主意。既然不是真定,那就是清河了。 人也上船了,再说也没意思。除开清河之外,真定还带了两个贴身宫女和五个精锐的侍卫。 这些人当然不是用来防着潘厚仁的,只是保护清河公主而已,至于说是否有效,嘿,有时候仅仅是做个姿态而已。 扬帆出海之后,潘厚仁原本是一心一意不去骚扰真定公主,但无奈,他不去,人家真定公主却主动开口,召见他。 小荷花不管啥时候都寸步不离,即便是在真定公主的房间里,她也是牢牢的站在潘厚仁跟真定之间的那条线上,好像是楚河汉界。 “公主殿下召见,可是有事安排给微臣啊?”潘厚仁规规矩矩的开口问道。 真定公主淡淡一笑,“你不要假模假样了,这都已经不是在军事,我又上了你的贼船.” 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这一些时日没跟真定公主见面,言辞竟然变得锋利起来,倒是让潘厚仁大为惊讶。 “殿下.” “不要叫我殿下,上次你跟我说那个叫啥裤来的?可曾做好了?” “牛仔裤!” 潘厚仁回应道。 牛仔裤在这个时代自然是做不出来的,毕竟没有那么先进的生产力,但在潘厚仁的命令之下,也确实出现了一种全新的布料,类似牛仔裤。 “暂时还没有做好.”潘厚仁额头上见汗,他压根就没想到真定公主真有穿上牛仔裤的机会,故而连忙岔开话题,谈及真定公主此番出海,是否有任务在身。 “任务嘛,当然是有的!不过皇兄也说了,这次我带的是机密任务,是不能说给你们听的!”真定公主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放佛里面充满了玄机。 “那你还不如不说!”潘厚仁一面腹诽,一面做出老实巴交的模样。 在海上航行固然能够体会到大海的壮丽,但总的来说,这是一种极其无聊的旅程。 幸亏真定公主上一次就已经学会了斗地主这种打法时间的娱乐,而这一次他就正好待着潘厚仁,加上荷花,没事的时候三个人就斗的个不亦乐乎。 跟公主殿下玩牌,潘厚仁却是没有手软的时候。 海上航程长,中途没的靠岸的时间,这才出海十来天,第一个顶不住的就是荷花——她随身的钱,已经全部上缴给了潘厚仁,还欠了真定公主一大笔。 然而第二个顶不住的,就是真定公主。 虽说她是公主吧,但骨子里还是要强,不愿意输,更不愿意赖账和借钱!况且这船上真正属于她的人也不过就是七八个,加在一起又能有多少银子给她的输的? 等到第十五天的时候,真定公主连都上的发钗都输给潘厚仁了! 或许潘厚仁是被银子蒙蔽了心窍,竟然还真收了真定公主的随身物品,只要真定公主敢拿出来抵押的,潘厚仁那是照收不误!如果要说大明王朝有史以来最窘迫的公主,怕就是此时的真定公主了! 除开随身携带的衣物之外,她真真是可以用“身无长物”来形容。 小荷花为此忿忿不平,可她每每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就会被潘厚仁用四个字给堵回去:愿赌服输! 是呀,愿赌服输,若是没有这样的觉悟,你何不斩断了自己的五指,免得害人害己呢? 再说了,小荷花也确实没有立场跟埋怨潘厚仁什么,她自己都还欠着潘厚仁五百多两银子呢!一开始的时候潘厚仁是坚决不借钱的,直到小荷花在真定公主那里都再也借不到的时候,潘厚仁才“网开一面”,答应借钱。 而这一借,就一发不可收拾! 谁说只有男人才会惹上赌瘾?很明显女人也会沾染上这个毛病,而且瘾头还大的不得了,就连潘厚仁说不打了,两个女人都不肯! 话说回来,差点连人都给输出去了,现在潘厚仁带着满兜兜的胜利果实突然说不玩了,两个女人如何会肯? 还没等到船至金兰湾,真定公主也开始欠钱了。 说真心话,潘厚仁确实不想玩下去了!可不是么,一个是公主殿下,一个是公主殿下的贴身小棉袄,欠下的赌债难不成潘厚仁还真开口要啊?就算开口,人家不还又怎样?总不能拖出去卖了吧? 再说了,要卖,潘厚仁他舍得不? “能不能先把首饰些还给我?” 经过二十多天的航行,金兰湾终于在望。 真定很是不好意思的向潘厚仁开口,她并不奢望潘厚仁能归还所有的财物,她只是希望在见到潘厚仁那些妻妾的时候,自己不要太丢人了。 “还给你?” 潘厚仁听到真定这个要求,脸色有些古怪,“那些是我赢的呀,怎么能够还给你呢?” “你!” 真定公主微微一窒,瞪着潘厚仁道:“不还,那算我借你的好了!你借给我罢!” 也不知潘厚仁这会儿是脑子里是哪根神经不对,竟然开口道:“借给你也行,要不你给我打张借条?” “无赖!” 真定公主一跺脚,转身将不知所谓的小荷花给推了出来,“借条不写,我把小荷花抵押给你好了,随便你怎么使唤她!” “啥?” “不行啊,殿下!” 潘厚仁跟小荷花同时惊叫起来,他们两人都没想到,真定公主竟然会来这么一出!这可不是啥好事儿,像小荷花这样的性格,潘厚仁觉得自己还真是压制不住。 “看啥看?信不信把你眼珠子给挖了!”小荷花见真定公主完全没收回刚刚那“成命”的意思,转头狠狠的等着潘厚仁,明显是把所有火头都撒到潘厚仁身上了。 “没啥!没啥!小荷花啊,你可要保护好自己啊,啧啧,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潘厚仁最宝贵的财富了!” 第632章 愿赌服输 潘厚仁这话惹的小荷花直跺脚,而另外一边,真定公主在听了潘厚仁这句玩笑话时,脸色却变得不太自然,清咳两声后道:“拿来!” “啥?” “我抵押给你的那些首饰!” 这时候潘厚仁再不还那些首饰,怕真定公主真要爆发了,为了自己小命和前途,潘厚仁乖乖的回房间,用盘子将真定公主的首饰给装来,接过盘子的真定公主,俏面却是突然红了。 潘厚仁不明白真定公主为何红脸,其实也简单,这时代毕竟不是后世,女儿家的饰物竟然在一个年轻男性的房间里过夜,这岂不是也说明了某些事情?总之这其中的含义很深。 但不论这其中含义有多深,都无法比拟小荷花的怨恨! 原本她就不太喜欢潘厚仁,如今还被真定公主亲口抵押到这个恶人手中,心中那一份怨念,就别提了! 金兰湾的潘家,诺大的宅院始终还留着真定公主当初居留过的房间,故而这次真定公主再来,几乎不算是客人。 也就是真定公主这般的性子,潘府上上下下才能真把她当成家中的一员,就连家中的下人,也没几个摆出战战兢兢的模样惹真定公主不快。 在这样的氛围当中生活,应该说欢乐还是比较多的,唯一让真定公主有所不满的,就是潘厚仁的事情实在太多,几乎没有时间陪她! 人家是带着皇命千里迢迢来到金兰湾,可不是来晒太阳游泳嬉耍来的。可潘厚仁不陪着她,她实在是哪里都去不了,整天牌不离手,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船上交的学费够多,这段日子跟潘厚仁的几位妻妾交锋,竟然收获颇丰。 若是照眼下这个进度,真定公主应该很快就能从潘厚仁手中将东西都赎回来了,这个时候,她倒是想见潘厚仁了。 可惜啊,她现在还真见不了! 潘厚仁到了金兰湾,陪着潘徵徵和儿子过了一段安定的日子之后,又开始忙碌起来了。 如今金兰湾造船事业可以说是“如日中天”,早已经名声在外,特意开辟出来的港口区域规模扩张的非常迅猛,按照赖不包的说法,如今的金兰湾繁荣程度早已经超过了当年的太平港,大量的人口流动不仅仅带来了大量的资金集散,更重要是的人才的汇聚速度也超乎人们的想象。 如今潘氏集团旗下金兰湾船厂,高级造船工匠就有上千人! 这是什么概念呢?太平港船厂最鼎盛的时候,能够被称为高级造船工匠师傅的,也不过是两百来号而已,就连南京的宝船厂,高级工匠也不过是五百多人而已! 除开人才流动不便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社会地位低下导致工匠们对提升自己的水平积极性不高。反正干和不干拿的都差不多,都只能保证饿不死,有提高水平的闲工夫,还不如晒晒太阳发发呆。 可是在潘氏集团不同,高级匠人的薪资标准,跟刚刚学上手的学徒,初级匠人,甚至是中级匠人都有着天壤之别。 拿后世的收入标准打个比方,学徒每个月的工钱勉强混个肚饱,初级匠人算是能够勉强支撑一家三口人的温饱,而到了中级职称之后,一个人的工钱基本上足够养活一大家人,过上比较舒坦的生活。 可是到高级,那就截然不同了。 船厂一个高级工匠,一个月的工钱,养活一大家人还能养上好些个丫鬟用人,而且还有结余,就算是一般的商人,也没法跟潘氏集团船厂里的高级工匠相比! 潘氏集团之所以如此重视,跟潘厚仁这个首脑的观念有着重大的干系。一开始潘氏集团内部,甚至就连朱棣当初都觉得潘厚仁坚持这点不可思议,然而顺着时间的推移,潘氏集团良好的发展再一次证明了潘厚仁的正确性。 因为提高了技工待遇,激发了大家活儿的主观能动性,潘氏集团各方面的创新不胜枚举,光说那个银镜的研制成功,能够带给潘氏集团多少财富?这笔账几乎没人去算过,可潘厚仁心中却是算的非常清楚。 再拿金兰湾的造船厂来说。 如今金兰湾的造船厂规模,不仅仅超过了过去的太平港,就连曾经兴盛的泉州,也早已经被金兰湾甩的不见踪影。再远一些,南京的宝船厂,因为朝廷对远洋舰队的放弃,也逐渐步入衰败当中,潘氏船厂很多高级船匠,就是潘氏集团从南京宝船厂给挖掘来的。 上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最后,南京宝船厂的衰败成了已经注定的结局,这些工匠的流失也就没人愿意去管,倒是生生的便宜了潘厚仁。 因为船厂技术力量的急速发展,这次潘厚仁来的时候,按照潘厚仁提供的思路,全新设计的,在运载量和技术指标上超过最大宝船的“集团一号”已经开始铺设龙骨。 集团一号很多方面的设计,都是冲着将来潘厚仁的座舰,整个潘氏集团水面力量的一号旗舰而去的,故而不仅仅相当的坚固,更是可以容纳超过上百门的新式火炮! 经过潘氏集团改良,在天津已经投入批量生产的火炮,除开直接返销给大明军队的之外,凭借着朱瞻基的特批,潘氏集团也拥有了装备这些火炮的权力。 另外一方面,由潘厚仁主导的科研活动也取得了大量的成功。 潘厚仁一直认为,古人其实挺聪明的,很多时候科技之所以驻足不前,不是因为人们没有创造能力,而是因为当时的社会环境和大的体制培育创造性人才的土壤。 既然如今有了潘氏集团这么一个良好的土壤,不给自己使劲儿的培养,那就太对不起人了。 材料学科作为整个科技进步的基础,哪怕就是潘厚仁这个纯粹的文科生也知道这个学科的重要性。他虽然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但是他知道科学的方式:实验和记录。 实验这种研究的方式,从中国有文字记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然而规范,而且认真的记录,却是中国人的短处。 这并非是人们不愿意记录,而是因为缺乏记录的先决条件——教育! 试问,在大多数人甚是不会写自己名字的前提下,他们又怎么能够做好记录呢? 搞生产的人不读书不会写字,读书写字的人在社会风气和传统的影响下不会去搞实际的生产研究,如此恶性循环之下,谁来做记录?谁又能做记录呢? 之所以潘厚仁要在潘氏集团内部建立学校,出发点也是如此。 而在金兰湾这边,潘氏集团研究所材料学科的研究也有了极大的进步,至少他们已经成功的研制出了炼钢的方式。 在潘厚仁出高价钱为研究所配备了足够的文笔师爷之后,实验的数据得以记录,也就便于工匠们对于偶然成果的再次实验,最终锁定成功。 钢材的出现正是这项举措的收获。 虽说现在还无法大规模的炼钢,但是实验室的成品已经让潘厚仁非常满意。而成果的出现也就肯定了潘厚仁决策的英名。 “除了制造更好的兵刃,这种钢材还有什么用处呢?” 端详着潘厚仁带回来的一块高碳钢,秀娘开口问道。 “秀娘啊,除开我们的食物之外,几乎所有的一切活动都必须依赖于材料的存在!你想想看,若是我们能够在战舰的外壳包裹一层这样的钢材,那么还会畏惧敌舰的炮弹么?” “可那样会很重的,钢材可不是木头,放在水里就会沉下去!”秀娘摇了摇头,说道。 “哦?你真是这样认为的?”潘厚仁笑了,笑的非常隐晦! 事实上,在研究所里就有一艘完全由钢铁制造的船舰模型,已经快要成功了。这条模型船并太大,就是丈许长而已,完全是一艘用来试验的模型船,但这就已经足以改变秀娘,以及有着秀娘那样想法的人的观念了! 丢下钢锭,秀娘道:“夫君,真定公主都找你好几天,今儿你回来,要不要先去见见她?” “厄,她找我,有啥事儿么?” “肯定是有事!你以为人家堂堂一个公主殿下,远涉重洋就是为了来这里散心啊?” “我还真是这样想的!皇宫里活着多憋屈啊,这里自由,连空气中都有自由的味儿!”潘厚仁一面说,一面还闭起双眼深深的吸气,那搞怪的模样引来秀娘的白眼: “快去看看吧,别真把公主殿下给搞毛了!” “我担心的是,我去了反而把她撩拨毛了!她还欠我一屁股债呢,要是敢在少爷我面前炸刺,小心我把她给卖了换钱!” “你要卖谁呢?” 潘厚仁话音才落,门外就响起一个童音! 真定公主虽然年纪不大,但嗓音圆润,跟童音不沾边,整个潘府里如今能够一口童音说话的,唯有小荷花! 小辣椒小荷花! 听那声音,潘厚仁微微一抖,暗道糟糕,怎么就被这小辣椒给听了去? “干啥呢?偷听墙角,公主殿下没有教过你么?” “谁偷听墙角了?明明就是你吼的声音大,生怕别人听不见似地!”站在潘厚仁面前,虽说比起潘厚仁来小荷花足足矮了一个头,但双手叉腰的小姑娘气势可是一点都不弱,一双杏仁眼瞪的滚圆。 “冷静,冷静!小丫头别忘了,你可是真定公主抵押给少爷我的人,再嚣张,我直接拔了你的裤子打屁股!” “不要!” “找死!” 第633章 带个小尾巴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潘厚仁微微一愣,转过身不去看暴怒的小荷花,反而一躬身,道:“殿下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过不要客气的么?” 刚刚虽然脱口喊出不要,但此时见潘厚仁只是口中说说并没有干啥见不得人的事儿,真定公主的神情又恢复淡定,款款行至潘厚仁面前,才又开口:“你说的没错啊,小荷花那真是你的人,所以从今天开始,无论你去哪里,都一定要带上她!” “啊?” 潘厚仁傻眼了。 “你这是命令,还是建议?” “你觉得是啥就是啥!要么带着我,要么带上她,你自己看着办!我去找秀娘姐姐聊天去!”真定公主脸上突然露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好像那才是她的本来面目,以至于潘厚仁瞠目结舌的看着真定进去找秀娘,却一直不知道开口接话。 “傻眼了吧?公主殿下的命令听清楚没有?明天开始,本姑娘就要好好监视你这个登徒子!” “我真不是登徒子!你那里觉得我想是登徒子了?”潘厚仁回头瞪着荷花诘问! “你家后院里都是女人,除开你一个男人都没有,那么多女人,你还好意思说你不是登徒子?” “这个.谁tm后院不是只有男主人一个男人啊?这小丫头,你没脑子是胸太大么?” 潘厚仁也是恼了,冲着小荷花大吼! “吼女人你有意思么?你得意啥啊,要不要我们出去单挑!” 小荷花本就是那种火药脾气,潘厚仁一吼,她就更加的暴躁,如果不是她往常随身的长剑今日没带,怕不是直接对潘厚仁拔剑了! “赢了你也没啥好处,没好处的事情本少爷不做!” 瞥到房间里投出来的四道眼神,潘厚仁深吸一口气,将心情给平缓下来。 “你不是想跟着我么,那好啊,明儿我就出发,去马六甲!” “啥?” 潘厚仁此话一出,不仅仅是小荷花傻眼了,就连房间里的两个女人,也都齐刷刷的傻眼了! 前往马六甲的确是潘厚仁既定的计划,只不过在原计划里,潘厚仁是要在金兰湾过了春节之后才去,毕竟多花点时间陪陪家里的女人们也是应该的,再说了,还有个儿子呢。 而此时潘厚仁突然开口要去马六甲,是他改变了计划,还是真被小荷花给逼的? 如果说是后者,那真定公主心中还真是有些懊悔。在大明朝廷和真定公主看来,马六甲局势未稳,潘厚仁不带她去那也是应该的,可潘厚仁这一走,天知道他啥时候回来,岂不是有很长时间见不到人了?这样一来真定公主跟着走这遭的初衷是不是完全背离了? “夫君,真的要出发了?” “嗯!” 潘厚仁转过头去,也不看那发呆的小荷花,更不拿眼神跟真定公主碰撞,而是温柔的看着秀娘,道:“我争取一个半月的时间来回,春节赶回来跟你们一起过!” 应该说潘厚仁突然下这个决定,跟小荷花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正是因为这些天对金兰湾发展的视察,让潘厚仁感觉到这个世界蕴含着的巨大力量。只要找对了路子,无论是金兰湾,还是马六甲,发展的速度都会快的让人惊叹! 如今马六甲文武两方面都被潘厚仁牢牢的抓在手中,然而若是时间拖的越久,对于马六甲将来的发展就越是不利。随着金兰湾的崛起,南亚附近的势力都已经踏上了发展的快车道,甚至于已经有天竺那边的商人在金兰湾建立自己的会馆,拓展商业。 这一切都在提醒着潘厚仁,想要一个强大的马六甲,就不能让其输在起跑线上。虽说马六甲文有赖三武有郑和,但他们两个仅仅能执行命令,却无法当机立断的做出决定。 所以潘厚仁才这么着急的要去马六甲,他希望能够在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为马六甲初步规划出一条发展的道路来。 男人做出的决定,女人断然不会轻易阻止。至于说小荷花,她才是真正上了贼船,想下都下不来了。 之所以带着小荷花前往马六甲,倒不是说真是因为真定公主的一句话,或者说是跟小荷花之间怄气。 如今的潘厚仁早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人服侍,然而纵观在金兰湾的女人,潘厚仁还真是找不到一个适合这次跟他一道前往马六甲的。 虽说表面上马六甲已经平静,但任何一个皇朝的终结,总是有那么一些不愿意改变的死忠份子存在。 当潘厚仁这个对于马六甲保皇派的人来说,就是“罪魁祸首”的家伙远在大明境内时,或许马六甲能够保持足够的稳定,然而潘厚仁本身就是一跟足以引发爆炸的导火线,一旦出现在马六甲的土地上,最终会引发什么样的结果,谁也说不清楚。 至少潘厚仁觉得他自己没法保证不出现任何意外,他和他身边的人,随时都处在一种危机当中。 而在如此不利的情况之下,带个什么样的人去马六甲,就很考究了。 秀娘身负武功不错,然而其身份却决定了她必须要留在金兰湾,当潘厚仁不在的时候,她要主持工作,至少要把金兰湾这个价给关起来。至于说其他的女人,潘厚仁觉得也没找不出一个合适的来。 反而如同上天突然送来的礼物,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一般,突然之间来了个小荷花,潘厚仁细细一想,却是再也没有比小荷花更适合的人选了。 首先是小荷花的身份,她不是潘厚仁的女人,也不是朝廷的要员,只不过是公主身边的一个丫鬟,说重要点就是个让人放心的贴心保镖。只要是真定公主点头,就算有个万一,也不算是个事儿。 其次就是小荷花的武功! 潘厚仁到现在为止也不知道小荷花师承和人,但这小丫头不仅仅一把长剑耍的有声有色,加上胆儿肥,性子烈,这要是发生点什么事儿,估计小荷花也有足够的自保之力! 这就够了! 这两个优点,是如今潘厚仁身边的其他女人再也没有的。所以当小荷花赌气似的说要跟着潘厚仁时,潘厚仁干脆将计就计,借坡下驴,准备带小荷花去马六甲了。 “殿下,您一个人在这里,奴婢我不放心啊!” 小荷花木木呆呆的跟着真定回到房间,这才想起自己真要是走了,那岂不是真定公主身边连个保护的人都没有,万一要是真定公主出点啥事情,她怎么向清河公主交待,怎么向皇上交待? 第634章 出发马六甲 “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呢?”相比之下,真定公主却是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安慰,其实真定公主的想法反而更加理智,安南名义上是大明的国土,但实际上几乎完全置于潘氏集团的控制之下,置于说金兰湾,那更是完完全全属于潘厚仁的自留地。 在这片土地上,唯一的武装力量就是潘氏集团的卫队,潘厚仁的亲兵! 除非是潘氏集团卫队造反,否则应该说潘厚仁一家在这里的安全系数超过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 “倒是小荷花你呀,去了马六甲之后,脾性要收敛收敛!我在你身边的时候,有事儿还能帮衬着说说潘厚仁,等到了那边,看谁来帮你!” “哼!那个伪君子,我才不怕他呢!他要是敢欺负我,还得问问我手中的长剑答应还是不答应!”说起潘厚仁,小荷花的脸上少了担忧之色,反而是习惯性的愠怒,好像她天生跟潘厚仁的八字就不对付,挨着边就会吵架! “好了好了,你就别吹牛了。去收拾东西吧,记得明天上船之后,自己一切都要多加小心啊!” 同样告别的场景,也在其他房间里的上演。 潘厚仁要走了,他需要向每个女人告别。莲巧自告奋勇要跟潘厚仁一道去马六甲,却是被潘厚仁干净利落的否决了,他清楚莲巧这丫头的性子,要是不说的决绝一些,搞不好今天晚上这丫头就能摸到船上去过夜。 说起来莲巧这丫头也是命苦,好久没有回过大明,人也在金兰湾黑了不少,满心思的都是潘厚仁,却始终没有轮到她帮衬的机会。 虽说在秀娘的许可下,如今的莲巧已经不是丫鬟身份,而是潘厚仁的小妾,但已经习惯照顾几位夫人生活的莲巧姐妹,从不曾因为身份的变化而改变,反而变得更加负责和贴心。 “厚仁哥哥,一路上小心啊!” 潘厚仁晚上是在潘徵徵的房里过的夜,为潘府诞生了大少爷的潘徵徵,当真是母凭子贵,错非至今潘徵徵仍旧是一副天真性子,怕是秀娘的地位都会受到严重的威胁。 而潘厚仁最心疼的,还是保持着天真烂漫,如同小白花一样的潘徵徵。 “放心吧,又不是过去打仗!再说了,郑和率领的舰队还在那边呢,你担心啥呢?倒是咱们的小宝宝,你可要照顾好了,从小打好基础,将来才会成为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说起这个事儿,潘厚仁心中还有些埋怨四疯。 明明说好了,等朝廷那边的大事儿处理完,四疯就来金兰湾,给孩子打下基础,谁知道这厮竟然找个借口,溜回武当山去了。 “回头再好好收拾他!徵徵啊,时候不找了,咱们还是早点休息吧,嗯,加把油,争取明天你再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除开潘徵徵之外,无论潘厚仁如何努力,其他女人的肚皮始终没有半点动静,这也让潘厚仁有些憋屈,尝试着多在潘徵徵身上耕耘耕耘,看看能不能有点收获。 第二天一早,当接连打着哈欠的潘厚仁,揉着眼睛看清楚一身戎装打扮的小荷花时,仍不住笑道:“我们是马六甲办事,不是去打仗,你穿成这个样子,有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你懂什么!闪开,我要去住殿下的房间!” 小荷花没好气的嚷开潘厚仁,径直走了,倒是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潘厚仁,看了看左右的潘家下人,“少爷我得罪她了?” 没人敢笑话潘厚仁,更没人会去说小荷花的不是,故而潘厚仁的问题注定没人回答,所有人差不多都是捂嘴偷笑。 面对自己人的“背叛”,潘厚仁像是没心没肺一般,事实上他也不可能因为这事儿跟下面的人计较,他是个开明而且开通的东家,不是么? 座舰缓缓的驶出金兰湾潘家专用港口,在荡漾着微风的海面上逐渐加速。 想要让宝船跑起来,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而潘厚仁却是想了个法子,用几艘启动迅速的小船,利用钢绳将宝船拉动之后,再解缆单独航行。这种方式虽说有一定的风险,但只要不是处在海情复杂的港口,倒也是好用。 看着拖航的几艘小船解缆而去,趴在船舷上的小辣椒荷花,情绪突然之间低落下去。 同样站在船舷边上,还没从离别愁绪当中摆脱的潘厚仁回头一件眼神婆娑的小辣椒,不由得很惊讶! 虽说潘厚仁认识小辣椒的时间也不短,但真正单独相处的时候却几乎没有,在他的印象当中,小辣椒就是个没心没肺,火急火燎的性子。 突然之间看见小辣椒一副惆怅的模样,潘厚仁感觉很不适应,忍不住开口问道:“喂,你这是肿么了?” “真定公主殿下真是好可怜!” “啥?” 潘厚仁微微一愣,他原本以为小荷花之所以惆怅是因为离开了真定公主,跟他这个“大仇人”在一起,心中还打算着安慰一下,殊不料开口一问,结果却是截然相反。 “怎么,本姑娘说错话了吗?那么大个宅子里,不是你的女人就是你女人的女人,你说说看,哪里还有半个像真定公主殿下的人存在?殿下她想找个人说点心里话,怕是都找不到!” 这大明朝的公主,潘厚仁能想在家中藏一个就藏一个? 再说了,又不是他潘厚仁求着要着让真定公主来金兰湾的,要让他选,他还不乐意呢!故而一听小荷花这么不知好歹的话,潘厚仁猛然间就怒了,瞪着一双眼睛,吼道: “没请你啊!你倒是给我下去啊!” “你!”小荷花可不是那种被瞪一眼就会被吓住的人,回瞪潘厚仁后,小荷花憋了一口气,鼻孔里发出一条冷哼,“你不想我去,我偏去!马六甲那么危险的地方,你当我傻啊,让殿下去冒险!皇上既然给了殿下任务,我当然有义务替殿下完成这个任务!你想撇开我,是不是在马六甲藏了很多秘密?哼!” “哟?” 没想到小荷花竟然会扯出这么多东西来,倒是让潘厚仁微微一愣,笑了。 “这小丫头片子,脑子里的弯弯绕绕还真是不少嘛!怎么,我不让你去马六甲,那就是我有秘密了?那你非要去,就不怕我把你给.”潘厚仁脸色猛然之间阴沉下来,活脱脱一个混世魔王的模样。 “铿!” 小荷花这丫头反应当真是快捷,右手一动,长剑出鞘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干啥!” 要是别人拔剑,潘厚仁不会在意,但小荷花这一根筋的家伙不同,她要是发起飙来,潘厚仁自问真没有必胜的把握! “打住!” 一声大吼,潘厚仁急忙阻止小荷花接下来可能的行动,“开个玩笑都不行啊?” “开玩笑?本姑娘跟你很熟么,是让你随便开玩笑的?” 虽说因为潘厚仁的一声怒吼阻止了她继续拔剑的行为,但也没有还剑归鞘的样子,仍旧是两眼愤愤的瞪着潘厚仁。 “开不起玩笑就算了,我会船舱里去!” 潘厚仁说完转身就走,将小荷花留在船头,眼瞅着潘厚仁就要走进船舱,那小荷花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右手一抖长剑还鞘! “对了!” 长剑归鞘的声音才刚刚响起,潘厚仁几乎是同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对着小荷花嘻嘻一笑,“别说你走的时候公主殿下没有交待,要你照顾我的生活起居!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婢女了,去,给我打水来!” “你.” 小荷花的银牙差点都要咬烂了! 潘厚仁这是存心的吧,活脱脱死想将她气死的节奏!可最然小荷花憋屈的,还是她没法反驳,这可恶的潘厚仁,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了公主殿下昨夜对她说的话? 是的,真定确确实实说过,要让小荷花出门之后,照顾好潘厚仁的生活起居来的。当时听到真定公主这个安排,那小荷花就是反感得很,但公主殿下的话不能不听,待真定公主反复强调之后,小荷花也就只能是应承了下来。 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潘厚仁是怎么知道的呢? 难道说潘厚仁真是晚上去听墙根了? 很显然潘厚仁没这么无聊,之所以他会这样说,仅仅是他的一个推论吧了。不管小荷花跟清河公主以及真定公主之间的感情有多好,她毕竟只是一个宫女而已,只要是真定公主愿意安排她跟着自己,那潘厚仁觉得,小荷花就有义务和责任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只不过要小荷花这样的小辣椒来照顾生活起居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什么水太凉,太烫,甚至直接打翻在潘厚仁身上,那是经常发生的事儿,也就导致两人之间这种“主仆关系”仅仅维持了不到三天时间,就彻底解除。 潘厚仁宁愿让一个五大三粗的军汉来照顾,也不愿意再“享受”那小荷花的照顾。 从金兰湾出发,不到十天的功夫,潘厚仁的船队就抵达了马六甲港口。 早已经得知潘厚仁会来,郑和等人是早早的就等在了港口,原本郑和还想派出舰队出航接应潘厚仁一行,还是潘厚仁再三阻止,才没有成行。 但即便不出迎,该做的准备工作还得要做好,至少要给潘厚仁看看,一个已经逐渐恢复平静,并且正在准备迈向繁荣的马六甲。 第635章 再议谋夺 应该说潘厚仁在见到马六甲港口的第一面时,心情还是不错的。 至少整体看来,马六甲港口安定和谐,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经过潘氏集团重新规划之后,马六甲港口被分成了三个大的部分,其中一个最大的区域,就是专门为潘氏集团保留出来的。不仅仅是最宽敞的区域,同时也是港口深度最深的一个区域。 表面上看,潘氏集团占据了差不多一半的港口泊位好像有些多,但是别忘了,整个郑和舰队,都饱含在潘氏集团专用的港口泊位里面,如此算起来,那些泊位就不会显得多,反而给人一种不足的感觉。 而另外两个区域,按照郑和的意思,一处是渔船,一处是商船,渔船和商船分开来,不仅仅有利于管理,同时也提高了转运的效率,毕竟渔船需要转运的货物量,是远远不如商船的。 再次见到郑和以及赖三,大家伙儿都挺激动,倒是始终如同小尾巴一般跟在潘厚仁身边的小荷花,让郑和等人有些意外。 “荷花姑娘怎么也来了?” 郑和自然是认识清河公主身边的红人,至于说赖三,托清河公主的福,他对小辣椒荷花也是记忆尤深。 正是因为对小荷花有印象,故而当郑和开口的时候,赖三忙不迭的溜到潘厚仁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东家,不会是又有公主殿下偷偷上了船吧?” 潘厚仁留给赖三一个苦笑:“这次不是偷偷上船的,而是正大光明,有皇上的圣谕!” “哦!唉,真是个倒霉的家伙!” “赖三,你说谁是倒霉家伙?”潘厚仁听赖三的话,微微一愣,随后颇有些不悦的问道。 “当然是张軏那厮.啊,东家你误会了!你想想啊,张軏这厮过去总是跟咱们不对付,如今倒是好了,嘿嘿,当了个驸马,一辈子受气不说,如今婆娘都跟人跑咯!” “我看是你脑子秀逗了!” 潘厚仁压低声音呵斥赖三道:“你小子是不是在海外待的时间太长,连公主驸马都没有放在眼中了?啊?再说了,你以为小荷花出现,就一定是清河公主来了?” “不是清河公主?” 赖三的脸色微微一变,道:“不是吧,不是清河公主那是谁?啊,难道又是真定公主?东家,你可真是有福气啊!”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赖三的语调突然之间发生了变化,很显然,赖三这个当属下的,倒是很热衷于潘厚仁跟真定公主之间的事儿,有点八卦的味道。 再次狠狠瞪了眼赖三,潘厚仁见小荷花跟郑和的寒暄已经结束,正往这儿来,隧压低声音,“嘴巴给我闭紧点,回头再找你算账!” 安顿小荷花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儿,但偏偏又是一件潘厚仁不得不做的事情。 最终还是多亏赖三这厮,在马六甲虽然仍旧没有娶老婆,但家是安下了,而且规模档次不低,也有足够的女人在家中,正好用来照顾陪同小荷花,却是将潘厚仁给解脱了。 安顿好小荷花之后,潘厚仁才有闲工夫,将郑和和赖三等人召集起来,商议正事儿。 “自打大城王朝那边退兵之后,马六甲周边一些蠢蠢欲动的家伙也得到了不少风声,知道这块肥肉不是他们可以动的,所以安定了不少,即便有零散的敌人,陆地上的被潘氏集团枪炮轰散,海面上的.嘿,海面上的还是让郑大人来说说!” 赖三是第一个发言的。 幸亏这厮还知道他就是个陆地大总管,海上的事情最好别插手,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给郑和说。 瞥了赖三一眼,潘厚仁也知道这厮就是这种性子,也没将他怎么地,转而望向郑和。 “海上前期是出现了不少敌人,不过不是咱们舰队的对手,到目前为止,我们舰队已经多出了大概五十艘舰船,只不过这些舰船可堪使用的并不多.”郑和这人向来习惯一本正经,汇报起来也是四平八稳,虽说无趣,但至少给人一种正式的感觉。 潘厚仁点点头,道:“很好,郑大人你率领舰队,我是放一百二十个心!” “东家,不是说好了别叫什么大人么?我早已经退出仕途,不是什么大人了!” 郑和摇头谦让,潘厚仁也不去管他,只是自己说道:“赖三,郑大哥,这马六甲陆地和海上的防御工程,你们分别进行的如何了?” 听潘厚仁提及防御问题,赖三的脸色就不怎好看了。 “东家,属下无能,这个事情如今还是没有进展啊!” 虽说赖三差点就跪下了,但潘厚仁并没有因此而动怒,反倒是一面安慰赖三,一面细细的听赖三说讲述具体的情况。 前文也说过,马六甲这个地方原本就属于是多民族混杂。一般来说,但凡是多民族混杂的地方,往往就会矛盾不断。据潘厚仁所知,在后世整个中国境内,唯有一个地方,民族众多却不会出现一丝一毫的矛盾,而那个地方就是云南大理。 或许是因为大理有个洱海,又或者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总之除开大理之外,中国怕是再找不到一个如此和谐的多民族聚居区域。 马六甲不是大理,这里混杂的人种数量甚至不输后世的美国,每天因为种族不同而发生的矛盾,简直多如牛毛。 在潘厚仁没有来之前,赖三负责着马六甲的大小事务,既要维护好马六甲的日常运转,还要搞一些基础建设,以及战后恢复工作,哪怕赖三一天不是十二个时辰而是二十四个时辰,也不够用啊。 故而马六甲陆地防御工程的事儿,在赖三这里就无限期的拖延下去了。 恐怕赖三也没有想到潘厚仁会来的这么快,如今面对潘厚仁的质询,他是真真正正的感觉到了一种羞愧。 “哦,原来是这样。” 听赖三细细的讲述他的日常工作,潘厚仁也知道这并不是赖三偷懒,实在是管理一个诺大的城市,需要付出的时间和辛劳太多,看看赖三现在的模样,相比起上一次见面,清减了不少。 要知道赖三可不是什么养生的专家,此人就是社会最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这种人一旦发迹之后,是绝对不会吝啬在吃喝方面,如果尽情的吃喝都能廋下来,那就证明是真正的累了。 第636章 三人成虎 “赖三你也不要愧疚,这个事情嘛咱们慢慢来,郑大哥,海岸防御那些工作进展如何了?” “还行!”郑和点点头,脸上仍旧是那副表情,“你在地图上标注的那些关键性的位置,我们都已经修筑好了炮台.不过,我们现在的舰炮完全没有那么远的射程.。” 说到这个点的时候,郑和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他对于潘厚仁划定的炮台设立点还是有很大的疑问。 这个也不能怪郑和,毕竟他早早的就离开京师来到金兰湾,继而又到了马六甲,根本不知道潘氏集团在天津建立的兵工厂,已经在开始试制最新式的岸防炮! 岸防炮,这是封锁海道最重要的利器,在能够保护自身的情况下,密集的岸防炮将会是来犯敌舰的噩梦。 “郑大哥,你放心,全新的岸防炮很快就要到位了。唔,我们前期制造的岸防炮,其射程可达两里地,只不过炮管的质量还不行,发射一百发炮弹差不多就是极限了.” 一百发炮弹就要更换炮管,这样的大炮却是不尽人意的。但能够将炮弹打出两里远,这样的距离是足够了。 “准确性呢?” 郑和并不是一个容易降低要求的人,接着开口又道。 “还行,至少比你坐船上的精度要高一些.” 这个答案郑和并不满意。即便赖三已经在旁边暗暗咋舌,但郑和的眉头仍旧是没有舒缓,“只是高一些么?这可是岸防炮啊!” 可不是么,舰炮那是安装在船上,海船在航行和作战的过程当中都不会是静止的,上下起伏不定,基本上都是用数量来换取伤害,谈精度那是笑话,可岸防炮是固定在坚固的地面上,若是这样都不能保证精度的话,那就没啥大用处了。 “总会进步的!” 潘厚仁倒是很想的开,这饭是一口口吃,“进步”两个字的意思,也是一步进过一步而已。 没有人能一步登天,在科技发展方面更是不可能。 若是有了他的“指引”,以及潘氏集团这个最后的科学进步孵化器,大明朝的科学发展还要落后于世界上的其他国家的话,那他潘厚仁也就只有认了。 既然潘厚仁都这么说,郑和也就只能是点点头,道:“能够打两里路远也不错,至少可以吓到人了!” “郑大哥你这是在开玩笑了,就凭你统帅的无敌水师,其实我们现在有没有岸防炮,都不重要了。” “不!” 很显然,郑和天生就是个没有幽默细胞的人,他连开玩笑的心思都没有,甚至于听不懂潘厚仁开的玩笑。 “我的舰队不可能一直停泊在马六甲,这片海域实在是太大,难免有些胆边生毛的家伙,会寻找舰队不在的时候偷袭马六甲,有岸防炮,总是好的!东家,你说的那种大炮,啥时候可以运来?” 这个问题让潘厚仁颇为为难。 虽说潘厚仁很清楚,罗马不是一天建成,但他心中还是希望大炮能够做的尽量完美一些,故而前期研究的岸防炮,他都没有下令进入到批量生产的环节。事实上现在的天津兵工厂已经过了流水线生产的适应性阶段,故而潘厚仁只是需要一个命令,那边就能开始以极高的效率批量生产最新型经过验收的岸防炮。 “半年!” 这是潘厚仁给出的比较有把握的时间。即便是他现在发个消息回去,至少需要十五天的功夫天津兵工厂那边才能收到,随后开始生产改良定型的岸防炮,装满一船二十到三十门,大概需要三个月的生产时间,然后再运输过来. 一想到在路途上耽搁的大量时间,潘厚仁就是心疼不已。可不是么,若是在后世,利用高速运输船甚至是空运,那节约的时间可就是大把大把啊! 以潘氏集团现在的财富实力来说,是在不用担心在运费上的开销,可惜的是,潘厚仁再有钱也没法变出高速运输船和飞机来。 “是不是应该抓紧力量研究蒸汽机呢?” 蒸汽机这种东西吧,在后世说起来好像很普通,但在这个时代,那绝对是破天荒的玩意儿。但其实蒸汽机的原理非常简单,对材料的要求也不高,如果不是一味的提高对蒸汽压力的要求,还有强调体积,仅仅是用来作为船舶的动力,那么潘厚仁觉的并不是太难。 “赖三啊,马六甲城市防御工程咱们暂且就不要化这个心思了!”再次拍拍赖三的肩膀,潘厚仁道:“与其化功夫弄个死的城墙出来,咱们不如化心思,组建一支队伍,一支能征惯战的队伍,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嘛!” “对!东家这话说得有理!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 郑和在一旁鼓掌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在东家改良过的火炮面前,一切城墙都是豆腐渣,战争的模式,已经发生了变化!” 作为一个航海家,一个战略家,郑和的眼光和眼界确实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比拟的。即便是京师里很多将军级的人物,都还没有郑和这样的觉悟,他们的眼光和思维还局限在过去的阵地城防战当中。而郑和的思维早已经跳出了那个草窠,开始追寻热兵器带来的,全新的攻防模式。 “组建一支军队,朝廷那边没意见么?” 赖三毕竟还是升斗小民出生,一旦事情涉及到他认知的底线,他就会开始担忧起来。 “不用担心,皇上给了我授权啊!别忘了,潘氏集团最大的股东就是皇家,保卫潘氏集团,那就是保卫大明皇家权益神圣不可侵犯啊!”潘厚仁一句话把赖三忽悠过去,却忽略不了郑和。 当赖三离开之后,郑和并没有半点要走人的意思。 “皇上没有授权你组建军队吧?东家,你要组建的也不会是传统意义上的军队,对么?” 果然,郑和这人没那么好蒙蔽的。 潘厚仁有些头疼。他不知道该不该向郑和说实话。 片刻之后,潘厚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口道:“郑大哥,你觉得咱们在马六甲建立的这个基地,皇上他如今能不能管的到?” 郑和沉吟片刻,缓缓摇头,“距离太远了,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是啊,将在外,尚且可以君令不受。如今马六甲对于大明来说,根本就是海外的一块飞地,皇命从京师里出来,传到马六甲足足要一个月的时间,若是真有什么变化,怕是黄花菜都凉了!所以.” “所以东家就要自己把马六甲管理起来么?”郑和两眼灼灼,凝视潘厚仁。 “没错!” 潘厚仁干净利落的一点头,“郑大哥,这马六甲,不是皇家的马六甲,不是我潘厚仁的马六甲,这马六甲,是华夏民族的马六甲!” 华夏民族的马六甲? 听到这里,郑和突然重重的喘了一口气,“东家,我不得不承认,你说的很有煽动性啊!是呀,人生一世,总要给自己后代留下点什么,若是我们能够将马六甲变成华夏民族的马六甲,那算不算是功在千秋?” “当然算!郑大哥,纵观大明朝内外,还有谁比你更清楚马六甲这个地方对我华夏民族的意义有何其的重大?马六甲在,我华夏民族千年不倒,马六甲不在.” “马六甲不在,我华夏民族就如咽喉被人扼住,纵有千般变化万般功夫,也休想施展的开!” “没错!” 潘厚仁重重一拳敲在桌面,震的茶壶杯碟哗啦啦作响! “如此重要的区位,岂能听从朝堂上那些无能之辈的鼠目寸光?自此遗祸我华夏民族千年?”潘厚仁的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当他刚刚穿越到这个时代时,其实眼光也没有这么长远,思想更没有这般的深远,更没有如此的抱负!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原本一门心思赚钱的人生哲学也在慢慢的发生着变化。人一生的需求是不会永远相同的。饿肚子的人吃饱了就觉得幸福,租房子住的人有个自己的窝就感觉幸福,穷鬼有一点点闲钱就觉得幸福。 如今的潘厚仁早已经脱离了生理需求的低级阶段,迈入到追求人生梦想和探索人生哲学的阶段,而这个阶段,恰恰是最能够出现梦想的阶段。 潘厚仁如今的梦想并不是名垂千古,他时常思考的问题,是他为什么穿越? 仅仅是为了聚宝盆来的么?仅仅是为了赚一个富足的生活而穿越来的么? 不! 潘厚仁觉得自己不应该是因此而来的!当踏入大海之后,潘厚仁才突然有种感觉,他来到这个时代,就是为了改变华夏民族的历史,重现一个民族的辉煌! 华夏民族是从何时开始没落的? 有人说是从明朝,有人说是从宋朝,作为一个研究的历史的专业人士来看,其实早在三国时期之后,华夏民族就开始没落了! 唐朝,宋朝,这些时代看上去貌似强盛,然而从社会体制上来说,甚至还不如三国之前更开明,更能够激发自由的思维,以及对科技的研究创新!当整个社会的阶层被“读书人”这三个字固化之后,这个民族无论如何发展,都是有限的。 以有限的发展去对抗西方世界无限的进步,华夏民族被抛下那是迟早的事情。思想不能解放,最终的结果就是华夏民族上千年的光阴始终在一个怪圈里反复的来回,却始终走不出这样一个怪圈,即便是外来民族占居统治阶层时,仍旧会在短短的时间内,被华夏民族这种封锁的思想所侵蚀,最终陷入到怪圈之中,以至于整个国家永远无法前进。 第637章 思想胜于治国 所以潘厚仁觉得,解放思想才是最重要的。 但解放思想不同于造反,更不同于叛乱,这将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或许潘厚仁是看不到这场战斗的结果,甚至于他的儿子辈或许都看不到,更有可能的是,潘厚仁发动的这场解放活动会失败! 要如何保证胜利,要如何加速胜利?这其中的真理潘厚仁找不到!他在潘氏集团里逐步推进着思想解放的工作,他拿出在后世当讲师的劲头在潘氏集团里面做着思想工作,如今看来已经颇有成效,至少潘氏集团的员工,在内部已经没有那种“读书人至上”的思想。 当然,这种“读书人”指的是那种只读“圣贤书”的人,而不是掌握知识的人。 潘氏集团是无数个生产制造运输企业的集合体,掌握了越多知识的人,在集团内部占据的位置就越高,就越能体现出他的人生价值和价格。这已经是潘氏集团内部达成的共识,已经没有人会瞧不起手艺人,只要是真正掌握了手艺的人,在潘氏集团绝非是个普通工人那么简单。 相反,往往是那种只会读圣贤书的人,在潘氏集团只能充当一个“文字工作者”的地位,就如同后世那些一辈子学外语的人,他们最终除了当个翻译还能干啥呢? 正是因为潘厚仁的眼界在不断的拓宽,他的思维在不断的提纯,故而他才有这种想法,要为将来的华夏民族做点什么! 马六甲,不仅仅可以满足潘厚仁生存的需要,更能满足潘厚仁精神上的需要。 而郑和的情况,虽说跟潘厚仁有所不同,但他毕竟是真正在出国看世界的人,所以心胸和眼界也绝非大明国内哪些大臣可以比拟的。他知道海洋对于一个国家的重要性,更知道海贸不仅仅可以带来巨大的财富,还能促使一个国家变得更加富强! 所以郑和看重大海,当朝廷决意放弃远洋的时候,他选择了潘厚仁,选择了潘氏集团这个可以一展抱负的地方! “东家,我很欣赏你!” “我知道!” 潘厚仁毫不谦虚的点头,“郑大哥,我也很需要你!我想要为华夏民族建立一个巨大的海洋版本,但是我没有那么多人手!你来看看!” 说着话,潘厚仁在郑和面前展开一幅巨大的地图。 其实这副地图郑和很清楚,因为他参与,甚至是主导绘制了这副地图,跟当初郑和交给潘厚仁时唯一的不同,就是潘厚仁在地图上用红色的笔勾画出一个大圈。 这个圈很大,基本上已经将整个南亚,甚至是印度洋的一部分都囊括了进去。 这不是一个圈,这是潘厚仁的野心! “郑大哥,以后你的名字,在这个圈里,就是神谕!” 潘厚仁两眼闪烁着跳动的光芒,他要让郑和的名字传遍整个亚洲南部,他要在有生之年将整片海域纳入华夏民族的势力范围。 “很困难,但不是不可能!”郑和并没有去计较潘厚仁那句夸张的话,他只是仔仔细细的看着海图,很快就得出一个结论:舰队还不够强大。 三十艘宝船,总计上百艘水面作战舰只,郑和仍旧觉得不够强大,可是潘厚仁他愿意继续投资么? 带着担忧,郑和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是不够强大,不过我们已经有了金兰湾的造船厂,新式的战舰正在设计建造当中,郑大哥你放心,三年,给我们三年的时间,你将会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快最坚固的战船,统治所有的大海!” “最快,最坚固?比宝船还要坚固么?” 对郑和的这个问题,潘厚仁仅仅是笑而不答! 事实上使用钢材建造战舰已经开始实验,船厂里很多匠人都提及,钢铁制造的大船若是要依靠风力来航行,不仅仅启动慢,而且速度也无法提高,随着火炮威力的进一步发展,这种速度慢,转向不易的船只会成为海面上的活靶子! 关于蒸汽机的研发如今还是潘厚仁脑子里的一种想法,所以他不会现在就抛出来丢给郑和。 “放心吧,郑大哥,三年,咱们三年之后再看!” 总的来说,马六甲之行还是让潘厚仁感觉很欣慰。至少没有大的动荡,也没有大的矛盾,一切都在控制之下,随着越来越多的汉人到来,潘厚仁相信用不了多久,马六甲就会成为一个纯粹的汉人世界,到时候即便大陆发生任何动荡,也无法改变马六甲的归属。 马六甲,这个东南亚最重要的咽喉城市,将会永久的捏在华夏人手中! 对于小荷花来说,马六甲一切都是新鲜的。 这里目前还有着许多不属于华夏民族的人种存在,也就有各种各样的不同的风俗习惯、物产等等。对于从未曾见过这一切的小荷花来说,自然就觉得新鲜不已。 每天,只要天气允许,小荷花才不管潘厚仁在忙什么,她都会在赖三安排的人陪同下,去马六甲的大街上逛逛,看着什么稀罕的,什么喜欢的,就直接掏钱买下来。 到后来小荷花也有疑问啊,何以在马六甲的集市里,不管是什么肤色的人,都会说明官话,使用的都是银子、通宝,这让小荷花有种古怪的感觉——这里难道不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么? 带着这样的疑惑,小荷花在逛街的时候,真正买的东西少了,可是跟本地人交流的时候却多了。 而交流的越多,小荷花就隐隐觉得越是不对劲。 最让她觉得不对劲的地方,就是马六甲的人很多压根就不知道马六甲以外的事情,他们甚至不知道统治马六甲的是大明军队,是属于大明皇帝的军队,他们清楚的事实只有一个:潘氏集团统治着马六甲! 是的,马六甲是潘氏集团的马六甲,而不是什么大明皇帝的马六甲! 他们的用的银锭,是潘氏集团熔的,他们用的通宝,是潘氏集团给的,他们住的房子,是潘氏集团修建的,他们使用的生活用品,是从潘氏集团那里买的! 好像整个马六甲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深深的打上了潘氏集团的烙印,而潘氏集团对马六甲的影响,已经深入到每一个马六甲人的心坎之中。 小荷花不知道,这是潘厚仁的谋算,而赖三则是很好的将潘厚仁的意志执行了下去! 断绝一个民族采用屠杀是相当愚昧的一种方式,毕竟人是杀不完的,唯有从根子上挖断,从思想上隔绝,才能彻底的让一个种族从历史当中消失,剩下潘厚仁所需要的! 第638章 小荷花的小心思 然而小荷花却是看不惯这一切的,只因为小荷花她骨子里还是个纯善的女人,她总觉的这个世界还是美好的,除开某些个别人之外! “为何他们不知道大明,不知道皇帝?” 带着疑问,小荷花毫不胆怯的质问潘厚仁。 微微一笑,潘厚仁道:“咱们大明朝,那可是真正的天朝上国,咱们的皇帝,那是真正的真命天子,你觉得有必要向这些化外蛮族宣传么?我朝的名字从他们口中冒出来,都让我觉得是一种侮辱,更不用说让他们崇拜咱们的陛下,那简直就是.。难以饶恕的罪过!” 在武艺方面小荷花或许可以跟潘厚仁一拼,但说起耍嘴皮子,其实十个小荷花绑在一起都不是潘厚仁的对手。兴许真正将武艺练到极深境界的人都有这样的短处,毕竟大量的时间都用来紧闭嘴巴习武去了,剩下来的时间不是吃饭就是睡觉,哪里还有时间去锻炼什么嘴皮子呢? 小荷花如此,四疯同样如此。只不过四疯已经变得很聪明,或者是对潘厚仁的嘴皮子功夫有了足够的抵御能力,一般情况下说不过的时候,四疯就会用自己的长处来对付潘厚仁的短处,效果那是显而易见的。 可惜的是小荷花对兵法的理解还没到位,还不会在生活当中灵活的运用兵法,她甚至还想在言语上说服潘厚仁! “那这个呢,这个你怎么解释呢?” 小荷花突然将手伸出来,差点就要递到潘厚仁的鼻子底下。 她白皙的手心里,放着一枚簇新的通宝! 这是一枚大明的通宝,如今正在使用的通宝。然而潘厚仁两眼一扫过那通宝之后,就知道这并不是一枚真正的通宝! 通宝也有假的? 是的,自古以来,人类社会就是在原创和山寨之间转折前进,自打货币被发明出来之后,制造假货币就是一门兴盛不衰的行当。 这个行当可以让人很快的发家致富,同时也会带来灭族之灾。 在古代,可是有连坐的,亲戚造假,全族遭殃!可就算是这样堪称苛刻的刑法之下,仍旧有人乐此不疲,由此可见其中利益的诱惑有多么的重大。 小荷花手中的通宝,同样是假的。 潘厚仁之所以知道这枚通宝是假的,并不是因为他有一双金睛火眼,瞬间明辨是非,而是因为,这枚通宝就是潘氏集团铸造的。事实上,在马六甲根本就没有真正的通宝,来自大明的,由大明朝廷铸造的通宝! “潘厚仁!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私自铸币!” 私自铸币,在古代那就是抄家灭族的大祸!潘厚仁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又如何了?不管是谁,只要触及到某些底线,那下场都是一样的! 见潘厚仁沉吟起来,小荷花以为自己抓住了潘厚仁的把柄,眼色当中不由得有些得意,这很不容易啊,至少是她跟潘厚仁之间的战争,第一次占据到明显的上风! 至于说要不要举报潘厚仁,小荷花觉得,这要视潘厚仁的表现而定!如果潘厚仁铸造的私币在大明境内发行,那小荷花是肯定要举报的,不过这里是马六甲,好吧,在小荷花的认知里,马六甲仍旧不属于是大明境内。 “你要举报?” 皱了皱眉头,潘厚仁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般,反问道。 “我...我当然要举报!”小荷花微微一愣,潘厚仁的反应超出了她的意料。 “好吧,你去举报吧!哦,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声,我明天就要出发,返回金兰湾过年了,你要是还想留在马六甲的话,那等过了年我再安排人来接你?” “你...哼!本姑娘早就想走了!现在有了这个证据,那就更要走了!本姑娘要回金兰湾,把这个事儿告诉殿下,让殿下告诉陛下,让...” “行了行了,你要怎么做那是你自己的事情,别来烦我就是了!今天晚上就去船上住下来,明天出发!” 潘厚仁颇为不耐烦的挥挥手,直接将小荷花满腔的热情打消的无影无踪,看着潘厚仁远去的背影,小荷花捏着那枚假的通宝,狠狠的跺脚! 返程是一件极其无聊的事情,尤其是对跟潘厚仁闹翻的小荷花来说,她基本上不出船舱,整天就坐在舷窗边上,捏着那通宝,脑子里幻想着到了金兰湾之后,要如何让潘厚仁下跪认错,痛哭流涕! 然而这世界上很多事情,总是想起来很美好,而事实很残酷! 顺丰顺水的回到金兰湾,小荷花一到家,就把真定公主神神秘秘的拖进房间里,嘀嘀咕咕好一阵不出现,弄得秀娘等人感觉很奇怪,甚至于冲淡了潘厚仁归来的喜悦。 “这丫头怎么了?” 秀娘忍不住开口问道。 潘厚仁撇撇嘴,指了指自己太阳穴,“脑子坏掉了,别理她!是了,我走的这段时间,家里没出什么事吧?” 问到家了有没有出啥事,秀娘猛然兴奋起来,“出事了,出大事了!” “啥?”潘厚仁微微一惊,有感觉不怎么相信,若是真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他应该收到风声才是啊?他环顾四周,却发现身边就没人紧张的模样,顿时,他明白过来,这个出的事情怕不是什么坏事儿吧? “究竟是啥事?”再确信不是啥坏事儿之后,潘厚仁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再次询问道。 “你就没注意到,有人没出现?” 秀娘也都是忍不住了,笑起来。 “谁?咦,日野玲子?她怎么了?”再次环顾身边人之后,潘厚仁终于响起,日野玲子并不在迎接他的女人当中。 “她现在可不能随意走动了,因为呀......” “我明白了!有了?真有了?” 潘厚仁的心情忍不住雀跃起来,虽说日野玲子成为第二个孩子的母亲这让潘厚仁心中多少有些芥蒂,但不管怎么说总是潘家的后代,他潘厚仁的种,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见秀娘等人纷纷点头,潘厚仁抑制内心的激动,道:“男的还是女的?” 此话一出,众女纷纷丢给潘厚仁鄙视的眼神! 哪有现在就问男女的?从日野玲子怀疑自己怀孕到确定,最多不过就是三四个月,怎么可能就知道是男女了? “不管男女,为夫都很喜欢,都高兴啊!” 潘厚仁也知道自己犯二了,连忙开口纠正。 “高兴!哼,我看你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潘厚仁的兴致,引的众女纷纷侧目! 说话的人,正是小荷花。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潘厚仁忍着小丫头实在是太久了,扭头冷脸对小荷花道:“你要是再胡言乱语,信不信我一巴掌把你扇到大海里去?” “你敢!哼,我已经把你在马六甲做的事情都告诉殿下了,你还不赶快去向殿下求情去!潘厚仁,殿下要见你!” 真定要见潘厚仁? 而且还要潘厚仁向她求情?潘厚仁究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 小荷花一席话说的潘厚仁身边女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唯独潘厚仁神情镇定,笑道:“废话!我做什么事情需要你告诉真定?她想知道啥我会不跟她说?求情?看来你脑子还真是坏掉了!给我闪开!” 虽说潘厚仁口中强硬,但心里头确实是有些担忧,担忧小荷花会不会在真定面前乱说一气,既然真定都要见他了,他觉得自己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安慰众女之后,潘厚仁进了真定的房间。 这个大明公主真安娴的坐在窗户边上,手托着腮帮子,望着窗外发呆。 “真定,你找我有事?” 潘厚仁跟真定之间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朋友式的称呼,真定回头淡淡一笑,倒是跟在潘厚仁身后进屋的小荷花,板着脸低声道:“没个礼貌的家伙!” “小荷花,你先出去吧,把门关上,我跟潘厚仁聊聊!” “啊?不成啊,公主殿下,你怎么可以单独跟这个登徒子、伪君子...” “小荷花!” 真定面容一板,不等小荷花说完,就打断了其话头。 “可是...好吧,殿下,婢子就在外面,若是他有什么不轨...” “小荷花!” 真定公主又是一声低喝,那小荷花终于是扛不住了,连忙退出房间,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等到小荷花出去之后,真定公主才招呼潘厚仁坐下,两人就隔着一张小小的方桌而对,潘厚仁却是连真定公主脸上的皮肤毛孔都能看得清楚。 “啪!” 一声脆响,桌面上跌落出一枚通宝来。潘厚仁用眼角都能看出,那就是小荷花从马六甲带回来的,假通宝! “你跟皇兄之间究竟在搞什么东西?竟然连假通宝都发行了?” 真定公主压根就没有提及说什么潘厚仁铸假币什么的,而是非常直接的问起潘厚仁,此事跟她的皇兄朱瞻基有什么关系。 很显然,在真定公主心中,潘厚仁就不是那种敢于冒大不韪铸造假币的人,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支持着他,而这个支持者最大的可能,就应该是当今皇帝朱瞻基。 “还是真定你聪明啊,啥事儿都瞒不过你!”潘厚仁淡淡一笑,他可是没有压低声音的,以至于房门外的小荷花必然也能听见。“不像有些人,自以为是抓住了什么把柄,也不动动脑子,哦,那种人啊是根本没有脑子可用的!” “啪啪啪!” 潘厚仁话音未落,门外就响起了沉重的跺脚声,很显然,是小荷花听见,而且通过这种方式表达她内心的不满。 第639章 通宝释疑 真定微微一笑,“你不要气她的!她还是个孩子!” 说小荷花是个孩子,其实真定的实际年龄未必就比小荷花大多少,不过皇族里出来的嘛,不是疯子就是天才。 “既然被真定你看出来,我也没啥好隐瞒的!是,这些通宝是潘氏集团铸造的,实在是因为咱们大明缺铜矿,若是在这边采买铜矿运回大明熔炼,铸造钱币之后又运回来,耗资颇大,我跟皇上商量之后,一致认为就地熔铸比较划算,当然,也能避过朝廷那些贪婪的家伙...” 本来嘛,潘氏集团就是大明皇族跟潘厚仁的集团,集团的财富理论上来说也就只属于朱瞻基跟潘厚仁,而潘氏集团把持着整个马六甲的经济运转,朱瞻基点头,铸造一些通宝也无可厚非。 即便不是在朝堂之上,那真定公主也知道,若是此事让朝廷里那些部门搀和一把,怕是就会弄出许多猫腻来! 对通宝的需求量越大,就证明马六甲的经济越是繁荣! 而如此经济繁荣的一个区域,若是不能纳入到他们文官的管理体系当中,又如何让他们甘心呢?这么一想,这道理也就通畅了。真定点点头,将通宝交还给潘厚仁, “不管怎么说,这些通宝还是不要留出马六甲的好!” “那是当然!在马六甲每一枚通宝都是有详细的记载,不知道公主殿下有没有注意到这里?”潘厚仁接过通宝,然后指着通宝上一个不起眼的通宝角落,问道。 “这里是...” 一串非常小,小到难以觉察的阿拉伯数字。 这个时代阿拉伯数字早已经引入大明,身为一个新时代的公主,真定又岂会不认识这种数字呢? “每一枚通宝都有自己的编号,凡是进入马六甲兑换通宝的商人,我们都会登记他们兑换的通宝编号,绝对不准带出马六甲,一旦发现就会没收所有财产,人员全部流放...” 这件事情虽然做起来非常的琐碎,但在眼下,却是唯一阻止朝廷那些官员知道马六甲在私自铸币的方式。 反正朝廷里的人不可能去到马六甲调查,即便有风声传出去,没有证据也就没人能拿潘厚仁怎么样。 “哦...你还真是有心啊!听小荷花说,潘氏集团在马六甲的势力,深入民心,是吧?” 果然,真定公主也不是一个容易糊弄的人,假币的事情揭过去了,但并不代表就没事了。毕竟如今还是皇权天下,哪怕真定公主跟潘厚仁之间的私交不错,但若小荷花说的那些事情是真的,恐怕真定也是容不得潘厚仁。 “是有这么回事!” 潘厚仁并不知道小荷花究竟跟真定说了些什么,抱着不撒谎的原则,潘厚仁干脆很诚恳的开口回道,“马六甲那个地方,我是打着成为咱们大明人地盘的主意去的!” “哦?看来你还真是有些野心,不错,说来听听?” “好的!” 点点头,潘厚仁也不管真定是真想听听呢还是只是说说而已。 “想要彻底将马六甲占据,光是依靠武力统治是不行的。我已经跟跟郑大哥商量好了,下一步就是从大明境内移民,争取在三到五年的时间内,让马六甲的常住人口当中,超过五成都是咱们大明人,而在十年之内,要让这个比例提高到七成!” 七成! 若是一个地区某个种族的人口比例已经达到七成,事实上就意味着这个地区已经被这个种族所占领了。潘厚仁打的就是这个主意,通过移民这种简单有效的方式,来淡化马六甲的异族血统,最终成为华夏民族不可分割的一块土地。 他是有完成这个计划实力的,当然前提条件是皇帝的支持。 “我只是有些奇怪,皇兄若是如此热衷势力扩张的话,何以不将远洋舰队重新纳入朝廷管辖呢?” “费用大,运转效率低,容易被人钻空子!”潘厚仁反应是极快的,几乎是真定一开口,潘厚仁就将其中最重要的三条给捡了出来。 潘氏集团可以抛出大量的资金买下朝廷的远洋舰队,可朝廷未必就能拿出这么一笔钱来从潘氏集团收购远洋舰队是其一,其二就是运转效率问题。在潘氏集团,远洋舰队的统帅郑和只需要对潘厚仁一个人负责,几乎没人制约他,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来灵活使用舰队,然而一旦重新纳入朝廷的体制当中,怕就会出现很多约束,不利于舰队的运转效率,最后就是钻空子这件事情了! 当官的几乎没有不贪的!而维持一个舰队的运转每年耗费的资金可谓是天文数字,若是让这样一笔巨大的资金从那些贪婪的官员手中流淌而过,怕是雁过拔毛一般,最终流入舰队的还能有多少? 正是因为这些具体的原因,所以朱瞻基才会同意潘厚仁的建议,暂且不将远洋舰队纳入朝廷的体制之下。 听完了潘厚仁的分析,真定也是暗暗点头。她出自皇家,自然就对朝廷里的那些猫腻心中有数,应该说朱瞻基和潘厚仁这个法子还是很可取的,再说了,潘氏集团说穿了还是朱瞻基的产业,马六甲人对潘氏集团效忠其实还是对朱瞻基效忠。 “看来是小荷花大惊小怪了!” “不!荷花姑娘有这份心,我看还是值得肯定的!只不过希望她以后不要老是针对像我这样老实忠臣的人才是!” “你老实忠诚?那才是见鬼了!” 小荷花埋怨的声音在们外响起,显然这小妞一直就没忘记听墙根的事,甚至听的都忍不住抱怨起来。 潘厚仁跟真定相视一笑,对小荷花这种爽直性子的小姑娘,潘厚仁还真是生不起气来。 就在潘厚仁躲在金兰湾这种风水宝地享受生活的时候,京师里面却始终没法平静下来。 逆贼朱高煦伏诛,子孙同赴黄泉之后,诸王心中皆是戚戚然,甚至有直接上书主动请求削藩来的。 面对这种情况,朱瞻基也不得不一一亲笔写信恢复,安慰诸王,大概的意思不外乎就是你们好好的,朕也不会平白无故削你们的藩,更不会吃饱了撑的提兵来攻打你们,朱高煦那是个意外,是他自己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第640章 朝政积弊 纵然有朱瞻基的安慰,但很多藩王仍旧是心神难安,加之随着时间推移,很多事情解密之后,大家得知朱高煦造反之所以不成竟然是因为潘厚仁在从中上下其手,于是纷纷将潘厚仁列为“拒绝往来户”,甚至于有些藩王在自己的封地拒绝跟潘氏集团有关的任何产业的进入。 如此一来,不仅仅潘氏集团感觉到工作开展的压力,甚至就连朱瞻基都感觉有些不妥。只不过一时间难以找到合适的方法打消那些藩王们的疑惑,朱瞻基只能暂且放在一边,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家终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而且朝廷要处理的也不仅仅是汉王朱高煦造反。今年其实兵不顺畅,比如说在湖广一带,就遭遇了难得一见的旱灾,而夏季旱灾则是直接影响到了秋季粮食的收成。 虽说潘氏集团一直在为朝廷提供优质的木材,但因为种种原因,朝廷除开从潘氏集团获取优质木材之外,仍旧要从国内一些地方采木。 这一日,巡按湖广的监察御史刘鼎贯就上奏朱瞻基,说:今年湖广遇旱灾,灾情那还十分的严重,老百姓连吃饭都成问题了。可就算是这样,工部仍旧下令要开采山松七万株! 光是数量也就罢了,工部要的偏偏都是大规格的木材,这些木材可不是生长在路边村内,而多在高山峻林当中,不仅仅采伐不易,运输更为困难!若是继续逼迫下去,恐怕就会导致民众流离失所,民心不稳了。 听那刘鼎贯说了之后,朱瞻基将此事问群臣,得到的答案却是不同。 有些大臣赞成刘鼎贯的说法,既然如今优质木材已经可以从潘氏集团源源不断的购买,那又何必下采伐令呢,难不成朝廷财政已经拮据到如此程度了么? 但也有大臣反对,说既然是祖宗定下来的规矩,就不能轻易的改变。湖广是遭遇了旱灾,但朝廷的赈灾款项也都已经发下去了,而且采伐木材朝廷也不是不出钱,那些参与采伐的工人还能因此赚上一笔,何乐而不为呢? 表面上看两种说法好像都没有错,但实际真是如此么? 很显然,朝廷发下去的赈灾款和粮食,大部分都被官员们层层剥削,真正流到灾民手中的数量极少,而采伐工人的工钱同样也是如此。大明是有匠户的,这些匠户也是“世袭”,而地方在完成朝廷的摊派任务时,是绝对不会拿自己的钱去雇佣人手,只会督促这些匠户去完成,至于说能不能完成,那就是匠户们自己的事了,完不成,自然有律法伺候着。 至于说全部从潘氏集团采买,这其实也不可能,毕竟理论上来说,采买的价格始终还是高于摊派的。 就这个问题,朝堂上也扯了两三天,最终朱瞻基不堪忍受那些家伙的罗嗦,干脆暂且停了采伐,等到明年时节变好,再做打算。 而私底下,朱瞻基则是跟夏元吉商量,是不是再跟潘氏集团签订个补充的协议,让潘氏集团保证朝廷对木材的需求! 夏元吉其实是最不愿意直接花钱从潘氏集团采买原材料的,但考虑到如今的实际情况,他也只能对朱瞻基承诺,除非潘氏集团的木材价格下降到一个合理的程度,否则他不会同意。 这湖广采木的事情还没有过去,又有巡按御史张政奏陈:说起这个田间纳税的事儿。 大明朝的税赋高么?表面上看,大明朝的税赋,尤其是对农田的税赋,那还是相当高的。 因为不鼓励粮食的交易,所以大明朝对田间税赋采取的都是直接征收粮食,但是因为层层摊派的缘故,往往在中央还不算高,可以接受的税赋率,到了农夫的身上时,已经高的可怕! 更重要的是大明实行的是定人头收税,也就是说不管你家里是否有足够的良田,是否每个人都能去耕种,总之只要有人头在,那就必须按人头缴税,如此一来,农民是苦不堪言! 朱瞻基得奏之后,无奈之下又去找夏元吉商议,最终对外公开的结果,是他谕户部:说大赦之后,何逋不除,岂可谓初未申闻,但要交纳!此乃失信于民。其即下所司,悉予蠲免逋税。 从这两件事当中,可以看出,大明朝廷如今对于市场经济并没有半点概念,同时也将整个国家的财政收入主要集中的农民身上。在生产力落后的时代,统治阶层重视粮食、囤积粮食无可厚非,然而事实上如今的大明早已经不必要这样做,仅仅是因为统治者的惯性思维导致这样的事情发生。 同时,朝廷对商业和贵族的征税制度仍旧处在一个空白的阶段,说穿了如今大明实行的税赋制度,实际上就是“劫贫济富”,这也是最终导致大明失去民心,国家败亡的根本原因之一。 贵族特权阶级,在潘厚仁看来不是不可以存在,但不管是什么层次的贵族,首先他都要完成一个大明人基本的义务之后,才能是一个贵族,这也是潘厚仁长期向朱瞻基灌输的思想。 而经过这两件事情之后,一直还在犹豫不定的朱瞻基,终于决定,要向大明朝的贵族阶层开刀了! 要做好这件事情,首先需要的就是一个完整的税赋体系! 而王振,这个刚刚当上东厂厂督没多久的太监,又一次的出现在了历史舞台上——朱瞻基让他去管理税务监! 是的,税务监,一个完全由太监组成的,专门负责监管税收的部门。 这样一个部门的成立,并没有在朝廷里掀起什么波澜的,只是大家有些惊讶,惊讶王振这个人崛起之快,实在是罕见! 要知道,光是东厂厂督这个职务就已经是很有份量了,虽说对于真正的重臣勋贵来说,税务监好像是个八竿子打不着的部门,但谁都知道,这个部门的一把手,那可是真正的肥缺啊! 东厂厂督有权,税务监有钱,王振这厮人生最大的两个目标算是已经实现了,而无数人还在为之奋斗当中。 然而,众大臣并不知道,朱瞻基之所以让王振去负责主持税务监的工作,看重的就是东厂的权! 东厂监督锦衣卫,锦衣卫监督文武百官和勋贵,而按照潘厚仁的意思,税务改革就应该从那些国家的蛀虫身上开始! 这些事情除了王振之外,也就只有户部尚书夏元吉才知道了,只因为所有征上来的税收,最终还是要进入国库的,如同大明朝廷守财奴的夏元吉,对于此事自然是拍手叫好咯! 缴税,这一把屠刀在潘厚仁提醒之下,已经被朱瞻基悄悄的举了起来,不日,就要落在那些仍旧懵懂无知的官宦和勋贵头上了。 新年又到了! 京师里再次举行了盛大的欢庆仪式,朱瞻基着年轻的皇帝放下架子,与民同乐,普天同庆,一片大好。 随后又是惯常的一些活动,比如祭祖什么的,期间朱瞻基不止一次问及潘厚仁,可惜潘厚仁始终没有回来,还在外面逍遥呢! 等到过了正月十五,朱瞻基召见了夏元吉,再一次提到潘厚仁时,就连夏元吉都很奇怪的问,何以一直在找潘厚仁呢?究竟皇上需要潘厚仁回来帮忙做什么决定呢? “朕要征税啊!” 朱瞻基很是没好气的回答道。 “不是有税务监么?潘厚仁虽然能干,但总不是万能的吧?”夏元吉反问道。 “万事开头难!去年朕才让那些藩王勋贵们放心,这过了年就要从他们包包里头掏银子,他们会怎么想呢?” “这个...”夏元吉虽然在心中承认,这事情确实有难度,但他还是不觉得跟潘厚仁有啥关系。 “喏,夏爱卿你说说,这头一刀,朕落在谁的头上比较合适?” 落谁的头上怕是都不合适! 夏元吉是个地地道道的清官,他还真是没啥好怕的,但他不怕不代表着其他大臣们就不怕了!这些个大臣,有些是自身富得流油,名声在外;有些个是族人在家乡富得流油,声名不显。 但不管怎样,他们都是一群不用缴税的特权阶级,若是帝王的屠刀要向他们挥下,弄不好就是朝廷大地震,群起而抵制,到时候朱瞻基的这个新令,就要无端端给夭折了! 政令夭折不怕,怕的是对朱瞻基这个帝王的威信造成损害,那才是得不偿失了!毕竟朱瞻基上台的时间不长,而且年岁也轻,朝堂上经历了三朝的元老又不少,这些老家伙最擅长的就是“倚老卖老”动不动就在朝堂上演习,一双老眼浑浊的马尿水挤出来,口呼:“先皇英灵不远,老臣不堪受辱”就作势去撞柱子! 对于这种倚老卖老的家伙,朱瞻基其实内心里还真是希望他一头撞死在柱子上了事,然而事情却还真不能就让他们去撞了,影响太坏。 然而阻止他们撞吧,这些老家伙们又会提条件,说什么“皇上要遵祖制,恪尽职守,当个好皇帝,不要成天胡思乱想,以免乱了朝纲!” 所以吧,朱瞻基亟需潘厚仁回来帮他拿个主意。 这杀肥猪的头一刀,究竟该从哪里下手? “皇上这头一刀,当然是要落在微臣的头上咯!” 朱瞻基千盼万盼,终于是将潘厚仁给盼回来了。 第641章 税政第一刀 而潘厚仁也没有让朱瞻基失望,几乎就在朱瞻基将心中的忧虑一说出口时,潘厚仁就给出了他的答案! “啥?” “真的?” 除开朱瞻基之外,在场的还有户部尚书夏元吉,以及税务监刚刚走马上任的新官,王振! 听到潘厚仁的答案,不仅仅朱瞻基愣了,就连王振和夏元吉,也都傻眼了! 有这么自告奋勇的人嘛? 夏元吉和王振都觉得潘厚仁是不是傻了。哪有这么犯贱的人呢? 倒是朱瞻基,一开始震惊之后,两眼死死的盯着潘厚仁,神情凝重,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唯独就是潘厚仁满脸的轻松,好像刚刚啥都没有说过。 “你想清楚了么?” 片刻之后,朱瞻基才开口问道。 潘厚仁点点头,道:“微臣早就想清楚了,就看皇上舍得舍不得了!” “啊,原来是这样!” 原本夏元吉跟王振还有些糊涂,不知道潘厚仁这样做的缘由,然而听潘厚仁这么一说之后,两人几乎是齐刷刷的转头望向了朱瞻基! 可不是么,潘厚仁身上有啥? 除开一个潘氏集团,他还有啥呢? 但潘氏集团也不是他潘厚仁一个人的,其中占大股份的,还是现在坐龙椅上的那位啊!潘厚仁要求屠刀第一个砍在潘氏集团身上,岂不就等于是砍在了那位的身上? 如此一来,那位是否就真的愿意呢? “这.”朱瞻基一瞬间也有些犹豫。潘氏集团带来他的可不仅仅是一些金钱上的收益。事实上,如今潘氏集团的收益已经趋于平稳,没有当初那种突飞猛进的夸张效果,但就算是这样,基本上每年潘氏集团提供给皇家的分红,已经超过了朝廷的财政收入。 夏元吉心中最是清楚,自打朱瞻基登基以来,皇宫当中几乎没有向户部伸手要过钱,朝廷财政不供给宫内,显得宽松了很多,夏元吉额头上的皱纹都长的慢了。 “如果一视同仁的话,潘氏集团每年的税务是多少?”朱瞻基沉吟片刻,怕是在心中好好的算过了帐,之后才开口问道。 “微臣已经算过了,每年皇上大概要从红利当中拿出来白银五十万两作为税赋!” 五十万两? 听到潘厚仁口中报出来的数字,朱瞻基脸色微变,脱口而出:“这么多?” “我朝税赋就是这样的啊!”潘厚仁貌似无奈的摊开双手,望着朱瞻基,“皇上您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夏尚书和王督主!” 问肯定是不用问了。这两人就站在旁边,若是潘厚仁算的错了,指定会提出异议来的,如今两人一声不吭,也就意味着这个数字是毫无疑问的。 “皇上,老臣刚刚算过,今年朝廷应拨给内府,却没有拨付的款项大概也是这个数!” 夏元吉不愧是三朝元老,光是看朱瞻基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年轻的主子心中担忧的是啥,一句话立马打消了朱瞻基的犹豫。正所谓大家都是聪明人,不用说透也能相互明了。 如此一来,朱瞻基当即点头,“好!潘爱卿为了大义不拘小节,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该赏!王振你记一下,回头有合适的机会,一并升赏!” 升赏? 这可不是普通的打赏了!其实现在朱瞻基要赏赐潘厚仁真是一件挺困难的事情,毕竟潘厚仁算是仅次于帝王的富豪,物质上的奖励对潘厚仁来说已经毫无意义。 更高层次的奖励,比如说免死金牌之类的,潘厚仁已经有了,难不成再送一面,那岂不是显得皇家很没有度量?若是要给潘厚仁升官,小小年纪又不是经科出身的潘厚仁坐在礼部侍郎的位子上,差不多已经是千夫所指,再升那些文官武将怕是不高兴要暴动。 最后就剩下升爵位这种奖赏方式。 可潘厚仁如今已经是公爵了,再升,难不成封王啊? 二十郎当被封个异性王,而且还是在和平盛世,这种待遇怕是前无古人的。故而朱瞻基很纠结这事儿,潘厚仁为朝廷,为国家,为他朱家做了不少实事,立下了许多的汗马功劳,却始终找不到法子奖励,身为帝王,朱瞻基心中能不郁闷么? 夏元吉也是听的直皱眉。 作为一个文臣,夏元吉对潘厚仁也是有怨言的。但跟其他文臣不同的是,他儿子夏布朝跟潘厚仁的关系很铁,以至于很多时候,夏元吉还是将潘厚仁看成是自己的子侄晚辈看待,能帮衬的时候就帮衬一把。当初正是夏元吉的暗中协助,潘厚仁才顺利拿到了三十二艘宝船来的。 但夏元吉也看出,如今皇上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一个微妙的阶段,继续再这样下去,总有一天朱瞻基怕是会起除掉潘厚仁的心思! 一个成语足以形容如今两人之间的关系——功高震主! 别以为功高震主这个成语只能用在战争年代,说的是将领杀的敌人多,在军中威信高,威胁到主帅的地位,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可以用来形容如今潘厚仁跟朱瞻基之间的关系——赏无可赏! 赏无可赏就会让皇帝觉得没面子,可他是皇帝啊,整天因为看到一个人没面子,心情自然就好不起来,心情好不起来的结果,就会压抑成一座火山,最终爆发的时候,那就是毁天灭地。 想清楚其中的这些关窍,夏元吉不由得望了潘厚仁一眼,眼神里蕴含着深深的担忧,他生怕潘厚仁这位年轻的臣子,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游走在危机的边缘。 “皇上,切莫赏赐,先听微臣一言啊!” 夏元吉在担忧,可是潘厚仁却立马接上话头,开了口。 “哦?”朱瞻基眉头一挑,诧异道:“你为朝廷立下功劳,怎么还不要赏赐呢?” “还请皇上恕罪!微臣这不是功劳,而是在赎罪啊!” “此话怎讲?” 看潘厚仁一脸忏悔,那王振和夏元吉其实心中都在暗骂这厮,演技当真是一流,刚刚的表情还是正义凌然,立马就变成凄凄惨惨,一点转折都没有。 “古人云,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朝廷的律法,既然制定出来,就该遵守!微臣过去组建潘氏集团,又让皇上入股,其实贪图的就是蝇头小利!有皇家入股,自然就能免税,自然就能处处畅通,生意好做,荷包也就逐渐鼓囊了起来!” 第642章 剥他国充己库 “可是,这毕竟不是正道!既然有税法,就该缴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才是朝廷税赋的真正意义!微臣始终觉得,皇上这次既然要通过税务监以正税法,那就应当从头开始,从自己开始!微臣过去的种种,已然触发了税法,故而今日自首,算是赎罪,不敢求赏赐啊!” “你呀你呀,说起来还真是比谁都厉害啊!” 朱瞻基听潘厚仁一席话,当真是哭笑不得!这小子虽然口口声声都说他是在赎罪,但又句句不离皇家,隐射皇帝,如此一来,朱瞻基即便想要说他点啥,都不好开口。 好罢,既然是他自己不乐意接受赏赐,朱瞻基也不勉强,摆手让王振不用记录,潘厚仁今儿就算是将功折罪。 待到那夏元吉和王振算出,潘氏集团按照去年的标准应该赋税一百九十万两的时候,所有人,除了潘厚仁都惊呆了! 朝廷去年的总赋税收入,不过区区一百万量,这还是用粮食折算出来的,而潘厚仁也说了,潘氏集团的税赋统统采用足成白银缴纳。 一百九十万两白银的税赋,如果不是因为还有夏元吉跟王振在场,那朱瞻基恐怕都会揪着潘厚仁的衣领,狠狠的问问,是不是把他所有的分红都给上缴给朝廷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国富则民富,民富未必国强!我朝要千秋万代,建不世之伟业,没有足够的财富怎么能够成功呢?”潘厚仁不顾三人的惊讶,侃侃而道。 此时,在夏元吉等人眼中,潘厚仁就如同上古圣人一般的伟大,可是在朱瞻基眼中,潘厚仁就活脱脱是个杀父仇人啊! “夏爱卿和王振你们先退下,朕要跟潘爱卿好好的商议商议,关于税务监调查税赋的事情,明日开始!” 一拍扶手,朱瞻基这个帝王算是真有些火大了! 撵走了夏元吉跟王振,房间里再没有别人,只剩下朱瞻基,还有站在下首的潘厚仁两个。这是朱瞻基对潘厚仁的信任,让屋外候着的太监宫娥们心中非常嫉妒! “你.你给我说清楚,我明年的分红,是不是一个通宝都没有了?” 从龙椅跳下来,朱瞻基很是没有风度的一把揪住潘厚仁的衣领,恶形恶状的问道。 “皇上,稍安勿躁啊!” 潘厚仁此时脸上却是半点紧张神色都没有。不紧不慢的开口道,“皇上,明年您的分红,一个通宝都不会少,还全是现银!” “哦?”听潘厚仁这么一说,朱瞻基的手松了,他甚至顺手拍了拍潘厚仁的胸膛,“还是你小子有办法,说说,你打算怎么弄?是不是跟夏元吉商量,缴税就是走个过场?” “那不成!” 潘厚仁一脸正气,道:“征收赋税乃是国之大事,这种事情上,微臣岂可出尔反尔,开玩笑呢?” “那这些银子.你从何而来?” “皇上,微臣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潘厚仁侧身靠拢朱瞻基,附耳说道。 其实,银矿在中国大陆的产量不行,但是在日本,还有美洲却是相当的丰盛,美洲的银矿不管是蕴藏量还是成色,都远远超过了日本。潘厚仁的打算是先大量开采日本的银矿,同时派出船队,直接向东航行,到达美洲! 到达美洲,抢在欧洲人之前发现这个风水宝地,是潘厚仁觉得他在有生之年必须要的完成的一件事儿。如今全新的海船技术已经储备成熟,若是能够赶趟儿的上蒸汽机,那么远洋舰队顺利到达南美洲的几率就会大大提高,到那个时候,有南美洲源源不断的银矿开采,大明朝也就不会再缺银子了! 当然,潘厚仁不会现在就把美洲的事儿说给朱瞻基听,美洲那是他最后的筹码,也是他给自己留下的自留地。 仅仅是日本有丰富的银矿资源,就足以让朱瞻基高兴的了。 “你说缺乏矿工和人手?” “嗯!” 潘厚仁点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挖钱”缺人,他这不是跟朱瞻基瞎扯,而是潘氏集团真正面临的一个大问题。 潘氏集团的人是不少,但却实实在在不适合拉去挖矿!毕竟现在的科技水平极其低下,出矿的效率低,挖出来的银子恐怕还不够支付那些工人的工钱。 至于说在日本本地招手矿工那就更是扯蛋。 此时的日本人口相当的稀缺,或者说能够胜任矿工这个工作的工人数量相当稀缺,否者日本人守着银矿都不知道开采,他们傻啊? “这个问题,我倒是有个法子解决,咱们不是还有很多死囚么?”朱瞻基拧了拧眉头,很快就找到了个法子,而这个法子其实也是潘厚仁早早就在心中想好的。 当朱瞻基跟潘厚仁替出税赋的事情时,潘厚仁其实就已经想好了对策。 反正日本的银矿,在潘厚仁看来,最好就是开采个精光最好!不只是银矿,所有能够开采的矿山都采空那才是最完美的。让日本今后就是个“农业大国”,别的事儿不干,专门给大明种植水稻,养神户牛,就够了。 “用死囚么?皇上啊,这个事儿朝廷那边能通过?”潘厚仁继续追问,是希望朱瞻基能够在这个事情上吃定心丸! “咱们在日本现有的银矿全力开采,一年能不能弥补缴税的损失?”朱瞻基不答反问。 “差不多吧,一开始的时候肯定会低一些,但随着工人的熟练度,还有技术水平的提升,逐年增加,到矿藏采尽.不过还有勘探新的银矿嘛!” “那就好!哼,朕只管自己的荷包,谁高兴他们同意不同意,就说戍边,你不是有很多船么,在天津港统一上船,直接拉去日本了事!” 简单明了! 有时候帝王的逻辑当真是常人不能考量的,很多常人看来简单的事情,帝王会觉得非常复杂,而很多常人觉得复杂的事情,落在帝王的思维当中,却是简单的可以! 就比如说矿工吧,后世的美帝也曾经来中国雇人,用尽了各种骗术,还被骂了几百年。可眼下,朱瞻基只是一句话,就彻底解决了矿工问题,同时还节约了大明朝廷在看管囚犯上的开销,简直就是一举两得啊! 说实话,对于那些罪有应得的人,潘厚仁是不同情的,哪怕就是死在银矿里,潘厚仁也不会觉得惋惜。 但是,封建帝王制度下,更多的囚犯在潘厚仁看来并非是罪有应得,然而潘厚仁却不反对将这些人送出海,至少在离开大陆之后,潘厚仁还能给他们一个正常人生活的机会。 这也是潘厚仁促使朱瞻基做出这个决定的另外一重含义。 他不能明里对着朝廷干,但总能在大明以外的地方,保养保养自己的良心。 基本上敲定这个计划之后,潘厚仁就离开了皇宫。剩下的事情就让朱瞻基去操心好了,潘厚仁此次回到京师,更重要的还是建立教育机构的问题。 铁依,也就是漪梦被潘厚仁任命负责管理潘氏教育基金会的工作,故而没有陪着潘厚仁等前往金兰湾,在去年下半年到今年年初这段时间里,她已经将潘氏教育基金会初步工作完成,机构的建立,人员招聘什么的琐碎事情也有条不紊的做好了,就等着潘厚仁回来,一声令下,就可以开始建设学校了。 倒不是说铁依就没有这个决策能力,只是因为她想等潘厚仁回来之后才做决定,所以就等了。 这世道最不好的,就是没有即时通讯工具,很多事情一把手不在的时候,还真不能随便决定。 更重要的是,不管是铁依还是叫漪梦,她都没有忘记,潘厚仁是他的男人! 听自己男人的话,那是在漪梦心中根深蒂固的信念,而这些年的事实也在不断的证明:听潘厚仁的话,总是对的。 虽说潘厚仁不觉得漪梦这样等自己回来再开工是一件必要的事情,但他既然已经回来了,就有义务帮衬着漪梦,或者准确的说,应该是引领着漪梦开始这项足以改变整个中华民族历史进程的伟大工作。 “漪梦,终有一天你会发现,你现在做的事情,是多么的有意义!”在跟漪梦商谈此事的时候,潘厚仁忍不住向漪梦说道。 “是么?” 漪梦看着手中厚厚一叠潘厚仁刚刚批注了的计划书,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妾身相信夫君说的话,夫君说是,那就是了!” 对于漪梦这种“盲目崇拜”,潘厚仁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抬手轻轻抚摸着漪梦那满头的青丝,道:“从你回复本姓,我就知道其实你心中还是很看重你父亲的名声,这件事情做好了,对你父亲在天之灵也是一种宽慰,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做事归做事,身子还是很重要的,可不要因为这事儿把自己给累坏了.” 漪梦嫣然一笑,对着潘厚仁道:“夫君啊,妾身就喜欢听你说这些话儿!想当初,妾身可是被你强抢回来的,心中还有所不满,但经过这些年之后,妾身终于感觉,被夫君你抢回来,实在是妾身这辈子最大的幸福!” 看着漪梦双眼里满满的深情,潘厚仁忍不住伸手将其揽入怀中,温存片刻,“日野玲子肚子里都有动静了,漪梦啊,咱们是不是该努力一把了?” 第643章 教育之始 对于这个建议,漪梦还真没啥拒绝的必要,怎么说她也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正常的女人。况且她觉得自己也确实需要一个孩子,如果给她选择的话,她倒是宁愿要个孩子,不要当这个潘氏教育基金会劳什子的懂事! 潘氏教育基金会算是个半独立的机构,而这个机构的存在,其经济来源还是潘氏集团自己出资,正如潘厚仁一开始对朱瞻基说的那样,既然是自己身上拔下来的毛,那就没有理由先送给别的织大衣的说法。 第一所学校破土动工了,校址选的很有意义,不是在京师,也不是在南京,而是选在了天津,而潘厚仁将这所学校命名为——潘氏初级技工学校。 紧挨着兵工厂修建起来的技工学校,第一批招收的学员,也限制了必须是潘氏集团雇佣的工匠后代,而且是那种愿意学习技术的人。 至于说学校的老师,则是分为文科和理科两个方面。 文科不用说,主要聘用那些不得志的读书人,教导的内容也不是以上古先代的诗经为主,主要就是识字,断句,能够粗通文墨,写一手过的去的字。 而理科则是以具体的学科技术教导为主。潘厚仁并没有想过一来就给大家上什么数理化,那不现实,目前技工校的主要职能还是为潘氏集团培养足够的工匠,所以暂且是以具体化的技术学科为主。 拿出章程,破土动工,即便潘厚仁跟漪梦的动作很快,也是三月份的事情了。 而从潘厚仁回到京师,到学校破土动工这期间,朝廷里却是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说是惊天动地,其实对于潘厚仁来说却是没有半点影响,不就是收税么,他早已经跟朱瞻基说好了。 潘氏集团带头缴税,以王振为首的税务监公布了这个消息,同时也公布税务监勘定的潘氏集团一年的缴税金额之后,朝廷中的大臣们不干了! 这些饱读诗书的衣冠禽兽们,过去总是说,潘氏集团打着皇家的名义,剥削民脂民膏,实在是帝王家与民争利,不符合祖制。也幸亏当初皇家入股潘氏集团是朱棣给定下来,没人敢把矛头指向这位“英明神武”的君主,换成是如今朱瞻基这个小皇帝,怕是早就被群臣给攻击的退股封商了! 然而过去攻歼潘氏集团的那些文臣们,在听说潘氏集团带头缴税,而且一年上缴百万两银子的高额税赋之后,又纷纷开始为潘氏集团喊冤,说没有这个道理,哪有让皇家行当收税的? 表面上看应该是这些大臣为了潘氏集团,为了皇上的利益作响,可事实上,他们压根就是在为自己的荷包而怒吼! 可不是么? 就连皇上自己的产业都开始缴税了,那皇亲国戚们要不要缴税?那些皇族子弟们要不要缴税? 若是连皇家子弟都缴税了,那勋贵们要不要缴税呢? 若是连勋贵都缴税了,那大臣们要不要缴税呢? 若是全天下人都按照统一标准缴税了,那钱又从哪里来呢? 大臣们闹腾不休,朱瞻基却是聪耳不闻,甚至于一段时间里根本不准大臣在朝堂上公开提及这个问题,就算有人提了,也会被朱瞻基喝止。 朱瞻基的理由也很简单啊:朕喜欢缴税,肿么了,碍着你们不成?谁要是为潘氏集团喊冤也行,你掏包包给潘氏集团,给朕补上呗,朕是不会介意的! 这种纯属耍赖皮一样的举动,让大臣们束手无策! 可不是么,人家现在又没说让你们缴税,自己收自己的税,除了税务监的王振和夏元吉之外,还真是没有哪位大臣能够乐呵的起来。 原本若是一直这样维持下去,大臣们的火力也就歇了! 殊不料,潘氏集团宣布缴税之后半月,张辅和朱勇这两位国公爷,宣布主动参加税赋改革,两家名下产业照章纳税! 两位国公爷的“缴税宣言”顿时在京师里掀起了滔天巨浪!这可是国公爷啊,而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也不是皇族勋贵,你们你们好好的当自个儿的国公爷就是了,干啥要搀和在这件事情里呢? 真是钱找不到地儿花了,拿出来大家帮你花差花差不是很好么? 殊不料,这两家也是有苦说不出! 张辅的弟弟张軏,可是娶了清河公主殿下。 要说大明朝如今的诸多公主殿下里面,就数清河公主跟真定公主两位最有脑子,有见识。古人云:女子无才便是德,这话也不是没道理,真是因为清河公主这女子实在是太有才了,在朱瞻基宣布潘氏集团缴税的当天,就召见了驸马爷张軏,要求张軏回家说服张辅,支持皇上的新税政。 张軏本身对张辅的影响并不大。然而他却是带着清河公主的意志回家当说客的,试问,那张辅又岂敢违背呢?他要是违背,不仅仅自家兄弟在公主面前日子不好过,怕是他这个国公将来的日子更不好过! 再说了,张軏虽说当了驸马爷,但总归是他老张家的人,回头要是公主生气了,给张軏弄个一百几十顶绿油油的帽子戴上,丢脸的不还是他老张家? 想明白其中关窍的张辅,倒是没有耽搁时间,考虑了两天准备进宫向皇上汇报“思想”时,却又碰上了朱勇。 朱勇同样是国公,同样也是进宫汇报思想来的,只不过跟张辅那忧心忡忡相比,朱勇要淡定的多。 别忘了,朱勇可是跟着潘厚仁混的人,这两年也没有少赚钱,现在他的“衣食父母”给他指点了响应新税政的这条明路,他怎么也要支持支持。 看到朱勇也准备缴税,张辅心中舒服了很多。 随后两人在前往觐见的路上,朱勇还告诉张辅另外一个惊天的内幕:岷王家已经准备好了,要对其名下产业清理,并且照章纳税! 王爷都要缴税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张辅突然之间觉得自己今天是英明了一把,至少是来对了!像这种在皇上面前等同于“雪中送炭”表忠心的机会,那可不是随时都有的。 张辅和朱勇“主动”要求缴税,朱瞻基当然是很高兴的,不仅仅大肆赞扬两人一番,更是立马为两人提升了俸禄,虽说这俸禄并不足以弥补两人缴税之后的损失,但往深处想想,朝廷给的俸禄,用起来必然更加放心,也算是“收之桑榆”,亏得不算厉害! 第644章 共襄义举 况且,他们当了排头兵,在皇上心中的印象必然又有所不同,这对将来的升迁,仕途甚至是爵位都有莫大的影响。拢共来说,倒是赚了! 两位国公爷同时宣布支持朝廷新税政,顿时弄的人心惶惶了! 指责两人没底线的有,说两人是拍马屁的也有,还有说两人都疯了,总归有一天会饿死街头的都有! 但不管别人怎么评价,两人之间的感情倒是因此而拉近了不少,以至于每天上朝的时候,原本不怎么对付的两位国公爷,竟然站到了一起。 事情并没有就此完结。 两位国公爷缴税的宣言才刚刚发布,恐怕王振的那个税务监还没有清理完两个国公爷的产业并核算出税费,一匹快马进京师,却是带来了岷王府愿意支持新政,照章纳税的上奏! 好嘛,先是勋贵,紧跟着是皇亲,这例外一夹攻,顿时让朝堂上的那些个官员们觉得——天崩了! 可不是天崩了! 要是没有了那些特权,家里面数百亩甚至上千亩的土地,一年得上缴多少税赋?如此一来,如何养活一家老小,如何花天酒地,如何在外面金屋藏娇? 难不成这是皇上要逼人去贪腐的节奏? 很多大臣以此去质询朱瞻基,尤其是以左都御史刘观的反对最强烈。 在朝堂上,刘观甚至提出,朱瞻基若是坚持这样做,将会出现“官无清官,吏无好吏”的可怕局面,长此以往,恐怕会“国将不国!” 对于这些质询的言论,朱瞻基仍旧保持着难以想象的沉稳,甚至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御史们想要说,就让他们说,等到他们说的唾沫星子横飞,正当爽的时候,朱瞻基一看座钟,好嘛,时间到了,退朝! 憋足了劲的一拳挥出去,却打在一团棉花上的滋味儿不好受。 刘观最近就很憋屈! 照理说他仅仅是个御史,不涉及具体的政务工作,也就没啥贪腐的机会。其实不然,任何一个职务,不管是有实务还是没有实务的,当到了一定级别的时候,他都有贪腐的机会! 刘观私下里就是个最大的贪官!别看他仅仅是关着御史,可御史也是读书人进步的一个上升渠道啊,刘观手中捏着这样一个上升渠道的咽喉,那些企图上升的人,又怎么能忽视他呢? 从别人来买官,到刘观自己提出来卖官,不过短短十年的功夫,刘观这个曾经也是有理想、有道德,而且是有热血、有见地的人,也被金钱所浮华,一切向钱看了! 收了巨额贿赂的刘观,甚至将钱藏在家中或者是存入钱庄都不是个稳妥的法子,故而他选择了在老家买地。 民以食为天,在“地本位”的传统思想下,包括刘观在内的很多重臣,都选择将大量的现金变会土地,如此一来即便下一代没出息,至少可以回家守着几百甚至上千亩的土地,靠着放租子过活! 直到后世解放的时候,中国大地仍旧处处可见大地主,这些地主是从何而来的?除开极少数是通过辛勤劳动数代人攒钱收购而来之外,大多数还是有人做官,贪腐收入再加上巧取豪夺,最终形成坐拥千亩的大地主的。 而今,当大地主有风险了。 如果找不到人租种土地,那多出来的闲置土地可就成了大问题了。朝廷的新的税政可是照着土地来收租,而不再是点人头了! 土地再多,没人去耕种,自己是不会长出粮食来的。 如此一来,大地主们纷纷降低承租价格,希望将自家的土地统统租出去,至少收成能够抵消掉租子,保个本吧? 但市场经济总是残酷的! 过去,地主不怕土地租不出去,故而疯狂的提高租金,压榨佃户的利益,以至于待遇稍微好一些的地主家,佃户蜂拥而至。 但如今,每家每户都希望尽快将土地租出去,以至于纷纷降低租金,反而找不到佃户了。 何以呢? 佃户们不用缴税了!朝廷已经发出风声,今年夏天和秋天,不再按照人头缴税,而是按照耕田的面积来进行收税,他们急啥呢?着急的应该是那些大地主们才是! 果不其然,大地主们开始降低租金了,佃户们就更不慌了! 东家两成,西家一成半,南家一成,到了北家的时候,会不会降低到半成了? 甚至于会不会有可能,稍微贫瘠点的土地,地主为了保本,只要租出去,佃户自己缴税,那地主家连租子都不要了? 这其实也并非不可能的。 国人买涨不买跌的心态,自古就有。 不幸的是,以刘观为代表,朝廷中诸多大臣基本上在自己家乡都是大地主,而且还是那种蛮横不讲理的大地主,闲置的土地颇多。 这一下子要找那么多佃农,如何找的到啊? 眼瞅着春天一过,那土地就白瞎了,可到了夏天和秋天的时候,朝廷还要征税,岂不是要逼死人么?故而刘观之辈没法淡定,大吼新税政不能执行! “唉,何以朕要做个事情,就这么难呢?你看,朕都已经身先士卒了,他们竟然还在强烈的抵制,潘厚仁啊,你总要给饿朕拿出个主意来才好!”朱瞻基躬着身子,一手捏着茅草逗弄着瓦罐里的蛐蛐,一面对潘厚仁说道。 这蛐蛐,潘厚仁还是第一次见朱瞻基玩,忍不住问道:“皇上,这蛐蛐,哪里来的?” “嗯,最近王振见朕为新税政的事情寝食难安,怕朕烦了心,特意给朕弄来的,你瞅瞅,这蛐蛐不错!朕还不知道,原来斗蛐蛐也是如此有趣的一件事情!是了,潘厚仁你也是年轻人嘛,不要成天一本正经的,回头你也去弄几只,咱们君臣俩个,好好的斗一斗!” 听说是王振给弄来的蛐蛐,潘厚仁心中不由的微微一动,暗道:“难不成历史还是要走上原来的轨道?难怪,朱瞻基小时候也算是个不错的人物,何以当上皇帝之后短短的时间内就变得奢靡腐化,感情也是跟诸事不顺有关系!想要做些改革的事情,推动大明朝前进,然而守旧势力实在是过于强大,以至于他在反复尝试不果后,灰心丧气,将所有的心神都寄托在戏耍之上?” 正所谓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作为一个从小就接受帝王教育的皇帝来说,没有道理会平白无故的就爱上斗蛐蛐这种小孩子的游戏! 现在潘厚仁算是看出来了,越是一个想有所作为的皇帝,在努力的过程当中受到打击,就越是容易变成一个昏君! 历史上的朱瞻基,即便不算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但是在后期的表现去,也确实跟昏君的定义很沾边了。 “不行!可不能让他就这么下去,否则王振中这老小子,我未必就掌控的住!”想到这里的时候,潘厚仁忍不住瞅了那王振一眼! 别看这老太监如今卑微不堪的点头哈腰站在两人身边,等再过的几年,他掌控了朱瞻基身边所有的一切之后,其本性就会彻底的暴露出来! 到那个时候,别说是外面的朝臣,就连皇帝本人,都拿他没法了! 潘厚仁觉得,是时候控制一下王振了,免得这厮超出了掌控,最终成了尾大不掉的局面,那才是难以收场呢! “皇上,斗蛐蛐有啥好看的,若是皇上闲的无聊,又不想听那些人扯皮的话,不如跟微臣一道去天津吧,看看那边军工厂的发展情况,微臣拟定的第一所技工校,下个月就要破土动工了,皇上若是有兴趣的话,不如去提个词吧!” “哦?第一所学校就要破土动工了?” 果然,这时候的朱瞻基还没有完全沉溺到蛐蛐当中,听潘厚仁说第一所学校已经有了眉目,顿时将手中的茅草一扔,转身就走了过来,“朕当然有兴趣了,你说说,啥时候出发去天津?” “啥时候去都行,反正微臣已经准备好了!”潘厚仁耸耸肩膀,他其实是不想涉足到刚刚朱瞻基说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潘氏集团能够站出来第一个支持新税政,潘厚仁觉得自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剩下的就是皇家跟大臣勋贵们的战斗了,他潘厚仁犯不着去趟这浑水啊! 可惜他心中这样想,朱瞻基却不会让他轻易的如愿。 “别扯远了!”已经丢开茅草和蛐蛐盆的朱瞻基拍着双手走进潘厚仁,道:“刚刚朕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就知道你小子喜欢偷奸耍滑,老实点,把心中话都给朕倒腾出来!” 这个时候的王振羽翼未丰,即便是因为潘厚仁开口,朱瞻基将他绞尽脑汁捣鼓出来的玩意儿抛在一边,他也没露出半点不爽的模样,反而是笑嘻嘻的指示小宦官们收拾东西,自家垂首杵在旁边听着。 潘厚仁瞥了眼王振,回朱瞻基道: “皇上啊,这些事儿微臣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呀!不过微臣倒是知道,这农田里其实收不了多少税,倒是那些个商人们,一个个都是盘满钵满的。皇上您是有所不知啊,一艘海船,跑去天竺回来,赚的银子就能装满船舱呢!” 这话或许有些夸大,但跟如今的事实差距也不远。 一听潘厚仁这么说,朱瞻基的眉头顿时挑了起来,“此话当真?” 第645章 跨越万里的利益 “当真!” “那你麾下几百艘船,怎么没见给朕带回来几百艘船的银子呢?” 朱瞻基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潘厚仁这石头一搬起来,竟然是要砸自己脚的趋势! “皇上,冤枉啊!潘氏集团是有不少船,可皇上您也知道,我潘氏集团大多数船,那都是朝廷的淘汰产品,吃的多,装的少,就算是跑一趟天竺,光是支付水手工钱还有他们的吃喝,就把利润给抵消光了!与其那样冒风险,微臣还不如让他们都在港口呆着呢!” “白养着?” “白养着!” 潘厚仁是毫不犹豫的回答朱瞻基的话,他就知道朱瞻基不会轻易放过海上贸易这个环节,只是没想到朱瞻基会来的这么快而已。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金兰湾的造船厂,可是有不少新船下水,听说,这些新船的性能,在远洋运输方面已经超过了朝廷的宝船,可有此事啊?” “启禀皇上,此时倒也是不假,不过啊,研发这些新船,微臣投资都是个天文数字,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够回本呢!” 潘厚仁不否认事实,但同时也把自己伪装成为一个受害者的模样。新船是有,但成本高啊! “啥时候才能回本啊?” “除非朝廷愿意大批量采购微臣船厂里生产的新式远洋运输船,否则还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本,微臣听说,又有大臣在提议封锁海贸了!” 这个倒是真的,不知为何,中国古代的读书人总是对大海有着莫名的恨意,巴不得将所有的海岸线都用高墙给挡起来,让中国处在一种闭关锁国的状态当中,跟大海以外是老死不相往来! 正是因为这种心态导致了中国从明朝中期开始落后于世界,最终被人鱼肉,潘厚仁可不愿意自己的子孙后代都生活在那样一个世界里,故而趁机将这个事情提出来。 果不其然,一听潘厚仁提到这个,那朱瞻基也是微微一愣,随后很是苦恼的道:“是呀,先皇将远洋舰队卖了,他们都还不满意,愣是想要将大海彻底的给封起来,朕就不知道了,这大海究竟碍着他们啥了?” 朱瞻基是真不知道么? 或许吧,但潘厚仁心中却很清楚,何以那些个大臣总喜欢动不动就提出禁海,归根结底还是两个字——利益! 说到利益,这世上就没有傻子。 真当那些提出禁海的大臣不知道海贸带来的利益么? 非也!他们不但知道,而且泰半都是海贸的既得利益者! 那何以他们要提出禁海呢?道理也很简单啊,海贸的蛋糕就那么大,几个人分,总比放开了让全国的商人都来分的好! 这就是所谓禁海的根本原因!是因为有些大臣企图垄断这个行当! 当朝廷养着远洋舰队的时候,不乏这方面的能人,那些大臣想吃独食,没门! 然而他们的第一步目标,就是让朝廷失去对大海的控制,紧跟着,剥夺普通商人通过海运赚钱的权利!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为了独吞海贸这块利润丰厚的蛋糕,他们甚至能够在垄断之后,随意的扩张这块大蛋糕。 可不是么,一旦垄断之后,价格就是随他们定,利润自然会节节拔高! 面对朱瞻基的质询,潘厚仁只能细细的将其中道理一点点掰开了解释给朱瞻基听。朱瞻基这个人虽说是聪明,但见识毕竟还是不如潘厚仁,加之皇族的这种生存环境,让他很多事情看不到真相。 “实在是太过分了!王振!” “老奴在!” “速去给朕查查,那些提出禁海的大臣,家中都有些什么营生!商税,就从这些人身上下刀!若是胆敢不从的,哼,着锦衣卫去拿人!” 朱瞻基这是真的怒了,当着潘厚仁的面就使唤王振,准备收取商税了! 对此潘厚仁可没觉得有啥好同情的。可不是么,普通商人要缴纳高额的税赋,凭啥顶着一个官字的名声,就可以一分钱不交税不说,还不给那些普通商人活路了? 朱瞻基这一生气,王振倒是乐了。 可不么,他早就看那些家伙不顺眼了,要知道王振可是真正的贫下中农出生,前半辈子苦逼的很,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切了自己进宫,可惜一直郁郁不得志,如今好不容易有了点社会地位了,就等着找机会狠狠的报复社会呢! 是的,在任何时期,越是低贱之人爬上高位,尤其是那种经过自虐、自贱的方式爬上去的人,一旦窃据高位而且失去管束之后,往往就变的非常张扬,这是一种报复性的张扬,对于国家和社会的危害程度那是相当的高。 假如,假如说没有潘厚仁的存在,王振正是通过投其所好的方式,一步步让朱瞻基对他信任有加,最终成为大明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大人物”,差点就祸害了整个国家。 当然,明朝本身的问题就多,即便没有王振祸害,最终还是会逐步走向衰亡。 潘厚仁虽说知道王振这个人不是好东西,但他始终认为,任何人都有其可取之处,关键还是要看怎么个用法。 用的好了,能够帮助他在这个时代建功立业,若是有一天发现没法使唤的时候,潘厚仁也不介意让王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以潘厚仁如今的实力和地位,要做到这一点并不难。 再说那朱瞻基,生过气之后,转而对潘厚仁道:“你在金兰湾的船厂还有什么难处没有?朕估摸着,明年的分红不要了,皇宫大内的开支回归正轨,由朝廷供给,那边的分红统统用来扩张咱们潘氏集团的远洋舰队,还有,告诉郑和,战舰不要废了!若是他们把朕给逼急了,朕还就真同意他们的意思,禁海!” “禁海!” 潘厚仁心中微微一抖,两眼扫过朱瞻基那阴沉的面孔,不由的暗道:“果真是帝王心术最厚黑,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劝说他禁海呢?” 可不是么,那些鼓吹禁海的大臣,不外乎就是依仗自己的帽子,还有家中庞大的舰队,一旦独家经营海贸之后,丰硕的利润将会滚滚而来。 然而朱瞻基就更为阴毒了! 你们想要禁海是吧?朕成全你们!一旦禁海,朝廷彻底取消远洋水师之后,将来在海面上发生的任何事情,朝廷都不会承担半点责任!到时候海上最强的武装力量是谁呢? 除了潘氏集团名下,实际上由郑和率领的舰队之外还能有谁敢站出来?没有了,再没有了!到时候朱瞻基一声令下,整个中国沿海除了悬挂潘氏集团的船只之外,片帆不行! 第646章 功高震主 最后,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的,是那些鼓吹禁海的大臣,而真正赚取了巨大利益的,是潘氏集团! 这才是真正的阴毒,而且是阴毒到不行的那种! 理论上来说,潘厚仁并不反对这样做,只因为如此一来,潘氏集团的发展将会再次变得飞快,赚取的利润会如同冬天的鹅毛大雪一般数也数不清楚。 皱着眉头思虑片刻之后,潘厚仁却是摇头开口,“皇上息怒,此法不可取!” “哦?何以不可取?” 朱瞻基毕竟年轻,此时仍旧还在气头上,当然要问潘厚仁个明白。 “皇上,若仅仅是为了潘氏集团,皇上您的利益,微臣自然是要同意的。此法,可谓是一石三鸟。可皇上,您拥有的毕竟不仅仅是一个潘氏集团,而是整个天下啊!” “此话怎讲?” 听了潘厚仁的话,朱瞻基深吸一口气,平定了情绪,随后才再次询问。 “仅仅是潘氏集团一家强盛,对于咱们大明社稷来说,或许并不是一件好事!诺大一个集团,皇上你,还有微臣在的时候,或许可以掌控的住,然而将来呢?如果有一天,这个庞大的集团出现问题的时候,它本身蕴含的能量越大,对整个国家造成的伤害也就越大啊!” 这是潘厚仁的心里话,其实这些话他早就想对朱瞻基说了! 说白了,这也是潘厚仁得一种自保! 树大招风,功高震主! 是,如今的朱瞻基是对他言听计从,可是将来呢?换个皇帝呢?谁也不能保证自己永远一路顺风,未雨绸缪才是王道! 潘厚仁不认为自己有那个能力推翻朱家王朝,他更不觉得让诺大一个帝国改姓潘就一定能够长治久安! 开国君主或许是明君,但总有不小子孙败了江山,想要给中华民族一个灿烂的未来,最重要的还是要从思想上发生改变。 而潘厚仁也很清楚,若是想要从思想上发生改变,他需要的不是帝王这个身份,而是帝王的支持。一个开明的帝王支持,加上他的能力,相比起他自己当个帝王,更容易成功一些。 如今,他费尽心思跟朱瞻基打好关系,已经做好的所有的准备工作,他绝不希望因为什么意外破坏了这来之不易的大好局面,导致前功尽弃! 所以他要分析给朱瞻基听。 “在完整的体制之下,国家与民众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对等的。也就是说,民富国强,这才是一个健康的国家!民富而国穷,国富而民穷,这些模式都是不可取的。皇上,您是希望大明朝是一个健康的国家呢,还是仅仅希望自己皇宫里堆满金山银山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很明显,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君主,都不会选择后面那个。 “如果皇上希望我朝是个健康的国家,那么这个海,就不能禁!只有让第三产业发展起来,整个国家的经济才能逐步进入一个完善而健康的正确道路上,只有那样,我们伟大的帝国才能日益强盛啊!” 潘厚仁说到后面,已经有些演讲的劲头了。 朱瞻基听的很起劲,毕竟有很多东西,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但这并不会影响到他跟潘厚仁之间的感情,毕竟潘氏集团的利益,一部分还是属于潘厚仁的。既然潘厚仁都愿意将自己的利益拿出来换取国家的强盛,那么他这个当皇帝又有什么理由不高兴的呢? “照你这么说,那些叫嚣禁海的大臣.” “世界是进步的,任何企图阻止进步的人,最终的下场就只有被历史滚滚的车轮碾的粉身碎骨!” 潘厚仁这大义凌然的一句话,说的朱瞻基有些愣神,他还没有回过神来,究竟这个将人碾的粉身碎骨的车轮,是掌控在谁的手中? “皇上,你的意志就是历史前进的方向,你的愤怒,那就是滚滚的车轮!”潘厚仁不着痕迹的轻轻拍了朱瞻基一个马屁。这世道,不怕马屁还真是寸步难行啊,哪怕就是没啥必要,至少能够让皇上开心开心不是么? 经过潘厚仁这么一番述说之后,朱瞻基觉得自己过去却是是眼光过于短浅,而思维也太不够发散了! 可不是么,大明是千千万万老百姓的大明,但归根结底还是他朱家的大明。大明强盛则朱家强盛,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更现实的呢? 拍拍潘厚仁的肩膀,也不知道是刚刚那一番话起了作用呢,还是最后那一个马屁发挥了作用,总之现在的朱瞻基显得非常轻松同时也非常的和蔼,“潘厚仁,皇爷爷没看错你,你真是我的肱骨之臣啊!” “臣惶恐啊!” “惶恐啥啊!就按照你说的,这海咱们不能禁,任何提禁海的,那都是咱们的敌人!” 现下可好,朱瞻基跟潘厚仁说话,已经是“咱们”“咱们”地,听的杵在旁边的王振额头上一阵冷汗直冒! 这厮此时心中想的却是:幸好当初走了干爹的门路,之后对潘厚仁一直是客客气气,战战兢兢没有半点武逆,如今看来,只要朱瞻基不倒,那潘厚仁在朝中的地位,是决计不会有半点动摇的。 跟着自家这个“干叔叔”,将来的路一定很好走,很宽敞! 潘厚仁倒是不知道自己跟朱瞻基在这边商议国家大事儿,王振却是一直在心中刨着小算盘,等到朱瞻基回过头来,看见王振仍旧卑微的站在旁边,不由得微微一怒,“王振你怎么还在这儿?赶紧的,朕刚刚交给你办的事儿,马上去办了!” “老奴这就去,这就去!” 一慌神,王振差点连个跪安礼都做不囫囵,跌跌撞撞的退下,倒是惹得朱瞻基哈哈一笑,“这老奴,有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 “皇上,王振这个人其实还是不错,主要还是要看什么人用了!皇上你英明神武,用起来当然是顺手听话的!” “好了好了,你啥时候学会拍马屁了?而且一拍就没个完!说说,啥时候去天津?” 去天津给学校奠基,其实根本就是潘厚仁的托辞,别说八字还没有一撇,就算是筹备工作开始了,也不可能啥都没准备就把皇帝拖到天津去辛苦,所以朱瞻基问起这个,潘厚仁此时反而有些为难,“要不皇上,等到那边规划好了,咱们再去吧,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加快税赋的改革啊!” 应该说潘厚仁这话还真是说到了朱瞻基的心坎坎上。 仅仅是税负改革的初期就让朱瞻基尝到了甜头,试问他岂会不愿意继续强化下去?只不过因为这种改革已经触及到许许多多既得利益者的饭碗,故而才会有如此强劲的阻力! 应该说,任何改革都会有阻力,关键是执政者有没有毅力和手段来完成自己的改革!如果,朱瞻基身边没有一个潘厚仁,潘厚仁手中没有掌控着一个庞大的潘氏集团,那么即便朱瞻基在位的时候能够想到这种改革,他也是无法执行下去的。 理由很简单,朝臣控制着钱袋子,哪怕是皇帝,没钱照样差不动饿兵啊! “你说的有理,那明儿早朝,你也来参加?” “皇上,微臣已经是众矢之的了,您还是放微臣一马吧!” 潘厚仁听到朱瞻基的话,当即愁苦着一张脸,推脱! “我就知道这小子,最会撂挑子!行了,你不来就算了,朕一个人也能摆平了他们!” 此时的朱瞻基信心百倍,哪里还有刚才逗蛐蛐时的那种无奈之相?应该说,潘厚仁对朱瞻基的影响,还是相当大的。即便是潘厚仁说他不愿意参加明天的早朝,朱瞻基竟然都没有勉强他,而是非常爽快的就放过了他,这在过去可是不肯能的事情。 税赋的事情就是在这么跌跌撞撞的情形之下前进的。 其中包括了皇权跟大臣勋贵们之间剧烈的利益冲突。好在,有清河公主跟潘厚仁这两人分别说动了两位国公,以及带动了一位王爷之后,等同于在这个利益同盟里撕破了一张口子,随着赋税之战的升级蔓延,也有越来越多的皇族成员,开始站到朱瞻基的这一边来了。 这其中不仅仅有朱瞻基身上延续的,朱棣的那种威势,更重要的还是朝廷军队在对上朱高煦的时候,所展现出来的那种强大军事力量。 在强大的军事力量面前,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继岷王一系之后,主动站到朱瞻基一边的,就是赵王朱高燧。 朱高燧这个人还是挺聪明的。过去,他跟朱高煦算是一双难兄难弟,患难见真情的时候,他也没有放弃过朱高煦,毕竟在他看来,只要朱高煦不出事,他就不会有事。 然而当朱高煦真正倒在朱瞻基的屠刀之下后,朱高燧突然发现,他已经非常非常的危险了! 这个世界上,能够威胁到大明统治的因素很多,但真正能够威胁到朱瞻基皇位的因素,好像就剩下他朱高燧一个了! 想清楚这其中的道理之后,朱高燧在税赋这件事情上,非常明智的选择了站队! 实际上朱高燧猜得一点都没错,甚至于朱瞻基跟潘厚仁早就已经有商议过,若是在这件事情上朱高燧敢于带头炸刺儿的话,那就新帐老账一起算!东窗事发,估计朱高燧别说是保住王位,怕是全家老小的性命都勘虑! 在朱高燧带头拥护新税政的那天,朱瞻基忍不住又将潘厚仁招入宫中,不仅仅是评论,其实更是庆祝! 第647章 潘厚仁的毒辣心思 当然,两人也讨论了无数种可能,比如说朱高燧会不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这种可能性是极高的,但潘厚仁也认定,哪怕就是朱高燧背地里有啥幺蛾子,也不是现在就能折腾的,等到他朱高燧看清楚形式的时候,嘿,就已经没有折腾的余地了! 没有钱,没有权,他朱高燧还能折腾个啥? 潘厚仁之所以让朱瞻基在这个节骨眼上进行税赋改革,最重要的一点,也是因为西方世界,正在缓缓的崛起! 十四世纪,整个欧洲正在陷入一场庞大的复兴当中。 如果说大明朝不能在现在牢牢的抓住自身优势前进,就很有可能来落后,以至于挨打。但是,如果能够抓住机会下苦功夫增强国力,同时进一步扩充军力,将势力扩张到欧洲,打压他们的发展势力,此消彼长之下,或许欧洲的复兴之路会就此终结! 潘厚仁不是个仁慈的人,他也不是救世主! 他自认是个纯正的华夏民族,故而除了华夏民族之外的人,死活跟他何干? 这样说或许有些过于粗暴,但事实就是如此,除非有那么一天,全世界绝大多数人的思想境界已经高到可以忽略种族和国界的时候,否则在潘厚仁看来,国家和民族仍旧是一道难以逾越的坎,每个人,总会因为自身的基因影响,而对某些事情产生极端的看法。 不管怎么说,朱高燧因为首先表态赞成了皇帝的新政,以至于越来越多皇亲国戚不得不随后表态站到了朱瞻基的一边,慢慢的,新税政的实行也就提上了正规。 而这个时候,潘厚仁跟铁依筹备的潘氏初级技工校工作也基本完成,眼瞅着就是破土动工,天津那边应该安排的事情也都安排妥当,只等着潘厚仁一声令下了。 原本潘厚仁还谋算着是不是让朱瞻基也去天津一趟,反正他这个皇帝窝在京师里都快要发霉了。 可等到他打算去跟朱瞻基说这个事儿的时候,却发现新税政改革正好进入到关键阶段,同时也是一个攻坚阶段。 虽说朱瞻基这个人比较年轻,但身边总还有王振等人帮着出主意,在说服了杨荣、杨士奇等重臣之后,在推行新税政的时候,朱瞻基选择了一种迂回方式,并不是直接宣布在全国范围推行新税政,首先宣布的是屯田之法。 这个屯田之法,是通过户部的嘴巴说出来的,但谁都知道是朱瞻基的意思。提纲挈领,朱瞻基的意思是:如今天下太平,四海平安无事,我朝空自坐拥无数军士,其实是一种浪费。这些军士,依我看只需要留一部分守备,其余的人就应该全部屯田种粮。 屯田种粮的收获,归于军队所有,按照目前的农业技术水平来说,基本上可以保证军队的衣食,如此一来国家可以节约养兵费用,把节约下来的军费用来w为老百姓办事不是更好? 更何况,当兵的人不打仗的时候,又不习劳苦之事锻炼身体,一旦遇到征调,他们就会畏惧艰难,想法逃避。如果我们使他们屯田种粮,服劳役,农闲练武,也就不容易产生骄气懒惰的隐患了。 按照这个计划,朱瞻基擢令兵部派老成军官提督屯田,又命御史以时巡察。 朱瞻基宣布这个计划之前,并没有跟潘厚仁商量过。 其实也不奇怪,毕竟朱瞻基是帝王,他跟潘厚仁感情再好,也不可能事事都跟潘厚仁商量着办,那究竟他是皇帝还是潘厚仁是皇帝了? 很显然,这个计划就是朱瞻基跟着内阁大臣们拟定出来的。要说那些内阁大臣,在心中对潘厚仁其实颇有意见。好歹吧,他们才是内阁大臣,但皇上遇到问题,不找他们这些该商量事情的内阁大臣商议,却偏偏去找潘厚仁,要说内阁大臣们不窝火,那还真是骗人的。 对于身边重臣、智囊们的心态,朱瞻基又岂会不知道?故而屯田这个事情,他就干脆撇开潘厚仁,直接让内阁草拟方案。三个臭皮匠还能赛过一个诸葛亮呢,况且内阁大臣们绝对不会认为他们是臭皮匠,而是潘厚仁才是诸葛亮,如果反过来怕还差不多。 可是在潘厚仁看来,朱瞻基跟内阁大臣们拟定出来的这个“屯田”之法,根本就是个臭主意,臭不可闻! 何以这样说? 屯田之法,其实类似于后世的“建设兵团”。应该说,让军人做一些具体的工作,比如务农也好,基建也罢,经过后世的验证,这种方式,其实是不可取的。 朱瞻基认为,务农可以维持好军人的体能、吃苦耐劳的精神已经听从号令的习惯,这些统统都是他自己想当然的东西,完全是一种猜测,毫无理论根据! 听到这政令颁布,潘厚仁额头上顿时急出了汗水! 圣旨一下,那就很难再追回了! 况且,朱瞻基并不是这个主意的版权所有者,相信内阁的那些老东西也会为了自己的智商情商各种商的尊严,而跟潘厚仁死磕到底! 故而潘厚仁焦虑之后,又不得不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考虑这个事情应该怎么办。 首先要说服朱瞻基,要让其认识到这是一个错误。 但要说服皇帝,那绝非是一件容易的事。 “我要求见皇上!” 潘厚仁凭借着他那张熟脸,进了内宫。 当他被太监带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王振首先迎了上来, “哎哟潘侯爷啊,今儿可真是大喜,大喜!” “嗯?喜从何来?”潘厚仁眉头一挑,问道。 “这喜.”王振不愧是眼眉通透的人,一转眼就发现潘厚仁的情绪有些不对,脸上的笑容顿时也挤不出来了,夸张的笑容一转眼就卡住,顿了半晌才道:“是皇上的屯田之法通过,不日就要开始设施了.” “真的是皇上想出来的屯田之法?王振啊,你可不要骗我,你是不是也在里面打酱油呢?” “这个.” 潘厚仁脸色一青,那王振顿时尴尬起来。他如今也算是朱瞻基的身边人了,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会不知道?如此一来,任何事情他都有打酱油的可能,也有打酱油必要。 故而潘厚仁这么一问,那王振也不知怎么地,心惊胆颤,甚至连眼神都不敢跟潘厚仁对视。 “哼!皇上在书房?” “在的,在的,不过.”看潘厚仁抬脚就向书房去,王振连忙一把拉住潘厚仁的衣袖,“杨荣他们在呢。” 这声音小的潘厚仁差点没听见。 第648章 屯田之法 “杨荣?” “还有杨士奇.夏元吉等都在.”王振此时的声音就压的愈发的低了,很显然他是担心让书房里的人听见。 听说这些人都在,潘厚仁不由的停下脚步,偏头望着王振,“都在?” “嗯!”王振点点头,“正在说屯田的事儿,又要分派督军,又要派御史,哦,刘观也在呢!” 从王振的口气当中就可以看出,这厮对刘观不怎么对付,很显然在其心中,都是不耻刘观为人的。 “那,带我去别的地方歇会儿,等他们走了我再进去!” 想想之后,潘厚仁觉着自己现在进去确实不好,还是老老实实的等着,免得出现一对多的局面,他自认水平还没那么高。 谁知道这么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茶水都上几轮了,王振才急急忙忙的过来通知,说人都走了。 不过抬头看看,竟然已经是吃中饭的时候,那朱瞻基是不是该用膳了呢? 果不其然,朱瞻基没让潘厚仁进御书房,而是直接请他吃午饭。 “你来的正是时候啊,你说,朕的这个屯田之法,是不是很合事宜?” 这个问题,潘厚仁动了动嘴皮子,却没有回答,开口却是一个劲儿的攒御厨手艺好,弄的朱瞻基很是不满,甚至讽刺说,“要不要送你几个御厨啊?” “非也非也,皇上,这御厨子不跟皇上准备膳食,那就不是御厨,而是普通厨子了!” “哦?” 正好两人也吃的差不多,朱瞻基遂停下碗筷,道:“朕怎么感觉你这是话中有话呢?” 潘厚仁也跟着放下碗筷,擦了擦嘴皮子,道:“微臣说的是实话啊!御厨那是仅仅针对皇家厨子的称号,若是给微臣做饭还叫御厨,那不是逾制了么?”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朱瞻基也听出来了,潘厚仁这是话赶着话呢。 龙眉微微一皱,朱瞻基起身,带潘厚仁回到御书房,坐下之后方才道:“说吧,你有啥事儿?” “皇上,咱们还是从御厨开始说吧!” 朱瞻基点点头,也不管潘厚仁是不是东拉西扯。 “一个厨子,他是御厨的时候,必然会小心谨慎着,因为他的行为一旦出了差错,不仅仅会要他的命,甚至还会牵扯到家人。做御厨是一件光荣的事情,有御厨这个称号的时候,哪怕就是为了头上的荣誉,他们也会战战兢兢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但若是被皇上送给微臣,那他们就不是御厨了,心里上就会有松懈了。” “哦?一个厨子还能说出这么多道理来?” 朱瞻基微微一晒,怕是已经猜到潘厚仁想要说啥了。 任何人有会有自负心理,越是身居高位的人,往往自负之心就越重,何以人们常常要提醒“胜不骄”,“胜”的人才有资格骄傲。 故而朱瞻基此时脸上出现嘲讽不满的表情,潘厚仁也能理解,他更不会生气,淡淡一笑,道:“皇上,我朝的军队,其实早就该裁撤了!” “哦?你也同意屯田么?” “皇上,我同意的是撤军,而不是屯田!” “说说你的想法!”朱瞻基对潘厚仁确实是另眼相待,即便是这样情形之下,他仍旧没有直接拍桌子将潘厚仁轰出御书房。 “皇上,天津工厂又有更新式的火枪出品了,这次天津工厂用的是一体成型的枪管,不管是子弹的威力还是枪管的耐用程度都有了极大的提高,而且装弹更加方便,射速被提高了三成多!” 话题突然跳转到了军火上,那朱瞻基也没有半点情绪波动,点点头道:“那么产量呢?什么时候能够让朕给全军换装呢?” “这个.目前主要还是钢材产量上不来!”潘厚仁挠了挠头皮,最新式的炼钢法已经被潘氏集团研究部给整出来了,但毕竟是初级阶段,不管是设备还是工人的熟练度都还达不到,故而说产量那是在开玩笑。 “半年,半年之后应该就可以进入规模化生产,到时候皇上就可以分批换装了!” “这还差不多!继续说!” 朱瞻基的情绪稍微好了点,但仍旧脸色不善,两眼沉沉。 “随着新式火枪的配发换装,也就意味,我朝军队的战斗力将会直线飙升,不管是游牧民族也好,还是其他敌对势力,在可以预见的相当长的时间段里,将不会是我朝军队的对手,与其保留大量的军队,不如提前进入精兵简政的阶段,要质量,而不是要数量!” “是啊,朕也是这样想的嘛!潘厚仁,看来咱们的意见是不谋而合啊!那精简下来的人员,不就正好用来屯田么?”朱瞻基这个时候终于多说了几个字。 “皇上,当兵的种田,效率并不高,种田的去打仗,胜算也很低,这样算下来,根本就是两头都亏啊!” 潘厚仁不管朱瞻基是神马态度,他仍旧坚持自己的看法。 “理由何在?朕认为,朕的士兵扛得起长矛,也拿得起锄头!” “那是皇上您想当然而的,事实并非如此!一双拿惯了锄头的手,又岂会在需要的时候抓稳长矛?习惯了农田的生活,面对敌阵的时候,又如何保证不会惊慌失措?一人慌则一队乱,一队乱则一军散,军心散则败,败则灭国!” “荒谬!” 或许是因为潘厚仁越说越过分,朱瞻基终于忍不住,猛然拍桌子站起来,吼道:“你说朕是想当然尔,你当过普通士兵么?你种过地么?你凭什么又不是想当然尔呢?” “皇上息怒啊!” 这还是朱瞻基第一次在潘厚仁面前发火,以至于潘厚仁心中颇为紧张,连忙安抚朱瞻基,“微臣并非是在跟皇上抬杠,而是将微臣的一些心得体会说出来!” “心得体会?你又没有上过战阵,你凭什么说是你的心得体会呢?” “皇上,还请您耐心听微臣说!” “说吧!说的对朕继续听,说的不对,朕要.要打你板子!”还好,朱瞻基仅仅是打板子而已,不是摇脑袋,听了这话潘厚仁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才又接着道: “想要做到拱卫我大明河山,过去的军户和府兵制,都应该破除了!这些落后的制度并不能保证军队的战斗力!相反,微臣建议实行大军区制度!我朝如今军政已经基本分开,接下来就应该是根据需要,将国内分区配给兵力,设军区提督府,而后,提督轮换制,以免出现拥兵自重的情形!在一个,士兵应该分为役兵和专兵,役兵只享受基本保障,而专兵则是等同于朝廷官员,享受高俸禄和福利,当然,只要是兵,就需要掌握专业技能,而且专兵要比役兵掌握的技能更多,更加专业和精湛,不得退役!” 潘厚仁基本上是一口气将自己的建议都说了出来。而朱瞻基听了之后,沉吟了许久。 朱瞻基不是蠢人,更不是那种一辈子都在皇宫里度过的无知昏君,他上过战场,打过仗,故而他也知道,一个士兵是否有足够娴熟的战斗水平,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战争胜负的走向。 “你一面说裁军,一面又反对屯田,那裁撤下来的士兵又该如何处理呢?” “皇上,微臣并不是反对让裁撤下来的士兵去种田,微臣只是反对,让种过田的士兵,再上战场打仗!” “哦?如果你坚持的话,那这个事情咱们还得好好的商量商量!” 朱瞻基并不是一个盲从的人。之所以他会答应潘厚仁,其实是因为无数次的事实验证了,潘厚仁的看法往往会比其他人更具备远见,同时也更加正确,正是因为这种惯性,让朱瞻基不得不重视。 但即便如此,朱瞻基也没有马上就推翻他跟内阁大臣们拟定出来的方案,而是慎重起见,打算召集内阁大臣们一起来商讨一番。 “如今皇上已经颁旨屯田,其实也不冲突,只需要先加上一道圣谕,各军当中选择老弱病残入屯田队伍,精锐青壮暂且不动,留待后令即可!”潘厚仁连忙又给朱瞻基出了个主意。 “行,王振,就按照潘厚仁刚刚说的,拟旨!” 暂且说服朱瞻基之后,潘厚仁干脆就顺道把学校的事情也提出来,这个节骨眼上,朱瞻基是完全没有兴趣参加什么奠基仪式了。 “让真定去吧!” 让潘厚仁意外的是,朱瞻基自己不去也就罢了,却不知为何竟然将真定公主推了出来。 “这.不太好吧?” “怎么不好了?她代表朕去看看,关注一下我朝教育事业难道有错么?不说了,这事情就这么定了,啥时候出发,你直接去通知真定就是了,不用再来找朕,是了,你不是有意见么,怎么走了?” “微臣顺道将新式火器取一些回来,让皇上和诸位大臣过目之后,才好商议啊!” 虽说又让真定当尾巴让潘厚仁心中略微有些不满,但好在是真定,若是朱瞻基又派个莫名其妙的人来,岂不是更郁闷。 回家跟漪梦商议之后,潘厚仁决定抓紧时间出发,天津虽然不远,但一来一回还是需要好些天的功夫。 潘厚仁带着漪梦和真定离开京师之后,朝廷里因为新税政的事情,又闹出许多事情来。 朱瞻基为了顺利的推行新税政,故而首先是裁军屯田,随后就有人接着这个风,提及到交趾的问题。 第649章 老臣我回避回避 交趾,跟历史上不同,目前是属于大明的地区,而不是以前长年征战的区域,但即便如此,为了保证这块蛮夷之地的长治久安,朝廷不得不在交趾长期留存足够的军事存在。 提及此事的官员,依赖的数据自从永乐中开始,至今占交趾已二十余年,前后用兵数十万,馈饷达一百余万两白银,而这一百余万量白银的费用还不包括运输费。 如今,为了维持交趾方面的军力,每年财政预算高达到十万两白银,在诸多大臣看来,根本就是得不偿失。既然如今以皇上为首的改革派为了强盛国力,要精兵简政、开源节流,那交趾的驻军是不是就免了? 这个问题一提出来,就让朱瞻基等人感觉颇有些头疼! 如今朝廷眼中的交趾,或者准确的说是安南,全然不是当年那种鸡肋。抛开国土面积和人口这些数据不谈,光是潘氏集团在交趾这一代采伐的巨量的基础建材,包括木材、石材还有矿产,产生的效率那都是不计其数,若是认真核算,早就超过了每年耗费的军费数字。 但这其中的账目根本无法细算,很多东西就连潘厚仁都算不清楚,就更不用说那些只会读圣贤书的大臣,就算说给他们听,也必然会被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理由所抵触掉。 要说文臣当中,谁对于撤除交趾常备军最郁闷的,当属户部尚书夏元吉。理由在于他儿子就是交趾驻军的最高统帅了,现在撤销这个军队,番号都取消了,难不成还继续当光杆司令? 手里没有了兵权,纵然还能享受那个待遇,又有多大的意义呢? 所以在夏元吉心中,交趾驻军实在是不应该,也不能撤销!然而,夏元吉这老货,就是个极其顾颜面的人,说穿了吧,他就是爱惜羽毛,明明心中不愿意撤销交趾驻军,但因为儿子的原因,他连正确的理由都不敢说,只是低着头,数蚂蚁。 “夏尚书以为如何?” 然而他不开口,不代表别人就会放过他。还是有大臣开口问及他的意思,这么一问,倒是整个朝堂的眼光,都集中了过来,就连朱瞻基都不例外。 “这个..皇上,老臣申请回避!” 夏元吉也是急中生智啊,竟然连“回避”这个词儿他都用上了,一时间,诸多大臣是面面相觑,浑没想到堂堂户部尚书,竟然会使出“闪”字决了! 就连龙椅上的朱瞻基,心头都是暗暗好笑,但老臣的面子不能不给,他还得点头许可,随后继续听那些大臣之间瞎扯淡。 但不管怎么说,一部分不愿意执行新税政的大臣,已然将从交趾撤军变成了进攻的武器,弄的朱瞻基非常被动,他不想撤军,但是不撤军的话,又无法对那些顽固派施加压力。 “夏爱卿,朝堂之上你可以回避,可当着朕的面,你还是说说心里的想法吧。” 在御书房召见夏元吉,朱瞻基很是随和的问道。 向来夏元吉就是个慎重的人,当然,他也具备了那种真正读书人才有的风骨,和坚持。关于交趾驻军,夏元吉肯定是不愿意撤军的,只因为朝廷在交趾的军事存在,对于加速整个交趾甚至于南部区域归化有着重大的影响,若是失去了军事存在,很有可能导致目前大号局势毁于一旦,不仅仅是对过去投资的损失,更是对将来的不负责。 听了夏元吉由衷之言,朱瞻基也是连连点头。 然而,如今朝堂上对于新税政的阻力还是相当的,朱瞻基急于找出一个真正的突破口来,打破那些大臣们的联盟,故而这个事情,朱瞻基觉得并非不可以商议。 “交趾驻军,除开显示朝廷存在,维持地方安宁之外,更多的作用,还是在配合潘氏集团开展工作,这一点,夏尚书应该不会不知道吧?” 朱瞻基说的事儿,其实知道真相的人确实不多!只因为夏元吉跟夏布朝之间的关系,才清楚此事。当然,潘氏集团是皇上的私产,朝廷军队配合开展工作好像也无可厚非,但说起来却不怎么好听。 故而夏元吉只是点点头,却不发表意见。 “朕在想,是不是先让夏布朝回来,把军队也带回来,咱们先把新税政的事情搞定了,等国力强大了,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朱瞻基这样说,夏元吉内心里是不同意的。错非因为夏布朝的原因,他指定会反对朱瞻基这个他认为草率的决定! 见说通了夏元吉,朱瞻基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又跟夏元吉闲扯了一阵,隧让王振草拟诏书,决意答应从安南撤军的事儿。 “皇上,那交趾军力空虚,若是有了什么反复?”王振开始铺陈文房四宝,夏元吉忍不住问道。 殊不料,朱瞻基哈哈一笑,挥手道:“那个地方,朕送给潘厚仁了!让他去搞,搞好了朕赚钱,朝廷收益,搞不好,朕打他的屁股!” “这.。”夏元吉和王振两人同时惊呆了! 将安南一带丢给潘厚仁去折腾,朱瞻基这话中究竟是啥意思? 圣恩浩荡! 两人心中觉得,怕是只有“浩荡”这个词,方能显示出朱瞻基对潘厚仁的眷顾,这种恩宠的程度,让夏元吉和王振连嫉妒的心思都起不来了。 此时还在天津的潘厚仁,压根就不知道,他已经有了一块“封地”,虽说还没有下旨,但金口玉牙,皇帝说的话,能不算数么? 第二日早朝,朱瞻基同意撤军,让满朝文武惊讶不已! 有人赞成,也有人反对,但不管是赞成还是反对,哪一方的人都没料到,朱瞻基这次会如此的干脆。 依朱瞻基的看法,交趾驻军确实没有必要,所以既然有人提议撤军,那就撤了吧! 等到大家议论稍微平息时,朱瞻基又突然提出,安南乃是大明帝国神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这一点没人有异议,更没人敢有异议! 谁也不知道朱瞻基突然上纲上线的说这个是啥意思,大家都小心翼翼的候着。 “朝廷没钱,国库空虚,竟然连驻军都维持不下去了,难道还不应该实行新税政?朕决定,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全国一致执行新税政,谁要是有异议的,不执行的,一律法办!” 强制,专横! 朱瞻基两眼喷射出独裁的光芒,就连杨荣这些三朝元老,都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站出来说话,就更不用说那些原本反对新税政的人了。 见众臣终于雌伏,朱瞻基心中颇有些得意,顺势而道:“安南驻军撤走,地方安定,朕决定交给潘氏集团来负责,而朝廷每年只需要支付相当于维持驻军三分之一的费用给潘氏集团,就够了!” 第650章 雇佣军 雇佣军? 还是什么别的意思? 朱瞻基的话让群臣愕然,谁也没有想到,安南撤军,竟然会闹出这么个幺蛾子来,更重要的是,好像潘厚仁这小子又占便宜了? 幸亏,朱瞻基说的是交给潘氏集团负责,而众所周知,潘氏集团其实就是朱瞻基的产业,貌似这样也能说通,至于说拨付三分之一的军费给潘氏集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好像也是通的。 结果,这样一个最不可能通过的事情,竟然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朝廷氛围当中,通过了! “夏尚书,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下朝之后,杨荣跟杨士奇连忙拉住夏元吉,只因为他们知道,昨儿夏元吉进宫见了圣驾,结果今天就出幺蛾子,要说跟夏元吉没关系,打死他们都不相信。 “我也不明白,回头你们自己问皇上吧!告辞!” 夏元吉心中也是憋屈的很,暗暗埋怨皇上整出这样的事情来,哪还有心情跟两头羊瞎扯淡呢。 再说这个消息传到天津,已经基本上处理好学校动工事务,正在天津工厂准备实验火器的潘厚仁,当真是吓了一大跳! 可不是跳起来了么? “安南那边的防务,全部交给潘氏集团卫队负责?我的皇上啊,您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家天下,家天下,可不是真让你把天下都当成自家搞啊!” “夫君,这不是很好么?何以你如此沮丧?” “好?” 潘厚仁两眼一愣,转头望着漪梦,道:“好啥啊好!你可知道这样一来,我又要多掏多少银子啊?安南,可不是一个乐安城,而且哪些地方.算了,既然皇上都已经下旨了,我挣扎也没用,反正损失的银子,他是大头,我是小头!” 经过潘厚仁这么一说,漪梦算是有些明白了。 感情潘厚仁心疼的是银子。 其实这也是漪梦的误会,或者说是漪梦理解的不够准确,潘厚仁心疼的可不仅仅是银子的问题,更重要的——名声! 在这个时代混,名声很重要。 朱瞻基下令将安南防卫全权交给潘氏集团,那岂不是说,作为潘氏集团执行总裁的潘厚仁,就等于是已经分疆而治?那算什么,一字平肩王? 潘厚仁担心的,就是当这个名声传出去之后,有人会那着这个事儿做文章来的! “走一步看一步,漪梦啊,咱们的计划要加快了!回头你让人把这边学校的筹建工作详细的记录,然后我交给赖三,开始在马六甲复制,咱们需要做自己的事情了!” 一席话听的漪梦有些发愣,关于潘厚仁说的“计划”,老实说漪梦是从未曾听过的,只是隐隐约约的感受到一点,比如说潘厚仁在马六甲弄出来的事情,从某个角度去看,就像是在给自己留后路! “伴君如伴虎,喂熟的老虎也就罢了,突然来一头不熟悉的老虎,那岂不是很危险?”潘厚仁口中说出来的话,模棱两可,却给人一种紧迫感!可不是么,潘厚仁不敢松懈啊,历史记载朱瞻基的性命也长不到哪里去,如今还没有出世的朱祁镇,可是依靠着王振这个“立皇帝”,才算是逐渐掌稳江山的。 潘厚仁可不愿意等到那个时候来手忙脚乱,他需要给自己打造足够的力量。 抓紧时间收拾好样品,潘厚仁带着漪梦,以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师。 “皇上,请过目!” 铮亮的枪管,曲线柔滑的枪身,光是看着潘厚仁提供的新式火枪,就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在经过一番试射之后,无论是射程、威力还是装弹速度,都让朱瞻基点头叫好。 “这样一支火枪,成本几何?朝廷批量采购,价格又是多少?” “启禀皇上,若是以目前的技术水平来说,生产一支的成本大概得二十两银子,估计军部不会接受我们的报价!不过我们正在改良生产工艺和流水线,相信等到改造成熟之后,成本可以降低到十两银子左右,而报价则可以压低在二十两银子!” “二十两银子?” 这个价格,朱瞻基觉得贵!站在潘氏集团大股东的立场上,朱瞻基对这个价格当然是满意的。可他不仅仅是潘氏集团的大股东啊,他还是大明朝的皇帝,他必要要考虑朝廷财政的承受能力! “如果为了国家安全,我们需要至少多少军队呢?” 朱瞻基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若是全部使用新式火枪的话,大概三十万精锐军队足也!”潘厚仁默默一算,觉得三十万足够了。毕竟后世中国外交环境那么恶劣的时候,也不过是百多万的常备军而已,防御的区域和国境线,可是比现在的明朝要宽泛的多。 “三十万?那也不少了。仅仅是全军换装新式火枪,就需要支出上百万两白银的军费,户部那边,怕是通不过啊!” “皇上,换装必然是逐步进行的.以目前天津一个工厂的生产能力,哪怕是在改良之后,一年生产两万支,就是极限了!” “两万,是不是太慢了?” 朱瞻基对于潘厚仁的这个答案颇为不满。按照三十万兵员换装,一年产量两万,岂不是二十年都不能完成换装? “不如多建几个工厂?” 已经尝到热兵器甜头的朱瞻基开口说道。 “皇上,新建厂房不是问题,工匠才是问题啊!我们找不到更多的工匠了!”潘厚仁摊开双手,耸了耸肩膀以示自己的无奈。 听到这个具体问题,朱瞻基也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道:“工匠的缺口很大么?” “很大!”潘厚仁重重的点头,“相当的缺啊!我朝一直执行的是匠户制度,这种制度没有足够的激励机制,以至于很多匠户后代不愿意学手艺,混吃等死,甚至是偷鸡摸狗,常年积累下来,情况已经非常严峻了!” “官家作坊里的匠户呢?还有制造局里面的匠户呢?” 朱瞻基有些不甘心,继续追问潘厚仁。 “这个.皇上,这些地方的工匠,那可是不能随便乱动的,微臣担心若是将官家作坊,制造局里的工匠都调走的话,大臣们会是有非议的!” “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些匠户待遇好,技术精湛,天津工厂那边应该用的上!” “那还是要一段时间的培训啊!再说了,关于枪管用钢的制作工艺还没有最后敲定,依微臣看,新工厂再有个半年至一年的缓冲期动工会比较好。” 朱瞻基显然不愿意等那么久,道:“工厂迟一步动工,那工匠要提前培训吧?回头朕给你一封手谕,你自己去挑人手!” “这.” 潘厚仁还真是不明白,何以朱瞻基一下子就对此事如此上心来的?好像最近也没仗打啊! 憋不住,潘厚仁还是将这个事儿问了出来,而朱瞻基的答案很意外:“潘氏集团缴那么多税收,用来购买军械朕想的过,若是花在其他不明不白的地方,甚至是被下面那些个贪官吞墨,朕就想不过了!” 看来,朱瞻基也知道明朝官员绝非皆是两袖清风,腐败问题,仍旧是朝廷最大的毒瘤之一。 可惜的是,潘厚仁在贪腐这个问题上,也没有什么绝对有效的法子。后世中央政府不也是用尽了手段,然而贪腐官员还不是如同韭菜一般,割了一茬又一茬? 说到底,这还是个人性的问题。 哪怕就是号称政府官员最清廉的几个国家,不同样有相当数量的贪腐官员么?制度仅仅能够约束胆小的人,却无法约束胆上生毛的家伙,况且一旦利益大大超过了风险,就总会有人铤而走险! 贪腐的问题不能杜绝,朱瞻基自然不愿意把自己腰包里掏出来的税赋,用在其他不好监管的地方。 用来向潘氏集团采购军火,等于是钱转了一圈,又有一半回到了自己的腰包,这样想起来心中自然舒畅了很多。 潘厚仁也明白朱瞻基的心思,当下替他想了个法子,订金! 朝廷向潘氏集团的军工厂支付五成的订金,而后军工厂再按照双方签订的契约来进行生产,最后由军部进行验收,达标者算是完成任务。 这样一来,朱瞻基也算是达到目的,而潘厚仁也就顺着节省了不少钱财。 当然,潘厚仁急急忙忙赶回来,可不是为了订单的事儿,而是安南那边的防务问题。 “名不正言不顺,微臣如何保证安南的防务?” “你这是在问朕要封赐?” 朱瞻基睨视潘厚仁,问道。 “皇上误会了!微臣的意思是,年纪尚轻,实在是难当此重任啊!” “没让你负责,而是让潘氏集团来负责!别忘了,潘氏集团朕才是真正的东家啊!” 朱瞻基这话让潘厚仁无语了! 是,朱瞻基是真正的大东家,可也是个地地道道的甩手掌柜!他啥时候处理过具体的事务呢,就是每年分红的时候,潘厚仁递上去的账本,朱瞻基都懒得看一眼。这会儿倒好,论起谁是真正的东家来了! 若不是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潘厚仁还真想采取四疯处理问题的方式——用拳头来说话! “这事儿就这么定了!你少给朕唧唧歪歪的!别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朕丢给你,你还不乐意了?你说你长这么宽个肩膀,不用来抗点事儿,不觉得浪费么!” 第651章 依法无为而治 “厄,皇上您啥时候这么好口才了?说的微臣都无地自容了!”潘厚仁见扭转不过来,只得顺势拍了个马屁,然后就继续谈天津的工厂和学校。 最后又说到关于新税政的事情,潘厚仁提出,一定要掌控好税务监,不能让税务监这个权力机构失控,监守自盗! “这是个问题,其实朝廷官员贪腐,这个事儿已经屡见不鲜!锦衣卫,东厂,朕都不知道究竟要多少个监督机构,才能真正发挥监督的作用啊!” “民众!吾皇,只有民众的眼睛,才是雪亮的!” “你的意思是?” “想要保持朝政清廉,一个是高俸,一个是群众监督!历朝历代所谓广开言路,其实还是读书人说了算。之所以形成如此惯例,概因老百姓不会读书写字,没法用文字将自己的心情表达出来,而读书人么.嘿,皇上您也知道,有些读书人,他就不是个东西!” “言之有理!” 朱瞻基点头称善,继而又道:“照你这个说法,若是朕的子民都能读书写字了.” “都能读书写字了,那才能够从中选拨出真正的人才来呀!其实世间万事万物皆有自己的运转规律,故而圣人才曰:无为而治!皇上,朝廷只需要制定合情合理的律法,然后不再插手国家内部的运转,大家都依照律法生活,根本就不会出乱子。” 说着说着,潘厚仁的话题就上升到治国哲学的高度,听的朱瞻基皱起眉头,道:“无为而治,那还要朕干啥呢?” “皇上,您当然是不可或缺的!就算我们已经有了足够好的律法,足够强大的国力和足够富饶的子民,但您的存在仍旧是一切的基础,您是精神上的领袖,是人民或者的精神支柱啊!” 说着说着,潘厚仁又开始不由自主的拍起马屁来! 若是大明社会发展到潘厚仁说的那种程度,还不知道要多少时间呢!想想后世的新中国,识字普及率提升的速度是多么的令人蛋疼,甚至于是让人难以想象的慢!几年,不,足足用了几十年,文盲率才降低到一个社会可以勉强接受的程度。 而且那还是科技昌明的时代,各种现代化的教育手段层出不穷。 按照潘厚仁的估算,以大明目前的科技水平和生产力程度,没有个一百年,不可能彻底的消除文盲,而这一百年的光阴,还必须是顺风顺水,国家和社会没有任何大的动荡。 所以,从理论上来说,朱瞻基是绝对活不到成为精神领袖的那一天,况且事实上,朱瞻基也未必就愿意当一个劳什子的精神领袖。 “算了,这些扯的太远!”朱瞻基想想也明白,未来是美好的,然而现实却很糟糕,说什么精神领袖,如今他连推广一个利国利民的新税政,都难如登天。 “你还是说说,那个民众监督该如何搞?” “其实也很简单啊,设立民情收集箱,不定期不定人员去收集,御史赶赴各地视察的时候,本地官员一律不得陪同,不得出现,深入群众了解实情.当然,严格吏治的前提,是皇上您必须要提高俸禄,老实说,现在很多地方官员都不乐意当官,而是想进入潘氏集团工作,只不过他们的本事嘛,实在是不适合在潘氏集团里发挥!” “哼!一群没出息的家伙!罢了,幸亏是潘氏集团,否则朕岂不是被人撬了墙角了?”这话说起来有些搞笑,潘厚仁也没有接下去,该说的他也说了,剩下就是朱瞻基这个当帝王的自己考虑。 通知军部的那些个都督之流跟着来试新式武器,最终在一片赞誉声中,结束了今日的品鉴会,潘厚仁也代表潘氏集团,成功的跟军部签订了供货合同,也就是说,如今天津的兵工厂生产出来的每一样军火,都必须提供给军部了。 这样一来,岂不是潘氏集团的保卫队就没有了军火来源? 很显然,以潘厚仁的性格,是不会做这样吃亏的事情的。 远在金兰湾的研发部门,其实本身就具备了生产这些东西的条件,而且是绝对最先进的那一种! 早些天,潘厚仁已经向金兰湾那边发过去了消息,要求研发部开始扩建,并且依附研发部,建立生产工厂。 虽说金兰湾不是传统的华夏民族地盘,可是在这些年潘厚仁孜孜不倦的努力下,如今的金兰湾,已经跟大明的普通城镇没有多大区别,说大明官话,用筷子,吃大明菜,使用大明的律法,货币也都是寻常的通宝和白银! 在这种情况之下,有着便利海运条件的金兰湾,也确实就是建立工厂的最好地方,不管是收购原料还是销售产品,至少在运费上可以节约一大笔,走海路船运,比走陆路成本要低很多。 况且,如今的金兰湾在潘氏集团的强力打造之下,已经成为了整个南亚最兴旺发达的港口之一,其贸易兴盛的程度还在马六甲之上。 当然,迟早马六甲是会超过金兰湾的,因为在潘厚仁的规划当中,马六甲才是真正的重点,金兰湾只会作为一个造船中心而存在——在以木质材料为主的造船时代,金兰湾获取原料要比纯属岛屿的马六甲更加容易一些。 长远来看,依附着大陆的金兰湾,更适合作为造船中心和工业中心。 带着厚厚的契约书回到家中,潘厚仁又忙开了。 然而不一阵子就有人叫门,门子带进来,却是夏元吉。 “这次可是亏了啊!” 夏元吉见到潘厚仁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潘厚仁感觉,是不是天塌了? 天当然不会随随便便就塌,夏元吉之所以如此说,自然是因为朝廷决定从安南撤军,他儿子夏布朝没了着落,当老子当然就心焦咯! 应该说这些年夏布朝在安南,跟潘氏集团配合的还是不错,为朝廷建立了不少的功绩,退一万步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 但是,朝廷目前只说了撤军,却没有说将这些撤下来的将士如何安置。有个说法在流传,不正在提屯田的事儿么,就有人将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认为皇上的意思,就是要将从安南撤下来的兵马就地转为屯田队伍。 虽说屯田队伍也有督军,但这个督军,跟现在的督军,怕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层次了。 第652章 为人民服务 夏元吉他当然不愿意自己儿子成为一个管种地的督军,而他又碍着自己那张老脸,不好意思直接去问朱瞻基,正好潘厚仁回来了,他就抓住这根救命稻草,死活不放手! “我看不会吧!夏大哥如此悍将,朝廷岂会不给他一个用武之地?伯父您放心好了,不会有事的!” “放心?”夏元吉吹胡子瞪眼,貌似很不满潘厚仁这种敷衍,“你让我怎么放心?啊?你心中到底还有没有夏布朝这个大哥了?哼,别跟我扯淡,我告诉你,回头若是皇上让布朝那孩子去当劳什子的屯田督军,你就得去帮老夫找皇上说情,实在不成,进潘氏集团,继续负责安南的防务!” “咦?” 当真是一句话点醒梦中人,或者说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如果不是夏元吉今日找上门来,潘厚仁怕还真是想不起来,把夏布朝从朝廷军部里挖出来! 其实不仅仅是夏布朝啊!实际上在如今的朝廷里,郁郁不得志的将领多的很。因为种种关系,如今朝廷不可能让每个将领都人尽其用,倒是整日里都在忙着扩张的潘氏集团,很缺乏这方面的人手。 如果说这条路能够走通的话,对于潘氏集团的发展,那是相当的有利! 心中虽然听感激这老头子给自己打开了一扇门,但潘厚仁却不想让老头子看出端倪来,苦着个脸道:“好罢,既然伯父您都这么说了,回头小子就去找皇上试试,不过伯父啊,可是您说的,即便夏布朝大哥来潘氏集团,你也不后悔?” “不后悔!潘氏集团也是皇上的,也是为皇上服务!”夏元吉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时代变了,伯父啊,咱们要竖立为人民服务的思想了!” “滚蛋!” 别看那夏元吉在朝堂上一本正经的模样,其实私底下这老人家也是挺好说话的,不仅不是老古板,性格反而有些年轻人的味道,接受新鲜事物的速度也很快,甚至跟潘厚仁聊天也不会落在下风。 送走了夏布朝,潘厚仁倒是真有些动心,琢磨着啥时候把这个事儿在朱瞻基面前提提。他估摸着难度应该不是很大,在有了郑和这个“前科”之后,朝廷的武将借调到同样拥有皇家背景的潘氏集团干活,看上去也是顺理成章的。 当然,当下属的想要提出任何要求时,都必须要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这个契机很重要,往往是成功还是失败,跟契机寻找的是否合适,有着重大的干系。 潘厚仁经历过后世,在那个信息泛滥的社会,走上工作岗位的人若是不知道去找几本职场技巧相关的书来研究研究,那就真是白瞎了一个“非文盲”的身份。 或许是为了配合自家的新税政,朱瞻基跟内阁大臣们关起门来捣鼓了许久,终于弄出来的《帝训》,出版了。 这《帝训》共计二十五篇,分为君德、奉天、法祖、正家、睦亲、仁民、经国、勤政、恭俭、儆戒、用贤、知人、去邪、防微、求言、祭祀、重农、兴学、赏罚、黜陟、恤刑、文治、武备、御夷、药饵。 朱瞻基亲自为序,尤其重视。 《帝训》一出,加上反复鼓吹的新税政,这让朝廷内外的人都明白了朱瞻基的心思,保留反对意见的人明显减少,不少大臣开始主动配合税务监,核实应税产业和税费,准备老老实实的缴税了。 对于朝廷来说,这当然是个好结果,至少夏元吉经过初步的核算之后,人味儿今年岁末的朝廷收入,应该是往年的五倍! 五倍啊! 多么恐怖的一个数字! 当夏元吉拿出这样一个结果之后,几乎整个朝堂都惊呆了!一些颇有良心的大臣都忍不住暗自叹息,过去总觉得国库空虚,个中缘由,竟然是在税赋之上! 是,谁又能够想到,真正导致大明从兴盛走向衰败,最终灭亡的原因,竟然是因为税赋不够均衡? 是的,朱重八定下的,皇族和勋贵不缴税的这个政策,其实是害了大明,毁了朱家的江山! 以潘厚仁对大明历史的研究来看,假如说大明能够执行一个正确的税赋制度,加之鼓励资本市场的繁荣,那么不说千秋万代,至少多存活个几百年没问题,基本上就没有鞑子什么事儿了,到最后随着思潮的发展,弄个君主立宪制也不是不可能,对于华夏民族来说,反而还是个好事。 故而,朱瞻基实行新税政,潘厚仁当然高举双手赞成,甚至于干脆提前将潘氏集团今年的税赋一次缴纳,以示对新税政的支持。 潘氏集团缴纳的,可不是些许散碎银子啊,一百万两白花花的银子被连接不断的牛车送进国库,那夏元吉当真是乐得合不拢嘴,说话都是打哆嗦。 一石激起千层浪,潘氏集团的所作所为顿时让很多人坐不住了。 又是朱高燧,这个幸免于难的赵王,竟然也提出要提前完税了! 完税,这两字读起来颇有些“万岁”的意思,一时间也成为市井里的一种声音,说,“万岁完税,完税万岁!” 当朱瞻基听朝臣谈论起市井里的这个俚语时,忍不住暗暗好笑。有朝臣说这是对皇权的不尊,要求锦衣卫对其查处。 已经很久没有存在感的严宽当即跳出来,表示锦衣卫愿意接受此任务,而且一查到底,殊不料朱瞻基摆摆手,道:“大可不必!这市井当中,人言可畏!悠悠众口岂能堵?况且说的也没错,万岁完税,潘氏集团不就早早完了税么?完税万岁,哼,真当税务监是吃素的么?” “老奴自当尽心尽力,完成皇上交托的使命!” 王振极敏感的站出来,向朱瞻基献殷勤! 经过朱瞻基这么一说,“万岁完税,完税万岁”这八个字更是瞬间响遍大江南北,更成为各地税监的口头禅。 而出了《帝训》的朱瞻基,放佛是没过瘾一般,随之又出了《西汉循吏论》 这本书乃是他亲自提笔草拟而成。经过修改润色之后,朱瞻基将作名《西汉循吏论》的书展示给少师蹇义等人看,并告谕道:执德以廉为要,廉者法之公而政得其平;治人以仁为本,仁者施之厚而下蒙其泽。忠以奉国,敬以勤事。古之良臣,率由斯道。其共勉励。 这是原话,其意思,不外就是要当朝为官的,以人为本,清正廉洁,克己奉公。 这些词汇,用了几千年了,但真正能够实打实执行的时候,其实却少的可怜。 几乎所有统治者,在他刚刚上台的时候,都习惯先搞一搞思想作风工作,故而潘厚仁完全可以理解朱瞻基这么做的理由,体会其心情。但同样,潘厚仁认为这并不是治本的法子。 仅仅依靠一两次整风运动就能治本,就能改变数千年积攒下来的,官僚作风了么?显然是不可能的。 如果说要想要对整个官场进行一次彻底的梳理,没有一个独立而且清明的监督机构,只能是治标不治本。 当然,这些论断,潘厚仁也多次跟朱瞻基谈及,就如同上一次两人谈论到关于群众监督的事情,朱瞻基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认真思考之后,也认可了,并且跟潘厚仁商议着,要怎样来执行的问题。 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在潘厚仁的记忆当中,后世的中国刚刚建国不久,就曾经做过一次类似的事情,然而非常可惜的是,因为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在其中捣乱,以至于声势浩荡的群众监督成了一件破坏国家发展的坏事,而且影响了中国多年。 故而,要如何开展群众监督,才不会导致走遍,甚至走反,还需要认真的研究。 颁布《帝训》,紧跟着又发布了《西汉循吏论》,说直白点就是朱瞻基在为后续的整风运动打基础,相信用不了多久,整个大明朝廷体系内的人,就会感受到这股风潮的厉害。 只不过这些事情跟潘厚仁的关系并不大。严格意义上来说,潘厚仁不是个政客,他也不具备一个政客的基本素质,相比起来他更愿意当一个商人,一个在封建社会带着红顶子的大商人! 而目前来看,他已经基本上做到了这点,至少除开朱瞻基这个帝王之外,望大明内外,再也找不到比潘厚仁更大,更富有的商人了。 就连潘德明这个执掌云南昆明潘家,作为曾经大明首富继承人而存在的商人,如今论资产,怕是给潘厚仁提鞋都不配了! 不过年近六十的潘德明,最近像是想通了,想明白了,居然丢下昆明的一切,跑去金兰湾看孙子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潘厚仁实在是哭笑不得! 那潘德明写了一封信来,告诉他,让他去全权接手昆明潘府的财权,唯一的要求,就是财产所有人必须要是潘徵徵! 对于昆明潘家的那点资产,老实说,潘厚仁如今还真是看不上眼了。再说了,潘德明除了潘徵徵之外,就再没有别的继承人了,等到他老人家百年之后,这些资产不还是潘徵徵的? 看了潘德明的来信之后,潘厚仁才明白,感情潘德明写这封信的重点,并不是财产,而是隐晦的提及了“紫金山” 第653章 聚宝盆无踪 潘诞临终遗言,“聚宝盆在‘紫金山’上”这个事儿,潘德明是念念不忘,如今更是将全副家当交给潘厚仁,就是为了能够在有生之年看到祖传的“聚宝盆”,说到底,聚宝盆这个东西,潘德明压根就没有看到过,至今仍旧不知道聚宝盆长什么样子,想要看看祖传的东西,这种心情也可以理解。 可按照潘诞临终前所透露出来的消息,聚宝盆当初应该是被藏在南京紫金山的某个地方。先不说“紫金山”这个地方有多大,需要多少人去挖才能挖的底朝天,光说这地方,就不是随便一个人去了就能折腾的。 紫金山,那可是原来的御花园内,别看朱家在南京的皇宫不大,但这个不大仅仅是针对前朝后代的皇家园林而言的,一座御花园还是有的,更重要的是至今仍旧受到朝廷的监管,轻易不准人进去。 “老丈人啊老丈人,你这可是跟我出难题啊!” 潘厚仁不敢保留信件,一把火把信给烧了,却是不住的摇头,暗道这个问题暂时是没法解决的。 想到将来有可能会去挖紫金山,潘厚仁就感觉心中一阵烦躁。这烦躁其实跟潘德明的要求无关,即便是潘厚仁他自己,也想看看,聚宝盆究竟长什么样子,要是如果真能够复制的话,是不是可以复制.一些重要的原材料? 说到底,好奇心是人皆有之,潘厚仁也不例外。 如今,潘氏集团发展的蓬勃兴盛,可谓是大明商界的一枝独秀,在京师的跑马场,完全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赛马,已经成为大明朝不论贫富贵贱的一项喜闻乐见的活动。 而潘氏集团名下的其他娱乐项目同样是蒸蒸日上。在京师,各类会所遍地开会,潘基娱乐会在京师,甚至是整个大明已经家喻户晓,虽说上一次的皇家巡回演唱会出了点篓子,但民间对于再次举行演唱会的呼声仍旧很高,到现在已经快有些按耐不住的倾向,就连真定公主都表示,下次演唱会她还要来看。 想到真定公主,潘厚仁又是一阵无奈。 他不是木头人,岂会看不出真定公主的心思?这女孩子逐渐成长,眼神里的情愫也是越来越多,闹的潘厚仁很心慌。 可不是心慌么,潘厚仁知道自己内心里对真定公主也有了感情,又不是木头人,经常相处岂会没有感情,可问题是,他真不敢娶一个公主啊! 按照大明律例,娶公主的下场会怎样? 看看张軏就知道了,据说此人除了喝酒就是赌钱,已经彻底废了! 潘厚仁自问现在已经过的很幸福了,他可不愿意步张軏的后尘,因为一颗树而永远痛失整片森林!可让潘厚仁郁闷的时,从皇上到皇后,好像都很看好潘厚仁跟真定公主之间的事儿,那朱瞻基不是好几次在潘厚仁面前暗示,说真定公主年纪也不小了,是该为其找个夫家了。 每每朱瞻基在提及这个事情的时候,潘厚仁总觉得心中跟猫挠似的,他会不由自主想到后世小说里一个片段:韦小宝送建宁公主去云南。假如说有一天朱瞻基真让潘厚仁当个赐婚使,这样一幕会不会上演? “不成的,我可不是韦小宝啊!” 带着这些怨念,潘厚仁还得继续他在礼部的工作。 在礼部,潘厚仁是个非常特殊的人,按照当初朱瞻基定下的调调,潘厚仁是不用每天去点卯的,就像是一个编外人士。事实上不管在什么年代,编外人士总是最屌的那个,不停宣不听调,各种方便自由,挂着个吓人的招牌,做自由的事儿。 但潘厚仁却觉得自己这个编外人士的命很苦,出力还要出钱,拿的却是微不足道的俸禄,他甚至又一次在朱瞻基面前说气话,说是干脆把那份俸禄给免了吧!反正对他来说,拿还不如不拿! 他的这个牢骚当时可被朱瞻基狠狠地削了!以至于他后来也不敢开口说啥,只是老老实实的干着建学校的事儿。 说起来还是朱瞻基的新税政让潘厚仁压力减低了不少。因为新税政的正式开始,吸引了朝廷内外几乎所有人的眼光,以至于那些文臣们最初强烈反对的,建立对普通人开放,不以四书五经和先贤经书为主要教导内容的学校,反而没人过问,以至于潘厚仁跟漪梦,能够得意轻松的顺利实施。 虽说这个时代的工业水平稍微落后一些,但这个时代对建筑物的要求也没那高,反正地盘有的是,空间不够左右前后扩展就成,不用费劲去修楼房,故而学校的建成速度很快,而第一批挑选出来的学员,足足有五百人,也已经陆陆续续到达天津,只等学校一揭幕,大家就可以上学了。 上学,对这些平民家的子弟来说,简直就是一件天大的喜事,更是他们过去从未曾想过的事情。说是天上掉馅饼也不夸张。 故而凡是有幸能够成为第一批学员的家庭,都非常的兴奋。从天津方面传回来的消息,说是有些学生几乎天天都去工地守着,就盼着开学了。 “穷苦人家不易啊,漪梦,你看看,相比起来咱们能够读书认字,已经是天大的福分了!” 漪梦接过潘厚仁手中的信息,认认真真的研读后,也是发出一声感慨,随后两眼无限崇拜的望着潘厚仁,“夫君,妾身现在终于看懂了,原来这个大明,真正为国为民之人,唯有夫君尔!” 潘厚仁摇摇头,“我没那么高尚哦,只是,大家想的不一样而已!一个国家,只有思想解放了,才能真正的进步,禁锢民众的思想,本身就是一件.怎么说呢,将会被历史所唾弃的事情。” 对于潘厚仁所讲的话,漪梦理解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只因为除了距离明朝已经很久很久的秦人“焚书坑儒”之外,漪梦并不知道,在后世,在大明朝之后的朝代里,竟然还会发生“文字狱”这样的事情。 漪梦更不知道,潘厚仁作为一个文人,是的,至少他在后世算是一个文人,一个教书匠,其实是最见不得统治阶层对下层人民思想上的禁锢的。然而呢,历史总是不断不断,一次又一次的重演,谁有能想到,秦始皇曾经干过的,“收天下之兵铸十二金人”、“焚书坑儒”这种事情,会一遍又一遍的在华夏民族这片土地上演呢。 第654章 刘重撞枪口 春季一转眼就过去了。 让潘厚仁高兴的事情不仅仅是学校即将开学,从金兰湾传来的消息,说日野玲子的肚子已经日渐明显,按照有经验的老妈子的观点,应该是个少爷! 信中,金兰湾的几个女人都在恭喜潘厚仁,当然其中也有淡淡的哀怨,谁知道第二个怀上孩子的,竟然会是日本女人呢?这是潘厚仁其他妻妾最想不通的事情。 “秀娘啊,其实我现在更希望有个女儿呢!” “你跟我说这个干啥?怀了孩子的又不是我,是玲子!”秀娘没好气的白了潘厚仁一眼。说起来秀娘心中也挺怨恨的,但她却是没有发作的理由啊!要说时间,她在潘厚仁身边最长,潘厚仁也没有少在她身上下“功夫”,始终不能开花结果,应该说跟潘厚仁没关系。 这么一想,秀娘脸上的神情不由得哀怨起来。 潘厚仁回头一瞥,又不得不开始柔声安慰,最终还是将秀娘拖到床上,才算是化解了这女人心中难以言语的情绪。 新税政的成功设施,算是朱瞻基上台之后,最大的一件政事,御史等纷纷要求将这件事情载入青史,朱瞻基默许之下,史官们顿时忙碌起来。 然而,御史的这种表态,却不能化解朱瞻基内心对刘观的不满。 想当初,新税政开开铺陈的时候,刘观等人是最大的反对派,各种理由常常驳斥的支持者体无完肤,甚至还想通过种种手段打压政见不合之人。这个事儿,朱瞻基是牢牢的记下来了。 被皇上记恨可不是一件好事儿,至少朱瞻基没事的时候,总会想到刘观那张丑恶的嘴脸,于是乎,他也常常会跟伺候在身边的王振说起此事。 王振跟潘厚仁的感情,如今好的穿同一个裤裆,自然而然的,潘厚仁也就知道了这个事情。 “是不是时候了?” 潘厚仁一日闲着没事,坐在自家会馆窗户边上饮茶,正好看见刘重又带着一群奴才狗腿子,耀武扬威的打街上走过。 看到刘重,再联想最近王振透露出来的信息,潘厚仁估摸着,或许现在收拾那刘观,算是比较合朱瞻基的心意了。 因为潘厚仁日渐权重,而且在朱瞻基心中的地位是逐日高升,或许刘观回去之后也是反复叮咛自家不成器的儿子,让其不要去找潘厚仁的麻烦,故而很久很久以来,至少在潘厚仁以及潘氏集团面前,这小子是从来没有嚣张过一次。 甚至为了表现出对潘厚仁的示好,刘观还花费巨资,通过朱勇的关系,基本上所有潘氏集团娱乐项目,都办理了最顶级的会员卡,消不消费是一回事,至少人家的态度是正确地,是值得肯定地! 由此,潘厚仁也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收拾这家伙呢? 正当此时,让人不堪入目的一幕发生了——刘重,竟然当街调笑一经过的女子,看装束,那女人应该早已经嫁为人妇,只是穿着比较素淡,而且浑身上下不见金银首饰,想必也是出自苦寒家庭。 刘重这厮怕是瞧上了人家的样貌,也笃定这种苦寒家庭没啥背景,才会按耐不住的出手。 “潘恒,去查查,那女子啥底细?” 潘厚仁两眼如炬,仅从那女子随身并无携带任何东西,断定应该是附近居住之人,以潘氏集团如今的能量,要马上查清楚并不太困难。 大街上荒诞不堪的一幕还在继续,这种动静已经引来的兵马司的人,然而那领兵将领在看清楚是刘重之后,竟然带着兵马走了,走了! “这简直是太过分了!”潘厚仁猛然一拍桌子,就准备要上街去制止,这才刚刚起身,随即他有停了下来,“光收拾儿子,实在是便宜他了!” 历史上的刘观是怎么挂掉的呢? 总的来说,刘观这厮算是树大招风而死的。 刘观此人原本是洪武十八年进士。先是在太谷当县丞,后被荐擢监察御史。洪武三十年,在官场奋斗了十二年的刘观,升迁到左佥都御史。结果被人诬陷坐事下狱,但没多久就被释放了。 因为身上有了污点,就被外派为嘉兴知府,结果老父亲死了,丁忧而去,却是正好躲过了靖难之灾。等到永乐元年,朱棣提拔他当云南按察使,正在准备走的时候,朱棣又改变了主意,拜他为户部右侍郎。 第二年,刘观因为工作出色调任左副都御史。当时的左都御史乃是陈瑛,右都御史吴中,刘观也是有些本事,竟然能够在两个性格截然不同的头领之间委蛇,弄到大家都很开心。永乐四年,北京营造宫室,刘观奉命采木浙江,也没待多久就回来了。永乐六年,当时的礼部尚书郑赐卒,刘观被擢升礼部尚书。这个礼部尚书才当了半年,就又与刑部尚书吕震易官。 到永乐八年,都督佥事费瓛讨凉州叛羌,朱棣命刘观赞军事。回来之后又犯事,摘了尚书的帽子,谪降为本部吏。 过了五年之后,刘观这厮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一般,竟然又奇迹般的还职,而且改左都御史。十五年督浚河漕。十九年命巡抚陕西,考察官吏。 等到仁宗嗣位,刘观可是兼太子宾客,加太子少保,给双份的俸。时大理少卿弋谦数言事,帝厌其繁琐。尚书吕震、大理卿虞谦希旨劾奏,刘观就命令十四道御史论其诬妄。 再到宣德初,臣僚宴乐,以奢相尚,歌妓满前。刘观私纳贿赂,而诸御史亦贪纵无忌。宣德三年六月,朱瞻基召大学士杨士奇、杨荣至文华门,谕曰:“祖宗时,朝臣谨饬。年来贪浊成风,何也?”士奇对曰:“永乐末已有之,今为甚耳。”荣曰:“永乐时,无逾方宾。”帝问:“今日谁最甚者?”荣对曰:“刘观。”又问:“谁可代者?”士奇、荣荐通政使顾佐。帝乃出观视河道,以佐为右都御史。于是御史张循理等交章劾观,并其子辐诸赃污不法事。帝怒,逮观父子,以弹章示之。观疏辨。帝益怒,出廷臣先后密奏,中有枉法受赇至千金者。观引伏,遂下锦衣卫狱。明年将置重典。士奇、荣乞贷其死。乃谪辐戍辽东,而命观随往,观竟客死。七年,士奇请命风宪官考察奏罢有司之贪污者,帝曰:“然。向使不罢刘观,风宪安得。 也就是说,刘观这厮其实还是被杨荣和杨士奇看不顺眼然后推出来当替罪羊的。 想到这里,潘厚仁冷冷一笑,立马让身边的人,拿着名帖,去找杨士奇! 杨士奇和杨荣都属于那种热爱战斗的人,尤其是一旦有什么把柄让他们捏住,嘿,那就真是找死了。 拿了名帖的潘府下人以最快的速度找到杨府,运气不错的是,杨士奇正好在家,听那潘府下人把事情一说,杨士奇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本官去管这种闲事,是不是有些.” “我家老爷说了,这个事儿背后不简单啊,如果没有左都御史撑腰,那刘重岂能如此无法无天,是了,我家老爷还说了,刘观啊,这些风风雨雨屹立不倒,那是运气,但这次新税政,刘观的表现实在是让皇上失望啊.” “让皇上失望.” 杨士奇默默一咀嚼这话里蕴含的意思,眉头缓缓松懈开来,点头道:“行!回去告诉你家主人,就说我知道了!” 见杨士奇点头,那潘府下人乐得交差。 而这边,潘厚仁见那刘重都快要将人家小媳妇给拖走了,去杨士奇家的下人还没回来,当下也不等了,撩起长袍就走上大街。 “刘重,你这厮干啥呢!” 一声怒吼,倒是将众多路人吓了一跳! 刘重是谁啊? 那可是京师人尽皆知的小霸王,竟然有人当街叫骂,还是“这厮”?莫不成这人是失心疯了不成? 当然,潘厚仁也算是京师里的一个知名人士,只不过他平常时候比较的低调,很少出现在众人视线当中。不过且不论他有多么低调,总还是有人认识他,尤其是他惯常挂在脸上的那副黑水晶墨镜,更是招牌一样闪烁着大神的光芒。 “原来是潘东家!” “是啊,潘爵爷来了!” “刘重这厮要倒霉了吧?” “谁知道呢,刘重的老子,你们懂的.” 潘厚仁这么一站出来,顿时引来众人纷纷议论,这些低声耳语,潘厚仁有些也能收入耳中,不由的暗暗苦笑,看来刘重这厮还真是“威名远播”一介白身竟然还能跟他潘厚仁相提并论。 “潘爵爷?” 看清楚潘厚仁,刘重轻浮的脸色顿时消失,松开抓住不放的小媳妇,不过也没挥散他的那些狗腿子放人家小媳妇儿走人。 “潘爵爷今日可是有见教啊?怎么,这婆娘,潘爵爷也熟悉?” 说道熟悉的时候,刘重脸上神情那是相当的猥琐,眼神波动,分明是在暗示,这小媳妇儿是不是跟潘厚仁有一腿,否则潘厚仁怎么会站出来为这小媳妇儿伸腰呢? “刘重,你就造吧!爵爷我就是想要看看,你能折腾到啥时候,放心,爵爷我自持身份,不跟你一般见识,你要是想在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继续,继续啊!” 潘厚仁没跟刘重斗嘴,反而是喜笑颜开,当真一副看戏的神情。顿时,周围不少人脸上都露出失望之色来,甚至有几个潘氏集团的雇工,正好经过此处,听潘厚仁这么一说,暗暗跺脚,埋怨东家不给力啊! 第655章 不用我来救 “哦?” 然而对于刘重来说,潘厚仁越是说的轻描淡写,他心中却越是没底!只因为他很清楚潘厚仁的为人,如果潘厚仁真就是看戏,那就绝对不会站出来亮相! 阴谋,这其中必定有阴谋! 可一时之间,那刘重又找不到阴谋究竟在什么的地方。 “潘爵爷,这街面上的事情,本来就不归你老人家管!人啊,手还是不要伸的太长,会断的!今日本少爷还真就是要定这婆娘了,你要是不服气,可以来打我啊!” 刘重好歹也是京师里有名的小霸王,想来想去也想不到潘厚仁还有什么后手,为了维系自己的面子,他还真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东家,查清楚了,这小媳妇儿跟咱们潘氏集团没关系,也没有什么背景!” “哦?” 如果说是潘氏集团的家属,潘厚仁当然不能让人家冒险,但既然没有关系的话,那倒是可以先放一放。 不等潘厚仁心中拿定主意,去通知杨士奇的家丁已然挤了过来,也在潘厚仁耳边低声汇报了。 “刘重啊,你要干啥那是你的事儿,好好活着哈,今日之事,来日方长啊!”潘厚仁听杨士奇已经决定出面,顿时淡淡一笑,也不想跟刘重扯淡,丢下一句话就要走人。 “潘爵爷救命,潘爵爷救命啊!” 或许那小媳妇儿听到潘厚仁要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竟然推开了挡住道路的狗腿子,跌跌撞撞的向着潘厚仁跑来,一边跑还在一边苦苦哀求。 “噗通!”潘厚仁动作慢了一些,竟然被那小媳妇儿扑倒脚边,双手死死的抱住潘厚仁的小腿,这可好,他现在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这算啥?” 潘厚仁此时还真是哭笑不得! 虽说他是个穿越者,有野心有抱负,但他真没有想过当救世主啊!救世主那只存在文艺作品当中,现实里想当个救世主,路上踩着个小坑坑也要拔刀出来吼几声,哪怕就是超人也会死的很看的! “潘爵爷,不要走啊,救救我,救救我啊!” “贱人!还不快上去,将她给我拖回来!” 那厢里,刘重气的直跺脚! 明明已经到嘴边的肥肉,怎么能够就这么让她飞咯?再说了,刚刚才好不容易落了潘厚仁的面子,若是现在抢人的胆子都没有,将来他在京师又怎么混? 几个不知道潘厚仁厉害的家丁,耀武扬威的冲了出去,那模样就是要跟潘厚仁拼命一般,殊不料才挨着潘厚仁的边,神都没回过来,人就已经跌了出去! “什么东西,竟然也敢来本少爷面前呲牙?潘恒,有一个算一个,十指打断!” 潘厚仁牛刀小试就把人一一摔跌出去,随后就让潘恒招呼众家丁上场!他带的家丁可不是刘重带的狗腿子,那绝对是潘氏集团卫队里挑选出来的精英分子,战斗力一个就足以横扫刘重身边的十来个。 惨叫声顿时扬起,那边的刘重当即气白了一张脸,完完全全的小白脸了! “住手!潘厚仁你不要欺人太甚!今日我就要抢着婆娘回去,你待怎地?” “你一定要抢么?” “那是,本少爷今日就是要定了.呃?” 刘重的话说到一半,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好像不是潘厚仁在说话啊!他定睛再看,果然,潘厚仁抱着双手,面带微笑,好像是在看戏! 那是谁在说话? 刘重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妙,转过头去,却是看到脸色铁青的杨士奇! 而在杨士奇身边还有一个人,正是五城兵马司都督! “糟.糟糕!”不管刘重寻常时候胆儿有多肥人有多猖狂,在杨士奇这种当朝重臣面前,他仍旧是一只小蚂蚁般不值一晒!更重要的是,刘重这会儿算是回过味来了,刚刚问话的人应该就是杨士奇,而这个,其实就是潘厚仁的圈套! 绝对是圈套! 潘厚仁出面拖着自己,目的就是要等杨士奇来,好让自己自投罗网! 可惜,此时想明白还有啥用呢?杨士奇压根就没有给刘重说话的机会,抬手一挥,“拿下!回头丢给锦衣卫审讯,看看他究竟做了多少人神共愤的事情!” “冤.” 刘重此时还想喊冤抵赖,不料有杨士奇在场,那些五城兵马司的将士又岂会再给刘重面子,三拳两腿就把刘重给打翻在地,沉重的铁镣铐“哗啦”一声锁上,再要开口乱喊乱叫,估计就是饱以老拳! 那刘重看来也挺有经验,见上了镣铐,顿时就老实下来。反正有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只要让自家老子知道了,必然会第一时间赶来营救的,对自家老子,刘重还是颇有信心的。 刘重被锁,小媳妇儿自然没事了,对着潘厚仁千恩万谢的起身,潘厚仁这才注意到,这小媳妇儿还当真是长相出众。不过这跟他也没啥关系,安慰两句之后,潘厚仁就打发其走人了。 “潘爵爷,没想到京师之地,天子脚下,竟然还有此等无赖人物,当真是坏了朝廷的名声!此事定要让锦衣卫严查!” “光是锦衣卫怎么够呢?杨大人,窃以为,这事儿还是应该通知东厂,一并参与调查才是!” 让东厂也参加? 也就是说,这事儿必然就通天了! 杨士奇会反对潘厚仁这个意见?不,他当然不会反对!作为一个臣子,若是做了什么好事儿却不让皇上知道,那才是最傻的人呢! 杨士奇又不是傻子,故而潘厚仁这么一提,他立马就同意,并且还说他要去连同杨荣,好好监督处理此事。 等到杨士奇等人离开之后,潘厚仁这才带着潘恒等离开,准备回来。殊不料才走到半道上,潘厚仁一行就被一辆全黑色的马车给拦住了。 “来者何人,竟然敢挡住.” “潘爵爷,有请!” 一个太监服侍的人突然从车夫位置上冒出头来,潘厚仁一瞧,好嘛,哪里是太监,分明就是个宫女,而且还是他认识的宫女,跟着真定公主去过金兰湾的宫女。 “你们先回去吧!”挥挥手,潘厚仁打发潘恒等人走路,可不是么,既然是真定公主来了,还要潘恒这些一百瓦的大灯泡干啥呢? “从金兰湾回来之后,你就没有来看过我了?” 第656章 难承美人恩 真定公主的神情语调都透着一股浓浓的哀怨,这让潘厚仁很是惊讶,在从前,他可是从未曾见识过真定公主还有这样的一面。在潘厚仁的认知里,真定公主可向来都是一个直爽的性子,很少有这般女儿家的姿态,尤其是含情脉脉的姿态。 “这个.君臣有别啊!殿下,今日怎么有空出宫呢?” 收拾收拾情绪,潘厚仁尽量不用带有感情色彩的语调问道。 “宫中待的烦了,出来走走,你还没看我穿的啥呢!” 一面说,真定一面撩起了裙角。 “不要.啊,牛仔裤?” 潘厚仁很难想象,今日真定公主竟然会穿牛仔裤!虽说在金兰湾的时候,真定公主就已经穿过了,但那毕竟是在金兰湾,远离大明君臣百姓视线的地方。 “停车!” 马车走了一段,两人聊了一路,潘厚仁原本以为真定是让他送回宫,殊不料真定突然叫停车。 “你先下去!”真定不容分说将潘厚仁推下马车,还没等潘厚仁回过神来,真定就紧跟着从马车里跳了出来! “这样也行?” 看着穿上简单衬衫样纱衣,绑了头发,牛仔裤,松糕鞋的高挑女子,潘厚仁恍惚间有种穿越回去的感觉,除开那一头纯天然的长发,还有典型的淡妆之外,此时的真定,跟后世的年轻姑娘已经没有多大的区别。 “听说过很多次星光大道了,今天还是第一次这么轻松的走一走,潘厚仁啊,你说这个叫‘压马路’?” “嗯!” 被真定公主挽住胳膊,潘厚仁全身都很僵硬!照理说这是天降艳福,可潘厚仁真心难以消受,寻常人怕也会跟他一样,消受不起啊! “没想到真定公主这么有料啊!” 两人如此亲密,身体有些接触也是难免。潘厚仁心中嘀咕,脑子也不免有些走神,对周遭的事物失去了警惕,更没有注意到有人在窥视着他们。 是,真定公主这样一番改头换面之后,少了皇家的那种贵气,就像是一个寻常的可爱小姑娘,但这不代表就一定不会被人认出来啊。 “今天怎么有些多愁善感的?” 既然已经站在了星光大道上,,潘厚仁也就放开心思,跟真定聊了起来。 “你知道么,清河姑姑,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驸马了!” “哦?” 潘厚仁微微一愣,道:“是张軏不见她?” 其实潘厚仁一开口,就知道自己问错了,张軏不过就是个驸马而已,又有什么资格不见公主呢? 很显然,事情应该是相反,是清河公主不想见张軏。 “可为什么呢?” “烦!清河姑姑说了,她现在越来越不愿意见到驸马了,想起那个男人,她都恶心!清河姑姑说,这女人啊,一辈子不容易,当个皇族女人就更不容易了,啥时候能够找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少活十年那也是划算的!”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真定公主两眼望定潘厚仁,一闪一闪的全是小星星,这让潘厚仁心中直发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两人手挽着手,一步步走过刻满名字的星光大道,真定公主不由得感慨起来,道:“潘厚仁啊,啥时候你的名字也能刻上去呢?” “等我死的时候吧!”对于这个,潘厚仁倒是有信心,他应该是有资格刻上去的。 “哦?” 不知为何,真定公主突然停了下来,拉住潘厚仁问道:“那你说,我的名字可不可以刻上去呢?” 公主没有名字,只有封号。 这是皇家的传统,也是中国重男轻女的恶习! 故而真定说的是名字,其实指的就是封号而已。 然而即便是封号,想要刻上去那也非常的困难,毕竟当个皇子,亲王还有为国家效力,从而名扬四海的机会,当一个公主,怎么表现? 清河公主够聪明的一个人了,如今还不是活的郁郁寡欢,甚至连驸马都不想见了,每天就把自己关在宫中,一个月也难得露出一次笑容来,而真定公主呢. 此时潘厚仁心中真是有一种冲动,他想冲去皇宫,向朱瞻基提亲,他要娶真定公主,要给真定一生的幸福! 至少潘厚仁可以保证,他不会把真定公主当成金丝雀一样关在鸟笼当中,他可以给真定一片振翅高飞的蓝天! 然而他最终还是将这种情绪给压下来了! 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开口,那么就有可能出现无法预料的恶劣情况!他不能如此自私,为了自己,而牺牲别人,尤其是自己的女人! “玲子姐姐怀上了么?” 不知为何,真定的话题一转,又落到潘厚仁的女人身上,这两次跟着潘厚仁出海,真定跟潘家的女人也混的烂熟。 “嗯!” 潘厚仁点点头。 “真羡慕她啊!可以为自己爱的男人生儿育女!潘厚仁,你说,我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太直接了! 真定公主这问题问的,潘厚仁差一点就哭出声来了! 哪有这么直接的女人,好歹你也是公主,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啊?无语的抬头看看天色,摸了摸肚子,潘厚仁道:“我感觉有些饿了,要不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好呀!你是大富翁!今天就让你请客好了!我要吃.吃最贵的!” 真定公主仍旧选择了跟随,而不是逼问,她微微皱起鼻翼,像是真的很贪吃,很想宰潘厚仁一刀似的。 最贵的又能贵到哪里去呢?再说了,整个京师最贵的消费场所,那都是潘厚仁自家的饭盆啊! 就这样,两人终止了散步,登上马车,前往潘厚仁指定的地方用膳。 与此同时,禁宫当中,严宽正急急忙忙的找到了朱瞻基,压低声音说了些什么。 “真有此事?” 朱瞻基原本正在用膳,一听严宽的话,顿时连筷子都放下来了,引来坐旁边的胡皇后侧目。 “好了,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沉吟片刻之后,朱瞻基将严宽打发出去,也没有多说啥。等到胡皇后开口询问时,朱瞻基才面带不悦的道:“还不是真定,真是不让人省心啊,竟然换了便服,跟潘厚仁去星光大道散步去了!” “这个潘厚仁,真是不知道好歹!”胡皇后一听,也是颇为生气,道:“皇上,您都给潘厚仁几次机会了,看来他是舍不得家中的妻妾呀!这舍不得也就算了,何以要来招惹真定呢,真定这姑娘太天真啊!” 胡皇后这么一说,朱瞻基眉头就皱的更紧了。 “改日我再问问他的想法,这样下去确实不行,可不要坏了皇家的名声才是!” “正该如此!” 潘厚仁此时还不知道,他跟真定公主压马路的事儿已经被人捅到皇上跟前了。 好不容易吃晚饭,送公主回宫,潘厚仁心中觉得烦躁,干脆溜去了夏元吉的府中。 夏布朝如今还没有回来,不过让夏布朝进入潘氏集团,继续负责安南的军事防务,已经有了些眉目,至少军部那边的人已经点头,剩下的就是报给朱瞻基,看他怎么下决断了。 因为夏元吉也就只有夏布朝这么一个独儿子,所以夏布朝不在家的时候,潘厚仁得空也会来看看老人家。 “坐吧,吃过饭了?没吃的也只能饿着,老夫家里没有宵夜!” 夏布朝面前摆着个碟子,里面有两块糕点,潘厚仁看了看,应该是大街上寻常糕点铺卖的普通货色,况且他刚刚吃了饭,也没有胃口。 “这么晚了还在外面闲逛?” “陪真定公主吃饭,才刚刚送她回宫来的!” “噗嗤!” 夏元吉一口碎糕沫子喷了出来,差点没有喷潘厚仁一脸! “老人家你干啥啊?不满直接说,犯不着这样吧!”潘厚仁暗暗庆幸自己躲闪的快,一面埋怨夏元吉。 “真定公主.” 喝水呛了两口的夏元吉,一张老脸涨的通红,“你,你胆子也未必太大了吧?” “这不是胆子大不大的问题,而是.唉,算了,我也没法说!我要是说真定公主喜欢我,你信不信?” “信!瞎子都看出来真定公主喜欢你!”夏元吉很是恳切的承认道。 “你今天见过真定公主?”潘厚仁反而疑惑起来,夏元吉是怎么看出来的? “没见过?不过她要不喜欢你,会跟你一起吃饭散步?你真当我老昏聩了是不是?” 潘厚仁转念一想,还真是这个道理。 “老爷子,您说说,能不能娶公主,不休老婆的?” 想了想,潘厚仁又开口问道。 “没人说过娶公主要休老婆啊!”夏元吉诧异道:“你听谁说的,娶公主一定要休老婆?” “啊?不用么?”潘厚仁微微一惊,随后心情转喜,觉着自己跟真定之间,好像又有了希望。 “不过我也没见过皇家把公主许配给有老婆的人.。” “我擦!” 这老爷子,话半截半截的说,这不是让潘厚仁白高兴了一场么? “你这是打算玩死我的节奏么?”潘厚仁嘟囔了一句,随后就听夏元吉道:“但是,我朝至今也没有把公主下嫁给已婚男人的例子,所以老夫也从未曾听过,因为皇家下嫁公主,就非要人家休妻的啊!” 从地狱到天堂! 潘厚仁此时的感觉正是如此! 第657章 公主不是那么好娶的 如果夏元吉这个老东西说的话是真的,岂不是他跟真定之间.想到这里,潘厚仁不由得长长松了一口气,他端起杯子,以茶代酒敬了夏元吉一杯,而此时的夏元吉只是微笑,好像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您老人家是不是知道了啥?” 终于,潘厚仁发现夏元吉的神情有些不对劲,颇为心虚的开口问道。 “我不知道,我啥都不知道,嘿,反正老夫我只有一个儿子,不用操心,不用操心啊!” 夏元吉不用操心,那谁才应该操心呢? 第二天一早,那个该操心的人,就把潘厚仁给传召,进了宫中。 “潘爱卿向来都是个人才,朕来问问,何以叫做‘何以平天下’?” “皇上,这个话题是不是深了点?”潘厚仁完全不知道朱瞻基何以会一大早将自己弄来宫中,问这些无聊的问题。 可不是无聊的问题么,明知道他对这些方面根本就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啊! “深?不,不深!你老老实实的回答,否则朕就要让人打你的板子!”朱瞻基的脸色很严肃,这让潘厚仁也不得不严肃起来,拧着眉头道: “皇上,微臣的回答,可能跟其他的有些不一样啊!” “但说无妨!” “是!微臣认为,平天下,不能依靠武力!真正的对外侵略,我们需要的是文化的输入和占领,世界对大明来说太大,军事力量再怎么强盛,也不可能达到统一全球的程度,故而微臣认为,武力有时尽、娱乐无绝期,应该将敌人瓦解在歌舞升平之中。” 朱瞻基微微点头,“算你这个说的有点道理,那朕再问你,‘何以治国’?” 既然已经开了头,潘厚仁知道今天要是不满足眼前这个皇帝的要求,怕是自己走不了路,心中一横,开口道: “在微臣看来,治国其实很简单,基本上可以用非常朴素的,有饭吃、有曲听、有妞泡这三点来概括!治大国如烹小鲜,国以民为本,只要民众生活的开心,那么国家就稳定,对内稳定的国家,对外才有强大的战斗力,才可以.” “停!” 朱瞻基抬手打断了潘厚仁的滔滔不绝,道:“你的意思朕已经明白了,现在你再说说,什么‘齐家’?” “齐家?皇上,这个也要微臣说么?” “说!” 朱瞻基眉头高高扬起,丝毫不给潘厚仁半点机会,倒是给了他强大的压力。 “齐家,各家又各家的不同吧,对微臣来说,齐家就是微臣自己吃饭、听曲,但是不泡妞。” “哦?” 听潘厚仁这么一说,朱瞻基眉头扬的更高,道:“吃饭,听曲,不泡妞?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你倒是说说,昨夜星光大道上,你身边那个穿牛仔裤长腿的,是谁?” “完了!竟然被他知道了!” 话说到这里,潘厚仁哪里还不知道朱瞻基究竟想要问的是啥,一时间,他心中慌乱,心气也蹭蹭蹭往下掉,两眼一闭,低头道:“皇上,是真定.” “呸!” “公主”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那朱瞻基就狠狠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踱步到盘后热面前,来回走了两圈,“你呀,你呀,你多少个老婆你?你以为朕不知道么?你竟然还泡妞?竟然还泡到朕的头上来了?这,这就是你说的齐家?齐家,朕看是齐,齐你妹啊!” 连潘厚仁往日不注意在朱瞻基面前爆过的粗口,此时都被骂了出来,由此可见,朱瞻基的心情确实好不到哪里去。 “还请皇上息怒,微臣.微臣有罪!” 这个时候如果再去狡辩之类的,那纯属就是在激怒朱瞻基。潘厚仁很清楚,激怒一个帝王可能的下场是什么,所以哪怕他不是很乐意,此时也必须做出足够低的姿态来,让朱瞻基平复心情。 可朱瞻基的心情容易平复么?显然是不可能!作为一个帝王,皇家的事就是他的颜面,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可眼下倒好,潘厚仁竟然敢带着真定公主夜游星光大道,这若是让天下百姓知道了,他皇家的颜面该往哪里放? “你自己说说,这事儿怎么处理吧!哼!” 又在潘厚仁面前转了两圈,之后朱瞻基狠狠一甩袖子,走了!没说将潘厚仁抓起来,也没有说让潘厚仁离开,就这么走了! “这算是啥?” 跟寻常人不同,潘厚仁心中对朱瞻基的畏惧感并不是很强,他畏惧的不是朱瞻基这个人,而是朱瞻基手中掌控着的,巨大的权力! 正当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的时候,潘厚仁突然听到了一个女人的脚步声。 “真是可怜,堂堂的潘爵爷,竟然这般狼狈啊!” “清河公主.殿下?” 仍旧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的潘厚仁,猛然间抬头起来,眼前之人不是清河又是谁? “咦?生疏了啊,往日你可不是这样叫我,清河清河,你叫的蛮顺口的嘛!”正如真定所说,如今的清河比起往日潘厚仁脑子里的记忆,可是清减了不少,这女人在正常体重一旦往下,整个人无论是形容还是气色,都会有种衰老的感觉,至少可以用“憔悴”来形容。 如果不是因为真定已经说过清河跟张軏之间的事情,潘厚仁怕是还想不到,何以清河公主会是如此模样。然而即便他知道原因又如何,他总不能开口说:“哟,清河公主啊,怎么不去找驸马爷呢?” 苦笑! 潘厚仁也就只有苦笑了! 他看了看真定公主,很快又垂下脑袋,叹息道:“都是我的错啊!可我也很问难,清河殿下,真定公主的心思,我明白,你也应该明白!但是你说说,我又岂能放弃结发之人,况且她们有些还有了我的骨肉!” 在清河面前,潘厚仁是真心不用说谎,其实他也知道,真定之所以有勇气来找打,背后还是清河公主在支持和指点。故而潘厚仁觉得,在清河公主面前,他是真心不用说谎的。 “看来你是真的明白了,但好像又有些太晚了,我听说你刚刚被皇上狠狠的骂了?” “还好,至少我的脑袋还在肩膀上,而我暂时也不被打板子!” “真的很好么?” 清河公主淡淡一笑,她走近潘厚仁,也让潘厚仁看清楚了她心中的哀伤。 第658章 清河的鼓励 “殿下,你究竟想跟我谈点什么?” “不!” 那清河公主轻轻摆手,道:“不是我想跟你谈什么,而是你,你难道就不想跟我谈点什么?关于真定那个小丫头,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她心中是如何想的么?” “刚刚我已经说了,她在想什么我很清楚,可是我做不到!” “那你就不是个男人,跟我的那个驸马一样,就是个废物!”清河公主的情绪因为潘厚仁的话,而突然之间变得激动起来。 但潘厚仁觉得自己很冤枉,张軏可不是他提出来的,而是清河公主自己提出来的。 “冷静点,殿下,您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我有什么身份呢?对于皇家来说,出嫁的公主是最不值钱也不值得去考虑的人了!但是真定不同,潘厚仁,我希望你能够好好的待她!” “我当然会,当然!当然会像.忠臣的臣子那般去待她!”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潘厚仁仍旧有所保留。 “我知道,我知道你有能力!你在太平港,在金兰湾,还有在马六甲,天津,你在这些地方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你的实际年龄和生活经历,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学到这些能力并且运用的如此巧妙,但我知道,我知道你就不是一个安定的人!在你的心中,一定有着远大的目标!” “远大的目标么?不,我没有!我就是希望有钱一些,希望能够混的更好一些,希望我的家人能够过的安定富足而幸福,这难道也有错么?” “不!” 不管潘厚仁如何的辩解,清河公主始终还是不相信他,只是摇头道:“或许这是一部分,但绝对不是全部,你有更大的野心,我能看出来。” 清河的聪明程度超出了潘厚仁的想象,甚至有些自以为聪明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潘厚仁觉得自己真的没有什么远大的抱负和野心,或许赚钱,生活,然而追寻聚宝盆的下落,就是他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所抱着的理想。 仅此而已。 甚至于因为情况的转变,潘厚仁现在对于追寻聚宝盆都已经不是很在意了,他更希望身边的人,能够好好的生活下去,这对于潘厚仁来说,或许才是最重要的。 “你要去向皇上提亲,你要迎娶真定公主!” “为什么?” 话说到现在,潘厚仁觉得清河公主已经变得不可理喻起来,凭什么他一定要去提亲,一定要迎娶真定? “只有这样,皇上才能对你真正的,彻底的放心!潘厚仁,你别忘了,伴君如伴虎!” 丢下这最后一句话,清河公主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一点辩解的机会都不给潘厚仁,也不想再听潘厚仁说话。 “她刚刚说什么?” 然而这已经足够了。清河公主的话提醒了潘厚仁,伴君如伴虎,别看他现在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然而这一切都是建立在朱瞻基对他的信任之上,假如说朱瞻基不信任他了呢? 一切都会被摧毁! 只要是失去了朱瞻基的信任,所有的一切都会被瞬间摧毁!潘厚仁就再没有本钱风光,他甚至只有收拾东西,然后拼命的逃,他甚至不敢保证,不敢保证到那个时候,郑和还会帮他的忙,或许到那个时候,郑和就会成为追索他的头号杀手! 想到这里,潘厚仁心中一阵阵的发寒! 也许今天,清河公主来找他,压根就与真定的事情无关,压根就是为了让潘厚仁知道,知道其实他现在非常,非常的危险。 高处不胜寒! 例数历史上那些风光无两的权臣,又有几个不是在最风光最得意的时候,突然之间摔落?正是因为他们站的太高,形象太大,所以他们才是最好的箭靶子,才是最好的攻击对象,才会死的那样.激烈! “她说的没错,我现在真是已经太危险了!” 虽说潘厚仁明白了这个道理,可是想要让他现在就下定决心去迎娶真定公主,他真是很难下决心! 只因为他不知道朱瞻基心中究竟是怎样想的!这个非常重要,如果说朱瞻基真是非常非常的爱真定的话,或许他绝对不会让真定跟别人一起分享,分享潘厚仁,分享潘家! 当然,如果真定能够成为潘府的女主人,能够成为潘厚仁唯一的女人,甚至于将来成为潘厚仁儿子的亲娘,那么潘厚仁在大明朝的地位,至少在三代之内,都不会发生任何的变化,只会提高,只会变得更加重要。 “你怎么看?” 回到家中,潘厚仁第一件事情就是跟秀娘商议。 换成在后世,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跟自家老婆商量,除非是想找死。但在这个时代,唔,这也是潘厚仁最喜欢这个时代的原因之一。 “厚仁,我觉得,清河公主说的或许有道理,毕竟咱们家大业大!” “可是那样,对真定是不公平的!” “公平?”秀娘脸上露出凄婉的笑容,道:“公平这个很重要么?这个世道有过真正的公平哦?厚仁,你说说,我的父亲,他公平么?我的家庭,他们公平么?还有,还有漪梦,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运气好,你觉得我们有机会坐在这里,讨论什么公平不公平么?” “对不起,秀娘!” 潘厚仁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将秀娘揽入怀中!是的,这个世界是不公平,不仅仅是这个世界,潘厚仁研究中国历史,也涉略外国历史,可他什么时候看见了公平? “或许,或许这个世界真的不公平。”秀娘的身体在潘厚仁怀中微微的颤抖,潘厚仁能够体会她此时心情,但他还是要说。 “我能有你,有徵徵,有灵玉,有漪梦,我就觉得很满足了!从感情上来的说,我觉得很多事情我都处理的不够好,不够公平,我真心想得到你的谅解,如果你有怨言,你可以随时向我发泄,我不会有丝毫的不快,因为这个不公平是我造成的,所以我必须要承担后果,承担这个责任!” “没有,我并没有觉得不快乐!相反,我比大明朝绝大多数的女人都感觉幸福,那是因为你,厚仁,你是一个好丈夫,真的!” “秀娘,我希望我能够,我尽量能够在感情方面给予你,你们,足够的公平,这是我唯一可以自己控制,而且也是能够尽量去做到的一点!我不否认,我不否认我是个贪婪的男人,在拥有了你们之后,我还会想着真定,我还会.可是秀娘,请你相信,在我心中,你们都是最重要的,没有之一!” 秀娘是个坚强的女人,可此时她再也忍不住,留下眼泪来。 “厚仁,我相信,你所说的一切,我都相信!但我既然是你潘家的人,那就要为潘家,为了大家的将来考虑,我不能自私,不能因为我的.吃醋,就将潘家,将你,将我们大家置于危险当中!清河公主殿下是对的,只有跟皇家结成连理,我们才能真正的安全!” “必须这样做么?” 潘厚仁仍旧在犹豫,他不知道何以自己必须要这么做,然而刚刚秀娘的话打动了他,他要考虑的,不仅仅是他自己和真定,不仅仅是这样一份感情是否公平,更重要的,潘家上上下下,数百,甚至是数千,数万人的安全问题。 “也许我该听你的话,可是秀娘,我真的,真是很难迈出那一步!” “那就让我来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家中,不是还有一块免死铁券么?” 免死铁券? 潘厚仁微微一愣,手指拈起秀娘的下巴,道:“你想干啥?” “我去找皇上,找皇后,求他们,将真定公主下嫁给你!” 一双媚目之中透露出无比坚毅的神采,这一刻,潘厚仁心惊!他知道秀娘是个坚定的人,却没有料到他尽然会如此的坚毅! “不,我是男人,我才是这个家的男人!” 松开秀娘,潘厚仁焦躁的踱步起来。他明白秀娘何以要用铁券了!她要是正确,争取真定公主能够下嫁,而又不需要这个家分崩离析! “只有这样了!厚仁,我们不能再犹豫了!娶一个喜欢你,而你也喜欢的公主,比将来迫不得已找一个相互陌生的公主,好太多太多了!时间,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当秀娘这样说的时候,潘厚仁突然觉得,过去是自己太懒散,太得过且过了!可不是么,如果他能够再努力一些,动作再快一些,或许这个时候他已经足够强大啊,强大的不用为了家庭的安定幸福,而去做出妥协,更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去冒风险! “为了我们这个家!” “为了我们这个家..” 家,对于每个人来说都很重要,那些天天吵吵嚷嚷不愿意回家的人,他们并不是不想家,不奢望一个家!恰恰相反,越是那种好像没有将家看在眼中,放在心上的,他们更加重视一个家,是因为在他们心中,对于家,有太多完美的希望,太高的追求,然而现实如此的骨感,这才让他们失去了回去,面对那个家的勇气,选择了逃避! 每个人在遇上问题的时候都有可能选择逃避!有些人畏惧这样,有些人畏惧那样,真正大无畏的人不是没有,却很难在一个正常的社会当中产生,只因为安逸的生活会磨灭人的意志,让人失去努力生存的精神动力。 第659章 皇上有后了 当拥着秀娘躺在床上的时候,潘厚仁仰面朝天,盯着蚊帐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他无法入睡,是因为他觉得是时候了,他必须要开始,真正的为这个家而打算。 潘厚仁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方法去找朱瞻基好好的聊聊,关于真定公主的事情,一件让遍天下都应该高兴的事情发生了——皇上有后了! 朱祁镇,这个在大明历史上非常有名的皇帝,出生了。就在今年的下半年。 关于朱祁镇的来历,其实历史上有很多猜测。正史,或者说大明的官方记载当中,朱祁镇是朱瞻基孙贵妃的儿子,因为正牌的皇后,胡皇后的身体各种不好,如今朱瞻基已经三十岁了,一直没有个孩子也不是个事儿。 如此一来,朱祁镇的出生就受到了诸多的怀疑。只因为朱瞻基跟胡皇后的感情向来都很好,而作为正派皇后没有产子之前,其他嫔妃怀孕的可能性是极小的。 故而,孙贵妃突然产子的事情,就值得很多人去怀疑。别以为皇家就跟寻常家庭一样,实际上在宫中的太监有无数种手段,让皇上亲热过的女人无法怀上隆重。 在野史当中,就有记载,说朱祁镇并不是孙贵妃的儿子,而是宫中另外一个宫女生产的儿子。正因为是个儿子,所以才收到孙贵妃的重视,将其引入自己名下,对外宣称是自己的儿子。 在嫔妃当中,孙贵妃算是一个受宠的妃子。自己爱的妃子生了儿子,而且还是个长子,朱瞻基自然是非常高兴的,亲自取名祁镇。 而朱祁镇才刚刚生下来八天,获知这个消息的群臣,就纷纷上表,请求册立为皇太子。 在封建时代,皇上的长子长孙有着相当重要的地位!即便是胡皇后亦都因为将朱祁镇立为皇太子的事情数次上表给朱瞻基,请求朱瞻基将朱祁镇立为太子,早定国本。 据野史记载,当听到这消息之后,孙贵妃很惊讶地对朱瞻基说:“皇后病愈,自可生子,吾子怎敢先皇后之子呢?” 不管是什么原因,朱瞻基也没有第一时间将朱祁镇立为皇太子,或许他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思考这个问题。 “胡皇后有些悬了啊!”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潘厚仁在一次无意间开口道:“唉,怕是胡皇后要糟糕了。” “嗯?” 正在秀娘为真定的事情而苦恼的时候,突然听到潘厚仁这句话,自然而然的就联系到一起,惊讶的望着潘厚仁。 其实潘厚仁也是在听说朱祁镇出生之后,才突然想起这个事情来的。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在不久之后,胡皇后就被罢免,而孙贵妃一跃而成真正的皇后,掌控了后宫的大权。 “胡皇后是个好人.” 潘厚仁当然不能告诉秀娘等人,说他知道胡皇后会被废除,他只是用了一种简单的推论方式,让秀娘等人从朱祁镇的出生,推测到胡皇后极有可能的下场!而任何一个女人,站在自己的立场上,恐怕除了孙贵妃一系之外,没人愿意出现这样的结局了。 所以秀娘才会很焦急,不仅仅是因为胡皇后,更重要的是,胡皇后在真定公主跟潘厚仁之两人的事情上,其实持着一个相当重要的意见,如果将来换成孙贵妃,那事情就真的很难说了。 “我们是不是应该抓紧时间,把你跟真定之间的事情定下来,趁着现在皇上心情好的时候.” 没有外人,只有潘厚仁跟秀娘的时候,秀娘很是焦急的跟潘厚仁说起此事。 “可是这个时候,胡皇后的心情一定不会很好!” 纵然秀娘说的很有道理,但潘厚仁说的也没错,设身处地的想想,胡皇后此时的情绪必定很糟糕,就连秀娘这群女人都能想到的事情,从小培养出来的准备当皇后的女人,而且在宫中已经修炼了多年的胡皇后,岂会想不通其中的道理呢? “可是我们必须要试试了,再不试的话,或许我们没有机会了。” “也许你是对的。” 揉了揉头自己的太阳穴,潘厚仁终于还是点下头来,“好吧,看来我们必须要下定决心才行了,明天我就进宫,直接跟皇上说,希望胡皇后还能支持我!” 正如潘厚仁跟秀娘猜测的那样,潘厚仁的求见没有受到丝毫阻拦,朱瞻基非常开心的接见了他。 “这是献给皇子的礼物!” 或许谈钱是最俗气的事情,但潘厚仁知道,自己在朱瞻基的面前,很多时候就是充当的一个大管家的角色,而他唯一能够拿出来让朱瞻基开心的,也就只有钱了。 “很好,朕很喜欢你的这份贺礼。”朱瞻基点了点头,笑纳了这份礼物。 “说吧,你这种人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是想跟朕说点啥?” “皇上,这话咱们能不能私下说说呢?” 潘厚仁看看左右,人实在是他多了。要让他在这个时候说镇定的事情,他还真是有些开不了口啊。 “哦?” 两眼微微一眯,朱瞻基也迅速回过神来,点头道:“好罢,看来你这次是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朕聊聊,走吧,我们去御书房,那里清净点。” 自从上一次两人激烈争辩之后,潘厚仁再没有进入过御书房了,这还是第一次。 “关于真定?你想通了?” 朱瞻基开门见山,一坐下就直接问道。 “你说的没错,英明神武的皇上。”潘厚仁知道这个时候最好不要跟朱瞻基顶嘴。 “好吧,那就让朕看看,你究竟拿出了多大诚意?” 面带笑容的朱瞻基,抬手示意潘厚仁可以坐下了。这可是一种明确的表态,而态度决定一切,既然潘厚仁表达足够诚意,那么朱瞻基也要给他最信任的大将足够的尊重。 “皇上,潘基娱乐会的股份,作为聘礼,你觉得如何?” 这是潘厚仁考虑了很久之后,才想到的,唯一可以拿出手来的聘礼的。 潘基娱乐会如今的价值多少呢?外界的人或许不知道,但潘厚仁和朱瞻基两人心中都相当明白,整个潘基娱乐会一年的收益,已经超过了过去大明朝廷的财政收益。 即便是在执行新税政之后,大明朝廷的财政收入已经大幅度的提升,但潘基娱乐会的收益同样是不容小觑。按照当初的约定,潘基娱乐会的收益,是皇家六成,而潘厚仁占据了四成! 第660章 潘厚仁的聘礼 潘厚仁现在愿意将潘基娱乐会的收益全部拿出来当成聘礼,那就意味着,潘厚仁每年是交出了上百万两白银的收益,这不是一百万两百万,而是真正的给了朱瞻基一只金母鸡,会下金蛋的母鸡! 即便朱瞻基富有四海,可他还是为潘厚仁提出来的这个聘礼给惊呆了! 世界上没人不喜欢钱,哪怕就是大明朝的皇帝又如何呢?几乎没人不喜欢这个,朱瞻基并不认为潘厚仁这个商人会不喜欢钱,而且还是如此大的一笔钱。 “你确定,不是潘基娱乐会一年的收益,而是将整个潘基娱乐会名下的股份都作为聘礼?” 朱瞻基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要确认,确认潘厚仁刚刚说的话,确认潘厚仁是不是真的愿意为真定公主而付出如此巨大的代价。 “皇上,我说的是真的。还希望皇上能够成全微臣,跟真定殿下。” “好吧好吧,虽说你已经拿出了足够让朕动心的代价,可真定毕竟是朕最心疼的小妹妹,说以呢,这个事情仅仅谈钱是不够的。”朱瞻基虽然在笑,可是他并没有真正答应潘厚仁的要求。 “皇上,您的意思.” “皇家的公主,朕的妹妹又岂能跟别人分享一个男人呢?你以为你是朕吗?”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套一句煽情的话,潘厚仁整颗心都已经碎了! 可不是碎了么!连潘基娱乐会这样一只赚钱的金母鸡都送出去了,可朱瞻基仍旧是不满足,甚至还提出了让潘厚仁最担心的一个问题。 “你看上去很沮丧啊!” 不知道朱瞻基是不是就像看见潘厚仁这样的表情,潘厚仁越是显得沮丧和无奈,就越是让朱瞻基觉得高兴一般。 “朕给你两条路走,一条路就是跟本朝其他驸马一样,当然,朕可以特许你继续保留朝廷的官职,那是因为抄题需要你。” 潘厚仁摇头,这条路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另外一条路,也许你可以去求求皇后,她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或许因为潘厚仁跟朱瞻基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恢复,所以他才会直接说出皇后心情不好的话来。 朱瞻基的话让潘厚仁看到了希望。 或许胡皇后哪里就是他唯一可以走的路了。而朱瞻基既然已经松了口,那么剩下来潘厚仁要做的事情,就是要让胡皇后高兴起来。 “我该如何让胡皇后高兴?我擦,我可是个男人啊,跟她见一面都不容易呢!” “还是我来吧。” 秀娘摇着头,道:“我想,如果说还有什么让胡皇后更高兴的话,那就是想法怀上个孩子,但是.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的事情,我们也没法做到这点。” “是呀,这实在是太难了!” 别说是这个时代,即便是在后世,想要解决不孕不育,那也是个首屈一指的难题,甚至有不少人因此而受骗上当。 “还有一点,想法保住皇后的位置!” 轻轻一拍脑袋,潘厚仁突然开口说道。 “对!厚仁你实在是太聪明了!”秀娘虽然承认潘厚仁出了一个好主意,但她也知道,要做到这点并不容易。不是说朱瞻基对胡皇后有感情,就能让胡皇后一直呆在皇后的宝座上。 在中国,有句老话叫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虽说这句话已经被证明是断章取义,但实际上,不管是寻常家庭还是在皇家里,能不能生男孩,都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 寻常人家,或许在主母非常强势的情况之下,其他小妾生了孩子也不可能转正,但是在皇家,一个不能生儿子的皇后,就算皇上不开口,那些大臣们也不会闲着,他们会找出种种理由,来说服皇上,废除皇上,另立新后。 只因为皇家不是一个人的皇家,而是全天下的皇家。 如此一来,想要保住胡皇后的皇后位置,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但也不是那种无法完成的事情。至少有两种方式可以解决,一种是让皇后剩下一个龙子,这个比较难办;另外一个,就是让皇后的贡献,让她坐稳皇后的位置,唔,我想这个应该可以,但需要跟皇后好好的谈谈,这件事情需要胡皇后的配合才行!” 当然,首先是要让绣娘进宫去跟胡皇后谈谈,有了初步的合作意向之后,潘厚仁才会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运作。 正是因为如此,潘厚仁跟真定之间的事情,也就暂时无法继续下去了。 而此时的市政并不靖宁,就在朝廷因为皇上的长子出现之后,在广西柳州、庆远等人韦万黄、韦朝传等,突然之间聚众抢劫杀人,残害百姓,让朱瞻基非常的,不开心。 这就像是刚刚摆上了一桌满汉全席,大家都已经拿起筷子了,却不料一只苍蝇飞来,径直掉进了最好的汤碗里,顿时让所有人都失去了食欲,只剩下恶心了。 “该让谁去干掉这些让朕觉得心烦的家伙?” 朝堂之上,朱瞻基开口问道。 “臣推荐镇远候顾兴祖。”有官员站出来说道。 “臣推荐.” “臣推荐.” 韦万黄、韦朝传又不是什么叛军将领,更不是强大的境外势力,不过就是一群刁民而已,想来朝廷大军一到,那还不是手到擒来?谁能够成为领军大将,那就是送上门的功绩,故而在朝的大佬们纷纷推荐自己人,想给自己人弄一份功劳。 所谓“党朋”,指的就是眼下这种局面。 潘厚仁难得来上一次朝,今天原本是来汇报汇报关于学校的事情,虽说很多东西潘厚仁都有渠道直接送到朱瞻基的案头,但有些成绩,还是应该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也让朱瞻基能够长长脸。 他压根就没有想到,今天早朝竟然会出这么个事情,实在是浪费他的时间,一大早天不亮就来这里站着,到现在潘厚仁感觉自己一双腿都酸软了。 也不知道那些老臣这一辈子是怎么站过来的,即便他们的身体素质远远不如潘厚仁,但术业有专攻,至少目前潘厚仁没看到有人像他这般,站的双股颤颤,就差直接坐倒在地板上。 “潘厚仁,朝廷给你俸禄,不是让你来打瞌睡的!大家正在说这个事儿,你也说说你的看法,你总该有些看法的!” 朱瞻基的突然点名,让潘厚仁有些不知所措了。 就如同是课堂上打瞌睡,却被老师点名站起来回答问题一般,唯一的区别就是,回答不出老师的问题顶多就是打打手心,而回答不上皇上的问题,恐怕就不是打打手心的惩罚了。 “皇上,微臣想,或许这是一个契机,一个改变目前我朝局势的契机!” 本着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精神,潘厚仁既然站出来回答问题,他就必须要展示自己的能力。 结局如同潘厚仁期望的那样,整个朝廷的人都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望着潘厚仁这个朝堂上有数的年轻人。 虽说潘厚仁是前所未有的年轻大臣,但至少在大明的朝堂上,还从未曾出现过潘厚仁这样位高权重的年轻大人。 “潘厚仁啊潘厚仁,你还真是.啧啧.好吧,契机,朕就让你好好的说说,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契机,你要是不能说服这满朝文武,不能说服朕,朕可是要打你板子的哦!” 朱瞻基仿佛玩笑一般的话,其实是在给潘厚仁下台阶。原本一件很严肃的事情,在经过皇上的嘴后,等于就是为最糟糕的情况做了限制:打板子!不管潘厚仁说的如何不靠谱,最终的惩处也就仅止于打板子了。 “战争,是一种无谓的消耗。” 有了皇上的保证,潘厚仁也就放开一切,走到朝堂的中央,开始宣扬他的观点。 “我朝纵然有海量的军队,可是周边的环境并不友好,这已经占据了我朝太多的军队数量了。真正有战斗力的军队,都被安排在朝廷最需要的地方。他们是边军,他们守卫着我们的国家,已经很辛苦了!” 潘厚仁的一席话,倒是说的很中肯,也是让众多大臣,包括皇上朱瞻基在内,纷纷点头。 “而我们的军户呢?”潘厚仁抬起胳膊,挥了挥手,“我们的军户,这正能够打仗,打硬仗的已经基本没有了!他们更适合守门、看店,抓个小偷强盗,城隍蛇鼠,如今广西那边刁蛮之民闹事,既不是悍敌,也不是寻常的小贼,不管是动用边军,或是调动军户,都不合适!” “不动用边军,也不调动军户,那潘侍郎认为,该谁去平息这些贼寇?难不成,是潘侍郎自己仗剑孤身而去么?” 此时说话讥讽潘厚仁的,正是左都御史刘观。 这厮想来已经知道他儿子的事情是潘厚仁从中捣乱,此时也不顾颜面,就要用言语将潘厚仁逼至死角,脱不得身。 “刘御史说的也是道理!” 让众人意外的是,潘厚仁好像根本没看出刘观是企图将他逼入死境般,竟然还点头同意刘观的话,如夏元吉等关系好的,脸上已经露出急切之色来。 “哦?” 那刘观见潘厚仁竟然入毂中,顿时喜上眉梢,紧随其后道:“既然潘侍郎也认为有理,那还不快快向皇上请战,立下军令状罢!” 第661章 刘观自寻死路 如此露骨的话,刘观都说的出,尤其可见他跟潘厚仁之间,还真是彻底破脸,不死不休了。在朝争里,走到这种地步的人,却是很罕见的。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的读书人,自古以来秉承一句话:凡是留一线,日后好想见。正因为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僚,很多事情往往不会做的太绝。 而一旦彻底撕破脸,那就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好!” 潘厚仁点点头,道:“既然左都御史大人这样说,皇上,微臣就立下军令状罢,以一个月为期,不动用朝廷一兵一卒,摆平广西刁民之事,但不知道微臣若是能够做到,那左都御史又该如何自处呢?” 正所谓是图穷匕见,潘厚仁前头立下军令状,枪口一转,就瞄准了刘观。 “我.皇上,潘厚仁若是能够做到,臣请自罚俸禄!” 好严重的惩处! 听到刘观自请的处罚,朝堂上的大臣们大多是纷纷侧目啊!自罚俸禄,谁不知道他刘观压根就不是靠着俸禄过日子呀!这俸禄拿跟不拿,对刘观的生活产生不了丝毫的影响! “准奏!潘厚仁,你准备何时动身前往广西啊?” 其实此时朱瞻基的心中应该还是蛮高兴的,毕竟只要不动用朝廷的军队,那就不用朝廷来承担军费,就更不用听诸如夏元吉等的牢骚了。只可惜的时候,朱瞻基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其实羊毛始终是出在羊身上,朝廷不用出钱了,但他朱瞻基反而要掏自己的腰包! 对于潘厚仁来说,广西那些暴民不过是小小的麻烦,他甚至不需要亲自赶赴广西,仅仅是一封飞鸽传书,就能调动广西附近的潘氏集团卫队解决掉,真正的好处是他在朝堂上,开始有了发言权。 所谓的发言权,正是通过自己的努力而获得的,绝非是光靠着银子就能买来的。 而刘观,因为一时的失察,忘记了潘厚仁本性就是个商人,从来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结果一脚踏进了潘厚仁挖好的陷阱里面。被潘厚仁沉重打击了威信的刘观,紧跟着又因为儿子的事情,企图重金贿赂锦衣卫都指挥使严宽无果,而陷入了更深的危机。 有时候,让一个贪官暴露出来的,不是执法机构,也不是民众的呼声,而是他们身边,最亲近的人。 刘重被丢入锦衣卫镇抚司招狱的日子当然不好受,为了让自己的宝贝儿子过的舒坦,刘观大把大把的银子塞进了锦衣卫。虽说现在的锦衣卫跟过去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但那些狱卒们的本性却从未曾发生过改变。 进了锦衣卫几乎就没有出去的可能,狱卒们最乐意做的事情,就是尽可能的压榨犯人家属的钱财,而此时那些狱卒压根已经忘记了左都御史的风光,仅仅将其当做一般犯人家属来对待。 结果就是,刘观前前后后送进去的银子,早已经超过了他一辈子为官所能获得的全部俸禄,甚至于预支到将来二十年的俸禄,也不够! 这个数字,却是让严宽给掌握了! 随后,严宽就将事情报给了朱瞻基,不仅仅有数字,还有记录的账本,更有收了刘观黑钱的狱卒。 对于那些小卒子,朱瞻基和严宽都没有心思处理,然而对于刘观贡献的高额黑钱,朱瞻基很愤怒! 他愤怒,是因为他可以容忍别的官员贪污,受贿,却绝对无法容忍刘观,这个平常总是在朝堂之上侃侃而谈,讲究风格风气的御史头头,贪污受贿,而且数额,特别巨大! “查!查到底也要给朕查出个真相来!” 朱瞻基狠狠的将账本投掷于地,作为一个帝王亲自交给锦衣卫办的差事,应该说,从一开就注定结局。 三天之后,刘观在早朝的时候被锦衣卫力士拿下,紧跟着被抄家,很快就受到了审讯,而刘观的儿子刘重,此时已经死在了锦衣卫的招狱里面。 对于刘观一家人的遭遇,潘厚仁并不会感到惊讶或者是惋惜什么的,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若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但是对于朝堂上的更多人来说,看潘厚仁的眼神再次发生了变化。 从杨士奇的口中,流传出一个惊人的消息:是潘厚仁看刘观不顺眼了,所以刘观就倒下了,全家一起,倒下了! 这是何等惊悚的能量,轻易的就把一个根深蒂固的左都御史扳倒?哪怕就是内阁大学士,各部尚书,能够具备如此强大的力量? 这种力量虽说借助了皇权,但能够借助皇权的人,那就已经不再是个普通人了。刘观的倒下让人再次感觉到了潘厚仁的强势,故而,应该说在朝堂之上,现在已经没人敢于去找潘厚仁的麻烦。 另外一方面,秀娘进入宫中,找到了情绪低落的胡皇后。 正如潘厚仁跟秀娘一开始分析的那样,因为朱祁镇的出世,胡皇后完全处在一种即将崩溃的状态之下,如果不是她一向来的那种矜持和对自己仪态的严格要求,恐怕在见到秀娘的时候,她根本做不到与其见面。 当着众多宫女的面,秀娘压根没法直接说出计划,故而秀娘只能从简单的事情开始聊起,随后说到了真定公主的身上。 真定公主是不是要嫁给潘厚仁秀娘不敢肯定,但至少有一点秀娘可以肯定,胡皇后如今并不想讨论这个事情。 “哀家身体实在是不适,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就先退下罢。” 眼看着胡皇后要下逐客令,秀娘赶紧站起来,压低声音对胡皇后道:“或许我家老爷有能力,改变皇上的想法.” “想法?什么想法?” 胡皇后摆手,不再提让秀娘离开的事情,同样是压低声音问道。 “你确定?潘厚仁,他有什么法子?” 听到秀娘的话之后,胡皇后脸上的表情完全改变了,如同不会游泳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 “你们都出去,出去,哀家要跟秀夫人好好聊天,不需要你们在这里!”胡皇后急促的赶人,接下来就是跟秀娘一番很私密的谈话。 人一旦坐到某个位置之后,就期望的就是能够继续保持下去,男人如此,女人也不例外。身为大明皇朝的皇后,胡皇后可以接受朱瞻基有后宫三千,可是她却绝对不能接受自己从皇后的位置上摔落。 第662章 帮衬皇后一把 然而真正能够帮助胡皇后的却是不多的,哪怕就是她的娘家在朝堂上已经有极强的力量,但在这个问题上,胡皇后的娘家非但不能帮助,而且还必须要回避,否则就连他们都会受到这个事情的牵连。 从宫中回来的秀娘显得非常疲倦,跟胡皇后的交流并不是那么容易,好在她还是带给了潘厚仁一个极好的消息:胡皇后愿意合作。 确实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了。 潘厚仁在获悉之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接下里的时间里,潘厚仁不得不一面经营着潘氏集团,一面开始着手安排,如何才能保住胡皇后的位置。也就是这个时候,从马六甲那边传来了好消息,以郑和、赖三为首的潘氏集团的已经彻底控制了整个马六甲,最新一批下水的战舰也开赴到马六甲,准备进行战斗前的适应性训练。 有了这一批装备了最新式火炮,同时本身也是最新架构,无论是适应性还是坚固程度都远超老式战舰的舰只,虽说在掌控和使用上已经完全不同于原来作为战舰主力的宝船,但郑和这个真正的航海大家,还是能够很快的熟练运用。 新的作战舰只加入,大大的强化了潘氏集团的战斗力和在南亚海域的控制力,应该说,至少在目前,全世界都无法找出第二支堪比潘氏集团舰队更加强大的舰队,甚至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也就是说,如果现在潘厚仁愿意的话,他已经可以攻占任何一个国家的沿海城市了。 接到这个消息之后,潘厚仁当真是高兴! 没有什么比掌握着能够保护自己的力量更容易让人感到满足的事情了。尤其是在这个时候,在潘厚仁觉得有很多事情自己已经无法掌控的时候。 而金兰湾那边的发展也非常符合潘厚仁的预期,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也就是说,潘厚仁已经有了两个互为犄角的重要基地,等到他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时,他就完全可以将金兰湾到马六甲周边所有区域都给纳入掌控之中。 或许潘厚仁只需要半年的时间,就能将所有的准备工作做好。他没有想过要反抗大明朝,也没有想过要背叛潘厚仁,他唯一的目标,就是要保护自己,和自己的家人。 因为胡皇后的配合,朱瞻基终于点头同意,让真定公主下嫁给潘厚仁,不过朱瞻基的意见在内阁没有通过,只因为他们不同意将一个皇家的公主,嫁给一个已经有了好几个老婆的年轻人。 是的,年轻人。 虽说现在潘厚仁在朝堂上已经有了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是在内阁重臣的眼中,潘厚仁仍旧只是一个年轻人,而且是行为不怎么检点,同时身上铜臭味过于沉重的年轻人。 老学究们不看好他,甚至不愿意将其跟皇家牵扯在一起,认为这样会影响到皇家的声誉。 经过两三次拉锯似的谈判之后,朱瞻基终于失去了耐心,他将几个最反对的大臣召集在一起,然后将一份契约书扔在了大家的面前。 “你们大家可以看看,这个东西价值多少?” 这是一份潘厚仁写给朱瞻基的契约书,关于潘基娱乐会所有股权转移的契约书。 虽说在场的重臣基本上都是文化人,但不代表这些人就不会算账。 况且这个时候的契约书并没有那么复杂的内容,更多还是简简单单的数据,只需要一些简单的运算就能得出结果来,而这个结果,却是让那些大臣们都深深为之震撼了!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几个重臣对换过眼色自后,杨荣作为发言人开口问道。 “是聘礼!” “聘礼!” 如此土豪的聘礼?即便是皇家的公主,其本质还是一个女人,而女人,在男人眼中就是有价格的。一个公主表面上看是无价的,但实际上,还是有价的! “这简直就是太不可思议了!” 潘厚仁聘礼,份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朕想,这至少证明了他的诚意,不是么?” “是的,是这样的。” 杨士奇点了点头,首先认可了朱瞻基的意见,紧跟着就是杨荣,这位老臣显然也认可这份聘礼,或者说是认可了潘厚仁的诚意。 “那是不是说,可以正式下圣旨,将这件大好事向全天下宣布了?”朱瞻基笑了起来,他是由衷的笑了。 真定,是他最心疼的一个妹妹,亲妹妹,他当然希望真定能够得到幸福。一开始他也是不希望真定跟潘厚仁在一起,可是当他发现真定已经深深陷入到潘厚仁的生活之中后,朱瞻基就知道,他必须要做出一个选择了! 差一点,仅仅是差一点,朱瞻基就要下旨,让潘厚仁休妻迎娶真定了,但最终他没有选择这样做。除了潘厚仁拿出的聘礼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而真定公主下嫁入潘家的事情,不管是朝堂还是在民间,都嫌弃了巨大的波澜。 将公主下嫁给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这在大明朝的历史上,是从未曾有过的事情,自然会引起人谈论,连带着潘厚仁一家,也再度成为大明朝新闻的核心人物。 可惜的是这个核心人物并非愿意成为核心人物,至少潘厚仁自己是不愿意的。 婚期基本上已经敲定,因为是公主殿下出嫁,怎么也要有个半年的准备时间,而潘厚仁竟然在这种紧急的时候,离开了京师,再度南下。 恐怕潘厚仁是如今大明勋贵当中最频繁离开京师的了。而这一次离开京师的理由,是因为广西的骚乱已经被潘氏集团保卫队平息,而朝廷需要一份详细的总结,才能对此下个最终的评价,毕竟这是一种全新的模式,也是需要去尝试的新方法。 所以这个时候,潘厚仁就必须要去广西,收集第一手的资料。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的义务。 但潘厚仁并没有打算这样做,因为他不仅仅要去广西,还要顺路而下,前往金兰湾。而在南下之前,他还去了一趟天津,在天津工厂里,最新的蒸汽机已经做好了,潘厚仁要保护这台全新的机器,前往金兰湾,并且安装到新设计的船只身上,进行测试。 潘厚仁等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自从他将蒸汽机的概念交给潘氏集团研发部的那些匠人至今,终于有了好消息。 从概念到实物,再到现在能够上船使用的设备,这其中的速度万万超过了潘厚仁的预料,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 为了保证不出半点意外,潘厚仁除了将蒸汽机原型放在他的座舰之上以外,还通知了胡其三,派出潘氏集团在北方的海军力量,进行护航。 蒸汽机顺利的到了金兰湾,而潘厚仁却没有等到蒸汽机正式上船,他的去一趟广西,虽说报告早已经做好了,但是潘厚仁还是得去转一圈,至少朱瞻基需要他去转一圈,顺便警告警告当地的官员,要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 对于潘厚仁来说,这种事情简直就是驾轻就熟了,轻轻松松去广西转悠一圈,又重新回到了金兰湾,而且不过区区十来天的功夫。 而这个时候,蒸汽机已经上船了,最新式的一艘铁甲船。 虽然这艘船并不是很巨大,也没有装备足够的火力,但作为训练和实验船,已经足够了。 当这艘船缓缓从船坞里开出来,发出轰鸣声在海面上缓缓行驶的时候,所有不清楚内幕的人都惊呆了! 从不曾见过不依靠风帆和船桨,就能在海面上行动的船只,而且还有那种巨大的声音,以及从烟囱上升腾起来的白烟,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诡异,然而一直航行的船只,让人感觉如此奇怪。 然而对于潘厚仁,对于建造了这艘船的技匠来说,这并不是诡异的,这是一场胜利,一场真正的胜利,划时代的胜利。 幸亏这里是金兰湾,发生在这里的一切事情,只要潘厚仁不愿意,就绝对不会有一丝的风声传出去。 所以潘厚仁不用担心,蒸汽船建成之后的消息会被朝廷知道。 在经行了三天的实验之后,潘厚仁就把这艘船给收藏起来了,不是因为不需要实验,而是不想让这个全新的事物,长时间的出现在公众的面前。 一个发明想要运用到实践当中,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至少在这个时代,需要无数的实验,最终才能获得一点点的进步。所以潘厚仁不能马上回到京师,他需要留在金兰湾,等着最后的结果出现。 这一留,就是差不多半年的时间。 待在金兰湾不仅仅是可以给造船的工匠指点,更重要的是还能陪着自己的家人,唯一让潘厚仁感觉苦恼的,就是潘德明,这个唠叨的家伙。 只要潘厚仁落单,潘德明就会在潘厚仁耳边喋喋不休,而说的大多数都是跟聚宝盆有关。 潘德明觉得自己已经老了,留在这个世界的时间不多,所以他很急切的希望,能够在死之前见到聚宝盆。 “好吧,有机会的时候我会去南京,会去紫金山转转,行了不?” 被潘德明烦的不行,潘厚仁只好应承,在完成金兰湾的事情之后,他会顺路在南京停留几天,寻找机会进入紫金山,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第663章 大明国债 在潘厚仁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紫金山太大,而除了潘诞的一句话之外,潘厚仁手中没有任何的线索,让他可以分析。 在经过几次调整之后,蒸汽船再一次的出现在金兰湾的海面上,而这一次,蒸汽船的轰鸣声明显小了很多,而且速度也越来越快了,至少已经不输于那些帆船,甚至是舟师里面的那些快船。 这让金兰湾的民众非常惊讶,他们没有足够的知识基础,所以他们只能将这种无法解释的事情,归于神迹。而潘厚仁要的就是他们这种心态。 一切事情都在潘厚仁的计划当中,并没有意外。而唯一的意外就是,他不得不去一趟南京,只因为他对潘德明保证了。 况且,在潘厚仁的内心当中,并非对聚宝盆一点都没有兴趣,在空闲的时候,潘厚仁仍旧会回想,回想他是因为何种原因来到这个世界的。 都是因为聚宝盆,如果不能见上真正的聚宝盆一面,那么穿越这几百年的时光,甚至成为一个完全不同的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潘厚仁希望自己能够顺着自己的心意去解决这个心结,所以当潘德明反复向他提及之后,他决定还是去南京一趟。 而就在潘厚仁待在金兰湾的这个时间段里,大明朝也发生很多事情。 又一起“蛮”人起事,在四川发生了。 如果说潘厚仁在京师的话,或许朱瞻基会考虑到运用同样的手段去解决,然而可惜的是,潘厚仁现在在广西,他甚至都不知道还有这会儿事儿。 故而,发生在四川的蛮人起事,并没有因为潘厚仁的穿越而发生任何变化,朝廷还是命都督同知陈怀为总兵官,都督佥事刘昭为副总兵,都指挥同知赵安、都指挥佥事蒋贵为左、右参将,率师前去征剿。 而随后从四川都司上奏,说那些番人原本没有叛乱的想法,是由于千户钱弘听说松潘的官军将被调发去征讨广西,他惧怕去广西,就谎称番冠来骚扰,应当追捕,以希望免除被调往广西。而且他还率领官军突然闯入番族住地,逼取牛马,导致番人怨愤。又以大军将前来讨伐相要挟,使番人惊慌逃跑,于是与黑水生番相约一起起事。 从某种意义来说,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前往广西平乱最终在潘厚仁的建议下,根本就没有调动朝廷的军队,可惜那位千户却因为跑的太早,根本没有得到这个最终的消息,故而,事情变得大条起来。 接到情报的朱瞻基再次陷入愤怒当中,而且催促锦衣卫抓紧时间行动,务必要在最短的时间里,将钱弘抓捕归案,而且必须要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这是朝廷的耻辱,也就是他朱瞻基的耻辱。 年轻的皇帝不能容忍自己的颜面受到损害,更不能容忍这种泼到脸上的耻辱,所以他必须要用一些人的鲜血,来洗刷这些耻辱。 几乎与这件事情同时进行的,却是朝廷派出的镇朔将军薛禄于率领大军,在开平打败了鞑靼军人。 其时,薛禄巡察边境归还,驻在宣府(今河北宣化)。鞑靼进犯开平,一无所获而回,离城三百余里。得到消息的薛禄率领精兵昼伏夜行,三天三夜赶到了达朵儿,全军换上轻骑,直捣毁鞑靼营地,大胜鞑靼。这一仗不仅仅杀敌数十人,更是生擒镇抚、百户等十二人,俘虏男女六十四人,获马八百余匹,牛羊四千余头。 对于朱瞻基来说,这才是真正的战争,才是真正的,他所期望看到的胜利。虽说不过一场数百人伤亡的战斗,可是在朱瞻基看来,这就是他“文治武功”的一种表现,值得庆贺! 前面发《帝训》等刊物,是文治,而打击鞑靼人,是朱瞻基的武功,然而朱瞻基的心思并非至于此处。 以潘氏集团为后盾的潘氏钱庄如今已经遍布整个大明,甚至漂洋过海,在马六甲等地生根。 因为采取了全新的防伪印刷和暗记,加上潘氏集团雄厚到堪称强悍的背景,钱庄的生意是蒸蒸日上。 原本朝廷里还有呼声,说既然是新皇登基,是不是应该发行全新的宝钞,但这个建议却被朱瞻基给否决了。 宝钞的坏处,已经通过社会实践得到了验证,而如今,又有潘氏钱庄这么一个良好的例子摆在面前,朱瞻基觉得,朝廷已经没有必要发行所谓的宝钞了,他倒是比较喜欢潘厚仁的那个建议,由朝廷发行“债券”。 “大明国债”,恐怕这将成为世界上第一个由国家正式发行的有价证券,而且也绝对是世界上发行数量最大的,金额最高的有价证券。 所谓国债,其实就是国家向民众借钱,这种处理方式,远胜于后世动不动就疯狂印刷纸币来的好,至少他不会对国家经济总量和货币造成冲击,同样能够起到增加国库收入的作用,唯一不同的就是,当时间到的时候,国家需要支付国债持有者的本金,以及利息。 至少夏元吉觉得这个方式很赞,很不错,他非常鼓励朱瞻基下旨发行国债,对于那些反对派,夏元吉总是毫不留情的给予抨击,为了这个事儿,还有好几个不知进退的家伙丢了官! 而这些顽固的文人们,口中翻来覆去的一句话就是:朝廷不能借钱,否则信誉丧失了! 这就是文人们的逻辑!当潘厚仁听说此事的时候,正在南京,而他的评价,则是:“狗屁不通!” 明打明的发行国债,丧失信誉,那么疯狂印刷宝钞以至于贬值百倍难道就有信誉了么? 在潘厚仁看来,中国人这种思维延续了几千年,这种顽固在读书人思维当中的,掩耳盗铃的传统,在后世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愚民就一定能够愚了?就一定能够维持统治了?是不是使用无形的枷锁就一定可以保持国家的长治久安了?不,不是的!维护一个国家的秩序,不在于有多么强悍的手段,而在于朝廷在面对民众的时候,是否能够做到公开和公平! 或许还能加上公正,然而直到穿越之前,潘厚仁什么都没有看见。 一切所谓的“公”开头的词汇,都笼罩着虚假的青烟,挥之不去,吹之不散!真相永远被沉在黑漆漆的深渊当中,由一群见不得阳光的人在牢牢的看守者,他们不准民众去看,去思考,他们给予民众一个又一个繁荣的假象。 第664章 订婚事宜 “我很高兴,我们的陛下做出了正确的选择!” 对于朱瞻基选择了发行国债而不是印刷宝钞,潘厚仁觉得很欣慰,这证明他过去对朱瞻基的潜移默化没有白费,他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明朝就会朝着光明的方向一路走下去。 如同新税政一般,朝廷发行国债,同样会损害到一部分人的利益,但是为了大明的江山,为了天下的百姓,潘厚仁觉得,朱瞻基会有那个魄力,将事情处理好的。 而潘厚仁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去紫禁山上转转。 虽说皇家已经不在了,但南京的皇宫仍旧作为陪都保留,而且南京也有完整的朝廷班子,只是缺少一个穿龙袍的皇帝而已。而紫禁山是皇家园林的一部分,寻常人是进不去的。 潘厚仁即便是勋贵,大白天的时候也别想从正门进去,他只能等到晚上的时候,换上一身夜行衣,翻过围墙,潘厚仁如同一条幽灵,在紫禁山中游荡。 跟过去相比,如今的紫禁山显得完全没有了人气,或许是因为皇族已经搬迁的缘故,照看这个地方的人也变得不够尽心尽力,变得得过且过。 不过这样一来到时便宜了潘厚仁,至少不容易碰上巡山的人,他可以随意在山上走动却不用担心被人发现。 但即便紫禁山是属于皇宫里的一座小小的山头,可对于聚宝盆这样一个不会超过饭锅大小的东西来说,也实在是过于宽广了,一个晚上的时间根本不足以让潘厚仁找到半点踪迹。 一个晚上不够,就两个晚上;两个晚上不够,就三个晚上。 六天之后,潘厚仁没法继续待下去了,从京师来了消息,朱瞻基让他马上赶回去,说是要准备订婚的事情。 真定公主跟潘厚仁成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管大明内外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会改变这个结果。而潘厚仁确实不宜在这段时间里长期逗留京师以外,让他南下两个月,已经是朱瞻基开恩,再不回去的话,朱瞻基恐怕要派遣御林军来抓这个准妹夫了! 所以潘厚仁只能走了。 带着不甘,离开了南京。 聚宝盆究竟在紫禁山上的哪个地方?在返回京师的路上,潘厚仁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然而这个问题仅仅是依靠思考,是无解的。要怪就怪潘诞当初把这个秘密守的太紧了,如果早一点说,或许可以透露出更多信息,潘厚仁也就有把握将聚宝盆给找出来。 当潘厚仁回到京师的时候,他跟真定公主定亲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了,而他什么都没有做,倒是朱瞻基替他把很多事情都给办了,这个大舅子倒是很给力啊。 回到京师,潘厚仁首先还是将广西那边的战果在早朝的时候向朱瞻基以及众多关心此事的大臣们稍微汇报。 当听说潘氏集团保卫队仅仅派出了一个百人小队,毫发无伤的解决掉广西暴民之后,整个朝堂都哗然了! 可不是么,下面的官员都在搞什么,难道说十来个暴民汇聚一堂,也需要向朝廷报告么? “不是十来个暴民,而是整整两个寨子的青壮,卫队共计抓获了参与暴乱的青壮共计三百五十四人,当场格杀一百三十五人,另有轻重伤员共计两百多人。” “也就是说,整个暴民的规模竟然有七八百人之多,而潘氏集团的卫队仅仅出动了一百人?”有不信的大臣继续问道。 “准确的说,是一个不满编的百人队,潘氏集团在广西留存的人员并不是太多.” 潘厚仁这不解释还好,如此一解释,完全是在朝堂上军部那一拨人的脸! 可不是么,薛禄带了多少人马,动用了朝廷多少军费,取得的战果也就跟潘氏集团卫队想差放佛。或许广西暴民的战斗力和装备都无法跟鞑靼人相比,但无论是士兵数量还是消耗的军费,数十倍甚至是数百倍于潘氏集团卫队。 相形见绌,相形见绌啊! 而对于眼下这个机会,朱瞻基当然不会放过,哪怕潘厚仁已经如同被架在火堆上的肥猪,都已经快要滴油了,朱瞻基仍旧不忘加上一把火,道:“潘爱卿一路辛苦了!回头朕重重有赏,现在还是先回家歇息吧!” 担心潘厚仁累了,竟然连赏赐都可以押后,这种待遇让不少人严重眼红啊! 潘厚仁倒是没有想到许多,既然皇上让他回家,他就回家好了,反正在这里罚站他是受不了的。 “真定公主来过三次,可惜你都没有回来,她很失望啊!” 将潘厚仁带进房间,打发下人丫鬟出去之后,秀娘一面替潘厚仁收拾行装,一面说道。 “哦?她倒是有心了!”点点头,潘厚仁道:“胡皇后呢,她怎么说?” “你怎么知道她会有说的?” “难道没有么?除非她是个傻子,否则她一定会告诉你,如果我们食言的话,我跟真定公主的喜事,就会变成潘府的丧事,对不对?” 淡淡一笑,潘厚仁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意外,好像他早就已经猜到了一般。 “没错,虽然她没有你说的这么直接,但意思是一样的。” “嘿,我就是个粗人,没有他们文化人有水平啊!” 秀娘丢给潘厚仁一个白眼,道:“那你到底有没有找到法子,让胡皇后保住位置呢?” “没有!” 潘厚仁给了秀娘一个非常干脆的回答。 “没有?那你还说那么多废话?我倒是想到了,要不咱们进宫去,做掉那个孙贵妃吧!” “啥?” 望着一脸煞气的秀娘,潘厚仁这才想起,面前这个穿着贵妇长裙的女人,骨子里却有着浓浓的江湖气息,绝对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而事实上,秀娘提出的建议正是经常发生在大内里的事情。 强势的皇后没有儿女,故而将生育儿子的嫔妃杀死,然后当成自己的儿子养大,那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尤其是在五代前,那混乱的国家之间的关系,更是让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这是.她的意思?” “不!这是我的意思!” 听秀娘如此肯定的答复,潘厚仁脸上露出苦笑,“是不是太过了?杀一个贵妃啊,你就不怕惹祸上身,谁敢保证到时候胡皇后为了灭口,不找个理由把我们给灭了呢?” “我又不是傻子,这种灭九族的事情,除了你我还会找别人商量?” “这倒也是!不过现在还不是最后关头,我们不用急于下结论,况且.” “怎么不是最后关头了?还有三个月,就是你跟真定大婚的日子了!”当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潘厚仁还老神在在,秀娘却是就差急出满头白发了。 “秀娘啊,还是让为夫给你说点好消息吧,咱们的蒸汽船,已经正式下水,初步实验完全没有问题,只要有足够的煤炭,即便是一直航行到世界的另一头都没有问题了!” “真的?” 关于蒸汽船的事情,潘府里面也就只有秀娘知道一部分,虽说秀娘不是船匠,但却是潘厚仁的枕边人,也是潘厚仁在这个世界最相信的人,所以关于蒸汽船真正的性能和作用,这个世界除了潘厚仁之外,恐怕就只有秀娘最清楚了! “谢天谢地,这样咱们还有一条生路!”双手合十,也不知道秀娘是在参拜哪一路的神仙。 “另外,马六甲那边新建的军工厂,也都已经投产了!”这是潘厚仁带给秀娘的第二个好消息,对于潘厚仁自己来说,这也是个真正的好消息!马六甲的兵工厂投产,意味着将来武装潘氏集团卫队的军备,不用再通过朱瞻基,也就不会受到掣肘,方便了很多,也隐蔽了很多。 听到这个消息,秀娘仅仅是高兴了一下,随后就皱起眉头,道:“厚仁,你不会真打算造反吧?” “不!我怎么可能造反呢!这仅仅是备着不时之需啊,唉,伴君如伴虎呢,再说你家夫君我,仇敌很多啊!再说了,咱们一家人总是需要力量来保护,将来我打算把家安在马六甲了!” 潘厚仁这话让秀娘顿时讶异非常! 虽说一直知道潘厚仁在全力开发马六甲,同时整个潘氏集团的工作重心都在向着南亚的方向移动,但包括秀娘在内,根本没人知道,潘厚仁的最终目的,竟然是要迁居到马六甲去! 跟繁荣的大明,繁华的京师相比,马六甲再怎么发展也赶不上吧?况且在秀娘等人看来,马六甲那个地方始终还是一个蛮荒之地,没有几百年的发展,根本不可能变成一个文明的世界。 “不要太惊讶,秀娘,难道你不想真正的自由么?在皇权之下,我们是感受不到真正的自由的,只有在那种大明朝廷鞭长莫及的地方,我们才能获得这样奢侈的享受!” 对于自由的概念,潘厚仁或许跟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都不同,甚至于在后世,他的思维同样不被绝大多数人所理解。 在潘厚仁看来,其实无所谓国家和民族的。如果说现在有一种方法可以让全世界的国家消失,所有人都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之下,潘厚仁必然会鼓掌欢庆,只因为这才是真正的和谐,内都消失了,幸福感才能迅速提升,放眼都是亲人,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值得期待的? 第665章 终成好事 假如,假如说潘厚仁穿越的时候能够携带足够的物资和资料,能够将大明帝国在短短十多年的时间内发展出现代化的科技文明,或许他会尝试,尝试将全球统一。 但假如始终是假如,潘厚仁知道如今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不可能再快了! 改良火枪火炮,改良冶金炼钢,提出蒸汽机的概念,潘厚仁觉得自己脑子里能够排上用场的知识好像都已经排上用场了,当然,指的是科技文明方面。在娱乐方面,潘厚仁还有很多的点子,正在一一落实当中。 之所以朱瞻基会因为潘厚仁的聘礼而心动,其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潘基娱乐会的渗透作用。 在经过这几年堪称飞速的发展之后,潘基娱乐会不仅仅在大明的各大城市开花结果,更是声名远播,就连天竺这些地方,都开始有商人来跟潘基娱乐会洽谈,希望能够引进潘基娱乐会,赚钱。 是的,没有什么比搞娱乐行业更赚钱的方式了,至少在目前这个社会里,按照风险和收益的对比度来看,再没有了。商人趋利,哪怕就是千山万水,只要是能够创造效益,他们就会不远万里来学习,来取经。 而对于国外的商人,潘厚仁并不吝啬,他会同意合作,只不过合作的对象,从过去的潘基娱乐会,变成了现在“潘氏泛娱乐集团”。 是的,当潘厚仁决定将潘基娱乐会作为真定公主的聘礼之后,就开始对娱乐会进行分割,如今分割工作已经基本完成,从今后,潘基娱乐会的业务范围被限定在了国内,而国外则是“潘氏泛娱乐集团”的地盘。 这个事情朱瞻基是不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他也拿潘厚仁没辙,在失去了远洋舰队之后,距离大明海岸线十里路之外,那就是潘厚仁的天下。 其实在潘厚仁和朱瞻基的内心里,都知道两人之间的关系已经跟过去不同了。之所以能够坚持到今天关系不发生矛盾,仅仅是因为相互之间的了解,已经到了一个很深的程度。 朱瞻基心中深知潘厚仁对权势的漠视,也相信潘厚仁不会做出任何有损朝廷和朱家利益的事情;潘厚仁也知道,正常情况下,朱瞻基是不会对他下毒手。 两人目前就这样这样一个默契,谁也不会主动去撕开这一层幕布。 但总的来说,潘厚仁是不相信自己跟朱家王朝能够永远相安无事的处下去,总有那么一天,双方的利益会出现交集和冲突。 所以潘厚仁要未雨绸缪。 将马六甲变成基地,依托马六甲开始发展自己的势力,这个世界很大,犯不着去跟朱家抢生意。 就如同一家人,兄长当家,小弟长大的之后,老是盯着兄长的那些田地有啥出息呢?登高望远,荒山遍地,只需要一把斧头一把锄头,就能开垦出属于自己的良田! 这样的男人,才是有志气的男人。 宣德二年,快要过年的时候,潘厚仁终于跟真定公主成亲了! 因为双方的身份背景都不简单,故而这场婚礼,算是除开当初朱瞻基大婚之外,整个大明最为隆重的一次婚礼。 潘氏集团所有的重要人物都在十二月二十日这天赶到了京师,以至于不仅仅是京师人满为患,那天津港的港口都被各种各样的船只所塞满。这些船只大概有一半以上是属于潘氏集团的,剩下的当中,还有很多是因为听到潘厚仁大婚,而远道而来的,潘氏集团的合作方。 如果潘厚仁娶的是普通人家的女儿,那么婚礼的仪式可以按照潘厚仁的要求来,可惜,他娶的是一位公主殿下,那就意味着他必须要听从皇家的安排,按照皇家的礼节来走。 故而这场婚礼持续的时间足足有七天七夜。 七天七夜啊,也就等于说,整个京师沉浸在这场盛宴当中七天七夜的时间。 这可不是短时间啊,所耗费的金银,都是可怜的潘厚仁自掏腰包。当然,潘厚仁的大管家潘恒并不觉得这是一次亏本的卖卖,婚礼还没有正式开始,潘府门口就已经快要被送贺礼的人和物所淹没了! 是的,淹没! 如今潘氏集团的势力已经遍布整个亚洲,合作伙伴数都数不清楚,而潘厚仁年纪小,不可能办寿宴神马的,故而这次结婚,正好是他们表现的机会,又岂会不竭尽全力? 除开大量的珠宝玉器之外,更多的客人送来的,那都是非常实惠的——真金白银。 而整日几乎都在潘府大门口守着的潘恒,自然也是收钱收到手抽筋,整个人完全都乐坏了。 潘恒收钱这是小费,潘厚仁知道也不会说啥,再说他也没时间去管这些小事情,光是婚礼的那些礼节程序,就已经快要把他给逼疯了! 好在,时间总是会慢慢过去,潘厚仁咬紧牙关,总算是将这七天的时间给熬了过去,也算是走了一趟西天取经的路,修成了正果。 与其他公主不同,真定公主的性子本身就比较随和,加上她跟潘家接触的时间很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潘府上上下下都没有排斥真定公主的意思,而真定公主在过门之后,也是轻轻松松就融入了潘府的生活。 唯一让潘厚仁觉得郁闷的,就是真定公主在夫妻生活一事上,知道的尤其少! “不是说公主出嫁前都有专门的老师教么?” 潘厚仁也不知道是脑子里哪一根筋不正常了,竟然当着真定公主的面,问起此事来。 真定公主脸色微微一红,道:“其他姐姐姑姑们出嫁,是有.不过妾身因为年纪,还没来的学.” 其实不是真定公主没来得及学,这个事情能学几天的功夫呢?完全是因为真定公主她自己不愿意学罢了,凭她在宫中受宠的程度,加上未来夫君潘厚仁的大明朝的影响力,她闹着不学,还真是没人敢为难她! 在宫中,真正能够让真定公主打横着走路的人其实还不是当今皇上和皇后,而是另外一个人,王振! 王振虽然身兼东厂厂督的职务,但跟当初的黄俨一般,东厂衙门他几乎不去,整日里都滞留在朱瞻基的身边。他的这种思维方式无疑是非常正确的,因为他的权利本身就来自于皇帝,为皇帝服务当然是最重要的事情。 第666章 聊聊太子的事情 当真定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明确之后,王振就将真定纳入了他讨好的对象。如日中天的王振想要在后宫讨好一个人,试问还有谁敢不给面子呢? 所以嘛,这个事情归根结底还是要说到潘厚仁自己身上去,自己酿造的苦果,最终还是只有自己强咽下去,真是来不得半点虚假啊! 故而春宵一刻值千金的时候,潘厚仁真是很累,一边讲解理论,一边还要诱导真定公主实践,这其中的艰辛,实在是不足以为外人道诶。 不过好在真定公主的悟性还不错,下半夜的时候,两人逐渐进入了佳境。 好在潘厚仁是没有双亲的,也就是说第二天真定公主不用早早起来送上新媳妇儿茶,潘厚仁又是个随意的性子,两口子一觉睡到大中午,都没人来吵他们。 真定公主下嫁潘厚仁,还有一点跟其他公主不同。 因为潘厚仁的身份,或者说因为朱瞻基对潘厚仁宠信,真定公主被特许住进潘府,而不用去其他驸马统一居留的地方,若真是那样,潘厚仁和真定都受不了! “眼瞅着又要过节了,真定啊,为了把你娶进门,你老公我可是大出血啊!” 天气转冷,洋洋洒洒的鹅毛大雪下了一天。潘府里,大家人围坐在火炉边上,一面闲聊,一面吃着潘厚仁发明的“火锅”。 其实火锅这种吃饭早就有了,只不过名称叫“边炉”而已。而潘厚仁则是将其发扬光大。不仅仅在锅中添加了多重调味料,更是丰富了食材,最终让边炉这种餐饮方式,登上了潘府的大雅之堂。 吃过几次之后,潘府的诸位女主人对此也是乐此不疲,不仅仅是因为吃的东西种类很多,关键是这种吃法,让她们觉得舒坦。 “眼瞅着就春节了,一年最冷的时候到了,马六甲那边,很暖和啊!”烫着牛肉,潘厚仁像是漫不经心的说道。 “夫君,您是又想去过冬了?”漪梦吃吃而笑,潘府内部的规矩正是很松懈啊,吃饭的时候都能笑成这个样子。 潘厚仁也不隐瞒,点点头道:“可不是么,习惯了那种生活,这么冷的天,你看,烧着地龙呢,你们还穿着棉衣!” 大明时期整个地球正好逐步进入一个小冰河期,冬天的气温是非常低的,想在京师这种地方,稍不留神一个晚上就要冻死不少人和牲口,除非是像潘厚仁这种真正的富豪之家,那才能够享受地龙的待遇,寻常人家能够烧个炉子取暖就算是不错了。 应该说,今年冬天,生活在北方的人还是要感谢潘厚仁,正是因为潘氏集团强悍的运输能力,才维持了冬天京师周边区域的炭价没有大幅度上涨,不管是木炭还是煤炭,其价格都保持在一个稳定的水准上,让大多数家庭能够买的起炭。 说起来这个冬天,潘厚仁也小赚了一笔。 因为炭的价格没有上涨,存粮充足,故而需求量相当的大,无疑为潘氏集团增加了收入,与此同时,潘氏集团还推出了一系列的炭炉,无烟炭炉! 每年冬天的时候,穷人家里会被冻死,而富人家里或多或少会出现一些一氧化碳中毒身亡的人,大多数还都是女人和孩子。鉴于这种情况,潘厚仁敦促潘氏集团的工匠们设计制造了无烟炭炉,长长的烟道能够将有毒气体直接排放到房间外面去,不至于对房间里的人造成伤害。 这种炭炉的价格便宜,制造精美,买的很多。 潘厚仁家中也放着几个,都是给下人仆佣们用的,潘厚仁这些当主人的自然用不上,主屋的范围内都是暖暖的地龙,不会觉得太冷。 说到去马六甲过年的事儿,当即也有不少人举手赞同,唯独就是真定,摇了摇头,道:“妾身不能去,甚至不能离开京师。” “嗯?” 潘厚仁微微皱眉,道:“为何?你都嫁给我了啊!” “是皇后的意思,我每隔三天就要回宫一次,跟皇后娘娘一起吃饭.”很显然,真定对此也颇有不满,但懿旨不能不尊,除非是胡皇后亲口下旨解除。 “难道是.” 跟秀娘对视一眼,两人顿时想到一种可能,也只有这一种可能:皇后不放心呢! “看来,过年之前我还的进宫,去跟皇上好好的聊聊啊!” “你是应该去聊聊了!”秀娘也有些担心,只要胡皇后一日在位,对于潘家来说,就多一日的威胁。 “来来来,烦心的事儿暂且不提,诸位夫人,咱们再共饮一杯!”为了不打乱今日良好的气氛,潘厚仁岔开了话题,拉着大家把饭吃完,这才去书房自己头疼去了。 其实胡皇后这个皇后做的还是蛮好的,但最大的问题就是结婚这么多年,竟然是一个孩子都没有生下来!不要说是男孩子,哪怕就是能够生个女孩子,那么她皇后的位子也没人能够动的了! “这事儿,还得着落在四疯身上啊,说起来四疯这些日子都干啥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想来想去,潘厚仁又开始埋怨那个一回山就没了动静的家伙,真不知道是不是跑回武当山闭关去了。 照说如果四疯真要闭关什么的,走之前也应该给他打个招呼才是啊? 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潘厚仁只得先将四疯抛开。他算算时间,历史上朱瞻基废后应该是在明年三月,也就是说如果要扭转这个事情,剩下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为了让真定和秀娘不再担忧,潘厚仁虽然没有找到一个正确的方式让胡皇后保留自己的位置,但他还是进宫去了,他需要跟朱瞻基好好的谈谈。 一开始看见潘厚仁进来,朱瞻基还是挺开心的,毕竟现在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发生了变化。 “妹夫.怎么今天想起来看朕了啊?怎么样,新婚可还愉快?” 朱瞻基可以叫一潘厚仁一声“妹夫”,可潘厚仁就没有那种胆气,也没有那资格叫朱瞻基一声“大舅子”,老实说这种感觉挺尴尬的。 “今天想说点啥啊?” “微臣想聊聊,关于立太子的事情。”沉吟了许久,潘厚仁才决定开口说话。 而他的话让朱瞻基脸色微微一变,就连站在朱瞻基身边的王振,也突然之间抬起了头来。 严格意义上来说,潘厚仁已经不是外人了,在“立储”这个问题上,他是最没有发言权的。 朝廷上的大臣们,不管他们如何争论,始终还是外人,对于皇家内部的影响都是很小的。然而,作为皇上的妹夫,而且还是最特别的一个妹夫,潘厚仁在“立储”这件事情上多嘴,那就是非常不明智,也是非常危险的。 不仅仅危险,而且非常容易引来皇上的愤怒! 可不是么,作为亲戚,最容易影响到下一代帝王,尤其是像潘厚仁这种拥有强大势力的人,一旦让他控制了下一代帝王之后,天知道下一步他会对整个国家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所以朱瞻基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从来没有想过,潘厚仁会突然提出这个时候这个事情来。 “你们都先退下!” 朱瞻基揉了揉额角,然后就让房间里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包括王振在内。 而这个时候,潘厚仁也在朱瞻基的许可下站了起来。 “说吧,朕知道你不是疯子,这种事情你要说,也应该是在娶我妹妹之前,而不是现在!” 朱瞻基的声量提高了起来,像是在表达他此时的心情,已经趋近愤怒,或者说,是已经愤怒了。 “正是因为微臣要迎娶真定,所以才忍到现在,殿下,咱们现在是一家人了,不是么?” “是的,我们是一家人。”朱瞻基点点头,像是同意了潘厚仁的看法。 “其实微臣想说的,不是立储,而是皇后殿下!” “皇后?” “是的,陛下,我对此事有些想法!” “哦?”朱瞻基脸上表情没有刚刚那么严肃,到也不是轻松,反而是变得疑惑起来。 “当有人提出要废除皇后的时候.” “问题是,没人提出要废除皇后呀?”朱瞻基摊开双手说道。 “有人在心中这样想的,皇上,我懂!” 潘厚仁站了起来,在房间里来回的走动。而朱瞻基则是不慌不忙的端起了茶盏,等待着。 “胡皇后是个好皇后!” “没错,我同意这点!可是她到现在都没有给朕生下一个孩子,哪怕是女儿都没有。”朱瞻基摇摇头,道:“这种事情可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就算我不提出来,那些大臣们也会提出来的。他们总会找到种种理由,逼朕做到这点,潘厚仁啊,朕有时候也是迫不得已啊!” 对于朱瞻基的坦白,潘厚仁还是非常相信的。但他仍旧要争取,只因为潘厚仁应承了秀娘,而秀娘给胡皇后做出了保证。 更重要的是,潘厚仁觉得这是一种非常不人道的传统,仅仅是因为大妇没有所出,就一定要离婚么?而秀娘之所以如此热衷此事,是因为她跟胡皇后差不多是同病相怜。 “陛下,微臣只想问一句,您真的愿意废除胡皇后么?” “这..” 或许是因为这个问题过于直接了,以至于朱瞻基沉吟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开口道:“不!朕不愿意!” 第667章 祸从口出 “皇上,您是整个大明的统治者!你应该能够做到这一点!微臣其实并不在意谁是皇后,但微臣不希望您的意志,受到其他人的影响,这才是最重要的。” 潘厚仁尽量把话说的冠冕当黄一些。当然,他说的也有道理,这也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他不希望那些文人大臣们在家务事上都影响到皇族的家务事,更重要的是,潘厚仁如今已经是皇族的家务事。 “看来你说的有些道理啊!” 朱瞻基又是一番沉吟,最终还是点头了。 “你今天就是专门来跟我说这个事情的?” “是这样的,陛下,就只有这个事情!” “哦?朕还以为你要跟朕说说,关于潘基娱乐会的事情,还有,潘氏泛娱乐公司的事情。” 一听到“潘氏泛娱乐公司”,潘厚仁的心顿时紧蹙起来。 “他怎么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的?” 朱瞻基脸上仍旧是笑容,但眼神却变得不那么和善了。 “皇上.微臣有罪!”潘厚仁缓缓的跪了下去,低着头。 “不,你没有罪!在朕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无比的惊讶,只因为你竟然欺骗了朕,朕当时真的很生气呀。你能体会朕当时的心情么?没错,潘基娱乐会这个聘礼是足够沉重了,可是你竟然还有后手,啧啧啧,过去朕实在是太小瞧你了!” “皇上,微臣.” “听朕说,听朕说!” 朱瞻基摆手打断了潘厚仁的话头,道:“知道朕为何没有立即召你进宫来问罪么?” “微臣.不知!” “那是因为,在朕的心中,你仍旧是朕的好兄弟啊!就跟当年一样!”朱瞻基痛心疾首的道:“朕希望,希望这没有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朕一直在思考,思考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情。” “今天你来到这里,正好给我一个机会,或许今天我们可以好好的聊一聊,关于我们之间的兄弟情谊。” “兄弟.情谊.”潘厚仁额头见汗,他此时是真的紧张了,只因为他甚至已经听见了外面军队的脚步声,还有弓弦拉动的声音,所有的一切都在暗示,稍有不对,那些埋伏起来的人,就是针对他潘厚仁而来的。 “是啊,兄弟情义,兄弟情义,潘厚仁啊潘厚仁,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我们感情的底线在哪里?是不是相互之间的信任?而你,真的信任过朕么?” 朱瞻基的话并不能触动潘厚仁的内心,只因为潘厚仁曾经生活在那个道德严重缺失的后世,在哪里他已经练就了一颗钢铁般的心脏。他现在唯一的担心,就是家中,是不是已经被禁卫军包围了! 这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潘厚仁相信他自己的实力,他觉得自己可以在这种情况下逃生,但他没有那种实力,将家人从禁卫军的重重包围当中营救出来,哪怕就是马上召集京师里的潘氏集团卫队,也不可能。 况且潘氏集团卫队的士兵会不会反对大明皇朝这还是两说呢,潘厚仁现在不敢去冒险。 “皇上,微臣愿意接受任何惩罚,还请皇上放过朕的家人。”潘厚仁双手杵地,坚持着不抬头去看朱瞻基,他不想在这个时候激怒朱瞻基。 外面的脚步声还在继续,越来越多。 “朕知道,知道你武功很强,或许你现在就有机会,将朕劫持,知道为何朕没有担心么?” “那是因为.朕还坚信,在你的内心当中,惦记着我们的兄弟情谊呢!”朱瞻基毫不担心的继续说道,“马六甲的兵工厂如何了?可以投产了么?” “兵工厂?”对于潘厚仁来说,这无疑又是另外一个软肋,一个非常重要的软肋!如果说潘氏泛娱乐公司仅仅是潘厚仁为了赚钱而想到的法门,还可以胡扯过去的话,那么兵工厂的存在,就是绝对不能触碰的禁区! 一个朝廷的勋贵,如今还是皇族,自己亲手打造了一个兵工厂,这是什么性质?这是造反! 而造反的结果是啥? 灭九族! 如果说朱瞻基愿意的话,马上就可以下令,诛杀潘厚仁的九族!其中甚至可以包括刚刚才嫁入潘家的真定公主! 但朱瞻基是何时知道这个秘密的呢?潘厚仁自认为这个秘密保持的很好,可谁知道消息还是走漏了,而且还传到朱瞻基的耳朵里。 “微臣..”即便是平常时候能言善辩的潘厚仁,此时也找不到话题来为自己辩解了。 只因为皇上抓住了绝对的把柄,一个可以将潘家打入十八层地狱的把柄! 这是绝对致命的,而且是非常致命的。 幸好,幸好现在房间里并没有别的人存在,只有朱瞻基跟潘厚仁两个,也就是说,事情并非没有回旋的余地。 潘厚仁一直在想,朱瞻基现在究竟在考虑什么?只需要一个信号,外面就会有大量的精锐士兵冲进来,他们有足够强大的武装力量,来制止潘厚仁做出任何不明智的事情,或者是干掉他! 面对足够多的弓箭手的时候,再高强的武功也都是摆设,没人可以躲过倾盆大雨下的雨点,没有人能够做到这点。潘厚仁不行,四疯同样不,张三丰或许可以做到,可惜现在已经没法证实了。 “好吧,基哥,你是打算让我怎么做呢?”事到如今,潘厚仁倒是彻底的放开了自己。性命只有一条,虽说潘厚仁是个怕死的人,但被逼到绝境之后,他也只有这样做了。 让潘厚仁意外的是,朱瞻基丝毫没有因为潘厚仁的起身而有半点不满,相反,那一声“基哥”,却是让朱瞻基脸上露出追思情怀。 “曾经,我们是很好的兄弟啊!你知不知道,朕是让谁在你身边,汇报一举一动的?” “谁?”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潘厚仁脑海里闪过。如果说最有可能的话,应该是郑和,要么就是王景弘那一批人,然而这批人对潘氏集团的发展知道的并不多,潘厚仁不会因为他跟郑和感情好,他骨子里挺崇拜郑和,所以就毫无保留,相反,崇拜一个人是一回事,彻底信任一个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至于说其他人,潘厚仁相信他身边的女人,哪怕就是真定公主,也不会走漏半点消息的。 第668章 谁是内奸 “难道是.”一张气呼呼的脸蛋儿在潘厚仁的脑袋里逐渐放大,逐渐变得明显,那是一张潘厚仁很不愿意看见,甚至想起的脸,“难道是小荷花?” 虽说只是嘟囔,但他毕竟口唇动了,朱瞻基也能看出是个人名,可惜不等潘厚仁再确定,朱瞻基就使劲儿的摇头,“不是,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哦?那是谁?” 潘厚仁心中此时真的很难过,他没有想到,在潘氏集团提供的如此优渥的条件之下,竟然还是有人要背叛他! “这个人原本没有想过出卖你,然而是因为你!你对他太不放心了,所以他就只能为自己保留一线私心!” “他究竟是谁?” “胡其三!他很早已经,就已经被朕给收买了,潘厚仁啊潘厚仁,你有没有想过他呢?这个被你一手从强盗变成官兵的人,最终却是第一个背叛你的人呢?” “竟然那是他!”潘厚仁的身体松弛下来,他却是没有想到,而在这个时候,朱瞻基好像也没有必要向他说谎什么的,背叛者应该就是胡其三了,毫无疑问,整个潘氏集团里最有可能背叛潘厚仁的,也只有胡其三了! 对于潘厚仁来说,胡其三的“背叛”是非常可耻的。 即便是回到家中,潘厚仁心里仍旧没有想明白,何以胡其三会背叛自己? 带着这个问题,潘厚仁问秀娘,还有真定两人。而两女在听说之后也是非常的惊讶。真定对胡其三这个人了解不多也就罢了,秀娘却是义愤填膺,拔剑就要去找胡其三的麻烦。 “他应该不在京师吧,你这是准备去哪里找他呢?”潘厚仁将秀娘拦了下来。别说是胡其三人不在京师,就算是在京师,难不成秀娘还真就提剑把他给宰了?很显然这是不成的,毕竟胡其三是皇上的人,没有朱瞻基点头,谁敢动他,那就是对皇上的不敬! 况且,如今潘厚仁跟胡其三之间的关系还如此微妙,不由得潘厚仁不小心谨慎啊。 “那就这样算了?” 秀娘忿忿不平,真定站在旁边也是惴惴不安。 既然潘氏集团的很多秘密都已经被皇上知晓了,那下一步,皇上会怎么干? 潘厚仁不知道,秀娘不知道,真定也不知道。不过这个时候真定却勇敢的站出来,说她愿意回宫中,跟皇兄好好的说说这个事儿。 “不用了,我就担心你回去就出不来了!” “不可能吧!” “有很可能!如果说刚才皇上还没有下定决心的话,那么这会儿他有可能改变了主意,你一回宫,正好让他扣下来,随后就毫无顾虑的对潘家发动进攻了!真定,我不是要用你当护身符的意思,我只是.” “夫君你别说了,妾身明白!潘府又何须妾身这样的附身符呢,如妾身没有记错的话,潘府还有一块世袭的免死铁券呢!” 摆摆手,潘厚仁不愿意在这种沮丧的话题上耗费太多的时间,他必须要做一些安排,一些未雨绸缪的安排。 胡其三是朱瞻基安插在潘氏集团内部的奸细,这件事情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随着潘氏集团的壮大,其实胡其三能够触碰到潘氏集团核心机密的时间已经越来越少了,也就是说,或许正是因为胡其三的价值在不断的降低,故而朱瞻基才将其扔出来,吸引潘厚仁的视线,同时也等于是给潘厚仁敲响警钟。 那么在潘氏集团里究竟还有没有别的奸细呢? 这一点现在潘厚仁也无法肯定了!比如说郑和和王景弘他们一系的人马当中,照现在的情况看,必然是有奸细的!潘厚仁甚至开始担心,假如有一天,自己潘氏集团的舰队突然易帜重归朝廷,怕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不行!必须要进行一次彻底的清洗!” 心中暗暗下了主意,潘厚仁却知道还不是对任何人提及的时候。如今他感觉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家人如何转移! 这是一件非常敏感的事情! 站在一个忠臣的立场上,潘厚仁现在非但不能转移家人,还应该将在金兰湾的家人统统召集回来,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弥补跟朱瞻基之间的缝隙。 虽然明知道这个道理,但潘厚仁却不愿意用自己的家人的性命来冒险。 “老爷,外面有人求见!” 正在思索对策时,突然潘恒来报有人求见,潘厚仁一问,来者竟然是胡其三! “好你个胡其三,竟然自己撞上门来了!” 潘厚仁走出书房时,正好看见提剑而出的秀娘! “稍安勿躁!”潘厚仁制止了秀娘的冲动,随后带着胡其三进了书房。 “噗通!” 不等潘厚仁开口,胡其三已经双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东家!我错了!可我也是逼不得已啊!皇上派人抓走了我的两个儿子,我仅有的两个儿子啊!” “哦?” 没想到胡其三今天竟然是来认错的! 听到他说两个儿子都被皇上抓走之后,潘厚仁不由得发出一声长叹!果真是帝王家是无情冢,曾经的朱瞻基在坐上龙椅之后,也渐渐变得无情起来。 “刚刚两个儿子都被人送了回来,我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后来听说.东家,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啊!” “起来吧!” 潘厚仁此时心灰意冷,也不想再跟胡其三多说什么了。挥挥手让胡其三起来,他道:“既然是被逼的,我也不会责怪你!不过今后潘氏集团也容不下你了,明天办理交接手续,你好之为之吧!” “东家!” 胡其三还想争取,殊不料潘厚仁已经背过身去,不再理睬他了! 等到胡其三失魂落魄的离开之后,潘厚仁这才将秀娘等人召集起来,道:“胡其三不来还好,他来了,证明皇上跟他之间的联系其实是非常紧密的,咱们的事儿不能再脱了,今夜都不要睡觉了,好好收拾东西,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京师!” “离开京师!” 除开秀娘和真定两人之外,其他人都彻底惊呆了! 潘厚仁这是要造反了么? 看举动很像,如果不是造反,又何必急匆匆的离开京师呢? 可惜潘厚仁不会跟所有人解释事情的缘由,他只是下了这样一个命令,随后就开始召集潘氏集团在京师方面的负责人,要求连夜将重要人才统统送上海船,而目标就是金兰湾! 对于潘府和潘氏集团的大动静,外界并不知道,而潘厚仁在安排完这一切之后,换上了一身夜行衣,背上真武剑,悄悄的离开了潘家。 没人知道他去哪里了,就连秀娘都不知道。 一直到天色微微发亮,潘厚仁才回道家中,二话不说换了衣裳,带着一家人就向运河港口而去。 人多东西多,骑马不现实,最好的方式还是通过运河到天津港,然后上了海船出海,则一切无碍! 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潘厚仁一家子已经坐在了船上,而天津港依然在望。 那高大宽阔的宝船,早已经收起了缆绳,升起了船帆。 “上船吧!” 潘府人虽说多,但一艘宝船足以将所有人都装下来。当宝船开始缓缓启动的时候,潘厚仁忍不住来到甲板上,眺望京师的方向。 “或许是永别了,京师,永别了,朱瞻基!” “潘爵爷,圣旨到,请潘侍郎接旨!” “啊?圣旨!” 十几匹战马突然出现在码头,马背上分明都是最为精锐的禁卫军,一马当先的,却是王振这厮! 王振是来颁旨的,也就是说,朱瞻基已经知道潘厚仁到了天津港,而且正准备要离开京师! “请恕微臣无礼了,王振你就念吧!” 虽说来的是圣旨,但潘厚仁却感觉好像没有必要下船领旨,哪怕十几个禁卫军并不能对他造成威胁,但他仍旧不愿意冒险。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很奇怪,王振对于潘厚仁的举动竟然没有半点差异,更没有半点不满,潘厚仁说不下来就不下来,而他跳下马背就开始宣读圣旨。 耿然潘厚仁震惊的是,圣旨当中,朱瞻基竟然直接封潘厚仁为国公! 是的,国公! 这是一道封赏的圣旨,而不是来抓潘厚仁的!而且赏赐的,竟然是一个世袭国公的封号! 除开宣读圣旨的王振之外,凡是听到这道圣旨的人,都惊呆了,包括潘厚仁在内! “定国公?皇上竟然封我为定国公?” “恭喜国公爷,贺喜国公爷啦!国公爷,此番是否应该让小的们讨一些赏钱呢?” 王振在码头上嬉笑颜开,跟他一起来的十来个精锐侍卫同样是眉开眼笑。虽说今儿的气氛有些不正常,不过谁不知道潘厚仁乃是大明朝大大的土豪啊,只要人家一高兴,随随便便打赏了几百两银子那是肯定的。 “你们走吧,我不走了!” 潘厚仁猛然转身,对着秀娘和真定等人说道! “不客气!”秀娘上前拉住潘厚仁的衣袖,两眼通红,道:“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 “说什么浑话!听我的,你们乘船去金兰湾,然后收拾东西直接去马六甲,秀娘,你要负责尽量在郑和舰队当中安插人手,同时监视王景弘,一定要将舰队牢牢的掌控在我们手中,这很重要,走吧!” 第669章 阴转晴天 “那妾身随夫君回京师!” 此时真定站了出来,继真定之后,漪梦也踏前一步,道:“天津的学校正在关键时期,妾身也不能走!” “你们.” 看着两个女人坚毅的神色,潘厚仁摇摇头,拒绝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那就这样吧,真定和漪梦留下来,秀娘你必须要去金兰湾,那边需要你!” “国公爷啊,皇上还有一封密诏呢。要不,小的给您送上来?”见潘厚仁久久没有下来领旨,王振又在码头上吼起来。 “上来吧,我在安排事情呢,忙着呢,王振你就走一趟!” 潘厚仁并非是托大,他是想看看王振究竟敢不敢上来,若是不敢,那他绝对不会去领旨了!然而王振竟然是上来了,而且真的给了潘厚仁一封信。 火漆封口带着玉印,看字体就是朱瞻基亲笔写就,潘厚仁摒开众人,撕开信封。 仅仅只是一页纸,朱瞻基却将他的意思说的很明白。 在信中,朱瞻基告诉潘厚仁,他并没有捉拿或者是赶紧杀绝的意思,甚至不愿意这件事情对两人之间的感情造成影响!在他心中,潘厚仁永远都是他的好兄弟,是大明朝廷的栋梁! 故此,朱瞻基希望潘厚仁能够接受定国公的封号,并且留下来继续为大明的繁荣娼盛而努力,协助他治理好这个国家! 甚至于在心中,朱瞻基明确告诉潘厚仁,若是他担心的话,可以让妻小暂时离开京师,就他一个留在京师也无妨,哪怕就是外界的闲言碎语,他朱瞻基也可以一力承担! “皇上.待我实在是厚.” 看完这封信,潘厚仁不由得感动起来。尤其是朱瞻基字里行间透露出来的,两人曾经那种交情,其实让潘厚仁很怀念。 如果有机会,潘厚仁又何尝不愿意为大明的明天而努力呢? “王振,走吧,随我回京师,进宫面圣!” 最终潘厚仁还是下了决定,回京师! 按照刚刚的安排,潘厚仁带着真定和漪梦等人,重新踏上返回京师的官道,而秀娘则是带着其他人,乘坐宝船扬帆南下,直指金兰湾。 回到京师,回到突然之间变得无比荒凉的潘府,潘厚仁看见,大门上的牌匾已经被人换了,黑底金字描着“定国公府”,同样是朱瞻基的手笔。而在大门边上停着一顶轿子,轿帘掀开,却是朱勇走了出来。 “恭喜潘国公,贺喜潘国公了!嘿嘿,潘国公如此年轻就被封为国公爷,是不是当呼朋唤友,好好庆贺一番?” “这当然是应该的,走吧,进去喝茶!” 潘厚仁哈哈一笑,跟朱勇把臂而出,王振等回宫复命不提。 等到潘厚仁再次出现在朱瞻基面前时,看到的却是朱瞻基一张怒火连连的脸! “你这个混账东西!竟然敢跑,信不信我打到你妈妈都不认识!” 房间里仍旧没有外人,而朱瞻基这么一吼,潘厚仁心中却是轻松起来,笑道,“皇上,微臣的妈妈早死了.” “那就打到你.。” “爹也死了.” “厄,唉,说起来咱们倒是同病相怜了,都是没爹没妈的可怜孩子了.”朱瞻基神情一滞,随后颓然而坐。 “不过你明知道咱们同病相怜还敢弃朕于不顾,那就更该打了!” 潘厚仁未料到朱瞻基说打就打,一时半会没回过神来,还真是让朱瞻基偷袭成功,在他脑袋上狠狠的敲打了好几下! 当然,潘厚仁是没有全力反抗的,否则朱瞻基只有挨揍的份,看在人家是一国之君的份上,潘厚仁忍住没有打脸,屁股上倒也是没有留情! 一阵对打之后,两人之间的怨气也消解了不少。 等到唤宫人来收拾停当之后,主站就就留下潘厚仁用膳。 “这次不走了?” “不走了!” “那就好!朕等着你跟真定生个大胖小子哈,朕要当舅舅!” “皇上,您本来就是舅舅好不好!”潘厚仁揉了揉自己的左脸,很疼,一定是青乎乎的,没有个三五天的功夫,都不好意思出门见人了。 “那朕不管!是了,潘基娱乐会的股份虽然全部都是朕的了,但你不准袖手不管,经营还得你来管,大不了朕给你发工钱好了!” “不是吧?这样皇上还要抓壮丁啊!”潘厚仁发出一声惨叫,连连摇头,他将潘基娱乐会扔出去,可没有想到要当ceo啊,可惜他的抗议毫无用处,而且朱瞻基给出的工钱也是挺吸引人的,年终分红的一成,起码也都是十多万两白银了。 说完这个事儿后,朱瞻基话锋一转,谈及潘厚仁曾经提起过的,诸如新式武器装备,军队编制什么的,这么一聊就到深夜,两人也都没有注意! “夫君,皇兄!” 还是真定公主的一声大吼打断了两人的谈兴!看着真定突然出现,朱瞻基满脸惊讶,“咦,真定来了啊?进来坐啊!” “看你们喝的挺高兴嘛!” 走进来之后,潘厚仁跟朱瞻基才注意到,真定的两眼圈都是红的。一瞬间潘厚仁就明白这小姑娘何以至此,一定是因为自己进宫后久久不归,让真定以为自己出事了。 “对不起对不起,忘记差人回去说一声了,来来来,坐下来喝一杯!”此时的潘厚仁浑然忘记自己是在宫中,是在吃皇帝陛下请的御膳,放佛是后世一名殷勤的绅士,潘厚仁竟然起身牵了真定的手,让真定坐下,轻言抚慰。 “好!” 真定都被潘厚仁弄的有些脸红,而朱瞻基却突如其来的叫出好来! “叫啥啊叫?” 潘厚仁瞪了朱瞻基一眼,“吓到真定怎么办?” “夫君,慎言.”真定虽然对潘厚仁的举动满意,但毕竟朱瞻基是皇上啊,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缓和,可不要又闹僵了! “哦,是朕的不是,真定啊,不要怪朕哈,朕聊的兴起,倒是忘记放你家夫君回家了!”朱瞻基哈哈一笑,毫不为意,摆手让真定吃饭,说吃好了之后才放夫妻两人回去。 新春之际,大年初一,潘厚仁被封定国公的程序终于完成,意味着大明朝又多了一位国公爷,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年轻国公爷。 在颁布封赏的同时,朱瞻基同时也开始了他的军队整饬计划。 第670章 国公上任 首先颁布的就是选武臣条例。在朱瞻基给兵部的圣谕中陈:典兵之职,关系重大。自今凡都司官及卫所正官,必择老诚历练、足为表率之人充任。而人之智愚贤否未易尽知,惟公惟明,方可得人。宜尽心于此。 而经过一番整饬之后,兵部尚书张本奏言:内外年职不下九万余人,有现任、多余有老疾优给、有操备未经任事、有犯罪立功或调除、有亲属袭替。必加清理,才知其详。 今拟定选武臣条式付与各官。其条式:一脚急,二状貌,三才行,四封赠,五袭荫。令各具年甲状貌及初从军来历、所建勋劳、得官详、及今有无残疾,仍从亲管官及同僚、同队并首领官保勘回报,取其历练有才智之人擢用,方可得人。宣宗允准,且谕此但可稽其履历,若选将任贤,尤当询察其实。 经过初步的整饬之后,朱瞻基随后又采取了潘厚仁的建议,在全国划定大军区,不再按照原本的督府制度管辖,而每个军区都设立都督府,都督则是每三年一轮换。 对于这种彻底改变的军区模式,很多大臣都提出了异议。毕竟过去的战斗,讲究的是将领和士兵之间的感情,讲究的是将领能够如臂使指的调动士兵。 但是时代不同了! 因为新式的军备出现,火枪和火炮已经改变了以往的战争模式。朱瞻基不是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皇帝,所以他能够理解这种变化,并且同意了潘厚仁的建议,执行军事改革。 在军事改革的同时,位于天津的兵工厂扩建已经完成,经过学校初步培养出来的技工也开始上岗,大量的火枪正在被制造出来,陆续的送入到军队当中。 首先换装的就是皇宫的禁卫军。 而换装之后,禁卫军的战斗力跃升不止两倍,通过一场军演之后,一些原本持着反对意见的大臣也不再坚持,转变立场赞成朱瞻基的军事改革。 这场军事改革其实早就应该开始了,跟屯田令合并之后,逐渐显示出威力了。随着冗余的兵力被裁撤,士兵的军饷得到落实,军队的战斗力很快提高,对皇家的忠臣度也明显提升。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已经有大量的军队开始换装,虽说新式的火器还需要时间熟悉,然而在北方,跟游牧民族的机场战斗,却是已经出现无敌的端倪,这让军心很是振奋,而朝廷内外同样是欢呼阵阵。 被打疼了的阿鲁台,不得不遣使来朝。因为大明军的几次出击,以至于阿鲁台屡次被败,部曲离散,于是率其属下向东逃往兀良哈,驻牧于边塞。而瓦剌则日益强盛起来。无奈之下,反叛的宁王阿鲁台只得遣使臣脱脱赤等四百六十人来朝,贡马及方物,以期明朝廷支持。 对此朝廷大臣意见不一,有说支持的,也有反对的。 最终朱瞻基还是听从了潘厚仁的建议,让宁王阿鲁台举家搬迁进京师,而由朝廷的军队去接管了阿鲁台的区域,隐隐对抗瓦剌。 逐渐强大的瓦剌已经成为阿鲁台之后对大明朝廷的威胁,潘厚仁知道这不是一天两天可以解决的敌人,除非大明军队能够适应草原上的战斗,否则潘厚仁并不建议现在就发动战争,至少要等到大明军队换装完毕。 “那啥时候可以换装完毕呢?” 朱瞻基心中有些焦急,他如今已有成为扩疆拓土一代明君的机会,他不愿意放弃!而这个机会,或者说这个希望,正是潘厚仁给他缔造的。所以朱瞻基不愿意失去潘厚仁,除开两人之间的感情之外,这也是重要的原因。 “明年吧,如今天津新工厂已经开始在满负荷运转,相信很快产量就可以上来了,到时候再进行批量换装,不过皇上啊,军权您可是要牢牢的抓在手中啊,一旦全军换装完毕,那战斗力和造成的破坏,将是惊人的!” 朱瞻基点点头,这些事情其实不用潘厚仁提醒,他也能够想到,也找到了掣肘的方式。 而紧跟着朱瞻基又提出了“简政”的方案,首先拿出来开刀的,就是北京行府和行部。 当初仁宗欲还都南京,因复设行后军都督府及行部。凡五府、六部文移合行北京、直隶卫所府县者,以及直隶卫所府县申达五府六部者,必须经过行府、行部,文移重复,往往造成错误。 朱瞻基召集了公、候、伯、尚书、都御史、学士商议此事,英国公张辅、吏部尚书蹇义等言:北京既有五府、六部大小衙门,其行府、行部应该革除。宣宗采其议,遂罢行府、行部。改驸马都尉、广平候袁容掌行在后军都督府事,行部尚书李友直改行在工部尚书。 撤出这些重复的机构仅仅是简政的第一步,而这一步走好了,那么下来的路就会走的很顺当。 随着时间的推移,日野玲子的孩子也出世了,让潘厚仁很开心的是,竟然是女孩,也就是说,潘府有个小公主了。 始终留在京师陪着潘厚仁的,还是真定和漪梦。真定作为大明朝的公主,留在京师自然是无可厚非,不仅仅能够照顾潘厚仁的生活起居,同时也成了潘厚仁跟皇族之间的润滑剂,方便了很多事情的沟通。 而漪梦一手操作的学校,已经有三所落成,但至今仍旧只招收潘氏集团的员工和家属。这种区别对待让朝廷内外以及民间已经有不满的声音,然而潘厚仁的态度非常的坚决——既然是潘氏集团出钱,那么就必须优先照顾潘氏集团的人。 这个事情也在朝堂上提出来过,而朱瞻基非常赞成潘厚仁的做法。 最终跟各方大臣达成的协议就是,学校分为潘氏集团出资和朝廷出资两种类型,而两种类型都可以按照协商比例招手潘氏集团员工、家属和非潘氏集团的人员入学。 如此一来,漪梦仍旧只负责潘氏集团建立的学校,倒是潘厚仁,事儿多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朝夕相处的缘故,真定公主竟然先于其他潘府夫人有了身孕,潘厚仁高兴,朱瞻基更是高兴,甚至立即要求让公主进入宫中保胎,这个提议被潘厚仁否决,两人竟然还因此在潘府里吵了起来,最终还是真定出面,表示她愿意留在潘府,而不是宫中。 争不过的朱瞻基只好点头同意,但却派来禁卫军保护潘府上下的安全,不准真定有丝毫的意外,以至于潘厚仁原本打算带着真定前往马六甲的计划也就此夭折。 而在马六甲,潘厚仁的势力已经彻底的占领了这个岛屿以及周边的群岛。在强大的军事力量面前,任何计谋都成了纸老虎!由郑和等人率领的舰队,轻而易举的摧毁了附近群岛上的武装力量,而潘厚仁给他们制定的目标,却是香料群岛。 香料群岛距离马六甲并不近,但是对于掌握了最先进战舰技术,同时拥有这个世界上最强大威力火炮技术的潘氏集团舰队来说,这点距离并不是问题。 然而在将势力延伸到香料群岛的时候,潘氏集团远征舰队却很意外的撞上了来自欧洲的舰队! 按照潘厚仁早就制定的方阵,郑和一改往日那种温和政策,以及其强势的态度击溃了欧洲舰队,并且宣布对香料群岛的所有权! 为此,天竺国表示强烈的抗议。 其实在抗议之前,天竺国也曾经试图用武力来解除潘氏集团对香料群岛的控制,然而结局是悲剧性的,在潘氏集团舰队面前,没有任何一艘武装船只可以幸存! 甚至于郑和根本不给武装船只逃命的机会,唯一的命令就是“击沉”! 是的,潘氏集团不需要这些落后的船只,而击沉他们,将会对敌人造成强力的震撼! 同时潘氏集团也不畏惧那些国家的反击,在大海上,目前看来远征舰队是无敌的。 当朱瞻基听到这些消息之后,那是相当的振奋,同时他也暗自庆幸,没有跟潘厚仁彻底闹翻。毕竟潘氏集团当中最大股份还是皇族,而如今潘氏集团在海外的收益,已经超越了在大明朝的收益,仅仅一年的分红,甚至完爆大明财政收益! 这是何等巨大的一笔资金,有了这笔资金,朱瞻基修建从京师到南京的铁路梦想,才开始得以实施。 在潘氏集团研发部的努力之下,蒸汽机终于可以安装在火车箱里,而铁轨的标准也在潘厚仁的要求下制定出来并开始生产,实验性的铁路正在架设,估计在两年内,就可以正式动工修建。 在天津,朱瞻基见识了真正的火车和铁路,虽说那个发出巨大轰鸣还冒着滚滚浓烟的大家伙让人震惊,但当了解到这个东西只要有足够的煤和水就能一直不停的前进时,朱瞻基喜出望外! 潘厚仁带着朱瞻基的惊喜越多,其在朱瞻基心中的地位就越高。君臣之间和谐的关系让众多大臣们眼红,却没有一个人敢于提出什么意见来。 第671章 大明闲王 首先一点就是潘厚仁无论身处何等位置,从不曾搞贪腐,原因很简单,人家犯不着!作为大明首富,绝无仅有的大明首富,潘厚仁有必要贪腐么?曾经有人估计过,潘厚仁一年的收益,完全不输大明的财政收入,这还是没有统计那些新产品将会产生的利益。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没人敢对潘厚仁不敬,就连如今朱瞻基身边最红的王振,在潘厚仁面前,那也乖的跟兔子似的。 因为潘厚仁的建议,朱瞻基虽然将朱祁镇立为太子,却没有选择罢免胡皇后,这份恩情让潘家跟宫中建立了良好的合作关系。孙贵妃为此相当不满,数次在暗中数落潘厚仁,并且试图挑拨朱瞻基跟潘厚仁之间的关系。 原本朝中也有大臣试图利用孙贵妃对潘厚仁的不满,来扳倒潘厚仁,殊不料他们的这种谋划,最终成为了压垮孙贵妃的那根稻草,可怜的孙贵妃,在自己儿子被立为太子不到一个月之后,被朱瞻基打入冷宫,而不足岁的朱祁镇,则名正言顺的成了胡皇后的儿子。 胡皇后的位子更加稳固,而这一切都来自潘厚仁,知恩图报的胡皇后,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行动上,都更加支持潘厚仁了。 宣德三年(1428)八月,大明整饬过的军队终于泰半换装完毕。心中早已经瘙痒难耐的朱瞻基于奉天门召集公、候、伯、五军都督府都督,告谕道: “北寇在每年秋高马肥时必定骚扰边境,近来边境的守备不知情况如何?东北各个关隘都在京都附近,现在农活将结束,朕准备趁田猎的时机亲自巡视各个闪隘,整饬军备,你们备齐士卒、马匹,来等候命令。” 到二十八日,按照朱瞻基命令做好准备的工作各军纷纷集合,而朱瞻基御驾巡边的队伍由京师出发,少师、吏部尚书蹇义,少保兼太子少傅、户部尚书夏原吉,少傅、工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杨荣,兵部侍郎王骥,刑部侍郎施礼,工部尚书吴中,右佥都御史凌宴如,太常寺卿兼翰林学士杨溥,太常寺卿姚友直,大理寺少卿王文贵等人扈从;英国公张辅、阳武候薛禄等分将各兵。 朱瞻基原本还想带上潘厚仁,然而真定公主临盆在即,潘厚仁这个从未曾亲眼见过自己儿子出生的准爹爹死活不愿意离开真定半步,无奈之下朱瞻基也只得由着他性子,自己率领大军经蓟州至喜峰口外。 在此,大军果真遇到兀良哈率一万人侵扰边境。 大怒之下朱瞻基命西宁候宋瑛、武定候郭玹、半城候李贤、都督冀杰屯兵遵化,而他自己则率领三千精锐骑兵,每人两匹马,带十天口粮,前去迎敌,文臣只有杨荣跟从。 三年九月初六傍晚,三千精锐骑兵抵达宽河,与敌人相遇。 身先士卒的朱瞻基扛起火枪就开火,随后一阵乱枪,当即杀死数十人。趁着敌人还没有回神,朱瞻基又将铁骑分为两翼夹攻,枪炮之声大作,明军的火器在此次战斗当中第一次展现出让游牧民望而生畏的威力,那超过百步的有射程还有相当的准确度,足以让游牧民族曾经的优势消失殆尽! 随着战争的进行,基本上是一面道的趋势,到最后,竟然是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不到半天的战斗结束之后,清点战果,明军大胜,斩其首领,获军器马驼不尽其。十五日班师,二十四日,宣帝回到北京。 都督陈怀弘,破“番”军,招降诸寨。命山云为总兵官,镇广西、瑶、壮各族,斗争转入低潮。 此番一战之后,大明周边势力纷纷清醒,知道今日之大明已非往昔之弱军,除开士兵讲究质量之外,更重要的是新式火器的存在。 追究这些火器的来源,潘厚仁和潘氏集团才逐渐浮出水面,成为诸多势力的眼中钉。 锦衣卫收集到一些对天津工厂以及潘厚仁不利的信息之后,朱瞻基震怒,下令派大军拱卫天津兵工厂,同时也加大了对潘厚仁的保卫工作,甚至是潘府的亲人,都必须要纳入朝廷保护的对象,不得有误。 就在这种情况下,真定公主终于生产,顺利的诞下一名女婴。接到消息的朱瞻基非常高兴,当即封为郡主,赐免死铁券,俸禄! 对此,朝中无人有半点异议! 如今明朝对外的强势,可以说跟潘厚仁有着举足轻重的关系,皇上封赏真定公主的女儿,那也是说的过去的。 甚至于在真定公主生产之后,胡皇后亲自前往探望,引的朝廷上下为之眼红,却无人敢于嫉妒。 到了春节时候,在朱瞻基的要求下,潘厚仁让全家从马六甲回京师团聚,一时间京师潘府热闹非凡,门前车水马龙,成为京师一大盛景。 待到新春过去,势力无比强盛的大明朝迎来了第一波朝贡的使者。 这些使臣包括日本、高丽、天竺、大城、暹罗等等不分远近的国家,而这些国家的使者除了朝见朱瞻基这个大明皇帝之外,必须要去拜会的,就是如今的定国公潘厚仁。 只因为这些国家的统治者都知道,在海上,那是潘氏集团的天下,若是得罪了这位定国公,那日子可不好过,尤其是对外贸易极度依赖海运的那些国家。 虽说这些来朝的国曾经多少跟潘氏集团发生过冲突,可是在绝对的实力和将来的利益面前,这些冲突都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能够跟潘氏集团保持良好的利益关系,或者说能不能讨得潘厚仁的欢心,这才是最重要的。 甚至于日本的足利家族希望通过日野玲子的关系,从大明朝购买一批新式的火器,但最终还是被潘厚仁否决了!火器,在未来五十年之内,都只能控制在大明军队的手中,或者说控制在大明人的手中。 哪怕此时在欧洲已经有了火器的雏形,但潘厚仁并没有打算去抢占市场,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的改良火器,直到接近后世的标准。 眼瞅着这么多外国使臣来朝,朱瞻基在展现大国之君风度的同时,也有些头疼,不得不召集潘厚仁,重提下西洋的事情。 当初仁宗在世贱卖远洋舰队,如今又不得不从潘厚仁手中,将远洋舰队重新买回来。朝廷中不少大臣也持异议,然而现实摆在眼前,如今大明国民都从海上贸易中得到了实惠,历史无法开倒车。 对于朱瞻基的要求,潘厚仁很爽快的就答应了,而且价格还是当年的那个价格,唯一不同的是,郑和跟王景弘等人已经不愿意回到朝廷,他们想继续留在潘氏集团,这也是潘厚仁的条件之一。 宝船全部回归朝廷,对于潘氏集团舰队有啥影响么?不,完全没有!此时金兰湾和马六甲的船厂早已经开始全力生产铁甲蒸汽战舰,这种战舰无论是速度、性能还是火力,早已经全面超越了宝船,成为了潘氏集团舰队的主力! 原本历史上朱瞻基恢复下西洋还得再等上两年,可是因为历史已经发生了变化,在潘厚仁的全力支持下,朱瞻基于宣德三年底宣布重返西洋,继续远征舰队的事业。 闰十二月初六,由时任潘氏集团舰队总司令郑和亲率铁甲蒸汽舰二十艘拱卫,朝廷另派提督领大型宝船六十一艘,计二万七千五百五十人开始了大明朝的第七次远航。 船队从南京龙湾(今南京下关)起航,两天后到刘家港。二月二十六日,船队到达福建长乐,进行远航前的准备。冬季,又在长乐南山寺立一碑,即《天妃灵应之记》,也记述了前六次远航的情况。十二月九日,航队起锚出海。 在访问占城、爪哇、旧港、满剌加之后,到达苏门答剌。郑和派出一支船队经溜山直航非洲东岸,访问木骨都束、不剌哇、竹步,又让太监洪保率一支船队直航古里,然后访问祖法儿、剌撤、阿丹。 而郑和本人则率领潘氏集团的二十艘铁甲舰,会同从马六甲出发的另外一支潘氏集团舰队,经锡兰、古里,穿过印度洋直航忽鲁谟斯。 当洪保到达古里时,古里正派船去麦加,洪保派通事等七人带着麝香、磁器等物随古里船只到麦加访问,买回各种珍贵异兽,并画了天堂图。 经过这次航行之后,明朝向外宣扬了其强大的武力,而潘氏集团则是将势力深入到了非洲,等到郑和率领舰队归于马六甲,潘氏集团的第二波舰队立即出发,开始了侵占整个印度洋的攻势。 三年之后,郑和病逝,王景弘接替郑和成为潘氏集团舰队总司令一职。在潘厚仁的要求下,潘氏集团始终保持着娱乐业和商业为主,武力为辅的战略,不断侵蚀天竺国土,深入到整个印度半岛之中,攫取印度的资源,壮大自己。 另外一方面,前往美洲的舰队顺利建立了航线,并且与当地的印第安人达成了友好合作协议,大量的印第安人加入到潘氏集团当中,成为潘氏集团的有生力量,这为潘厚仁进一步钳制欧洲打下了基础。 失去了香料群岛之后的天竺变得越发的弱小,而大明日益强盛的军力终于在宣德六年开始了对外的侵吞行动。 朝中诸位大将分别率领军队,以大明为中心,向六个方向辐射。 没有任何一个势力能够在已经接近百分百热兵器化的大明军队面前存在,大量的火炮轻易的撕开了所谓坚不可摧的防御工事,大明的版本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扩张了两倍有余! 因此,朱瞻基成为继朱元璋这个开国皇帝以来,最有为的帝王,而潘厚仁也成为大明唯一一个活着的时候就被封王的异姓王! 按照潘厚仁的要求,他并非是顺着定国公这个头衔被封为定国王,哪怕是朱瞻基连连发火三天,最终还是不得不答应潘厚仁,封其为“闲王”。 到宣德九年,朱瞻基的身体急转直下,其时太子朱祁镇不过八岁,无法料理国事,然如今的大明国土庞大,诸事烦多。 原本已经常住马六甲,当个悠闲自在闲王的潘厚仁不得不接受了朱瞻基的紧急诏书,返回京师。 等到潘厚仁返回京师的时候,朱瞻基身体已经快要拖不住了。 宣德九年末,朱瞻基召集文武大臣,宣布将有朱祁镇继承大统,而闲王潘厚仁摄政,待太子年满十八岁后才交由太子亲征。 时下无任何大臣敢于反驳,已经两年没有在朝堂上出现的潘厚仁,声望仍旧如日中天! 宣德十年元月,朱瞻基驾崩,终年38岁,葬景陵。庙号宣宗,谥号宪天崇道英明神圣钦文昭武宽仁纯孝章皇帝。 潘厚仁成为摄政王,不得不坐到了朝堂之上。 “相比起来,我还是愿意当一个闲王,声色犬马,就此终老!”高踞台阶之上,侧首低头,望着身边兀自紧张的小小皇帝,潘厚仁不由得发出一声低叹,终究是不能闲云野鹤,还得——征战四方! 第672章 枚青之殇 过去,枚青那主子,汉王朱高煦跟英国公张辅之间乃是情同兄弟,身为下人的枚青,自然是见过不少。受汉王朱高煦所托,枚青来京师找的重臣,正是英国公张辅! 不得不说,朱高煦这个人某些时候还是挺天真的。 他以为自己跟张辅一起扛过枪,一起那个啥,就是很铁的关系了!然而朱高煦却没有想过,如今张辅已经贵为国公,即便是他朱高煦取了这个天下,又能给张辅什么好处? 以他朱高煦的性格,难不成还能给张辅封个王? 很显然这是不可能的,朱高煦自己都是藩王作乱,若是他有机会上位,不把天下的藩王都削尽了才怪! 既然不能给张辅更好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那张辅又为何要冒险呢?难不成真是为了感情?在政客面前谈感情,那还不如在婊子面前谈感情可能性更大一些。 故而张辅心念电转之间,第一时间就召集府中的亲兵侍卫,也不问缘由,首先将那枚青给团团围住! 要说这枚青吧,也算是员猛将,然而这位猛将兄却是赤手空拳进的王府——带着兵刃他也进不来啊! 再说了,再猛的猛将兄,马背上颠簸了两天一夜,整个人也差不多快要散架,若不是因为怕误了汉王那边的大事,枚青还真想找个地方睡上三天三夜,最好是有个姑娘。 他实在是想的太多了! 如今他眼前别说是姑娘了,就连个丫鬟都没有,只有大胡子张辅,以及一群闻讯而来的,膀大腰圆的亲兵。 “国公,您。”枚青此时已经无法保持镇定,虽然他还没有给张辅说半点事情,但就从张辅这副严防死守的态度来判断,枚青也知道自己铁定是没戏了! 然而他也不敢反抗,只因为一旦反抗,张辅必定立马将他拿下! “枚青,你不好好在乐安待着,私自离开乐安进入京师,所谓何事?”见枚青已经难逃堵截,张辅的心中才松了一口气,瞪着两眼问那枚青。 “国公,其实小的就是来找个门路,看看能不能不留在乐安,那地方,实在是前途无亮啊!国公爷您也知道,末将在战场之上也是敢打敢冲,一辈子窝在乐安,实在是憋屈的很!” 枚青这厮倒也不是不蠢,嘴巴一张就开始胡言乱语,说的好像跟真的一般。 “哦?”也不知道张辅是真信了枚青这一番鬼话,还是另有所图,挥挥手让周围的亲兵稍稍退后,问那枚青道:“照你这么说,此番来京师,汉王殿下不清楚?” “殿下当然是不清楚的,还请国公爷放心,末将真就是来找一条出路的!” 枚青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不过这假话了倒也是套着真话,出路是出路,不过不仅仅是枚青的,在被“从龙之功”亮瞎了一双钛合金狗眼之后的枚青看来,张辅的唯一出路就是协助汉王入住京师,否则将来事成,他枚青第一个来抄张辅的家! 这就是人的逻辑思维!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个篡位当皇帝的过程,很类似于后世的传销,经过反复的洗脑和自我催眠之后,深陷其中的人哪怕就是上帝,也休想将他营救出来。枚青此时恐怕就处在这种状态当中,当他发现张辅的情绪有些松弛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并不是为赶紧为自己找一条活路,反而是企图寻找机会,说服张辅。 在枚青看来,这是他在挽救张辅,而不是一个错误。 随着两人聊天的深入,张辅好像也逐渐相信枚青此番来找他没有什么恶意,故而挥退了亲兵,再次招来丫鬟下人,为枚青送上吃喝的食物、酒水。 “。当今这个天下,有德者居之,国公爷,您说是不是?”直到现在枚青仍旧没有发觉,凭他的身份,堂堂国公爷又为何要陪着他吃吃喝喝浪费时间呢? 如果说换成个脑袋清醒的人来,恐怕就会感到其中的猫腻,从而谨言慎行,尽早撤退。可惜啊枚青此人中毒太深,聊的高兴了,随着几杯黄汤下肚,话题就直接转到了那件事情上。 张辅听着枚青侃侃而谈,心中却是冷笑。 真当张辅把所有的亲兵都撵走了?他是让亲兵去给他找证人去了! 之所以要给枚青吃喝,要亲自陪着枚青吃喝,张辅还不就是为了拖住枚青,好等到那些证人的到来。 当一个端茶送水的丫鬟进来给两人斟茶,在给张辅倒茶的时候,不动声色的点点头。 看到这个动作,张辅微微一笑,对那枚青道:“枚将军,看你一身风尘仆仆,当是快马加鞭进京师,难道仅仅是为了给自己找一条出路?你看,此处没有外人,枚将军有何心腹之事,不如直说?” “好!” 枚青果然是喝高了,听张辅是貌似推心置腹的一句话,顿时将桌面狠狠一拍,脸红筋涨豁然挺身而起,“吾主汉王,才该是这天下之明君!吾愿为汉王作先头卒!国公爷,您在京师,手掌兵权,待吾主兵临北京城下,到时国公爷里应外合,首先包围皇城,到时候。” “拿下!” 不等枚青把“到时候”后面的话说出口,那张辅猛掷酒杯落地,同时口出爆喝,与此同时偏厅周围涌进来一群比刚刚王府亲兵更加壮硕的士兵,而且个个披盔戴甲,手持兵刃! “拿下叛逆!” 随着领头将领的一声号令,数十个如狼似虎的士兵一拥而上,将那已经醉醺醺的枚青轻松拿下! 此时枚青神志已经有些混乱,被五花大绑时仍旧对着张辅喋喋不休道:“国公爷,国公爷,眼光要放长远呀,跟着朱瞻基那个蠢货,是不会有前途的!” “拖出去,拖出去!” 张辅极不耐烦的摆摆手,像是已经不想再听到只言片语,而单反参加到抓捕枚青,或者说此时在现场的人,没人需要张辅提醒,都知道保持沉默的重要性。皇家子弟参与谋反,这本身就是相当敏感的一个话题,稍有不慎,就会惹祸上身。 何以在面对枚青的时候张辅如此谨慎?不正是因为张辅如今位高权重,如果不做到滴水不露,很容易被人借口此事,向他扑脏水。 高处不胜寒,更易起祸端,站的越高,摔的越惨。古往今来无数事实已经证明,伴君如伴虎! 而大明朝如今最大的老虎,朱瞻基陛下,正怒气冲冲的面对着五花大绑的枚青! “说!把你知道的事情统统给朕说清楚!” 刚刚身上已有酒意的枚青,在一路押解到宫中的过程当中,冷汗淋漓,早已经清醒。此时面对龙颜大怒的朱瞻基,枚青的脸色难看,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你以为你一言不发朕就不知道了?还是你以为朕会没有半点准备么?枚青,你可知道‘皇家巡回演唱会’是冲着什么去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枚青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想不明白?想当时那朱高煦知道有大量民众涌进乐安时,兴高采烈的还以为是天上掉下馅饼来,谁知道这馅饼非但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更是包着金钩饵,裹着穿肠药的祸害! “呸!无耻!” 枚青也知道自己的事情没有了转圜的余地,掉脑袋乃是最好的结局,故而他也没有啥顾忌的,一口浓浓的唾沫啐在地板上,几个锦衣卫冲上来要掌嘴,朱瞻基却是挥挥手,道:“不妨事,着人打扫了就是。枚青啊,朕在想,究竟是朕真不适合当这个皇帝呢,还是因为你们自己的野心太大了!” “朱瞻基你有何资格当这个皇帝?这个天下本就应该是吾主汉王的,你不过一窃贼尔!” 见枚青仍旧如此“执着”,朱瞻基也知道自己继续问下去不会有半点结果,回过头来,冲着王振丢了个眼色。 “带去东厂衙门里,让咱家好好的审一审!” 当枚青被带走的时候,英国个张辅正好进来面圣,两人错身而过,那枚青又是一口浓浓的唾沫飞啐而来,张辅眼疾手快,倒是躲闪了过去。 “无耻之尤!” 枚青怒骂张辅,这个时候朱瞻基已经看不见了,几个番子却是没有客气,当即几下老拳,打的枚青鼻青脸肿,晕了过去。 “让国公爷见笑了。”王振脸色阴晴不定,虽说是在向张辅说话,但却半点见礼的意思都没有。这些日子以来,王振越来越受到朱瞻基的器重,寻常的大臣,当真已经不入他王振的法眼,纵然是个国公爷,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那张辅本就是个有城府的人,即便是王振如此表示,张辅仍旧很客气的拱拱手,同时让开通道,让大摇大摆的王振先行而过。 进入大殿的张辅抢先跪下,朱瞻基连连“平身”张辅也不敢起,口称自己罪人。 “张爱卿何罪之有?”朱瞻基和颜悦色的道:“非但无罪,而且还有功,不过如今汉王谋反,待处理此事之后,朕再一并封赏!” 正所谓“金口玉牙”,既然朱瞻基坐在龙椅上说了这样的话,那张辅才彻底放心,站起身来道:“微臣愿为马前卒,平定汉王之乱!” “慢来,慢来!” 不待那朱瞻基表态,大学士杨荣力言不可,口称:“如今仅凭一个枚青之言,岂能善动藩王,以至于天下大乱?皇上可曾忘记靖难之由?” 杨荣所谓靖难之由,说的就是朱棣。 朱棣原本是有反意,然而却一直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理由。等到朱允炆登基之后,因为害怕朱棣会反,故而先从各个当叔叔的藩王下手,以至于最终让朱棣找到了一个看似光明正大的理由——自保! 名正则言顺,最终的结果就是建文帝下台,而朱棣登基当上皇帝。 在那杨荣看来,假如朱瞻基也因为一个枚青的话就派兵攻打朱高煦的话,那么可能反而是中了那朱高煦的诡计了。 听着那杨荣侃侃而谈,朱瞻基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