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归梦,玉落流芳》 第1章 楔子 “梁先生,琳儿就拜托你了。”身着素衣的女子吃力地将怀中的女婴交付给面前的中年男子。 女子面色苍白,口中涌着血,卓然的风韵却丝毫未减。 她将颈上玉佩摘下,递到中年男子的手中:“这是玉琉璃,也是我唯一能给她的东西了。 中年男子面色悲戚地看着眼前面容倾城的女子,哑声道:”你放心,我会让她平安长大的。” “那就好。”女子释然一笑,轻抚了女婴的面颊。 这个轻轻的动作似是耗尽了女子所有的力气,她的手刚离开女婴,她便如同枯柳一般栽倒在地上。 中年男子因双手环抱着婴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倒下。 女子没了气息,中年男子怀中的女婴似是知晓了什么,哇哇地大哭起来。中年男子慌张地捂了婴儿的嘴,抱着婴儿迅速从地道逃离了。 女子居住的屋子渐渐被火海吞没,而那段不为人知的过往也被烈火烧成灰烬。 十年后 梁都主街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街角的一间屋子中,身着长衫的说书人正眉飞色舞地讲着故事。 只听他讲道:“自天晋灭亡,天下诸侯并起,纷争不断,其中梁·姜·豫·越·齐·楚六地封王于乱世之中脱颖而出,瓜分天下;外夷狄兰又屡犯边境,肆虐非常······梁光帝樊青,由此统一天下。” “那梁光帝同他那皇后······”有客人还要询问些什么,说书人却一拍醒堂木道:“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方才那个还想问什么的客人只好同其他人一并离开了。 说书人同样走出了屋子,锁了门,朝小屋后的庭院走去。 院子里,一个孩子正歪着身子倚在一张藤椅上,用一本书遮了脸小憩。 说书人将扣在孩子面上的书拿起收好,轻拍一下孩子的脸道:“小琳,起来了。” 那孩子闻言睁开眼,从椅子上跳下来:“师父,今儿个回来的这么早啊?” “别扯别的,叫你看的书看完了吗?” “看完了啊。” “说来与我听听。”说书人寻了张椅子坐下,那孩子打个哈欠,又要重新躺回藤椅上,便一边向那藤椅走着一边道:“也没说什么,不过就是豫国跟梁国打来打去而已,哦,还死了很多人。” 说书人阴沉了脸色,继而又恢复平和,有些无奈的道:“小琳,你不愿同我一样说书也罢,可书里的内容你一定要记好。” “放心吧师父,我都记着呢。”那孩子在藤椅上闭了眼。 说书人又嘱咐道:”小琳,你一定要记住,你是豫国人。” 那孩子嗯了一声,便躺在藤椅上渐渐睡着了。 说书人一直站在那孩子身边,见天色渐晚,因担心那孩子受凉,便小心翼翼地把那孩子抱回屋中。 说书人端详那孩子熟睡的面容,叹息一般地轻声道:”你同你母亲长得很像啊。” 孩子生得眉清目秀,显然是个美人坯子。她此刻闭目熟睡的样子很是端庄娴雅,可一会儿那张成大字形的手脚又暴露了她的真实性情。那孩子明明是个女孩儿,却着一身男孩儿的装束。 说书人目光深沉地看着孩子,又道:“你要是一直这么大大咧咧的也挺好,可小琳,终有一日,你还是会知道一切,毕竟你是——” 说书人未将话说完,却又长叹了一口气,便转身走出了孩子的屋子。 孩子仍安详睡着,对说书人方才那副形容全然不知。 与此同时,狄兰境内,一个身着白衣俊宇非凡的少年正看着濒死的师父。 少年目光阴沉,身上带着几分成人才有的老成。 他的师父用满是鲜血的手指着远方,喘息着道:“阿华,回梁都,你一定要,一定要——”话未说完,少年的师父便猛地呕出一口血,那血溅了少年一身。 “师父!”少年失了方才的沉稳,失声大喊,他师父的身体却已渐凉。 少年安葬了师父,身后两个手下作揖道:“门主,下一步我们做什么?” 少年敛目,亦望向他师傅曾经遥望的方向,淡声道:“回梁都。” 第2章 我被罢官了 我叫梁琳,是大梁的史官,自小便是个无父无母的,由师父一手带大。 我的本姓已无从查知,师父姓梁,我便也姓梁了。梁琳的名字也是他起的,他说琳字优雅大气有派头,我却不大喜欢,觉得名字讲究的是一种简约之美,叫梁琳还没有叫梁一来得痛快。 从起名字这件事上也大抵能看出来我是个懒人,是个游手好闲的,能考中进士做了这么个不大不小的官多半也是运气的缘故。 我师父是个说书的,我自幼聪颖,我师父便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成为大梁说书第一人。 我却不大喜欢他给我的这个定位,觉得身为一个好男儿自当是报效朝廷,建一身丰功伟业才不枉活这一生。 其实这话我说并不大妥当,我是个货真价实的女子,然而自小便被师父当作男儿教养,习武射箭,捉鱼打鸟之事我都做多了,所以这话也勉强说得。 我看完了师父的话本子,却从不开口说道,师父见我无心承他的衣钵,只得随了我。 我无事可做,听闻吟诗作赋是件风雅事,就少不得跟着附庸一回,自此便常去当朝御史李晋家串门儿,为的是去找他女儿李云若借些诗词看。 只恨我那亲爹亲娘忒不厚道,将我这皮相生得顶好,纵是扮作男儿,也是要招惹桃花的,那李小姐一眼便瞧上了我,当时她十五,我也十五,若不是我还小,怕是当即便要找我师父来提亲。 我因终归是个女子,想着哪日亮明身份她的心思自然会断,便也不顾及她的情意,若无其事的天天往她府中跑。 一来二去与她相熟了,我的学识也长进了不少,动不动就能即兴作上几首酸诗,喝茶时也作,走在大街上也作,吃饭时也作,如此才华让我的女人缘更好了,在大街上一走便能看到不少待字闺中的小姐以扇半掩着面瞧我。 我很是得意,作诗作的愈发尽兴,便在诗词界混得小有名气。 待我的朋友们一同考功名时,为凑个热闹我便一同考了,不料却中了个进士。 我自觉不算是个真有本事的,便自请做个史官编纂史书,一来领份俸禄,二来图份清静,三来兴许能在那些帝王录中挖出些皇帝们的八卦来。 皇帝准了,我很高兴,很是悠闲地过了一阵好日子。 然而好景不长,好日子不过过了五个月,我就被罢职了。 倒不是工作上出了岔子,却是我这张甚惹桃花的脸惹了麻烦。 这事儿,还要从给师父祝寿说起。 第3章 都是祝寿惹的祸 师父喜欢听戏,我便想着今年请几个戏子到家中为他祝寿。 今年是他六十大寿,是个顶重要的日子,我便想将他的寿宴办的隆重些。 思来想去,我决定去请天一楼的花盈姑娘来为师父祝寿。 花盈姑娘是我大梁最好的旦角,其音润如玉石,声如天籁,我早已有耳闻,然更为可贵的是她那倾国倾城的姿容,故而,她一直都是我大梁美女的魁首。 她唱戏时皆化着浓浓的戏妆,下台后又罩着头纱,故而很少有人能见得她的真面目。 见过她本真面目的,目前我确切知道的仅有两位,一个是目前在我所混的诗词界中居年轻一辈文人之首的方宁,另一个是当今丞相之子且贵为今上义子的韩越。 两人都是偶然见得花盈真容的,方宁自见了她便写下了“清水冰莲红袖开,碧落芙蓉无颜色”的诗句,而韩越虽比不得方宁的风雅,却是直接带着聘礼向花盈求亲去了。 有了这两位的大力宣传,花盈姑娘便成了艳冠大梁的第一美人了。 不过,那花盈的性子是颇有几分古怪的。 人家都是在戏班子唱戏,她却偏要在茶馆;且她平日唱完戏便很少与人说话,唱戏也是凭着喜好来唱,想唱哪段便唱哪段,从不提前编好。 花姑娘还是个不喜富贵的,许多富贵人家邀她到府中唱戏,她一次也未去过,就连当今圣上邀她去祝寿,她也称病推拒了,韩越的拜帖,她更是不接,韩大公子可是为此伤透了心。 我并不富贵,想来一向仇富的花盈姑娘应该不会讨厌我。 于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我便去天一楼邀了邀花盈姑娘。 花盈姑娘收了我的拜帖,我随着侍奉花盈的丫鬟进了她的屋子。 未进得里屋,丫鬟又拦住了我:“我家小姐有个规矩,若要见她,需得先弹上一首曲子,若曲子中了小姐的意,小姐便会见你。” 我坐下,询问道:“不知如今有几位公子过了这琴关?” “尚无一人,就连方宁公子也未过呢。” 听得这话,我心中底气先失了一半。 我弹琴一向是不错的,却只谈给李云若一个女子听过,虽然李小姐说过我的琴艺要超过那方宁,然而她素来推崇我,想来她的话不大可信。 可来一趟不能白来,我只好敛了敛心神硬着头皮弹了起来。 一曲奏毕,我弹得入神,并不晓得自己谈得如何,只是身边的丫鬟们皆是一脸迷醉的神情,想来应是发挥得不错。 许久,那方才同我说话的丫鬟才回过神道:“公子,请随我来。”说着便领着我进了里屋。 第4章 我在,你又何须苦找 这样思量着,当陛下颁旨时,我便未接那圣旨,只扑通一声跪在陛下跟前道:“承蒙公主错爱,微臣不胜惶恐,然微臣已心有所属,不敢令公主受了委屈,只能恳请陛下收回旨意,成全微臣。” 一席话毕,我满头是汗地跪伏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 陛下沉默良久,终究将此事作罢了,只在我退出大殿前留了话给我:“既然如此,朕也不勉强,可若是半月之内朕未听到你的婚讯,到时候就别怪朕翻脸无情了。” 我连连称是,心里却苦大仇深。 我这愁意还未发酵完全,次日我便以史书编纂失实的过失被陛下免了职,丢了我那颇心爱的铁饭碗。 果然,帝王家的人都不是好惹的。 我在心中唏嘘一阵,感叹这回竟不幸地踩到了老虎尾巴上。为解燃眉之急,我只好去李小姐家提亲。 奈何自打我到了及冠之年便与她刻意保持距离,做了官之后因公务较忙更是没来她府上几回,感情已很是生疏,在我做官的这五个月里,她已与刘家的公子好上了,见我去提亲,她便果断地拒绝了我。 提亲未成,我很是苦闷地喝了一回酒,颇有些醉意地回到府上,一不留神走错了屋子,便一头扎进花盈的房间中。 见我这副鬼样子,花盈关切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醉酒后头脑一向不大清醒,便一股脑儿地把近日的倒霉事全与她说了,末了还抱怨道:“若不是你,便没有这许多事,如今若找不到姑娘嫁我,我这脑袋怕是也在脖子上搁不了几天了。” 她沉默一会儿,却是笑道:“你又何须苦找,如今你身旁坐着的,不正是位待字闺中的姑娘吗?” 第5章 来捣乱的还真不少 既已决定成亲,我便开始前前后后的忙活。 师父他老人家虽是个说书的,却颇有些积蓄,故而我这婚宴办的并不算寒酸,有这么几分小排场。 花盈姑娘从天一楼中辞了活计,老板虽不舍,却也无可奈何。 我有些担忧日后的日子不好过,她却笑着告诉我她积攒的银两已够我过上十辈子了,我这才放心,顺道在心中为自己傍上一个又富有美的女子而鼓掌。 一切安排好,我便与花盈成亲了。 我席上请的人不多,只请了师父几个要好的同行,和与我平日要好的诗友们。 可我万万没料到,今日不请自来的人却有不少。 我与花盈成亲这件事自然是要让梁都再轰动上一回的,但我想着既是要同花盈一处,此事早晚要让人知道,这一个轰动下去,顺带着也算是告诉皇帝我成亲了,也不算是坏事。 然而当我与花盈拜堂时,突然出现的方宁还是让我惊了一惊。 他带着一身酒气,左手端着酒壶,右手拿了支笔,踉踉跄跄行至离我和花盈最近的那张酒桌前,提笔挥下一诗写在桌面上,便又踉踉跄跄地走了。 我未去看那诗,料想是他思慕花盈,见她成亲,心中不快,便借着酒力来了这么一出。 一阵喧哗刚刚平息,紧跟着韩越跟惠因公主就也来凑了热闹,且皇上的旨意跟着他们两个一起来凑了个热闹。 皇上御赐了我和花盈各一杯酒,让韩越给我们带话说我同花盈成亲的喜讯陛下已经得知,因此特意为我二人送来佳酿,祝我们二人百年好合。 我觉着陛下并不像这么好的人,正犹疑着这酒要不要喝,花盈却已接过酒杯将酒喝下,我便也跟着她将酒喝了。 这酒辛辣,是种烈酒,所幸终归是无毒的。 见我二人从容饮了酒,韩越面上有些失望,看来皇帝这一家子果然没安什么好心,送酒来也是估量着这酒我们不敢喝,故意让我们出丑罢了。 这第一乱没捣成,第二乱便又出来了。 方才还站得一派端庄模样的惠因公主突然走到我面前,用手指着花盈泫然欲泣道:“她哪里比我好?我对你一片痴情,你却偏要这般待我!” 我连忙作揖道:“公主息怒,在下确然没有那个福气能同公主一处,公主才貌双全,他日定能寻个比梁某好上千百倍的如意郎君。” 我说这话本是想安抚她,却不料激了她的火。 惠因怒道:“才貌?我哪里能比得上她的才,她的貌?你不娶我也罢,惠因也曾听闻花小姐盛名,且不如今日就让惠因见识见识,看看这大梁第一美人是不是浪得虚名!” 说罢惠因便要去揭花盈的盖头,我急忙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 盖头倏然落地,花盈那绝世的好容貌就那样直直地展现在众人跟前。 第6章 惊鸿一面便宜了他们 花盈今日着了淡妆,点了朱唇,眉目也是含笑的,便使得她这极为标致的脸上添了几分难得的媚意。 既是难得的东西,便越发得撩动人心了。 堂内男子皆是失了魂一般,瞧花盈瞧得发愣;就连女子之中发愣的也有不少。 我因着这几日一直同花盈一处,这才勉强把持住了。 那惠因公主的美貌本已是难得了,可此刻若将花盈的美比作一棵枝叶繁茂的树,那惠因的美勉强只能算是一片浅薄的叶子了。 我轻轻一咳,打破这寂静的氛围。 惠因还犹自愣着,韩越却一面盯着花盈一面道:“如今我才始知,若是真的倾心一人,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说着韩越向花盈靠近几步,伸手就要去拉花盈,被我一把拦住了:“韩将军,莫要仗势欺人。” 被我这么一拦,韩越也意识到这样做不妥,回过神来收了手。 我本以为这件事就此了结,他们闹够了也该走了,却不料韩越突然向我拱手道:“今日得以再见花小姐,韩某却是放不下手了,还请梁公子给个面子,让韩某再争一回。” 说着,他解下腰间佩剑,又令侍从将另一把剑呈到我面前:“今日若你赢了我,从此我便不再叨扰二位;可若你输了,花小姐我便带回府中了,你看如何?” 他这话说得委实气人,韩越如此,分明是恶霸行径!我胸中的怒气腾地窜出来,一时意气便接了剑道:“将军请。” 第7章 既为我来,便同我打 这时,一直沉默的花盈突然开口了:“韩公子即是为我来,便来同我打吧,你若赢了我,我便同你走。” 人群再次嘈杂起来,我却止住了花盈的步伐。 我望着她微微笑道:“打架斗殴一向都是我们男人的事,夫人还是安心歇着吧。” 她回望我一眼,点点头退后了。 有人为我们腾出场地,我便同韩越比试起来。 本公子不才,平生擅长的不过几件事,不巧打架也算其中之一,而那韩越也不是吃素的,年方二十已做了将军,领过兵打过仗,武艺自然也不差。 我与他拼杀得有些吃力,先前听闻过他武艺高强,可我以为他不过纨绔子弟,身边的人定是要将他吹捧一番,如今与他交手方知,人们所言不虚。 我与他招数变化的快,剑光晃得我有些头晕,一不留神让他砍中了我的肩膀。我倒吸一口凉气,一个陡转腾空飞至他身后,他来不及回头便被我踹倒在地,待他要起身时,我已将剑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我板了一副冷硬面孔,强忍着痛道:“承让。”韩越面上有些尴尬,狼狈道:“梁公子真是深藏不露啊,在下佩服。”我将手中剑递给那侍从,韩越便起身匆匆告辞了。 惠因见韩越如此,便也随韩越去了。 待他二人走后,我这屋子才渐渐恢复热闹。我虽受了伤,却伤得不重,便若无其事地同花盈拜了堂,又向亲友们敬了酒。待我将友人送走后,花盈已在洞房中等了我许久。 第8章 九毒门门主驾到 我将自己打点完毕,小花又将我弄脏的被褥洗了,我二人这才去拜见师父。 我敲了敲师父他老人家的房门道:“师父,我和花盈来看你了。” “让花盈一个人进来,小琳,你先去外面与朋友们坐坐。”师父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沉重。 师父素来聒噪,我想他老人家定是要像个婆婆一般将花盈训诫一番,便应声去寻一众诗友喝酒去了。 花盈进了屋子,梁玉面色凝重地将剑指向花盈。 花盈面不改色,从容问道:“前辈这是作何?” 梁玉厉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接近小琳有什么用意?” 花盈面上有一分惊异,似是未料到梁玉会知晓那么多。 梁玉解释道:“初次见你,我便觉得你颇有几分根骨,就在你的饭菜中下了一剂冰俞散,若是不会武功的,少不得要睡上十天半个月;就是武功上乘的,也得睡上三四天。可吃饭时你却连瞌睡也未打一个,却委实是个高人。” 听到这里,花盈笑笑,向梁玉作了个揖道:“九毒门门主花盈,见过梁玉前辈。” 九毒门,是江湖上的一个门派,明面上并不参与什么武林纷争,却时常在暗中活动。且九毒门行事风格诡异,让人摸不着门道,尤为擅长的便是暗杀和制毒。如今江湖上,还没有哪个门派敢招惹九毒门,就是被称为江湖第一门派的青雨门,也从未敢与其争锋。 明面上江湖上有许多名门正派,且有个武林盟主坐镇,但凡事只要和九毒门扯上关系,各门派便纷纷退避三舍,没有一个敢插上半分手。 虽然心中已无了底,梁玉却仍然举着剑道:“不知花门主光临敝处有何贵干?” 花盈道:“听闻前辈手里有件宝物唤作玉琉璃的?” 闻言,梁玉面色愈发阴沉,花盈却解释道:“前辈莫要误会,我并不是来抢夺此物的。”说着,花盈从腰间拿出一块玉牌。 这块玉牌已很有些年份,牌身上雕刻了盘龙纹饰,分外精美。 “前辈可还认得这块玉牌?”花盈将玉牌递给梁玉,一见那玉牌,梁玉便变了脸色。 半晌,梁玉才不可思议道:“你的养父是姜玄?” “正是。” “难怪你会知道我有玉琉璃,我早该料到是他。”梁玉的面色渐渐缓和下来。 当年,梁玉与姜玄是生死之交,玉琉璃的事他也只告诉过姜玄一人。 “姜玄现在如何?” “养父他,已经去了。”花盈的声音极轻,却依然未能掩住声音中透出的伤痛。 “他走了啊……” 梁玉沉沉地叹息一声。 许久,梁玉才又道:“你且说罢,你要那玉琉璃何用?” “先前曾听养父说过,我的身世原与梁朝皇帝是有些干系的,我借玉琉璃,是想查知近几朝梁帝的过往,以便知晓我的身世。” 梁玉沉思片刻道:“小琳的身世,原也是同梁朝皇帝有些干系的,不妨我为你们择个时日,你们一同去寻近几朝皇帝的故物罢。” “有劳前辈费心了。” “以后就别叫我前辈了,同小琳一样叫我师父就好。”说罢,梁玉又道:“小琳性子向来活泼,你们两个性子又相合,你们能互相依靠着作个伴,我倒也放心了。寻皇帝的故物并不容易,日后你们要小心行事。” “师父放心,我和琳琳,一定会平安回来。” “好,等小琳回来我便会同她说这件事,你先回屋吧。” 花盈点头称是,随后便从屋中退了出去。 就在花盈刚刚离开屋中之时,梁玉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明意味的笑容。 第9章 需要探寻的过去 带我回到家中时,已是傍晚。 我因被众友人灌了不少酒,便弄得一身酒气,跌跌撞撞往屋内走。 一不留神,脚就踢上了门槛儿。 眼看我就要摔倒,花盈却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扶住了我。 我这才想起,我们两个已经成亲了,如今睡的是同一间屋子。 花盈正色道:“师父找你,有要紧事。” 我抬了手去捏她的脸,一边捏她一边傻乎乎笑道:“还有什么事比你重要?莫不是师父刚训诫过你,又要指点我一些为人新夫的道理吧。” 花盈被我发酒疯的样子逗笑了,用手一揽便将我打横抱了起来。 她抱着我走向师父的屋子,我依旧揉着她的脸,她也不拦我。 待进到师父屋内,师父见我们两个这副形容,面上闪过一丝讶异,继而笑着打趣道:“小琳,依我看,到不如让你做媳妇了。” “不行不行,我是相公,她才是媳妇儿。” “好好好,那敢问夫君,您从妾身怀中歇够了没?”花盈笑着哄我,我这才不情愿地从她怀中起身。 花盈扶着我坐下,又为我沏了杯醒酒茶,喝了茶后,我才微微醒了酒。 师父坐到我旁边,看一眼我,又看一眼花盈道:“小琳啊,如今你已到了及冠的年纪,又成了亲,算是个大人了,有些事也到了该告诉你的时候了。” 说罢,师父从袖中取出一把钥匙,打开了已放在桌上的檀木匣子。 这匣子我晓得,里面有师父最珍爱的东西。从小到大,我不知多少次都想打开这匣子,却都被师父喝止了。有一次师父大醉漏了口风,我这才晓得这匣子中装的东西同我的身世有关。 师父打开匣子,将里面的东西交到我手上。 锦缎中包裹的是一块宝玉,玉的周身还泛着淡淡的华泽。 “小琳,还记得玉琉璃吗?”师父问我,我点点头。 这东西不仅我晓得,怕是天下人都晓得。 玉琉璃乃是通灵的宝物,由天下第一的琢玉师莫云卿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得到它。民间相传一手执玉琉璃,一手执着物件,便能知晓这物件主人的种种过往。 “这便是玉琉璃了。” “什么,这便是!”我惊讶不已,师父却淡然点点头,又道:“这玉原是你娘亲留给你的,如今也到了用它的时候,你便拿去吧。” 说罢,师父又嘱咐了许多,还叫我和花盈一同去探寻梁朝近五代皇帝的遗踪。 因想着此行不仅能知晓我的身世,还能挖出五代梁朝皇帝的八卦来,我的心中异常兴奋,便寻思着到时候顺路将这五位皇帝的爱恨纠葛记下著成一部书。 至于书名······就叫《梁帝外传》吧。 我接过玉琉璃戴在颈上,同花盈回了屋子。 第二天一早,我和花盈同师父告辞后便上路了。 第10章 白后陵寻剑 我们要去的第一个地方是白后陵。 说白了就是当今圣上她爷爷的娘亲所在的陵寝。 师父叮嘱我们须进到皇陵中找到白后生前所用的那把青云剑,手持青云剑,玉琉璃方可生效。 玉琉璃虽是灵物,却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使它通灵,所拿的东西需得与它的主人有着莫大干系,玉琉璃才能起作用。所幸我师父说书说了这么多年,已经从那些杂七杂八的野史中找准了我们所需要的几样东西。 说起来,白后与梁武帝是合葬在一处的,但因白后当年是为樊城殉情,故而更受推崇些,如今许多年过去了,人们便只将这里唤作白后陵了。 既是皇陵,便少不得有人把守,我同花盈悄悄近了那些守卫的身,打算用手刀将这一众守卫劈晕。可既便我们手快,这些守卫中也依然出现了几个漏网之鱼,同我们打斗起来。 花盈已解决了她那边的守卫,便过来帮我。出乎我意料的是,几个于我而言对付起来都有些吃力的守卫,竟被她轻松解决了…… 目睹了这个事实,我竟略有遗憾成亲那日未让她与韩越比武,想来若是那天她将韩越狠狠揍上一顿,韩越必不敢再来招惹于她的。转念一想,我又觉得自己娶了这么个夫人,委实是有些危险的······正思量着,花盈却拉了我向那陵墓中走去。 花盈进去时拿了火把,待我们走到陵墓深处,她便将一路上的烛灯都点燃了。墓中亮堂了些,却始终阴森凄冷。我心中有些不安,自己抓花盈的手便抓得分外紧。花盈并未嘲笑我,倒是悉心安抚道:”别怕,我在。” 不知为何,听了她的话,我的心中竟安宁了许多。 我似乎开始有些依赖花盈了,她比我大上三五岁,我大致是将她看做姐姐了吧……不过,我不愿叫她姐姐,觉得还是做她相公合算,嘿嘿,毕竟是夫唱妇随嘛。 因为这墓是有机关的,我们越往里走便越小心。我于机关阵法方面是有一定造诣的,师傅自我小时候就注重我各方面能力的培养,所以闯个有机关的墓对我来说本不是难事,可这个陵寝的机关造的分外玄妙,让我也摸不着头脑。 花盈见我走得艰难,便将火把递给我,把我背起来继续往前走。我故作镇定地同她打趣道:“夫人还是将我放下吧,这样成何体统。” 花盈笑笑道:“相公还是好生在我背上歇着吧。” 走至最里层,我们终于找到了青云剑。 青云剑剑鞘上已布满灰尘,可抽出的剑刃却依然泛着冷冽的光,看来剑主人生前定是极细心地保养它的。 我拿下青云剑,拂了剑上的灰,拿下了玉琉璃,却隐约听得墓中有什么响动。 待要细听,剑中的灵气却已融进我的神识,我便进入了一种类似昏睡的状态,虽然人还在墓中,魂灵却已随那剑气回到了过去,全然不知墓中发生了什么事了。 但墓中有花盈在,我很安心,便悠然循着那剑的指引到了一处繁华的街道上。 我立在那街上,周围的人却似乎都看不到我。我又好奇地冲向一面墙,果然毫无阻碍的通过了。我放下心站在街道的一角,等着看将要发生的事。 忽然,一个挺拔的身影朝我走来,与此同时我的身边也出现了一位姿容倾城的白衣女子。 想着我看过的那些话本子,我估摸着,这两人,便是这一段故事的主角了。 第11章 初见冰雪颜 初见时,秋曜一身白衣,手中执剑,目光清冷,却掩不住她藏于墨瞳深处的娇媚。 唇如烟霞,肤如凝脂,颈若白玉,腰若细柳。 樊城望着绝代佳人,痴痴笑着。 秋曜似是觉察了什么,微微侧头,只见眼前人长身玉立,浓眉如剑,一双宝石般的眼睛正温柔地注视着自己。 明明是一张稍带稚气的脸,却英气逼人,秋曜的心中一动,没发觉自己望向樊城的目光也分外柔和起来。 “师姐,走了。”秋袭拉着秋曜的衣袖催促,秋曜回过神,望着樊城浅浅一笑。 刹那间,仿佛天地都失了颜色。 秋曜何时离开的樊城已记不起了,只记得伊人一笑,醉倒皇城。 回宫路上,樊城还沉浸在偶遇佳人的欢喜中,回宫后,顷刻的欢喜却烟消云散。 “太子殿下,出大事了!文丞相通敌,陛下大怒,皇后娘娘又被人诬告与人私通才有了你······”郭总官气喘吁吁地说着。 “皇后娘娘还未向陛下解释,让娘娘交出凤印的御旨已到,娘娘她,于宣门宫自缢了······” “什么!”樊城听罢急忙赶往母后的寝宫。 宣门宫内,一片素白,白得触目惊心。文皇后被搁置在床榻上,双眼还圆睁睁地睁着,透出无限的哀怨与不甘。 “母后,儿臣来看你了。”樊城轻轻为母亲合上眼,恍惚间觉得昨日的他还在母亲怀中吵闹着,母亲轻哼着儿歌哄他入眠。 宣门宫中一片死寂,宫人们惶恐得手足无措。 “皇上驾到!” 身着皇袍的男子走进屋内,樊城立刻跪拜行礼:“参见父皇。” 樊挚闻言,略带嘲讽道:“我不是你的父皇。” 樊城想说些什么,然而事已至此,定是有人精心设计,如今他又没了文家的依靠,再解释怕也是无用。 “文心以嫔位葬,私子樊城,打入笻府,贬为庶人。”樊挚冷冷下旨,樊城低着头,不想让樊挚看到他眼中的哀伤。 母亲从未与宫外人来往,何来私通之说? 记忆里,还是母亲与父亲琴瑟和谐的情景,那时母亲绘着父亲的画像,口中轻声吟唱着长情赋,眼中满目柔情。 可他这狠心的父亲,竟如此薄待这个真心爱着他的女子…… “谢过陛下。”樊城恭敬道。此刻,于他心中,他已不是他的父皇。 第12章 所有的屈辱他会记着 办过母亲的丧事,樊城便随众侍卫去了笻府。 笻府里关的大都是犯了大错的宫女和太监,没有几个良善之辈,樊挚把樊城送进这里,无疑是要把他折磨的生不如死。 就在樊城要进笻府之时,郭总官匆匆跑了过来。 郭总管道:“是老臣无能,没能护住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 “郭总官,这不关你的事。” 郭总官又低声道:“这件事是姜贵妃做的,殿下清楚些记着,老臣定会想法子弄您出去的。” 樊城微微颔首,轻声道:“此仇,我定以千倍奉还。” “呦,笻府来了个太子呢!”“皇后娘娘胆子可真大······”嘲讽和羞辱整日围绕着樊城,他却置若罔闻。 太监们欺负他,抢他的饭,动不动就逼他多干活,对他拳脚相加,他还是一声不吭,诚然同哑人无异。 有一次姜贵妃的儿子樊洛来了,要樊城陪着去狩猎,皇上允了,樊城便一路当牛做马尽心侍候。 樊洛本是想示威,见樊城自知如这般,倒也真的与奴仆无异了。姜贵妃向圣上请旨将樊城调入姜兰宫为奴,皇上也无甚意见,樊城便真的成了仇人的奴才。 樊挚虽对姜月宠爱有加,却并未封她做正宫,宣门宫便一直空下来。 本来,樊城满腹才情,又长得极为出众,还未及冠就已誉满京城,朝中权臣家的千金个个巴望着嫁给太子,其他女子更不必说。 而如今,京城描述樊城的却只剩下一句“昔日华荣冠京城,而今寥落如猪狗”了。 樊城隐忍着,积蓄着,终于集齐所有翻案的证据,让郭总官呈到皇上面前。 皇上看后大惊,为文后的逝去痛心不已,又急忙召见了樊城。 “参见父皇。”樊城谦恭的行着礼,皇上急忙扶起他:“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樊城道:“儿臣不怨父皇,这都是奸人作祟,只是母后她······不能在九泉之下安息了。” 樊城面色悲戚,樊挚心如刀割。 “将姜月打入冷宫,文皇后以厚礼重葬,樊城复封为太子,以慰问后在天之灵。” “儿臣叩谢父皇。”樊城面上依旧平静如水,见不得喜色。 第13章 你不配做我父亲 皇上亲自择吉日,为太子举行授封仪式。 典礼上,樊城身着四爪蟒袍,一步一步走上高台。 那些在樊城受难时落井下石的人,此刻脸上都挂着谄媚的笑容道贺,樊城却置若罔闻。只是深夜,樊城独自一人到了母亲坟前。俊朗的少年轻抚着墓碑,低哑着声音道:“母后,您看见了吗?儿臣为您正名了。您放心,儿臣长大了,不会再受他人欺侮。从此后,普天之下,欺我者死,逆我者亡。” 之后,樊城一直招收党羽,一日一日丰满着自己的羽翼,陛下却丝毫未察。 一年后,樊城与陛下在京郊狩猎,行至深处,一群黑衣人提着刀剑向他们奔来,樊城勉强拦住了他们,与父亲骑马向前奔逃。 然而密林的尽头,竟是一片悬崖。 “这,这可如何是好?”一向稳重的樊挚话中竟也带了颤音。 “那就不逃了吧,陛下,他们不会追过来的。” 樊城扔掉剑,像看着猎物般盯着父亲,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人是你派的?” “你说呢?” “你这是做什么,皇位迟早是你的,你就那么心急?” “无关皇位。”樊城的语气彻底变得冰冷:“小时候我敬你爱你,以为你就是我的天,那时我本以为,我们一家人会很幸福的。” 樊城一步一步走向樊挚,樊挚颤抖着后退。 “后来姜月进宫,你便冷落了母后,糟糠之妻不可弃,而我母后,又岂是糟糠?” “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对不起?你知道母后一人守在宫中有多孤独吗?你知道她被诬陷之后有多痛苦吗?你那样无情待她,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偿还的吗?” 樊城提起樊挚的衣领,又道:“你又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想想看,堂堂太子像猪狗一样被人使唤是何滋味?” “城儿,我……” “住口,你不配叫我城儿!” 樊城突然停住,温和一笑道:“陛下,再见了。” “你,你不能……”樊挚话未说完,就被樊城推下了悬崖。 第14章 欠了账的,都要还 回到宫内,众大臣听闻皇上同太子狩猎时不慎坠崖后急忙都赶到了宫中。 崖不见底,待卫们竟是连皇上的遗骨也没有找回。 大臣们纷纷安慰太子,丧事之后很久,太子才慢慢恢复过来。 之后便是太子樊城登基。 新帝即位,第一件事竟是到冷宫探望姜月。 樊城只对姜月说了一句话:“是时候,该还了。“ 次日,姜月以诬陷文后,使用巫蛊之名,斫四肢。 处理完姜月之事,樊城又带着禁卫军去了樊洛的封地。 “参见陛下。“樊洛叩首,樊城屏退众人,用带着几分玩味的口气道:“怎么不求我呢,洛弟?” “就算我求你,你也不会放过我的吧。” “嗯,有长进。”樊城行至门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让人在我母后坟前铸了你母亲的跪像,跪像是铁铸的,只是,我让人把你母亲也浇在里面了。” “你!你怎能如此对我的母亲!”樊洛怒极,起身拿起佩剑向樊城刺去,只是还未触及樊城就被旁边恭候已久的禁卫军擒住。 梁武元年,樊洛以谋逆之名,圈禁终生。姜党文武大臣,杀无赦。 当樊城做完这一切时,那些臣子们终于明白,樊城再也不是那个誉满京城,与人为善的风流皇子,而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帝王,谁若有半分忤逆,等待他的便是杀身之祸。 青雨门中,大弟子秋曜正跪在师父跟前。 “不要让我失望。” “弟子明白。” “曜儿,青雨门为陛下效命,我也是不得已才将你嫁给牧元恒的。若是此次刺杀不成,你可多蜇伏些时日,只是委屈你了。” 师父微微叹息,心疼地看着自己的徒弟。她本不想送秋曜去,可秋曜是陛下钦点的,师父也无可奈何。 “去吧。” “是。” 秋曜起身,师父望着秋曜远去的身影出神。是啊,秋曜这样的女子,没有男人不会动心。 秋曜刚出门,秋袭就追了上来。 “你怎么来了?” 秋袭红着眼眶,拉着秋曜的衣袖问:“师姐,秋月姐姐说你要走了,这是真的吗?” “没事的,我不过是去刺杀牧元恒,很快就会回来了。” “我不信!牧元恒是镇武将军牧胜天的儿子,武功高强,要刺杀他谈何容易!”秋袭执意阻拦,秋曜却轻松一笑道:“怎么,姐姐的身手,你还信不过吗?” “不是,我,我……” “袭儿,我们都是孤儿,是师父一手抚养长大的,这份恩情得还,就算我真的死了,我也还是要去。‘青作竹枝,刃化血雨’我们青雨门的人,都是陛下的死士。” 秋袭知道自己劝不住师姐,只好踉跄着跑走了。 梁宫内,樊城正皱眉思索。豫国屡犯梁朝边境,这让樊城头痛不已。 思虑许久后,樊城下令:“攻豫,朕亲征。” 一月之后,樊城披上铠甲,挥剑出征。 第15章 本以为再也见不到你 听闻樊城亲征的消息,豫国派了镇武将军牧胜天出战。 因樊城是御驾亲征,梁军士气振奋,再加上樊城超人的军事才能,樊城便一路顺利地攻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内正有人成亲,毫无防备,很快便被梁军占领了。 突然听到后院的刀剑声,樊城足尖一点,飞入后院,恰好看到后院里穿着喜服的男女正在执剑打斗。两人武功都极高,一时打得难解难分。 许久,那女子得了先机,一剑刺中男子心口。 樊城看罢上前笑着道:“姑娘好身手。” 那女子回过头来,樊城却僵在了原地。 记忆中那如画的眉眼,如柳的身姿…… 竟是她…… 秋曜望向樊城,目光愣怔了一瞬,似是也认出了他。 许久,秋曜才开口:“你为何来此?” “攻,攻豫……” 秋曜收了剑道:“你不必紧张,我不怪你,镇武将军本就是我的仇人,我嫁他儿子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你是梁武帝吧?” 樊城微微地回过神,微微点了点头。 他本以为再无机会遇见她,本以为他的世界再无美好,可是老天却照顾他这可怜人,把他心底珍藏的姑娘送到他面前。 “陛下……”一名士卒闯入后院,看见了执剑的秋曜,愣住了。 樊城问道:“你来做什么?” “左将军已把战俘清点完毕,特命我前来告知陛下。” “回大梁。” 樊城说罢,竟有些忸怩地看向秋曜:“姑娘,你同我回吗?” “你想要我同你回去?” 樊城低下头,缓缓道:“嗯。” “我是孤儿,本就没什么牵挂,去哪里倒都无妨。”秋曜漫不经心地说着,樊城竟莫名地紧张起来。 “我可以跟你回去,不过等我觉得无聊了便会离开,到时候你可不能拦我。” “好。” “那我进去换衣服,别让人觉得你抢了亲。”秋曜说着进了屋,樊城才渐渐恢复平静。 樊城身旁的士兵已经看呆了,一方面士兵为秋曜的美色而震惊;另一方面,自家高高在上无比威严的皇帝刚刚看起来怎么这么像……暗恋邻家姑娘的……羞涩少年呢。 第16章 多才多艺的白姑娘 樊城回到梁都后便将秋曜安置在了静水宛,托郭总管照看她。 郭总管从小看着樊城长大,对樊城也最是了解,开口便道:“陛下喜欢白姑娘,纳她为妃就是了,何须费那么些周折?” “她过一阵子要走的。” 郭总管叹了口气道:“陛下若是真的喜欢白姑娘,便好好珍惜吧。多一个人帮着陛下,陛下就少耗一分心力。老奴老了,总要有去的时候,陛下若有了人陪,也不会再孤单。” 樊城闻言心下微沉,倒也明白,总管所言不假。 “有劳总管了。” 议完朝中政事,樊城打算在晚上开个庆功宴。开宴前,他亲自去请秋曜。 “晚上有宴会,白姑娘去不去?” “陛下的面子,我自然要给。” 秋曜说完,见樊城还在那里傻站着,不禁问:“陛下,您不累吗?” “还,还好。” “……” “晚香,赐座。”秋曜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样子,叫晚香的宫女吃惊地看着二人,默默地搬来一把椅子。 秋曜微微打扮后,便同樊城去赴宴了。 虽说秋曜是微微打扮,却显得妆容精致无比:白玉簪挽住了秋曜如瀑的发,秋曜的额前又贴了桃花的银箔,映衬着秋曜如玉的肌肤,让秋曜自带了几分仙气。 樊城不敢抬头看她,怕看了,便再也移不开目光。 说来也奇怪,樊城的性子本已磨练得十分稳重了,可一和秋曜待在一起,他就忍不住冒傻气;而他不知道,秋曜的性子本是偏冷的,也只有和他在一起时,她才如此爱逗弄人。 庆功宴上,秋曜一出现,便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宴饮完毕便到了献艺的环节。 此时樊城已纳两妃,一个是孙丞相的女儿兰妃孙怡,一个是左将军的女儿淑妃左依依。孙怡美艳动人,左依依温柔贤淑,不过说到底,也不过是两场政治联姻罢了,若不是为了把住孙丞相和左将军,他谁都不会娶。 此刻,孙怡笑盈盈地对左依依道:“左妹妹,你的舞为大梁之最,不如舞一曲,让白姑娘开开眼吧。” “那妹妹就献丑了。”左依依走上舞台,轻挥水袖,轻盈得如同一只翩飞的蝴蝶。舞毕,满堂喝彩。 这时,孙怡又道:“白姑娘想必也多才多艺,不如也上来舞一曲如何?” 所有人都明白,她是在向秋曜挑衅。 本以为秋曜会露怯,可秋曜从容起身道:“在下不会水袖舞,只会剑舞,诸位海涵。” 说罢秋曜解下腰间佩剑,足尖一点便飞上舞台。 第17章 你是不是该从我身上下来了 剑随身走,如影的剑形如昙花般秀美;长袖翻飞,露出秋曜如玉的手臂。长发随风飞舞,犹如墨色的绸带;剑声清冽,似挥在人心之上。 一曲舞毕,殿中寂静无声。 许久,人们才回过神来,掌声如雷。 “这舞太美了······” “此当为世间真绝色······” 人们纷纷议论着,而秋曜淡然从台上跃下,似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樊城却还愣怔着,秋曜飞舞的身形,无声地印在了他心上。 樊城得了空便去看望秋曜,问她吃得如何,穿得如何,有没有着凉,住得习不习惯。秋曜并不答他,却是笑着道:“怎么,怕我住的不舒服跑了?” “我······”樊城被噎得说不出话,秋曜便抛下他开始练剑。 见秋曜练得起劲,樊城也起了兴致,便叫侍从拿了剑来。樊城执剑奔向秋曜,秋曜忙用剑挡住樊城的进攻:“你要同我比武?” “其实我早有此意。” “那我可不客气了。”秋曜也不推辞,便同樊城缠斗起来。樊城招招凌厉,秋曜亦是进退有度。 樊城一式飞剑劈来,那神情像极了初见时的模样,秋曜愣了一秒,自己的剑就被樊城击落到了地上。 樊城未料想秋曜未做抵御,身体一个没收住就将秋曜扑倒了,嘴唇不偏不倚,正印上秋曜薄凉的唇。 樊城不知道是忘了起来,还是不愿起来,许久都没动。 “你是不是该从我身上下来了?” “你方才不专心。”樊城还是没动,只是盯着秋曜,眼中带着戏谑。秋曜只好强行推开他,脸上染着几分红晕道:“你回吧。” “回了?” “嗯。” 樊城悠然走出去,似乎很是愉悦,嘴角还挂着一个邪魅的笑,而秋曜还愣在原地,心如擂鼓。 第18章 有人起哄了,成亲! 正月十五,樊城邀秋曜去逛灯会。 “你这皇帝倒有闲心,宫里的事不管吗?” “宫里有郭总管呢。”秋曜没再多问,嘴角却不自觉的翘了起来。灯会上甚是热闹,秋曜买了不少糖人,玩得很是尽兴。 “你倒喜欢这东西?” “小时候没机会玩的。” “看不出来你这么有玩心。” “那你陪我啊。“ 秋曜说着给樊城递过一个糖人,樊城刚要接,秋曜又把手收回去,樊城只好笑着叹了回气。 二人走着走着,到了一处人头攒动的地方。 “他们这是做什么?” “猜灯谜,猜对了的人便可取走一盏花灯。” 说着樊城带着秋曜移到了前排,老板手中正拿着一盏十分精致的花灯,下面的人都在皱眉思索,却还没有一个人猜出答案。 “老板,不妨说说谜题?”樊城笑道。” “小伙子,你是为身旁的姑娘取灯吧?” 樊城一笑,表示默认。 “听好了,一句诗,打一个字:去留念念,情作归时还方休。” “是‘思’。”樊城脱口而出。 “这人答的对吗……” “这么快就答出来了……” 樊城周围的人都在窃窈私语,方才那出题的老板一笑道:“这是今上年少时所作的无题句,公子倒是聪颖。” “老板过奖。”樊城谦恭道,同时用得意地看着秋曜。秋曜白了,他一眼,那神情仿佛再说:“你自己出的谜份当然会。” 樊城取了花灯,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秋曜刚想催他,却被他一把拉到台上,台下一片喝彩声。 “这是月老灯,有了月老的祝福,相爱的两人便可长相厮守,一生幸福。”老板向秋曜解释着,他也大抵看出了秋曜是被骗来的,不禁在心中赞叹得了花灯的小子好手段。 樊城将灯笼递给秋曜,下面看台中一个压低的声音道:“那不是皇——” 话还没说完,说话人的嘴就被堵住了。 那说话的是孝亲王的侍卫,而堵他嘴的正是樊城的庶弟孝亲王樊征。 樊征为人不喜参与政事,好云游,吟诗作赋更是一绝,打小便与樊城交好。此刻樊征望着台上,对于台上情形已明了了七八分。 “这姑娘怕是要做我嫂嫂了。”樊征说罢,大喊一声:“成亲!”那侍卫也反应过来,跟着喊:“成亲!“周围的人也渐渐兴奋起来,一起对着台上喊:“成亲,成亲……” 秋曜不知所措,樊城凝望着她,那温柔的眼神就要让人陷入其中。许久,秋曜才接了花灯,驾着轻功飞走了,樊城急忙跟上。 “这花灯好看我是不会还你的,至于嫁不嫁你,我得再想想。”秋曜道。 樊城了捂了捂额头,只得感叹姑娘的心思,还真是难以捉摸啊…… 回了宫,秋曜把花灯放在了临水的案几上,连白天都点着,着起来对月老灯很是 第19章 不要低估她的胆量 虽然并不晓得兰妃来干什么,但秋曜还是请她进来了。 兰妃笑道:“白姑娘真是好兴致。” 秋曜回道:“不过闲来无事罢了。” 闻言,兰妃却是阴阳怪气道:“姑娘哪里闲,闲的是我们这些不受宠的人啊。” 秋曜微微皱眉,没有应她。 “呦,这是哪里来的花灯,可真漂亮。” 兰妃说罢自己拿起花灯,秋曜提醒道:“兰妃娘娘小心些,这灯易坏。” “好好好,知道是你的心爱之物。”兰妃嘴上应承着,脚步却向湖水逼近,只见兰妃的手一歪,花灯就落到了水里。 “呀,白姑娘真是对不起,我差人送个一模一样的过来?” 秋曜猝然站起,指节握得发白。 “不过这灯只有灯会上才有,就算要送来,也要等下一年了呢。”兰妃的语气中带着惋惜,眼中却带着阴谋得逞的得意。 她今天来就算要给秋曜一点颜色看看,告诉秋曜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秋曜朝兰妃走来,面色冷若冰霜,兰妃不由为其气势所慑。 “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皇妃!” 行至兰妃跟前,秋曜没有多话,一脚便把兰妃踹进了水里。 “娘娘!” 身边的太监急忙跳入水中把兰妃救上来。 “你放肆!”兰妃浑身湿透,狼狈地叫喊着。 “不送。“秋曜没理会兰妃,转身离去。 御书房内。 “陛下,白姑娘吧兰妃娘娘推到水里了!”一个太监匆匆来报,樊城停下了手中的的笔:“怎么回事?” “兰妃娘娘把白姑娘的花灯弄坏了······”太监小声道。 这时兰妃宫中的宫女进来了,跪下道:”陛下为娘娘做主!白姑娘把娘娘推入水中,娘娘得了伤寒,正卧榻不起呢!” “那就叫她好好养着!”樊城大吼。侍女吓得不敢再出声。 “你退下,记得给她带枝蔷薇。” “是。“侍女急忙走了。 回到兰心宫,侍女把蔷薇带给兰妃,兰妃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她明白这是警告。“白秋曜你这个贱人!”兰妃喊着,身旁的宫女忙应和道:“那个白秋曜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就是,看着清高,实际上满脑子都是勾人的的伎俩!皇上受了她的媚惑才会冷落娘娘······” “白秋曜,你今日既敢惹我孙怡,来日我定叫你不得好死!”孙怡目光阴狠,显得无比歹毒。 第20章 你总该做些事情 樊城惦念着秋曜心情不好,便去静水苑找她。这时,刚好有一名宫女走到樊城面前,樊城便问她:“白姑娘呢?” “姑娘出宫了。” “她说什么时候回来了吗?” “没有。” 闻言,樊城的心猛地一沉,急忙换了便装出宫去寻秋曜。 此时秋曜正在街上游荡,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在她身后。秋曜正欲拔剑,看到那人身上带着青雨门的令牌,便又把剑放回了剑鞘。 那人把秋曜拉近了一条小巷,摘下了面巾道:“师姐,是我。” “秋寒,你怎么来了?” “我若不来,你怕是不会回去了吧?” 秋曜闻言低下了头。 “你杀了牧元恒便该回来,可你却一下子没了踪影,师父便派我来寻,我可是找了好久才找到你。”说罢,秋寒又略有讥讽道:“师姐的本事倒大,一个人都潜到梁宫里来了。” “不过是我一时兴起想要打探打探,既然师父要我回去,那我同你回去便是。”说着秋曜就要走,秋寒却一把拦住她:“你我同为豫帝效命,师姐好不容易混进梁宫,不做些什么岂不可惜。” 秋曜停住,似是在做艰难的抉择。秋寒把一封密信交给秋曜:“这是师父的密令,师姐,保重。” 樊城找了秋曜半天也没找到她,不由地更加心慌。回宫路上,樊城路过一个酒馆时,终于在里面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此时秋曜正在喝酒,坛中酒已下去大半。樊城进至馆中,又在她身边坐下,问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你可没说过没说过不让我出宫。”秋曜带着微微的酒意道。此刻,秋曜平日眼中藏着的妩媚如春光般倾泻而出,晃了樊城的眼。 “陪我喝几杯吧,你这宫我待腻了,这是临别酒。”秋曜为樊城倒了酒,递给樊城。樊城没接,自己拿过酒坛狂饮,烈酒烧得他喉咙火辣辣地疼。 “再陪我逛逛吧。”樊城道。 秋曜微笑:“好。” 樊城带着秋曜上了街,带她到了他们初遇的地方。樊城用手指着街道:“当时你就站在这儿,我在那儿,你身边的姑娘拉着你的袖子,你还对我笑了。”说罢,樊城踉跄着走向秋曜,差点摔倒,秋曜扶住他,却也摇晃了一下,看来也醉的不轻。 “秋曜,”樊城开口,目光中带着恳求:“你喜欢我的,喜欢我的,对不对?从我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我为了今日的权势杀了无数人,可我想过,若你要,我连命都可以给你,我那么,那么喜欢你的,对不对?” 秋曜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望着樊城。 樊城害怕秋曜的沉默,他奋力摇着秋曜的肩膀,焦急地问她:”你喜不喜欢我,你告诉我,喜不喜欢?” 许久,秋曜才艰难地开口道:“喜欢的,不然我不会一直记着你,更不会跟你回来。可我是剑客,是门派里的人······” “这不重要,秋曜,我会保护你,只要有我在,我不会再让你卷入江湖的腥风血雨。跟我回宫,好吗?” 秋曜本想拒绝,可还是鬼使神差的拉住了樊城的手。两人一同回了宫,樊城亲自将秋曜送进了静水苑,没有走,秋曜也不赶他。樊城因酒力未退,竟把秋曜扑倒在床上。秋曜没有动,却是温柔地望着樊城。樊城俯下身来,轻轻抚着秋曜的脸,二人的身影最终叠在了一处······ 第21章 这大好河山朕陪你看遍 次日,樊城对外宣布,迎娶秋曜为后。 典礼上,秋曜身着凤袍,艳如牡丹。樊城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 秋曜笑弯了眉眼,那笑容仿佛要把人心融化。 臣子们高呼万岁,樊城俯瞰天下,带着帝王之威道:”秋曜,这大好河山,朕陪你看遍,这世间风雨,朕为你承担。“ 秋曜搬入宣门宫,樊城亲自将后印交给她。秋曜不满道:”这东西太沉,你倒是给我个小一点的东西,我带在身上也方便。樊城思虑片刻,将自己颈上的玉佩解下,给秋曜带上:“这是我母后给我的,是我最珍爱的东西,今天,我把它送给我最珍爱的女人。”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 “嗯。” “那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你,你怎么办?”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 樊城眸中透着坚定,秋曜的心中却是一片酸涩,这样的喜欢,她不知道她配不配得起,但她知道,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秋曜虽看着不入世,却极为聪慧。为后以来,大力整饬后宫,使后宫呈现一副祥和之态。虽然兰妃总想挑事,可一只蚂蚱也蹦跶不欢儿,几次作乱都被秋曜轻易地收拾了。樊城每晚都在宣门宫留宿,众嫔妃虽心中有怨气,可谁也不敢埋怨,因为这位让皇上倾心相许的女子实在是太强大了。 首先,她长得比你漂亮; 其次,她还是皇后管着你; 再其次,她会武功; 最最重要的是,皇上特别的喜欢。 但凡在脑海中列过这几条的妃子,便都非常识相地服从了皇后娘娘的管理,也就只有兰妃那样一根筋的傻子还在与秋曜斗志斗勇。 二月初一,太医诊出秋曜有孕,帝心大悦,众嫔妃也淡然接受了秋曜后位越坐越稳的现实。 当然,除了兰妃。 不过兰妃在得知秋曜怀了龙胎之后也安分了不少,人们估计着,她也是明些事理的。 一日,秋曜正在窗外看雪,樊城悄悄走进,从背后抱住了秋曜。 “你这样倒不怕吓着青儿。” “青儿不会怕自己的爹爹。” 秋曜笑了,没再答他,而树后躲着的人,正用凶狠的目光盯着秋曜。 第22章 让你们一生不得安宁 夜晚,晚香向秋曜禀报:“禀皇后娘娘,兰妃娘娘来了。” “叫她进来吧。” “是。” “参见皇后娘娘。”兰妃谦恭地行礼,许久不见,兰妃显得娇弱了许多,竟显得有些温良,让人不禁放松了警惕。 秋曜道:“妹妹深夜来所为何事?” “娘娘!”兰妃突然跪倒在秋曜跟前,泪如雨下:“有些话我只想同姐姐说,姐姐可否让奴婢们都下去,给妹妹留几分情面?” 原来兰妃是要为过往的种种道歉,秋曜本也不是狭隘的性子,便让下人退下了。兰妃从袖中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做工精致的凤凰步摇。这步摇是我爹送给我的,妹妹不才,配不上这簪子,今日就将这簪子送给姐姐,望姐姐网开一面。” “过去的事便过去了,本宫不会计较,这簪子贵重,妹妹还是自己留着吧。” “姐姐务必要收下,否则妹妹寝食难安。”孙怡执意道,秋曜只好应允。 孙怡这才起身,手中拿着步摇道:“姐姐我为你戴上吧?”说话时,孙怡一副可怜相,秋曜一时心软,便由着孙怡上前。 门外,郭总管奉陛下之命来给秋曜送些进补的药材,晚香拦道:“总管把药材给我就好,娘娘正与兰妃娘娘说话呢,兰妃娘娘不让人进去。” “兰妃娘娘?” “是啊。” 郭总管脸色大变,突然大叫道:“你们糊涂啊!”说罢闯进内殿。 秋曜见郭总管急匆匆闯进来,疑惑问道:“郭总管你怎么来了?”就在此时,兰妃的面容却变得狰狞,举起步摇向秋曜刺去。 “娘娘小心!”郭总管忙过去推开兰妃,步摇未触及秋曜,却扎进郭总管的身体。 “来人!”秋曜大喊,侍卫马上赶过来制住了兰妃。 “白秋曜你这个贱人,把皇上还给我,还我!”兰妃发疯一般挣扎,秋曜没有理会她,找来太医为郭总管诊治。 樊城急忙赶了过来,一见到皇上,兰妃立马就不闹了,她痴痴望着樊城道:“皇上······臣妾许久没有见你了······”樊城皱眉,怒斥道:“朕从未见过你这样歹毒的女人!” “皇上,皇上你不要抛下我!”兰妃哀求,樊城转过身道:“将兰妃打入冷宫。” 兰妃愣住了,继而又狂笑起来:“好啊,樊城,你尽管同那贱人长相厮守,既然你不在乎我,那我便化成厉鬼,让你们一生不得安宁!”说罢,兰妃将手中步摇刺向自己,顷刻毙命。 片刻后太医走到了樊城和秋曜面前道:“陛下,娘娘,老臣无能,郭总管是救不活了。 郭总管为人和善,一直对樊城忠心耿耿,樊城早已把他看的同亲人一般。“你先下去吧。”樊城有气无力道。 “是。”太医正要退下,秋曜却感到一阵腹痛,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第23章 我只有你了 秋曜醒来时,身旁有一个熟睡的婴儿。 “青儿······”秋曜想要起身,手却被樊城握住:“你受了刺激,又失血过多,先别乱动。”秋曜只好躺下。 “总管呢?” “我命人将他厚葬了。”樊城面色憔悴,显然是受了不少折腾。 那个心地纯良的老人为他操了一辈子的心,甚至走的也不安详。 “秋曜,郭总管走了,我只有你了。”樊城哽咽着,秋曜不说话,只是握紧了眼前人温暖干燥的手掌。 一切不好的,都会过去的吧… 随着时间的流逝,兰妃的风波也渐渐淡去,宫内又恢复了平静。 樊青已三岁了,小小的人儿却挺机灵,已经可以在樊城面前奶声奶气地背完四书五经了。 樊城很喜欢樊青,同秋曜斗嘴道:“明明是个男孩子长得却像你,不过幸亏,脑子还是随了我的。”秋曜也不退让,揉着樊青的小脸儿问:“青儿告诉娘亲,你更像谁?” “娘亲娘亲!”樊青说着扑进秋曜怀中,樊城只能用哀怨的眼神望着他们母子。 突然,一道急报传来:“启禀陛下,豫军来犯,肃州告急!” 樊城面色一沉,立刻同将士走出宣门宫。 到了正殿,樊城查问战况才知梁军现在节节败退,豫军似得了天助,屡战屡胜,每一战都得了先机。樊城空前地焦虑,每晚也不再去宣门宫,只在御书房筹备战事。秋曜时常去看他,他却总显得心不在焉。豫军一路攻到了大梁要塞江城,樊城派了左将军出战,然而不到一个月,城就破了,左将军战死,樊城真正感到了恐惧。他不怕自己战死,他只是不想对不起自己的子民,对不起列祖列宗。 没了江城,豫军一路势如猛虎一直扑到了梁都。樊城只能命将士死战,自己也登城作战,豫军没能再靠近梁都半分,梁豫两军就这样僵持下来。豫军快撑不住了,梁军也即将断粮,无奈,双方只好谈和。樊城见了豫国使者,询问豫国退兵的条件。那使者道:“豫国不缺城池,只缺一位贤德的皇后,我们陛下听闻白后盛名,心生仰慕,因此特意命我来讨要。” “你!”樊城当即要拔剑,却又极力忍住了:“不行。” “那就只有死战了,陛下若是败了,不仅白后要归我豫朝,您的疆土和子民可就都没了,到时候生灵涂炭,遍地枯骨,孰轻孰重,陛下可要想清楚。” “容我想想。”樊城有气无力地挥挥手,那使者便作揖离开了。 晚上,樊城召集要臣在御书房中商议议和一事。所有大臣的意见都一致:舍白后而保疆土。 樊城大怒,拍案大吼道:“可皇后是无辜的!” “陛下,难道您的子民百姓不无辜吗?”一名大臣反驳道。 “是啊陛下,白后既为国母,理应为陛下分忧啊。我们也知道白后不该遭受此番折辱,可如今有更好的方法吗?”令一名大臣也道。 “都别说了。” 他不想失去她,可大梁也绝不能毁在他手里。在心中挣扎了许久,他终于作出抉择。 第24章 对不起我别无选择 深夜,樊城去了宣门宫,宫内还亮着灯。 樊城道:“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听闻战事吃紧,我心中也不大安宁,就多坐了会儿。” “秋曜,”樊城挣扎着开口:“他们提条件了。” “什么条件?” “他们……要你。”闻言,秋曜手中的茶杯啪地掉到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秋曜望着樊城,樊城不敢看她,却真切地感受到那目光的变化:由温柔到恳切,由恳切到哀伤,再由哀伤到绝望······ 到最后,却是一份淡然的冷漠。 许久,秋曜才开口,口气中带着讥讽:“我终究没你的天下重要。这世间的风雨,你挡不住。” 秋曜的话就像是冰刃一般一刀一刀割在樊城心上,可樊城无法做别的选择。 他可以为秋曜去死,但梁武帝不能。 他不过一条性命,梁武帝却关系到万千百姓的死活。他不敢再待下去,匆忙走出宫门,晚香却追出来哭着道:“陛下,皇后娘娘有喜了。” 樊城停住,顿时觉得如雷轰顶。半晌,他闭着眼道:“堕了。这是朕给你下的密令,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可陛下······”晚香还想说些什么,樊城回过头来,晚香这才发现,高贵的帝王脸上,竟都是泪。樊城神情痛苦,像是在受刀剐之刑。 “堕了。”樊城重复一遍,身体微微颤抖。晚香从未见过皇上这副模样,只得答应了。樊城在御书房拟写求和的书信,一夜未眠。 次日,豫使来迎接白后。秋曜一身素衣,脚步虚浮地向前走。她面色苍白,一路都没有看樊城。直至要上车时,秋曜才回过头来,却是对着樊城浅浅一笑。 这笑容犹如初见,樊城死死盯住秋曜,想把她刻在心底。那倾城的笑容,带着嘲讽,刺痛了樊城的眼眸。秋曜未再说什么,径直上车了。 到了豫宫,秋曜去见豫王,虽然神情倦怠,可她的美还是轻易让豫王的一众嫔妃失了颜色。晚上,豫王召秋曜侍寝。秋曜坐在床边,豫王刚要解她的衣带,被她一手拦住:“我已经是梁帝的人了,陛下,放过我。” 闻言,豫帝轻笑:“你从来都是朕的人。不管你是青雨门的大弟子,还是梁帝送来和亲的皇后,你都属于朕,不是吗?” 秋曜的手僵住,生硬地放下来。 “为什么把我要回来?” 豫帝玩弄着秋曜的发丝道:“其一嘛,看看朕的棋子发挥了多大作用,至于其二——”说着,豫帝将头凑到秋曜耳前,轻声道:“曜儿这么美,朕后悔送人了。” “可你并不喜欢我。” “是不 第25章 只要你回到我身边 樊城在处理完战事后,住进了空荡荡的宣门宫。 他好想秋曜,一想到她身边有另一个男人,怒气就在樊城的心中翻腾,久久不能平息。他恨自己的无能,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手里握着母亲给他的玉佩,这是秋曜托晚香带给他的。晚香还告诉他,孩子的事,秋曜也猜到了。 樊城想,秋曜这一生,大概也不会原谅他了。 樊城开始发疯地研习兵法,练兵,每晚都熬到深夜,两年后,樊城亲征攻豫。 一路血战,樊城带兵杀到了豫都,终于一雪当年之耻。豫王求和,梁国开出了与豫国当年相同的条件。 豫帝没允,说是梁国还要把占领的蕲州,安州以北的地区交还豫国,他们才会交还白后。安蕲之北,那是如今大梁的半壁江山。梁朝的将士愤怒了,豫国战败居然还敢提条件!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樊城答应了。 此刻在他心里,只有秋曜。樊城亲自去接秋曜,秋曜淡然地走近他,上了车,并无一语。回了梁宫,樊城在秋曜下车时伸手去扶,秋曜却避过了。 “秋曜,对不起。” “没什么对不起的,陛下不必自责。”秋曜面上带着冰霜,说话的口气像是对着陌生人:“我不怨你也不恨你,我的樊城已死,你是梁武帝,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不要,别这样······”樊城抓住秋曜的手,却又被秋曜掰开。 许久,秋曜才道:“青儿呢?”樊城忙命人去召樊青。 自秋曜走后,樊青一直由左依依照管。过了一会儿,樊青没来,宁秀宫的太监却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皇上,您出征之后,淑妃娘娘便去祠堂祈福了。太子贪玩,不知溜到了哪里去,淑妃娘娘因为找不到太子,现在急得晕过去了。“樊城的心蓦地一沉,再看秋曜,她眼底的最后一丝微光也终于熄灭。 秋曜在一旁的架子上抽出剑,这把剑她去豫国时没有带走,到现在却纤尘未染,她知道有人在每天擦拭它。 旁边的太监大惊,秋曜却是将剑架到自己颈上:“秋曜已侍奉过豫帝,德行有失,承不起这后位,还请陛下废了我,将我打入冷宫。” “我不会答应,秋曜,我会把青儿找回来,你原谅我好不好?” 秋曜将剑逼近自己,白皙的皮肤上现出血痕:“青儿没了,我便与你再无瓜葛。樊城,我不想再看见你,这辈子都不想,你若不答应我,我也只好现在去死。” “好,我……答应。”樊城低垂着头,似是极力压抑着什么。秋曜扔下剑,走出门去。樊城这才猛地吐出一口血。 次日宣旨,白后被废,打入冷宫。 第26章 逃避着直至失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宫中海棠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樊城未再立后,也未再封太子,只是每晚都在秋曜宫门前站上半个时辰,却从不进去。 他知道秋曜不会见他,他也没有勇气见她。樊城一直派人去找樊青,四年后终于将樊青从姜国找回,樊城常年阴郁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 樊青九岁了,虽是少年,却已有了脱俗的气韵。那明丽的眼睛是随了母亲的,而那浓密的眉毛却像樊城。 “见过父皇。”樊青向樊城行礼,樊城拉起他,问他这些年的境况,樊青一一答了。 “青儿受苦了。” “父皇莫要伤心,青儿不是回来了么。”樊青安慰父亲,小小的少年却带着大人的老成。 “父皇,我母后呢?”樊青又些疑惑地看着樊城,樊城拉起樊青的手道:“走,我带你去见母后。” 这是四年以来樊城第一次见秋曜。 秋曜未着簪饰,只是一袭素衣,眼角有了微小的皱纹,却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美。 秋曜没有看樊城,俯下身摸着樊青的头,含泪将樊青揽在怀里。 许久,樊青才道:“娘亲搬出去吧,青儿想要母后和父皇在一起。” 秋曜闻言松开了怀抱,转向樊城道:“你教的?” “不是的,我…” 樊城刚欲解释,秋曜却未给他机会:“青儿没事就好,你们回去吧,以后不必再来见我了。” “娘亲,不要抛下我。”樊青开口道。秋曜别过头去,樊城只好带着樊青离开。 樊青聪颖,又勤学好问,四年流亡在外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功课一丝没落下,还懂得了许多为政和布兵之道。小小的年纪却不喜欢打鸟捉鱼,一有空就看书练剑。樊城很欣慰,让他帮忙处理政务,竟也处理地十分出色。 “青儿日后定会成为我大梁最优秀的皇帝。”樊城道,目光中满是期许。 “儿臣定不辜负父皇的期望。”樊青答道。 樊青自从回来就住进了宣门宫,虽是少年,却已十分独立,不需要人操心照看,十分让人省心。见樊青这么优秀,樊城也放心了。他走后,若是樊青无能,少不得会有人掀起大乱,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 其实自从秋曜走后,樊城因过度劳累身体早就撑不住了,后又因思念秋曜积郁成疾,怕已时日无多。他在这世上挂念的人不多,樊青已无需他费心,而秋曜虽未原谅他,却也安好,他便也知足了。 六年后。 樊城正挥笔写着什么,窗外下着大雪,腊梅开得正盛。樊城的两鬓已有了白发,却是神采奕奕,竟有几分少年的意气风流。 只见他提笔写道: 去留念念,情作归时还方休。 泪铸梅花,醉落千杯相思瘦。 初见佳人,倾城容颜似雪染。 若能相守,愿倾天下戒浮屠。 方搁下笔,樊城便觉得胸中气闷,猛地呕出一口血。溅出的血遮住了题目:念吾妻。 梁武十五年,武帝驾崩。 第27章 人生长恨水长东 秋曜正在宫中闭目,手中攒着佛珠,晚香急急忙忙地跑进来。 秋曜睁开眼道:“什么事这么慌张?” “娘娘,皇上……驾崩了······” 晚香说着哭起来,秋曜的佛珠一下子掉到地上。 “晚香,我们出去走走吧。” 秋曜面上镇定,语气却已颤抖。 晚香搀着秋曜到了宣门宫,里面停着樊城的灵柩。 秋曜上前去,打开棺盖,众人失色,可是没人敢拦她。秋曜握住了樊城的手,一言不发。 孝亲王上前,递给秋曜一封信:“这是大哥最后留下的东西,给娘娘的。” 秋曜打开信,是那首念吾妻。 “大哥身体原本还算硬朗,你被豫军带走后,他就开始没日没夜地研习兵法,这才熬坏了身体,后来大哥又得了病,我本来想告诉你的,他却拦着不许,这才送了命。”樊征压低声音道。 秋曜转过头:“什么病?” “相思。”樊征答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怨恨。 秋曜没再说话,只是握着樊城的手。夜深了,人们一一离去,只剩下秋曜和樊青在守灵。 “母后,您先回去歇息吧。”樊青劝道:“您已经在这里站了一整天了。”秋曜没应,只是微微摇头。 许久,秋曜才道:“青儿,母后给你讲讲我和你父皇的故事吧?” 樊青一愣,点了点头。 她讲他们的初遇,那一年,她为他舞剑,他为她去取那盏被神祝福的灯······记忆里,那个英气逼人的少年正望着自己。 “其实,我也想他,无时无刻不在想。” “那母后为什么不原谅父皇?” “青儿,你终究还小,情爱的事你还不懂,母后也说不清。”说罢,秋曜又对樊青道:“你是帝王,便不能有普通人的情爱。青儿,要记得,永远不要爱上一个人,爱一个人,太累了。” 第二日,樊城的灵柩被抬往皇陵。秋曜一身孝衣,走在最前面。 她一直不肯见樊城,怪他心狠,可她心里清楚,那个真正心狠的,从来都是她。 豫国得到的梁国情报都是她送的,别人若想从樊城手中窃取情报简直势如登天,可对她白秋曜来说却易如反掌。樊城心思缜密,心狠手辣,却从未将半分手段施用在她身上。但凡樊城有半分察觉,秋曜也是必死无疑,可樊城对她却从未有过半分怀疑。 秋曜是真心喜欢樊城的,她当初同他走就从未想过留下,只想在他身边待一阵子,在她黑暗的一生中留几缕阳光,却不料还是被师父察觉。当秋寒找到她时,她就知道自己已无退路,她只能借着樊城对她的爱,一步一步将樊城推向深渊。 本该绝情便是,可她偏又放不下他。 她一面是那个冷血无情的间谍,一面又是那个对她倾心相付的女子。 她骗着樊城,也骗着自己,她不承认自己是青雨门的白秋曜,她不想承认,也不敢承认,因为那样的白秋曜配不上樊城的喜欢,可她偏偏就是。 回到梁都,她不是不想见樊城,而是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他为她覆了半壁江山,为她覆了身家性命,可她什么都给不了他。 她不想毁掉樊城心里的那个秋曜,只能昧着良心装作恨他。一声震响,灵柩落地,秋曜回过神来。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樊城正小心翼翼地开口,目光谨慎又温柔:“姑娘,你同我回吗?” 秋曜一笑,轻轻道:“当然要回的。” 说罢,秋曜猛地向前一扑,头撞在棺角上。 鲜红的血顿时涌出,染红了秋曜的白衣。人们一下子都慌了,秋曜的意识渐渐模糊,只有与樊城初见时的画面在脑海中越来越清晰。 可她又想,若是重来,还是不要再见面了,那样,她还是浪迹天涯的剑客,他还是手握江山的天子,他不会爱她,她也不会负他;又或者,她与他只有初见,那样,她还是他思慕的姑娘,他还是她闺梦中的良人。 只是可惜,这世间,从没有如果。 梁武十五年,武帝入陵前,白后撞棺,亦殁。 樊青即位,在收拾母亲遗物时,他发现了母亲绘的一幅画:画中女子一身白衣,手中执剑;画中男子浓眉俊目,英姿飒爽。 画旁,一行诗句分外醒目:人生,若只如初见。 第28章 很想告诉你我没事 我难掩面上的震惊之色,却又顾不得许多,只是怛忧着将他扶起。 这时又一丛飞箭朝我和花盈袭来,他立即挥剑将那些箭尽数斩断了。 花盈的胸口不断涌出血来,略有吃力地指着一个方向同我道:“总机关的控制处在那儿,你先去把机关毁了,不必管我。” 我梁琳不是无情无义之辈,趁机关还未发出的间隙,我折断了他胸口的箭,又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粉拿出来尽数撒在他的伤处,又忙扯了一截袖子将他的伤口包好。我将他背到背上,向着总机关奔去。 我从花盈手中拿过青云剑,用剑将一路的毒镖和飞箭挡了,眼看就要到达操纵机关的总闸处,地上却忽然出现一个大洞,我和花盈便向洞内跌去。 我看准那总闸,一个飞镖掷过专将那总闸斩得碎裂,方才还在咆哮的机关立刻停止转动。 我松了口气,却也没了力气,便任由自己坠向那大洞。花盈方才已被我甩到了地面上,却死拉着我的手不放。 见他拉得费力,我便诓他道:“小心后面!” 花盈一回头,我便猛地挣了一下手,同他的手松开了。 “不要!” 花盈回过头,焦急地大喊,说着便也要跳下来,而通往深坑的机关已经关闭,他就是想进也进不来了。 我放下心来,觉得花盈不会再有事了,心中竟有几分欢喜,便心无旁骛地由着身子下坠。 我似乎还能听到他在上面一声声地唤我的名字,我很想告诉他我带着玉珠串呢,别担心,却终究张不开口了。 第29章 一切都怪我莽撞 落至洞底,却不是我意料之中那种粉身碎骨的疼痛。 我落到了水中。 水虽有些凉,却比硬梆梆的地面要好上太多。 我突然想起师父同我说过,皇陵建造时为保陵墓人口的密封性,造墓的工匠都是不能从墓口回去的。如此看来,这条路便是造墓工匠返回地面所走的水路了。 虽说一般墓地都不建在有水的地方,然而这里的地势颇有些奇怪,想来也是无奈之举。 我庆幸自己捡回了一条小命,可这命还能撑多久却是个未知数。 洞底一片漆黑,我又因着方才与那机关的周旋耗了不少气力,且受了伤,再浸在这冰冷的溪水里,手脚便更使不出力了。 回想起来也是我莽撞,拿那青云剑时我就该先审视一下剑旁的机关构造,正因我一时大意拿了青云剑机关才启动的,我神识脱体时花盈在一旁护着我定也吃了不少苦头,也不知他除了胸前那一处箭伤及为我挡的那一砸之外其它地方还有没有受伤。 这样想着我竟又担忧起来,不禁更加埋怨自己。 我拼尽全力向前游,虽然不知道会游多久,可我知道,我想见到花盈,看到他平安无事、活蹦乱跳地站在我面前。 第30章 花盈帅是不争的事实 因我是个姑娘,刘爷爷见我净捡着男人们干的粗活做,就不大好意思了,叫我去做做饭就好。 我从小到大都没做过饭,其实心里对做饭这件事也是有那么几分好奇的,便试着为他们做了一回。 我将那散发着些许焦糊味的粥和炒得不成形的饭菜端到刘爷爷跟前时,刘爷爷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尝了一口,憋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我意料之中的话:“小琳,你还是劈柴吧。” 自然,我是个男儿行径的,可好歹也算是个女子,刘大和刘二自小便缺乏母爱,我很可怜他们,照管他们便分外用心,把我会的那些男孩子必备技能的玄妙窍门都教给了他们。 他们很是受用,也很喜欢我,平日里便唤我娘亲。 我的母性被刘大刘二叫的那一声声娘亲激发了出来,竟觉得自己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嗯……虽然,这俩孩子叫我娘亲这件事于辈份上让我觉得有那么几分凌乱……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伤也终于好得差不多了,便来向刘爷爷请辞。 刘爷爷和他的两个小孙儿都很不舍,我也舍不得他们,可终归一直挂念着花盈。 我素来是个没有时间观念的,已不知过了多少时日;且我素来是个不认路的,也不大晓得该去哪里寻他。 刘爷爷见我如此纠结,便道:“既然如此,你便再待一段时日吧,这里我很熟,你既如此惦记着那位公子,他一定也惦记着你,必然会来寻你。我近日四处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找到你说的那位公子。” 我觉得刘爷爷说得很对,便答应他再在这里住一阵子。 刘爷爷问我花盈长什么模样,我顿时来了精神,把脑子里所有能想到的形容英俊男子的词都说了出来。 刘爷爷听迷糊了,我便简要概括道:“总之,他就是长得很帅,非常帅,绝顶的帅,非人的帅,刘爷爷您就去街上找最帅的人,那个肯定就是他。” 刘爷爷用那种将信将疑地眼光看向我,那眼神仿佛在说:但愿你看人的眼光,不像你的厨艺那样糟…… 我没什么回应,一边目送着刘爷爷远去,一边坦城地想,花盈长得帅可是我这辈子说过的,最真的实话了…… 第31章 还是孩子了解孩子 那群人并未将剑架到刘爷爷并他两个孙儿的脖子上,却也用剑挡了他们去路。 刘大刘二吓得哭起来,呜呜地喊我娘亲,我急忙安慰他们:“别怕,娘亲在呢。” 听了我的话,那领头人有些惊讶地问我:“这是你的孩子?” 见他如此话唠,并不像个冷血杀手,方才也末对我动杀机,我便对他有了几分好感,稍稍打量了他一番。 我这才发现这领头人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面上还带着些孩子的稚气,容貌却俊秀得很,一双微微上挑的凤眼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魅惑,看着眼前的少年,我莫名地觉得他身上的气质很随小花…… 想到他刚刚问我的问题,我不正经地答道:“是我的,怎的了?” 他一时语塞,一会儿才道:“那你成亲也忿早了些。” “关你何事?”我有意顶他,他未再多说话,只同我道:“烦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 我未动,将颈上的玉琉璃摘下,同他道:“玉琉璃我可以给你们,孩子和老人却是无辜的。你们要带只能带我走,否则,我即刻便把这玉毁了。” 领头人有些讶异,同我解释道:“门主不过想见一见姑娘,并不想要玉琉璃。可如今的情况一时难以说清楚,若是放了这老幼却怕姑娘要耍些花招让在下难办。梁姑娘大可放心,我以九毒门的名义发誓,决不伤这一众老幼。” 听到‘九毒门'三个字,我忍不住在心里打了个哆嗦。 九毒门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门派,我仔细回想了一遍,确认自己从会打架到现在都没得罪过九毒门的人后才答应跟他们回去。 他们既是九毒门的人,自然不会将誓言当儿戏,且若真同他们打,以我一人之力也不足以制服他们,如此一惦量,我便乖乖同他们走了,一路十分安分。 突然遭此变故,刘爷爷却十分镇定,只是两个小孩子总不时地哭闹。 我一直安抚着刘大刘二,那领头人见我哄孩子哄得费力,就给两个孩子一人买了一串糖葫芦,那两个小吃货立马就不闹了。 我敬佩地看一眼那领头人,那领头的少年郎眼中也现出几分得意的神情。 嗯,果然还是孩子了解孩子…… 第32章 门主大人你是…… 走了许久,那领头人才把我带到目的地。 这是一座雅致的宅院,院内种着翠竹,还种着一些珍稀的花草,让人觉得格外地赏心悦目。 领头人将我和刘爷爷他们带入房中,向床榻上的人道:“门主,梁姑娘到了。” “阿准,辛苦你了。” 听到那门主的声音,我竟觉得那声音是非一般的熟悉…… 那床榻上的人起了身,隔着纱帐,我看不清楚里面的人是什么模样,只觉得床上人的身影也是颇有几分熟悉的……我的脑海中产生了一个疯狂的猜想,很快,这个猜想就被证实了。 第33章 孩子是从哪来的 花盈撩了床帐下了榻,便径直向我走来。 他穿着一身白衣,一头墨发随意披散着,更添了几分出尘的气韵。此时他那俊秀到极致的五官散发着逼人的英气,桃色的唇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带着几分不易觉察的魅惑,而那灿若星辰的眼眸中透着满满的关切,让我差点就失控地冲上去抱住他。花盈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用手一揽便将我拥入怀中。 花盈柔声问我:“琳琳,你还好吗?”闻言,我的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我抬起头望着他道:“我很好,能再见到你,我很开心。” 听了我的话,花盈眼底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我们两个抱了许久,那领头人一直没走,直到我和花盈松开彼此,他才小心翼翼地走到花盈跟前小声向他说了什么。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花盈方才一直平和的脸上突然有了几分阴沉。 他瞥一眼我,又瞥一眼立在我身后的两个孩子,冷声问道:“这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第34章 小花这名字多好啊 次日起来,花盈果然又精神了不少。同他一起吃过早饭,我们又一同去后花园散步消食。 我问他是如何知晓我行踪的,他答道:“我那日从白后陵出来,顺路劫走了一个陵墓的看守,从他口中我才得知这陵墓后面还有一个墓口,我便到墓口处来寻你。” 我忽又想起他手下的那个领头人,便问他:“昨天带我回来的那个小子是谁呀,长得可真俊。” “他叫白准,是我的义弟,也是九毒门的护法。” “那还真是年轻有为啊!“我赞叹道,同时我又忍不住带着钦佩之意道:“没想到你竟是九毒门门主。” 我一直以为像九毒门这样的门派,门主一定是个整日蒙着脸神秘得不能再神秘的怪老头儿,却不想门主竟是个风华绝代的美男子,苍天不公啊!我又看了看这处风景雅致的院落,问他:“这地方花了不少钱吧,你们九毒门是在各处都有落脚点的吗?” 我这“落脚点”三个字大抵是用的不太妥当,花盈面色阴了阴,回道:“多处地方有,不过也不是全有。平日九毒门的人手都是在各地散着的,我平素无事不大召他们,此番召集他们,乃是……”他目光沉沉地看向我:“为了寻你。” 我没想到里面竟还有这一桩,为了我他竟召了散在各地的人手。于是,我不大好意思地同他道:“劳你费心了。” “无妨,找回夫人是为夫分内的事。”他同我笑笑,笑容如同阳光破开了层层乌云,格外的明媚耀眼,可这声“夫人“却震得我头皮一紧。 我轻声唤他:“小花。” “嗯?”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我鼓足勇气道:“你以后莫要称我夫人了,我听不惯,叫我琳琳就好。” 他垂了垂眼,像是有些打焉儿,一会儿才极不情愿地点了点头,问我:“那你以后都叫我小花?” 我点点头,颇自豪地道:“小花这名字多好,又亲切又顺口,还特好记。” 花盈无言地看了我一眼,就别过头去看远处的风景了。 第35章 别人去都碍事 在我几个月的操劳下,花盈的伤终于好利索了,他也让一直守卫在这里的手下各归其职了。 白准临行前来同我们告别,我为他沏了茶,他立马恭敬地接过茶道:“谢谢嫂嫂。” 我嘴角抽了抽,扭曲着脸道:“不客气。” 我一回头,刚好看到花盈给白准投过去一个分外赞许的目光,这俩货,是商量好的吧…… 白准正垂眸喝着茶,一举一动之间带着贵族的优雅从容,可甩起厚脸皮来又与花盈如出一辙,哼,不愧是花盈教的。 “对了,”白准突然开口对花盈道:“大哥,最近天武门的人在洛阴活动频繁,冷岩说有些情况要亲自向您汇报。” 花盈的眉头微微皱起,沉着声道:“我知道了,你们先聊。”说着就出门去了。 我并不确定他是不是生气了,只觉得在他皱眉的那一顺间,周围的气温都下降了好几度。我突然觉得有些头疼,便下意识地捂了捂头。 白准见我这副模样,关切地问道:“嫂嫂你怎么了?” “我没事,只是头有些疼。” “嫂嫂定是这段时日操劳过度了,我为嫂嫂诊治一下吧。” 未等我反应过来,白准就从袖子中抽出一根银针,用另一只手板正了我的头道:“别动。” 我没乱动,白准轻轻将银针捻入我的头部,约摸一刻钟之后又取走了银针。 说来也真是奇,白准为我施针后我不仅头不痛了,精神也好了百倍,就连气力也增了不少。我忍不住夸他:“阿准你真是医术高超啊。” 白准笑笑道:“我是九毒门的炼毒师,会害人也得会救人,医术自然不能差。” 炼毒师是专门炼制奇毒的人,江湖上总共也没几个,人数极少可影响力巨大,他们行踪极为隐秘,见过炼毒师真容的一般都死了。看着面前这位面容清秀笑得人畜无害的美少年,我实在没办法把他和炼毒师联系在一起…… 我心里有些发毛,身子又努力往后坐了坐,同他保持了一个相对安全距离。 大抵是我脸色有些难看,白准问道:“嫂嫂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我赶紧摇摇头,猛地又想起一件事:“既然你医术这么高明,这段时间怎么也不见你过来为你大哥诊治诊治?” 这句话像是刺到了他的伤心处,他一下子就焉儿了,用非常委屈的口气对我道:“你以为我不想来吗?他这伤若是我来治,他半月即可痊愈。可是大哥不让我来。” “为什么?”我忙问道,白准立即用他哀怨的目光瞅着我道:“他说嫂嫂您在这里,我来,碍事……” 我正在喝茶,一下子呛了一口,咳嗽个不停。他过来为我抚了抚背,等我缓过来他才回到座位上。 这时,花盈的一个手下进来道:“白护法,门主叫您过去。” “知道了,我马上过去。”白准说完又回头看我:“嫂嫂,你去吗?” 我这个人好奇心很重,想都没想就痛快答道:“去。” 我同白准一起去了花盈所在的房间,路上遇见的人见了我还会行礼,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到了地方,花盈未看到我,我却先看到了他。他正坐在椅子上闭目,面上没什么表情,但直觉告诉我,他生气了。 花盈的对面还坐着一位健硕的男子,大抵就是白准口中的冷岩。冷岩长得也很英俊,块头很大,可放在身量比他小的花盈身边,气势却完全被压住了,让人有种他比花盈矮一头的感觉。 花盈睁开眼,见到我温和地一笑:“琳琳你也来了。” 我冲他一笑,道:“我就来凑个热闹,没打扰到你吧?” “怎么会。”他示意我们坐下,又对白准道:“青雨门的人很可能也会去洛阴,天武门的人应该是冲着他们来的。” 白准道:“大哥,既然这样,我们还管不管?” “当然要管,这次不管,天武门的人还会以为我们九毒是吃素的。”花盈淡淡道。 “那个不懂事的天武掌门我已经教训过了,想不到他竟然这么不长记性。”白准道。 天武门是现在江湖上一个很有名望的门派,门派里面高手云集,却没一个良善之辈,门派掌门尚天自诩正直,背地却常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凌辱少女,暗算他人,我早就看不顺眼了,急切地问花盈:“你打算怎么收拾天武门的人?” 他看向我:“你猜?” “把尚天那个混蛋杀了?” 花盈微笑着摇摇头,淡淡道:“灭门。” 我心中一惊,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九毒门的实力。 不过想天武门那样的门派,就算被灭门也不值得人同情。 花盈对白准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现在就出发。” “是。”白准恭敬答道。 “那属下也先告退了。”冷岩道。花盈微微点头表示默认。待冷岩和白准退出去,屋子里就只剩下我和花盈两个人。 “我们明日也该出发了。”花盈对我道。我一时没回过神来,问他:“我们去哪儿?”他无可奈何地对我笑了笑,道:“姜宫。” “呀,我想起来了!”我惊呼一声,这才想起此地正是姜王朝国都的旧址,也就是我们的第二个目的地。 第二天,我便与小花打点好行装出发去寻姜宫了。临行前我不解道:“你有这么多手下,怎么不留几个在身边保护咱们俩呀?” 闻言,花盈头也不回便道:“碍事。” 第36章 谁要参加花魅大赛 这次我和花盈要找的,是姜廉帝韩姝与梁光帝樊青曾经下过的一盘棋。 因在白后陵的事让我留下了心理阴影,此次我在照料小花的几个月中钻研了不少阵法图,当然,也顺带着记下了樊城与秋曜的故事。经过这几个月的勤奋学习,我的底气增了不少,信心满满地同小花道:“放心,这次有我护着你,不用怕。” 他轻轻一笑,我读不懂那笑的用意,便问他:“喂,你什么意思?” 花盈回道:“此次倒是不用盗墓了,若想得到那棋盘,琳琳你倒是应该先学些才艺。” “才艺?”见我一脸茫然,他便同我解释一番。原来姜国先前是个以女为尊的国家,如今虽是大梁统一了天下,此地却还沿袭着旧俗,这里的男子都是如女子般在深闺中养着的,男子所看重的也是才貌舞艺之类。如今的姜宫是开放的,在这里每年都会有一场比赛,比的便是男子的才艺,获胜的男子方有资格携夫人一同进入姜宫游览。 我唯一擅长的才艺便是弹琴,可听小花说今年的赛题是歌舞,我这琴艺便没什么用处了。 我不行,小花却恰恰是很擅歌舞的,我便要他去参赛。他没拒绝,只是反问我:“那你承的便是我夫人的名义了?” 他这么说,我觉得折了自己的男子气慨,便硬气地同他道:“那你教我好了,我自己去参赛。” 花盈笑眯眯地应了,我与他寻了住处,他便开始教我,从站姿到走步移形,一点一滴,教得十分耐心细致。奈何我是块不开窍的顽石,纵然有花盈这么个好老师教我,我学得依旧吃力,一会儿顺了手脚,一会儿摔个跟头,跳出来的舞如狗熊刨地一般惨不忍睹,花盈也终于失了耐心,恨铁不成钢道:“朽木不可雕。”说罢便要踏出门去。 我以为他生气了要抛下我,忙追上去扯着他的衣袖:“小花你别生气啊。” 花盈叹口气,回望我一眼:“我没生气,只是去买些酒莱,你继续练习吧。” 闻言我放了心,便回了院子继续练习。 晚上我吃过酒菜就觉得困,且明日又要去比赛,便早早歇息了。 第37章 断袖界最高颜值cp 其实我只知道何时比赛,却并不晓得比赛的地点,不过有小花在,我倒也不必担心。今日我二人都穿着男装,在大街上一走,惹得不少姑娘回头看我们。 因这几日惦记着许多事,我也未仔细打量他,如今仔细瞧瞧,竟瞧出一种很不同的感觉来。 花盈今日穿着一身云锦织成的白衣,衣服袖口绣着银丝卷云纹路,简约大气,衬得他本就清俊的面容越发地高贵出尘。此时他将一头乌黑柔顺的秀发披至身后,只在额角留了两束青丝,其余都在发尾处用一根白色的帛带绑了,那几缕散发随风飘扬,带着一种别样的韵味。 今日花盈的精神很好,一双墨色的瞳仁显得格外明亮,让人不忍移目,而那两道浓眉更是作了画龙点睛之笔,越发显出他的丰神俊朗。我这才始知他当初为何一定要遮眉了,他的眉足足带了十分的英气,正是他双漂亮眸子的好陪衬。见我愣愣瞧着他,花盈冷俊的脸似冬雪消融般透出暖意,他扭头看向我,含着笑意问道:“琳琳你一直瞧着我做甚?” “随便看看,看看。”我干巴巴地道,他却将脸又凑近了些:“离近些看得清楚?”我有些尴尬,脸微微一红,将他稍稍推开,他眼角的笑意便愈发的浓了。 我们继续往前走着,突然听到了背后有人在议论我们。其中一个人道:“呀,好俊的两位公子!”另一个却叹息着道:“再俊又有何用,不过是两个断袖罢了。”我呛了一口,猛咳一阵,花盈忙凑过来为我抚背,却似乎恰好印证了那人的说法。 方才那人见着花盈关切的模样,又感叹道:“真是情深意重啊!” 我很无语,只觉得若我同小花是断袖的话,应该算是断袖界最高颜值的一对儿了。 为了防止再被旁人误会,我刻意同小花拉开了一段距离,他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着。没过多久,就有一位长相清秀的小姐过来同花盈搭讪,花盈很是客气地同那位小姐攀谈一番,我却不知为何觉得气不大顺,眼看着迎面走来一位小姐也要同我说话,我却并未答理她,径直走到花盈跟前用不耐烦的语气催促道:“快些走,还要赶路呢!”说罢我还用眼刀狠狠剜了一眼那位小姐。 那小姐似是被我吓到,急忙匆匆走开了。花盈没说什么,只是加快了脚下的步子,竟渐渐把我甩开了。 我有些着慌,直到走到这条街的尽头也未寻到花盈的身影。我只好拦了身边一位路人问道:“小兄弟,你可曾见到一个穿着白衣,模样很俊的男子打这里过?” 那小哥用饱含激情的声音答道:“见得见得,方才正是进了前面的小倌馆呢,这姿容,怕是要夺了今年的花魁呢!” 我听罢心中一紧,一股怒火腾上心头:就算我与他闹了些小别扭,也不能一言不合就上青楼呀,这也太不自重了!!! 我火急火燎地也进了小倌馆,想看赶紧把花盈从青楼里面捞出来,却听方才的小兄弟沉沉叹息一声后感慨道:“唉,这么俊的一个公子,不安分地嫁个人,却偏偏要投身烟花巷,这是个什么世道啊……” 第38章 小花你不要卖身 我进了那小倌馆,此馆唤作凤香楼,当初姜王朝还在时是闻名天下的,只是在姜国灭亡后就渐趋衰败了。此时楼内有许多人,楼内高台上站着许多美男子,他们之中绝大多数是施了脂粉的,唯有一人不同。 他穿着一身白衣,头上只束了根帛带,风韵卓然,艳压群芳,与那些穿金戴银的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的眼力要比寻常人好很多,夜晚也能视物,纵然我离那高台很远,也能清楚地看到那高台上的白衣男子正是花盈。 “小花!”我朝花盈喊了一声,想到高台上找他,可人群却拥挤地很,我被卡在人群之中,半天也移不开步子。 这时,一个好心的小哥见我在人群中不知所措,便拉了我为我寻了座坐下了。我道了声谢,又问他:“敢问小哥,台上的人是在做什么?” “比赛啊,这里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你竟不知吗?”我猛地回过神,想起自己也是要参加比赛的,可花盈已在台上,我自然也不用忙活了。我安下心来等着看比赛,那小哥又告诉我,来这里比赛的,都是云良最美的男子,依着凤香楼现在的规矩,若是嫁了人的男子得了花魁,便能带着家中人游历姜宫;若是未出阁的男子得了花魁,此后便永是凤香楼的花魁了。 说罢,那小哥又叹息道:“台上那位白衣公子,长得可真是美,云良的男子没有哪个能比得上他的,想来应是个外地人。” 那小哥用含着怜悯的望着花盈道:“也不知道这位白衣公子在家乡是受了什么样的苦,竟生生被逼到了到青楼卖身的地步,委实可惜啊,可惜。” 我心中暗叫不妙,花盈是为了带我进姜宫才来比赛的,可他对凤香楼的规矩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这赛再比下去,恐怕是要出事的。 我又问那小哥:“若是得了花魁又不愿留下,那单身男子可有什么出路?” 那小哥一愣,似是被我问到了。 许久,他才压低了声音道:“其实这许多年来都未曾有过单身男子夺花魁的事了。五年前原有一位,也是个外地人,来此处不过是想着游一游姜宫,却并不晓得这里的第二条规矩,生生被凤香楼的人扣下了。凤香楼有一批不错的打手,原是凤凰门的,你也晓得,凤凰门的人勇猛剽悍,擅使蛮力,那外乡人本也是个好功夫的,却依旧被打得废了武功,又被喂了情药,生生破了身。那外乡人清醒后,便拔了同他度了春宵的那女子发上的簪子,刺颈自尽了。” 他犹自唏嘘着,我的面色却已苍白。花盈不过大病初愈,凤凰门的人又确实以擅斗为名,恐怕以花盈一己之力对付他们会吃不消,就算加上我结果也很难说。 想到这里,我匆匆向那小哥告辞,也顾不得再看什么比赛,便急忙离开了这里赶回府中。 第39章 琳琳来英雄救美了 回到府中,我急忙取了银两去买了件女裝换上,草草打扮一番又赶回了凤香楼。 等我再进楼时比赛已经结束,头上戴着花的凤香楼楼主刚刚宣布了本届花魁的名字,正是花盈。 满场庆贺,那楼主笑盈盈地看着花盈道:“听闻我大梁第一美人也是叫花盈的,如今弟弟也叫花盈,倒也堪得我大梁第一美男子的名号了。今后弟弟跟着我,我这凤香楼怕是要振兴了呀!” 我远远瞧着花盈皱了皱眉,有些不解道:“楼主怕是误会了,在下此番来,是为了到姜宫一游。” 闻言那楼主瞬间变了脸色,阴阳怪调地道:“弟弟怕是记错了规矩,今日哥哥便再教教你。小的们!” 随着那楼主的一声厉喝,几十位彪形大汉从幕后走出,团团围住了花盈。 花盈依旧是笑如春风,面不改色,我却再也坐不住,急忙向台上吼道:“且慢!”说罢我足尖一点,飞到那高台之上。 我走到花盈身边,又同那楼主作揖道:“楼主海涵,是我夫君不懂事,但他确然不是个单身男子,如今嫁我已有半年了。” 那楼主有些愣怔,我身旁的一众美男了也都是含羞带怯地瞧着我,唯有花盈的目光中含着笑意,神色泰然,似是赞叹我这英雄救美救的及时。 我抬眼瞧着他,故作发怒状吼道:“我不过同路旁那位公子说了几句话你就吃醋如这般,太没度量了!你一个人跑到这楼里来,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待我休了你你便满意了?” “闻言,花盈立即配合地作低眉顺眼状:“夫人,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知错了便是,下次长些记性。”我稍微放软了声音,花盈点头称是,我便对着身旁一众人拱手道:“夫君未调教好,让诸位见笑了。” 做完这一套礼数,我便同那楼主去索姜宫宫门的钥匙。凤香楼的楼主极不情愿地把钥匙给了我,我便牵着花盈的手告辞了。临行前我还能分外清晰地感受到我背后那灼灼的目光。 这目光中应是有两种含义:其一,我穿上女装的确算是个美人不假,且我飞上天台的时候又是英姿飒爽的模样,定然很合这里一众美男子的口味,故而这目光中有不舍; 其二,若不是我及时出现,我家小花早就成了这里一众好色女子的盘中餐了,故而这目光中有愤恨… 出了凤香楼,我长舒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 花盈笑笑:“莫不是你觉得我真会被那个楼主怎样吧?你放心,我不想做的事,这天下还没有谁能逼我去做。” 第40章 大梁第一美人 回了住处,花盈一把将我拉到铜镜前坐下,不及我问为什么,他就将我方才胡乱一盘的头发散开,执了一把木梳为我梳头。 他的神色极其认真,梳头时也很柔和,仿佛生怕弄疼我的一根头发。 花盈一边梳着头一边同我道:“即便我是个女子,这大梁第一美人的称号也着实该给你的。” 我笑笑,只当他是抬举我。他摆弄着我的头发,梳了个时兴的发式,上面是盘髻,下面却又散下一片发丝,看起来甚是柔美。他拿出一个梳妆盒,从中悉心挑选一番,为我插上了玉簪和步摇,又转至我身前为我描眉,之后又为我涂抹脂粉。 我的脸被他碰得有些痒痒,我便笑着去挡他的手。 “别闹。”他淡淡道,同时用他敷了脂粉的玉手缓缓抚过我的脸庞。 他做这一切时神情专注,我觉得他这副样子十分中看,便不再乱动弹了。 花盈似乎没有察觉到我的目光,我便看得越发尽兴,又觉得他这副样子隐隐有些可爱。 “好了。”他终于将我收拾妥当,如欣赏一幅上好丹青般细细瞧着我,似乎很是满意我现在的妆容。 我望向那铜镜,一时间竟被镜中女子倾城的容统震惊到了。 这,这还是我吗? 我一向晓得自己美,却从末真正在意过我的容貌,更不知道自己竟是可以美到这般地步的。花盈不过为我抹了淡妆,却抹得十分合衬,如今镜中的我,确然比穿着女装的花盈还要美上三分。 待我微微回神,才发觉花盈一直浅笑着瞧着镜中的我。见我瞧他,他便凑近几步围住我道:“琳琳,你真好看。” “那也是你画出来的啊。”我回道,同时迅速从他的禁锢中脱出,又道:“如今你这不涂脂粉的样子,也要比穿男装的我俊上许多呢。” 说罢,我又有些感慨地同他道:若你我二人依着原本的样子回梁都,却不知又要传出些什么话来了,兴许那惠因吵着要嫁你,韩越闹着要娶我吧。” “不会,他们没有机会了,因为你我二人,已经成亲了啊。” 花盈笑着朝我走来,我觉得气氛不大对头,忙扯了别的话荏子道:“当初在梁都时你为何要扮作女子呢?” 闻言,花盈前进的步伐果然停住了,他半晌没说话,又用那种莫测的神色看了看我,才道:“我在粱都的处境有些复杂,若以真面目示人恐会遇到祸事,故而扮作女身更保险些。” 我点点头同他道:“师父叮嘱我扮作男儿身讲的也是这个道理,只是没想到,堂堂九毒门门主也会担心仇家找上门来。” 他笑笑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纵然我是九毒门门主,也说不准自己能活到几时,万事还是谨慎为妙。” “对了!”我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大事:“为了救你,我连看你比赛都耽误了,你当时跳的那一段舞,再舞与我看一看好不好呢?“ 他看一眼我:“你想看?“我忙殷切地点点头。“那便为我奏琴吧。“ 第41章 此舞只应天上有 我喜滋滋地将琴搬到后院,盘坐到了桃花树下。我调了调弦,问花盈:“要什么曲子?” “就弹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为我弹的那首吧。”我点头应下,随即便弹了起来。 此时正是黄昏,天空上抹着一道绚丽的烟霞,衬得微紫的天空明丽动人。一阵微风拂过,花盈的墨发如水波般涤荡开来。他扬起衣袖,对月举觞般,低声吟唱:“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他的声音极好听,像是从天上倾泻而下,直接流入人心。他眉目冷淡,如一杯醇凉的清酒。 他微微迈开步子,将手合在胸前,如一支含苞的雪梅,以惊世之美破开冬日的寒凉:“溯徊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他扭转腰身,墨发同他的白衣袍角飞扬起来,美得肆意,美得猖狂:“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我渐渐恍了心神,一边本能地调拨着琴弦,目光却紧随着他翩飞的身影。 他单膝跪地,正如天上圣洁的白莲不慎落入人间,染了尘意,从高不可攀变成了触手可及的尤物,莫名地让人心中腾出一种欢喜:“溯徊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他的声音圆润饱满,如铮铮发声的玉鼓般敲打人心。 他又起身扬起衣袖,恢复了傲视苍生的天人之姿:“蒹葭采釆,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他将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支手抬至与下颔平齐,作引蝶状:“溯徊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他将一只脚向后微移,双袖合拢,微微低头似是负剑,颇带一股苍劲之美。待缭绕的琴音完全停住,我仍久久不能回神,只定定地望着他。他一直保持着负剑的姿势,同样定定地望着我。 院中一片寂静。风吹落几瓣桃花,萦绕在他的周围。我就这么看着他,党得这真是我一生中见过最美的场景。 突然,一阵响亮且不合时宜的掌声响起,我同花盈才回过神来。 第42章 情爱是架在断崖上的桥 因方才花盈打了架,我估摸着他有些累,便去外面买了饭菜,为他盛好。花盈见我桌前桌后地忙活,不甚厚道地笑道:“嗯,不错,越来越有个夫人的样子了。” “休要胡说!”我抬起筷子作掷他状,他低低一笑,便埋头喝粥了。吃过饭,我洗了碗筷,又将他染了血迹的白衣洗了,竟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像小花的夫人了…… 我摇摇头,将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中甩出去,见天色已晚,便进里屋去睡觉。 进得里屋,花盈却未睡,一直坐在床边等我。 “怎么还不睡?”我关切问道。 “看不到你睡不着。”他诚实答道。 我咳了咳,只好上了床同他道:“现在看到我了,睡吧,明天还要去姜宫呢。”他应了一声便闭了眼。 灯还未熄,我便就着灯光端详他的面容,却发现他的脸在睡觉时是一副极为冰冷的面孔,看久了还觉得有寒气散发出来,平日我竟未察觉出半分。 我不敢再看下去,忙熄了灯,可他映着烟霞跳舞的样子却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大概已过了一个时辰,花盈大抵是觉得我睡着了,手竟轻轻抚过我的脸,叹息一般地轻声道:“我的心意,你是真的不知呢,还是故作不知呢?” 我自然没有答话,继续装睡。其实我也晓得他疼我,我也挺疼他的,可这种爱只是一份纯洁的亲友之爱,我不愿再生出旁的牵扯。我自觉同他现在这样就挺好,倘若我们过于亲蜜,少不得又要生出事端了。 师父曾同我说过,情爱就像架在两处断崖上的桥,你若爱得太淡,对岸便遥遥无期;若爱得太过,便葬身崖底。故而机智如我便想,既然走情爱这条路风险这么大,倒不如走亲情之路,友情之路来得划算,不必太慢也不会坠崖,多么地安全轻便。 可我在心中也朦朦胧胧地有了个念头:若是一生末尝过情爱是何滋味,是否会有些遗憾呢? 情爱之路上险象环生,却依然有那么多人在前赴后继地走上情路,是否是因为这条路有什么特别之处? 因为我对情爱没什么概念,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所以然来,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我便同花盈去了姜宫。因姜宫中一直有人修缮,所以姜宫看起来还是很有派头的。 我们进了姜廉帝韩姝同梁光帝樊青下棋的屋子,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摆了围棋的棋桌。 我在棋桌旁坐下,一只手抚着玉琉璃,另一只手拿了一枚棋子。 身体又传来那种神识离体的飘忽感,待我再睁眼时,面前的棋桌两面正坐着两个八九岁的孩子。 执白子的是位身着皇袍的女孩,执黑子的却是位身着宫服的男孩。女孩的眉宇中透着傲气,水灵的大眼睛中难掩得意之色:“青儿,你又输了。”对面的男孩虽穿着一身宫人的宫服,却仍然掩不住他身上自带的那种贵气。他眉目间含了笑,却没有言语。 我知道,这女孩,便是姜廉帝韩姝;而那男孩,自是统一天下的梁光帝樊青。 第43章 姜梁之战 梁光元年,帝挥师北伐,灭豫;至梁光四年,又灭楚。同年,姜廉帝韩姝灭齐,越。自此,梁姜两国呈对立之势双分天下,大战一触即发。 大梁宫中,光帝樊青正立在高台之上。他俯瞰着脚下的疆土,不意间便显现出君临天下的气概。 如今的樊青不过十九岁,十九岁,却已用他的铁骑踏平了半壁江山。 此时,他身边的官僚正在向他请示此次领兵的人选。 沉默许久,樊青用凝重的口吻道:“这次,朕亲佂。” 姜宫内,廉帝韩姝正握卷深思。此刻她手中拿着的,正是梁兵布阵的阵法图。 梁帝布的阵法至今无人破过,而韩姝却已用红笔在这图上勾了几处,似是看出了些许端倪。外面走进来一个宫人道:“陛下,孝亲王来了。” “叫她进来。”韩姝头也未抬,仍在皱眉深思,韩昳已行至屋中行礼:“参见陛下。” “起来吧。” “谢陛下。”韩昳起了身,同韩姝道:“陛下,有探子来报,说是樊青已经开始整兵准备攻我大姜了,樊青这次也会亲征,所以微臣特意来请示陛下。” 韩姝放下笔,轻笑道:“这个樊青,倒确实是个好对手,只可惜他这次遇到的是我韩姝。他还从未输过吧?那便叫他领教领教,失败是何样的滋味。” 梁光四年九月,梁国向姜国宣战,梁光帝樊青亲征。 梁兵一向以善战闻名,再加上有光帝亲布的阵法相助,一路攻到了姜都云良。原本应在姜都坐镇的是姜国最善战的将军韩昳,可韩昳偏偏在此时得了恶疾不能领兵,姜都危在旦夕。 鏖战半月,厚重的城门轰然坍塌,姜都终于告破。城内的守军见城门已破,纷纷弃甲而逃。 梁兵就要冲进城去,樊青挥手止住了:“等一下,可能有诈。” 副将庞俞道:“可姜兵一路都在与我们血战,如今应该已无还手之力了。” 樊青皱眉,似在深思:“再等一等。” 庞俞得了旨意便退到一边示意士兵不要再前进,先锋齐猛却耐不住性子了,急道:“不过一群女子,能有什么本事,陛下无需多虑,待我为您去取那姜帝首级!”说罢便策马朝城门口奔去。 齐猛是樊青手下最勇猛的战将,却素来是个没脑子的,待樊青喝止之时为时已晚,齐猛已带着一众梁兵进了城门。 樊青无奈,因爱兵心切,便命部队换了振型跟上齐猛。 樊青的阵法在城内是不大施展得开的,却也已接近完美,故而连樊青本人对于这次的冒进也没有太多的顾虑。然而,这一切都在韩姝的预料之中。 第44章 失败的代价 城内,是布的齐整的梁兵,梁兵刚刚进到城内便遭遇迎头痛击。一阵血战之后,竟是由女子组成的姜兵占了上风。 樊青所布阵法几个仅有的瑕疵,一个不落地被韩姝捕捉到了。 樊军的阵形渐渐被打乱,方才还十分勇猛的梁兵此刻却成了姜兵的盘中餐。 樊青见大事不妙,连忙下令撤兵,可姜兵已从背后围住了城门口。 庞俞见扭转战局已经无望,便转头同樊青道:“陛下,我送您出去!” 樊青还想再战,却被庞俞一把拉到了自己的战马上。齐猛立刻会意,率最勇猛的一路兵士为樊青开道。数不清的流矢朝樊青袭来,其中一支贯穿了樊青的左肩。鲜血从樊青的铠甲中渗出,渐渐汇集成流。 那只箭上带了剧毒,樊青的意识渐渐模糊,只是耳边士兵们的吼叫声,厮杀声,箭矢没入骨肉的声音,那么清晰,梁国将士的鲜血,那么刺目······ 他猛地挺直身子,用长剑一下削下一名姜国士兵的头颅。 “陛下!”庞俞见樊青受了伤,加快了突围的速度。 待梁兵突围时,樊青,庞俞,齐猛三人均已受了重伤。刚刚突围,齐猛却又调转了马头大吼:“这里我扛着,保护陛下撤退!是罪臣害了陛下,今我齐猛,并大梁诸将士,定以血肉之躯护陛下周全!”说罢齐猛便又率兵投入战斗。 庞俞顾不得许多,只带着一小路兵马护送樊青离开,一路姜兵立即追了过来。 樊青此时背后已中了三箭,且其中一箭带毒,此刻早已神志不清,只对庞俞道:“放开朕吧,你们快走,快走······” 庞俞并未理会,一路与追兵厮杀,身后的兵马渐渐拖住了追兵,他便带着樊青单骑奔逃。 逃了许久,庞俞弃了马,将樊青藏在一个草垛里,自己又去附近的一个人家偷了些粮食衣物来,给樊青换了当地男子的衣裳,又喂了他一些粥。 樊青用真气暂时压住了体内的毒,稍稍恢复了歇气力。 庞俞换上了樊青脱掉的那身金色铠甲,樊青苦笑:“庞俞,时至今日,朕不过一条丧家之犬罢了,你又何苦费这些心思护我。” 庞俞跪在樊青跟前,神色凝重道:“只要陛下还在,大梁便还有希望;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拼死也要护陛下周全。” 樊青扶起庞俞,却又闭了眼:“是我不够强,这么多年过去了,朕果然还是不如她。” 庞俞一惊:“陛下,她是······”话未说完,却听到一名姜兵远远地叫喊:“梁帝在那儿!”那声过后,巷子那头又现出不少兵马朝樊青和庞俞奔来。 庞俞忙嘱托樊青向东奔逃,自己却提了剑向西奔去,临走前最后一句话是在嘱托樊青:“陛下,您一定要活下去,无论什么方法,活下去!” 姜兵远远瞧见那身金色的铠甲,便都向西边去追庞俞了,竟没人理会向东边走的樊青。 樊青苍白着脸,拳头捏的咯咯作响。他自言自语道:“我不会辜负你们,我会活下去,任何方法。” 不知又走了多远,樊青体内的毒又发作了。 他还要撑着再往前走几步,眼前却突然一黑,猛地栽倒下去。 第45章 姐妹同心 姜廉十九年云良之战,梁师败绩,光帝身亡。 云良一战,姜国完胜,韩姝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韩姝坐在主位上,左边坐着云良之战的主将仁亲王韩芙,右边坐着与韩姝关系最为亲密的孝亲王韩昳。 韩昳的恶疾已经痊愈,故而此战虽未参加,却也出席了宴会。 宴会上,韩昳向韩姝敬酒道:“陛下果然高明,此番,大梁怕是气数将近了。” 韩姝举了酒杯,嘴角微扬:“这倒也未可知。兴许那樊青在出征之前已在梁都作了准备,我们暂且不动,先观一观梁都的动静。”韩姝顿了顿,又道:”这次我大姜也折了不少元气,若再贸然出兵只会步樊青的后尘,先让将士们修养一段时间吧。” “还是陛下考虑的周全。”韩昳道。 闻言,韩姝拍了拍韩昳的肩膀,笑道:“你少在这里奉承朕,若是这次你领兵,怕是能在战场上血刃那樊青。” 韩姝此言一出,与韩昳和韩芙的亲疏便不言自明了。 韩芙不明白这话中是否有怪罪之意,忙跪下道:”是微臣无能。” “爱卿快快请起,朕并非要怪罪于你,只是夸赞孝亲王善战罢了。”韩姝将韩芙从地上拉起,嘴角挂着一丝深沉的笑。 韩芙知道韩姝不是那种随便夸人的人,这位年近十九岁的天才君王高傲地很,城府更是深不可测,那么她说这话必然是有用意的,可她是什么用意,韩芙却猜不出来。见此刻宴会上的气氛有些沉闷,韩姝便难得的说了几句闲话:“说到樊青,朕也曾听闻他的战名,且传言说他长得极美,只可惜,在被杀时他脸上已是一片血肉模糊,整整一战,竟未有一人看清他的面容。” 闻言,韩昳的眉头却微微一动,被韩姝觉察到了:“怎么,莫非你对那樊青有什么心思?” 韩姝的语气中有了几分调笑的意味:“那你也该早说啊,你若早些说,朕便不杀他了,绑了他将他送给你。” 韩昳半晌没说话,许久才温和道:“陛下想多了,微臣不过在想,如此一位人中灵杰,死了未免有些可惜。“ 闻言,韩姝却冷了神色,语气变得十分冰冷:“若不是他与朕争,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这天下,只能属于朕。” 韩昳放下酒杯,跪倒在地:“微臣定竭尽全力,助陛下达成此愿。” 见孝亲王这般,其它臣子也纷纷跪下,齐声道:“臣等定当竭尽全力助陛下完成大业!” “好!”韩姝的目光中透着坚毅,再看孝亲王,眼里亦透着刚强,这样看去,两人竟有七八分相似:一样灵秀的眼睛,一样倾城的姿容。 韩昳的生父同韩姝的生父本就是孪生兄弟,因着这层关系,韩姝便待她这庶姐十分亲厚,韩昳也没辜负她的期望,是个打仗的好手,又对韩姝忠心耿耿,故而这么多年手握重兵也未遭到韩姝的半分打压。此时姐妹二人更是同心,为姜国统一天下作最后的准备。 第46章 流落青楼 凤香楼的夜晚总是热闹的,灯火通明的屋子里时不时地传出男女调情的嬉笑声,打骂声,乃至难以言明的声音…… 但今夜却有一个房间例外。 这间屋子里有两个男人,躺在床上那位容貌倾城,坐在床边那位虽比不得床上男子那般绝色,却也是风韵卓然。 此时,床上男子刚睁开眼,挣扎着就要起身,床边男子忙扶起他。 “这是哪里?”床上男子开口问道。 “青楼。” 床上男子闻言一震,竟呕出了一口血。床边男子忙拿出手帕为他擦拭嘴上的血迹,边擦边对他道:“你莫要心急,当初你走到凤香楼门口时也只剩一口气了,如今好歹也算是捡回了一条命,何不看开些?” 待床上男子渐渐冷静,床边男子便又道:“我初到这里来时,也是被拐进来的,如今过了这许多年,却也觉得清白不清白,贞洁不贞洁的,也不过就是个说法罢了,什么日子,只要过得习惯就好了。”说罢,他又抓住了床上男子的肩膀,似是安抚,又似是愧疚:“我本想救活你就将你送出去的,却还是被楼主发现了。楼主瞧你原本是个有根骨的,便在你身上下了蛊,现在你身子还虚得很,若是一会儿见了楼主,你可千万要顺着他,别让这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命再让阎王夺了去。” 床上男子沉默半晌,终于道:“多谢公子提点。”说罢又问:“敢问公子大名?” “叫我元湘就好。”床边男子温和笑笑,床上男子亦淡淡回了一笑,元湘却被那个迷人的笑容给恍得愣怔住了,他对那床上男子道:“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男子。” 床上男子依旧笑笑,没有说话。元湘便又问他:“公子叫什么名字?” 床上人沉默了片刻道:“我叫韩玉青。” 玉青的话音刚刚落地,便有一个施了脂粉的粉衣男子进到屋中道:“元哥哥,楼主要新来的去见他呢。” 元湘道:“你先去吧,我这就带玉青去见凤凰。” “好嘞。”粉衣男子一笑,朝玉青望了一眼,目光中带着掩不住的妒忌。 元湘帮着玉青起了身,为玉青拿来一件华丽又极为轻薄的锦袍,玉青皱了皱眉,却还是硬着头皮换上,元湘又要为他施粉,玉青执意拒绝了。 元湘无奈笑笑,放下脂粉盒道:“也罢,其实我也觉得,你不施脂粉便已是绝色了。”元湘又为玉青束发,也由着玉青的意思只簪了一支玉簪。收拾妥帖后,元湘便带着玉青去见凤凰。 第47章 卖身?不! 凤凰一见玉青,便再也掩不住眼中的笑意。 玉青行至凤凰跟前,恭顺道:“玉青多谢楼主收留之恩。” 凤凰闻言笑道:“弟弟若要谢我,今后便好生侍奉来的客人吧。”说罢,又赞叹道:“瞧你这小模样俊的,定能夺今年的花魁了。” 玉青闻言,向楼主作了个揖道“玉青有一事相求,还望楼主成全。” 闻言,玉青身后的元湘变了脸色,不断给玉青使眼色,玉青却似是未觉。 床上的凤凰脸上依旧含笑,只是这笑容变了些味道:“弟弟请说?” “玉青先前已有了妻子,此时虽不在她身边,却也不忍辜负她,如今在此处,楼主能让玉青只卖艺不卖身?” 凤凰闻言笑笑,对身旁一个仆从道:“拿东西来。” 身边的奴仆应声而走,元湘却急慌慌地走到凤凰跟前求情道:“楼主,玉青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且饶他这一次吧。” 凤凰已从那仆从手中接过一个分外精致的铃铛,语气有些寒凉道:“元湘,看来你还记得这蛊的厉害,当初,我就是用这个降服了你吧?” 元湘的额上满是汗珠,他自然晓得这蛊的威力。 当初被拐来时,他本也是个宁死不屈的男子,可这蛊却让他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直到他接客两年,凤凰才解了他的蛊毒。如今凤凰又要用这毒来对付玉青,以玉青现在的身子,定然是承受不住的。 想到这儿,元湘急忙去推玉青,口中轻声嘱咐道:“快向楼主道歉,说你会好好侍奉那些女客,快呀!” 玉青并未理会元湘的话,只是重复道:“请楼主成全。” 凤凰拿着铃铛凑近玉青:“你当真想好了?” “想好了。楼主要我做的事,我定然做不到。” “好好好······”凤凰突然猖狂大笑,同时猛摇手中的铃铛。 玉青猛地倒在地上,口中涌血,继而痛得在地上翻滚。那是蚀骨嚼肉,钻心彻骨的痛楚,玉青面上已全无血色,只咬着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 “不听话,我便叫你尝尝生不如死是何滋味!” 身边的人大都在冷眼旁观这一幕,唯有元湘对玉青面露关切,却又不敢动弹。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玉青已疼得昏死过去,这期间,凤凰又问了玉青无数遍愿不愿侍奉那些女客,玉青虽痛得要死,却还是一次又一次地说不。凤凰从未遇到过如此激烈的反抗,心头起了火,虽然玉青晕了过去,他却依旧摇着铃铛。 元湘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从凤凰手中夺过铃铛道:“你若再摇他就死了!他若死了,谁为凤香楼夺今年的花魁!” 听到这里,凤凰才命人将铃铛收起,又对元湘道:“这几日你先照顾他,花魁大赛前我也可以不再为难他,但他必须夺花魁。且我的那位老主顾,他至少得伺候上一次,其他的可以随他。” 说罢,凤凰又狠声道:“倘若连这些他也做不到,就是把他折腾死,我也不管!” 元湘连忙称是,凤凰没搭理他,元湘便急忙抱起地上的玉青退出了屋子。 第48章 花魁大赛在即 过了两天两夜,玉青才醒过来。 元湘因为照料玉青,这几日也没睡好,在加上玉青醒来时已是深夜,元湘半梦半醒地靠在床边,只觉得玉青似乎下了床。他没有拦,依旧趴在床边迷迷糊糊地睡着,甚至希望玉青能趁机离开这里。 依稀之中,他听见玉青走出了屋子。 屋外似乎有人用口哨唤来一只鸽子,不一会儿,屋外好像又多了一个人。来人声音清润细长,应是个女子。 只听那女子急切道:“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我没事,你不必担心。”屋外的男子用清冷的声音回答道。 恍惚之间,元湘觉得那声音是玉青的。 屋外的男女似乎又说了许多话,元湘在屋内听得不甚清楚,只在末了时听到那女子道:“我会带她来,你要安心养伤。” 男子应了声,那女子又试探性地问道:“我,可不可以抱一抱你?” 男子许久没有说话,末了才道:“夜凉,早些回去歇着吧。” 那女子沉默一会儿凄苦笑道:“没关系,我等得起。”说完就走了。 当元湘费力睁开眼时,玉青却仍旧躺在自己的身边。 想来是元湘希望有人能带玉青逃离这烟花巷,便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罢。 既然是梦,元湘也就没太在意,昏昏沉沉地又睡了过去。 待玉青身体好些时,花魁大赛也如期而至。 姜国以女为尊,男子最重的便是才貌,故而云良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赛是整个姜国都颇为看重的赛事。 因为参赛者是要献艺的,原本便有人提议把花魁大赛做成选美大赛,让世家公子并已经嫁了人的男子们也来参加。可献艺这种事是要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呈现在大众眼前,在姜国,此举于男子而言未免有些放荡,不符合良家男子的教养,故而世家公子不愿参加;而对于那些娶了夫的女人来说,自己的丈夫好看留给自己欣赏就得了,留给外人欣赏总是不那么放心,故而已婚男子也没人参加,这样一来,参赛的便只剩下各大倌馆的小倌们了。 好在云良盛行小倌馆,倌馆中美人如云,真真不负“世间最美的柳都栽在烟花巷”中的说法。 其中姜国最负盛名的凤香楼中美人最多,名气最大,故而每次花魁大赛的主办方都是凤香楼,花魁中十有八九也是凤香楼的人。 花魁是对一个小倌来说最大的荣耀,所以那些小倌到了台上,便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勾引台下的女客:有的眼波流转地向台下的女客抛媚眼;有的故意敞开领口让台下的女客们一览春光;有的跳着跳着舞突然就撩开了轻薄的纱袍,露出自己修长的大白腿······ 只要是参赛的,本就已是万里挑一的美人,所以就连那些王公贵族,达官显贵们也不愿放弃这种可以肆意放飞春心的机会,到了花魁大赛那一日,便十有八九会换了便装来凤香楼观看比赛。久而久之,花魁大赛那一日,也就成了官员们的节假日之一。 据说有一次,一向不近男色的镇安将军吴曦出于好奇,也在花魁大赛那一日来现场凑了个热闹,结果回去之后流鼻血流了一星期。由此可见,花魁大赛的现场是多么的惊心动魄。 元湘将花魁大赛的事同玉青说了,也同他讲了凤凰的条件。元湘有些担忧道:“我知道你是个刚烈性子,可我还是希望你能顺着他的意思做。大抵是觉得你同当初的我有些像吧,”元湘有些感慨:“便要与你亲近许多,也委实希望你能活着。哪怕,”元湘的鼻子酸了酸,又道:“哪怕这辈子只是个小倌呢。” 玉青跪在了元湘跟前,元湘忙要扶起他,却被玉青止住了:“你于玉青的恩情,玉青此生不敢忘,若有来日,定当报答。” 元湘扶起玉青:“不必谈什么报答不报答的,拿我当兄弟就是。那花魁大赛的事······” “我会参加,其他的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定夺。” 元湘舒了口气,又道:“你可千万别又做什么傻事。” “放心,”玉青应道:“有人希望我活着,我······”玉青的眼圈微红,却没有再说下去。 元湘待玉青心情恢复平静,便带着他去准备花魁大赛的相关事宜了。 花魁大赛那日,因朝中大臣放了假,政务也已安排妥当,韩姝便也同韩昳换了便装到街上走走,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凤香楼门前。 第49章 久别重逢 韩昳笑了笑,道:“这可是要紧的赛事,场面定然十分热闹,宫中那份热闹自然是比不上的,姐姐不妨进去看看?” 韩姝点点头道:“也好。”说着便于韩昳一同进了凤香楼。 二人刚落座,那些着了便衣且又眼尖的官僚脸色一时大变,急忙走过来就要向韩姝叩首,韩姝挥手止住了。 此时比赛已经接近尾声,最后一名参赛的小倌正踩着不紧不慢的步子登场。那步子十分淡然平和,没有任何雕饰,却又好似精心雕琢过。行至高台中央,他未像先前那些小倌们一样向台下的客人行礼,也未像他们一样极尽魅惑的姿态去勾引台下一众女客,只缓缓坐下,将琴放在膝上弹了起来。 男子穿着一件红衣,衣上的牡丹鲜艳如血。他面上覆了淡妆,头上却未簪什么头饰,只由着一头墨发飘扬。台下先是一阵骚动,责备这小倌不懂礼,竟未将自己浓妆艳抹一番便来参加这样盛大的赛事,可当他们看清那男子的容貌时,就全部猝然失声了。 姜国历代花魁都有着上好的姿容,却从未有那个长得如他这般绝色。男子的眉长且密,清丽又不失英气,恰如两根劲柳;他的鼻梁英挺,唇色很淡,透着一股清凉的意味。 男子自顾自地弹着琴,对台下的女客无半分迎合的意味,所弹的曲子也都是阳春白雪。虽然他穿着那身极为艳丽的红衣,但和着他那冷淡的表情,并他那难掩的出尘气韵,竟生生显出清贵之意。台下的女客,无论是达官显贵还是逍遥才子,无一不为他的姿容所倾倒。场内一片寂静,唯有那悠扬的琴声在空中飘荡。 琴曲弹至高潮处,百转千回,忽地生出几分缭绕之意,再看那男子,似乎依旧是那副冷淡模样,可细细瞧去,他那墨色的瞳仁中似乎有了几分笑意,直惹得人再去细瞧。这一瞧便不得了了,他那清冷的目光中原是藏了十足的媚意,此刻逸散出来,让那些心中焦渴难耐的女客猛地生出一种落入一汪甘甜泉水般的畅快感,便都用豺狼般的目光死死盯着他,谁也舍不得少看他一眼。 待他一曲奏毕,那些女客便发疯似的,并不用手去抓那花篮中的用来计票数的花瓣,而是将篮中的花瓣尽数扬至空中。 男子立在花雨中,恍若谪仙。 只是身在烟花巷便是风流客,哪来天上仙? 自然,今年的花魁,便是这位弹琴的红衣男子。 见过这男子,人们才始知,原来超凡脱俗和妖娆妩媚竟是可以同时展现在一人身上的。 人们犹自赞叹着,然而犹看着男子发愣的人们却发现男子的目光也定在了一处。 顺着男子的目光望去,目光的尽头正是韩姝。 韩姝亦望向那男子,男子姣好的面容渐渐与记忆中的人重叠在一起。 “青儿。”韩姝轻声道。 她找了他这么多年,却不想竟会在这里遇见他。此时台下的女客们正在竞价,出价最高的那位便可得到花魁的初夜。 隔着高台,韩姝看不清玉青的神色。她有很多话想对玉青说,她想问他这些年过的好不好,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境地······她想说的话太多了,那些话挤得她的头生疼,仿佛下一刻她的脑子就会炸裂。 韩昳曾经问她:“陛下以前一向是潇洒行径的,如今却又为何愿意耐着性子同天下群雄争锋呢?”当时她轻笑着说:“这天下,没有人不想要。”可韩姝心里明白,她夺这天下,不过是为了一个人。如今,十年了,她终于再见到他。 如今的玉青出落地极美,可身上那种出尘的气韵却丝毫未变,纵然他身处青楼之中,也让人觉得他与这种风尘之地格格不入。 韩姝正欲起身去高台上寻玉青,玉青却被人引着往屋内去了。 原来在韩姝走神的时候,竞价已经结束了。 出价最高的是京城首富李云过家的二小姐李木晞。李木晞本就长得一副风流相,为人行事更是风流,家中正夫并侍君足足有二十八房,在外面惹的桃花债更是数不清。玉青进到房中后,李木晞也满面春光地跟着进去了,只留下一众竞价失败的女客在外面垂头丧气。 第50章 我······好热 韩姝就要冲上高台,韩昳却拦住了她:“陛下,不少朝廷命官可都在这儿看着呢!” 韩姝并未理会韩昳的劝阻,一把将韩昳推开,足尖一点飞上高台。 韩昳叹了口气,只好跟上去。 台下的看客看到这一幕,一下子炸开了锅:“方才那女子是不是花魁一直盯着的那位?看这架势,还要抢人啊!” “确然是那女子无疑。不过被李木晞看上的公子,哪个能逃过这一劫呢?只是徒增一对怨偶呀,唉。”另一个唏嘘道。 这时旁边又插进来一个人,凑热闹道:“依我看也未必会成怨偶,你瞧那女子那身手,那打扮,定然是个出身世家的,若是个有权势的女子,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佳话呢····” 几个人犹自叽叽喳喳的议论着,旁边的朝廷命官们互递着眼色,对方才那人所说的话深表赞同。 那人的眼光不错,韩姝确实是世家子弟,也手握重权。 因为她是皇帝······ 大臣们的心里也都沸腾着皇帝的小八卦,却不敢开口议论,唉,谁让她们在皇帝手下当差呢······ 她们哀怨地大眼瞪小眼,而她们那英明神武的皇帝此刻已立在了玉青所在房间的门口。 韩姝正要推门而入,韩昳忙拦住她:“你冷静些,先听听里面的动静再推也不迟,毕竟你是······” 韩昳还未开口说出那两个字,好在韩姝已经冷静了许多,收回了放在门上的手。 屋内,楼主,李木晞,玉青三人正在说话。 只见李木晞用色眯眯的眼神来回打量着玉青,口中含笑道:“凤凰,你这次弄来这个,委实比往届的还要强上许多呢。” 凤凰亦望着玉青道:“我瞧着他也是个世间罕见的尤物,李小姐若喜欢,也就不枉他长的这副好皮相。” 这时,依着青楼的礼仪跪坐在地上的玉青面色苍白地开口道:“承蒙李小姐的抬爱,只是玉青承受不起。玉青在此处本是卖艺不卖身的,还望小姐高抬贵手,放过玉青。” 闻言,李木晞冷笑一声,缓缓走到玉青的跟前。她挑起玉青的下巴,俯身看着他道:“放过?你都已经是进了窑子的人,你这身子便是谁都可以花钱买的来的贱货,如今又在这里装什么清高?” 玉青的脸色越发苍白,他拂开李木晞的手,挣扎着起身道:“并不是我自己要进烟花巷,如今此番,不过是······” 玉青的话还未说完,却猛地栽到地上吐出一口血,看起来十分痛苦。 凤凰不知何时拿了个铃铛摇着,一听到这摇铃声,玉青就蜷缩在地上抽搐。 李木晞从凤凰手中夺过铃铛,摇了几下赞叹道:“这倒是个好东西啊,呦呦呦,你看把我们家青儿弄得,我都要心疼死了。” “我也不想啊,难为他这副样子都招人疼,”凤凰道:“可没办法啊,谁叫他太不听话呢。” 此时玉青倒在地上,额上沁着汗,凤凰蹲下身子去抚玉青那张绝美的脸:“我说过的,听我的话便不会有事,你却偏要自讨苦吃。”玉青没有应声,他本就因受了重伤而身体孱弱,如今蛊毒一发作,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不用说挣扎。 凤凰从旁边的桌子上拿了一盅酒,灌进玉青口中道:”我知道你一向是个矜持的男子,床上的功夫不大能发挥出来,姑且喂你一剂合欢散助一助你。李小姐,玩得愉快啊。” 说着凤凰便迈步出去,刚一开门便看到韩姝和韩昳。 韩姝动不了,凤凰便同韩昳打了起来。韩姝早就想冲进屋子,韩昳却因顾着皇家的脸面,趁她不注意将她死死定住了。 韩昳对韩姝道:“姐姐不必心忧,倘若韩玉青真出了什么事我去救便是,要丢也丢我孝亲王的脸,你这皇帝的脸却委实不能丢的。”韩姝使劲运气想要冲破被封的穴道,奈何韩昳封的紧,她怎么也冲不破,只能面带盛怒地瞪着韩昳。 门已经开了,韩姝刚好能看到屋中的场景。 此时李木晞已强行将玉青抱到床上,正要动手扯开他的衣裳,玉青却用手紧紧护住了胸前的领口,面上却泛了桃红色,胸口也剧烈起伏着,想来是情药正在慢慢地发挥作用。 李木晞连扯了几回都未得逞,便歇了手道:“也罢,贱人,一会儿你可别自己往姐姐的怀里钻。”说罢便松开了玉青。 玉青喘着粗气费力地起身,朝着西侧的门口奔去。 这屋子上有两个门,一个东门,一个西门。如今韩姝被定住的地方是东门,玉青要走的却是西门,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看到韩姝。 李木晞见状急忙起身要把逃跑的玉青追回来,却被人狠狠踹倒在地。韩姝已经冲开了穴道,她踹李木晞的这一脚踹得不轻,李木晞当即就吐了血,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韩姝急忙去追玉青,玉青却已纵身跳下了凤香楼。玉青的发如墨绸般铺散开来,带着一种别样的美;那精美到极致的面容,那一身艳丽的红衣,只让人觉得这个正在坠落的男子,清丽艳绝。 “青儿!”韩姝大喊一声,也跟着跳了下去。 韩昳并台下的臣子们顿时大惊失色,不知谁已用颤巍巍的声音声嘶力竭地喊道:“陛下!” 韩姝朝坠落的玉青靠近,用手揽住了玉青的腰,用足尖蹬了一下墙壁便安然无恙地落到了地上。 韩昳这才回过神,想起韩姝的轻功原是极好的。 因为方才那一声陛下,楼中上上下下的人皆已跪倒在地。 韩姝并未理会他们,只是柔声对怀中的男子道:“青儿,你没事吧?”此刻玉青本就微开的领口已经全开,露出了大片白皙而结实的胸膛,不少女客虽跪在地上,实际上却不断瞟着玉青的胸膛,还不停地在咽口水。玉青的发也已凌乱,目光迷离,恰是一副勾人心魄的模样。玉青在韩姝怀中摇头,又用那带着媚惑与魔性的声音对韩姝道:“小姝,我没事。可以抱我进屋吗?我······好热。” 韩姝愣了一瞬,看着他,转身朝屋内走去。 第51章 他是朕的男人 大赛的时候是晚上,当韩姝抱着玉青进屋后,韩昳便派人收拾了场地,将人们遣散了。 第二天早上,韩姝起身,从背后环抱着同样刚刚起身的玉青道:“放心,青儿,我会对你负责的。”玉青淡淡一笑,轻声应了。玉青自己穿了衣服,发现韩姝正抱着衣服纠结,便笑着道:“我帮你吧。” 韩姝是皇家子弟,自小便是让别人伺候着穿衣的,玉青为他更衣本无不妥,可她与其他的皇家子弟不同,自小她就是让宫女为她更衣的,从不让男子看她身体,就因为这个,韩昳还笑她迂腐。 玉青似乎猜到了她的顾虑,用调笑的口吻道:“小姝,该看的昨日我都已经看过了,你还有必要遮遮掩掩的吗?” 韩姝的脸顿时憋成了红苹果,那一抹俏煞,美得让人难以忽视。韩姝觉得自己就算拿衣服再拿上十个时辰衣服也飞不到自己的身上,只好把自己的衣服交给了玉青。 玉青耐心为韩姝一层层地穿好衣服,目光中满是温柔。玉青与韩姝挨得极近,玉青温热的鼻息铺洒在韩姝的颈上,韩姝的心狂跳不止。 “小姝,好了。”玉青清冷的声音犹如一瓶镇定剂,韩姝猛地回过神道:“我们走吧。”说罢两人一同走出了屋子。 玉青一直跟在韩姝的右后方,韩姝心头一热,转头对玉青道:“原来小时候的习惯你一直都记着呀。” “你不也一直记着吗?”玉青答她,韩妹便又笑着道:“那你还记不记得你除了跟在我后面你还会做什么?” 玉青没有言语,却慢慢握住了韩姝的手。 玉青的手很凉,同小时候一样。除了昨夜的过激举动外,玉青和小时候没什么分别,往哪里一站都是一副高贵端庄的世家公子模样。 两人就这样手拉手到了易心阁。易心阁中,李木晞同凤凰正跪在地上,韩昳在一旁的椅子上冷眼瞧着他们。 见韩姝来了,韩昳急忙起身。韩姝拉着玉青的手走到了凤凰和李木晞的面前,冷声道:“你们知不知道他是朕的什么人?” 跪在地上的二人不知所措,只是不断地磕头求饶。 韩姝将地上的凤凰提起来,厉声问:“解药呢?” “回,回陛下,在这儿。”凤凰颤抖着将解药递给韩姝,韩姝把药给了玉青。 玉青服下那药片刻,便有一条蛊虫从玉青的胸口钻了出来。 韩姝捏住那条蛊虫,一边向凤凰走一边道:“无心蛊?很有创意嘛。朕闲暇时候看了些杂书,不巧也学了些巫术。” 说罢韩姝将那条蛊虫猛地往凤凰身上一投,口中念了道诀,那蛊虫便钻到了凤凰体内。 韩昳从一旁将铃铛递给韩姝,韩姝把那铃铛递给玉青道:“青儿,这礼物,你喜不喜欢?” 玉青淡淡一笑:“喜欢。” 看着玉青那倾城一笑,李木晞吓得腿都要抖掉了,方知这一对男女委实都属于丧心病狂型的,自己万万不该招惹他们。 韩姝在李木晞走神的空当已走到了她面前,俯身道:“朕的男人。你也想碰?” 李木晞急忙不停磕头,也不管头上的血已流了一地,只是不停念叨着:“草民罪该万死,罪该万死,下次定然不敢了······” “没有下次了。”韩姝看了一眼韩昳,便带着玉青走出了屋子。 他们前脚一走,韩昳后脚就拔剑把李木晞杀了。 至于凤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玉青太喜欢那个铃铛,当天上午,凤凰毒发身亡。 玉青因为要被韩姝带进宫里去,临行前便来辞别元湘,还问他要不要跟他一起走。 元湘婉言谢绝了玉青的好意,只说这些年在凤香楼已经待惯了,况且这里还有这么多兄弟让他挂念着,他就不走了。 玉青也没有强求,只是请韩姝下了一道旨让元湘做了凤香楼楼主。 回到宫中,皇上跳楼救花魁的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这让一直在外界零绯闻的韩姝有些吃不消,韩姝这才始知韩昳当时拦她是一个多么理智的举动。 不过于她而言,只要是为了青儿,就算再吃不消她也愿意。 由于玉青来历不明,韩姝手下的臣子们便不大喜欢他,所以娶玉青的事就只能耽搁一阵子了。但玉青在宫中好歹得有份职差,韩姝便封他做他当年做的御前宫人。 韩姝对玉青道:“放心,青儿,待我夺了天下,便没人敢再管我了,到时候我们想怎样就怎样。” 玉青低头看着眼睛中闪烁着光芒的女子,笑着道:“好。” 晚上,玉青进了韩姝的寝殿。韩姝在床上睡,玉青就在床边的卧榻上守着她。韩姝闭了眼,玉青就在她耳边轻声哼唱着一首童谣。 玉青的声音很好听,如泉水流过山涧。韩姝听着他的声音,便心满意足地睡着了,在梦中,她回到了许多年前,回到了那个她与他的过去。 第52章 这人,我买了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韩姝穿着便装在云良的大街上晃荡。原本身为皇帝的她不应该乱跑,可她却是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穿着皇袍坐在龙椅上又哭又闹,非说要去视察民情,辅佐她的老师汪行被她闹得无法,只得随她去。 彼时的韩姝不过五岁,当初先帝生下韩姝后便因难产而死,她的父亲也因此退居宫外,入了佛门。故而从小,韩姝就等同于一个没爹没妈的孩子。所幸韩昳的父亲时常关照她,却也因为她是皇帝而不敢同她过于亲近。 韩姝人虽小,脑子却灵透得很,小小的她在思想上已经有了相当高的觉悟:第一,因为她是皇帝,所以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第二,也因为她是皇帝,所以很少有人会真心对她好。 秉持着这样的观念,便渐渐成就了韩姝后来的性子。那一天出去,韩姝特意选了一条偏僻小道,寻思着能不能看到些新鲜东西。 这一看,还真看到了她以前从未见过的事:一个人贩子正在卖人。 那人贩子身旁有三五个男童,全是脏兮兮的,身体被绳子捆得结结实实,有几个客人站在那儿对这几个被贩的孩子挑挑拣拣。韩姝好奇,便躲在一边看着。 来挑人的一般都是大户人家里的管家,买这些孩子不过是为了买到府中当男仆。不一会儿,几个粗壮些的孩子都被挑走了,只剩下一个身形羸弱的孩子还绑在那里。 这时,一个富家小姐走到被绑汉子的跟前同那人贩子道:“你把他脸擦干净些,我买人只看脸。” 那人贩子应声拿来一块湿布把那孩子的脸擦了擦。孩子原本的面容显露出来,那竟是一副让人连连惊叹的好容貌。 那富家小姐顿时看呆了眼,许久才激动的道:“这小子我要了,等长大了正好给我做侍君。” 那人贩子闻言十分开心,一边解那孩子身上的绳子一边道:“从前我卖出去的奴隶都是去做苦力,今日小姐倒是又给我指了条明路。这孩子卖给我时已没有人样子了,不想竟生得这般水灵。” “多少钱?”那小姐问。 人贩子的眼睛滴溜溜一转,报了个价:“三十两。” 那小姐一听这价钱就不乐意了,皱着眉头道:“寻常时候买个人不过花二两银子,你要三十两也忒贵了些。” 那人贩子看起来有些不耐烦:“宋小姐,我要的可真不算多,他这水灵样,要是卖到凤香楼去,别说是三十两了,就是三百两我也赚得。您要是不买就算了,买的人有的是。” 听完人贩子的话,那小姐没再叨念,拿出三十两给人贩子,然后就要拉着那孩子回府。可那孩子却犟得很,怎么拉都拉不动,目光死死地盯着一个方向。 他看见韩姝了。 韩姝也一直看着她,心也不知怎的,竟一直砰砰乱跳。那小姐再使力,男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挣开了那小姐的手。 “麻烦!”那小姐骂了句,那人贩子便提了鞭子前来帮忙。 人贩子一鞭子抽过去,那孩子便被抽倒在地。那人贩子仍不解气,鞭子一道接一道地往那孩子身上招呼,嘴里怒声骂道:“打不死的小贱种,就你能耐,好不容易让人买了去,还非要给我添堵心!”那小姐转过身去似是不忍,却也没让那人贩子停手。 孩子身上现出一道道骇人的血痕,本就破烂的衣裳几乎就要散落。他被打得气息奄奄,却哭也不哭一声,只忍痛咬着唇,死死盯着韩姝。 迎着那男孩的眼神,韩姝的脑子空白一片。她从树后走出来,身后的侍卫立即跟上去。 韩姝将钱袋抛给那人贩子道:“这人,我买了。” 那人贩子哪见过那么多钱,见韩姝花重金买那男孩忙喜滋滋应了,只是方才那位小姐不乐意了,直冲着韩姝嚷嚷:“人是我先买的,凭什么你要?” 韩姝微微皱了皱眉头,冷冰冰地朝那小姐瞥了一眼,那小姐被韩姝的气势所摄,竟不自觉地退后两步。 看着韩姝有些阴沉的面色,身边的侍卫立即会意,上去便把那小姐揍了一顿,边揍边想,你说你得罪谁不好,偏偏要惹皇帝,还敢和她抢男人,真是活腻歪了······ 宋小姐最终捂着被揍的青紫的脸落荒而逃了。 韩姝走到男孩的面前扶起他,那男孩低下头道:“谢谢你。” 韩姝用水灵的大眼睛望着男孩,目光中有掩不住的期待:“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男孩看着眼前身着华服的女孩,轻声道:“我愿意。” 第53章 只要你懂,就够了 待玉青伤好后,便日日跟着韩姝侍奉。 韩姝自小便被师父寄予厚望,少不得被安排了许多任务。她一向好偷懒,平日里便带着玉青去旁听她师父讲的那些有关理政用兵之道的课,下了课就让玉青帮自己做作业,自己坐在玉青旁边打哈欠。 看过玉青做的作业,汪行很是满意,忍不住夸赞韩姝道:“陛下如此悟性,日后定是个伟大的帝王。” 韩姝厚着脸皮受夸奖,玉青就在一旁眼中含笑地看着她。 因二人总是待在一起,好得如连体婴一般,便要生出许多闲话。 玉青此时自然是最招人妒忌的,不少宫人都在背后说玉青的闲话。 在背后嚼人舌根大抵是男人的天性,纵然那些宫人只有七八岁,骂人的话也分外难听。 一日,韩姝正带着玉青在御花园散步,不巧正碰到两个宫人在假山后面谈论玉青。其中一个道:“你瞅瞅他那副狐狸精模样,天天勾引陛下,真是不知羞耻。” 另一个忙道:“就是就是,天天缠着陛下,实在是太不要脸了,我都替他臊得慌。” 假山的这边,玉青脸色苍白,拳头紧握着,一直没有爆发;而韩姝额上的青筋却已暴起,作势就要冲出去教训那两个胡说八道的宫人。玉青松了拳头拉住她道:“由他们说去吧。小姝,我是怎样的人,你知道就够了,我不在意旁人说什么。” 韩姝看着玉青,玉青的眼睛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光是看着便能让人平息所有的怒气。 韩姝平复了心情,又拉着玉青去了别处,边走边道:“你呀,就是太不爱计较这些事,要是换个别的男孩子,不是把自己闷起来哭个好几天,就是去对说闲话的人报复一通的。” 玉青淡淡道:“我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 “没兴趣也不能随着他们乱说!他们若敢有下次,我定不会放过他们!”韩姝用强硬的口气道,玉青停下了,眼睛望着对面的女孩,又问了一遍他好像已经问了无数遍的问题:“小姝,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我都说过了,因为你是我的人啊。”女孩的眼睛中透着星辰般的光芒,面上的笑容也是干净得没有一丝杂质。每次和韩姝待在一起,玉青都觉得自己就像沐浴在阳光中一样温暖。 当时的玉青还不知道,此生,她会是他唯一的太阳;当时的韩姝也不会知道,她最终会是他的人。 第54章 强强联合 待韩姝六岁时,汪行便开始教她习武。 韩姝习武,自然还是要让玉青陪着的。 姜宫的宫规中是命令禁止宫人习武的,一般的男孩子也不喜舞刀弄棒,但玉青不同,对习武有着浓厚的兴趣。 韩姝偷偷命人仿着自己剑的样式铸了一把送给了樊青,每日,韩姝从师父那里学了剑法,便再回来教玉青。 韩姝的根骨好,是个练武的好苗子,玉青的根骨却更甚,渐渐地,韩姝竟一次也打不过玉青了。 所幸韩姝轻功练得极好,玉青的轻功跟她比还要差一大截,每次韩姝打不过玉青时,便驾着轻功在房上树上乱飞,玉青怎么追也追不上,到最后只能喘着气道:“小姝,下来吧,我没力气追你了。”这时候,韩姝便会得意洋洋地落到玉青跟前。 凭借着轻功好这个唯一的优势,韩姝便寻了汪行有要事脱不开身的空当,驾着轻功翻墙带着玉青出宫玩。 两个人一起逛庙会,看皮影戏,听评书,玩得很是开心。估摸着到了时辰,两人便在偷偷翻墙回来,然后再齐心协力地把功课补完。 韩姝和玉青都是绝顶聪明的孩子,他们再来这么一个强强联合,纵然是补作业这种高难度的技术活,对于他们而言也是小菜一碟。 第55章 博弈 除了偷着出宫去玩,两人在宫里还有一个共同爱好:下棋。 不知为何,玉青对下棋情有独钟,自从看过李丞相和王御史杀过一盘棋后,玉青便开始拿着棋谱钻研,自己还时常用手在空中瞎比划。 韩姝看着不解,某一日就去问师父:“下棋有什么意思呀?” 汪行温和地向她笑笑:“下棋,既要谋子,更要谋局,讲求的是运筹帷幄的本事,热衷权谋的人,自然会爱上下棋。” 说到这里,汪行便问韩姝:“怎么,你要学下棋?陛下,你真是越来越长进了啊。” 韩姝红着脸笑笑,又问师父要了棋盘和棋谱,便回去找玉青了。 “给。”韩姝将棋盘放到了玉青面前。玉青抬起头,目光中是难言的惊喜:“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个?” 韩姝坐下道:“你天天在那儿瞎比划,我能不知道嘛。” “小姝,谢谢你。” “这没什么,青儿,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去给你弄来。你再好好想想,你还想要什么?” 闻言,玉青沉默了一会儿,眸色渐深。 韩姝觉得他这副样子有些陌生,却也十分中看,只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 玉青望了望窗外,缓缓道:“这天下,很美。”韩姝一愣,却读懂了玉青的弦外之音。 她郑重地同他道:“你既想要这天下,我便去为你夺来。总有一天,这天下会是我们的天下,这河山也会是我们的河山。” 玉青看着眼前目光中透着坚毅的女孩,微微一笑:“好。小姝,这天下,会是我们的。” 自此之后,韩姝就变得十分奋进,汪行见了很是欢喜。玉青总是在闲暇的时候自己同自己下棋,韩姝见他下得太有兴味,就也去翻了翻棋谱,翻着翻着,竟也迷上了下棋。 二人渐渐都成了下棋的好手,然而每每与韩姝对弈,韩姝总是赢他一步。每次下完棋韩姝都会得意洋洋地对他说“青儿,你输了”,或者是“青儿,你又输了”。玉青也只是微笑不语。韩姝说得久了,竟产生了一种青儿很笨的错觉。可她又清楚,他是她见过的最聪颖的男子。 第56章 祸国殃民的玉青 转眼间,韩姝和玉青都长到了九岁。二人的眉目都又长开了许多,恰是一个金童,一个玉女。 此时的玉青已经高出韩姝整整两头,韩姝须得抬着头才能看到玉青那张俊美的脸。韩姝明明心中觉得玉青的身高同他正合称,嘴上却死硬道:“男孩子就应该是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哪有你这般,高得像棵树。” “这么说,我不小鸟依人,你就不喜欢我了?”玉青凑近韩姝,韩姝立即道:“才不是。”说完她才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 玉青微微俯身,盯着韩姝那双水灵的大眼睛道:“那就是喜欢了?” 韩姝忸怩了半天,才含含糊糊应道:“可能······是吧。” 大抵是小时候经受的磨难太多,韩姝和玉青在思想上都比较早熟,情窦初开的时日有些早,韩姝细细回想,甚至觉得自己四年前可能就喜欢玉青了,四年后,她也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 是的,她喜欢玉青,非常喜欢。 韩姝有些谨慎地开口:“那……青儿喜欢小姝吗?” 玉青笑笑,将头凑到韩姝耳边:“当然喜欢。” 玉青和韩姝固然是早熟的,不过姜国于男女成婚一事的律法也很早熟,男女满九岁即可嫁娶。玉青故意挑着九岁的时候逼韩姝表露心迹,大抵也是因为这个缘故。 既然已经互表了心意,两人便走得越发近,甚至近到了汪行讲着治国的韬略,韩姝便在下面同玉青眉目传情。 汪行咳了咳,韩姝没有回神; 汪行又拍了拍桌案,韩姝还是没有回神; 汪行走到玉青跟前把玉青挡了个结结实实,韩姝这才抬起头看汪行,目光中隐约有些不满。 汪行问道:“陛下,我方才讲哪里了?” 韩姝挠挠头,胡乱答道:“是······商鞅变法那一段吧?” 汪行闻言,咬牙道:“那是为师开讲之前的引语。” 韩姝面上露出了惊讶之色,汪行却更加窝火。她狠狠瞪了一眼韩姝,却发现韩姝面上浮现出小女儿家的傻笑模样······ 自从这件事后,汪行便不再让玉青给韩姝陪读,韩姝因此找到汪行大闹了一番,而且开始罢课,最后,还是坚韧不拔的小韩姝取得了最终胜利。 不过,汪行讲课的内容有了不少改动。 譬如她讲道:“纣王因妲己亡国”,譬如她又讲道:“周幽王因褒姒而失天下······”末了,汪行感慨着作结:“古人云,自古红颜多祸水,陛下,你觉得古人说得有没有道理呢?” 韩姝想了想,很认真地道:“兴许有几分道理吧,不过也不是全有道理,”说着,韩姝温柔地望着玉青道:“譬如玉青就是红颜,却不是祸水。” 汪行崩溃了······ 第57章 玉青,我要成亲了 韩姝拉住玉青的手道:“青儿,等我,我一定会娶你,此番我叫你过来,就是要清清楚楚告诉你我的心意。如今师父想要拆散我们,我以后就得对你更加冷淡,可是无论如何你都要记得,我喜欢你,真的很喜欢。” 玉青道:“我知道,小姝。此生,我也只爱你一人,”韩姝将玉青的手拉到自己胸前,在玉青猝不及防的时候狠狠咬上了他的手腕,玉青的手腕上顿时鲜血淋漓。 “我咬你多深,便是爱你多深。这疤会留一辈子,我要你一辈子记住我。” “好。”玉青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哽咽:“小姝,你今日突然这般,是有事情要同我说吧?” 韩姝沉默半晌,终于艰难的开口道:“青儿,我要成亲了。我得娶凌将军的儿子凌泽。” 玉青闻言没有说话,只是沉痛地闭上眼睛。 韩姝又道:“我没有别的选择,婚事是我刚出生时就定下的,可是你放心,他只是侧君,能做我凤后的,只你一人。” 玉青沉默许久,才哑声道:“小姝,我本以为此生你只会成一次亲,而大婚之日的那个新郎,是我。” “对不起。”韩姝哑了声音,渐渐地嚎啕出声。 同她在一起四年,这是玉青第一次见她哭,她从来都是个极其坚强的人,几乎从未落过泪,可此刻,她却哭得一塌糊涂。玉青替她擦了眼泪,轻声安抚道:“别哭了。我等你。” 第58章 她不可能爱你 次日,韩姝迎娶凌泽入宫。 韩姝同凌泽穿着喜服站在高台上时,玉青正立在红毯一侧的仪仗队中。 玉青今日穿了红色的宫服,面上罕见地化了妆,一副倾国倾城的模样。凌泽在经过玉青面前时微微停了步子,目光中尽是嘲讽。 玉青面上带着微笑,十分恭敬地向凌泽颔首,似是什么也未觉。待仪式举行完,玉青便去找韩姝下棋。 玉青走到韩姝的寝殿,却突然被守门的宫人拦住了。那位宫人没好气的对玉青道:“陛下领着玉君赏花去了。” 玉青闻言要走,那宫人却又道:“我看陛下和玉君甚是般配,你以后也别缠着陛下了。若是招了陛下厌烦,又惹了玉君生气,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玉青停下脚步,冷声道:“陛下与谁般配不般配,不是你说了算的。” 那宫人闻言便笑了:“般配可不是我说出来的,而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玉君的出身和才学,是你一个小小的宫人比得了的吗?韩玉青,你不过是一个下贱的奴才,却还一直存着不该有的心思,纵然陛下和玉君不般配,也不会和你这种只会勾引人的狐狸精般配。” 玉青的拳头已经捏的咯咯作响,那宫人却丝毫未觉,犹自说道:“你晓得凌泽为何被陛下赐号玉君吗?取的便是君子性温如玉之意。如果我没记错,你的玉字好像也是这么来的吧?陛下连你的称谓都给了别人,看来真的是厌了你呢。韩玉青,别再做你的白日梦了,陛下才不会喜欢你这种······”话未说完,玉青已经如风般移至他身前,扼住了他的喉咙。汪行来探望韩姝,刚好撞见这一幕。 “住手!”汪行一声冷喝,玉青仍未收手,不过片刻,那个宫人已经晕死过去。玉青望着汪行,墨色的瞳仁中藏着喷薄欲出的愤怒,那双带着极强威慑力的眼睛,连汪行都为其气势所慑。她有些疑惑,一个小小的宫人,为什么会有天子之威? 看来这个韩玉青果然不简单! 汪行渐渐回过神,冲着外面大喊:“来人!”几十个武功高强的侍卫立即进入了大殿,团团围住了玉青。 玉青面无惧色,冷眼看着来人。在侍卫们蜂拥而上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凌空跃起,形同鬼魅般击倒了所有侍卫。又有一批侍卫涌上来,玉青懒得再跟他们动手,直接用内力将他们震出数米远。 汪行大惊,决定亲自出手。玉青不过九岁的孩子,却与汪行这样的高手打得难分难解。汪行知道韩姝快回来了,不能再等下去,便使诈道:“陛下!” 玉青果然分了神,汪行趁机猛击玉青的后脑,玉青晕了过去。 汪行封了玉青的穴道,又给他灌了软骨散,这才将他压到大理寺。 依照姜国律法,宫人对陛下的侧君不敬,依轻重有腰斩,发配,杖责等不同程度的刑罚。因玉青是为了玉君的事而动手打人,汪行便给他安了个对侧君不敬的罪名,对他施了杖责之刑。玉青被打了一百大板,若不是根骨好,此刻早已是死人了。 韩姝同凌泽出游回来没见到玉青,心中非常疑惑,便找来几个宫人询问玉青的下落,几个宫人详装不知,韩姝怒地拔出剑来,大声吼道:“再不说实话,朕现在就要你们去死!” 那几个宫人吓得完全趴伏在地上,一个个都哭哭啼啼。韩姝拿剑指着其中一个,冷声道:“告诉我。”那宫人终于承受不住皇帝的威压,断断续续道:“玉,玉青被,被汪丞相带到了大理寺······” 韩姝扔下剑,立即往大理寺赶,半路上遇见了凌泽。 凌泽向韩姝行了个礼,温柔道:“听说陛下要去大理寺审一件与我有关的案子,不知泽儿是否有机会与陛下同行?”韩姝已经不能再浪费时间,点了点头表示默认。 “多谢陛下。”韩姝并没有因为凌泽的出现而放慢脚步,倒是发现凌泽的消息还挺灵通。 一路上,韩姝没有和凌泽多说话,只是在心中不断祈祷:她的青儿,千万不要有事。 第59章 你没有资格 到了大殿,玉青已被打得浑身是血,韩姝想要冲上去抱住玉青,却又拼命忍住了。 如今凌泽的母亲凌天宇正在边关同齐国死战,这段时日她须得哄着凌泽,决不能让凌泽觉察出她对玉青的情意。 韩姝心里疼得要死,面上却淡声问道:“怎么回事?”身旁行刑的小吏立刻作揖道:“启禀陛下,韩玉青对玉君不敬,汪丞相命小人依律法处置。” 听到韩姝的声音,玉青费力地睁开眼,轻声道:“小姝……” 韩姝并未理睬他,玉青看到了韩姝同凌泽相握的手,目光渐渐冰冷下去。 “杖责之后呢?”韩姝看似无心地问道。 “回陛下,依照律法应将韩玉青发配出宫,分到王爷们那里去。”韩姝的心猛地一沉,再望玉青,玉青却已闭上了眼。 韩姝松开了凌泽的手,将地上的玉青扶了起来,玉青看着她,神色莫测。韩姝刚让玉青站稳,就抽了他一巴掌。 玉青一个跟跄,险些就栽倒在地上。 韩姝冷声对玉青道:“凌泽是朕的侧君,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宫人就招惹得起的。这一巴掌是朕给你的惩罚,你不必去什么王府了,自明日起午时你便去凝心宛中跪半个时辰,直到玉君原谅你为止。” 玉青缓缓跪在了韩姝和凌泽跟前道:“谢陛下隆恩,玉青在这里给玉君赔罪了。”韩姝别过脸去,并未看跪在地上的玉青,她怕她看了,心会疼。倒是凌泽面色温和道:“快起来吧,你无需到我宫中跪着,陛下不过一时气话而已,你不必挂心,只今晚到我房中小叙吧。我早就听闻你的名气,正要结识呢。”说罢,凌泽又向嗔怪韩姝道:“陛下也忿小气了,玉青不过有些不懂事,陛下怎能如此重罚他呢。” 韩姝闻言便温柔笑道:“泽儿,你说的很是,是朕太过计较了。”韩姝虽然面上这样说,心里却为玉青松了口气。 她之所以这样说,正是料定在这大殿之上凌泽为了显示自己的度量定会赦免玉青。而如此,玉青也不必出宫了。当晚,玉青草草处理了身上的伤口便去拜会玉君。 第60章 玉君的凌辱 玉雪宛中。 玉青先是向玉君行了跪礼,玉君却未叫他起身,玉青只能一直跪在地上。 玉君坐在主位上缓缓开口:“你同陛下的事我也有所耳闻,身为男人,本君劝你还是矜持些啊。” 玉青自然不能辩驳,只是握紧了拳头。片刻,凌泽又道:“先前本君还担心陛下真的会被你迷了心智,如今看来,倒是本君多虑了。日后你离陛下远些吧。若你再敢勾引陛下,就休要怪本君无情了。” 玉青苍白着脸,半晌才道:“玉君教训的是。”凌泽闻言很是满意,便道:“识相就好,回去吧,本君也累了,明日还要同陛下回凌府呢。”玉青应声退下,才走到偏殿门口便晕倒在地。 第61章 误会 第二天一早,韩姝刚从寝殿出来,便看到了倒在偏殿门口的玉青。韩姝正要去扶,汪行的心腹却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韩姝只好止步,叫那人将玉青背到殿中,又命人叫了太医。 看着太医给玉青施了针开了药,韩姝才微微放心。泪悄无声息地落下,韩姝用手指轻轻去触摸玉青腕上的咬痕。 玉青没有什么反应,仍在昏睡,韩姝喃喃道:“撑住,青儿,你一定要撑住······” 一个宫人踏进门口,韩姝问道:“什么事?” “陛下,玉君已经准备好了。” “我这就去。”韩姝应了声,从床上起身。韩姝走到门口,又回头望了一眼玉青。玉青恰好睁眼,可那俊美的眼中,满是哀伤。 第62章 孝亲王府 依照姜国的规矩,省亲期间韩姝须得与凌泽住在凌府。而韩姝走后的第二天,汪行便以违反宫规的罪名将玉青发配到了孝亲王府上为奴。 玉青违反的那条宫规是宫人不得习武,这与玉青打人原本是同一回事,汪行却故意当成两个案子来办,为的就是防止韩姝给玉青脱罪。 韩玉青所去的孝亲王府,是韩昳的住所。 韩昳第一次见玉青时,玉青穿着粗布衣裳跪在她跟前道:“罪奴玉青叩见王爷。”待她抬头,那张高贵且出尘的脸便映入脸帘。韩玉青见到韩昳的脸时也是一愣,差点就将她认成韩姝。韩昳扶起玉青,朝着他温婉一笑。 玉青立刻回过神来,知道她不是韩姝。两人虽然长得极为相似,性子却完全不同。 韩姝高傲,韩昳谦和。 韩昳待玉青极好,拿了许多珍稀药材给他服,也从不让他做什么粗活,只每日让他同自己下几盘棋,这回一直输的却是韩昳了。 韩昳对玉青十分温柔,说话也从不像韩姝那样带着几分瞧不起人的味道。玉青渐渐与韩昳结为好友,闲言碎语便又从孝亲王府传开了。 人们皆道韩玉青果真是个善于蛊惑人心的妖孽,才迷过皇上就又将孝亲王迷得神魂颠倒。孝亲王听说了传闻,直接将那些造谣生事者逐出了王府,自此再也无人敢说玉青的坏话。 玉青同韩昳的关系越发紧密,两人时常一同游湖,赏花······ 而这些事无一遗漏地传到了韩姝的耳朵里。 韩姝当初听说玉青被调到了孝亲王府急的去汪行府中大闹,然而这次不论她怎么闹,汪行都没有理会。 紧接着,越军又侵犯姜国北部,韩姝忙得焦头烂额,等到边境各处的战乱平息,已经过去了半年。 这半年,韩姝从未主动找过凌泽,凌泽却每日来找她,默默地在御书房陪着她直到深夜。 没过多久,一个噩耗传来:韩姝的生父去世了。这是国丧,韩姝亲自主持了丧礼,韩姝的生父虽然从未抚养过她,可他至少让韩姝心里有一份牵挂,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有父亲的人。可如今,这份牵挂也已不在。 其实她还有一份牵挂在这世上,只是那份牵挂,是否还牵挂着她呢?韩姝不敢再细想。 皇家的丧宴在郊外举行,韩姝主持完仪式,正要去歇息时,看到了列席上的韩昳。韩昳身边有一个正在倒酒的白衣少年,少年的衣袂翻飞,其韵若仙。似是察觉了韩姝的目光,少年也抬眼去望韩姝,只是目光冷硬如冰。 半年不见,她的青儿果然又俊了许多。 韩姝一边想着一边径直走到韩昳桌前。韩昳正要起身,韩姝拦住了她,只对韩昳身侧的玉青道:“烦请玉青公子出来一见。” 玉青淡淡看了她一眼,随韩姝走到了一处断崖前。 第63章 唯一的牵挂 韩姝问玉青:“若是我先前同你说过的话还算数,那你说过的话,还算不算数?” 玉青避过韩姝的目光,冷声道:“玉青不过一个宫人,承不起陛下的抬爱,奴才只愿陛下能同玉君白头偕老,天长地久,至于先前与陛下说了些什么,玉青记性不大好,已经忘了。” 说罢玉青就要往回走,韩姝叫住他:“你骗我,青儿,你是故意要气我的对不对?” 玉青没有说话,韩姝便不断地退向断崖。玉青渐渐变了脸色,用手拉住了即将坠崖的韩姝。 韩姝止住步子道:“我此生的牵挂只剩下你了,若你不爱我,既便我活在世上也毫无意义。青儿,你大可选择放手,若你是真心爱韩昳的,我韩姝,”说道这里,韩姝的眼中有了雾气:“也祝你们白头到老,生死不离。”说罢,韩姝便向崖下跳去。 第64章 重归于好 “小姝!”玉青拼命去拉韩姝,韩姝却一心求死。 坠至一半,玉青揽了韩姝,用轻功飞至崖中长的一颗树上,又靠着一些半伸出崖壁的石头带着韩姝飞了回去。 回到地上,韩姝便抱着玉青死死不放,口中哽咽道:“青儿,你还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受了方才韩姝跳崖的惊吓,玉青再无力同她周旋,只好承认道:“是,我一直喜欢你,其实我同韩昳没什么。” 韩姝也道:“我对凌泽也没什么的,当时他母亲在塞外领兵,我需得哄着他···” “别说了,小姝。”玉青轻轻哄着韩姝,等到韩姝平静下来,二人才一同回去。 刚回去,韩姝便宣布玉青救驾有功,特赦玉青回宫述职。 临行前,韩姝还担心韩昳会介怀,却不料韩昳主动走过来笑道:“如此甚好。陛下有所不知,韩公子在我府上这半年,时不时便会提起陛下,嚼得我耳根都烦了。” 韩姝看了看身旁的玉青,似是觉得有些丢脸,低声对韩昳道:“你休要胡说。”见韩昳玉青如此形容,韩姝也放了心,便带着玉青回宫了。玉青还领他的旧职,继续做御前宫人。 当晚,玉青便搬到了韩姝寝殿内住。 因生父亡故的缘故,韩姝总觉得心中不踏实,入夜之后也睡不着,便召来玉青与自己同睡。玉青自然不是和韩姝睡在同一张床上,而是睡在了紧挨着韩姝大床的卧榻上。 韩姝一直握着玉青的手,玉青轻声哼着一首童谣哄她入睡。韩姝听着他的歌声,心中安宁了许多,临睡前对玉青道:“青儿,你唱歌真好听。” 玉青闻言顿了顿,温柔同他道:“你既 第65章 夜,怕不怕 韩书回寝殿见不着玉青,才知他去为太后祈福了,而且是自愿的,韩姝只好度日如年的等这半个月快些过去。 可到了第十天晚上,玉青却突然跑了回来,怀中还揣着一个做的甚为精致的陶瓷小人儿。 韩姝接了小人儿很欢喜,却也有些疑惑,忙问玉青:“你怎么跑出来啦?” 玉青低声道:“小姝,今天是你的生日,这个陶瓷小人儿是我早做好的,一直想着捎来给你。” 闻言,韩姝心中更加欢喜。 玉青又道:“原本我也顾忌祈福不得出宫的规矩,可我问了那宫门的看守,那看守告诉我其实是可以出宫的,只是过了半月之后要再补十日斋戒以示诚意,我便出来将礼物送你。” 闻言,韩姝脸色大变,差点把小人儿摔到地上。姜国的丧葬礼法玉青不清楚,而她却清楚的很,姜国礼法中根本没这一说! 既然如此,这必又是汪行设下的一个圈套! 正当这时,远处一群火把正渐渐近前,韩姝便拉了玉青就跑。待行至前方,那里也早有伏兵等着他们。 这次玉青违的是国丧之礼,是大不敬之过,按姜国律法应当处死。 汪行早料到韩姝会拦着,便命那些手下将韩姝打晕之后带回去了,玉青则被关入了天牢。 韩姝一醒便要去见玉青,一众宫人并宫女们慌忙拦着,这时,汪行来了。 汪行道:“你待那韩玉青太过认真了,我见他也并非等闲之辈,你这样迟早会毁在他手上。” 韩姝拼命挣扎,口中发狠地大喊:“汪行,你若真杀了他,我便杀了你!” 汪行闻言愣住了,半晌却是凄苦地道:“若是他死了,就算你杀了我也值得。” 汪行又打昏了韩姝,自己去办理韩玉青的案子。 这种大案需要一定的审批程序,韩玉青一时半会儿也先不会死。韩姝当天半夜醒过来,而那些看守她的人已经睡熟。 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他们皇帝有一个弱点,便是怕黑走不得夜路。 正因如此,值夜班的宫人也没有把轮守当回事。 可宫人们不知道的是,为了一个人,韩姝什么都敢做。 韩姝战战兢兢地循着记忆往天牢的方向跑,一路上她跌倒了许多次,却只是爬起来继续前进,连土也不拍一下。等到了天牢,牢中的守卫也已醉了酒睡着。 韩姝用短剑斩断了天牢上的锁,将玉青从牢里救出。彼时玉青刚刚受过刑,身子还虚,韩姝便背着他走。 此时韩姝背上还挂着一个包裹,穿着一身夜行衣,又蒙了面,俨然一副劫狱人的模样。 玉青趴在韩妹背上问:“小姝,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韩姝道:“回你的家乡。青儿,对不起,这些年我从未问过你家在哪里,其实是因为我不想同你分开。” 韩姝顿了顿,又道:“但是现在我想好了,这皇帝我当腻了,我要带你回家,我们永远在一起。” 玉青微微抿了抿唇,用微弱的声音道:“好,我们回家。其实我也从未告诉过你吧,我是个梁国人。” 韩姝道:“其实我早就猜出来了,你不喜涂抹脂粉,一言一行也都有着梁国人的习惯,但我不在乎你是哪国人,不管你是谁,我都喜欢你。” 韩姝同玉青就这样走了许久,就要到梁国的地界时,姜兵却追上来了。 姜兵追上韩姝时天还黑着,有几个鲁莽的姜兵不清楚背着玉青的人就是他们的皇帝,急于立功,便对着韩姝放了箭。 韩姝挥剑斩了几只,身上却也中了几只,渐渐倒下了。 倒下前,她还不忘护住玉青让他砸到自己背上,那些姜兵见人倒了,便一齐驾马奔了过来。 守边的梁兵被惊动,守城的将军便带着梁兵出城,见到了倒在地上的韩姝和玉青。 那守城的正是个身经百战的老将军。一眼便认出眼前虚弱的男孩儿,正是失踪多年的太子殿下樊青。老将军急忙抱起樊青,正要去看那女孩儿是谁,姜兵已赶至城下。 第66章 此去经年 见到地下倒着的韩姝,那几个鲁莽的姜国将士大惊道:“陛下!” 梁国的老将军一听,便也知晓了女孩儿的身份。 姜国来人并不算多,自然也不是来偷袭的,老将军便也放了心。至于其中的纠葛,他一点兴趣也没有,于他而言,太子殿下回来就够了。 姜国的士兵抱起韩姝,领头人又同梁国的老将军道:“我等此番来,不过是要寻这男孩和陛下回去,还请将军将人交给我们。” 老将军闻言道:“对你们的陛下,我没什么兴趣,可是孩子却是我京中老友的,如今失踪多年终于找回,我是绝不可能给你们的。” 老将军说罢又道:“你们的陛下伤的很重,依老夫之见,应尽快回去医治,再晚些怕是连命也捡不回来了。” 老将军一句话点醒了那些姜兵,她们便也顾不得玉青了,急忙带着韩姝回去找大夫。 一番疗养之后,韩姝的命总算保住,可身边再没了青儿的影子。 在她养伤期间,凌泽一直守着她,她也知晓了凌泽对她的好,待他也温和了许多,可这些,绝对无法动摇那人在她心中的地位。 韩姝的师父汪行跪在她跟前请求一死,韩姝道:“说真的,汪行,我真想要你死,可有件事你还未做完。” 汪行面露疑惑,韩姝便道:“助朕一统天下。” “有朝一日,朕定要让他们把朕的青儿送回来。” 一个梦,韩姝做了好长。韩姝在梦中,一遍又一遍地喊着青儿,玉青明知她是在做梦,却还是一遍又一遍地答道:“我在。”待韩姝睁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玉青那张绝美的脸。 韩姝一把将玉青拉到大床上紧紧搂着,又喊一声青儿,玉青也搂住了她,再答一句:“我在。” 第67章 深念之人不忘 凌泽正在自己的宫中喝茶,一个宫人紧急来报:“玉君,韩玉青回来了!” 只这一句,凌泽便失了方才淡然如水的神色。 凌泽起身苦笑:“十年了,十年,陛下竟一直记着他。” 如今凌泽是韩姝后宫中唯一的人,他本以为照这样下去,他可以同韩姝好好地相守到老,纵使她现在不爱他,可总有一天她会习惯自己,哪怕这一天要等很久。可如今,韩玉青回来了。所有他遥想的未来,就 都因为这个男人化成了泡影。 “不,我不会让他把陛下夺走。”凌泽握紧双拳,咬着牙道:“韩玉青,你既然敢回来,就别想活着回去。” 因着玉青日后要嫁给韩姝,汪行便特意派了个年长的宫人教授玉青身为人夫的规矩。玉青认真学着,那老宫人却依旧挑三拣四,变着法地折腾玉青,玉青也都生生受了。玉青不喜欢涂脂抹粉,老宫人却偏要他浓妆艳抹;玉青不喜欢穿针引线,老宫人却偏教他绣花织锦……总之,玉青不喜欢什么,老宫人就非要叫他学什么,而且做得稍有差池便会狠狠责罚玉青,搞得韩姝总是半天也见不到玉青的人影。 虽然受了不少委屈,可玉青见了韩姝却总是一副很欢喜的模样,韩姝便也没太在意。直到那日,韩姝无意间在屋顶上看到玉青受训的情形,才晓得这段时日玉青受了多少苦。韩姝从房檐上跃下,拉起跪在地上的玉青就走,那老宫人作势要拦,韩姝冷声道:“玉青不必再练了,若是汪丞相还有什么话,叫她自己来找我。” 离了院子,韩姝又是生气又是心疼,玉青却笑笑道:“既是嫁你要学的规矩,无论如何我也是要学的。”韩姝瞪他一眼,这才注意到他此刻面上的浓妆,竟遮住了他原本清冷的气质,反而使他显露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妖艳之美。 第68章 不必为我改变 “小姝?” “啊?!”韩姝微微回神,只见玉青一脸认真地盯着自己,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我这个样子,是不是挺丑的?” “嗯,是挺丑的。” 见玉青脸上浮现出几分“果然如此”的绝望,韩姝实在忍不住笑了,顺带着亲了玉青一口:“骗你的。你这幅样子很好看,不过,”韩姝望着玉青:“你不必为了我去改变什么,因为我爱的,本就是原来的你呀。”玉青闻言也是一笑:“好,你 第69章 《天下》 转眼间便到了韩姝生辰,众人为韩姝贺寿自又是一片热闹非凡,玉青却没有来,只叮嘱韩姝晚上散宴后去莲心湖找他。韩姝惦念着玉青,宴方散便去了莲心湖。 莲心湖旁,玉青正坐在湖边为琴试弦。偶有清风拂过湖面,激起微微涟漪,繁星便与湖中莲一同在镜中摇曳。 玉青今日穿了一袭白衣,衬得他原本清俊的容貌越发出尘。韩姝不觉有些痴了,心也随着湖水一同荡漾起来。也许自己的目光过于炽热,原本专注试弦的男子突然回过头来,眼中含笑地望着自己。 韩姝忍不住脸上一热,轻咳一声道:“这么晚叫我过来,是有什么好东西要送给我?” “给你做了首曲子,算是给你的生日礼物吧。” “这还差不多。”韩姝寻了个舒适的地方坐下,玉青便奏起琴来。琴音入耳,带着三分肃杀七分柔情,一会儿似有千军万马鏖战,一会儿又似恋人之间的轻语,其中千百变化,让人忍不住沉溺其中。一曲奏毕,韩姝许久不能回神,半晌才道:“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天下》。”玉青收了琴,目光直直的望着韩姝。 “青儿,这便是你所理解的天下吗?” “是。我的天下,不过一只兵,一份情。” 韩姝的心蓦地一动,便与眼前的白衣少年相拥在无边夜色中。 第70章 狩猎风波 一月后。 韩姝在宫中有些烦闷,便叫上玉青一同去京郊狩猎。 玉青本想拒绝,只道自己不会射箭,却又耐不住韩姝的坚持。 “青儿不必多虑,我可以教你啊,再者,”韩姝微微挑眉,面上含着几分得意道:“便是只我一个人射的猎物,也足以填饱你我二人的肚子。”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才对嘛。” 韩姝在林子中晃了许久也未见到猎物,正要放弃时,一头鹿从前面的林子穿了过去。 “青儿,这下咱们可有的吃了。”韩姝嘴角一勾,挽弓搭箭,随着一声风啸,那鹿应声倒地。 韩妹下了马,正要去端详自己的战利品,一只猛虎却从身侧悄悄向她逼近。 “小姝小心!”玉青大喊,然而还未等韩姝反应过来,那猛虎已将韩姝扑倒在地。韩妹忙用内力护住脏器,可胸前已然多了几道骇人的爪痕。正在她费尽心思想着如何从虎口逃生时,一支箭矢嗖地飞过来,射进了老虎的右眼,韩姝立刻趁机从老虎身下翻了出来。 “手给我!” 韩姝伸出手去,玉青立刻揽了她翻到马上。那猛虎依然不甘,愤怒地朝他们追过来,玉青又朝它连射两箭,一箭射入左眼,一箭正中心口。受到这样的致命伤,那猛虎自然没有力气再追人,那夹杂着愤怒和痛苦的咆哮声也渐渐远了。玉青刚松了口气,却又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 第71章 冷夜 玉青立刻掉转马头,可还是被追过来的黑衣人围住了。 “谁派你们来的?”玉青朝着领头发问,那领头人不答,直接拿剑劈了过来。玉青闪身僻过,那些黑衣人便一拥而上。因为惦念着韩姝,玉青少不得要分神,淡色的衣杉上很快染了血。韩妹的脑中一片混沌,她只闻到玉青身上的血气愈来愈浓,浓得她喘不过气来。不知又过了多久,四周终于没了嘈杂的杀喊声,韩姝张了张口,嗓子却已干哑得说不出话。 “小姝别怕,我不会让你有事。”玉青低头吻了吻韩姝,一个带血的唇印落在韩姝颊边。韩姝的心中很慌,她好怕,好怕眼前人下一秒就会倒下去。察觉到韩姝的颤抖,玉青用双臂将韩姝搂得更紧。夜很冷,很长,玉青和韩姝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能等到天明再出发。玉青脱下外衣裹在韩姝身上,韩姝发了高烧,口中吐出模糊不清的呢喃。玉青不敢生火,怕有人发现自己,只是紧紧护住怀中的姑娘,轻声哄着她入睡。 刚刚天明,玉青便带着韩姝上路了。回到宫中,韩姝由于高烧的缘故依然没有醒过来,汪行立马派太医前来诊治。凌泽不一会儿也赶了过来,二话不说上来就给了玉青一巴掌。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在殿中,玉青抿了抿嘴角的血,语气寒得逼人:“玉君这是何意?” “你竟然还有脸问我?”凌泽的脸色也十分难看,隐隐有暴走的趋势:“陛下这么多年几乎从未出过什么大事,怎么偏偏和你出去一次就伤成这样!以前是,现在也是,你以后还想拖累她多久!” 玉青皱了皱眉,眉间的戾气显然藏不住,可身体又在重伤后虚弱得很,即使语气不善,却也没有太大的杀伤力:“我没有拖累她!” “好了!”汪行打断两人的争执,冷冷转身看向玉青:“这次陛下受伤的来龙去脉,你最好能解释清楚,否则—” “等陛下醒了你们自然会清楚。”玉青打断汪行,显然没有和他周旋的耐心,只是定定望着躺在床上的韩姝。汪行气不过玉青这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开口斥道:“不过一个宫人,谁许你在这里待着的,给我出去!” “…” 玉青板着张脸正要离开,凌泽却叫住了他:“等等!” “玉君还有事吗?” “身为男人,御前衣着不整有违官规,给我去佛堂跪着反省。” 玉青看了眼方才还裹在韩姝身上,如今已被丢弃地上的上衣,嘴角嘲讽地扬了扬。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呢。 玉青不甚稳健地走出殿外,汪行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真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男人啊,美丽,神秘,又危险,她想。 第72章 触而不得 等到韩姝醒来时,已经是三日之后了。 “陛下,您终于醒了!” 身边的小太监欢欢喜喜地去通报汪行了,韩姝被身边的宫女扶了起来。 “玉青呢?” “……陛下放心,韩玉青没什么要紧,倒是玉君,在您昏迷的这段时间每日用自己的血给陛下作药引,如今失血过多,已经虚弱地站不起来了。”韩姝闻言心中一动,随即决定起身去探望凌泽。 到了凌泽宫中,凌泽还虚弱地躺在床上,见韩姝来了,凌泽挣扎着就要起身,被韩姝制止了:“别动,好好躺着养伤。” “谢陛下。” 韩姝坐到床边,似是叹息道:“这种事又何须你亲自来。”凌泽微微摇头,嘴边勾勒出一个无力却真诚的微笑:“只要陛下没事就好,凌泽帮到了陛下,便已心满意足了。”韩姝心中一暖,其实仔细想想,凌泽这么多年一直默默的陪着自己,日子也过得不易吧。韩姝觉得有些愧疚,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凌泽像是突然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张口的时候显得分外谨慎:“陛下,凌泽做错了事…” “嗯?” “韩玉青御前衣冠不整,臣侍…臣侍让他去佛堂思过了…” “你说什么?!”韩姝红了眼角,刚要发作却又努力压了下去。 “你知不知道,他为了救我,受了很重的伤。” 韩姝松了拳头,转身离开。 “陛下!” 凌泽叫住韩姝,精致的脸上滑下眼泪。他有些苦涩地开口道:“是,我是个妒夫,是我无事生非,请陛下责罚。” 韩姝停下步子,回过头来,许久才道:“对不起。”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凌泽像是失了所有力气,一下子瘫倒在床上。 她的心里,果然只有他啊… 佛堂之中,玉青已跪了许久。三日不吃不喝,身上又带着重伤跪在这冰冷的地板上,纵然是玉青也是承受不住的。玉青好几次要栽倒了,自己就用手撑着地面,再把上身撑起来。察觉到背后有人,玉青刚要回头,韩姝已经冲到他身前死死抱住了他。 “青儿,你受苦了。” “哭什么,我没事。”玉青擦去韩姝眼角的泪珠,想拉着韩姝一起起来,却因为跪了太久打了个踉跄,反而被韩姝拉住了。 “每次出现在你面前都这么狼狈,我太不争气了。”玉青自嘲地笑笑,韩姝摇摇头,自责道:“是我没有护住你。青儿,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让任何人都伤不了你。” “我信你。” 第73章 隔阂 这件事之后,韩姝开始彻底调查密林刺杀案,结果不出所料,幕后黑手正是仁亲王韩芙。韩芙大概是知道事情败露了,不日之后就领兵造反了。韩姝派韩昳平乱,大战持续了半年,韩昳的军队大获全胜,只是韩昳本人在抓捕韩芙的过程中遭到暗算,受了重伤。 韩姝怕韩昳在养伤期间遭遇不测,便命人将韩昳接到了宫中养伤。战后诸事待兴,韩姝一刻也不得歇,与玉青独处的机会也越来越少。这时韩昳流露出想同老友呆一阵子的意思,韩姝想着让玉青陪陪韩昳也无妨,便遣了玉青在韩昳养伤期间随侍左右。 没了玉青在身边,韩姝总觉得别扭,可韩昳不过在宫中小住,现在把玉青召回来未免显得太过小气,只得作罢了。等到韩姝把事情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又过了小半个月,韩姝正打算去韩昳宫里接人,刚好碰到韩昳宫中的人匆匆来报:“陛下,孝亲王和韩玉青出事了!” “怎么回事?” “孝亲王刚刚赴宴多喝了些酒,大抵是头脑不太清醒,把,把韩玉青…” “混账!” 韩姝一把推开身前的宫人,赶往韩昳所在的宫殿。 “青儿,青儿…” “请亲王,亲王自重…” 韩昳整个人已经压在了玉青身上,玉青虽然想把她推开,但碍于韩昳身上伤还未好不敢过度用力,只能任韩昳摆布。当韩姝推开房门时,韩昳和玉青皆是衣冠不整的样子,玉青的颈上,胸口上密布着吻痕,提醒着韩姝这里刚刚发生的一切。 韩姝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还是透出难掩的冰冷和愤怒:“亲够了?” 听到韩姝的声音,韩昳像是一下子惊醒了,双目逐渐恢复了清明。看清眼前的情景,顿时吓得变了脸色,翻下床跪在韩姝面前认错:“微,微臣该死!” “是吗,我也这么觉得。”韩姝每说一句话,空气似乎就变冷了一分。她走到韩昳身前,捏起她的下巴:“朕的男人,你亲的可还满意?” “微臣喝多了酒,一时糊涂这才…” “够了。”韩姝没有给韩昳辩驳的机会:“滚。” “…是!” 韩昳立刻狼狈地退出去了。大殿内,只剩下韩姝玉青两个人。 “青儿…” 玉青理了理十分凌乱的衣襟,没有答话。 韩姝心疼他一言不发的样子,柔声问他:“她欺负你,怎么不同我说?” 玉青从床上坐起,自嘲般地掸了掸衣袖:“玉青不过一介宫人,能得到王爷的怜惜是福气,又为何要请陛下来出头?”韩姝眼中含了泪,哑着声音道:“青儿,你是在怨我吗?”玉青不答,韩姝上前拥住了他。许久,玉青才颤着声音开口:“韩昳把我推到床上的时候,你没来,小姝,”玉青闭眼,一行清泪缓缓留下:“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怎么可能不要你。”韩姝将头埋进玉青的胸口:“与我心中,再没什么比你更重要,若你愿意,韩姝便可为你倾尽天下。” 姜廉二十一年,帝娶玉青为后,同年,谪孝亲王韩昳把守边疆,无召不得还。 第74章 城破 玉青和韩姝的婚后生活十分幸福,天下此时也是一派太平安宁。 姜廉二十三年,韩姝有孕。 姜廉二十四年,韩姝待产。 “陛下,玉青来了。” 韩姝正坐在椅子上小憩,见到玉青甜甜一笑:“你怎么过来了?” “怎么?想夫人想的紧,还不许过来看看了?”玉青把手中的酸梅汤往韩姝嘴边一凑:“方才下朝的时候去御膳房给你做的,尝尝。” 韩姝把汤喝完后满意地咂了咂嘴:“味道不错。”说罢用戏谑的眼神看着玉青:“都说酸儿辣女,青儿,你是有多想让我为你生个儿子?”玉青不答,只是嘴角含着笑。 “青儿,你说孩子生下来应该叫什么名字呢?” “都依你。” “你觉得韩英如何?” “好。” “陛下,刘大人求见…凤后大人。”一个宫人道。 其实这话当着韩姝说本不太妥当,但韩妹养胎的这段时间,确实是玉青在代政。原本大臣们都极力反对,但是见识到玉青的政治才能后也慢慢没有意见了。 其实从今年夏初,姜国就又摊上了一场战事,与姜兵交手的正是先前差点儿灭亡的梁国。原来当初梁军大败时樊青的确留了后手,听闻梁光帝战死的消息,梁都丝毫未乱,事实上,樊青根本没死,死的人不过是个替身。如今梁国又养好了兵,便来报当初的仇了。 “小姝,我去看看,你安心养胎。” “嗯。”韩姝懒懒地点点头,比起这场战事,她更想把心思放在孩子身上。能和玉青在一起就够了,至于和天下群雄争锋什么的,还是等孩子生下来再说吧。 大殿上。 “梁军已经逼近渠城了,凌将军受了重伤,已难当领兵重任。”兵部尚书道。 “孝亲王呢?” “这…”大臣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当初孝亲王因为凤后被贬到边塞,怕是已经心怀芥蒂,不愿领兵出战。” 汪行突然开口,众人在心中皆是倒抽一口了凉气。 “难道在丞相心中,孝亲王连国家大义和个人恩怨孰轻孰重都分不清吗?”玉青微微一笑,笑中带着些冷意:“派孝亲王出战,退朝。” 姜廉二十一年季月,姜与梁战于渠城,韩昳败,其部皆降。次月,云良城破。 韩昳败的时候,汪行已觉得大事不妙了,可韩姝依然没放在心上。她把兵符给了玉青,让他率兵守住大姜都城。 韩姝分娩那日,正值梁姜大战的关键时刻,韩姝难产,生孩子的过程分外艰辛。直到一声嘹亮的哭声传来,众人才松了口气。韩姝欣慰地笑了笑,用虚弱的声音问道:“男孩还是女孩?” “回陛下,是个皇子,一看就是个美人胚子!” 闻言,韩姝更加欢喜了。她恨不得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玉青,她知道的,他一向喜欢男孩儿。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是血的士兵突然闯了进来,踉跄着冲到韩姝面前道:“陛下快走,城,城破了!” “你说什么!”韩姝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那一刻她的第一反应是玉青出事了。 “凤后呢?” “他…”士兵话未说完便绝了气息。 韩姝勉力下了床,就在她想着无论如何也要把玉青就出来的时候,梁军已经闯入了内殿。看清为首之人的面貌,韩姝才知道自己方才的想法有多么可笑。 韩玉青。 第75章 天下一统 “告诉我,为什么。”韩姝努力使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可是眼泪早就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玉青别过脸去,没有看韩姝:“因为这天下,只能有一个主人。” “青儿…樊青…”韩姝反复念叨着这两个名字,突然就笑了,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得都流出了泪:“哈哈哈…恕韩姝眼拙,竟是让光帝在我宫中当差多时,且又嫁了我,真是屈就了。” 她本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是:青儿,我为你生了个儿子… 韩姝收起那些可笑的念头,提起剑,一步步逼近樊青,没有人拦她,她就这样踉跄着走到樊青的身前,只是她刚举起剑,眼前突然就变得一片漆黑。 “小姝!” 樊青马上揽住了昏迷的韩姝,将她抱出了姜宫。 梁光六年,帝灭姜,一统天下。 梁宫中。 “太医,她怎么样了?” “娘娘产后体虚,又受了刺激,身体已经大不如前,只能慢慢调养了。” “朕知道了,退下吧。” “是。” 樊青一直默默照顾韩姝,直到她醒过来。可韩姝醒来之后再也没同他说话,只是当樊青把孩子抱过来时韩姝的脸色才稍好一些。 “小姝…” “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可是小姝,”玉青扳过韩姝的脸对着她道:“这天下是我夺的不错,可我是真心喜欢你的。” 韩姝抬了抬眼皮,开口却是不相干的话。“樊青,你记得吗,在姜国的时候,好多人说你是个会魅惑人心的狐狸精。” “当时我就在想,他们怎么能这么说青儿呢,我的青儿多好呀,可如今看来,他们说的一点也不错,”韩姝盯着樊青的眼睛:“你不过就是个靠着皮相夺取天下的卑鄙小人罢了。” “不是的小姝,就算没有骗你我也会赢的,墨玄阵法我已经完成了,如今这番不过是少了些杀戳…” “可你终究是骗了我。”韩姝打断樊青:“若让我选,我宁可败于沙场,却也不是现在这副模样。”韩姝突然激动起来,猛地上去抽了樊青一巴掌:“你即是要同我争这天下,又为何还要来招惹于我?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为你做这做那,你一定很开心吧…” “小姝,我没有你想的那么不堪。”樊青强行把韩妹禁锢在怀中:“我这一生想要的不过两样东西,一个是天下,一个是你。” 韩姝闻言苦笑:“樊青,你以为你想要的很少吗?你既得了天下,还想要我,可你知不知道,韩姝此生想要的,却只有你,只有你…”韩姝的泪水决堤一般,争先恐后地从眼中涌出:“我那么信你,爱你,把我能给的一切都给了你,你怎么忍心骗我,你怎么就做得出来…樊青,你到底有没有心!”韩姝想挣开樊青的怀抱,却被他搂得更紧:“小姝对不起,但我决不会放手,我会等你原谅我。” “那你便等着吧。” 第76章 封后 转眼到了秋末,在樊青的悉心治理下,天下己经基本上安定下来。这段时日韩姝在宣门宫倒也算清闲,樊青也算有自知之明,并未来打扰她,只是把儿子送到了她宫中。韩姝自小便没有父母照顾,自是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也受这种苦,故而她虽与樊青有嫌隙,对孩子却是极为上心的。那天韩姝正抱着孩子发呆,樊青毫无预兆地就进了内殿,猛地抱住了韩姝。韩姝一时未反应过来,所幸孩子没像她一样被吓着。 几月未见,樊青已经清减了许多,樊青似乎还没来得及整理仪容,青色的胡茬扎的韩姝的脖子有点痒。 韩姝平了平乱糟糟的心绪,一只手揽着孩子,一只手想推开樊青,没有推动只好又作罢:“你来做什么?” “之前总没空来看你,如今忙完了,又想你想得紧,便过来了。” “呵,是吗。” 韩姝并未多言,樊青见她面色不善,只好松开了怀抱。 韩姝把孩子放回摇篮中,轻轻摇着摇篮哄孩子入睡,樊青在旁边 站了半晌,见韩姝没有半分搭理他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开口:“小姝,凉州最后一处内乱我已经平了,天下安了。” “所以呢?” “我可以安心处理我们之间的事了,小姝,”樊青认真地望着韩姝:“做我的皇后,好吗?” “不好。”韩姝回给樊青一个极尽嘲讽的笑,不知是在嘲笑樊青,还是在嘲笑她自己:“成王败冦,我无话可说,你大梁的后位,朕不稀罕。” 樊青有片刻的怔愣,之后想起了什么,苦笑着摇了摇头:“也是,你这样的性子,我该知道的。只是小姝,不论你认不认,你都是我大梁的皇后。”说罢樊青就离开了,韩姝也不知怎的,突然就觉得这宫中,有些冷了。 梁光六年秋,帝封韩姝为后,封其子樊英为太子,位东宫。 第77章 渡 韩姝不愿意见樊青,韩昳却想樊青想的发疯。平了大梁的边患之后,韩昳便回京述职了。当初灭姜时,韩昳并未真的同樊青打的你死我活,只做了做样子便投降了。如今她回京,为的是嫁给樊青。 其实从第一次见到樊青起,韩昳就喜欢上他了。在孝亲王府的那段日子里,她一直想尽办法哄他开心,也希望他能够喜欢她一点点可樊青的眼里只有韩姝。韩昳明知这一点,却依然无法放手。她同樊青谈了条件,她助他夺得天下,他便娶了她作侧妃。其实早在樊青九岁回到大梁的时候,韩昳便同樊青恢复了消息往来,就连当初姜梁第一次交战时韩昳故意称病也是为了樊青,至于后来引韩姝到凤香楼,假意欺侮樊青的事,更是出于樊青的授意。 樊青把韩昳迎进宫的那一天,韩姝偷偷去看了。韩昳望着樊青微笑的模样,竟像极了当年的自己。韩姝不免觉得这一切有些讽刺,只觉得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当人们恭贺的声音想起来时,她终于踉跄着回到了寝宫。 韩姝从那之后再也没见樊青,樊青便日日在韩昳处留宿。没过多久,韩昳便有喜了。 “皇后娘娘,淑妃娘娘求见。” 韩姝并未应答,韩昳已经踏入了内殿。 “你来做什么?” “进宫许久还未来拜见姐姐,便过来看一看,不知道姐姐在这里住的还习惯吗?”韩昳笑得温和,韩姝却懒得同她周旋:“事已至此,你何须在这里假惺惺。”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说了。”韩昳兀自坐了下来,手轻轻抚上小腹:“想必姐姐已经知道我有身孕的事了,那姐姐便该知道,陛下是诚心待我的。我想以姐姐的性子,定也不愿在宫中继续待下去。若姐姐想走了便到惠兰宛找我,我送姐姐出宫。” 韩昳说完便回去了,当晚韩姝便去找了韩昳,可是第二天韩姝没有走,反倒是传出了韩昳流产的消息。 当樊青质问韩姝时,韩姝没有半分犹豫的承认了。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见不得你和别人有孩子。”韩姝漫不经心的抬头,对上樊青的目光:“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你若是见不得我这副蛇蝎心肠的样子,就尽早杀了我,就是不杀,关到冷宫也行,只要别让我在看见你。” “不,不会,我不会的。”樊青摇了摇头,神情竟有几分疯癫:“是我自作自受啊…”樊青招来理事的太监:“淑妃小产一事并非有人故意为之,不必再继续调查了,给淑妃送些补品过去吧,让她好好休养。” “奴才领旨。” 惠兰宛内。 “皇上真的这么说的?” “老奴怎么敢骗娘娘呢。” “那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看我?” “这…老奴也不是很清楚…” “我知道了,下去吧。” 送走了来传话的太监,韩昳重新躺回了床上,她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很累了。 其实每天晚上樊青抱着她的时候,喊的都是韩姝的名字,只有在自己的梦里,那个让樊青心心念念的名字才会变成韩昳。 可是梦再美,也该醒了。 自欺欺人了那么久,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次日,韩昳请旨出宫,入白云寺修行,樊青准了。 从此斩尽三千青丝,忘却红尘往事。 第78章 棋局 韩昳的离开,并未让樊青韩姝两人的关系有什么改变,倒是姜国原先的领土上出了一件事惊动了韩姝。 先前大梁攻打姜国时,姜国是受降归顺大梁的,也正因如此,姜国的民力财力并未受到太大损伤。而当初梁军攻占梁都的时候,汪行和凌泽逃了,他们并不甘于归顺大梁,暗地一直筹划着复国,如今他们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起兵造反了。 汪行虽然政治造诣不低,但是缺乏领兵经验;而凌泽虽比一般的姜国男子有胆识,但是跟大梁的将军比起来还是差太多了。自然,这场谋反以失败告终,汪行和凌泽被梁军生擒。 当这个消息传到韩姝耳中时,汪行和凌泽已经要被问斩了。 那是韩姝人生中第一次,向人低了头。 她跪在了樊青面前,求他放过汪行和凌泽。 “小姝,他们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 “他们是这个世上最后真心待我的人了,青儿,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小姝,我希望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只要你放了他们,我就答应你。” “一言为定。” 樊青赦免了汪行和凌泽,又同韩姝去了一趟姜宫。 樊青一直派人守着姜宫,所以如今的姜宫和当初的看着也没什么分别。樊青和韩姝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棋桌旁。 “青儿,在陪我下盘棋吧。” 樊青微微一愣,便应下了:“好。” 一盘棋杀到最后,该韩姝落子了。韩姝拿着棋子许久未落:“想必你已经看出来了吧,我这一子落下去,胜负可就定了。” 樊青无奈笑笑,似乎有些遗憾:“果然还是赢不了你,小姝,你总是能赢的。” “也许吧,”韩姝长叹一声,却又忽的狡黠一笑:“可这次,是我输了呀。”棋子入局,竟是封了韩姝所有生路。棋局上胜负难测,人生又何尝不是呢?自从樊青十九岁被韩姝打得惨败之后,他便将心爱的姑娘当做对手,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可韩姝却只是一味地信任他,守护他,直到输的一败涂地,一塌糊涂。所谓输赢,也不过是博弈的时候一个无情,一个有情。 第79章 倾尽天下 自那次从姜宫回来之后,韩姝便不再将樊青拒之门外,自己还学了大梁的礼仪,处处按着梁宫的规矩来,久而久之,竟也把自己打磨成一个端庄贤淑的温婉女子。她还学会了刺绣,学会了跳舞,再也不是那个手笨到煎个药都能在手上烫起一串儿水泡的小女孩了。韩姝也很会教孩子,把樊英教的十分出色。 政务不繁忙的时候,樊青会带着韩姝和樊英出宫玩,有时候是去集市,有时候是去茶楼,等到樊英再大一点的时候,樊青也会带着他们母子俩去狩猎,樊青负责打猎,樊英和韩姝负责吃。 晚上的时候,樊青也会经常弹琴给韩姝听,然而韩姝却只听他的那一首《天下》。樊青问过韩姝为什么,韩姝只是笑着答,因为这是为她作的曲子。 转眼间,樊英便到了加冠的年纪了。太子的成人礼十分隆重,皇上要带着皇后和太子及群臣祭祀神明方能礼成。 祭祀用的祭台建的极其宏伟,站在上面便可俯视整个天下。在祭台的中央有一个圆台,圆台中燃着熊熊烈焰,一眼望去深不见底。 “请皇后娘娘宣读祝词!” 随着礼官音落,韩姝步履从容地走上高台。樊英向母亲行了跪拜礼,韩姝将他扶起,微笑着感慨道:“英儿长大了。”礼台上的樊青望着韩姝和樊英,目光也不由得柔和了许多。樊英退到高台一侧,韩姝便走到圆台旁念祝词。 “愿谷神赐我大梁风调雨顺…” “愿财神赐我大梁百姓富足…” 突然,韩姝回头看了一眼樊青,忽然笑了。 残忍的笑了。 “愿帝星佑我大梁陛下,万寿无疆。” 说罢,韩姝便纵身一跃,跳入圆台之中。 “小姝!” “母后!” “皇后娘娘!” 祭祀现场立刻乱成了一团,樊青冲到圆台上试图把韩姝拉出来,可韩姝早已被烈焰吞噬的干干净净,哪里还会留下一点踪迹呢? 原来,她从未原谅他。 她恨他,恨他恨到宁愿灰飞烟灭,也不愿给他留下一丝念想。 其实自那次他们从姜宫回来后韩姝便已经死了,只是他一直在骗自己。他早该知道的,他的心上人,从不是什么后宫的温婉女子,而是一位高傲的帝王。韩姝不在乎天下,不在乎权势,她所在乎的左右不过一个青儿,青儿却将她骗得那样惨,叫她如何不心寒。也许,她早就想一死了之了,只是念及樊英尚幼。如今樊英已经及冠,依着韩姝的性子,又怎会继续苟活于世。这一世她轰轰烈烈地爱了,也轰轰烈烈地战了,樊青却变成了那个手握天下却被她弃了的人。失去韩姝的那一刻他才明白,他心中最重要的本就是她,没了她,天下也失了颜色。 樊青为韩姝办了葬礼后便将皇位传给了樊英,樊英即位的那天晚上,樊青同樊英说了许多,最后嘱咐道:“女孩子的真心是世间最宝贵的东西,你若有幸得了一定要小心护着不要伤了分毫。真心禁不起试探,更经不起利用。” “父皇,孩儿记住了。” 自此,樊青便退居到姜宫居住,自己守着韩姝的衣冠冢,当做韩姝还在与他相伴。他时常会产生一些幻觉,有时候他会看到韩姝用黑得发亮的眼睛看着他,豪气干云的说“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又或者,他看到她神色庄重地对他说:“青儿,若你愿意,朕便可为你倾尽天下。”可她不知道,从一开始,他就是来夺他天下的。 梁英二年,帝娶青雪为后。 樊青因着儿子成亲的缘故回了趟梁都他偷偷打量着自己的儿媳,可爱,俏皮,很讨人喜欢,他便也很高兴。看着儿子和儿媳恩爱的样子,他竟有一丝羡慕。如今他安好地坐在这里,他的小姝却早已归于尘土。她走了,他也只能守着这片没有她的土地孤独终老。猛地想起母亲说过的那句话:“青儿,永远不要爱上一个人,爱一个人,太累了。”如今风光尚好,山河又在,他心爱的姑娘却再也回不来了。 八年后。 坟冢前,一个四五十岁的男子正在弹琴。男子的面容已有些苍老,却依然能看出那种出尘的气韵。弹罢一曲《天下》,男子同眼前似有若无的虚影道:“小姝,若当初倾尽天下的人是我,你是否愿意同我白头偕老,厮守一生?” 风过处,唯余那琴音,此生,他再也等不到她的回答。 第80章 美人江山 “琳琳,回神了。”小花唤了我一声,我这才睁开眼。我想我此刻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不然小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脸担忧的看着我。 “琳琳你没事吧?” “没事,只是觉得有点闷。”我摇摇头,起身走出屋外。看到院中的古琴,我开口道:“小花,我为你奏一首曲子吧?”小花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我自小对音律敏感,但凡听过的曲子便能记个大概,故而有幸能在今时今日奏出这一曲《天下》。樊青的隐忍,痛苦,柔情似乎融进了曲谱中,恍惚间,我竟觉得自己就是樊青。可负了终究是负了,韩姝不会原谅他,换作是我,我也不会,没有人会对心上人的欺瞒和背叛无动于衷。 待我弹完整首曲子去看对面的花盈时,发现他也在看我。我朝他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他忽然就将我揽入怀中。看我有些出神,小花便问我:“琳琳,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天下》。”我顺势倚在他怀中,终于觉得没那么难受了:“这首曲子是樊青为韩姝作的,樊青有意不让曲谱流传下来,你没听过也很正常。” “我似乎听过关于这首曲子的传闻,”小花将我搂的又紧了一些:“传闻粱光帝一生只为韩姝一人奏此曲,那你呢,你也只为我一人而奏吗?” “这个嘛,我还真没想过…” “…” 闻言,花盈扭头就要走,我连忙拉住他道:“不过,也不是不可以嘛。” 他依然要走,我只好又补了一句:“小花你别生气,只给你谈就是了。”小花这才不闹腾了。我和小花又在外面散了会儿步,我一边散步一边跟他讲樊青和韩姝的事,讲着讲着忍不住又开始感伤起来:“小花你说,一个帝王把江山看得比美人重,是对还是不对呢?” 小花扭头看我:“怎么突然这么问?” “没什么,只是越发觉得帝王的心思难以捉摸了。” “从大局上来看,自然是爱江山的帝王更明智些,可帝王也有七情六欲,若是为了爱人舍弃了别的东西,也未必就有什么错。” “若是你呢?你会怎么选呢?”我突然问小花,他愣了一下,眼睛突然就弯成了月牙:“若是我,天下和美人我都要,不过非要选一个的话,”他把头凑到我耳边,连声音中都含了笑意:“只要美人,不要江山。” 《琉璃归梦,玉落流芳》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