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爱后礼:倔强萌货养成妻》 第001章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终不能幸免。 手心突然长出纠缠的曲线,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那一年让一生改变…… --林子安 “那一年,让一生改变。”在我成年之后,我才终于明白。 人生如戏从来都是冥冥之中命运为你写好了桥段。生命中要来的人,要经历的事,和所罹的劫难。要流的眼泪,和爱上的人。 一切都会在有生之年,狭路相逢,不能幸免。 十四岁之前,我是乐小安。可是十四岁之后,我只能是林子安。 我叫林子安。我第一次这样对秦思淼说话的时候才十四岁。 那是一个清晨,邻居的女人,蓬乱着头发,闯进乐小安的教室骂骂咧咧的指点着她说“她就是那个女人的孩子。是她的帮凶。是她们一起偷了我的东西。”就这样她被警察带出了教室。那个时候她第一次有了逃离的念头。想要从自己母亲的身边逃去任何陌生的地方。那种深刻的耻辱感,让她想要找个洞穴能将自己掩藏起来。 深夜她母亲从街巷里拖她回家,面对她反抗的撕扯、无助的哭叫扬手给了她一击耳光,很响亮,在那样深寂的夜。乐小安听见自己倔强的呼吸声在母亲颤抖的手掌下慢慢清晰起来。 从父亲离家之后,她就知道,这就是她们要过的生活。没有选择,没有退路。 可是那个时候,母亲似乎并不知道她是多么害怕,多么痛恨她们所过的那样的生活。 半夜,乐小安从高烧的昏睡中惊醒,听见母亲和那个男人争吵的声音,狠狠地说“告诉你那个神经病老婆,如果胆敢让我女儿在受半点委屈,我发誓我会杀了她。”声音轻轻的,却异常冰冷,然后她听见男人诺诺然的唏嘘声…… 是的,她是乐小安的母亲美娜,大家都这样叫她。那男人是乐小安同学徐天佑的父亲徐志浩。 第二天乐小安从病床上爬起,将背着书包准备上学去的弟弟拉在身边,望向对着化妆镜化妆的母亲美娜说“给我们转学。” 美娜一怔,口气淡淡的说“转去哪里?” “哪里都行,只要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都行。”乐小安口气生硬的说。弟弟晓光瘪着嘴巴抬头望望乐小安又望望母亲,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没有流下来。她一把将他拉出了母亲的卧室,她不想看弟弟在母亲面前哭泣的样子。虽然乐小安知道他同自己一样在学校里受到无数的奚落和辱骂。小孩子的感情最是真,所以厌恶和憎恨表现的也要比成年人更加残忍凛冽。 等待转学的日子,她和弟弟晓光整日窝在家里,看母亲混同在一群男女当中搓牌、抽烟、酗酒、晚归。有时候,她会塞一张五元的纸币让他们去街头的冰店吃碗红豆刨冰。那多半是有单身男子来找她。 她是个美丽的女人,当年许多人以为乐小安的父亲好命,得了如此娇妻。那些时候她与父亲亦是相敬如宾,妇贤夫能。可是自她父亲生意失败失踪之后,邻里那些女人突然如同防贼一般开始严密防守她,置她的美丽为危险的象征。而她就在那个时候,突然性情大变,穿贴身低领上衣,一条短裙露出大半截白嫩美腿。每日里对着镜子描眉画眼,等化好了,她就怔怔的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缓缓地燃一只烟。偶尔弟弟晓光跑去想要腻在她的身边,她也会厌烦的呵斥着让他走开。之后从来没有被她拥抱过。 第002章 美娜将他们从县城的学校转去了市区。乐小安以为那就是一段生活的结束,也是一段生活的开始。以为自己的人生会如同割了一茬的韭菜,还能蓬勃新生,可是并不是那样的。 她以照顾女儿和儿子为由,也一同搬来了市区。那天送他们过去的就是徐天佑的父亲。乐小安每当想起徐天佑看见她时的目光,都觉的心惊。她亦用别人一样的鄙夷眼光望向他们,沉默的将自己和弟弟的东西从他们手里夺过来然后一件一件慢慢搬进去。徐天佑的父亲常常过来,还为她在市区开了一家小的百货商店。有时候他们会像真的夫妻那样穿情侣装牵手去逛街,而每在这个时候,乐小安都希望徐志浩的妻子能突然冲出来。 乐小安最痛恨和母亲要钱,学校每次收费我都拖到不能在拖才向她开口。 “学校要交书费。”她站在门口望着母亲侧身抽烟的样子说。 “多少?”她头都不回的问乐小安。 “三十。” “……” 她沉默着吐着烟圈,乐小安为这样需要乞讨的自己觉得羞愧,站在那里几乎要落下泪来。 “瞧不起我何必花我挣来的钱?”她突然说。 乐小安无地自容,张了张嘴,搁在胸口的气憋的她难受。她轻轻的揉着胸口。母亲轻蔑的笑着回头望她一眼,神情冷漠,说“袋里有自己去拿。” 自从父亲离开之后,她慢慢的不再打理孩子的日常生活。弟弟晓光生的羸弱,常常生病,乐小安就如同他的小母亲一般,给他煎药煮饭洗衣。那时候她也莫过十二三岁,也还是个需要照顾的孩子。 那时候,乐小安已学会了沉默和反抗。母亲美娜亦渐渐收敛不带男伴回家过夜。但是常常几日不归。那是夏天,晓光中暑,乐小安绞了毛巾给他擦脸,突然电话响起。因为她双手湿淋淋的,晓光就起身接了电话。突然他脸色煞白,电话从他手里掉下来,“咚……”的一声落在地板上。他就那样急急的飞奔着出门,因为太急他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摔断了小腿。 将晓光送进医院,乐小安坐车一路赶去徐天佑家。 她一进小区,就看见母亲头发蓬乱的坐在地上,目光凄冷,嘴角和鼻子嘶嘶的向下流血。徐天佑的母亲被徐天佑半抱半抓着站在一边,四周围满了旧时的邻居。她就在这个时候,如同疯子一般冲了过去,一把从地上拖起母亲就走。或是被她拉扯疼了,或是她触到了伤口,她的母亲突然暴怒的甩开她的手,掩面从人群里急速走了出去。 “不要让你这样不要脸的母亲再在这里出现!”徐天佑的声音从身后狠狠的传来。 乐小安怔了怔停住了脚步,转身慢慢的走了过去。她望着徐天佑身后疾步跑来的他的父亲缓缓的说“如果你能够管好你那个同样不要脸的父亲的话!”周围的旧邻唏嘘的指点着乐小安,说出许多难听的话。徐天佑亦暴怒的要跳起来揍她。却被身后他的父亲抓住了臂膀。乐小安冷笑着转身,离开。 第003章 追上母亲的时候,她不知道在那里已经洗干净了脸,只是光洁的面孔上依旧有丝丝指甲刮过的血痕,脸肿起了一圈。头发蓬乱的挽了松松的发髻,她依旧漂亮,连这样凄惨的时候依旧是。 “给我钱。”乐小安开口就说。 她诧异的转身看着自己的女儿,良久才悲凉的仰头一笑。 “我还以为你好心来救我。”她一副闲闲的姿态伸手拂着额前的头发缓缓的说。 “哼,你?哪里用得着我来救,有人已经闻讯赶赴了过去。”乐小安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说。 “晓光摔断了腿,在医院需要钱。”乐小安盯着她的母亲说。 “钱钱钱钱,整天就知道要钱。我从哪里给你们生钱去,我又不是造钱的机器。你这样矜持他那样娇贵怎么看的起用我这样人的钱!!”她突然暴怒的喊起来,胸脯随着急速的呼吸起伏着。 “不是你造孽,他怎会摔断腿!”乐小安呼的一下站起,冲她同样大喊过去。 “啪!”她重重的甩了我一个嘴巴。乐小安冷笑着望着自己的母亲,缓缓说“他中暑自己都云里雾里居然还想冲过来救你。哈哈,滑稽。”嘴巴里咸咸的,乐小安知道流了血。她从书包里掏出纸巾擦着嘴巴,说“给我存折。”美娜呆呆的愣在那里,眼睛里有泪花闪闪,转了头说“在我房间的化妆盒底层里,密码是你的生日。”乐小安怔了一下没吭声,独自跳上回去的大巴走了。 晓光住院的时候,美娜就去过医院一次,她提了一包苹果,坐在晓光的病床前,掀开被子看一眼晓光打着石膏的腿。然后用一把小小的水果刀一点一点削着苹果皮,涂了紫色眼影的眼皮抬一抬说“一个男孩子,生的这么矜贵,你知道这一场院住的花掉我多少钱?!!” 晓光委屈的憋着嘴巴,望着她没有出声。美娜不耐烦的将削好的苹果塞进他的手里说“你先躺一躺,过会你姐姐过来陪你。我要出去赚钱,不然大家嘴巴都要挂起来。” 她说话做事,并不避讳,在乐小安两姊妹面前,从不隐瞒任何事实。 晓光出院后,走路有些跛足。每每看到他迟缓而笨拙的样子,乐小安就觉得心酸,心底对母亲的鄙夷和愤恨更加强烈。 晚上乐小安捧着帮母亲热好的饭菜站在门口望着她。 “不要用那样恶毒的目光看着我。”美娜一边卸妆,一边抬眼,从镜子里看一眼乐小安说。 乐小安将端进来的饭菜重重的放在茶几上,闻见母亲身上的浑浊的酒味,皱着眉头走出去的时候,说了一句“你想让我们一直跟你过这样的生活到什么时候?”声音冷冷的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 美娜伸上去准备摘掉耳环的手就定定的顿在那里,迟迟没有放下来。 乐小安走出母亲的房间,看到弟弟晓光站在门口,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滴,一怔。 “晓光,怎么了?” 第004章 “……”晓光慌忙伸出一双拳头抹干脸上的泪迹。 “怎么了?怎么又哭了?”乐小安蹲下身来望着弟弟的脸,他那么消瘦羸弱,常常被人欺负。 “小跛子,就知道告状。”一个胖胖的男孩,大概十二三岁的样子,穿着大兜的背带裤,头发被剪得齐耳盖在头顶,像个倒扣下来的茶壶盖。他远远的站在乐小安家的门口,望着哭泣的晓光,一手叉腰,嘲笑的说。 乐小安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姐姐--”晓光伸手去抓她,没有抓住。 她追出去,男孩站在那里望着比自己还矮小一截的乐小安。 “司徒烨,给我弟弟道歉!!”她甜腻的声音喊出去,有种稚嫩的威严。 “我凭啥要给他道歉?”小男孩向前走近一步,阴阳怪气的说,望着瘦的像个竹竿一样的乐小安。 “道歉!”她一脚踢到了司徒烨的小腿上。 “哦--”男孩吃痛,伸手推她。 乐小安被推倒在地,两人就在地上翻滚厮打起来。 “姐姐,姐姐。”晓光伸出双手拼命的想要将司徒烨攥住乐小安的双手掰开,被司徒烨一推,跌倒在了地上。 乐小安见弟弟被推倒,她张嘴就在司徒烨胖胖的胳膊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司徒烨疼的“哇哇--”的哭了起来,手一松,乐小安就一个骨碌爬起来,冲过去将弟弟从地上拽起来。 她一边伸手拍打着弟弟膝盖上的灰尘,一边回头瞪视着抱着胳膊哭泣的司徒烨。 “这谁家的孩子啊,怎么这么狠,你看这胳膊上被咬的!!”司徒烨见自己母亲走了过来,哭的更加大声。 “你是谁家的孩子?”司徒烨的母亲是个中学老师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神情严肃的望着乐小安问。乐小安怯怯的,将弟弟往自己身后推了推,挡在他的前面,不吱声。 “呜呜,他们就是那个坏女人的孩子……”司徒烨哭着走向前来,胖胖的手指,指到乐小安的鼻子上来。 “你这孩子--”女人伸手将他的手指拍下去。 司徒烨的母亲还没来得及训斥自己的孩子,就见乐小安抬脚又狠狠的在儿子的腿上踹了一脚“啊--”司徒烨弯下身来,又开始哇哇哇的大哭起来。 “吆,你这孩子,咋这么野?你干嘛又打他啊。”女人将儿子往身边一拉,眉头立起来。怒气冲冲的伸手推了一把乐小安。 乐小安一时没有站稳,“咚--”的一屁股跌在了地上。双手不小心就拄在了玻璃渣子上。她疼的皱起眉头,可是目光倔强的似个被惹毛的小兽瞪视着面前的司徒母子。 “你干嘛,一个大人家家的欺负两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美娜走了出来,倚在门口,一手夹着烟,目光扫过自己孩子的脸,笑嘻嘻斜着眼睛看着那个中学女老师。 女老师一怔,抬头望着眼前这个美丽的女人,长而细白的手指上夹着一支细细的烟,指甲被涂成艳丽的红色,一双猫一样的眼睛,斜斜的睨着她。 第005章 “你看看她将我孩子的胳膊咬成什么样。”女人将司徒烨往前拽了一把,撸起他的袖子来给美娜看。一边在心底猜测着这个美丽女人的身份。 “可是我只看见你推倒了我的孩子。”美娜说着,将手里的烟送到嘴边,深深的吸了一口,喷出一片白白的烟雾。 女人惊异的望着她,目光里似乎写着哪里有这样的母亲,真是,她狠狠的瞪了美娜一眼,伸手拖着自己的儿子匆匆走开了。 美娜不屑的望着匆匆走开的司徒母子。道貌岸然!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转身走向前来,语气淡淡的说“你们有我这样的母亲,就得学会夹着尾巴做人。不要再给我招惹是非。”她目光落在乐小安的双手上,手掌擦破了,有玻璃渣子扎进伤口,血糊糊的,乐晓光正蹲在哪里满眼泪光的努起嘴巴帮她轻轻吹着。 “别动。”美娜伸手将乐小安准备缩回去的手拽了回来。用酒精棉一点点的帮她清理着伤口。伤口里沾上了细细的沙尘,美娜皱一皱眉,攥紧她细瘦的胳膊拽到自己眼前,仔细的擦拭着。 “疼吗?”她柔声问。 “疼,”乐小安轻轻的应了一声。 乐小安抬头望着自己的母亲。她低垂着头,帮她清理着伤口,因为怕她疼,用酒精棉花擦一下,又低头轻轻在伤口上吹一吹。 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父亲还在家的时候。每次受伤,母亲都会搂她在怀里说,“来,妈妈给你吹一吹就不疼了。” “妈妈,”乐小安小声的叫她,甜腻的声音让美娜一愣。 “嗯?” “我这次成绩考的很好,老师说我被选去了晨光中学,可以直接越级读初三。”乐小安小声说。 “嗯,那个寄宿学校?”美娜停下手里的动作,抬一抬头问。 “我想带着晓光读寄宿学校。”她说。 美娜一怔,身体僵僵的立在哪里。“你有本事养活他?”她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一副不屑的嘲弄的姿态,抬头望着乐小安的脸。 “……” 乐小安最痛恨这个时候的自己。 “你去上你的学,我会照顾她。”她突然温和的说着,重又抓起乐小安的另一只手来,帮她清理伤口。 乐小安怀疑的目光落在美娜的脸上。 “他是你的弟弟,可他也是我的儿子。”美娜突兀的丢下一句,放开她的手,转身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乐小安望着母亲的背影,抬手看一下被包扎起来的双手,怔怔的。 她期望自己能够瞬间成长,可以不再伸手同母亲要钱,不再因为经济而附属于她,她亦不再因为经济而混同在一堆男人里求取生活。那样或许生活不会显得如此沉重。 她自小已经懂得生活的不易,所以待人待事常常有超出年龄的选择和举动。 在准备去寄宿学校的时候,乐小安感觉自己像逃亡一般,整日躲在房子里收拾行李。母亲美娜就站在门口的阴影里吸着烟望着她。 第006章 “你一直都不像个孩子。”她深深吸一口烟,幽幽的说。 “因为你不像个妈妈。”乐小安说。 “……” 许久,美娜再次开口,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等买掉那个老屋,我带你们一起离开这个城市。过新的生活。”乐小安抬头望她,她却低了头,抬手将烟蒂在灰黄的墙面上湮灭,转身走开了。薄薄的背影,浸在阴影里看起来特别孤单。 “喂,喂,你等一等。”胖胖的司徒烨背着书包跟在乐小安的身后。 乐小安回头见他,便冷起一张脸来。瞪着气喘吁吁的司徒烨问,“要干嘛?” “那个,你的手没事吧?”他怯怯的站在距离乐小安很远的距离问。“那天回家,我妈妈就批评我了。”他声音很小的,搓着一双胖乎乎的小手,望着乐小安说。 乐小安看一看他,回过头去,转身继续往前走。 “喂,你去那里啊,我向你道歉了,你为什么不说没关系。”他再次冒出一副焦躁的小阿三样儿追在乐小安的屁股后面说。 “你干嘛一直跟着我?”乐小安猛的停住脚步,回过头说。 司徒烨吓的退了两步,吐吐舌头说“这么凶的女生。”然后他指一指自己胸前的牌子说“我也在晨光中学上学!!” “你上初中?”乐小安惊讶的看着他。他那样子,一副还没断奶的胖宝宝样儿,怎会上初中。司徒烨双手插进背带裤的大口袋里,一副骄傲的样子说“我学习好,跳级的,初一。” “扑哧--”乐小安笑出声来,指着他的头说“你看你的样子,梳着盖盖头的胖宝宝,那里像个中学生。”司徒烨气的嘴巴都撅了起来,“你才盖盖头呢,”说完之后,还不解气马上又说“你看你又黑又瘦,简直就是个没长好的豆芽菜!”两个人斗了一回嘴,然后各自气呼呼的跑去了自己的教室。 “呜呜,我要剪头发。我不要这个盖盖头,我要剪头发。”司徒烨站在母亲的办公室里哭闹着。 “谁说这是盖盖头了,这叫蘑菇头,挺好看的啊,你看多可爱?”司徒烨的母亲从包里掏出一面小小的镜子递到儿子面前给他看。司徒烨向镜子里瞄了一眼,惊奇的发现,自己的头发真的很像倒扣下来的茶壶盖,便哭的更加响亮起来“我不要这样的盖盖头,我要剪头发,呜呜,我要剪头发。” “这孩子今天是咋了,这么缠人。真是的。”司徒烨的母亲只好放下手里的工作,牵着儿子的手走进了理发馆。 第二天,司徒烨一走进校园,就四下寻找起乐小安的身影来。 “喂,豆芽菜,干嘛去。”他故意跳到乐小安的面前,伸手抚弄一下自己的头发。 “盖盖头,你要干嘛?想打架?”乐小安皱着眉头,小小的拳头握了起来。盯着司徒烨。 “谁盖盖头了?你看清楚啊,我今天没有盖盖头!!”司徒烨沮丧的往乐小安的眼前一站,瞪着眼睛说。 第007章 “哦,你的盖盖头呢?很可爱的啊,干嘛又要剪成这样可笑的一撮毛!!”乐小安巴眨着一双大眼睛问。 “死豆芽菜,臭豆芽菜……”司徒烨抬起双手护着自己的头发,转身跑开的时候,嘴里念念的骂叨。 周末,司徒烨正在门口玩,见一帮小孩围着一个圈,冲乐晓光丢石子吐口水的骂“小杂种--”他走过去,站在他们的中间,望着站在圈中低着头,眼泪汪汪的乐晓光说。“别欺负人家了。你看他都哭了。”他说着,拽一把旁边那个有十四五岁男孩的衣袖。 “你不知道,他妈妈可坏了,勾引别人的爸爸。” “就是,勾引别人爸爸。太坏了。”其他小孩子也跟着说,还伸手推他。 乐晓光被推倒在地上,大家“哈哈--”哄笑起来。 “你们别在欺负他了。”司徒烨走过去拉乐晓光起来说。 “干嘛?司徒烨,你小子也想挨打是不是?”一堆小孩将他和乐晓光两人推到中间去,你推一把,我推一把的推搡起来。 “你们在干嘛?”刚从学校回来的乐小安,背着大大的书包怒气冲冲的站在大家面前。 “姐姐……”乐晓光轻声叫了一句。 “她是这个小杂种的姐姐。”大个子的男孩还没有说完,冷不防被司徒烨一头顶得跌倒在了地上。他伸手一把拽起乐晓光就跑。乐晓光腿跛,跑的很慢,眼看就被从地上爬起来的大男孩追了上来。乐小安冲过去,挡在他们中间,一边轮着手里的书包一边喊“你们快跑--” 三个人一溜烟躲进了司徒烨的家里,锁上门,踩上凳子,趴在窗口向下看,直到那些小孩三三两两的散去了,才敢从门里出来。 “冰箱里有雪糕。”司徒烨说。 “我喜欢吃红豆的。”乐晓光马上说。 “我们回家。”乐小安说。 “我请你们吃雪糕,你们和我做朋友好不好?”司徒烨一手拽着冰箱门,开个小小的缝隙让乐小安的目光正好看到里面的红豆冰。 “司徒哥哥,我要吃红豆的。”乐晓光马上说。 “你干嘛叫他哥哥啊!!”乐小安回头瞪着眼睛问他。 “因为他刚才帮我。”乐晓光的目光紧紧的跟着司徒烨伸进冰箱的手说。 “哼,没出息。”乐小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暗暗的吸了一下口水说。 “给晓光这个红豆冰给你,我吃这个巧克力夹心的。”司徒烨故意将自己的雪糕在乐小安的眼前绕了一圈,然后才送到自己嘴里,吧唧着嘴巴,说“呀,真凉快,真甜。” 乐晓光轻轻的唆了一口手上的雪糕,见司徒烨不注意将雪糕悄悄的送到姐姐的嘴边,乐小安还没来及咬一口,司徒烨就转过头来,指着她的鼻子笑“豆芽菜,想吃就吃吧,干嘛和做贼一样。” 乐小安窘的满脸通红。 “姐姐爱吃巧克力夹心的。”乐晓光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司徒手里的雪糕说。 “巧克力的就剩这一个了。”司徒烨为难的说着,留恋的目光在雪糕上扫来扫去,然后轻轻的递到乐小安的嘴巴前说“我们一人一口。” 第008章 乐小安低下头来轻轻咬了一口,鼻尖碰到雪糕,沾上了奶油,惹的司徒烨和乐晓光指着她的鼻子“咯咯--”的笑。 秦家别墅,衣香鬓影,俊男美女或三两个来往周旋,推杯换盏,或姿态暧昧躲在一边偶偶低语。室内,水晶灯高悬屋顶,灿若星辰,明若白昼。秦思淼手中握着酒杯一边轻轻的摇晃着,一边神情迷惘的俯栏望着窗外,俊美的脸,棱角分明似用刻刀精细雕琢过。白色的衣衫衬得原本俊秀的他更加清逸。 窗外似有薄雾笼罩上来,飘飘渺渺似梦似幻。 花园边立着一个身姿纤细的女人,紫色的裙裾在风里轻轻飞舞起来,长发跟着飘动的衣襟一下一下飞起。 她依旧美的让人心惊。秦思淼轻轻押一口酒。 “冰凝你怎么站在这里,这里风大小心着凉。”说话的人是她的丈夫狄擎宇。 “不是专程站在这里等我吧?”他笑眯眯走过去揽上妻子的肩,低头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宠溺的抚弄一下她秀丽的长发,转过头去在她头发里轻嗅一下,轻声说“亲爱的,你真香。” 杜冰凝笑着,推他一把,然后幸福的倚在他的怀里一起走了过来。 秦思淼眼神落寞的将视线从她身上移开的瞬间,他恍惚觉得,狄擎宇微微抬头,冲着他得意的笑。待他慌忙回头去看的时候,他们两人已经一起走了进来,扬声叫“思淼--” 秦思淼落寞的眼神瞬间消失,笑盈盈迎上去,伸手和狄擎宇一握说声“你们来了。”目光轻轻扫过杜冰凝的脸,她的皮肤依旧如同少女一般晶莹透亮,只是眉宇之间藏着淡淡忧伤。 “冰凝的身体有没有好一点?”他直呼其名。 “思淼应该叫嫂子?”狄擎宇潇洒的笑声中,透出微微的不高兴。转身从侍者端的盘中,端出两杯酒来,递了一杯给妻子。 杜冰凝抬眼看他,慌忙解围“我喜欢思淼叫我的名字,听着年轻。”言语温软。 秦思淼微微一怔,慌忙回过神来。“听说狄兄又在投资酒店生意?” “哈,咱这个圈子真没有什么秘密。”狄擎宇一笑,低头望着妻子杜冰凝,四目相对,已浓情蜜意尽显。 狄擎宇,这个近四十岁的男人,依旧风度翩翩,有着年轻男子没有的沉稳和睿智,又有着中年男人尽失的风流倜傥。 “不必这样大秀恩爱吧?”秦思淼半开玩笑的说着,抬手同狄擎宇碰杯。 “都老夫老妻了,还有什么恩爱可秀啊。”狄擎宇笑言,“转眼恩泽、雨泽都该领女朋友回家了。” “这么快?”秦思淼惊叹,那两个小鬼头,第一次见的时候脸似拳头大,粉嫩嫩的。 “你以为呢,一晃眼我都快四十了。”狄擎宇抿着酒感慨道。 “哦,对了听说你最近和白灵走的很近?准备什么时候结婚?”狄擎宇眉目含笑,别有深意的样子望着秦思淼。 “白灵?那个白灵?是今天的女主角吗?”杜冰凝一副十分关切的样子追问。 第009章 秦思淼脸微微有些泛红,没有吱声,瞪了狄擎宇一眼,别开目光。 “就是那个人体模特,最近网络上很是出名。”狄擎宇在妻子耳边低声说。 秦思淼只装没有听见,他用眼睛的余光悄悄扫了一眼杜冰凝的脸,一副惊讶怜惜的表情。 哈,她可怜我! 他扬一扬杯,说“我去招呼客人!”然后转身走开。 这是他二十八岁生日,满屋亲友,他却依旧觉得寂寞。他自十六岁时就尝到了爱人的寂寞,那一年杜冰凝二十二岁,美的如同飘飘飞舞的蝴蝶。自他身边飞来飞去。他说“等我长大娶你。”杜冰凝笑着应“好啊。”可是后来才知道,她已是两岁孩子的母亲…… 秦思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轻轻摇头,将自己从回忆中拉回来。他直直的穿过人群,在使者耳边嘀咕了两句,点一点头,就抬腿坐在了旁边的高脚凳上去。 屋里顿时响起了悠扬的舞曲,一堆人,又开始一阵小小的骚动。各自寻找中意的舞伴。秦思淼就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像是看着一场静静上演的舞台剧。 舞池中,杜冰凝将头轻轻抵在狄擎宇的胸口,跟着他的舞步,在他有力的双臂牵引下轻轻摇摆。 “那个白灵到底是个什么人?”杜冰凝似无意间想起,淡淡问了一句。 狄擎宇一愣,似在猜测妻子问题的用意。 “思淼这么多年,也没找个合适的人。”她抬起头来望着丈夫,轻轻的叹息。 “思淼心底,想要找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女人。”狄擎宇半眯着眼睛笑着,望着妻子。 杜冰凝底下头来,没有应声。 “白灵是最近网络上迅速蹿红的人体模特,据说才签了思淼服装公司的平面广告。”狄擎宇说着望一眼妻子。“思淼不是那样滥交的人。刚才我是开他玩笑。” “你怎能和他开这样的玩笑?”杜冰凝突然停下舞步,皱起眉头一副气恼的样子望着丈夫。心底却如释重负。 “得了。”狄擎宇轻轻拉了一把妻子的胳膊,在她耳边悄悄说“男人之间,开这样的玩笑不算什么。” 杜冰凝被丈夫揽在怀里,半拖半抱的跟着音乐继续摇摆起来。她目光搜寻着整个房间,最后在角落里打碟dj的旁边看到秦思淼,见他独自坐在高脚凳上,修长的身体隐在灯光里,看起来更加孤傲落寞。 狄擎宇的目光跟随着妻子扫过去,看到角落里坐着的秦思淼,在灯光下,俊逸的似不食人间烟火。他抬手将妻子的脸拨转回来,靠在自己怀里。在她耳边轻轻说“不要走神,小心踩错舞步。” 杜冰凝不语,将目光收回来靠在丈夫胸前,轻声问“恩泽、雨泽假期会不会回来?” “如果想念他们,我们明天就可以过去探望他们。” “算了,你不希望我如此宠着孩子。” 杜冰凝摇一摇头说,秀丽的脸上有淡淡的忧伤一扫而过。 夜色凝重,秦思淼已经微醉,目送着朋友们三三两两搀扶着离开,那样子简直像是世界末日的逃亡。在这样空洞的日子里,总想找出一些让自己突然兴起的事情来,可是每每如此都会跌入更加深刻的寂寥无助。悔不当初。 第010章 秦思淼收回目光,望着一地狼藉。主事的刘嫂轻声嘀咕着带着一帮人皱眉打扫。 他走向酒厨拿出一瓶龙舌兰来刚要启开,刘嫂就走了过来,轻轻说“老先生让你少量饮酒,注意身体。”秦思淼苦涩的笑着将手里的酒瓶重新放回酒厨内。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清晨醒来,阳光透过米色的窗帘投射进来。秦思淼皱眉按一按太阳穴,昨夜喝了太多酒,现在口干舌燥、头痛难耐。他翻起身来,发现自己居然和衣睡过一夜,赤脚走下来,哗啦一声扯开窗帘,阳光汹涌进来。偌大的房间,顿时浸在阳光里。 昨夜又梦到她,依旧凝眸注视着自己,似有话要说,却只是立在哪里神情迷惘…… 他用十二年的时候来爱,来遗忘。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记,然而却依旧会在某个特殊的时间地点,突然想起。无法自己。 以为自己一直掩藏的很好,以为自己早已不会受这样的情绪控制。 昨夜入梦,梦到那个人,心中依旧惊慌不安。见他跟在我的身后,亦步亦趋。想逃,鞋带却无端散开,焦急的蹲下身来系,他却走向前来,望着我弯曲的背说“过的好吗?”我没有回答,只是手下的动作十分笨拙,鞋带总也系不起来。知道自己的样子十分难堪,心底凄凉,本想站起身来装作一副骄傲的摸样走开,可是站起来时无端垂首,像个逃兵…… 五年的时间,我尽力在逃,想要躲开那个阴影,从一个熟悉的空间里逃去另一个去处。我刻意躲开那些共有的朋友,刻意避开那些回忆。我以为自己掩藏的很好…… 心底的惊惧依旧鲜明,想起那个梦,心底依旧会有酸楚的疼。 爱情是一张网,捕获便失去永生。 星期天,乐小安收拾着东西准备回家。 “乐小安,外面有人找你。”同住的小女孩跑进来喊她。 乐小安背起整理好了的书包,应声跑出去。她以为母亲来接她,特别开心,一路奔跳着跑下楼梯站在台阶上四下寻找。 “豆芽菜。”胖乎乎的司徒烨手上拿着两个棒棒冰从台阶上站起来喊她。 “是你在找我啊。”乐小安失望的将目光收了回来,看一眼穿着大兜背带裤的司徒烨嘴巴上叼着个棒棒冰,问“放假了你怎么不回家?” “我妈妈今天要加班,让我自己坐公车回去,所以我就过来找你一起回去咯。”他说着将另一个棒棒冰递到乐小安的眼前。“呶,我用午餐钱买的。”他冲她眨眨眼睛。 乐小安也学着他将棒棒冰叼在嘴巴上。 “你妈妈怎么不来接你?”司徒烨将两只手塞进大兜里,咬着棒棒冰含混不清的问。 “她忙。”乐小安不想在别人面前说起母亲。马上转移话题说“你爸爸呢,怎么从来没有看见过他。” “我爸爸在地质勘探队工作,一年才回几次家。”司徒烨低下头来说。“那你爸爸呢?我也从来没有见过。” 第011章 “我爸爸不见了。”乐小安说完,觉得这个话可信度实在不高,又说“他去很远的地方做生意好几年都没有回来。” “你爸爸不要你们啦?”司徒烨拿下嘴里的棒棒冰,声音洪亮的喊了一句。乐小安只觉得身边的同学都停下脚步来回头看她,脸上带着一种莫名其妙的笑。 她霍的一下站住,站在司徒烨的眼前,将嘴里的棒棒冰拿下来啪的丢在地上,声音亦十分响亮的喊了一句“你爸爸才不要你了呢。”然后转身快速的走开。 司徒烨手上攥着被含化了的棒冰,眼神委屈的四下打量一番,才知道自己闯了祸,马上追上来,悄悄的跟在乐小安的身后。 “你跟着我干嘛?”快到车站的时候乐小安转过身来质问。她细长的眼睛闪亮亮的有泪光。 “我,我,我也要在这里坐车的。”司徒烨嗫嗫的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无端的害怕这个比自己还矮一个头的瘦小女孩子。 两个人相距远远的站在公车站牌下。1路车过来的时候,乐小安似乎依旧十分生气,咚咚咚的步伐踏的十分着力,跨上车去。四下翻找着自己的零钱袋,司徒烨跟在后面上了车。 她搜了校服口袋,又开始翻起书包来,司徒烨就站在她的身后,将一枚硬币在她眼前一晃,对司机说“叔叔我帮她买票了。” 乐小安的手就顿在手包里,眼巴巴的望着司徒烨从她身边擦过坐到最后的座位里去。她才将书包整理一下重新背起来,慢慢的走过去坐在司徒烨旁边的座位里。 车子一直开到终点的时候,司徒烨也没有和乐小安说一句话。他抿着嘴,胖胖的双手支在下巴上,目光一直停留在脚下。 到站的时候,司徒烨依旧低着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乐小安站起身来,想了想,用手指轻轻戳了一下他的胳膊,嘴巴向车外努一下。司徒这才蹭的站起身来,将乐小安丢在身后,甩开一双胖胖的小腿噔噔噔的跑下了车。 “喂,我请你吃麻团?”乐小安跟在司徒烨的身后说。 她手里提着个小小的塑料袋子,里面装着几个黄橙橙的麻团,油亮亮的麻团表面沾着一粒一粒白色的芝麻,有浓稠的蜜汁从小小的空隙里涔出来。看起来十分香甜的样子。 司徒烨盯着乐小安手里的麻团站下来。 “给。”乐小安见他站下来等着自己,小心翼翼的伸手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麻团高兴的递到司徒烨的眼前。 司徒烨有些不好意思,好半天都没伸出手去接。 “你还生我气啊?”乐小安拿着麻团的手慢慢的垂落下去。 “没有了,我是生自己的气。”司徒烨撅着嘴巴,圆圆的脑袋上那一捏被特意掠在一边的头发垂落下来,像个可爱的小福娃。 “没事了,”乐小安将麻团轻轻放在司徒烨的手心里说“你说的也是事实……” 她说着垂下头来。“妈妈早些时候也这么告诉我和弟弟。” 第012章 “……” “哇,这个好甜啊!”司徒烨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线。“你也吃一个啊。真的很好吃嗳!”他见乐小安盯着自己吃麻团的样子说。 “我不爱吃麻团。”乐小安的声音小小的,有些言不由衷的样子别开视线说。“这个是晓光最爱吃的东西,我给他买的。” 司徒烨低头看看被自己两口吃的不剩一点的麻团,往乐小安的眼前递了递,“真的又甜腻,又香脆,很好吃的。”乐小安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下的样子,才低头将司徒烨手里的麻团咬了小小的一口。 “好吃吧。”司徒烨开心的望着乐小安。 “嗯!”乐小安心底觉得,这样香甜的美味似乎没有办法形容出来。 乐小安蹦跳着回家,想象着晓光吃到麻团时叫着“姐姐,姐姐。”的幸福样子,就特别开心。 她推开门,见家里似糟了洗劫一般,地上铺满了杂物,本就十分窄小的地方顿时变的无处落脚。 “这是在干什么?”乐小安将肩上的书包丢在地上,跑了进去。 “姐姐。”晓光从衣柜间探出头来。 “你在干什么??!!”乐小安生气的鼓起嘴巴来瞪着弟弟,他一向那么听话懂事今天这是在干嘛。 “不是我干的--”晓光大眼睛扑闪着,上前来拽上姐姐的衣角神秘兮兮的样子说“妈妈说等在这里帮你过完十四岁生日,就带我们一起离开这个地方。”说完晓光扬起脸来望着乐小安。 “那,妈妈人呢?” “她刚刚出去了,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忘记了给你订生日蛋糕。” “哦--”乐小安怅然的应了一声。 母亲从来没有如此关注过她和晓光的生活,今天却突然的说要为自己订生日蛋糕?!乐小安想着,小小的心里有种怅然的开心。她蹲下身来,将弟弟拽出来的衣服,一件一件折叠起来放在一边。 秦氏制衣厂。 炎夏,服装界已经开始着手秋装和冬装的推广。各大门户网站以及各类大型时尚杂志已经开始预测本年秋季、冬季的流行颜色和款式。似乎所有目光所及,都比时光的流淌加快了脚步,早日奔进了秋天,冬季。 各类杂志流光溢彩的,被大幅的绚丽颜色覆盖着,毛绒皮草,艳丽的模特儿摆着各种姿势想要将身上的衣饰变成一种语言或者情绪的代名词。 摄影棚内,摄影师正对着一个姿态慵懒的女子“咔嚓,咔嚓--”兴奋的一路摁下快门。 秦思淼撇开一双长腿,闲闲的坐在一边,目光落在光影下的女子身上。 她赤身着一领雪白短毛皮草上衣,露出修长的脖颈,细致的皮肤似珍珠一般发着莹白的光泽。细细的锁骨微微凸显,将女性的纤细柔媚诠释的淋漓尽致。一头秀发被高高的拢起来,挽在脑后,散落下来几缕长长的飘在颈上。她目光淡然而恣意,每一个动作都似在举步曼舞,不急不躁。修长而曲线秀美的腿,任意摆放在那里都似一副绝美香艳的画。 第013章 秦思淼嘴角兀自上扬,这个模特虽然面生却凭她这样一幅秀丽完美的身材,他就已经轻易猜到她是谁。 拍摄完毕,有人递上一杯咖啡给那个女子。她眯着细长的眼睛微笑,仰头饮下去,那样子看起来风情而豪放。是个有趣的女人。秦思淼棱角分明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白灵--”有男孩子站在一边提着一件雪白的衬衣唤她。白灵回头看他一眼,眼眸含笑。男子着浅蓝色衬衫,卡其色长裤,衬衫的袖子随意的挽起,一头柔软的头发伏在眼梢,白净的脸,尖削的下巴,一双桃花眼,看起来异常阴柔。是个十分漂亮的男人。 女子微笑着,亦不避人,快速将身上的皮草褪下,小小的抹胸包裹着她圆润而美满的胸部。她顺手从男孩手里接过衬衣,伸手套进去。然后将头发迅速的打开,长发就倾泻下来。她轻轻甩一甩,头发便柔顺的伏在了背后。她从手腕上脱下一枚橡皮圈来迅速扎起一把马尾。走过来,站在摄影师的面前,手一伸“钱--”声线有些沙哑,不似她的外表那么柔媚。 摄影师抬起头来,看着她笑,说“也不看看自己的照片?” “有什么好看,每天对着镜子已经看够。”她从男孩手里接过一个大布口袋,随意挂在身上,从里面摸出一支烟来叼在唇间。 摄影师招助理过来,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放在她的手上,开玩笑的说“你是唯一一个签了合约还要日结工资的人,而且只要现金。”女子亦笑,从信封里抖出一叠钱来,哗哗的拨了一遍,笑着打开布口袋丢进去。 她对钱,是一副热切而洒脱的姿态。秦思淼细细的研究着她刚才的那一连串动作。 “下次拍摄,什么时间?”她问时,目光不经意的扫过来,在秦思淼的脸上顿了顿,然后又面无表情的挪开。是个骄傲的人,秦思淼想。 “下个周三,要拍摄晚礼。”摄影师翻阅着相机里的照片说。 “好。”她转身离开的时候,目光又扫了一眼坐在角落里姿态傲慢的秦思淼。似皱眉寻思着什么,却只是一怔就走开了。 “这就是公司新签的模特儿?”秦思淼接过摄影师手里的相机问。 “是,她是我见过最会为服装说话的女子。和她合作根本不必多言,她就能轻易的找出感觉来。和她一起工作很轻松。”摄影师小强说着,从助理手上接过一杯咖啡来,抿了一口,说“没见过喝咖啡那样的,呼的一下全数倒进去。”他说着嘴角含着笑,摇一摇头。 秦思淼让人将相机连接在电脑上,翻看着刚刚拍摄的照片。照片拍的很好,无可挑剔。可是,秦思淼皱一皱眉头,“怎么不拍正面?” “哦--”摄影师小强沉吟着,才缓缓开口“她虽然是个不错的模特儿,却也是个很有争议的人物。”他眨一眨眼,嘴角含着意味深长的笑,压低声音说“她就是现在网络上十分有名的人体模特儿,白灵。人们一面想对她美丽的身体充满想象,一面又要奋力谩骂她的全裸。” 第014章 秦思淼似没有听见,只是轻轻说了一句“这些照片全部重拍,让她不必刻意隐去自己的脸。”表情淡漠,站起身来转身走出摄影棚。将呆立在一边摸着脑袋的摄影师小强丢在那里。 “和白灵的合约签的什么价格?”他似突然想起什么,缓下脚步来,问走在自己身边的秘书苏菲。 苏菲顿了一下,伸出五个手指。“整个皮草的宣传册。”她强调。 “谁签的?”秦思淼惊讶的问。 价格这样低廉,还不足一个三线小明星拍一张照片的价格。 “小强吧!”苏菲目光扫过秦思淼的俊美的侧脸,想要看出一些端倪来。他为何突然关注起这样一件小事来。 “小强到也学会了趁火打劫!”秦思淼淡然的笑着,目光投向远处,“请你和白小姐重新签约,价格以一线明星的代言费为标准。” 苏菲微微一愣。秦思淼是第一个称她为白小姐的人,这样的尊称??!!价格亦给的如此唐突高昂!! 为什么?? 秦思淼见她不答回头看她,这样精明简练的女子,做事从来雷厉风行,不多问一句,严谨的不像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子,高高挽起的发髻紧紧贴在脑后,一身裁剪简洁的套装是她显得更加精炼。可是此刻的她却是眼神茫然,呆立在哪里。 苏菲见秦思淼望着自己,心下打一个突,慌忙调整自己的神情,轻声说“好的。” 跟在秦思淼身边已经三年,从来只会如此,点头、应允、执行。像个木偶。 有时候按耐不住心底的情愫,想要走过去,告诉他,“我爱你。”可是一看见他冷漠淡然的脸,就失去了勇气。 狄氏大楼。 狄擎宇缓缓挂上电话,脸上有一抹少见的惊慌。那个女人打来电话,让他参加一个孩子十四岁的生日会。 他躺在座椅里,半眯着眼,伸出一只手来,无意识的在办公桌上叩击着,发出单调而凌乱的“砰砰砰--”声。 他想起十四年前,林君之的身份被无意曝光时,杜冰凝眼底那抹决然而凄怨的笑,浑身打个激灵。绝对不能让她知道,林君之还有个女儿。狄擎宇想着,伸手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一通。 “冰凝。”他温柔的声音传过话筒。 杜冰凝抚着额头,依旧觉得眩晕,她听见丈夫的声音轻轻“嗯。”的应了一声。 “今天觉得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只是有点累。”杜冰凝虚弱的坐下来,长发倾泻,遮住了苍白的脸。 “那你先休息一下,公司有点事情需要处理,我要出差,晚上可能回不来。”狄擎宇十分注意措辞。 “哦--那你路上小心点,办完事情早点回家。”杜冰凝轻声安顿。 挂上丈夫的电话,她伸手拢一下挂在身上的紫色丝质睡袍,又瘦了,腰间的带子紧紧的束在盈盈的腰肢上,似乎稍一用力就会断掉一般的羸弱。她目光茫然的投向窗外,泳池里浅蓝色的水面静的没有一点波纹。花园里有园丁推着剪草的机器,轰隆隆的修剪着草坪。房间里偶尔会有佣人轻巧的脚步声。 第015章 空,有时候杜冰凝闭上眼睛就觉得自己身处广袤的沙漠里,没有飞鸟,没有人,只有呜呜的风声。 静,有时候她一低头就似乎听到另一个女子咯咯的笑声。 那么清丽的脸,五官比别人都要深刻些,眼睛十分明亮,不施脂粉都要比别人明艳动人。那个人就是林君之。 想到这个名字,她兀自的抚上额头。 “太太,你又头疼?”老佣人吴妈走过来,关切的目光望着她,递一杯热牛奶给她。 “我没事。”杜冰凝挤出一个笑来,苍白憔悴的脸颊,顿时和暖起来。 “吴妈帮我拿镇痛剂来。”杜冰凝疲惫的说。 “先生说了,镇痛剂副作用大……”吴妈见杜冰凝没有言语,也不再说下去转身去拿镇痛剂来。 “妈妈怎么还不回来。”乐小安和乐晓光两人趴在窗口,望着窗外哗啦啦倾盆而下的大雨,目光焦虑的望向小区门口。 夜色渐渐落下,倾盆的大雨伴着滚动的雷声划过天际,乐小安不安的握紧弟弟的手,望着窗外的大雨说“我拿伞去迎她回来。” “我也去。”乐晓光马上说。 “你在家里等着我们。”乐小安稚嫩的声音柔和,却不容置疑的坚定。 乐小安找出一件鹅黄色的小雨衣披在身上,撑起一把黑色的大伞,推开门奔进雨幕里。 有风,大颗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拍打在雨伞上,使得乐小安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她双手奋力撑着那把巨大的黑伞,深一步浅一步淌过淤积起来哗哗从脚下流过的污水。她觉得自己像个黑色的大蘑菇在夜幕下艰难的移动着,她咧嘴想要笑,夜幕却哗的一下被一道长长的闪电劈开,似乎将天空劈成了两半,轰隆震耳的雷声紧接而来,震的原本步伐不稳的乐小安跌倒在污水里,浑身浸湿。 她懊恼的看一看顺着身体流淌下去的污水,皱起眉头来,妈妈肯定要生气,她那么喜爱干净。 美娜拨完电话,在商场里转了一圈,在一家童装店为乐小安买下一条裙摆上缀满蕾丝的雪白连衣裙。又跑去鞋店帮她买了一双软底的浅口红色小皮鞋。她站在商场里,望着手里的两件东西,嘴角泛起温柔的笑。 那个小妮子从来不似个儿童,倔强、勇敢、热烈。 是,热烈,那种对爱恨都要表现的异常深刻的人。 和她的母亲一样,都要将爱恨深刻的刻在别人胸口的人。美娜想起故去的友人,脸上浮现出一抹凄然的笑。红颜薄命,从来都是。她和林君之,两人曾经被称为**大学双生花的女子,似乎只是顷刻间就凋零了,为的莫过只是不值得的男人,可是身陷其中的时候,并不明白不值得的道理。 她浅浅的笑,眼角的纹路细细的蔓延上去,看起来风情而沧桑。 走出商场,空气里渐渐有雨的味道,半边天空被乌云遮盖起来,夕阳从云层里透出一点金边。她靠在蛋糕店的门口吸着烟,等待着为女儿定做的蛋糕出炉。地上的阳光还没有完全撤离,天空就有大滴的雨点砸落下来,扑落在炙热的土地上,顷刻间一片热气氤氲扑上身来。 第016章 她一手拎着蛋糕,一手抱着为女儿准备的生日礼物,焦急的站在蛋糕店门口扬手叫车。下班时分,有人用文件袋挡在头上奔跑。来往的出租车,似乎都载满着人,从美娜眼前快速滑行过去。 天空越来越暗,乌云盖顶,夜色降临。她无奈的跺跺脚跑进雨幕里,怀里藏着给女儿的礼物,双臂环抱着护在蛋糕上面,像个疾步的孕妇。 狄擎宇打发了司机,独自开着车子一路疾驰。 四个小时的时间,他似乎想清楚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个女人当初说的那么大义凛然,现在还不是想要用那个孩子作为筹码要钱吗。哼,他从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伸手从皮包的夹层里拿出一张支票来,5的后面缀着五个零。应该够了吧,让她带着那个孩子从此消失,去哪里都好,只要不再出现在自己眼前。 那个孩子-- 有多久没有见过?他回想着,模糊的记忆里有一张笑容灿烂的小脸浮现出来。 那时候她似乎才三、四岁的样子。粉粉嫩嫩的像个软绵绵的洋娃娃。他记得那个孩子望着他咧开小小的嘴巴,冲他笑的十分灿烂。她还攀过美娜的身体,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涂了一脸的口水给他。 狄擎宇突然觉得,心底似被突然划开一条细密的伤口,尖锐而隐秘的疼。 车子一路从上海驶入金华市内,突如其来的暴雨倾泻而下,敲在车窗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狄擎宇双手握紧方向盘,望着雨刮器慢慢划开玻璃上流淌而下的水雾显现在眼前的路。车子划过地面,带出一条长长的水龙。 狄擎宇看一眼车上的导航器,距离那个女人所说的地点还有十几公里。他调整一下安全带,让自己靠的更加舒服一点。 窗外夜色越来越浓,大雨伴着雷鸣,似乎一下敲开了这个城市的闷热,雨雾氤氲。路灯被雨雾蒙起一层薄纱,显得昏暗无神。 狄擎宇将车子拐入一个巷口,慢慢驶入进去。 巷子里没有灯,车子似乎一下跌入黑暗中,车灯照出一点光亮,被漫天的大雨蒙住,昏昏暗暗。狄擎宇开的很小心,一抬眼,见车子前冲出一个女人,弓着身体,从黑夜里窜出来。来不及思考,来不及躲闪…… 车子撞击到女人身体的声音以及女人的惊叫声,被黑夜和那样哗啦啦倾泻的大雨声吞没。狄擎宇惊魂未定从方向盘上抬起头来,目光快速的扫视着爬在一边的女人,怀里的东西被撞散,蛋糕滚在一边,女人怀里抱着的白色纱裙从袋子里散落出一角来,一只红色的小皮鞋在车灯下显出突兀而艳丽。 狄擎宇定一定神,刚要走下车去察看,女人却微微抬起头来,嘴角有咕咕的血液流出。那样美丽凄艳的脸。 美娜!!!狄擎宇收住脚来,脸色变的煞白,双手紧紧的拽着车门,似乎生怕她一下冲过来将自己从车上拖下去。雨很大,美娜还没有抬起手来呼救就昏了过去,狄擎宇不知道她是否看到自己的脸,愣在车里许久都无法动弹。 第017章 他颤抖着推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落在地上,抬眼。车灯照亮的地方,突然出现一个撑着黑色雨伞的小孩,在雨幕中艰难的挪动着脚步向这边缓慢走来。狄擎宇不容多想,慌忙收回脚来,“砰--”的一声拉上车门,衣角被夹在门里,他拼力一拽,听见衣服撕裂的声音。发动起车子来,呼的一下飞驰出去的瞬间,似乎压到什么东西软绵绵的一声闷哼。 乐小安双手撑着大伞,借着手电筒发出微弱的光亮走出小区,走进这个长长的巷子。巷子里没有灯,四处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她四下看一看,汗毛竖起,因为跌进污水里,衣服流着水贴在身上。 眼前突然有一条惨白的光亮,她抬头迟疑的看,一辆车子呼的一下从眼前飞驰过去,有人躺倒在路上。乐小安心里一惊,痴呆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突然似想到什么丢下手里的雨伞飞奔过去。 “妈妈--”稚嫩而凄厉的声音划破天际,天空有雷电闪过,照的躺在乐小安身边的美娜苍白而凄艳。 “妈妈。”乐小安慌忙的用小手一遍一遍擦着从她嘴巴里流出的鲜血,“妈妈,妈妈,你醒醒,我是小安,你醒醒,我是小安。”乐小安见美娜嘴边的血越擦越多,贴着母亲身体的腿上也有温热的液体蔓延开来。她伸手轻轻一抹,抬到眼前借着手电的微光看,耀眼的红…… “妈妈,妈妈。”她浑身剧烈的颤抖着抱着美娜的头大声的哭喊着。 美娜被大雨浇泼,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来。微微张一张眼睛,看见乐小安跪在自己身边,一张哭皱了的泪眼模糊的小脸。 “小安--”她疲惫的叫了一声,艰难的抬起手来抚摸一下乐小安的脸。手上的血迹在乐小安的脸上划下一抹诡异的弧线。 “我怕没有时间告诉你。”美娜的头靠在乐小安蜷曲起来的细瘦的膝盖上,她皱着眉,舒一口气,似在积攒精力。 “你原名叫林子安,你不是我的女儿,你的妈妈叫林君之--”她突然剧烈的呼吸起来,肺部发出摩挲的嘶吼的声音。此刻的乐小安,只懂得哭泣,小小的双臂环抱着美娜的身体,不住的叫着“妈妈,妈妈--”稚嫩的声音开始沙哑。 “我的房间里,有她留给你的东西--”美娜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微微闭一闭眼,重重的呼出一口气。 “妈妈,妈妈--”乐小安吓的瞪大双眼瞪视着慢慢闭上眼睛的母亲。 美娜似乎又积攒了一点力气,声音更加微弱起来说“今天--家里会来一个人--他是--”话还没有说完,她痛的“啊--”的轻呼一声。 “他是--他是--”美娜瞪大眼睛望着乐小安拼尽全力也没能说出来最后的话。 漫天滚动的雷声,闪电似一把锋利的剑一下一下劈开黑暗的天幕。乐小安就那样抱着慢慢失去体温的母亲,僵立在那里。心底的恐惧悲伤让她无比的寒冷,浑身颤抖着,像个跌落进黑暗的叶子。 第018章 手电筒在大雨里失去了效用,整个世界一下跌入黑暗里…… 狄擎宇的车子,一路冲破大雨奔出金华市。 漫天的大雨倾泻,雷声滚动,闪电划过夜空。他双手颤抖的再也握不住方向盘,慌忙打转方车向,叱--的一声将车子停在了路边。额上全是汗,刚刚擦干又冒出一层。他缓缓的仰起头来靠在座位里,闭上双眼,心依旧咚咚的跳个不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什么,伸手去摸衣兜,是空的!!衣兜撕裂…… 他慌忙的在车内寻找一番,一无所获。 他想起刚才拉上车门的瞬间,衣服撕裂的声音…… 猛的打一个寒颤,想要回头去找,可是再也移不开脚步。 第二天,终于有人发现跪在血泊里的乐小安,急忙报警。 警车一路疾呼着过来。四名警察望着这个跪在血泊里抱着已经死去母亲的女孩,眼睛酸涩,心底不忍。有人走过来,轻轻唤她“小姑娘,小姑娘。”用手拉她,乐小安就软软的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是黄昏。晓光一脸泪痕的守在她的身边,攥着她的手大颗大颗的眼泪滑落。有女警走过来,眼圈微红,轻轻的摸着晓光的头,说“姐姐醒来了,咱们不哭了好不好?” 晓光伸出小拳头胡乱的抹着眼角的泪,哽咽着叫一声“姐姐--”就开始嚎啕大哭起来。女警忍不住,背过身去亦跟着落泪。 乐小安依旧发烧,嘴唇上烧起了一圈燎泡,她伸手摸一下弟弟的头说“晓光有姐姐在……” 女警惊叹于这个小女孩的镇定和坚强,递一杯水给她。说“你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 “妈妈呢?她是不是被送去了医院?”她扑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盯着女警问。 “……” “妈妈死了--”晓光大哭着说。 乐小安突然抬手“啪--”的一声打到弟弟胳膊上“叫你胡说。”她怒声到。 乐晓光哭肿的眼睛里溢出一串一串晶莹的泪滴来。 乐小安躺在病床上,又开始发起抖来,这次高烧来的更加凶猛。 大雨洗刷了所有罪证。关于美娜的死,和那场交通事故就被搁置起来。翌日的新闻上只是淡淡的带过,人们通过镜头看到一个小女孩牵着弟弟的手,一双惊魂未定的眼睛,失神的望着窗外。 乐东林看着新闻里一闪而过的画面,突然僵住,嘴里喃喃的叫了一声“美娜。”声音很小,却让厨房里的女人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走出来。她注视着沙发里眼神悲伤的男人,轻声说“早晨我看到报纸--” 乐东林抬头望着女人,没有说话。 “你将那两个孩子接过来吧。”女人轻声说。 “……” “我们,欠她的。”女人说完转身走进了厨房。 乐东林久久的愣在那里。离开妻子和这个女人一起生活,一晃就是九年。她没有逼他离婚,或许这个女人心底明白,他乐东林心底的女人依旧只有美娜一个人…… 第019章 乐东林站起来走到厨房门口,望着背对着自己的女人问“你不介意?” “他们是你的孩子!”女人头也没回的说。 “那我明天去接他。”乐东林说。 “好!”女人答的很干脆。 “等我回来,咱们就去民政局办理结婚。”乐东林说完,见女人一怔,直直的背突然抖动。她在哭。 “她不在了你才看到我,我得感谢她才对。”女人声音很轻,却让乐东林为之一怔。却没有反驳。如果不是几年前看到美娜抱着那个捡来的孩子上了那个陌生男人的车,他怎么会忍心丢下他们母子。那个孩子,他想起那个笑容灿烂的女孩,曾经牵着自己的衣角,蹒跚着叫“爸爸,爸爸。”声音甜腻。 他曾经真的相信,那个女孩是美娜捡来的孩子,直到那个男人出现。 “小安,不要怪阿姨,阿姨是靠租金吃饭的人……”房东老太太站在门口,望着这一对年幼的孩子眼神尴尬却异常坚定的说。 “明天就有人过来看房间,你们最好尽快搬走。”老太太搓着一双胖手,鬓角有汗滴落下来。 乐小安一直没有说话,站在当地,眼神茫然的望着她。 “姐姐--”乐晓光将小手探进姐姐的手心里去。 “阿姨,”乐小安终于开口说话。“这个房子一个月是多少租金,我会想办法交给你。”她说。 房东老太太眼神怀疑的搓着一双手,目光在两个孩子身上滴流一圈说“你们还是找房子吧!” “我会交钱给你。”乐小安倔强的咬着嘴唇,泪光闪烁着没有落下来。 她在心底对自己说,你已十四岁,是个大人。 “我不想将房子租给你们,以后沾了晦气不好出租。”胖太太不以为意,脸上的慈爱尽失。冷冷的说。 “你们快点收拾东西。明天不搬出去,我就叫人把你们东西丢出门外。”胖房东扭着肥硕的大屁股吭哧吭哧走下楼去。 乐小安安静的将房门关上,煮了稀饭给弟弟,然后一个人躲进母亲的房间去。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凝脂玉的鱼形吊坠,吊坠通体透明,鱼尾有轻微的破碎。林子安将它放在掌心凝视着,这个坠子是警察交给她的,说是在美娜出事的现场发现,他们当做美娜的遗物,将它交给这个孩子。乐小安知道这不是母亲的东西,她从来不会佩戴饰物在身上。可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将这个坠子收下来。她亦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隐隐觉得这个坠子和母亲的死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凝神望一阵,又走过去,轻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抱出一个碳色的铁盒子。盒子应该是许多年前装过饼干的,因为年代久远渐渐失色。她轻轻抱在怀里,掂一掂,很重。伸手想要掀开盖子来看,可是盒子盖的很紧,并且生锈,怎么都打不开来。 她急出一头汗来。 “姐姐--”晓光自母亲去世后特别害怕独处,常常要小安陪在身边。 第020章 “过来。”乐小安冲他招招手,“躺在这里好好睡觉。”她拍拍母亲的大床说。 晓光听话的爬上床去,侧着身蜷曲起身体,将脸转向小安的方向,眼皮沉了沉就安静的睡着了。 乐小安找来剪刀,想要撬开盒子,可是那盒子如同被附了咒语,怎么都打不开来。她颓然的将盒子丢在一边,斜斜的靠在床边蜷缩起双腿,也睡了过去。 乐东林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这两个孩子,一个蜷缩在地板上靠在床边睡过去,一个蜷缩在床上将脸埋进枕头里。 他怔怔的站在那里,望着两个孩子,心酸的走过去,拍着孩子的脸轻声叫他“晓光,晓光。” 伏在床沿的乐小安先醒过来,呼的一下爬起,瞪视着乐东林。突然嘴唇嗡动,眼里泪光氤氲“爸爸--”声音依旧甜腻,走过来张开双臂环抱他的双腿。 乐东林底下头来,顿一顿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乐晓光从睡梦中醒过来,他揉着双眼,望着眼前这张陌生的脸,他的记忆里没有他的样子。 “晓光,是爸爸。”乐小安的声音里充满希望的欣喜。 乐晓光瞪着眼睛看他,没有说话,将一只小手伸过去,拽住姐姐的衣襟。 “晓光,我是爸爸。”乐东林走过去想要抱他,他一下躲开来。 “姐姐--”晓光的声音怯怯的,似在求救。 “晓光,他是爸爸,是爸爸呀。”乐小安雀跃的将躲在自己身边的乐晓光往乐东林身边推一推说。 “小安,你拿着这个。”乐东林将一张银行卡放在乐小安的手上艰难的说。 乐小安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忽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盯着他“爸爸给我这个干嘛?你不是要带我和晓光一起生活吗?” “小安--”乐东林迟疑的说“或许你还不知道,你不是我的女儿--” 乐小安脸上的喜色突然不见,她怔怔的望着乐东林不断嗡动的唇,似乎世界突然失去了声音。 “我又有了新的家庭--我只能带走晓光--”乐东林说的很慢,很轻。 乐小安的眼里闪动着泪光,她咬着嘴唇,没有言语。 “小安,对不起。”乐东林一把抱起乐晓光准备转身就走。 “爸爸--”乐小安突然伸手牵着他的衣角,“我会很听话,会做饭打扫房子,会很多很多东西,我学习很好,我--”乐小安终于哭出声音来,牵着乐东林衣襟的手迟疑的却揪的很紧。“爸爸--”乐小安哽咽着祈求他。 乐东林在那么一瞬间有些心软,可是想到逝去的美娜,想到自己因为这个女孩而丢弃了妻儿,他就狠下心来,猛的抽身就走。 乐小安被他带的跌倒在地上,呜咽的哭泣着,却没有追上去。因为知道无望,也不做无谓的努力。 “姐姐--”晓光被乐东林紧紧抱在怀里,哭叫着。厮打着。呼喊着。 乐小安从地上爬起来,脸上挂着泪滴,嘴里不住的喊着“晓光,晓光--”追到楼下,见乐东林的车子一闪已经开出了自己的视线。 第021章 只是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 这些天来,乐小安从来没有这样大声的哭泣过。天空昏暗,又有乌云遮盖上来,黑压压的挡住太阳。她蜷缩在街角哭的气息艰危。 狄擎宇再一次来到金华,他指点着司机开进这条让他记忆犹新的街道。近日,他常常梦到那个雨夜,耳边有哗啦啦的雨声续绕,梦中那个女人抬起血淋淋的脸来望着他,怨恨的目光,似暗夜里的利剑好似瞬间就要穿过自己的身体。有时候亦会被新闻上一闪而过的女孩的双眼惊醒,明亮的茫然的却有深不见底的惊恐。 车子拐过街角,他目光一闪,望见蜷缩在角落里哭泣的乐小安。大颗的眼泪挂在小小的脸蛋上。只是一眼,他就认出来她是谁。他慌忙叫司机停下车来,打开车门走下去。 “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狄擎宇蹲下身来望着一脸泪痕的乐小安。 乐小安抬起泪眼,打量着眼前这个高大英挺的男人,见他目光里闪着慈爱的光,“我叫乐--”她停下来,过一会才说“我叫林子安。” 此刻她知道自己只能是林子安,乐小安,那是美娜妈妈在时她曾经有过的身份。 “妈妈呢?”狄擎宇目光闪烁着问。 “出了车祸死了。”林子安眼角挂着泪,哽咽着,薄薄的身体跟着一下一下的晃动。 “那你还有什么亲人?”虽然来这里之前狄擎宇早已查清了关于她的所有情况,可是此刻他依旧蹲在这里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问着眼前的这个孩子。 林子安咬着嘴唇,想一想说“有弟弟,被别人接走,现在只有我。” 狄擎宇重重的叹一口气,伸手抚摸着林子安的头说“那么你愿不愿意跟叔叔走?” 林子安望着他的眼睛,点一点头。狄擎宇伸出大手,牵着她将她领到自己车前,抱上车去,让她并排坐在自己的身边,然后侧身细细的观察她的眉眼。五官像她的母亲比别人深刻一些,目光里有一抹于年龄不符的镇定淡然。 他伸手抚摸着她的头发。 “我要回家拿一些东西。”林子安望着狄擎宇的眼睛请求的说。 “好。”狄擎宇让司机将车子开进小区内。望着林子安一路噔噔噔的跑上楼去。过一会儿,她怀里抱着一个铁盒子和一条沾满了血迹的白色纱裙,手里拎着一双红色的小皮鞋跑下楼来。 狄擎宇望见那条站着暗红血渍的白色小纱裙似晴空突然响了一声霹雳,兀自向后退了两步。续而迅速平静下来,皱一皱眉头,指着她怀里的东西说“这些我可以买新的给你。” 林子安就盯着狄擎宇的眼睛,咬着嘴唇将东西紧紧的往怀里一拥,也不上车。 狄擎宇见她这样坚持的样子,也不多说什么,拉开车门说“我们走。” 林子安爬上车去,将一堆东西紧紧的抱在怀里。 “这是什么?”狄擎宇好奇的问。 “妈妈留给我的东西。”林子安低头看一看,是,是妈妈留给自己的东西,一个是给了自己生命的妈妈,一个是带自己在身边的妈妈。她突然鼻子酸涩,将小脸埋进纱裙里,小小的肩膀一动一动的哭泣起来。 第022章 乐东林将车子开出去,大脑混乱的只听见孩子甜腻而祈求的声音叫着自己“爸爸--”双手攥紧自己衣襟的样子,眼里含泪,声音哽咽的说自己什么都会做,自己学习很好…… 他突然打转方向盘,将车子开了回去。 车子驶进小区,乐晓光不等车子停稳,拼命推开车门,跑下去,一路喊着“姐姐,姐姐-”奔上楼去,乐东林也跟在他的身后跑上去。房门大开着,没有小安的影子。只有房东太太一边收拾着杂物一边抬眼疑虑的望着他们。 “这在这里的那个孩子呢?”乐东林着急的问。 “我怎么知道,她将钥匙还给我没有说话就走了,我还以为她带着弟弟找到了别的住处。”胖太太一低头望见站在一边的乐晓光“咦--”了一声,说“你怎么在这里?” 乐晓光满眼泪光,恨恨的瞪着乐东林,转身跑下楼去。 “晓光--”乐东林追出去,一伸手将他单手抱起。 “你还我姐姐,你还我姐姐--”乐晓光在他怀里厮打起来。 “晓光。”司徒烨远远的站在那里,望着被挟制在乐东林怀里的乐晓光叫了一声。 “你姐姐呢,怎么这个星期都没来上学?”他双手插在大兜里。 “哇--”乐晓光闻言,哭的更加响亮。 乐东林无奈,回头看一眼司徒烨没有说话,打开车门将乐晓光束缚在安全带下,载着他走了。 司徒烨狐疑的双手插在衣兜里,咚咚咚,一路奔上楼去。 “喂,阿姨,你干嘛把人家的东西扔出来?”司徒烨站在门口,气鼓鼓的望着房东太太将乐晓光家里的被子衣服之类,一堆一堆丢在门外。 胖太太累的一头大汗,转过身来望一眼司徒烨,怒气冲冲的样子,双手插在腰上,呼一口气说“又是你个小鬼头。” 司徒烨吐吐舌头瞪着眼,故意做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说“他们人呢?” “死的死了,走的走了。”胖太太低头说。 小小的司徒烨听到这样一句话,吓的愣在那里半天才反应过来,转身飞奔下楼。 “妈妈,妈妈……”司徒烨冲进自己家门,一叠连声的喊。 “怎么了?”他的母亲双手湿漉漉的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望着他。司徒烨就扑过去将脸蒙在她的怀里。气喘吁吁的叫着“妈妈。” “宝贝怎么了?”母亲在围裙上抹干双手,疼爱的伸手抹掉他额上的汗滴问。 “乐小安,乐小安,他们家,死了,走了。”司徒烨惊悸的望着母亲的脸。 “宝贝。”司徒烨的母亲将他拥抱在怀里,她想起几天前听到的事情。乐小安的母亲出了车祸。那时候心底还想,这两个可怜的孩子该怎么办呢,原准备过去看看他们的。 “那乐小安和弟弟呢。”她轻声问。 “晓光被一个男人带走了,小安我没有看到。”司徒烨依旧喘息着。他母亲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无声的安慰他。 狄擎宇静静的凝视着坐在身边的林子安。 第023章 像,那么像,深浓的眸子似镶嵌在小小玉盘上的星辰,明亮而动人,看着人的时候肆意而专注,有种坦然的无畏感。小小的嘴巴,似嗔似喜的微微撅起。一头柔软的短发,随意的落在眉头眼梢。她,简直是林君之的化身。只是眼眸里比她的母亲多了一抹微微的惊悸不安。 狄擎宇的心底有些想念,有些愧疚,有些惧怕…… 他的手心里有微微的细汗溢出,原本想要带她到自己身边生活的念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消失。 “开车去机场。”狄擎宇突然沉声说。 司机一愣,打转了方向盘,车子一路奔去了机场。 狄擎宇买了两张飞往北京的机票,躲开林子安站在一边打了一通电话。林子安望着他来回走动的焦虑样子,皱着眉头,似乎在低声请求,嘴角却又突兀的挂着一抹胜算的笑。 她不知道这个高大英挺的男人是谁,不知道他要带自己去什么地方,只是第一眼看到他便觉得温暖,有种莫名的亲近感想要靠近。 上了飞机林子安依旧十分安静,只是目光非常谨慎的样子,四周环视一下,然后将目光久久的停留在自己细嫩的小手上。 “你都不知道我是谁就跟着我走不怕我是坏人?”狄擎宇皱起眉头问她,看来和她的母亲一样心思单纯。 林子安一副十分错愕的样子,抬起头来盯着狄擎宇的眼睛,许久才说“你不像坏人。而且,我没有想到有比流浪街头更惨的事情。” “……”狄擎宇的心似乎突然被谁扯了一把,隐隐的痛。但是他眼底疼惜只是一闪而过,声音淡然的“哦--”了一声。 他依旧看着林子安,在想,是什么样的生活经历使得这样一个细瘦的孩子,在这样的事情面前变得如此的波澜不惊? 北京,秦氏制衣厂。 秦思淼双手环抱着站在摄影棚内,目光投向妩媚慵懒的白灵。 她一双细长的眸子低低望过来,没有焦距迷茫而散漫的样子。短豹纹裘皮坎肩随意的披在肩上,一圈雪白的绒毛簇拥,圈住她长长的脖颈。腿上是一条紧身的咖色皮裤,勾勒出诱人的曲线。她站在摄影棚内,随意的一个目光,一个弯腰,一个仰首,都似一只姿态妩媚神情散漫的猫。诱惑而警敏。 秦思淼伸手抚着下巴,微微的笑,果然没有让自己失望。 这样的裘皮衣服,最是挑剔,很少有人能将它穿的性感而姿态潇洒。 秘书苏菲站在一边,视线在秦思淼和白灵之间来回。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冷,他何曾这样关注过一季新款服饰的拍摄,就连这个制衣厂也莫过是他众多产业中的小小一块,曾经亦只是一月过来一次查看账目。 “苏菲,麻烦帮我拿杯咖啡。”秦思淼低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传了过来。 苏菲惊觉,慌忙回过神来。 递一杯咖啡到他的手里。 “她很快会在这个声色世界里如鱼得水。”秦思淼接过咖啡似在自言自语,又似说给苏菲听。 第024章 苏菲一愣,没有接话。 “像你一样苏菲,她是个值得栽培的人。”秦思淼说完,抬起手来看了一下时间问“去接狄先生的车子还没有回来?” “他们已经在您办公室里等。”苏菲说着,目光不由自主的又瞥了一下镁光灯下姿态散漫的白灵,这样一个姿态柔媚的女人!! “那你怎么没有提早通知我。”秦思淼声音里有些不悦,转身放下手里的杯子,抬脚急急走了出去。 白灵的目光跟着秦思淼的背影,轻轻一转,眼里闪过一抹若隐若现的勾人的笑。 林子安一路沉默的跟着狄擎宇来去。此刻她正坐在秦思淼的办公室里,目光茫然的望一眼四周,虽然一脸疑问,却始终没有开口。只是低头抱紧怀里的东西,目光低低,落在自己脚下。 “叔叔,我想上卫生间。”林子安站起身来,走到狄擎宇的身边小声说,狄擎宇抬眼冲她点一点头。 “思淼--”见秦思淼走进来,狄擎宇站起身来,脸上挂着一抹少有的热络。 “你们这么快就到了。”秦思淼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应了一声。 苏菲给狄擎宇送来一杯咖啡,瞥了秦思淼一眼,悄悄退了出去,将办公室的门虚掩起来。 “我不该帮你做这样的事情……”他疏淡的声音听起来懒懒的带着微微的凉意。 “看在冰凝的面子上思淼,你知道她在不能受到任何打击。她的身体一直不好。”狄擎宇见秦思淼这样坚决的样子突然失态,声音微微颤抖着,请求的目光久久落在秦思淼的眼里。 秦思淼微微皱眉,这个骄傲不轨的男人,何时这样姿态低微过! “就因为冰凝,我更加不该帮你做这样的事情。”秦思淼目光冷冷的盯着已经一脸倦意的狄擎宇。 狄擎宇闻言,身体微微晃一晃,脑海里一时间闪过妻子柔弱的的样子,和十四年前知道林君之这个人存在时候的悲伤欲绝的样子。 “思淼--”狄擎宇声音里顿时充满了哀求的味道。 脑海里芜杂的来回着放映那个雨夜,轰隆不断的雷声,还有雨夜里在自己车前抬头望了一眼自己的女人凄苍可怖的脸。以及新闻里女孩无助迷茫的双眼,和她独自在街角哭泣的样子。如果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自己不曾看到,那么或者还可以装作这孩子并不存在,或者她和自己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可是此刻…… 他嘴唇变的灰白,微微颤抖着,祈求的说“思淼--请你帮帮我,等我这边一旦给她找好去处,马上将她接走?” 秦思淼依旧面容清冷,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没有半点动容。 “思淼--”狄擎宇叫着缓缓弯下身来。“你干嘛?”秦思淼慌忙伸手一把拽住向自己弯下双膝的狄擎宇。 眉头紧紧皱起,“这么多年,孩子都不知道你的存在?”狄擎宇轻轻开口。 “她一直生活在养母身边,不知道我和林君之的存在。”狄擎宇说着,抽出一直烟来衔在嘴上,深深的吸了一口。他没有注意到,孩子的名字已经变成林子安,而不是之前的乐小安。 第025章 “哈--”秦思淼毫不掩饰的鄙夷而轻蔑的笑,这样风流自私的男人,冰凝却那么爱他,秦思淼在心底为她不值得。 “留她在这里生活几天可以,可是你得尽快帮她找到落脚地,送她离开这里。”秦思淼声音很冷,缓缓的说出一句。 抬头却见办公室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推开,矮小的林子安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直直的瞪视着面前的两个人,秦思淼望见她一双水灵灵的眼睛,惊惧的神情似瞬间抓住了他的心。 “就是她?”秦思淼指一下狄擎宇背后的林子安说。 林子安听到这样一把低沉透彻的声音不由的抬头望过去,四目相对。 林子安微微一怔,面前这个男人清俊的脸,似经过细细雕琢,一身白衣拢在他高而略显消瘦的身上,宛若神明般仙逸。深邃的目光望向自己,林子安突然有些不安慌忙低下头来。 狄擎宇走过来拽了秦思淼一把,转身往办公室的另一边走一走,在他耳边轻声低语着时而转过头来,目光复杂的望林子安一眼。 林子安依旧坐在那里,双手揪握在一起。她刚才分明听见,姓秦的男子让狄擎宇帮她找落脚的地方,送她离开。可是心底依旧有所希翼。希望那只是自己听错,或者会错意…… 她惊惧而茫然的坐在大大的沙发上不安的甩动着双腿。一双眼睛惶惶的莫名流下眼泪来。 终于狄擎宇走过来,牵起她的手走到那个清俊的陌生男人面前,说“告诉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林子安乖巧的低眉,走到秦思淼眼前仰起头来望着他,“我叫林子安。”清灵灵的声音带着一丝甜腻的异地口音。目光却肆意的扫过秦思淼的脸似要探寻什么一般。 “我叫秦思淼。”声音和暖清透,却带着一种无法靠近的疏离感,眼神冰冷没有半点温度。林子安低头心底微微叹息,似已经猜到一些什么,只是始终抿着嘴巴不言语,垂手而立,似等待宣判。 秦思淼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女孩,这样细瘦娇小的样子,大而明亮的眼眸似刻入玉盘的星辰,明亮耀眼。紧紧抿着嘴巴,倔强而沉默。眼眸里有种突兀的警醒,似细瘦的身体里埋藏着无尽的力量。她不是个惹人怜爱的孩子,她的眼里没有孩子该有的幼嫩和天真。 “子安--”狄擎宇双手按在她薄薄的肩头,艰难的开口“你先在秦叔叔家里生活一段时间……”他话还没有说完,林子安已惊惧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惶惶的盯着他,细瘦的身体微微的抖动,小手轻轻的伸出,抓住狄擎宇的衣襟,嘴巴紧紧抿着,好半天才落下手来轻轻的“嗯--”了一声。 狄擎宇抬头目光扫过秦思淼的脸,眼底的一抹怜惜一闪而过。“思淼,那么就拜托你了。” 秦思淼望着眼前这个倔强沉默的孩子,见她悬在睫毛上的泪滴眨了眨始终没有落下来,心底一动。冲狄擎宇微微点头“好的。” 第026章 狄擎宇转身离开的时候,林子安始终怔怔的站在哪里一动不动。直到狄擎宇一脚已经迈出门去,她才慌忙的转过身来,追上去伸手牵住狄擎宇的衣角,脸颊上挂着一串晶亮的泪,扬起小脸一副怯怯的样子问“叔叔也不要子安了么?” 狄擎宇身体一僵,愣在哪里半天才回过神儿来“你先在秦叔叔这里生活几天,过几天叔叔会来接你。” 林子安忽闪着一双盈满泪水的眼睛,缓缓的松开双手。薄薄的双肩耷拉下来,似疲惫的无法站立。秦思淼皱眉望着狄擎宇,见他伸手轻轻的抚摸一下她的头发,然后一言不发决绝的转身离开。女孩没有再哭,也没有追上来。秦思淼有些担心回头望着依旧那样站在门口的林子安,转身送狄擎宇走了出去。 “直到现在你都没有告诉她,你是谁?”秦思淼淡淡的声音里有些讥讽。 “思淼,我不想因为之前所犯的错误而再次伤害到冰凝。你知道,她身体一向不好。”狄擎宇缓缓的抬起头来说。目光扫过秦思淼的脸。他知道只有杜冰凝,只有她,才会让这样一个傲慢疏离的秦思淼做出超乎别人想象的决定。 “你真的想将那个孩子送去国外给别人收养?”在狄擎宇拉上车门的一瞬间,秦思淼突然想起林子安扬起一张泪眼模糊的脸,怯怯的眼神望着狄擎宇的样子,心底有些不忍。 狄擎宇一愣,眼睛望向别处缓缓说“送去国外吧,距离太近会觉得怀抱着一枚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 秦思淼浓眉皱起,没有在说话,只是抬手帮他关上车门。 “你叫什么名字?”身上套着一领宽宽的果绿色长衫,肩上挂着大布口袋的白灵,走出秦氏制衣厂,望见门口的林子安,蹲下身来半眯起一双细长的眼睛打量着抱着双膝蹲在那里的林子安问 林子安抬头,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滴,亮晶晶的如同碎钻闪烁。白灵一笑,和她并排蹲坐下来,斜着眼睛望着她。 “我叫林子安。”林子安觉得对面的女子,那一双猫一样的眼睛,很熟悉很亲切,像谁? 像美娜,她有一双和美娜一样风情而机警的眼睛。 “你的眼睛像猫。”林子安突兀的说,她已憋了很久,很久没有人同她说话,也没有人想要知道她在想什么。 “嗯,许多人这么说,他们叫我猫女郎。”白灵眨眨眼,冲她俏皮的笑。 “猫女郎?!!多么轻浮的名字。”林子安说。她不喜欢这样的名字,就如同不喜欢母亲在各类男子之间那样轻飘飘的笑。 “哦--”白灵突然怅然的应了一声,说“其实我也不喜欢。” 这个时候林子安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咕噜--”一声轻响。她脸红,微微低头。 “你饿了?”白灵问她。 林子安依旧低着头,没有回答。 “我请你吃汉堡包!”白灵站起身来,歪着头望向林子安说。 第027章 “不,谢谢。我要回去了。”林子安想了一下,站起身来说。刚准备进去的时候见秦思淼急急的从楼上跑了下来。饱满的额头上有细细的汗,望见林子安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目光扫过白灵,冲她淡淡一笑。走过来伸出大手牵起林子安,白灵见状一愣。林子安也一怔,抬头望他。 秦思淼没有说话,冲白灵微微点头示意,牵着林子安走进了门内。 林子安紧紧跟在他的身边,一直细细的观察着他的脸。冰凉的小手往那张大手里探一探。秦思淼低头看她。 “他已经走了?” “是。” “他后悔的真快!” “后悔?” “是,带我上飞机之前大概就已经后悔了。” 林子安说的风轻云淡,一双明亮的眼睛里看不出半点悲伤。秦思淼微微皱起眉头,突然放开牵着林子安的手。棱角分明的脸因为皱眉思索而显得冷清。 秦思淼举步向前走去,林子安愣愣的立在原地,望一望被丢开的小手,心底一阵惊慌。 秦思淼走了几步不见林子安跟上来,停下脚步回身望她,“为什么站下来?”他问。 “叔叔--”林子安快步走到秦思淼身边,伸出小手,犹豫着探进秦思淼的温暖宽厚的掌心,仰着脸,甜腻的声音说“我知道那个叔叔肯定不会在来,他也只是要送走我……”说到这里,林子安突然低下头来,声音哽咽。秦思淼原本想要抽离的手,顿了顿,牵着她的小手没有说话。 “你先在那里坐一会,我忙完手上的事情带你回去。”秦思淼将她安置在自己对面的沙发里,低头开始翻阅起文件来。 林子安独自坐在沙发里,望着他一张专注的脸,脸上的线条那样刚毅,没有半点暖意。她兀自低下头来,摆弄起自己怀里的东西。 她抖开那条还没有来及穿过的白色纱裙,裙角占着斑斑血迹,已经变成褐色,在那样洁白的裙子上显的突兀。她提起来在自己身上比划着。妈妈一向有着好的品味,虽然很穷却从来不曾买廉价的东西给她。她伸手轻轻抚过去,触手冰凉的薄纱,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妈妈-- “咕--”肚子又开始不争气的轻响起来。 秦思淼闻声抬起头望过来,目光扫过她的脸,停留在她手里的那条纱裙上。好久才放下手里的工作站起身来,“你饿了?”他问。 林子安轻轻点一点头,她最看不起自己这个样子,似一种无声的乞讨,每每如此都觉得难过,快要落下眼泪来。 “我带你去吃东西。”秦思淼说着走过来,林子安慌忙将自己怀里的东西收拾起来,走过去将小手探进秦思淼的掌心,仰起头来望着他。 秦思淼没有丢开她的手,看她一眼,转身提起林子安的东西。 “怎么--会有一条这样的裙子?我是说,裙子上怎么会占着那么多的血渍?”秦思淼刻意将自己的语气调整的和暖。 第028章 秦思淼感觉到林子安的小手在他掌心微微抖动起来,他不由的将她的小手握的更紧一些,低头看她。 “那是妈妈临死之前买给我的生日礼物--”林子安深深吸一口气,忍住将要落下的眼泪,顿一顿说“可是她都没有来及给我,就出了车祸,那天大雨,她将礼物紧紧的抱在自己的怀里,她怕淋湿了这样好的薄纱……”她薄薄的身体不住的抖动着,眼底隐忍的氤氲雾气慢慢升腾起来,轻轻咬上唇不让自己哭出来。 “子安,你妈妈给了你一个很好的名字,她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秦思淼抬手抚摸着她柔软的短发说。心底对这个倔强沉默的小孩多了一丝怜悯。 走出秦氏大楼,林子安始终低着头,沉默着安静的走在秦思淼的身边。小手被秦思淼牵着,似乎找到了一处温暖的源头,不愿意放开。 走过一间小小的橱窗,她目光久久的停留在那盘小小的麻团上,金色的麻团上占着密密的芝麻,腻软的糖汁从麻团的缝隙里流出来。林子安不由自主的脚步变的缓慢起来,脑海里全是晓光吃这麻团笑眯了眼睛的样子甜甜的叫着“姐姐,姐姐”。 “想吃麻团?”秦思淼发觉,回头望着她问。 林子安轻轻摇头,只是转过身去之后,她不由的留恋的看一看那黄灿灿的麻团,怔怔的。 秦思淼微微一笑,原本英俊冷清的脸突然变的和煦,让人如沐春风。“你在这里等我。”他走过去,在橱窗前交了钱,提了一袋麻团递给林子安。 “弟弟最爱吃麻团。”林子安轻声说。 “弟弟?!!你还有个弟弟吗?”秦思淼一愣,好像没有听狄擎宇说过。 “是,爸爸带走了他--”林子安说到这里声音变的很小,低低的没有抬起头来。 “爸爸??!!”秦思淼更加疑惑。 “是,他只带走了弟弟,不要我,他说对不起!”林子安说到这里缓缓的抬起头来望着秦思淼说“我不怪他,妈妈说过我不是他的孩子。他没有义务养我。”秦思淼望着林子安凄清的双眼,那么小的孩子那么一双清亮的眼睛里透出微微的薄凉。 “所以,如果叔叔那一天要丢下我,我也不会怪你。”秦思淼一怔。 林子安在说这个话的时候依旧保持着镇定而淡然的姿态,不似一个孩子般慌张失措。 秦思淼望着她,这个隐忍倔强的近似无情的孩子,让他无端的觉得心疼。他猜不到这个孩子究竟经历了什么,是什么样的生活将这样一个十多岁的孩子磨练成这样一幅淡然倔强的姿态,可是他似乎能够透过她茫然的双眼,看到她心底的惶惶不安。 “擎宇,你怎么了?”杜冰凝转过身来轻轻推一把丈夫,望着他的双眼问。 见妻子突然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狄擎宇莫名的慌张了起来。“你刚才说什么?”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狄擎宇将躺在一边的妻子伸手揽了过来,拥在自己胸前,低头在她头发上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问到。 第029章 杜冰凝一愣,眼里的一抹疑虑迅速闪过,续而温柔的微笑一下往他的怀里依了依才娇嗔的说道“我问你有没有时间,陪我去趟北京。“ “去北京?!“狄擎宇的声音有些不正常的高昂。 “你要去北京做什么?”他马上发觉自己的声音的异样,盯着妻子的脸刻意压低声音问到。 “擎宇,你今天,怎么怪怪的?你,有什么事吗?”杜冰凝皱起一双柳眉,一双丹凤眼微微挑起,眼神忧郁的望着他。 “好了,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什么了?我刚才在想你去北京的话,是不是要去见见思淼。”狄擎宇故意做出一副吃醋的样子,将妻子搂的更紧了一些。让她的脸靠在自己的胸前。只有这样躲开妻子的目光,他才能够安心的将谎话说的更加真切一些。 “还说我在胡思乱想呢,不知道谁在胡思乱想!”杜冰凝轻笑着,拍了他一把。 “你知道的,思淼从小认识我,我拿他当弟弟。你别小心眼好不好。哦,对了思淼最近在北京吗?”杜冰凝说着抬起头来望丈夫一眼。 “是的,上次我们通电话,听说是在北京制衣厂看下一季度的服装发布。” “他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只是二十八岁的人了还这么刁然一身,真让人替他着急。”杜冰凝说。“对了你上次说过的那个白灵到底有没有和他交往啊!” “我看你到是比他自己还关心他的终身大事。”这次狄擎宇是真的有点不对味儿。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阴阳怪气的样子。 有时候看到妻子望着秦思淼的眼神,那样纠结而感伤,让他无端想要认为,妻子或许真的爱过秦思淼,只是自己一直不敢面对不敢承认罢了。那样清俊杰出的一个男人。怎么会有女人不为之动心。 而有时候,她又对秦思淼的个人问题表现的比人家母亲还要热衷的样子,说a女太媚不够清雅配不上思淼,说b女太过淡薄可能对思淼的感情不够深刻。每每这个时候狄擎宇都会在旁边冷冷的打趣一句“思淼一直想要找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女人!”而每次杜冰凝听到这句话后,就会眼底闪过一丝慌乱,突然噤声。 杜冰凝果然马上噤声,只是将头低低的伏在丈夫胸口,微微的呼吸扑在他宽厚的胸肌上。柔弱无骨的身体悄悄攀上来…… 许久狄擎宇才缓缓低下头来轻轻吻上妻子的唇…… 狄擎宇拿着一份资料翻看着,这是一家美籍华人夫妇的资料。 这对夫妇已经年届五十,家里开着一家中国餐厅。膝下没有儿女,想要收养一个华人孩子,收入尚算稳定…… 狄擎宇反复的翻弄着这些资料,轻轻的揉着太阳穴,若时间充足,他希望能够帮林子安找到一个更好的领养家庭。至少找一个父母都是知识分子的家庭也好。可是妻子马上要去北京,如果被她撞到那个孩子…… 狄擎宇心底一惊,手上握着的雪茄一不小心烫到了自己的手。他慌忙的将手指放在眼前看了看,烦躁的将雪茄湮灭。伸手拨了一通电话。 第030章 “思淼?” “我是。” 短短的一阵沉默。 “我这里有一份收养家庭的资料--我想就这几天帮那个孩子办理手续送她离开。”狄擎宇一把疲惫无奈的声音缓缓从电话一端传了过来。 “你,动作还真快。”秦思淼转头看一眼安静坐在一端低头吃饭的林子安,掩了掩听筒,转身走到餐厅的另一端去接。 “夜长梦多。”狄擎宇轻轻叹一口气。 “她其实对你没有任何威胁,她一无所知。”秦思淼讲着电话的时候,觉得身后有目光投向自己,他侧了侧头见林子安正忽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用十分淡然的眼神望着自己。 他一怔慌忙说,“晚点我打给你。”匆匆挂上电话。 “一个朋友的电话。”秦思淼走到餐桌前,瞥了一眼林子安,一副自言自语的样子说。 林子安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重新低了头静静的吃饭。 晚饭后,秦思淼记挂着狄擎宇的电话,故意让刘嫂早早安顿林子安去睡,自己躲在书房里拨了狄擎宇的电话。 “刚才子安就在身边!”秦思淼解释说。 “子安--”狄擎宇的声音显得怅然而惊异。 他突然想起那个仲夏。 那时候的林君之还只有二十岁,周身散发着少女清甜的味道,笑声清亮,眉眼纯澈。他似乎突然踏进了绮丽梦境不愿意醒来。 他牵着林君之的手送她回家。。她咯咯的笑着用那把甜软的声音对自己说“假如我们有一个孩子的话,你要给她起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当时的他并没有觉得这是一个暗示,便笑着说“我要叫她子安,我要让我的孩子一生都能平平安安。” …… 斯人言语犹在,只是旧梦已远。 “你刚才说的那个家庭是什么样的人家,在什么地方,可靠吗?”秦思淼一改淡漠的姿态关心的追问。 “美籍华人,开中国餐厅的,还算过的去!” “什么?!!你要送她去美国,开餐厅的,还说过的去??!让她当几年的服务生,以后嫁给另一个开着中国餐厅的华人,继续开中国餐厅?这就是你帮她计划好了的一生?”秦思淼不由的提高了声音。 “思淼,我没有办法!” “你是想要解脱……” 秦思淼说完,突然发觉自己似乎太过关注别人的家事,马上沉默下来。可是心底总有一双茫然而清亮的眼睛,切切的望着自己。她说“叔叔既是有一天你丢了我,我也不会怪你!” 这样聪明而隐忍的孩子,让他这样一个淡漠到和任何人都有一段似有若无距离的人突然如此关切起来。 “什么时候过来接她?”秦思淼沉吟片刻,终于问。 “后天吧,我会让人过来接走她。思淼,谢谢你。”狄擎宇由衷的说。 “不,别谢我。别让我心存愧疚!” 此刻的秦思淼心底已经有了深深的愧疚感,对这样一个小小的孩子,让她用那样一双明净而茫然的双眼面对一次又一次这样残酷而无法抗拒的丢弃。 第031章 林子安乖巧的走进洗浴间,将准备帮她洗澡的刘嫂关在了门外。 “子安,子安。子安小姐,你开门啊,开门让我进去帮你洗澡啊!”刘嫂站在门口,轻轻的拍着洗浴间的门,可是门内只有哗哗的水声,林子安始终没有回答。 她就站在大大的莲蓬头下,眼泪伴着喷洒而出的水流迅速落下。 不敢哭泣出声,她拼命的抿起嘴巴,哽咽着。身体跟着悲伤的哭泣一动一动的起伏。 流离失所,又一次要被丢弃。在母亲去世,父亲说了句“对不起。”后,她就知道这个世界没有谁再比妈妈更加爱自己,不论多么辛苦都始终带她在身边,让她衣食无忧,免她流离失所。 因为尝过太多次的失去,所以她已学会不在别人面前流泪,那样无声的祈求让她觉得自己更加悲惨。所以她宁愿将自己独自放置在一个空间里,独自审视自己的悲伤和窘迫。 “先生,子安小姐进去洗浴间已经两个多小时,一直不出来也没有声音。”刘嫂等了两个小时后见林子安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终于忍不住焦急的跑下楼去对秦思淼说。 “你没有看着她?”秦思淼心里一惊慌忙站起身来。 “她一进去就反锁了门,我以为她怕羞……”刘嫂委屈的说着,可是想到自己闯了祸没有在说下去。 秦思淼不等刘嫂说完已经大步奔向了三楼,他大力的敲着洗浴间的门,“子安,子安,你还好吗?快打开门。” “子安,子安……”他越敲心里越慌。 咚咚咚的敲门声在这样宽敞的空间里显的空旷突兀。 突然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拉开,林子安顶着一头的湿发走出来,一双迷茫的大眼扫过秦思淼的脸。瘦小的身上‘挂’着一件大大的浴袍,因为浴袍太长下摆长长的落在了地上。她怔怔的抬头望着门口的两个人,目光清亮而无辜。 “为什么不让刘嫂帮你?”秦思淼莫名的有些生气,可是望见林子安一双红肿的眼睛便无法在说下去。 “……” 林子安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揪绕着浴袍的带子,眼神倔强低头望着脚下。 “跟刘嫂回房睡觉。”秦思淼见她抬起头来,躲开她那双肆意的想要从他的脸上得到答案的眼睛。 “嗯。”沉默了好一会林子安才轻声应了一句,抬脚就走可是浴袍太长,她一不小心就踩住了浴袍下摆,身体失重向前倒去。 秦思淼“呀--”的惊呼了一声,慌忙伸手在她贴上地面之前将她捞起来。已经惊出一身冷汗。 然后望着她身上的浴袍皱起了眉头,将她轻轻抱起转身对刘嫂说“明天帮她买些合适的衣服用具。” “不用破费,买了也没有机会用到。”林子安淡淡的说着,从秦思淼的怀里挣脱下来,双手提起浴袍的下摆,像个会挪动的笨熊一般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秦思淼望着她的背影,清俊的脸上闪过一抹淡淡的无奈。 第032章 一走进房间,林子安就觉得冷,虽然房间里的冷气开的不是很大,可是她依旧冷的牙齿相撞发出嘚嘚的声音来。 她缓缓爬上床去。因为是临时安排给她的客房,所以房间并没有经过刻意的收拾。整个房间对于林子安来说大的有些空旷。白的墙壁,白的家具,这一切笼罩在一盏白色的壁灯下显的更加苍白,空气静的似乎要凝结掉。 林子安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整个房子白的让她恐惧,像个无人的病房…… 浑身发冷,牙齿发出嘚嘚的声音。 就这样突然陷入了梦境。那个雨夜,倾盆的大雨,整个世界被哗啦啦的雨声充斥着。冰冷的雨水淋湿了她的身体,黑夜里,她看到一束惨白的光照在母亲的脸上。她嘴角有鲜血汩汩流下来,衣服上已经被血浸透,伴着雨水延绵不断的流淌而下。可是她似乎一点都不觉得疼,只是目光焦虑,四处张望着寻找着卖给女儿的礼物和蛋糕,她的脸色在光照下显得惨若白纸。 她淌过污水,拼命的喊着妈妈--妈妈-- 可是她的声音似乎被这无边无际的黑夜吞了去,妈妈什么都没有听见。只是沿着那条雨水汇集漫流的路缓缓走去。她跟在妈妈的身后焦急而惊惧的喊着妈妈--妈妈--带我回家吧,我害怕。可是声音似撞击到了远处的东西,四周回音响起。那束落在母亲身体上的光,突然消失不见,整个世界似被黑暗吞噬。 她听见黑暗里母亲的高跟鞋声,敲击着路面发出噔--噔--噔--空寂的声音。 她拼命的呼叫着,妈妈,妈妈,带小安回家吧,小安害怕。 后面的呼声变成了嘤嘤的哭泣声,身体里的恐惧似在心底揪成了一团,恨不得心里也能多出一个鼻子眼睛来哭泣。 “子安,子安,你醒醒……”林子安隐约听见有人在轻声叫着自己的名字。 “别哭,不害怕,有叔叔在。”身边似乎有人握起她的小手,轻轻的安抚到。 她微微动一动,似乎感觉到了从另一只宽厚掌心传来的温度。 我在那里?她想,我是不是得救了?可是妈妈呢?妈妈去了那里?就这样又掉入了另一个梦境中。 冬天,她见自己穿着母亲准备送给自己,作为生日礼物的那件白色纱裙,纱裙上的血渍依旧清晰而且似乎愈加鲜明,像是一朵开在雪地里的牡丹。她就在闹杂的街市上冻的瑟瑟发抖,她看见父亲牵着弟弟的手,穿着厚厚的羽绒衣从自己身边走过,目光淡漠似看不见自己,她慌慌的跟在他们身后,不住的叫着爸爸,爸爸,我是小安,我是小安。可是自己的声音似乎被什么屏蔽掉了一般,他们依旧只是淡淡的从自己身边走开。 她想要追上去,却听见自己骨骼被冻结了的声音,咯咯巴巴,发出断裂的声音。 身体里似乎除了彻骨的寒冷之外失去了任何触感。 第033章 “姐姐死了,呜呜--姐姐死了……”突然她听到晓光的哭声。她忍住疼,挪动着冻僵了的身体,一点一点靠近过去。地上真的躺着一个穿着纱裙的自己,似乎已经死去,半边脸被雪花盖住,像沉沉睡过去了一样。 她听见自己轻轻的叹息声,至少,至少还有弟弟在乎我。 “至少,至少,还有弟弟……”秦思淼伏在林子安的床边,听见她发出微弱的声音。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她紧紧皱起的眉头,见她依旧在高烧的昏迷中哽咽着无法醒来。听她断断续续的呓语,那样的惊慌悲凉,这样沉默隐忍的孩子。他心底无端的一疼。 “子安,好好睡,别害怕,有叔叔在。” 又是那把温暖清透的声音,似穿透了所有黑暗的一束阳光突然照了进来。林子安觉得身上渐渐有了暖意,呼吸渐渐平息。 可是她依旧贪恋另一只大手传过来得温暖,那个‘暖源’只要微微一动,她就马上皱起眉头呓语着,小手探一探又紧紧的缩进那张大手里去。 秦思淼无奈,只得握着林子安的手,在她床前守了整整一夜。 他从来没有体会过,如此接近如此细致的照顾一个人,一个孩子。这样奇妙的感觉,让他无端觉得温馨…… 他不知道,这个孩子究竟经历了些什么让她的梦境如此芜杂恐惧,整个晚上都在饮泣。原本晚上看完最后一叠资料,打开书房准备下楼休息,可是经过林子安房间的时候,却突然听见她一边喃喃的喊着妈妈,一边悲伤的哭泣。 他不由的推开门走了进来。他看见小小的林子安将身体蜷缩在那张对她来说太过宽大的双人床上。脸上有一抹病态的绯红。他伸手推了推,叫着她的名字“子安,子安。” 她依旧只是哭泣着,没有醒过来,他伸手在她的额上试探体温,热的吓人! 可是她蜷缩着身体,一副寒冷的样子,连牙齿都不住发出得得的声音来。 他将冷气关掉,拿了厚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秦思淼望着渐渐睡的安稳的林子安的脸,小小的一张脸,皱着眉头,嘴巴倔强的微微抿着,脸蛋上依旧挂着未干的泪滴。 这么小这么勇敢的孩子!他叹息着。 清晨,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探进来,落在林子安小小的脸上,大脑依旧昏昏沉沉的疼,她皱着眉头,想要翻起身来,可是轻轻一动,才发觉自己的手还被一只大手紧紧握着,她抬一抬头茫然的望着伏在床前的人。这个人居然是秦思淼!! 林子安想要将自己的小手从秦思淼的掌心抽出来,可是又怕惊醒他。只得静静的一动不动的望着他。 她隐约记得自己梦中有一把温暖的声音说“子安不怕,有叔叔在。” 她目光偷偷扫过那张平时看起来清冷孤傲的脸。此刻的这张脸,看起来平和而温暖,薄而线条坚毅的唇微微的张合。 林子安突然有些微微不安,迅速的别开自己的目光,头沉沉的努力的眨了眨眼,再次沉睡了过去。 第034章 “狄先生让我今天务必带走那个小女孩。”来人架着一副眼镜,穿着整洁的西装,抬手递过来一张名片。目光恭敬而漠然的望着秦思淼说。 秦思淼接过卡片,看也没看,轻轻搁在桌上,说“她昨夜发烧,今天烧还没退。要不你和狄先生通个电话,过些天再来领她。” “狄先生说务必带走。”依旧是恭敬而漠然的声音。 秦思淼皱了皱眉头,“刘嫂,”他冲外面喊了一声。 “麻烦你去看看子安醒来没有,如果烧退了一点的话,请带她下来见这位先生。”他淡淡的说完,站起身来问“你认识狄先生?” “算才认识吧,他是我的客户。”那人谨慎的说。 “哼,私家侦探,没想到还会兼做这样的生意。”秦思淼语带嘲讽的说。 “秦先生,一切都是为了满足客户的要求,只要不违法都算是正当的生意。”他说。 秦思淼突然浅浅的笑起来,傲慢的目光扫过来者得脸,说“狄擎宇好眼光。” “是你负责送她去美国?”秦思淼突然回过身来问。 “是,我送她到领养家庭安顿好后才离开……”来人话说到了一半,停住了,看见眼前这个脸色绯红的小女孩,目光锐利的注视着自己。 “子安问叔叔好。”刘嫂见林子安那样僵硬的神情,轻轻将她推到前面来说。 林子安这才颓然的收了目光,低下头的瞬间,哀哀的扫了秦思淼一眼,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双手开始不由自主的揪绕起衣襟来。 “高烧退了吗?”秦思淼走过来,用手背贴上她的额头,依旧烫手。 “我要被送走吗?”林子安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清亮的眼睛深深的望向秦思淼的眼里去。 秦思淼别开眼睛,语言又恢复了平日的淡然,说“这位叔叔带你去国外。” “哦--” 秦思淼原本以为林子安会哭,会问去国外那里,和谁生活…… 可是她只是轻轻的哦了一声,纤细的身体轻轻摇晃着挪动了一下脚步,她还在发烧,大脑沉沉的目光有些迷茫,小小的脸蛋烧的绯红。 “要不等她病好了在带她走?”秦思淼暼了一眼头重脚轻的林子安说。 “不用。”细而稚嫩的声音让在坐的两个男人同时一怔。“等我,去拿上自己的东西。”林子安说完摇晃着转过身去,脚下似踩着云团轻飘飘一步一步走上楼去。 秦思淼依旧眉头紧皱,望着这样小而羸弱的背影,心底闷闷的,像是自己和狄擎宇合力在算计这样的一个小孩般难受。 “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孩子。”来人亦望着林子安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声。 一走进房间,关上门,林子安就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身上的冷意侵袭而来,她又开始瑟瑟的发起抖来。牙齿得得的轻响。她抱起被搁置在角落里的盒子和那件占着母亲血渍的白裙,努力的支撑着站起身来,摇摆着走下楼去。 这个世界,除了母亲,没有人愿意给她一处避风的港湾。她咬着唇忍着不让泪水流出眼睑,希望这样能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凄惨。 第035章 她轻轻走到秦思淼的面前,躬下身来鞠了一躬说“谢谢叔叔的照顾。”细嫩的声音微微颤抖。她压抑在心底的恐惧顷刻显露。 “需要车子送你们到机场吗?”秦思淼避开林子安的目光,问到。 “不用,外面叫了车子,在等。”来人望着林子安说着站起身来。 “你要跟叔叔走。”来人冲林子安说了一句。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双手紧紧抱着自己的东西,眼睛里因为蓄着泪,显得更加的轻灵透彻。 送他们走出别墅,林子安突然踟蹰起来,缓缓的蹭到秦思淼的身边,甜腻的声音小小的叫了一声“叔叔--”伸出小手探进他的掌心,声音开始哽咽起来。 秦思淼一愣停下脚来低头望着这个早已学会接受隐忍的小孩,抬了抬手轻轻摸一摸她的头发,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将她送出了自己的家门。 “子安--”见她欠身坐进了车里,秦思淼慌忙叫了一声,说“对不起。” 他心底突然涌现深深的愧疚感,从来不曾说过这三个字的人,突然没有来由的对这样一个小孩说了一声对不起。 林子安坐进车里的细小身体突然微微一僵,脸色变的煞白。 她记得父亲丢下她的时候,亦说了一句这样的话。 这里没有谁对不起自己,她想。 眼泪忍不住悄悄溢出了眼帘。 车子从身边划过的瞬间,秦思淼看见坐在车里的林子安将小小的脸埋进那件沾满血渍的纱裙里。他想她是在哭吧!这样一个倔强而坚强的孩子。 他有突然间有些愤怒,不知从何而来的无力感,让他瞬间烦躁起来。 这么多成人,因了自己的前身旧事,为了自己能够安然生活,将这样小小的一个孩子无端的丢来送去。他突然似听见了林子安的声音,甜腻而无奈的说“爸爸带走了弟弟,丢下我,说对不起。我不怪他,妈妈说过我不是他们的孩子,他没有义务养我。所以叔叔那天要丢下我,我也不会怪你。” 他浓眉紧紧皱起,转身跑去了车库…… 一路飞车到机场,望着机场里熙熙攘攘来往的人群,秦思淼这才恍然,原来自己对这个带走林子安的人一无所知。 不知道他们将要坐那个班级,几点起飞,亦不知道他姓甚名谁。 他四顾环望着匆匆来去的人,掏出电话来。 “是我。” “思淼?” “子安他们坐几点的飞机?那个航班?” “……” “我不大清楚那个许聪是怎么安排,怎么,有事吗?”狄擎宇安闲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愧疚。 “我想将子安带回去,我想收养她!”秦思淼声音坚决。 “你?!”狄擎宇拖长了声音诧异的问。 “是,我!”秦思淼说。 “反正你不在乎是谁收养她,只要她不出现在你身边就好。我答应你,会替你保守这个秘密直到你自己想说出它的时候。”秦思淼说“现在可以告诉我他们的航班吧?” 第036章 “思淼--”狄擎宇似乎犹豫了一下说“我真的不知道许聪定的几点的飞机,那个航班。” “那么你是同意让我来收养子安了?” “你会善待她?” “我知道,这个或许并不是你真心关心的问题,但是我会做的很好。” 狄擎宇一愣,不知道秦思淼突然哪里来的怒气,说话如此咄咄逼人的样子。 “思淼希望你能遵守承诺同时谢谢--”狄擎宇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思淼就不耐烦的摁断了电话。 这个道貌岸然的人,做错事亦想抹的光光鲜鲜。 秦思淼反手给家里打了一通电话,请刘嫂找那张放在桌上的名片。 “先生,客厅没有看到什么卡片。”流刘嫂翻找了一圈报告说。 “怎么会,我明明顺手放在桌上的,你再仔细找找看。”秦思淼烦躁的四下环顾着。 林子安小心翼翼的跟在许聪的身后,因为依旧还在发烧,身影摇晃,目光恍惚。许聪偶尔会停下来等一等她。 “叔叔--”突然林子安轻轻叫了一声,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抬手慌忙的揉一揉眼睛。 许聪以为在叫他惊讶的回过头去。却见她目光投向一边,看到站在入口处得秦思淼皱起了眉。 “叔叔--”林子安微微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转身冲秦思淼站着的地方跑了过去。 秦思淼闻声转过头来,眼里闪过一丝惊喜,微笑着说“我正在找你们。” “叔叔--”林子安跑过来依在他的身侧,将小手探进了他的掌心。她小手发烫,高烧依旧未退。 “我要带她回去。”秦思淼抬头对着依旧惊立在一边的许聪说。“有什么不妥,你直接和狄擎宇通电话。”说完他牵起林子安的手,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机场。 “叔叔是要领子安回去吗?”林子安绯红的小脸扬起来,望着秦思淼的眼睛问。 “是,以后你再也不用跟着任何不认识的人去生活。”秦思淼说着抬手揉了揉她细碎的短发。 “哦--”林子安应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秦思淼转过头来目光扫过她的脸,只听见她深深的呼了口气,像是叹息,又像是庆幸的欢喜。 “你不高兴和我相处?”秦思淼惊异于这个孩子淡然的姿态。 “不,不是。”她慌忙否认。 “那为什么脸上一点高兴的表情也没有?”秦思淼故意逗她。 “因为不敢太高兴,怕失望就躲在后面……”林子安缓缓说着,茫然的目光涣散的似没有焦距。 秦思淼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发烧很厉害,我送你去医院。” “我想回去。”林子安一副请求的神情,定定的望着秦思淼的脸。 “你发烧很厉害!” “没事,我总是这样,每一次害怕的情绪憋在心里太久,就会发烧很严重。现在没什么可怕的了,不会在继续发烧的。”林子安说的一本正经。 秦思淼不由心底一动,疼惜的抬手拨乱她的短发,“下一次害怕,记得告诉叔叔。不要憋出病来。”他和煦的笑,像是春日的阳光暖暖的,林子安眼皮抬了抬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037章 “思淼--”杜冰凝闻声,站起身来唤了一声。 她目光落在秦思淼身边的林子安身上,上下打量着,疑惑的抬起头来望着秦思淼。 秦思淼心底“咯噔”一下,慌忙放开牵着林子安的手,说“刘嫂,带她上楼去。” 林子安茫然的望一望他,望一望眼前的女人。 “这个小姑娘是?”杜冰凝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似乎在那里见过,眉眼明亮深刻。只是神态淡然,不像个孩子。 “朋友的小孩,父母出国在这里寄住几天。”秦思淼慌忙扯了一个谎,在林子安背后轻轻推了一把,示意她快点上楼去。 “阿姨,我叫子安。”林子安仰头望着眼前这个优雅的女人,稚气的声音听出一些异地口音的甜腻来。 “我不是寄住--” 林子安话还没有说完,秦思淼就皱起了眉头,一伸手抓住她的衣领,将林子安从杜冰凝眼前拎了过来,声音冷冷的说“上楼去!”林子安一怔,缓缓的转身。她暼见秦思淼望着杜冰凝热切温柔的目光。不由的又回身细细的看了看站在秦思淼身边的人。这个女人真好看,姿态端然,面容上却有怯怯倦怠的病容,站在秦思淼的身边更好看。她又抬头望了眼秦思淼,目光撞上他凛冽的视线,慌忙别过头去跑上了楼。 “这个小孩真有趣,像个小人精。”杜冰凝笑着说完,抬头打量了一下秦思淼的脸。 “现在小孩都很聪明。” “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好像在那里见过她,真是奇怪。”她抬手习惯性的揉一揉太阳穴。秦思淼心里一惊。 “怎么?头又开始疼?”秦思淼关切的眼神毫不避讳。 “不,没事,只是有点累了。”她轻笑着,长长的睫毛亦跟着轻轻颤动,像是震翼欲飞的蝴蝶。秦思淼望着她一时有些走神。 “思淼--”杜冰凝微笑着,拖长了声音唤了他一句。 “啊,哦。”他才回过神儿来,尴尬的应了两声。 “我刚在问你,知不知道擎宇最近在投资什么生意?” “他不是一直都在做地产生意吗?怎么突然问起这个?”秦思淼不知道杜冰凝是什么意思。 杜冰凝突然落寞的一笑,说“可笑吧,自己的老公,还要问别人。”顿了顿她说“最近擎宇有些奇怪,总是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我一追问,他就说是生意上的事情,让我别担心。总怕他出个什么事情,我又没有能力帮他……” 秦思淼心疼的望着眼前这个落寞伤神的女人,苍白的脸上浅浅怯怯的病容,美得让人心惊。 “他是个做事有分寸的人,不会有事,你太过多心了。”秦思淼虽然有些妒忌,有些不自在,有些为杜冰凝不值得,可是依旧替他说话。 “我知道,就因为他常常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才更加让人担心。”杜冰凝说到狄擎宇,眼神温柔。 “真让人嫉妒。”秦思淼半真半假的说着递了一杯果汁给她。 第038章 “怎么会,你这么好,会遇到比我好过千倍万倍的女子。”杜冰凝笑着躲开秦思淼受伤的眼神。 安排杜冰凝在客房休息后,秦思淼慌忙上三楼去找林子安。 “吱呀--”一声轻响,虚掩的门被推开。 林子安穿着那条满是血渍的白裙,蜷缩在宽大的床上。小脸烧的红彤彤皱成一团。 跟在秦思淼身后的刘嫂说“莫不是子安小姐还没有退烧吧。”说着伸手在她额上试了试,“这么烫。先生,她这会高烧的厉害,我看还是让她多睡一会吧,反正她这会也睡着着呢,不会乱讲话。”秦思淼抬头看了一眼刘嫂,没有说话。 原本想让刘嫂带她出去,不要让她再和杜冰凝有见面的机会。可是…… “也好,让她多睡一会,下午请陈医生过来帮她瞧瞧。” 秦思淼说完,转身准备走出去的时候,又回过身来,目光落在林子安身上那条沾了褐色血渍的白裙上,眉头慢慢皱起“找件衣服帮她换上,这件衣服拿出去丢掉。” 杜冰凝躺在床上,头愈来愈痛,她扶着额头坐起身来,在自己包里慌乱的翻找着常吃的药片,可是包都翻遍了她依旧没有找出来半粒药片。 头痛欲裂,她柳眉紧皱脸色苍白,虚弱的拉开房门,走出去。 这座别墅很大,有许多房间,大约因为不太常住,装修并无特别,一圈房子都是一式乳白色金色门柄。杜冰凝跌撞着走到了尽头,依旧没有看到一个人影。驻足,依稀听见楼上有微微悉索的人声,便缓缓的走上了楼去。 “妈妈--妈妈--”稚嫩的童音,从虚掩的门内缓缓传出来。 她好奇的伸手轻轻推开房门,见大床上蜷缩着刚刚看到的女孩,沾满褐色血渍的裙子罩在她细瘦的身体上。她薄薄的背一动一动的似在哽咽。嘴巴里喃喃的念着“妈妈--妈妈--”忽而又说“叔叔救我。” 杜冰凝知道这小女孩做了噩梦,刚要伸手推醒她。可是目光落在她微微翘起的尖削下巴上,突然顿住了,眼前小女孩的眉目立刻幻化出另一个含笑女子的脸。那样深刻的眉目,明亮的灼伤人的眼。那个女子叫林君之…… 突然杜冰凝不可抑止的尖叫着从林子安的房间里跌撞着奔跑出来,因为跑的太急跌倒在了地上。 秦思淼闻声从书房奔了出来,见杜冰凝长发覆盖着半边脸,苍白的脸,失血的唇还在微微的抖。“怎么了,冰凝?”他扶上她的胳膊,将她半搂在自己身边关切的问。 “啊--”杜冰凝抬眼又是一声尖叫,惊恐的抱住自己的头。 秦思淼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见林子安穿着那条沾满血渍的白裙,脸色绯红,揉着睡眼赤脚站在他俩面前。 “你刚刚对她做了什么?”秦思淼的目光冷的似一把剑,直直的刺向小小的林子安。 林子安茫然的望着他,再望一望缩在他怀里的女人,摇一摇头。 第039章 秦思淼目光凛冽,冷冷丢下一句“回你房间去!” 便转身,轻柔的扶着怀里的人下了楼。林子安站在楼上,茫然的望着这个神情百变的人。似乎早晨那个对自己温言细语的人和这个目光凛冽的人,并不是同一个。 “冰凝,你没事吧,刚才怎么回事?”秦思淼想起杜冰凝望见林子安的时惊恐的神情和尖叫,不由的有些怀疑。难道林子安知道自己的身世?!那这个看似沉默隐忍的小孩也太过攻于心计! “我没事,思淼,我想回去。麻烦请人送我去机场。”杜冰凝匆匆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一刻也不想多留的样子说。 “思淼,我交给你的设计图你看看,如果需要改动随时联系我。不过记得替我保密。”她勉力挤出一个笑来说。 “你是服装设计系的高材生,怎么这么没有自信。”秦思淼笑着拿了车子钥匙帮她拎了行李走了出去。 “刚才--那个小孩对你做了什么?你怎么会突然那么害怕?”坐在车上,秦思淼看杜冰凝恹恹的情绪试探的问。 “没有,你别乱想了。”杜冰凝勉强笑一笑说“可能是我太累,突然看到她穿了那样一件满是血渍的衣服,吓到了。我真没用吧。”杜冰凝柔媚的冲秦思淼一笑。 秦思淼愣了愣,嘴角噙了笑,说“怎么还和个小女生一样单纯。”眼底的柔情恣意,杜冰凝只做没有看见,缓缓偏过头去,假瞑。 那些缠绕她多年的往事,那张明媚的能够灼伤人眼的女子的笑脸,至死依旧含笑望着她的样子,似在无声的嘲笑。 而那个小小的女孩,薄薄的身体罩在满是血渍的白裙里,那张在自己眼前幻化了的脸,透着淡然凄冷的光向自己走来。 她不由自主的轻轻摇一摇头,将梦魔一般的影子赶出自己的大脑。头又开始疼,疼的快要爆裂的感觉。 “子安小姐,你就换上这件衣服吧。如果不喜欢明天我们出去买一摸一样的白裙来穿好不好?你身上的这件真的不能再穿。”刘嫂无奈的望着躲在角落里的林子安,手里捧着一条浅蓝的短裙。 林子安一声不吭,只是蜷缩在角落里,目光倔强的和刘嫂对屹着。 “这是在干嘛?”秦思淼从机场回来,走上楼来问。 “先生--”刘嫂将手里的蓝裙在秦思淼眼前一展说“子安小姐不愿换下身上的衣服。” “叫她子安就好了。”秦思淼冲刘嫂说了一句,接过她手里的蓝裙走到林子安面前,将裙子丢在她的怀里,说“去换衣服。” 林子安愣了愣,缓缓站起身来,拿起那条裙子走进了房间。 换好裙子,她从房间出来,脸上淡淡的目光肆意的落在秦思淼的脸上。怀里抱着那条白裙。 “刘嫂,将那件脏衣服拿出去丢掉。”秦思淼缓缓说完,转身走了出去。他实在没有耐心去面对这样一个古怪的孩子。 “子安--”刘嫂为难的站在她的面前。伸手想要接过她捧在怀里的白裙。 第040章 “请,不要丢掉我的东西。”林子安冲着秦思淼的背影大声的要求到。 “刘嫂明天会带你去买许多更加漂亮的裙子!”秦思淼不耐烦的转过头来望着她。愤愤的冲刘嫂递个眼色。 “这是妈妈留给我最后的东西,请让我留着它。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穿,不会再吓到客人,不会再让你们难堪……”她突然泪盈于睫。 秦思淼怔怔的站在哪里,无奈的眨了眨眼,心底轻声说了一句:看来自己真是自讨苦吃。这样脾气冷清的人,怎么能够带好一个孩子。想想都觉得自己可笑。 “那,随她好了。”秦思淼挥手然刘嫂走开,自己走过来站在林子安的面前,低下头来,问“中午,你到底对那位客人做了什么?” 林子安诧异的抬头望着他的脸,再一次轻轻的摇头。“叔叔--”她甜腻的声音叫了一声。 秦思淼望着她的样子,停下脚步来“下午让刘嫂送你去医院。明天我就要离开北京。我已经让人帮你在附近的学校报了名,司机每天会去接送你上下学。”秦思淼说。 秦思淼和秘书苏菲,坐在飞往上海的飞机上假寐,突然机内一阵轻微的骚动。 “你看,那个是不是那个裸模白灵?”年轻男子轻浮而略带戏谑的声音。 “怎么这样的人也在这个飞机上,真是扫兴。”有女人嗲声嗲气的发着牢骚声。 白灵?!秦思淼轻轻回头,只看见一圈人交头接耳的伸头望向机尾的一个角落里。 “喂,你到底是不是白灵?”有好事者转过头去,直冲冲的问。 白灵一脸不耐烦的样子,瞪着眼睛抬起头来冷冷的瞪着眼前这些人“我好像没有必要向你们说明我的身份。”她说完,拉了拉帽子盖上自己漂亮的脸蛋。 “行为那么龌龊,还想故作清高!真不要脸。”有人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就听见“哗啦--”一声,白灵对着那个人的脑袋劈头丢了一杂志。 “靠--” 那人呼的一声站了起来。 “小姐请坐回自己座位里去。”“先生请坐回座位,站在过道比较危险!”几名刚刚还在看笑话的空姐走向前来。 “没想到婊子的脾气居然这么大!”那人对同伴嬉笑着,大声的说了一句。 “啪--”又一本更厚的杂志从后面飞了过来,准确无误的砸到了那人的头上。 “我白灵,即便是脱光了衣服站在人们面前,也比你这种人渣干净!!”白灵沙哑的声音沉沉的说了一句,坐了下来。 “喂,都流血了。”白灵一本杂志不知道怎么就砸准了对方的眼睛,此刻真咕咕冒出血来。 “请各位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先生你不要紧吧……” “请离开过道,回到自己座位上去。” “先生,请回到自己座位上去,这会有气流,飞机开始颠簸。” 机舱一阵混乱。白灵似没事人一般坐回自己的位置里去,用帽子严严的盖上自己的脸。 第041章 “苏菲。”秦思淼缓缓收回目光,转过头来说“下了飞机后估计会有公安介入,请你帮白灵处理一下。”苏菲会意的点点头。她视线斜斜的望过去,角落里的白灵姿态闲适,大刺刺丢开一双长腿,躺在座位里。 这个女人居然完全不懂得自制!苏菲不由的皱了皱眉。 “秦总,你真的打算栽培她?难道真的请她做我们的服装代言?”苏菲见秦思淼这样关注白灵的事情,心底有些说不出来的不安。 “呵呵,我们又不涉猎娱乐圈,怎么栽培她?最多只是为她创造一些机会而已。”秦思淼不置可否的样子说“苏菲我记得我曾经说过,她是个值得培养的人和你一样,她对自己所做的事情勇敢而目标明确,不论对错,有强烈的驾驭之心。这样的人,只要你帮她创造出合适的机会,她会自己以不可小觑的速度成长起来。苏菲说不定明年的这个时候,她已经是娱乐界的一颗星。”秦思淼停止翻阅杂志的动作,意味深长的笑着说。 “其实,人的欲望是最好的催化剂。不论学业、事业、感情。”秦思淼说完,再也没有转头看一眼身后角落里的白灵,只是姿态优雅的继续翻阅起自己的杂志来。 苏菲偷偷的注视着他的侧脸,刚毅冷峻的线条,小麦色的皮肤,显得整个人更加有力强健。薄薄的唇微微的张着…… 是的欲望是最好的催化剂,不是想要靠近他的欲望,她怎么可能有机会来到他的身边。 一下飞机,秦思淼就接到了狄擎宇的电话。 “思淼,冰凝在北京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一回来就大病。”狄擎宇微微抱怨的语气说。 “冰凝她病了?什么病?严重吗?”自从知道狄擎宇和林君之的事情后,他就在狄擎宇的面前毫不掩饰自己对杜冰凝的关切。 “还是老毛病,头疼,现在又常常做噩梦,到医院又查不出什么结果来……”狄擎宇深深叹息一声。“我真想带她离开这个城市一段时间,陪她好好养养病。” “难道是--”秦思淼沉吟一下没有说出口来。 “难道什么?”狄擎宇追问。 “那天冰凝突然来我家,正好碰到了子安!”秦思淼说。 “啊,她,她有没有说什么?她认出来了没有?思淼你答应过我要保密!”狄擎宇一阵慌乱。 “子安,真的对自己的身世什么都不知道吗?”秦思淼想起杜冰凝望着林子安尖叫的样子问。 “这个我确定。她甚至都不知道我是谁。”狄擎宇深深舒一口气说。 “晚上我过去看她。”秦思淼说。 “不,别过来。她最近脾气烦躁谁也不想看到。”狄擎宇立刻说。他对秦思淼始终有些介怀。 秦思淼独自俯栏望下去,幽幽的灯光,照亮门庭,花园内草木婆娑,一两盏路灯立在那里像个孤独的旅人。他轻轻晃动着酒杯呡一口,微微闭眼,脑海里便浮现出杜冰凝端然的倦容,恹恹的病姿抿嘴轻笑。 第042章 突然电话一声接着一声的响起来。秦思淼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走回去,接起电话。 “……” “要谢,你得多谢我的秘书苏菲小姐,是她帮你处理了那些事情。”秦思淼声音疏淡的对电话一端的白灵说。 “……” “请吃饭就免了。只是想送一个忠告给白小姐,其实作为一个半公众人物来说,适当的沉默,适当的克制自己的情绪,到是自我保护的最好办法。而且白小姐也不想一直背着一个带色的名头出现在公众面前吧?!”秦思淼似是无意间提到一句的样子说。 电话一端的白灵顿然沉默下来,许久才轻轻说了一句“谢谢,再见。”然后啪嗒一声挂上了电话。 秦思淼望着手里的电话,嘴角兀自的弯了一弯。想,这个女子要比看起来更加聪明许多。 白灵挂上电话,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这个秦思淼似乎不同于之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任何一个男人,他似乎对关于她的敏感话题并无兴趣,可是又似乎是早就知道她会拨电话给他的样子,在暗示着她什么。 清早刘嫂轻轻摇醒了林子安,说“子安,今天早晨要上学。快点起来洗涮。” 林子安抬起朦胧的双眼,望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中年女人,发福了的身体圆鼓鼓的,站在她的床前,手上捧着一条白色的纱裙,笑吟吟的望着她。 林子安轻轻“嗯--”了一声,一时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处。因为最近常常做梦,梦到自己流落街头,变成乞丐。常常饿着肚子找不到安身的地方。 所以此刻依旧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她慌忙抬起头来四下打量着房间,房间一应的乳白色调,宽敞明亮。 她突然觉得安心,欣喜的一倾身将自己的小脸埋进刘嫂的怀里。 刘嫂惊讶的“呃--”了一声,这个每天冷着小脸沉默的孩子怎么突然钻进自己怀里,她抬起手轻轻落在林子安的短发上拍了拍说“快点换衣服,要迟到了。” 林子安怔怔的坐在床上想,真幸运,自己是在这样明亮宽敞的房子里醒过来。 隔日秦思淼来看杜冰凝。 她虚弱的样子比秦思淼上次见她时更加严重,似乎吹来一股风就能将她刮倒。 “你的身体怎么坏成这个样子?”秦思淼皱着眉头问她。 杜冰凝浅浅的笑,望一眼皱起眉头时愤愤的像个生气的孩子一般的秦思淼说“自从上次从北京回来就觉得身上不舒服。可是去了好多医院,都查不出来问题,自己也懒得瞎跑,也就罢了。” “擎宇也由着你不去医院?” “他每天忙的焦头烂额,我帮不上忙也就算了,还整日拖他后退,他不烦我已经很好。”杜冰凝一副忧心的样子抚弄着自己的头发。 想到近日狄擎宇神情闪烁的样子,杜冰凝心底就开始发闷。 “在忙,自己的女人还是要照顾的吧!”秦思淼直直望着杜冰凝冷冷说了一句。 第043章 “咦,你今天回来的这么早。”杜冰凝站起身来,脸上立时浮现出温柔的笑来,迎上去接过狄擎宇手上的拎包,转身吩咐一声“吴妈准备开饭吧,思淼你也留下来一起吃个便饭吧。” 秦思淼站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刚才还病恹恹的样子,只狄擎宇一出现,她立马病减三分。 秦思淼突然觉得有些无味,缓缓挤出一个笑容来说“不,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我送你。”杜冰凝转过身来跟在秦思淼的身后走了出来。 “思淼--”她突然叫了一声。 秦思淼转过身来望着她。 看她一副怯懦为难的样子,有些纳闷。 “那个小女孩的父母是做什么的?姓什么?”杜冰凝抬起头来望着秦思淼的脸。 秦思淼一惊,别过脸去,顿一顿说“是不是还记得那天她恶作剧的穿了件奇怪的衣服让你害怕?” “哦,没有,只是随便问问。”杜冰凝一贯的轻柔的笑。 “不要多想,有空让他陪你多出去走走,不要闷在一个地方。” “擎宇--他忙。”杜冰凝慌忙为丈夫找着借口。秦思淼闻言,低头兀自笑起来。 这么多年的守望,从失望,到绝望,可是依旧躲不开这个人的影子。他沉默着快步走在前面,将跟在身后的杜冰凝远远的丢在后面。 “思淼,你也该早点成家。”杜冰凝有些愧疚的说。“一个人来来去去还是孤单了些。” “哈,如果我老母亲还健在的话,估计也是这个口气说话。”秦思淼笑着说。 走出狄擎宇的家,秦思淼大脑一直盘旋着一个问题,狄擎宇说的对,留林子安在身边就像抱着个定时炸弹…… 他不管别人会不会受伤,只要杜冰凝不受伤就好。 中午林子安被司机接回来时蔫蔫得。耷拉着头,小小的白裙套在她细瘦的身上空落落的荡着。 “怎么了子安?不喜欢新学校?”自从这个小孩住进这间房子,刘嫂才觉得这个房子有些人气。 “我都这么大了,居然让我读小学五年级。”她撅起嘴巴,突然显现出小女孩该有的摸样来。 刘嫂笑着说“我还真不知道你几岁,你有十二岁了吧?” “什么啊,我都十四岁了,能给那些小鬼头当老师。我今年读初三呢!!”她说着蹭过去靠在刘嫂身边,扬起脸来说“能不能帮我换间中学?” “你真有十四岁?”刘嫂说着,打量一眼林子安瘦小的身材。 林子安立马会意,慌忙说“别看我长的个儿小,其实我是个大人了。” 她一句话惹的身边的几个人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先生也真是的,怎么也不问问子安,就自作主张帮她选了学校报了名呢。” 司机嘀咕一声,说“下午还要不要送她去学校?”他问刘嫂。 “先生也是个大小伙子,怎么知道带小孩的事情。下午还照样送吧,等先生打电话来的时候在问问他怎么办。”刘嫂说着伸手摸一摸子安的头说“下午到学校去了,给那些小鬼头当老师。等混过这几天,先生来电话,我请他帮你转学。” 第044章 “还有,”林子安低头扒拉了一口饭,抬起头来说“能不能不让司机叔叔送我上学,学校其实挺近的,我自己就能走过去。” “这个--”刘嫂为难。 “没事,你不说,我不说,他又不在看不见,谁知道。” “哈哈,你个小家伙,快吃饭吧。下午自己去上学。” 放学的路上,林子安总觉得有人跟在自己身后。她缓缓蹲下身体来,装作系鞋带的样子,低头瞧瞧暼了一眼身后,猛的一惊站起身来。“徐天佑!!” 徐天佑闻声,走前来。“还真是你,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徐天佑一脸厌恶的样子,抱着双臂,上下打量着林子安。“看来你那个不要脸的母亲又找了一个更有钱的人吧!把你打扮的跟个富家小姐一样。” “你母亲才不要脸。”林子安狠狠瞪他一眼,转身准备离开。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在金华市吗?怎么也跑来了北京?这个世界真小,不论你此刻装扮的如何光鲜,都会有人跳出来掀开你卑微的过去,或者还有现在。 “你母亲那个坏女人在那里?她知道不知道徐志浩现在多么可怜!”徐天佑突然冲到林子安的面前,堵住她的去路,目光厌恶的望着她,似乎怕一靠近就要染脏了他一般的样子。 “你走开!” “那个坏女人到底躲到了什么地方?” 林子安气急,伸手推了他一把,徐天佑慌忙一甩,她就砰--的一声脑门着地,直直的趴在了地上。 跌的生疼,林子安咬着牙,半天没有爬起来。 见林子安半天没有出声,徐天佑突然有些慌张。他悄悄走过来弯下身来看着她。 “喂?你起来啊,装什么装!” “喂,快起来,别装了,我知道你是打不死的小强,别装了快起来。” 林子安这才慢慢的撑起身来,额头上鲜血流出咕咕的蜿蜒下来,看起来十分诡异。徐天佑立时吓的呆住了。慌手慌脚的望着林子安的脸。 “我母亲已经去世了,你也没有必要在恨她,她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父亲的身边,永远也不会了。”林子安用手背摸了一把脸,一手的血,她突然想起母亲死的时候,也是粘稠的血液热乎乎的沾满她的手,她的脸。 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书包来,目光平静擦身从吓傻的徐天佑的身边走过去,眼里才缓缓流出眼泪来。 母亲死了,还有人追着自己讨债! 真是悲哀,她双手胡乱的摸着脸,边走边哭。忍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可以哭泣的理由。 “子安,你怎么了?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等不见林子安回家,刘嫂自己迎了出来,见到林子安的样子,吓的尖叫起来。 “我没事,只是跌了一跤,碰破了一点皮……”林子安被刘嫂拖着去医院的途中,她一边躲闪着向后退一边急急的说。她怕医院,怕医院里素净的白和苏打水的味道,怕进了医院的人永远不会在回来,像母亲一样突然从这个世界消失不见。 第045章 “你这个孩子!”刘嫂眉头紧紧挽在一起,将瘦小的林子安捉进了车内,“你看血汩汩流个不止,还说只碰破了皮。”她拿自己一方丝巾摁在林子安的伤口上,帮她拨开垂在额上细软的头发。 神态焦灼,额头上布满了细汗。 林子安望着她圆润的脸上慈爱的纹路,和满眼焦急心疼的目光,突然就浅浅的笑着流出了眼泪。 刘嫂轻声问“疼吧?” “嗯,”林子安轻声答应着,想起了母亲,她也曾经这样温柔的问自己,如此熟悉的对话,似乎只是昨天的事情。林子安不知道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太想念母亲,突然哽咽起来,嘴巴里含混的叫了一声“刘妈妈--” 刘嫂愕然的抬起眼来,看她垂着头哽咽着。因为疼痛,小手牢牢攥紧自己的裙角,抿着嘴巴,拼命想要忍住掉下来眼泪的样子。 在医院缝了针,额上绷上了绷带。医生说只要好好换药就不会留下疤痕。 林子安静静的看医生帮自己处理伤口,淡然的目光让年轻的医生有些惊讶,不住的低头看她的脸,“小朋友疼的话可以叫出来的。”他好心的说。 “不,谢谢你。我不疼。”她轻声应答,姿态像个十分得体的小女人。只是她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白色的背心裙后,濡湿一片。 医生看一眼她精细的着装,似乎价格不菲。在低头看看她的神态,心想不是这样富家小孩跌伤擦破都会大声尖叫的吗?不是都会撒娇哭闹不止的吗?他目光再次扫过林子安的脸。林子安似瞬间读懂了他的目光,慌忙低下头来,好像怕被突然发现,自己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儿。 心底的凄切突然涌上来,沉沉的搁在胸口,一时喘不过气来。那种疼比额上的伤口还要疼痛千万倍。 刘嫂站在旁边,焦急的搓着双手,低声说“先生问的话,可怎么办才好。” “不要担心刘妈妈,或者他根本就不会知道。如果他真知道了,就只说我自己不小心跌了一跤,擦破了点皮。”林子安安慰到。 年轻的医生微笑着望一眼刘嫂,便知道了她的身份,笑着说“你家的小小姐真善良懂事。” 只是一句,林子安顿时脸色苍白,似被人窥见了自己寄人篱下的卑微,缓缓无助的低下头来,不敢迎上别人的目光。 上海,秦家别墅。 秦思淼坐在棕色的转椅内,低着头翻阅着,乳色的大板桌上铺散的一些需要领养孩子的家庭资料。 “资料我都看过了,我挑出来了三家比较合适的,麻烦你私下帮我调查一下这三家人的经济和家庭状况以及夫妻双方的身家背景。对了那家姓林得建筑设计师,麻烦你调查详细一点。”秦思淼翻动着手上的资料,抬头望着对面那个脸上架着一副眼镜,目光恭敬而漠然的许聪说。 许聪默认的点头,接过资料转身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说“秦先生这次考虑好了?”秦思淼一愣,望着立在自己面前的这个精悍谨慎的男子,傲慢的笑起来,“好像之前有人说,一切都是为了满足客户的要求,只要不违法都算是正当的生意。我付你钱,你帮我办事天经地义。何必要我向你交心?”他环抱起双臂,笑望着对方。 第046章 许聪嘴角也突兀的弯了弯,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真是看错了这个姓秦的人,端着那样善心尊贵的姿态,原来他也莫过是个有钱的公子,玩着有钱人的游戏。高兴的时候是一种想法,不高兴的时候又是另一种想法。 他低头看着被领养人一栏内林子安秀丽的小照片,神态淡然,静静的望向前方,似乎心底并不会为自己的遭遇而悲伤的样子。 这是自己第二次参与要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送去另一个陌生的远方,许聪轻轻皱了皱眉头,心里有点闷。虽然他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什么出身,孩子后面找自己出来做事的两个男人分别是谁,只是想起林子安一双明亮的大眼,茫然的望着前方,幽幽的叫秦思淼叔叔的样子,就觉得心里发闷,无法平静。 送走许聪,秦思淼若有所思的轻轻的叩击着桌面,发出清脆而单调的“砰--砰--”声,心底有些不忍,可是-- 一想到杜冰凝望见林子安时惊惧的样子,以及因为林子安而更加虚弱的病态。他猛然重重的叩击一下桌面,站起身来。 没有人可以随意伤害她,除了她自己愿意,比如狄擎宇。 秦思淼想,即便是这样一生都只是站在她的身边,不能靠近,他也要守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任何人,任何伤害都不行! 翌日早晨,林子安依旧按时起床收拾好书包准备上学去。 刘嫂从厨间跑出来,将她拽了回去,说“都已经伤成了这样还怎么去学校,我已经打了电话向老师告了假。再说你也已经读初三,去上五年级的课程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在家好好修养身体的好。” 刘嫂其实心底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子安头上的纱布最好能在先生回来的时候,就被摘掉。 林子安眨巴着一双黑浓明亮的眼睛,说“我想去学校,呆在家里又寂寞又无聊。再说这点伤口对我根本不算什么很快就会好的。刘妈妈放心好了。”她侧脸在刘嫂怀里蹭一蹭跑了出去。 “嗳,让司机送--” 她话音未落,林子安一溜烟已经不见了踪影。 林子安轻快的穿过花园,跑出门去,一抬头见徐天佑远远的站在一根廊柱下,低着头,专心的踢着脚下的石子。听见林子安的脚步声,猛然抬起头来,目光久久落在她额上的绷带,慌慌的走过来两步站下来。 “你怎么跑来这里?”林子安瞪大眼睛,望着他。 “我并不欠你任何东西,而我母亲所欠你的也已付出了代价,并且我也替她受了你的报复。何必如此紧追不舍,还要追上门来?” 徐天佑见林子安挺直小小的身板,瞪大眼睛,精神满满想要打架的样子,这才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抬脚骑上自己的单车,吱溜一声从林子安面前划了过去。 这天放学林子安看到停在门口的,秦思淼常常开着的那部香槟色的车子。心里欢喜,一路喊着“叔叔,叔叔--”蹦跳着穿过花园,从外面跑了进来。 第047章 “叔叔--”她一脚迈进客厅来,望见客厅里并排坐着的秦思淼和许聪,欢喜的声音突然戈然而止,一只脚任然停留在外面,脸上的笑容僵僵的,似乎不知道该如何隐去。 她目光匆匆扫过许聪淡漠的脸,身体不由的打了一个激灵。然后将目光久久停留在秦思淼的脸上,目光倔强,似乎想要看透她的心思。 因为奔跑,额上的绷带边被细汗浸湿,勒的头皮有点发痒,她伸手挠一挠,再挠一挠,然后鼻子跟着发痒,眼睛有些酸涩,她缓缓抬脚,退出门去。 “子安--”秦思淼见她转身跑出去,站起身来,紧步向前走了两步,喊了一声。 林子安只是跑,不知道自己要跑去那里,只想躲起来,不要被看见自己哭泣,不要被带着送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 刘嫂远远的站在一边,望着林子安跑出去的方向,准备追出去。 “子安头上的绷带是怎么回事?”秦思淼转过身来,目光冷峻的望着刘嫂。 “不小心跌倒磕破了皮。”刘嫂轻声说着,目光焦虑的望着林子安跑出去的方向。 秦思淼顺着刘嫂的目光望出去,缓缓而无奈的口吻,说“不用出去找她,一会她自己会走回来。”说完,转身走进了自己的书房,丢下许聪一个人在客厅。 许聪一直没有说话,目光静静的望着林子安跑出去的方向,等待着她出现。 天空突然阴暗下来,雷声滚动,有闪电“噼啪--”一声横七竖八的劈开天空。 林子安从秦家跑出来,低着头茫然的走着,内心懊恼难过,自己此刻为什么不是十八岁,二十八岁,那样就不会被人任意当做东西,接来送往,亦会获得自食其力的能力,不必流浪乞讨生活。 这个世界,真的没有谁比母亲更加爱她,给她家和饱暖的生活,免她流离失所。 突然天空“噼啪--”一声巨响,闪电划开天空,大颗的雨滴披泼而下。林子安被吓的愣在街头,看闪电直直冲着自己劈下来。她缓缓闭上眼睛想,如果在这样的雷雨天里死去,是不是就可以看见妈妈。 “噼啪--”惊雷闪过,林子安并没有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死去,只是被吓的蹲倒在地上,抱上双膝,低着头,迎着披泼而下的大雨。真个世界充满了噼噼啪啪的雨声,连林子安凄楚呼喊妈妈的声音也被淹没下去。 妈妈没有出现,雨没有停,自己没有死去。 生活还得继续,林子安也没有因为懊恼而顷刻变成十八岁。 她站起身来,缓缓的向回走去。 望着窗外披泼而下的大雨,秦思淼焦急的在地上来回走动,他望见刘嫂穿着雨衣,拿着雨伞冲出了房子,可是一会时间,她又趿拉着头,踩着漫流而过的水流走了回来。 他再也等不下去,转身走出门来,找出一把雨伞。 “给我一把伞。”不知道什么时候,许聪也已经立在了廊下,抬头望一眼秦思淼说。 第048章 秦思淼一愣,找了一把伞交到他的手上,两人同时冲进了雨雾。 “子安--”穿过花园,秦思淼看见林子安浑身湿透,水流顺着身体缓缓流下来,头发贴在额上,一缕一缕的掉着水滴。她目光平静,站在花园边望着冲出来寻找自己的两个人。 她目光怔怔的望了一会秦思淼,缓缓的别过头去对许聪说“等我,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然后小小的身体拖着一身水,从两人身边擦过。 秦思淼的心似乎被揪成了一块,搁在胸口闷闷的,堵的慌。他转身跟在林在安的身后,走了回去。 林子安小小的裙子贴在身上,拖着一身水,走的很缓慢,十分慎重的样子。客厅的原木地板上,被拖了长长的一条水渍。 秦思淼和许聪跟着走进屋来,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复杂,静静的望着这个十四岁小女孩的背影。 林子安抬脚上楼,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说“好吧,好吧,反正在那里都是寄人篱下,乞讨生活,何必要惹人嫌,不自在呢。”只是双腿似灌了铅,举步千斤。只爬上了几个台阶,她就似用尽了全身力气,缓缓的伏倒在了阶上。 “子安--”秦思淼一个箭步奔上来,将她从地上捞起来,“叔叔--”她疲惫的声音,依旧带着异地濡软的甜腻叫他。 “子安不怕,有叔叔在。”秦思淼不知道为何,望着林子安一双明净的眼睛,突然说出一句。 林子安虚弱的笑,笑容是十几岁小孩不该有的凄切。 秦思淼心里一惊,她已经不会相信他会保护自己。因为此刻他还正在盘算这要将她送走。送去另一个远方。 秦思淼心底堵堵的,有莫名的火,望一眼立在那里心疼的望着林子安发呆的刘嫂大声喊了一句“刘嫂,还不快去准备热水。” 刘嫂这才惊醒过来,跑上楼去,给浴池里注满了热水。将浑身发着抖的林子安轻轻放进水里去。 她瘦薄的背,轻轻的颤着,牙齿发出得得的声音。绷在头上的绷带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血液渗出来,浸湿一片。她什么话都不说,只是一双细细的胳膊,紧紧的攀在刘嫂的肩膀上不愿意放开。 “子安,乖,浸在水里才不会冷。”刘嫂轻柔的拍拍她的背说。 “……”她薄薄的背只是轻轻的抖动着。没有回应。 “子安--” “我想妈妈。”她缓缓松开刘嫂,浸进水里,将一张苍白的小脸低低埋在水面上说。 “秦先生?”许聪询问的立在门口,没有在走进来。 秦思淼背对着他,许久才挥了挥手说“你走吧,明天我让人送支票给你。” “不,不用送支票过来。”许聪恭敬却毫无感情的声音“是我想要放弃这个生意。”他说。秦思淼一愣,转过身来,好骄傲的一个人。 许聪十分难得的一笑,说“希望不会有下次。” 秦思淼立在那里很久,才转身轻轻的上楼。 推开林子安的门,见刘嫂坐在她的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低头轻柔的唱着“杨树叶,哗啦啦,小娃娃睡觉找妈妈……”林子安已经换了一身干衣,弯曲着身体,皱眉缩在被窝里。短发湿濡贴在小脸上,勒在额上的绷带上有大片渗透出来的血渍。 第049章 “先生。”刘嫂见秦思淼进来,轻轻叫了一声。 秦思淼慌忙将食指放在嘴边,轻轻“嘘--”了一声,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 走出林子安的门,秦思淼才说“快叫陈医生来,子安额上的伤口怕是感染了,渗出那么多的血来。” 这次事情过后,林子安在家里渐渐变的更加寡言,常常沉默着吃饭,走动,睡觉。 有人同她说话,她也是一副乖顺的样子,目光茫然的点头,然后走开。 这天秦思淼上楼找她,在她的床上摊开几张漂亮的房间图片来给她看。 “来,子安看看,你喜欢怎样的房间。”他微笑着将图片推到林子安的眼前,宠溺的伸手揉了揉林子安的短发。 林子安低头,一页一页的翻动着图片,淡然的目光,突然闪烁着晶亮的光,秦思淼微笑着倾身看了看她拿在手上的图片。 淡蓝色的房间,房顶上被画上了满天的星星。房间内小小的木床靠近大大的落地窗。阳台上有一架藤制的秋千架。 “喜欢这个?”他柔声问。 “都很漂亮。”林子安将图片往一起推了推神情又回到了那种原来的淡然,缓缓说。 秦思淼微微皱起眉头来,望着林子安淡然的小脸。凌乱的头发垂在眉梢,额上那块凸起的淡粉色疤痕像是一朵初开的桃花。她的神情实在不像个孩子。 “子安,坐过来,听叔叔说。”他伸手将她拖过来坐在自己身边,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人,开心的时候要懂得笑,悲伤的时候要学会哭。喜欢要知道为自己争取,生气要讲出来或者干脆骂人也好。”林子安怔怔的望着他的脸,清澈的目光似一泉幽幽的湖水。 秦思淼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所以接着说“这里是你的家,你不开心或者不愿意要大声的告诉大家。知道吗?”林子安又十分温顺的点点头。 “哎--”秦思淼轻轻叹息着,抬手帮她将眉头的碎发撩开,说“小孩子,不能有这样淡然的目光。”说着一只大手轻轻覆盖住她的双眼。 其实,自从那件事情后,秦思淼每回看到林子安淡然的目光,心底都会突兀的纠结。似乎是自己一不小心,将这个孩子原本明净的双眼变的如此茫然。 “你怎么又跑来这里?”林子安推着一辆单车走出门来,望见跨在单车上站在廊柱下的徐天佑。他虽然也还是个十四岁的孩子,可是长得高高大大,竟比林子安高出半截头来。 徐天佑没有说话,只是上下的打量了一下林子安。才缓缓开口“看起来没缺胳膊少腿儿的,干嘛这么久没去学校上课?”他瞪着眼睛问。 “你管不着。”林子安回了一句,准备骑上单车的瞬间又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望着徐天佑,一把撩开自己的额上的头发,手指轻轻指上自己额上的那块凸起的淡粉色疤痕,大声说“这个就是还了债后的证据,就像印章一样。所以我们的恩怨至此一笔勾销,再也不要出现在这里。” 第050章 徐天佑被林子安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当真凑过身体来,认真看了看她额上的疤痕。 林子安说完,跨上单车,吱溜一身窜了出去。 “喂,喂--”徐天佑蹬着单车跟在她的身后。 “叱--”徐天佑突然蹬着单车快速窜到林子安的面前,车头一拐“叱--”的一声挡在了林子安的面前,林子安一急,慌忙拉闸,亦“叱--”的一声停了下来。可是车头已经砰的一声,撞到了徐天佑的单车上。 “你疯了?!”林子安瞪大眼睛抬头望着徐天佑。 “你是不是几天没上学,傻掉了?学校在那边。”徐天佑冲林子安的身后指了指。 “是你的学校在那边!”林子安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说“看来有些人的记性真不好,我当初可是连跳了两级的优秀生,现在读初三。再见!”林子安扶起自己的单车,小小身板挺的直直的高傲的蹬着单车从徐天佑的身边擦过去。 “先生,子安还是不让我送,又骑了自己那辆小小的单车去了学校。”司机见秦思淼从屋内走出来,慌忙说。 “她不要送,就不送吧随她去。”秦思淼挥了挥手,在阳光下轻轻舒展了一下筋骨。突然似想到了什么,说“从家里到学校好像要经过好几个十字路口?” “是的先生。” “有五个吧!太危险了。从明天开始,还是继续送她吧。”秦思淼说着,想起了林子安额头上那块淡淡的疤痕,心里依旧惊悸不安。 林子安的房子很快按照图纸上的样子布置完毕。秦思淼单手蒙着她的双眼,笑吟吟的将她牵进房间,嘴巴里还轻轻伴奏着“哒哒哒哒--”然后缓缓放开蒙在她双眼上的手。 “哇--”林子安怔了半晌,才缓缓转过身来,四处看,摸摸这个,动动那个,然后欣喜的惊呼起来,小小的脸因为兴奋而显的红润光泽。 秦思淼轻轻的抚着自己的下巴微笑着看着她。 林子安回头看他一眼,眨巴着明亮的大眼,冲他乐融融的一笑,然后慌忙甩掉鞋子踮起脚尖,站在木床上伸手想要触摸屋顶上的星星。 “小心跌倒,你还太小了,等在大一些就可以触到了。”秦思淼宠溺的目光望着她。 “嘿嘿,我才不要长那么高,一伸手就能触到天空的星星,成了怪物。”林子安对她扮个鬼脸,马上奔下床来,赤脚跑去了阳台上,坐在秋千上,将双脚高高的翘起来。 秦思淼望着这个明快的林子安,突然深深出了一口气,似乎近日搁在胸口的沉闷突然散去。有种暖融融的幸福感,让他觉得十分舒服。 “叔叔--”林子安玩了一会,神情突然低落下去,缓缓走过来,蹭在秦思淼的身边,伸出小手攥住他白色t恤的一角,濡软的声音,甜甜的叫了一声。 “怎么了?怎么突然不高兴了?”秦思淼望着林子安脸上突然隐去的笑意诧异的问。 第051章 “叔叔,这里会是我长久的家吗?”林子安扬起小脸,望着秦思淼的眼睛,小心翼翼的问。 秦思淼心底一动,伸手轻轻拨弄一下她的短发。“当然是。”然后微笑着点一点她小巧的鼻子。 “谢谢叔叔!”这一次,她的声音十分响亮,听不出一丝怅惘。 “猫女郎!”林子安将头探出车窗外,望着一块迅速跃过视线的广告牌叫道。 “什么猫女郎?”秦思淼回过目光追问她。 “后面那个大牌子上的人,就是那个漂亮的猫女郎啊!”林子安探头向后望一望说。 秦思淼好奇,将车子倒了回去,想看看林子安口中的猫女郎到底长什么奇怪的样子。 “你看就是那个!”她手指一指,秦思淼停车抬头望上去。 “哗--”他轻笑出来。 广告牌上的女子,一双细长的眼睛魅惑的望着远方,厚而性感的嘴唇,红润的似一块饱含水分的果冻。长发随意挽起一个发髻,长长的脖颈上挂着一条璀璨的钻石项链,身上穿着一条看似十分简洁的白色晚礼,将玲珑的身材勾勒的凸凹有致。头微微低着,纤细的腰肢稍稍倾斜,似一只警醒而慵懒的猫。在凉爽的秋天在这繁闹的霓虹灯下显的十分妩媚。 白灵看来真有明星的范儿,只要稍稍点拨就已做的如此有声有色。 苏菲的动作真快,做出的成绩要比自己预期的还要好过许多。秦思淼嘴角兀自上扬,弯出一个十分好看的弧度来。 “这就是你心目中的猫女郎?”秦思淼笑笑的伸手轻轻在林子安头上敲了一记说。 “难道你觉得她不像吗?”林子安将一双胳膊搁在自己脖子下,爬出一个舒服的姿势仰望着那块广告牌。“妈妈曾经也有一双这样的眼睛。”林子安缓缓说完低下头来。 “想念妈妈了?”秦思淼轻声的说着伸手拨弄一下她的头发。 林子安不再说话,安静的趴在车子窗口,迎着细细的秋风,短发随风飞舞着。 “女孩子吃这么多蛋糕小心变成一头小猪。”秦思淼端着一杯咖啡,轻轻抿了一口,望着眼前林子安贪恋的将一勺一勺蛋糕送进嘴巴。 背对着他们坐在另一张桌子上的白灵,亦正好将一勺蛋糕送往嘴巴,听到这样一把温和清淡的声音一愣,缓缓回过头来。 她依旧穿着一件长而宽大的白色亚麻上衣,松松垮垮挂在她玲珑的身体上,一把长发随意拢起,有几缕垂在脖颈上,煞是好看。 她警敏魅惑的目光,快速扫过秦思淼的脸,依旧是那样一张棱角分明到让人觉得凛冽的脸,却淡淡的带着点温情的笑意,耀眼的让人别不看视线。 “他是谁?你认识?”坐在她对面的男子,瞥了两眼秦思淼,转过头来,一把阴柔的声音低低的问到。 “他就是秦思淼!”白灵淡然的一笑,长长的睫毛忽闪一下,似乎扇出一缕细细的风来。 她轻轻站起身来,微笑着走向秦思淼他们的位置去。 第052章 “嗨,你好吗?”她微笑着冲低头努力对付眼前蛋糕的林子安打声招呼。然后冲秦思淼微微一笑,倾身坐在了他旁边的位置上。 说,“你好秦总,没想到在这里又碰到你。”秦思淼微微一怔,似乎一下没有想起来眼前的女人是谁。 “我叫白灵,秦总大概都已经不记得我了。我曾经为贵公司的服饰拍过平面广告。”白灵也不觉得难堪,大咧咧的介绍到。 “你好白小姐,刚才还有人送你一个很不错的外号呢。”秦思淼微微笑着,望着林子安,扬一扬眉头,说“子安,这位就是你说的猫女郎。” 林子安这才将半埋进蛋糕里的小脸抬起来,目光闪闪的,灿烂一笑。 “你好猫女郎。”她说着,递了一个香草布丁给白灵。 “哦,看来她对你十分大方,居然肯送布丁给你。”秦思淼冲白灵笑一笑。 白灵疑惑的目光,匆匆一闪,却没有露出半点痕迹。只是微微笑着,说“我一直想找时间谢谢秦总给我的机会呢。” “你看看,吃的满脸都是奶油。”秦思淼似没有听到她说什么,微笑着捻起一张纸巾,抬手将林子安小脸上的奶油轻轻摸掉。 然后用纸巾细细的擦过手指,才抬起头来。脸上的笑瞬间变的疏淡,说“你该相信,那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他不再同她说话。白灵只得泱泱的站起身来,伸手拍拍林子安薄薄的肩膀,说“小不点,再见。” 林子安扬起小脸,冲她微笑,目送着她走开。 “他就是秦氏集团的老板?!!居然这么年轻。”董波惊讶的眨着一双细长的眼睛问。 “是,子承父业,算是少主。上次我在秦氏制衣拍片的时候你应该看到过他。”白灵一双白皙的手指轻轻捧起眼前的咖啡,摇晃一下,若有所思的向秦思淼他们的方向暼了一眼。 “坐在他面前的那个漂亮的小女孩是谁?他看起来十分宠溺她。”董波说着,用小小的勺子搅动一下咖啡,目光紧紧盯住白灵的脸。 “你一直盯着我干嘛?我脸上又长不出花来。”白灵突然提高声音说了一句,站起身来抓了外衣就走。 董波快步追上去,快走出门的瞬间,他转过头来目光复杂匆匆看了秦思淼一眼。 一上车,白灵就伸个懒腰轻轻打个哈欠,说“送我回去吧,我困了。” 董波一愣,一张郁郁寡欢的俊美的脸显得更加阴郁起来“不是早就说好今天去我哪里的吗?” “我今天好困,送我回去。”语气十分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一如十年前的样子说“董波,你只能对我好,听到了没有。”那时候他们才十六岁,他被人推搡着来到她的面前。 她故意将头歪向一边,闭上一双眼睛,不看他。 董波只得打转方向盘,将车子拐进了一条长而昏暗的巷子。 这个女子,自十六岁开始,眼波里就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魅惑,常常让人无端的生气,却又无端的想要原谅她。 第053章 她自小父母离异,在奶奶身边长大,受过生活的磨练洗礼,身上多了许多同龄女孩没有的东西。 她很小就开始自食其力,因此常常会嬉笑着说“亏得他们给了我一副好皮相,才能只身度过这么多年。”她自十六七岁就常去服装店做活人模特。摆好姿势站在橱窗边,微笑着一站就是一整天,有时候下班后都会觉得脸部僵硬麻木,需要用力拍打才能恢复知觉。 后来上大学,学费越来越高,奶奶的身体也越来越差,她经人介绍去美院做人体模特。刚开始她脱衣服就得半个小时,因为手抖常常会解不开扣子。 直到下面的学生等的不耐烦,爆开粗口,她才咬一咬嘴巴,伸手干脆将身上的衣服从头顶除下来…… 后来慢慢习惯,喜欢穿那种阔阔的亚麻长衫,简单! 那时候她已和董波开始正式交往,可是她从来不花董波的钱。她常常说,别人都说我钓凯子,钓到了一个多金的少爷,可是我不是因为你的钱才和你好。这句话她一说很多年,开始说的时候董波颇为感动,后来渐渐郁闷,自己的女人不花自己的钱,其实心里还是没把自己当她的男人。 可是董波知道白灵的脾气,看似随和大方,心底却十分介意。有很强的自卑以及超级的自尊心。 所以他陪着她,自美院的人体模特开始,到平面广告,到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歌手的mv,常常是她去那里,他便会出现在那里。始终站在她的身后,等待她走向自己。 可是这次,自从给秦氏制衣拍了广告,她就开始有些奇怪,常常拒绝他出现在自己的工作场地。 董波思绪芜杂,转眼暼一眼望着窗外怔怔发呆的白灵,说“灵子,你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白灵没有听见,依旧专注的发着呆。一头黑发倾泻下来,将她漂亮的脸蛋埋在里面,显的更加小巧魅惑。董波抬起手来想要推她一下,可是抬了抬手,却又重新落在了方向盘上。 车子停到了一栋老楼前,董波柔声叫了一句“灵子,到了。”白灵才回过神来。推开车门,拎了手袋,抬脚就下了车,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董波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有些愤怒,愤愤的叫了一声“白灵。” 白灵这才停下脚步来,回头望着他,似乎才发现身后还有一个人在那里的样子。 “如果我也同秦思淼一样,叱咤商场,你是否也会用那样敬畏的目光看着我,而不是如此,这样的漠视我。当我是空气。” 白灵似乎一惊,脸上露出一抹媚人的笑来,缓缓走向车前,伸手将车窗摇的低低的,倾身进去,吻了吻董波的唇,然后拍拍他的脸说“亲爱的,我只是真的真的非常困。”说完,白皙的手指轻轻滑过他的唇线。 董波那张阴柔而细腻的脸顿时生动起来,张开嘴巴轻轻咬咬她的手指,叹一口气。说“要么,我们结婚吧。” 第054章 “我先上去了。”白灵躲避的闪身进了楼道,咚咚咚的高跟鞋声在空荡的楼道间回响起来。 因为刘嫂常常说子安吃甜食的样子有些恐怖,所以在家里都很刻意的让她多吃青菜,少吃蛋糕之类的甜食。虽然她也看到林子安吃了那么多甜食下去,只见突突长个,却不长肉,依旧瘦的似个竹竿。可是她依然不能放心,觉得那些糖分吃了下去,就暗藏在了身体里,等待着某个时期突然爆发出来。 因此林子安常说“刘妈妈大约是怕我也长成球型的身材,所以才刻意克扣我的甜点。”她背着刘嫂,央秦思淼带自己出去吃蛋糕。 “看你吃的满足惬意的小样,就像老鼠偷到腊猪油。”秦思淼笑着点一点林子安的额头,打开车门让她上车的时候突然看见她白色的裤子上,有一块枫叶状鲜红的血渍。 他一怔,愣愣的盯着林子安看了半分钟。 林子安没有发觉秦思淼的异样,探身钻进了车内窝进座位里,砸吧了下小嘴说“似乎吃的太多,肚子不舒服。” 秦思淼转过头来看看她的脸,秀丽的小女孩姿容。确实还是个小女孩,居然连初潮都不懂,还以为自己吃坏肚子。 秦思淼什么都没说,快速开车回家。 进了门,才想起来,刘嫂请假回家,两个搞清洁的都是钟点工,此刻也都回去了。现在家里只有他和一个司机和一个园丁。两个男人!! 他见子安急急的冲进了卫生间,半天都没有出来。 他焦灼的在地上来回,不知道该如何告诉她,这是女孩子十几岁的时候该有的生理问题。根本不必张皇失措。 可是他在地上来回多次,却始终没能开口说出话来。 无奈,他开了车子出去,转了大半个城市才终于找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书店,买了几本生理健康的书籍。然后开车去了一家内衣店,将车子停在门口,想了想,又想了想。 他还从来不曾为女人,更别说是小女孩,还这么小的女孩子买过内衣。 他踟蹰很久,见内衣店的人走出门,一副准备打烊的样子,才迅速走下车来,走进店内。 低着头,说“小女孩的内裤,请帮我装几条。” 营业员是个年轻的姑娘,诧异的目光探究的扫视着秦思淼的脸。续而目光十分惋惜,似乎在说,这么年轻英俊的一张脸,怎么会有如此的嗜好。 “多小的女孩?”秦思淼不知道她是否故意,却无法不回答这个问题。 “十三四岁。”他声音很小。 年轻姑娘瞪大一双眼睛,就差“呃--”的尖叫出声。 秦思淼伸手从她手下拿过衣服,掏了一叠钞票放在她的面前,转身就走,也不管多了还是少了。只觉得落在身上的目光十分可疑,让人觉得难受。 秦思淼将车子开到超市门口,依旧是万分踟蹰,然后硬着头皮走进去。如同做贼一般,拿了几包卫生巾快速看看周围的人,然后红着脸跑去收银台。 第055章 林子安被自己的状况吓到。急忙将自己浸进热水里,脑海里浮现出生物课上学过的东西。难道…… 她自己先是一怔,然后慌张的不知如何是好。 听见房子里没有别人走动的声音,她才缓缓拉开洗浴间的门,从里面悄悄走出来。悄悄溜进自己的房间。 “啊--”她轻轻呼出声音来。 床上居然放着几包卫生巾,一打粉色维尼熊的小底裤,还有几本生理健康的书。她愣了好久,然后小脸越来越烫,几乎要燃烧起来。心底却有种异样的温暖,窃喜却又十分羞涩的样子。 第二天起床,听见秦思淼在饭厅吃早餐,便悄悄背了书包溜了出去。 推着小小脚踏车走出花园,因为身体突然的变化,让她忐忑不安起来,内心十分焦躁。 “喂!”突然徐天佑推着车从一边走上来,大声的在她耳边叫了一声。 林子安被吓的往边上侧了侧身,抬头发现是徐天佑,瞪大了一双眼睛。“干嘛,整天像个鬼一样出现在这里!”林子安毫不客气的样子,冷着脸。 “怎么了?不是已经说好尽释前嫌了吗?干嘛这么凶。”徐天佑挠一挠自己的头发,有些尴尬的说。 林子安不说话,只是不愿意和徐天佑并排走在一起,慌慌的推了自己的车子急急走了两步,跨上车子窜了出去。 心底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关于男人,男孩有些害怕起来…… “那个常常出现在门外,和子安一起上学的男孩是谁?”秦思淼走出饭厅,在花园里伸展一下四肢,目光望着林子安和徐天佑离开的背影,闲闲的样子回头问刘嫂。 “好像是她曾经在金华时的同学。”刘嫂停一停收拾饭桌的手,说。 “哦,我不在家的时候他也经常过来?”秦思淼问。 “有一段时间了吧,我看子安好像对这个同学并不十分友好。” “子安缺少朋友,可是--”秦思淼似乎突然想起什么的样子,停住了没有说下去。 刚才看到的徐天佑,虽然莫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是长得已经高高大大,而且眉目俊朗…… “子安有没有要好点的女同学?”秦思淼问。 “呃--”刘嫂顿住了。 刘嫂的探究的目光扫过秦思淼的脸。先生今天有点奇怪。 秦思淼发觉刘嫂望着他,笑一笑说“女孩子越长大越操心!”一副十足的为人父母的样子,惹的刘嫂笑出声来。 “也是,女孩子长得越好看越让人不省心。子安才这么大点,就有男孩子追前追后。” “啊!”这次轮到秦思淼惊讶起来。 难道,现在的孩子比自己还厉害,十四岁就懂得恋爱?? 中午吃饭,秦思淼见子安久久不下楼来。便走了上去。 门轻轻被推开,见子安背对着他,埋着头,悄悄翻阅着自己买给她的生理健康书,愕然脸红。刚准备轻轻退出门来,可是子安已经转过了身来望着他。 “快点下楼吃饭。”他轻声说了一句。 第056章 “哦。”林子安悄悄将书往桌里推了推站起身来。 往前走了两步,突然缓下脚步来。如果是往日,她一定会蹭到秦思淼身边,将小手塞进他的掌心,然后对他甜甜的笑着叫声叔叔。可是此刻,突然觉得异样,突然有些羞涩,不敢靠近。 秦思淼转过身来,习惯性的等待她将小手塞进他的掌心来。见她磨磨蹭蹭半天不走过来,索性走前去牵了她的手,“小丫头越来越会磨叽。”他嘀咕一句将她拖下楼来。 “那个--”秦思淼想到和林子安一起去上学的男孩,想要问,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林子安抬起头来,一双清亮的大眼望着他。 “和你一起上学的孩子好像天天来这里吧?”秦思淼故意低下头来,装作夹菜的样子,不看林子安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有时候来。”她老实说。 “如果叔叔不喜欢他出现在这里,我告诉他不要再来。”在林子安的心中,依旧潜藏着一种自卑,那便是太过清楚自己的身份,太过清楚自己莫过是寄人篱下的事实。 林子安的声音温顺,却十分坚定。 “没有,只是问问。你的朋友太少了。”秦思淼见子安一双暗淡下来的眼睛,便慌忙说。“也没见你带要好的小朋友来家里玩。” 林子安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最为好笑的事情,抿着嘴巴,忍住笑。 “怎么?”秦思淼加一块少刺的鱼肉放进她的碗里问。 林子安抿嘴偷笑着,不应声。 半天才抬起头来,一双明亮的双眼狡黠的笑着,歪着脑袋望着秦思淼“叔叔怕我早恋??!!” “呃,难道你真早恋?!!”秦思淼笑着问。 “才不会呢。我不喜欢那些毛头小孩。一个个狂妄自大!”林子安低头往嘴巴里拨一口饭说。 “难道你不是小孩?”秦思淼笑着逗她。 “是,可是我比他们早经历了许多事情,我懂得的事情要他们长大到二十岁,或者三十岁后才会懂得。” 林子安说话的口气是骄傲的无奈的却又带着一点点欢喜和庆幸,这语言中的许多情绪让秦思淼突然一愣,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不喜欢毛头小孩喜欢什么?” “喜欢大人,喜欢和叔叔一样的人。”林子安想都没有想,冲口而出。 因为在她童年,经历了太多的磨难,让她心底时刻记着一个孩子的无助和无力,所以她蔑视和自己同样幼小无力的孩子。 “哈哈哈--”秦思淼不可抑止的大笑起来,伸手抚弄一下她的短发“子安,只要耐心等待,每个孩子都会长大,都会变成叔叔级别的大人。可是叔叔还是十分喜欢,你刚才说的话,真中听。哈哈--”他又开始大笑起来。 刘嫂站在一边,望着饭桌前两张漂亮的笑脸,亦站在一边舒心的微笑起来。 先生自子安来到这里,明显越来越爱笑,亦变的待人不那么淡漠,关心起身边的人来。让人觉得亲近。 第057章 酷夏,北京,秦家别墅。 “刘妈妈。”林子安放好单车一路从外面跑进来,望着房子里来往穿梭的侍应,轻轻一愣,“怎么回事,这么多人。难道叔叔回来了?要开派对?”林子安说着,粉嫩的脸蛋上洋溢起欢喜的笑来,一转身准备去他的书房找他。 他已有两三个月时间没回北京。 “看你急的。”刘嫂笑着抬手帮她将眼前的头发掠开,“先生晚点才能回来,晚上要给你开生日派对,让你多请一些朋友来。” “我,生日派对?”林子安惊问。 居然忘记,今天是自己十六岁生日。可是想起生日,她突然暗淡下来,脸上挂着还未退去的潮红,双眼茫然的望着来往穿梭的人。 已经十六岁,已经两年。 在这里,虽然被照顾的很好。锦衣玉食,可是依旧清晰的记得十四岁生日的那天,那场雨和母亲身体上流淌出来的血液,咕咕的漫流过自己手指粘稠而血腥。 与弟弟失去联络也已经两年,他有没有长高,有没有被父亲好好照顾?有没有想起自己。 她悄悄穿过人群,独自来到小小的莲池边,甩掉一双鞋子,坐在岸边,将一双脚垂进水面。 望着一池的莲花发呆。 “白小姐这边请。”突然身后传来一把熟悉的声音,林子安慌忙回头,见秦思淼浅笑着,伴着一个十分耀目的女人从木槿花丛中走过来。 女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低着头,一顶阔沿的软帽遮住半边脸。秀发从帽边倾泻下来,伏在赤裸的肩头,细细的锁骨在秀发的遮掩下若隐若现,抹胸的真丝白裙,勾勒出她窈窕有致的身材。 大约怕她被草木划伤,秦思淼走在她的身侧,抬手轻轻拨开伸展在她眼前的花枝。这样殷勤。林子安看的有些呆住,心里闷闷的。突然将双脚从莲池中收起,赤脚跑到了秦思淼的眼前。 “叔叔--”她的声音依旧濡软甜腻。 “咦--”秦思淼见她赤脚从莲池边跑过来,晒的一张小脸红红白白,额上有细密的汗滴,在阳光下晶莹闪烁。 她习惯性的将一只小手塞进他的掌心,扬起小脸望着他笑。 “是子安吧!”白灵望着眼前这个已经初见姿容的少女,突然挤在她和秦思淼的中间来,微笑着拿下头顶的软边帽来。 “猫女郎?”林子安冲口而出。 “怎能这样叫人!”秦思淼宠溺的在她小巧的鼻子上点一点,林子安冲他吐吐舌头,“越大越不懂得礼貌。”秦思淼微笑着望一眼白灵说“看来她对你印象深刻,依旧记得你是最初的那个猫女郎。” 白灵闻声,心底一冷,她还记得子安说过“猫女郎,多么轻浮的名字。”可是她依旧这样叫她。白灵面不改色,依旧端着那张有着标准笑容的脸,望着林子安说“真快,子安居然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你也不慢,已是真真正正的明星。”秦思淼笑着,低下头来望见林子安一双赤足,皱了皱眉,“怎么赤足跑过来!” 第058章 林子安没有做声,只是扬着脸,一双明亮的眼睛,目光肆意的扫视着秦思淼的脸。那样倔强而坚持的神情,让站在一边的白灵为之一怔。这样奇怪的两个人。 可是她从来都没有试图探究林子安的身份。似乎因为看到过秦思淼对她的宠溺,所以知道什么是危险的领域,因此她宁愿一点一点靠近,哪怕这样的靠近,只是一种错觉。 她缓缓的收回目光,依旧是标准的没有半点差池的笑,说“我们回去吧,外面这样燥热。” 秦思淼点一点头,让林子安站在一边,自己跑过去从莲池边将林子安一双白色软底凉鞋拎过来,蹲下身,“抬脚!” 白灵怔怔的望着这个在自己前面如同神一般的男人,蹲下身来,轻轻握住林子安细细的脚踝,用纸巾细细擦掉粘在她脚底的灰尘,帮她穿上鞋子。那样温柔,让她忍不住差点落下眼泪。 十六岁!站在自己面前的女子,享受着这样的生活和这样一个男人如此温柔的照顾。而自己,在十六岁的时候,身上被套上色彩斑斓的衣装,站在橱窗内,看着太阳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有时候因为站立太久,似乎忘记自己是个有血有肉的活人,一时不会行走…… 想到这里,心底酸楚,眼眸有些泛红,她慌忙别过头去,扬一扬头,让自己恢复本来的样子。 林子安一双小手落在秦思淼结实的背上,单脚站立着,等待秦思淼帮她系好鞋带。 白灵怔怔的望着,羡慕、妒忌、心酸…… 许多情绪交织起来。 “都十六岁了,一点女孩样子都没有。”秦思淼站起身来,拍一拍双手望着林子安乱糟糟的头发,和被揪挽在膝盖上的裙子说。 那样子像兄长,像父亲,像…… 白灵觉得自己再也无法看下去,微笑着,轻轻走过来,牵起林子安的手,“来,让我们进屋去看看,你都得到了什么生日礼物。” 秦思淼被白灵挤在了一侧,只得缓缓跟在他们的身后。 幽暗的灯光,照的董波原本阴柔俊美的脸十分阴郁。 见白灵坐在对面一副十分无谓的样子,将一双长腿高高翘起来,跟着音乐轻轻摇晃着。 “这是怎么回事?”他抖开一张报纸,手指落在上面的一副照片上问。 报纸上是白灵青睐的眼神,微笑着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男人身材挺拔,背对着相机。姿态淡然,和白灵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就这样一个背影,董波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 白灵抬头往报纸上扫了一眼,然后轻蔑而鄙夷的轻轻冷笑了一声。 “怎么,难道要我出门带着面具,或者看见男人就自行躲开?”她漫不经心的口吻,让董波为之一怔。什么时候开始,她如此不在意他们之间的这份感情。 “灵子--”董波低下声音来。“不要在玩了好不好。退出娱乐圈,我们结婚吧!” “哈,玩!结婚?退出娱乐圈?”她沙哑的声音突然变的尖利起来。“何时开始我要听从你的安排?我为何要退出娱乐圈?你难道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如何幸苦才得到的吗?你让我退出娱乐圈,这就是和你结婚的条件?”白灵冷笑着,一仰头,喝完杯子里的酒,眼角突然噙着泪光。“这么多年来,难道你不知道我是如何一步一步走来?这一切得来的如何不易?结婚,你那个高贵的母亲会怎么说?会说恭喜?还是会尖着嗓子尖叫,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居然勾引我的儿子!” 第059章 自认识秦思淼,她才渐渐明白,一直以来不愿和董波走进婚姻的原因,莫过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子,太过软弱无能,从十六岁开始交往,到现在整整十年。 她被他的母亲召见过无数次,谩骂过无数次。开始心底有满满当当的爱作为盾牌,即便是难过依旧愿意支撑下去。可是一次一次,见董波沉默着,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只是一次一次请她原谅,请她不要生气,渐渐累了,失去坚持下去的信心和勇气。 “灵子--”董波伸过手来,覆盖在她的手背上,轻声的央求,“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在一起这么多年,我知道你吃了很多苦,受了许多委屈。可是最初我也没有反对你去做裸模--” “哈哈--”白灵的凄厉的笑声,打断了董波的话,“原来这么多年,你一直装作不在意?这么多年你一直故作大方高尚是不是?你也觉得我脏?我贱?董波,今天看来你这句话憋了太久。哈哈哈--”白灵站起身来,抓起皮包转身就走。 “灵子!”董波伸手拽她,被她大力甩开。一头长发倾泻下来,盖在她流着泪的脸上。 秦思淼!董波在心底狠狠的念着这个名字,牙齿紧紧的咬在一起,愤恨的一拳落在沙发的靠背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房子里闹哄哄的,似乎要被这群十六七岁的孩子掀掉屋顶。林子安皱一皱眉想,大约秦思淼将身边所有年龄同林子安相近的孩子都请来了这里,她转身想要躲到阳台上去。 “怎么回事?你在哪里?我马上过来。”她刚推开门,就听见秦思淼讲电话的声音,急切而担忧的说完这句话,转身似一阵风般沉默着从林子安的身边穿了过去。 “叔叔--”林子安对着他急急的背影喊了一句,可是秦思淼已经握着车钥匙冲出了门。 城市里的天空,夜色灰暗,整个城市失去了星光。秦思淼开车一路飚去了机场。 冰凝,你要好好的,不要做傻事,他不值得。秦思淼在心底一遍一遍念着这句话。脑海里浮现出杜冰凝泪滴凝结而下楚楚动人的样子。 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秦思淼在晚上十一点钟到达了上海。 四处霓虹闪烁,仲夏的夜,空气粘腻而有种低迷的沉沦味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思淼坐在杜冰凝的床边,见她缓缓从床上撑起来,脸色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一双眼睛因为哭泣而变的红肿,原本光洁的皮肤变的灰暗有了松弛的迹象。 “擎宇,他外面好像有人--”说完这句,杜冰凝的眼里又流出泪来,一低头,轻轻落在了手背上。 秦思淼张开手臂,将细瘦而柔软的杜冰凝轻轻揽在自己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尽情的哭泣。 “或许你误会了擎宇。”秦思淼缓缓说着,一双手臂张开来,在空中顿了顿,终于落下在杜冰凝的背上拍了拍。 第060章 “我真是无能,无法让自己的丈夫死心塌地的只爱自己一个人。”杜冰凝轻轻叹息着,刚要从秦思淼的肩上抬起头来,门就“吱呀--”一声被推开。狄擎宇脸色铁青的站在门口,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秦思淼。 “你们这是干嘛,你怎么会在这里?”质问的声音,没有一丝客气的意味。 “我来这里,是要带冰凝离开。” 秦思淼见杜冰凝慌忙从他肩头离开,缓缓转过身来,一双冷峻的眼睛亦直直望向狄擎宇。 “笑话!”狄擎宇突然爆出一声笑来,转头望向病床上的杜冰凝,走向前来,声音瞬间变的柔和“别闹了,跟我回家。” 杜冰凝别过头去,不吱声,也不看他,只是纤细的身体因为抽泣而轻轻的发着抖。 狄擎宇擦身走过的时候,被秦思淼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在你们婚礼上我曾经说过的话。如果你不能给她幸福,我随时都会带她走。”秦思淼转过头来,目光冷冷的望着狄擎宇。 狄擎宇一愣,他忆起在自己婚礼上,还是个十六岁毛头小孩的秦思淼对着他说“如果有一天,你不能给她幸福,我随时都会带她走!”他一怔,身体微微一僵。甩开秦思淼握着自己手臂的手,目光里充满了怒气。“秦思淼,冰凝她曾经不属于你,今生都不会属于你!请你别在参合我们家的家事!” 秦思淼闻言缓缓转过身来,目光直直的望向杜冰凝,见她只是低头落泪,一副凄楚柔弱的样子,似乎并没有听到自己刚才说的话。 他向前走了一步,靠近杜冰凝,“冰凝抬起头来。”他说。“请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如果不想在忍受这样的生活,我带你离开这里!”他目光深邃,望向杜冰凝的眼里。 杜冰凝怔怔的,脸上挂着晶莹的泪,抬头望着这样一张冷峻而神情坚决的脸。忽而缓缓低下头来,手指轻轻划过脸颊,抹掉泪迹。 “思淼--”只是这样轻柔的一声叫,秦思淼心底就已冰凉。他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不由的低头嘲讽的笑。 “你是我们最好的朋友--” “哈,你们,最好的朋友?”秦思淼脸色难看到铁青,每一次,每一次站在她的面前都要如此低矮的失掉所有自尊。 杜冰凝目光轻飘飘拂过丈夫的脸,回过头来,望着依旧站在一端,拳头紧紧攥起的秦思淼说“对不起,是我太过自私,只想到了自己的处境,让你如此难堪。” “你什么处境?啊,冰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让你变成什么处境了,非要秦思淼出现在这里才能解决?你在是向我示威呢,还是什么意思?”狄擎宇向前迈了一步,一只手紧紧的捏起杜冰凝的下巴,逼迫着她,抬头望着他的双眼。 “你每天疑神疑鬼,翻公文包,查电话,看电脑,你还想干什么?啊,这么多年来,你到底累不累?” 第061章 他一只手越收越紧,让杜冰凝疼的皱起眉头来。 “放手!”秦思淼冷冷的走过来,一只手摁在他的腕上,将他的手拽了下来。 狄擎宇,疲惫而颓然的缓缓落下手臂来,无奈的望着病床上娇柔的杜冰凝,轻叹一声“我们回家吧。” 杜冰凝只是稍稍一愣,然后从床上走下来,开始收拾东西。 秦思淼站在那里,冷眼望着这一切…… “思淼,刚才,对不起!”狄擎宇对他始终有些顾忌。 秦思淼似没有听见,目光只是跟随着杜冰凝来回走动的身影进退。然后轻轻的“哈”了一声,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仲夏的夜空,没有一丝风,霓虹在低迷的空气中眨着眼睛,有面色暧昧的艳丽女郎从秦思淼身边擦过,目光在他俊朗而冷清的脸上闪烁,却终究没敢走上来。 秦思淼一个人静静的在这样的夜空下行走。 不论多么骄傲的人,一旦爱了,就会变得卑微。被爱的人便有了呼来唤去的魔力。招一招手你便会飞奔到她的身边,挥一挥手你便得没有任何理由的走开。这便是爱,低矮而卑微的爱。 天空的东方已经微明,秦思淼微微的闭一闭眼,神情惰怠,招手打了车去了机场…… 深夜,参加派对的孩子陆续离开。整个房子似历经劫难了的战场,凌乱不堪。刘嫂指派着大家一边收拾一边轻声唠叨着。 天空有惊雷滚动而过。林子安躲进自己的房间,怀里抱着那条沾满血渍的白裙。将小小的脸颊埋进纱裙里,想念妈妈,似乎这样就能闻到妈妈的味道。 或许此生,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个雨天,那样铺天盖地的雷声,还有从母亲身体里流出来的腥甜而粘腻的血液。 闪电噼啪而过,她惊恐的缩进床脚,浑身颤抖起来。 她讨厌过生日,讨厌阴天,讨厌滚滚而动的惊雷和披泼而下的大雨…… 她拉上窗帘,将自己隔离在自己的空间里,仰头望着屋顶,望着这片属于自己的晴天星空。心底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给我创造了这样一片属于我的星空。然后慢慢睡去。 “子安来看看,都收到了什么礼物。”刘嫂见林子安恹恹的样子,将她拖过来,让她一件一件打开礼物盒子。 床头顿时摆满了大小的物件,粉色游泳衣、南洋珠的项链、公主裙、艳丽的红色小皮靴…… 乱七八糟小女孩的东西,她兴致寥寥,只略略过眼,便推放在一边。 “咦--这是先生准备的礼物,怎么你也没有打开来看看?”刘嫂手上拿着个包装精细的小巧盒子,递到林子安的眼前。 林子安将盒子拿在手上,没有忙着打开。现在眼前掂一掂,这么轻。然后又放在耳边摇动一下,盒子里发出轻微的响声。 “会是什么东西啊!”她好奇的轻轻拉开丝带,慢慢掀开盒子。 “哇--”林子安掩饰不住心底的兴奋,惊呼起来。 “是两张泰姬陵的套票嗳!”她欢喜的在地上跳跃着。 第062章 记得很久之前,读到沙杰汗和泰姬的爱情故事时,感动的眼泪婆娑。还记得里面有一句话“沙杰汗,你知道,生命和青春,财富和荣耀,都会随光阴流逝……只有这一颗泪珠,泰姬陵,在岁月的长河流淌里,光彩夺目,永远,永远。”所以林子安一直想要去看看那个宏大而充满浪漫色彩的爱情之泪。 曾经一遍一遍追问秦思淼“叔叔,沙杰汗是不是历史上那个昏君?可是他那么执着可爱,怎会是个昏君?” 秦思淼笑着抚弄一下她的头发,说“等你长大就会明白,爱情是极为神奇的,它可以让懦夫变的很强大,也可以让暴君变的很温柔。” 只是,自林子安生日之后,秦思淼一连好多天都没有出现过。 套票上的日期渐渐靠近,暑期也要过完,秦思淼依旧没有出现,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不知踪影。 他常常如此,突然的出现又突然的离开。 只是林子安每天都会拿出那两张套票,细细的看一回,然后小心翼翼的收进盒子。 这天夜里,林子安再次细细看过那两张已经失去意义的套票,然后轻轻叹息着将它收进盒子。大约他早已经忘记,送给自己的是带着日期限定的礼物,林子安缩进被窝里,心里有些闷闷的。 想起第一次见到秦思淼时候的样子,他孤傲而清冷的注视着自己的脸,清俊的样子宛若神明,他似乎有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让人无端的想要靠近,却又自卑的想要躲藏起来。林子安吸吸鼻子,将小小的脑袋埋进薄被里,悄然睡去。 夜里,突然口渴,朦胧着双眼,走出门来。 楼下突然有细微而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 林子安赤脚好奇的缓缓走下楼去。 月光透过轻薄的纱帘投进屋里来,大大的落地窗前隐约靠着个女人,半低着头吸烟。火光明明暗暗,映照出她的脸,慵懒而无谓的样子。 “猫女郎!” 林子安轻轻叫出声来。 女人慌忙拿下唇边的烟回过头来,望着站在台阶上的林子安,身上套着白色的棉布睡裙,短发凌乱的覆盖在头顶,一双明亮的眼睛霍霍的望向自己。月光下的林子安显的那样纯澈美好,状若天人。白灵悠然收回目光,冲林子安媚媚一笑,“秦思淼喝醉了,我送他回来。” 林子安目光投向秦思淼的房间,门虚掩着,隐约听见他轻声的呓语,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白灵微笑着走进秦思淼的房间,拎上自己的手袋,转身望一眼依旧立在楼梯上的林子安,浅浅的一笑说“他一直喊着一个女人的名字。” 林子安不语,目光紧紧的盯着白灵那双细长妩媚的双眼,探究的想要从中读出一些内容来。 快要走到门口,白灵又缓缓回过头来,望着跟在自己身后已经和自己一般高挑的林子安,语气淡淡的说了一句“你我一样,未必会赢!” 林子安为之一怔,轻而镇定的说一句“我送你出去。” 第063章 将白灵送到门口,林子安才轻轻启唇说“叔叔不喜欢无关的人出入这所房子,如果以后有事请打电话回来。今天谢谢你。” 白灵一滞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这个女孩,远比看上去更加厉害。 林子安在心底冷冷一笑,这就是我十四岁之前已经看到过,学到过的东西。 送走白灵,当林子安回身走进房子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身体虚弱,似刚刚经历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般疲惫。 她轻轻推开那扇虚掩的门,见秦思淼紧皱着眉头,斜斜的躺在床上。林子安走过去,轻轻帮他脱下鞋子,奋力将他一双长腿搬上床去,让他睡的舒服一点。 秦思淼只是微微沉吟一声,收一收双腿往床里挪了挪,嘴里呢喃着林子安只听出一个‘冰’字。 林子安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秦思淼,她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脆弱而失落的人。他眉头紧紧揪在一起,因为喝了太多酒而显的脸色红润,嘴唇微微张开,似精细雕刻般线条明晰。似乎因为衬衣领子扣的太紧,他喉结轻轻一动,伸手胡乱的扯一扯。林子安就那样站在他的床边,望着这个在自己眼前,一直如同大山一般有力的男人突然如此脆弱的样子,不知道如何是好。 她试探的轻轻走过去,想要帮他解开一枚纽扣,让他舒服一点。可是手指刚刚触到他的衣领,就被他一把攥住手腕,紧紧的握着,嘴巴里清晰的叫出一个名字“冰凝--”然后身体弯曲,像个孩子一般,将头靠在林子安的身边。林子安吓的慌忙想要扯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握的愈紧。轻声一句“不要这样折磨我!”便让林子安突然安静下来。 心里突突的乱跳,目光细细的扫过他的脸。 “冰凝?!” 林子安依旧记得那个女人,端然高贵的面容,却有一副怯怯的病容,让人心生怜惜。 她心底微微一动,有些难过,却不知道这难过从何而来。 借着月光,她低头望着眼前的人,轻轻蹲在他的床前,另一只手不由自主的伸上去,轻轻的颤抖着,沿着他明晰好看的唇线轻轻划过。心底有异样的喜悦和惧怕。那种心情让她突兀的落下眼泪来。 她记得在她生病昏迷的时候,他那一把温暖的声音说“不怕,有叔叔在。”似乎突然被人从黑暗中带了出来,感激而温暖。 林子安望着他轻轻嗡动着的唇,小心翼翼的弯下身体,神色慌张而胆怯的扫视着他的双眼。笨拙而轻微的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似乎突然被这样温润清甜的气息惊动,秦思淼动了一动,眼皮似乎眨了一下,抓着林子安手腕的手微微一滞缓缓放开。转身背对着林子安躺进了床里去。 林子安吓的夺门而出,心突突的乱跳。 疯了,真是疯了,她一边咒骂着自己,一边眼泪横流。 迷糊中听见林子安轻轻抽泣着,慌忙逃出自己的房间,秦思淼才揉一揉脑袋,拼命的摇一摇头睁开双眼。大脑剧烈的痛。心底有种异样的惊异感,他伸手轻轻划过自己的唇,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心里有难以言语的震惊和羞耻! 第064章 清晨,林子安推说自己不舒服,没敢下楼吃早餐。 午餐,亦久久没有下来用餐的动静。秦思淼抬头暼了一眼三楼那扇紧紧闭着的门,轻轻叹息一声,叫过刘嫂来。 “我要出门,去叫子安下楼吃饭。”声音足够洪亮,足够让躲在三楼的林子安听的分明。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奇异的样子,林子安在,秦思淼保准有事要出门。秦思淼在,林子安保准身体不舒服不想下楼。 刘嫂看不过去,悄悄问林子安,之前总像小尾巴一样喜欢黏在先生身边,现在这是着怎么了突然这样怕他。 林子安只是慌慌摆手否认,隔日依旧,远远看见秦思淼走过来,便慌忙躲到自己房间里去。 这天,秦思淼站在窗后望着林子安蹑手蹑脚,推了自己的脚踏车溜出门去。 突然一怔,她什么时候长这么高?而且原本瘦小的身体,虽然略显清瘦却已经有了年轻女子美好玲珑的曲线,只是头顶依旧顶着那头凌乱而柔软的短发,肆意而任性的蓬在脑袋上。一双明亮的眸子里透着轻灵的光。 “小妮子,也知道自己做了错事!”秦思淼微微弯一下唇,轻轻叹息一下,收回目光来。 隔日,林子安四下环顾一圈,见没有秦思淼的身影,便轻轻奔下楼来跑进厨间,望着忙碌着的刘嫂“今天有客人来吗?准备这么多菜。”她伸手拿了一块甜点就往嘴巴送。 “啪--”刘嫂拍了一下她的手臂,瞪着眼睛望着她,“女孩子饭前怎能吃这种富含热量的点心。” 林子安笑嘻嘻跳开一点,将整个甜点全数塞进嘴巴,鼓着腮帮子冲刘嫂笑。 “看你那吃相,若被先生看见,还以为我怎样虐待你。” “我看看,你怎样虐待她了?”秦思淼微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林子安一愣,慌忙回头,见秦思淼微笑着走了过来。看她鼓囊囊的腮帮子,嘴角噙着笑说“真像被虐待着了,吃东西的样子活像饿鬼。” 林子安慌忙撇开目光低下头来,寻机想要悄悄溜走。 秦思淼目光扫一眼局促不安的林子安,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迅速隐去。说“刘嫂你一会也一起上餐桌吃饭,我要介绍个人给你们认识。” 林子安慌忙抬头看他,秦思淼回头过来,望一眼短裤、t恤的林子安“刘嫂,回头帮子安找身娴静点的衣服换上,还有把她的刺猬头弄顺贴一些。” 秦思淼说完话,一手插在裤兜里,身姿挺拔的转身走开。林子安这才悄悄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这身装扮,愣一愣,然后伸手将自己的头发顺了顺,转身往刘嫂眼前一站,“刘妈妈,我真的就那么难看?需要特意打扮一下才能见人?” 刘嫂还当她是个小孩,背对着她说“怎么会,你穿什么都好看。快去快去,自己顺顺你那飞舞的头发。” 还没到晚餐的时候,林子安就身着粉蓝色长裙在饭厅来回踱起步来。因为心底不安,所以似乎一下调动起了身体上所有的感官,来听外面的动静。 第065章 突然门外有汽车喇叭的响声,林子安慌忙跑去开门,门一拉开,就蒙住了。怔怔的站在门口望着向这边走来的两个人。 秦思淼一条黑色长裤,简洁而清爽的白色短袖衬衫,旁边走着个妙龄女子,一袭长长的白裙,乌黑的长发披散下来,目光倦怠,皮肤白皙的有些病态…… 秦思淼见林子安站在门口呆立着,向前赶了一步,十分亲昵的样子伸手牵起身边女子的手,低头对她温柔一笑。 林子安胸口似突然被什么击中。有些恍惚,低顺了眉目,悄然退回到桌边去。目光却忍不住依旧紧紧跟在那个女子的身后。 总觉得她的神态微微怯懦,浅笑的时候有另一个人的神韵。 她像杜冰凝? 林子安心底一惊,在抬头去看的时候,却迎上了秦思淼皱眉凝神的目光,慌忙低下头来。双手慌乱的整理一下裙摆。 秦思淼将女子安顿在自己身边,目光绕过林子安,微笑着,轻轻咳了一声说“这位是姜素月。我的未婚妻。”说完特意伸手揽了揽她的肩。 未婚妻! 突然林子安拿着汤勺的手轻轻一抖,一勺浓汤泼洒出来。 “啊--”林子安一声惊呼,捂上被烫了的手臂。 秦思淼慌忙丢下准备为身边女子布菜的筷子呼--的一下,站了起来。 “没事吧,子安,来来来快给我看看。”刘嫂抓着她的手腕说。 “我没事。”林子安轻轻说了一声,忍住手臂上尖锐焦灼的疼,目光淡淡扫过秦思淼眼睛,然后冲坐在那里神色茫然,一动没动的姜素月微微欠身。然后推开刘嫂的手,转身走出饭厅,急急上了楼。 秦思淼皱一皱眉头,脸上的担忧悄悄隐去,重新坐下来,声音淡然干脆“我们继续吃饭。” 秦思淼暼一眼刘嫂担忧的样子,始终没有再说话,偶尔目光扫一下三楼那扇紧闭着的门,低头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沉闷起来,身边的女子不时为他夹菜,偶尔抬头冲秦思淼露出一个甜美而温柔的笑。 林子安独自走上楼去,手臂上已经起了一圈燎泡,又红又亮。心里纠结难过,似乎有块东西搁在胸口让她无法正常呼吸。 又是一连多天,秦思淼没有出现。 他似乎不仅忘记了送给林子安已经过期了的生日礼物,也忘记了林子安手臂被烫伤了的事情,总之他自那次晚饭之后一直没再出现。 “姜小姐!”刘嫂应声打开门走出去,见姜素月端着一副假兮兮温柔的笑,倨傲的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个小小提包。司机跟在身后,双手提着大箱子,冲刘嫂瞥一眼没有说话。 “这是--”刘嫂微微镇住,忘记帮她拎包。 “先生让我接姜小姐过来。”司机马上冲着刘嫂说了一句。 原本远远站在一边的林子安,突然似被人劈头灌下一桶冷水,打个激灵,微微摇晃起来。 “先生,没有告诉我,我还没有准备房间……”刘嫂焦虑的望一眼司机,又十分歉意的样子回头望着姜素月面无表情的脸。 第066章 “东西直接搬去先生房间!”司机说了一句,头也没回的走了进去。刘嫂似乎一怔,快步向前接过姜素月手上的拎包,引着她走进房子。 与子安擦身而过的时候,姜素月的目光呼的一下落在她的脸上,轻蔑而疏淡。 林子安怔怔的站在哪里,寂静而怅然的神色,淡然而苦涩的笑。 是自己太过奢求,居然敢忘记自己是居人屋檐下的事实…… 晚饭的时候,秦思淼的脚步声刚刚响起,姜素月就已如同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飞至他的身边,伸手接过他手上的拎包,挽上他的胳膊,几乎整个身体都挂在秦思淼的身上去。秦思淼微微皱眉,刚刚伸手想要拂开她,却一抬头望见远远站在一边的林子安幽幽的目光,动作兀自顿了一下,手臂回转,揽上姜素月的腰肢,低头冲她微微一笑。 林子安悄然转身,走进饭厅以十分温顺的样子坐下来。 夹菜的时候,秦思淼总是有意无意的抬头瞥她一眼,似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林子安吃的很少,只微微动了动筷子。 “刘嫂,桌子上有我从厦门带回的点心,盛出来给大家尝尝。”他目光扫过林子安,用十分淡然的口吻说。 知道林子安嗜好甜食,每每吃到甜食嘴角就会挂上幸福满足的笑。所以每到一地都会记得带当地的甜点回来给她,即便是此刻亦是如此。 林子安愕然,微微抬起头来,目光晶亮望向他,只是他早已低下了头,温情的微笑着夹了菜送到姜素月的碗里。“多吃一点。”他在她耳边轻语。 见刘嫂端了甜糕出来,林子安刚刚伸手去拿,就听姜素月柔声细语“真不懂得养生,这样甜腻的东西怎么能吃。刘嫂快快收下去。” 听到她如此端着一副女主人的口吻说话,林子安伸出的手即刻一顿,尴尴尬尬不知道如何收回来。秦思淼微微皱眉,却什么话都没说。 林子安轻轻放下筷子,站起身来,轻声说“我吃好了。”然后转身走向楼去。 自姜素月住进来,这房子里便凭空多了一层沉郁的气氛。 秦思淼依旧连日不归,偶尔回来亦是匆匆进门交代两句,又匆匆转身出去开了车呼的一声离开。 “思淼--”这天姜素月终于忍不住叫住他。 “为什么突然对我如此淡漠。”她红着双眼望着撤身准备出门的秦思淼。 秦思淼目光诧异,注视着姜素月。缓缓开口“我想开始的时候彼此都已讲的非常明白!” “……”姜素月即刻低下头来,是,当初就已说好,莫过演戏,不必当真。 她原本以为,他只是要她做挡箭牌,挡开外界的许多流言蜚语。现在才真正明白过来,他只是要她在林子安面前演戏罢了,至于外界传些什么,他并不关心。 “我以为你至少对我有好感。”姜素月抬起头来,一脸怯容,凄凄的望着他的脸。 “之前,有。”秦思淼言语平静,没有半点波澜。 第067章 “思淼,你和那个林子安……”她一句话还没有出口,秦思淼即以脸色突变,冷冷的靠向前来,声音凛冽“不要越界,不要企图伤害她。”手臂一甩走出门去。丢下姜素月一个人怔怔的愣在那里不知进退。 心里憋闷缓缓走出门去,见林子安一个人躲在阴影下,坐在廊檐下的藤椅里读书。心里愤愤,立时走了上去。 “林子安。”她语带讥讽,连名带姓叫了一声。 林子安从书本上抬起头来。镇静的望着她。“你就是思淼收养的女子。” 林子安身体一僵,“是的。”声音淡然没有悲喜。 “我们马上就要结婚。”姜素月声音高了八度,宣布。林子安只是看着她,似乎并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可是因为你,思淼的现在的声誉在他的圈子里变的很坏。如果我是你,受了他这多年的恩惠,为着他,现在会选择即刻离开。”姜素月始终站着没有坐下来。目光锐利低低的望着藤椅里的林子安,有些居高临下的样子。 “……”林子安没有应声,只是慢慢站起身来牵一牵嘴唇说“如果需要我离开,叔叔自然会亲自对我说,务须外人来讲。”姜素月随即一怔。 “还好意思叫叔叔,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都是瞎子?就你那低眉顺眼装腔作势的样子只够骗住他,别想骗了我的眼睛,小妖精!”后面跟出一大串难听的话来。 “你若真的能同他结婚便不会惶惶的跑过来在我面前示威。”林子安冷笑着站起身来,微微叹息着准备离开,可是刚刚抬脚却又站了下来,冲姜素月浅浅一笑说“你的对手不是我,别当我是假想敌。不过我到是真的很想有此殊荣,可是--”她顿一下。 “……”姜素月十分诧异,目光飘过林子安的肩头望向站在林子安身后的秦思淼。 “叔叔虽然没有爱上我,但你大约还不知道杜冰凝是什么人吧?当然你也不会知道,叔叔爱她到底多深。而你莫过形似她三分,现在自然不必太过得意。你莫过是他怀念另一个女子的道具而已!”林子安清甜的声音,淡淡讲出这样一句话来,让原本张牙舞爪的姜素月迅速颓败下去,脸色惨白。 “林子安!”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断喝,沉闷的愤怒的失望的震惊的,让原本清亮的声音变的沙哑。 林子安心底惊冷,缓缓转过头去。 “啪--”脸上重重受了一记,她一个重心不稳,跌坐进了藤椅里。秦思淼挥出去的掌心也有些微微疼痛,手指轻轻的颤抖着,愤怒的眼睛瞪着她。 姜素月惊的站在哪里,嘴巴变成o型一动不动。 林子安缓缓抬起头,鼻子里有血液蜿蜒下来。她倔强的注视着秦思淼的脸,目光里有淡淡凄楚的笑,扬手轻轻摸了一把流出鼻子的血液,缓缓的说“叔叔,你是不是希望自己养着的是个宠物,在你高兴的时候摇头摆尾,在你失意的时候远远躲开。”第一次,她用这样悲凉的目光看他,用这样的口吻同他说话。 第068章 秦思淼望着她白皙粉嫩的脸上渐渐浮现的红色指印,突然懊悔。 她说的都是事实。 怅然的笑着绕开秦思淼,缓缓穿过花园走向莲池。 一走出他们的视线,浑身开始颤抖,眼眶的泪打几个圈掉下来。 两年的安逸生活,让她几乎忘记自己是居人檐下的事实,竟然张狂起来,想要得到更多的东西。 只得姜素月两言三语即刻将她打回原形。她依旧是那个寄居在别人屋檐下乞讨生活的孩子,也只是个寄居在别人屋檐下得到恩赐的人。 手背一遍一遍擦过流血的鼻子,眼睛酸涩,泪光涌动。咬着嘴唇,不让它轻易落下来。 晚上,林子安没有下楼,她怕刘嫂看到自己脸上的指印怪叫起来,所以反锁了门,静静的躲在里面。 晚餐的时候,她听见秦思淼的脚步声缓缓的走近,在门口顿一顿又缓缓的走开。来回几次,却没有敲门进来。 林子安抱着膝盖坐在地毯上,心底有些凄惶。 怀里抱着来时带来的东西,一个一直无法打开的旧的大饼干盒子,还有一条满是血渍的白裙,只有这些才是真的属于自己的东西,也是这些东西让她跌入深渊无法翻身。 第二天早晨,她轻轻在红肿的指印上涂上许多面霜,将那些痕迹遮盖起来。然后收好自己的书包走下楼来。 秦思淼早早坐在饭厅翻着报纸吃早餐,听见她走下楼来,从报纸上抬起目光来扫过她的脸。 林子安面无表情,缓缓坐在他的对面。 “我已联系老师转校。新学校需要寄宿,封闭式管理。”她平静的说完这句话,等待秦思淼的宣判。 他一怔抬起头来,目光细细的看过她的脸,虽然竭力掩盖,却依旧能够看出淡淡红色的肿痕。秦思淼瞥开目光。他似乎对于林子安说的转学的事情并不觉得惊讶说“先吃饭,转学的事情以后再说。” “我已同学校联系了手续,只需你的签字。”林子安态度坚决。 “子安--”秦思淼轻轻叫了一声“是在生叔叔的气?” “不,没有生气。我凭什么生气,到是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胡乱说话。”她手指揪在一起,目光怅然的飘出去,嘴角挂着淡淡的凄清的笑意。 “昨天,是姜素月让你难堪?”他问。 “没有,她只是给了我一个忠告。”林子安说。 她不愿意在秦思淼的面前让自己变的更加难堪狼狈。 “子安,你还是个孩子。不该有这样的口气和神态。”秦思淼痛心,几乎不能在看她那样无谓而淡然的目光,简直想要走过去伸手盖住她那双怅然的大眼。 “哈,孩子。”林子安轻而凄苍的笑出了声音。“很小以前,我就失去了做孩子的资格。那是一项特权,是我一直想要得到,却从未得到过的特权。”林子安说着,低下头去。 “……”秦思淼不知道该说什么,望着眼前这个女子倔强而淡然的脸,心似被揪成小小的一团,沉重而疼痛。 第069章 “姜素月昨晚已经离开,你不必读什么寄宿学校。”秦思淼淡淡说着,将一片抹了果酱的面包递到她的眼前。她已整天未吃东西。 “你已给了我许多恩惠。”林子安接过面包轻轻放在盘子里,没有动。 “就为这几年的恩惠,我也该学会察言观色,适时进退。”林子安淡淡的说。 他们从来没有如此坦白直接的谈话。 “谁这样告诉你?姜素月??!!”秦思淼额上隐隐青筋隆起。 “今天没有姜素月,明天还有其他人来告诉我,提醒我,我莫过是受你恩赐的人。只是以前,想要蒙蔽自己装作忘记罢了。” 林子安说,“但--我暂时还没有办法自立,现在依旧需要依附于人。所以,叔叔请再给我两年时间。我会远远躲起来,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只是请暂时不要让我离开。”声音细微,几乎低不可闻。 她这样骄傲倔强的孩子,在十四岁那样恐惧无助的时候都不曾这样求人。 可是此刻,她居然开口请求。 秦思淼目光痛楚的望着她。 他们的关系似乎从哪个晚上或者那一巴掌开始突然疏远淡漠,再也回不去之前,那样亲密的蹭到他的身边甜腻的叫着他“叔叔--叔叔--”。 “思淼--”杜冰凝的细腻而轻柔的声音从电话一端传了过来。 秦思淼握着电话,沉默着没有应声。 “你,和素月分手了?”她的声音里没有半点惊讶,似乎早就料到这样的结果。 “嗯。”秦思淼应了一句。 “素月今天过来找我,很生气,一直在哭……”杜冰凝缓缓说,秦思淼先是一怔,续而冷笑起来“是我让你难堪?”他问。 “我不是那个意思,思淼。”杜冰凝急切的说“其实素月真的是个不错的女孩子,好过我千倍万倍。”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要挂电话了。”秦思淼的声音似跌入了谷底,听起来疲惫而落寞。 想起杜冰凝那么热络的将自己的表妹介绍给自己,他就兀自嘲讽的对自己笑。 或者,这份爱对于冰凝来说早就成为她的一个负担,所以这样急切,将自己丢给她的表妹? 这么多年的守望追随,这么多年的隐忍伤悲,每次想要放弃想要从这份感情里撤离出来的时候,总会看到她温柔的笑,听到她轻柔的言语,似乎受到了蛊惑无法走出。 谁知这样一份执着而狂热的爱,在岁月的推移下竟然变成她的负累。 那么顺着她的意思好了,结婚吧,可是每天望着姜素月那张脸,就会更加想念起她来。 他无望的紧紧闭上眼睛。身体无力的躺在沙发里。 “思淼--”杜冰凝欲言又止。 “那个叫林子安的女孩……”听到这句话,秦思淼似乎被谁用针戳了一下,猛的坐了起来。 “或者你还不知道,外界有一些十分奇怪的传言。”杜冰凝说“之前我一直以为是那些记者满口胡言,直到昨天素月过来……” 第070章 “够了!”秦思淼突然低吼了一声,这样肮脏的话,居然从杜冰凝的嘴里说出来,你以为我是什么人?秦思淼啪嗒一声挂上电话。 “叔叔。”林子安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张表格,一双明净的大眼望着他。 “请帮我签字。”她将表格递到秦思淼的手上。 “非要转学?”秦思淼抬头温和的望着她,轻声问。 林子安不语,只是点一点头。 “好吧。”秦思淼在表格上噌噌两笔划上自己的名字,递给她“如果不习惯,记得回来。”林子安一怔,望着他,没有说话。 跪在地毯上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这才发觉,在这里生活两年,身外之物渐多。衣柜里满满当当裁剪精细,熨烫整齐的衣服。旁边曾经那个小小的书架已被换成一架高大的檀木书架来,上面的书籍都是秦思淼带着自己一本一本挑选回来,她手指轻轻拂过这些书籍,心底的情感细密而隐忍不愿让它探出头来。 手指落在一本黑色的硬皮本子上,轻轻翻开,是那两张已经过期的泰姬陵套票。她苦笑着合起来。对自己说,是了,一定要这样,时刻提醒自己,莫过是受人恩惠寄人篱下的人罢了,怎敢奢望太多。她将收进箱子里的几件色彩明艳的衣服重新拿了出来,挂在衣橱里,只拿自己的几件内衣。内衣上是维尼熊的图案,她记得在自己初潮的时候,秦思淼曾经将这样一打内衣悄悄放在她的房间。 那时候,他是那样细腻而温暖的人。在她茫然失措的时候,站在她的身边。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秦思淼走了进来,望一眼蹲在地上收拾东西的林子安,走过去坐在沙发里。 “明年就要参加高考?” “是。” “能不能考上好的学校?” “国内十大名校的任何一所都不成问题。” “哈,这么自信?” “我一向学习很好。 “有没有想过出国学习?” 秦思淼缓缓说出一句,让林子安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缓缓抬起头来,望着他的双眼。 “是要送我离开?”林子安声音颤抖的问。 “或者你愿意在国外读完大学?”秦思淼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林子安僵僵的愣在那里,眼睛投向一边,目光里有深深的悲凉,却挺直着腰板,想要给自己力量。 秦思淼不看她,伸手翻动着她搁在桌上的书籍,突然有东西从中间掉下来。 林子安转过头来,见秦思淼已经弯腰捡起那两张泰姬陵的套票,拿在手上。眉头轻轻皱起,细细看一看那两张套票,然后将目光投向林子安的脸上。 “已经过了日期。”他终于惋惜的说。 “没关系,还有来年。”林子安说着,从他手上接过那两张印着宏大壮观的泰姬陵的套票,轻轻夹在书本里。 秦思淼面色一滞,想起自己曾经和林子安说过的话“爱情是非常奇妙的东西,会让懦夫变成勇士……” 他苦涩的笑一笑,“我明天送你过去。”然后轻轻走出林子安的房间。 第071章 爱情是非常奇妙的东西,会让懦夫变成勇士,会让暴君变的温柔。而自己因了爱情,在杜冰凝面前变的如此低矮…… 狄家,灯光明亮,人声静寂。 杜冰凝欠身坐在阳台上的藤椅里,一手支着头静想。 那个小女孩,她曾经见过的那个孩子。她原本想问秦思淼,那个孩子到底和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一直在他的家里,可是终究秦思淼也没有给她问出来的机会。 她轻轻揉一揉太阳穴,想起姜素月转述林子安的话“叔叔虽然没有爱上我,但你大约还不知道杜冰凝是什么人吧?当然你也不会知道,叔叔爱她到底多深。而你莫过形似她三分,现在自然不必太过得意。你莫过是他怀念另一个女子的道具而已!” 那个女孩到底多大,十四岁或者十五岁?怎么会有如此成熟的言语??!可是这样的话也肯定不是出自素月之口,她那样骄傲的人,若当初知道秦思淼对自己情有独钟怎会轻易答应和他交往! “哎--”她轻轻叹息一声,眼前浮现出秦思淼浓眉紧皱的样子,清逸而俊挺。 “冰凝,在想什么?我喊了几声你都没有应我。”狄擎宇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来在唇边轻吻着说。 “你最近有没有听到关于思淼的一些奇怪的事情?” “秦思淼?”狄擎宇听到他的名字脸上的不悦就显露出来。 “据说身边有个身份不明的女孩,大约十四五岁,有人说是他的私生女,也有人说是他的……”杜冰凝还是没能说出那个词来。 狄擎宇闻言一震,颤着声音问“你听谁说的?” “素月昨天过来找我。”杜冰凝说。 “看吧,我让你别管他的事,你偏不听这下好了吧,得罪了素月我看你怎么回去见舅舅。”狄擎宇愤愤丢下一句,转身急急走向屋内。 “你干什么去?”杜冰凝追问。 “我去趟公司!”狄擎宇急切的连找个借口都来不及。 杜冰凝望一眼丈夫匆匆出门的背影,抬头看一看挂钟,怅然若失。 夜间十一点钟,狄擎宇从北京机场走出去,拨通了秦思淼的电话。 “我在北京,想找你谈谈。”声音里有些不能抑制的微微的颤。 秦思淼一怔,“在北京?找我谈?谈什么?难道--冰凝出事了?”秦思淼匆忙从床上爬起来,披上衣服急急的问了一句。 “不是冰凝的事。”狄擎宇的声音有些愤恨的冷意。 “不是冰凝的事?是什么事?”秦思淼一时没有想到他们之间除了杜冰凝还有什么值得在这个时间来谈。 “我现在在机场拿多利咖啡厅等你。”狄擎宇说。 “不来家里?” “不去了,我买了下一班飞机。” “我马上就到。”挂了电话,秦思淼快速穿上衣服,突然大脑里闪过杜冰凝的话“或者你还不知道,外界有一些十分奇怪的传言……”那么他是为这个而来? 秦思淼皱起眉头,清俊的脸上浮出一层冷笑。 第072章 “思淼,这件事情我想了很久,子安最好还是不要在你这边生活的好。”狄擎宇望着眼前这个清俊而挺拔的男子说。 “怎么,又想送她去那里?”秦思淼脸上始终挂着清冷的笑。 “暂时还没有想好,但是我想送她离开。” “你是因为听到了什么才来找我的吧?”秦思淼笑着抬起头来,“如果是因为外界可笑的传言,我现在就可以公开对外说,子安是我的女儿。” “思淼!”狄擎宇没有想到,秦思淼会如此执着的护着自己的女儿,心底突然生出一丝愧疚。“我是不得已。”他低声说。 “或许你从认识她的母亲开始就一直在说这句话。”秦思淼讽刺的说。 “冰凝她好像对子安十分好奇……”他说出自己心底最为关切的问题来。 “哈--”秦思淼轻蔑的轻笑一声。“所以呢?想让她从这个世界消失?还是怎么着?”秦思淼说着站起身来。“以后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不要在来烦我。而关于子安,我想从你将她送到我这里的那一天起,你就失去了做为一个父亲的权利。”秦思淼说完这句话,站起身来,脸上挂着轻蔑的笑转身离开。 狄擎宇失神的望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今天的秦思淼有些不同,却说不出来那里不同。 回去的路上,突然下雨,整个天空被天空滚动的雷鸣声填充起来。心里依旧烦躁不安,杜冰凝,狄擎宇、林子安。而我站在这些人中间到底算什么?他突然嘲弄的笑起来,笑自己这么多年来为杜冰凝所做的一切努力和坚持…… 也是为她,居然答应收养了她丈夫的私生女?秦思淼觉得自己真的无比滑稽。他心痛的苦笑,狄擎宇说的对,她真的曾经不属于自己,今生都不会属于自己。 林子安收拾完东西,迷迷糊糊的睡去,半夜突然被雷声惊醒,天空的闪电似突然将黑夜劈开两半,让房间瞬间惨亮起来。捂上耳朵,蜷缩着身体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自从那场大雨,自从目睹母亲在那样一场大雨中离世。林子安就开始惧怕这样的雷声开始害怕阴天。 屋顶的星星被黑暗吞没,突然一个霹雳一道闪电劈斩而下,整个房子似要被劈开成为两半,林子安在一声惊雷过后,开始无助的哭泣。隐隐的抽泣声在这样诺大的房子里空寂的回荡。霹雳一声接着一声响起。 回去的路上,突然下起了大雨。秦思淼听见一声接着一声的雷鸣,心底焦急起来。 子安那小丫头特别害怕打雷的天气。他不由的脚下一踩油门,车子快速穿过雨幕向家的方向飙了回去。 推开门,他急急的抬头望一眼三楼紧闭着的屋门,听见时钟“咚……”的一声轻响,回头去看,已经是凌晨一点钟。 林子安的哭声隐隐的从三楼的房间里传出来。秦思淼快步走上楼去,刚要伸手敲门进去,却突然想起杜冰凝说的那句话,兀自收了手怔怔的站在她的门口,听着惊雷过后她一声紧似一声的哭,终于忍不住,轻轻敲了敲门走了进去。 第073章 秦思淼啪嗒一声摁开灯,见林子安缩着双肩躲在床脚里,脸上依旧挂着泪滴仰头看着自己。突然呼的一声站起来,跑到他的怀里。 他轻轻的揽上她的肩,她小小的身体依旧瑟瑟发抖。他心疼的拍一拍她薄薄的背,安慰到“没事,只是雷雨罢了,子安不怕,有叔叔在。” 他曾经听林子安说过,她的母亲在一个雷雨的晚上出了车祸死在她的怀里,那时候她才十四岁。 这个孩子!秦思淼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想,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在他心底成为家人,不再是当初为了杜冰凝而收她在自己门下。他突然心底有点温暖有点感动,将林子安小小的身体紧紧搂在自己宽阔的怀里。 “为什么这么久都不去学校上课?”望见低头从门里走出来的林子安,徐天佑突然从后面跳了出来,高大的身体遮住了林子安眼前的阳光。 林子安抬头望一望他,目光散漫,懒懒挥一挥手,轻声说了一句“让开!” “喂,怎么这么没礼貌。”徐天佑匆忙跑到一边推起自己的单车,跟了上来。“今天也不骑单车?”他好奇的望着这个神情茫然的林子安问。 “嘟嘟--”秦思淼将车子从车库开出来,缓缓驶到林子安身边的时候,皱一皱眉。这个男孩子居然还来? 徐天佑转身望着从车窗里探出头来的秦思淼,一愣,天下还真有这样不严自威的人。而且他的脸上明明挂着浅浅的笑,目光扫过自己时,却让人有些莫名的惧怕。 他慌忙收回目光来,见身边的林子安沉默着,擦过自己身边,欠身上了汽车。 他,他,他到底是谁? 难道他就是林子安一直在说的,借住在叔叔家,的那个‘叔叔’? 徐天佑回头,见林子安已经上车,慌忙喊了一句“我可以骑单车送你去学校的--”只是喊了一半,声音就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 秦思淼目光暼过林子安淡然的脸,脸上挂着一抹微笑。问“你的小男朋友?” “谁?他?”林子安一副吃到什么怪异东西的样子,皱巴起一张小脸。“才不是呢,我最怕这些小男生了,一脸青春痘不说,说话声音又奇奇怪怪,整天像牛皮糖一样粘在人的身边,烦都烦死了。”这是林子安自那次挨打之后,对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秦思淼嘴角噙上笑,知道林子安已经原谅了自己。 “他不是很早之前就和你交往吗?我每次回来都看见他来门口等你一起上学。”秦思淼故意逗她。 “才不是呢,他才初三,根本和我没在同一所学校。”林子安慌忙否认着,连小脸都涨的通红。 秦思淼见她这样急着分辨,微笑着伸手拨弄一下她飞舞的短发说“叔叔和你开玩笑的,看把你紧张的。再说叔叔也不是那么古板的人,十六七岁谈次小恋爱还是可以接受的。” “呃--”林子安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第074章 自从林子安搬出去后,家里变的异常安静。 秦思淼也很少回来住,偶尔回来,也就是住个一两天,马上离开。 有时候一走进家门,手里扬一扬从外地带来的甜点,清亮的声音,喊一声“子安--”然后,见刘嫂诧异的从屋内走出来,才突然想起来,子安已经搬去了学校。心底有些怅然的好笑。可是隔日从外地回来,又会买了甜点,走进屋来都要兀自的笑一笑。真是怎么突然如此健忘。 坐在廊檐下的藤椅里一边读着报纸,一边将带回来得甜点打开,捏了一个,送到嘴巴,“嗯,味道还不错。怪不得那丫头这么喜欢甜食。”他自言自语的吃完一个,又拿起一个。 “先生--”刘嫂端了咖啡送到他的身边,诧异的望着他手里捏着的半个点心。 如果没有记错,他从来都是不吃这些甜腻的东西的。 “怎么了?”他抬头望着刘嫂。 “怎么突然开始吃起甜食来?”刘嫂目光落在那包小小的点心上。 “哦。”秦思淼应了一声,将点心往起来拢一拢推到一边去。 刘嫂狐疑的望一望他,再望一望被他推到一边的点心,他刚才吃点心时笑眯眯的神态,真是像极了子安…… 这天周末,林子安坐在校园里林荫下的石凳上,心不在焉的翻阅着手里的书籍。看来这个星期叔叔也不会来看自己了,她抬起手腕看一下时间,失落的瘪一瘪嘴巴。 在拿出身上的电话确认一遍,今天也没有打电话过来…… 刚忍住失落的情绪,准备将电话装进口袋里的时候,电话却突然的响了起来。 “子安。”是秦思淼清亮的声音。 “叔叔--”林子安软糯而甜腻的声音,迫不及待的叫了一声。声音落下,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太过大声,突然停下了声音。 “在学校吧?我一会过来给你送点东西。”他说。 “哦。” 林子安挂上电话,迅速合上书,转身跑去了校门。将双手插在口袋里四处张望着在校门口来来回回的走动。 值班的保安是个十分年轻的小伙,望着林子安漂亮的身影,目光跟着过来过去,几个来回之后终于觉得头晕,恋恋不舍的转开了眼睛。 “子安--”秦思淼走下车来,笑吟吟向站在门口眺望的林子安喊了一声。 林子安抬头,突然怔住,秦思淼穿着白色的t,卡其色长裤,笑吟吟从扑棱棱开满粉色小花的树下走来。整条林荫道上似乎一下失去了声音,来往的行人似乎瞬间变成了背景,林子安的眼里只剩秦思淼这样英挺的身影,温润的笑望着自己,向自己走来。 世界一下失去了声音,寂静的,心底却能听见水滴叮咚滴落的声音,溅起一圈涟漪来。 秦思淼笑着走过来,伸手在她头上轻轻点了一指。“怎么突然不认识我了?发起愣来?” 林子安才惊醒过来的样子,吐吐舌头冲秦思淼扮个鬼脸,一张小手习惯性的准备塞进秦思淼的掌心去。可是刚伸出手去,却顿住了,才发觉自己竟然长大许多,已经直至秦思淼的下巴,长胳膊长腿。她留恋的望一望他的大手,缓缓将伸出的手垂落下来。 第075章 “猜我带什么给你。”秦思淼宠溺的目光望着她,自从几个月前出手打她之后,秦思淼对林子安比之前更加骄纵起来。 “甜点!”林子安叫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已经贪婪的盯着秦思淼手里的盒子看。 “小馋猫--”秦思淼笑着伸手刮一下她小巧的鼻子。 “好吃吗?”秦思淼望着林子安满足的笑意,嘴巴里塞着点心使劲的冲自己点头就乐了起来“看你那小样,好像几天没吃饱的样子。” “这个桂花糕真的很好吃!清甜的桂花香里,透着一股淡淡的烘焙之后的咖啡豆的醇香。甜而不腻入口即化,真的很好吃。”林子安吃完一块,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一舔嘴巴,砸吧一下。捻起一枚咖啡桂花糕冲坐在自己对面看着她吃的秦思淼扬一扬手“叔叔也试一试,真的很好吃。” 秦思淼微微一怔,倾身张开了嘴巴,却又似怕咬到她纤细的手指,只轻轻的咬住糕点的一块边。 林子安期待的望着秦思淼咬下一块糕点,问“怎么样?真的很好吃吧?” “好吃,不过你这样问,好像是你卖给我吃似的。”秦思淼笑着说。 他最喜欢看林子安吃甜点的样子,像只小馋猫,双眼发着贪恋而满足的光,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似乎整个世界顿时被幸福光芒环绕没有悲伤。 他们坐在林荫下的石凳上,来往的同学用好奇的惊艳的羞涩的目光注视着他们,嘴里发出的啧啧声,让林子安无比的受用。 她以为,就这样暖的阳光,轻的风,一切美好的似一副温情的画,在自己眼前徐徐展开,以为这就是自己生命的转折,就此可以填满爱的缺口。 “咦--”白灵踩着三寸的金色高跟鞋,走进西餐厅,一抬头望见独自坐在角落里的秦思淼咦了一声,脸上立时挂上一个标准的笑,摆动着纤细的腰肢走了过来。 “秦总也来这里吃饭?”她说着欠身坐了下来。 秦思淼将头从手里的杂志上抬起来,见白灵坐在自己对面,礼貌的扯一扯嘴唇,向四下张望一番问“白小姐一个人?” “是呀,不知道秦总是否等人,我坐在这里没事吧?”这样的问话已经十分明显,秦思淼脸上扯出一抹淡淡的笑,说“不妨。” 白灵正要说话,突然见自己侧面有个人带着长长的鸭舌帽,鬼鬼祟祟的样子望着这边,心底气愤,皱一皱眉正要发作,却突然停了下来。突然十分热情的倾身向秦思淼身边靠一靠问“秦总在看什么书啊?” 秦思淼本能的将身体向后微微一倾,抬眼望着她,这个猫一样魅惑的女子,正微笑着斜着头眼里噙着薄薄的柔情向自己靠来。 他一怔,还没来及直起身来,白灵却呼的一下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去,伸手掠一下自己的长发说“对不起秦总,刚才有狗仔队跟踪,我怕被认出来。” 秦思淼闻言,轻笑一下,递了一杯柠檬水给她说“白小姐最近势头越来越好,新作品接连不断推出。各类娱乐版面也是永占头条。” 第076章 “哈,这些,什么都不是,莫过都是过眼浮云!”白灵疲倦的摘下遮住半边脸的墨镜,将长发向身后甩一甩说。 “哦,白小姐这样的话可千万不能传到狗仔队的耳朵里去,不然明天头条会爆出白灵小姐有心退出娱乐圈。”白灵疲惫的笑着点点头,“你看我们这些人,连简单的吃饭逛街都要被曝光在大众面前,争先恐后去做大众茶前饭后的谈资。生怕有一日大众不光不会夸你,连骂你都想不起来,那真是到了我们的世界末日。”她依旧像从前一样,一仰头一大杯柠檬水咕噜噜全数灌下肚子里。 秦思淼微笑着望着她,这个女子对生活心底有过强的欲望,对任何需要的东西都会有一种近似饥渴的样子索取。 “听秘书说你今年又签了我们服装代言?”秦思淼一副闲闲的姿态,端起水杯饮了一口,望着她。 “是,有一句话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而我是涌泉之恩,只能滴水相报了!” “哈--”秦思淼一声轻笑,他没有想到,当年只是出于一种欣赏的姿态给她机会,给她攀爬的空间,今日竟得到这样高的回报。 “我的服装不过是个中档产品,你不怕掉了自己的身份?”秦思淼问。 “怎么会,我一直十分清楚自己的位置。”白灵嘴角挂着一抹自怜的笑,因了多年的独自打拼,所以学会不在别人面前显露自己的卑微。而今天,她想让秦思淼看到真的自己,她渴望得到他的关注…… 两人用餐的时候,白灵的目光似十分无意的向窗外暼了一眼,嘴角挂上一抹了然的笑,然后倾身在秦思淼耳边说一两句话,起身的时候都会刻意的捂着嘴巴,做出一副十分开心的样子。 直到走出餐厅,秦思淼问“白小姐有没有开车来?” “没有呢……”她十分坦然的摊摊双手说。 “那我送你回去吧。”秦思淼走向自己的车,欠身帮她拉开车门。 车子一上马路,后面很快就尾随上来一辆白色大众。白灵的目光向倒车镜里飘了一眼,借着车子稍稍颠簸的瞬间,一侧头差点靠在秦思淼的肩上。然后直起身来歉意的冲他笑一笑。 到了门口,秦思淼下车帮她拉开车门,微笑着告别。 白灵走上楼,细长的眼睛里藏着得意的笑。秦思淼,你不是不屑于看我吗?那么我请媒体来关注你好了,通过我的光环来关注你,让你一夜之间走到大众的谈资里去! 她轻笑着走向阳台,冲楼下端着相机正在拉近镜头的人挥一挥手。那人一怔,迅速收了东西钻进车里去,一踩油门溜了。 她回身冷笑着,接过助理递上来的咖啡,饮一口,说“去老莫西将我的车子开回来。” 隔天,各类报纸、网络的娱乐版面都被白灵和神秘男子的亲密照片充斥着。 白灵轻盈的笑,妩媚的目光柔柔的落在对方的脸上,对方低着头,看不清眉目的脸,只是身姿俊挺姿态优雅的倾听。 第077章 白灵坐在电脑前翻阅着这些照片,嘀咕了一句“就这个水平还做娱记,连一张对方正脸的照片也没拍到。” 站在身边的助理一愣,说“灵姐,前几天刚刚压下了你和董哥的绯闻,这次又爆出这个料来似乎对你十分不利。” “你懂什么?”白灵起身走过去,拿起桌上的希尔顿,抽出一支衔在嘴上。 “和女明星传出绯闻的男人分两种,一种属于致命性的,只要沾染便会万劫不复。而另一种则是,初始如覆薄冰,之后便是欢喜落幕。”她纤长的手指啪嗒一声摁下打火机,蓝色的小火苗唰的一下窜上来。 “去去去,灵姐怎么能说落幕这样的话。”小助理慌忙摆手说,惹的白灵一笑,眯起一双长长的眼眸问“怕我落幕大家都没饭吃?”说完,竟兀自叹息一声,仰头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一圈白色的烟雾续绕着从眼前缓缓化开。 娱乐界从来都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而头顶的那些光环,则是大众的目光,若有一天他们不在看你,不在谈你,不在骂你,那么你也会随着失去的那些关注的目光而迅速黯淡下去。升天的鸡犬跌回人间,却已失去做普通家禽的能力。 “秦总你看这个。”苏菲一大清早就急急推门进来,在秦思淼的电脑上噼里啪啦敲下一串网址,啪的一声回车键,便有一副照片窜到了他眼前来。 秦思淼目光落在上面,冷峻的脸上顿时挂上一抹清淡的笑,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来。 白灵妩媚的双眼里噙着甜蜜的笑,倾身靠在他的身边正好遮住他的脸,长发遮住半边玉容,这样亲近的姿态不得不令人遐想。 “拍的不错,蛮清晰。”他说着一张一张翻看过去。 哈,白灵那样聪明的女子居然耍起这样的小手段来,他抬手轻轻抚着自己的下颌,眼眉里藏着笑。是太过看轻我秦思淼了,怎会让你这样的小女人轻易利用。 苏菲站在他的身侧望着他脸上那抹耐人寻味的笑,不禁皱起眉头来。 这个男人太过强大深沉,他的任何一个眼神动作都足以让人折服。而每每他在思索的时候,都是如此淡定的浅笑着,一副十分安闲的姿态。 “秦总,”苏菲顿了一顿,“我看这样猜猜猜的游戏不出两天,那些狗仔队就会翻出你来。要不要……”她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 “要不要怎么样?”秦思淼脸上的笑意隐去,坐起身锐利的目光注视着苏菲问。 “服饰代言,还有这一季的服饰发布会要不要换人?”苏菲提了提气小心翼翼的问。 “为什么要换人?”秦思淼声音很轻,却落地有声。苏菲一僵,“我怕这绯闻越传越厉害,影响到你的声誉!”苏菲抬起头来,淡漠的眸子直视着秦思淼的脸。 “哈,没必要。”他说着,手指在桌面上轻轻叩击一下,“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谁都说不了什么。” 第078章 这句话似有足够的分量,让站在一旁的苏菲突兀的一惊。“秦总,难道你……” 秦思淼但笑不语。 苏菲蛾眉皱起,脸上挂上一层薄薄的霜。他怎么会,怎么可以!! 之后的时间里,白灵总会突然出现在秦思淼的眼前,偶遇、偶遇、偶遇。连绵的娱乐版面一次一次报道着这样一次一次情况不明的偶遇。直到有一天,大家都在思索,这样的偶遇是否太过频繁? 连秦思淼都有些咋舌,这看似娇媚的女子面对自己的冷漠到很坚持。他偶尔也翻阅一下‘偶遇’的‘亲密’照片。每次嘴角都会挂上一抹淡然的浅笑。而这样的浅笑落入苏菲眼里,却是揪心的疼,他怎么可以宁愿选择一个有着那样芜杂过去的裸模,而不选择自己?!! 带着遮住大半边脸的墨镜从机场走出来的白灵,迅速被一群早就守候在机场的记者围堵起来。 “白小姐,请问你在谈恋爱吗?准备什么时候结婚?”有人推搡着挤到她的身边,将话筒搁在她的眼前。 白灵嘴角挂着标准的微笑,低头掠一下头发“结婚如果情况允许的话,我到很是愿意。” “那么白小姐的意思是,现在在谈恋爱,但是还没有到结婚的程度?” 白灵笑而不语。 “那结婚的对象是秦氏的少主秦思淼呢,还是董氏集团的少爷董波呢?他们到底谁是你现在恋爱的对象?”有人挑衅的将镜头推向她的脸,准备拍下她诧异而慌张的表情。白灵抬头骄傲的瞥一眼,扬一扬眉,声音沙哑不高不低的问了一句“我不可以有男性朋友吗?” 有人锲而不舍,依旧想要从她的言语里挖出更多的信息来。“那么请问秦先生是否介意你之前当过裸模,拍过三级片的身份和过去?” 此人话音未落,白灵笑吟吟一把推开他的话筒,欠身笑说“我看你们是认错了人,我白灵是做过艺术学校的裸模,可那也是很高贵的艺术,虽然当时只是因为生活所迫而勉强去做。可是我还真没本事拍什么三级片。” 众人哗然,抢步上来,将她围在中间,“请问秦先生到底在不在乎你的身份?” “这个你也问错了人,但是我只知道他是给过我许多机会,间接栽培了我的人。我非常感激他,希望有机会报答他。” 一群人正闹哄哄无法平息,负责接站的人才从一边跑出去,将众人分开,为白灵劈开一条路来。为首的女子歉意的笑着向前赶了两步说“白小姐不好意思,没想到这里有记者守候。” 白灵浅笑一声,侧脸看她一眼,笔挺的银灰套装,勾勒出娇俏的身材,白净的瓜子脸,头发盘起小小一个发髻,表情淡漠庄重。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个女子就是秦思淼的秘书苏菲。 苏菲淡漠的眼神扫过白灵的脸,她刚刚在机场的一端,看着这个女子笑吟吟的应对着媒体记者,不急不缓。不论多么尖锐的问题,在她,都能缓缓微笑着推回去,而在重要问题都能说的模棱两可,足够笔者遐思。这个女子比她想象的还要聪明许多。可是她到底想要做什么?或者想要什么? 第079章 “秦先生不在北京吗?”白灵也没有称呼,直直的问了一句。 苏菲秀气的眉头微微皱一下,说“秦氏制衣只是秦氏的一小部分产业,秦总当然不会随时呆在这里。”声音很轻,言语很硬。白灵会意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果然,不出所料,这个女子亦同自己一样,当秦思淼是心中的神。 一行人坐车来到秦氏制衣,刚走下车,就见董波一身白衣,靠在一辆蓝色保时捷旁边神态忧郁低着头吸烟。 “董波--”白灵惊讶的叫了一声,习惯性的四下打量了一下周围,看有没有记者尾随。 “你怎么跑来这里?”此刻的白灵面若冰霜。 董波原本微笑着的眼眸撞上她冷冷的视线,突然不知如何开口。只是伸了手,要牵起她的手来。 “我问你,怎么跑来这里?”她时时挂在脸上的标准的笑,早已撤去,一张冷若冰霜的脸,眼眸里藏着怒意。 “我想给你惊喜,在这里陪着你,看你工作……”董波有些委屈,嘴角牵了牵。声音很轻的说。 他一双忧郁的眼睛望着眼前的白灵,只觉得她正在一点点一点点的远离自己,任他如何努力挽留,她都如此不屑一顾的冷漠相向。她已不是原来的他的灵子,不是站在人群里被指点着脸上依旧挂着无谓笑意的裸模灵子,也不是那个只要看他在人群里深情的望着她,就可以笑的很幸福的灵子。 “怎么,是怕我重新做回裸模?”白灵讥讽的冷笑一下说“我的历史已经成了这样,我没法退回去将那些过往全部抹去,然后变成你董波高贵的妻子。” “灵子,你别这样,我没有那个意思。”董波急切的伸手抓起她的手来。 白灵冷冷的,轻轻的将他的手指掰开,说了一句“你回去吧。”便头也不回的转身走进了秦氏制衣的办公大楼。 苏菲一双机警的眼眸在于董波擦身的时候,扫视了他一眼。 他不就是与白灵早些时间传出绯闻的董事集团的少爷吗? 看白灵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秦氏制衣大楼,董波一拳落在车上,顿时白皙的指关节处,生出一朵朵血花来。他眼里储满阴郁的痛楚,扬着头,深深的呼吸一口,缓缓坐上自己的车子,身体软软爬在方向盘上…… 一起这么多年,她居然为一个秦思淼这样对待自己,这样对待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心底的怒火燃烧起来,眼睛里是浓浓的仇恨。 秦思淼,是你让我这么多年的感情变成一个可怜的笑话! 我要让你偿还,加倍来偿还与我。他在心底狠狠的想着,一踩油门,车子呼的一声窜了出去。 狄家。 狄擎宇坐在电脑前翻看着白灵和秦思淼的照片,嘴角兀自挂着笑。 秦思淼这个小子终究还是落入了俗套,怪不得早几年刻意给白灵许多机会,原来早有打算。 这个白灵也算是女人中的佼佼者了,虽然美的魅惑妖异,但是那张几乎完美的脸,让多少男人为之倾倒。 第080章 “思淼真的和这个女人开始交往?”不知道什么时候,杜冰凝站在了狄擎宇的身后,幽幽的声音问了一句。 狄擎宇转过头去看她,皱一皱眉“消息都这样铺天盖地传了快一年,应该不会假了吧。”他说完这句话,看妻子那样怔怔而失落的表情,心底咯噔一声,伸出胳膊将她揽在自己怀里。 “思淼也该有自己的感情生活了,三十几岁的人了,总不能一直这样单着。”狄擎宇说完望着妻子的双眼。 杜冰凝没有说话,只是轻轻靠在丈夫的怀里,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难道思淼他已经放下了对自己的感情?杜冰凝想到这个,就十分失落,又怕被丈夫看到自己寥落的表情,她慌忙将脸贴在他的胸前。 狄擎宇低头看看她,抚摸着她的长发,在她耳边轻轻哈着气说“我们一起去旅行吧,你想去那里?” 杜冰凝一愣,这么多年,他一直忙忙忙,从来很少这样主动提出一起去旅行。 “只要和你一起,那里都好。”她抬起头来,冲丈夫甜蜜的笑着。 狄擎宇望着她这样柔弱乖巧的样子,心醉的低头轻轻吻上她的唇…… 男人的情感,真是如此霸道而淡薄吗?她想,在十几年前,他曾经那样彻底的背叛自己,而这十几年来,他又一直这样一副深情的样子守在自己身边。 而秦思淼,十几年来一直默默守候在自己身边的人,却在突然一天与别的女人传出绯闻。 所有的感情,都不是永恒。她想着,轻轻咬住丈夫的舌头,疯狂的吸允起来…… 带着安全帽的秦思淼,在工程师一边讲解一边引领下走过这片建筑工地。 目光随意的扫过,见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工装服,带着安全帽,蹲在一边吃东西。便皱起眉头来走了过去。 “小伙子,你今天几岁?”他站在少年的面前问。 少年抬起头来,一张白皙的脸,嘴巴里还咬着半块麻团,目光慌忙扫过旁边冲自己飞速挤眉弄眼的工头。站起身来说“十八岁。” 变声期的少年,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于他俊俏的外表及不相应。 “你到底几岁?”秦思淼见他手里还捏着两个麻团,一愣,想起一个人来。 少年被秦思淼严厉的目光怔住,挠一挠头说“十五岁。” 工头在一边急的跺起脚来。 秦思淼转头,目光冷峻的落在负责人的脸上。“怎么连最起码的劳动法也不清楚?” 负责人气愤的瞪一眼少年,低下头来说“是他每天来求我,给他活做……” “是我求他们的!”少年往前站了一步说。 “为什么这么小不去上学跑来工地上干活?”秦思淼问。 “我在读书的,只是偶尔来工地上干活。”少年说话的神态也是温顺中带着一种无言的倔强,让他愈加觉得熟悉。 “你的父母知道你在工地干活吗?”秦思淼问。 少年低头不语。 秦思淼不由的笑了起来,抬起手来差点在他头上揉一揉,突然意识到他不是子安,有点尴尬的落下手来。嘴里喃喃说一句“两人完全不同,却有这样相似的神情。” 第081章 少年闻声抬头望着他的脸。“可不可以让我干完这个周末?”他问。 “为什么非要跑来工地干活?是因为家庭贫困还是……”秦思淼看一眼少年白皙细嫩的皮肤,怎么都不觉得他像是一个出自贫寒家庭的孩子。 “我不想花他的钱!”他倔强的说。 “谁的钱?” “我父亲!” 秦思淼愈加觉得这个少年有意思起来。向围在自己身边的人挥挥手让他们散开,然后指一指地上的石头,示意少年坐下来。自己也倾身坐在了旁边的石头上。 “说说为什么,看我能不能帮你。”他嘴角噙着笑。 少年打量着他的脸,愣一下才说“我恨他,不想用他的钱!” “你,恨你的父亲?”秦思淼没有想到这样温吞的一个少年,眼里会有如此冷意。 “我原来还有个姐姐,几年前家里出事,他只带走了我,丢下了姐姐。他是个狠心的人!”他声音很轻,却让秦思淼一怔。 “弟弟特别爱吃麻团,那时候我常常买给他吃,他吃麻团的时候眼睛笑的眯起一条缝儿……” “爸爸带走了弟弟,对我说了一声对不起就丢下我走了……” 林子安的声音,突然在秦思淼的脑海里续绕起来。 “你姐姐叫什么名字?几岁的时候被你爸爸丢下?”他声音急急的问,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期待的表情来。 “她叫乐小安--不,不对,妈妈出车祸去世的时候给了她另一个名字,叫林子安。那年她才十四岁。还没现在的我大!”少年底下头来,望着手里的麻团。 秦思淼惊喜的抚上少年的头,“原来你就是子安的弟弟!” 少年闻声,霍的站起身来,手里的麻团随之落地,滚到一边去。 “你认识她?”少年眼里闪烁着期待而惊喜的光。 “是,我认识她。我就是收养你姐姐的人,我叫秦思淼。” 少年惊的愣在原地,眼睛里闪烁着点点泪光,倔强的目光一直盯着秦思淼的脸。“可不可以让我见她!”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的更加沙哑。 “她在北京上学,明天我接她过来。”秦思淼笑着一张大手抚一下少年的头。“你的名字叫什么?哦好像应该叫晓光是不是?子安常常说到你。” 秦思淼一边开车向林子安的学校走,一边在想。很久没来看这个丫头了。 不是不想来看她,而是那种想要见到她的情绪越浓烈就让他越加的不安起来。 有时候独自在外,会不由自主的走进一间甜品店,要一客蛋糕给自己,想起带着小小的子安一起吃蛋糕的样子。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甜糯的声音轻轻叫一声叔叔…… 他开始害怕起这样的感觉来,害怕看到那小丫头扬起那张小脸一副探究的表情望着自己,害怕被她看到心底的东西,害怕她锲而不舍的问“叔叔为什么不来看我!” 有时候秦思淼也会在心底试探的问自己。这是属于家人的一种想念吧?是的,一定是那种属于家人的感情!越是想这样问自己,他越是无法确定这样的答案,越是烦躁不安。 第082章 因为这样,才那样无视白灵有意无意的‘偶遇’,无视那铺天盖地的绯闻,无视白灵做这些事情的真正目的。只是想要将自己放在这样一个大大的屏障里,让自己安心面对那个让他时时惦念的丫头。 “叔叔--”远远望见秦思淼从林荫道上走来,林子安不由的雀跃起来。 “叔叔来看我?”她周身泛着青春的光泽,扬着小巧的脸庞,扑闪着一双晶亮的大眼望着他,眼底眼底有掩藏不住的喜悦。 “我来接你去金华!”秦思淼望着她雀跃的样子,不着痕迹的躲开她的目光说。 “金华--”听到这个地方,她突然的打一个激灵。 似乎突然从云端跌落下来,脸上洋溢的欣喜突然不见,眼里突然闪过一丝惶恐,续而镇定下来说“我去请假!” 这个地方有太多沉重的回忆,这个地方时刻提醒着自己,你只是一个弃儿,是个在人屋檐下求生的人! “我已和你们老师打过招呼。我们现在直接去机场!”秦思淼说着,望见她眸子里怔怔的光,伸过手去想要牵起她的小手,却一怔又不着痕迹的垂落下来。 她已长大,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不在是之前那个嘤嘤哭泣着躲进自己怀里的小女孩。 林子安坐进车里,目光投向窗外,心底芜杂,却不开口发问。 她从来都有这样一种超越年龄的镇定和淡然。 秦思淼暼一眼她肃然的表情,抬起手来,在她头顶顿一顿轻轻抚弄一下说“丫头,别紧张,我带你见一个人!一个你十分想念的人!” 林子安回过头来,迎上秦思淼温润的笑,内心的沉重渐渐放了下来,动一动嘴唇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一点头。 “我找到了你的弟弟!”秦思淼不忍看到她情绪不安的样子,轻声说了一句! “弟弟,晓光?你在什么地方找到他?你确定真的是晓光吗?他,他,你怎么会找到他?”林子安一时变的混乱起来, 秦思淼微笑着宠溺的拨弄一下她的头发,“你和他的神态还真像,第一眼见他我就无端端想起你来!”秦思淼说完这句话突然一顿,没有再说下去,只是浅浅的目光,低叹一下扫过她的脸。 林子安太过欢喜,没有注意到秦思淼突然停下来望着她的样子。 秦思淼带着林子安走向一间学校,等在校门口。 林子安的目光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从校门走出来的学生,焦虑的神情让她看起来肃然而警醒。 “别着急,他很快就会出来。”秦思淼将自己温热的大手落在她薄薄的肩头,这才发现她居然在轻轻的发抖。秦思淼低头看她一眼,手上稍稍用力,冲他微笑着点一点头。 林子安感激的望他一眼,轻轻的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每当自己惊慌失措,神情不安的时候,他都会用那双有力的大手给自己力量,让自己镇定下来,突然觉得安全。林子安默默的抬头望秦思淼一眼,没有说话。 第083章 一阵铃声响过之后,林子安见一个清秀的少年,穿着天蓝色校服从校门冲了出来,微微跛足直直跑到自己眼前。因为跑的太快,站在她眼前的时候还在大口喘息,额上冒出细细的汗滴来。 林子安不由的向前凑了一步,目光快速的将他细细扫视一圈,然后将目光落在他的右足上,“还没有完全恢复!”她惋惜的说着,眼泪一下喷涌上来,她艰难的吞咽一口气,抬起目光望着乐晓光的脸。他已经高过自己许多,瘦而笔挺。 “姐姐!”乐晓光白皙的脸上挂着一串眼泪,哽咽着叫她。 “这么大了,还哭!”林子安说着走过去,踮起脚尖来拥住弟弟的肩膀。 两个人哭着,笑着,彼此看着对方的脸。 秦思淼抱着肩,站在一边微笑着望着她雀跃的又哭又笑,她说“我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家人,有了家人就有了家……”他怔怔的心疼的想要上去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可是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惶惶然的按捺下去。 姊妹俩恋恋不舍,分开的时候又开始哭泣。 秦思淼拍一拍林子安的背说“没事,知道弟弟在这里想的时候过来看他就好!” 林子安轻轻的点一点头,抿着嘴坐上车子,一路上沉默着,一直望着窗外。 她想起十四岁时候的自己,哭泣着拽着‘爸爸’的衣襟,请求他,不要丢下自己…… 想起那个狄姓的叔叔说要带自己走,那时候心底是满满的感激,想起他将她送到秦家,然后消失不见。在秦思淼的眼前,差点两次被送送出去…… 她轻轻眨一眨眼,两滴眼泪瞬间落下来。沉默着用手背轻轻抹去。 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在最为难过的时候没有放弃她,就是秦思淼,虽然他又动摇过,可是从来没有放手丢下她,让她独自面对这样的生活。 车子突然叱的一声停了下来,林子安转过身来,泪眼朦胧的样子扑进身边秦思淼的怀里,喃喃的念着“谢谢你,谢谢你……”秦思淼微怔,轻轻的揽上她颤抖的双肩,拍着她的背,没有说话。 心底有暖暖的却又有丝丝痛楚,这样一个隐忍沉默的女子,他胳膊上用一用力,将她揽的更紧。林子安细瘦的身体,被他紧紧的包围在怀里,只觉得温暖安全。 送林子安去了学校,秦思淼回到家中,关上书房的门皱着眉头默默的抽着烟。 他很少这样一根接着一根抽烟,也从来没有这样慌乱过。 曾经一直躲避着那个问题,一直在心底确认,那是一种属于家人的感情,那是一种属于家人的感情…… 可是越是这样确认,那异样的情愫便越加的清晰起来。 他眉头紧紧的挽在一起,一次又一次回想自己对杜冰凝的情感,自十六岁开始的那份感情。可是越是想要清楚的感受那份让他怅然痛苦多年的感情,越是稀薄的似乎看不见。 他沉沉的闭一闭眼,脑海里又浮出林子安扬着小脸,抿着嘴唇,目光肆意的望着自己的脸。他无奈的站起身来走想窗前,外面已是黄昏,霞光落下,天空的西边印上一圈薄薄的金色红晕。低头,突然见白灵穿着一身银色亮面的束身短裙从门外进来,顺着花园踩着高跟鞋,扭着纤细的腰肢走进来。海藻般的长发披散在肩头,抬手轻轻向后掠起…… 第084章 她,来这里做什么?秦思淼望着她,她似乎发冷,微微弯着腰,环臂紧抱着自己。身影孤寂。秦思淼皱一皱眉头,目光疑惑的望着她。 刘嫂将她请进客厅来,转身去敲秦思淼的书房。 秦思淼从书房里走出来,做出一副十分惊讶的样子,“白小姐?”他始终这样叫她。 毫无轻薄之意的声音,让白灵十分感激。她微微抬一抬头,困倦的双眸望着秦思淼,掠一下长发,嘴角扬上一个悲薄的笑“秦先生请不要问我为什么,也不要问我来干什么,我呆一呆就走。”声音沙哑,似乎许久没有休息。 秦思淼疑惑的目光扫过她的脸,“我看你需要洗个澡好好休息一下,刘嫂帮白小姐准备一下热水。” 刘嫂闻言,目光扫过白灵的脸,匆匆走上楼去。 夜色渐渐暗沉下去,一直尾随在白灵身后的神秘车辆上的男子摘下白色的棒球帽,取掉架在鼻子上大大的墨镜来。一张阴柔漂亮的脸上,带着冷冷的杀意,目光久久的盯着那幢白色的洋楼。牙齿紧紧的咬合在一起,发出轻微的噌噌声。 坐在车后的两个黑衣男子,望着他的脸,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警敏的目光冷冷的望向窗外。 白灵疲惫的将自己浸在浴池里,闭上那双妩媚的双眼。心中依旧惊悸难安。近日一直被人跟踪,常常觉得身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尤其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她独自从片场开车回家。身后都会出现神秘车辆。 她伸手轻轻揉一揉发疼的太阳穴,寻思着。 娱乐圈,这个看似光鲜耀目的行业,常常会潜伏着种种危机。不是媒体上的明争暗斗,就是私底下的你死我活。随时随地,都会莫名其妙的引上一些麻烦来。 何况她这个风头正盛的冷傲浓艳的女星,又十分喜欢独立独行…… “白小姐,浴池外面有帮你准备的干净衣服和毛巾。”刘嫂站在门外,敲一敲门说。 “谢谢你。”白灵应了一声,突然有种错觉,这就是自己的家。家里有一位疼爱妻子的丈夫,伸开双臂给她最为安全的港湾。 她细长的眼眉一闪,手指轻轻划过自己细润的皮肤,嘴角突然挂上一抹得意的笑,或者-- 林子安被送到学校,心里一直激动难安。想说谢谢,可是似乎太多的感谢都不足以表达自己对他的感激和依赖。 看他离开,目光恋恋的,却不敢抬起头来。 “叔叔。”她轻轻念了一句,然后果断的背起书包,跑去了车站。学校其实距家不是很远,坐三个小时的大巴就到。 此刻的她那么想要见到他,想要说出自己对他的依恋和情感,想要请他等自己长大,等自己长大到十八岁…… 此刻的林子安,依旧以为十八岁便是真真的大人,无需人依附与谁,可以有独立的生活和感情。 坐在车上,激动的小脸涨的通红,心一直咚咚的跳个不停。她始终望着窗外,希望车子开的快一点,再快一点。 第085章 白灵披散着一头湿濡的长发,披着白色的浴袍,胸口微微张开,露出美好的胸型。一双纤长白皙的小腿发着润泽的光。她脸上挂着魅惑的笑,轻轻推开秦思淼卧室的门。 秦思淼闻声,回过头来,见白灵目光魅惑,浅笑着扭动着腰肢慢慢向自己走来。瞬间读懂了她的意思,缓缓的缓缓的皱起眉来,还没有开口说话,白灵竖起玉指在他唇边轻轻一点。祈求的目光注视着他摇一摇头。 林子安跳下车来,因为一路的激动,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红晕,向家里跑来。 跑到门口,见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门口一怔,停下脚步来。 车上的黑衣人望见这个奔跑而来的女孩亦微微一怔。董波回头看她,脸上立马显出一丝笑容来,微微向身后的两位黑衣人扬一扬下颌示意。 两人会意,迅速跳下车去,一把捂住她的嘴,将她拖进车里来。 林子安一惊,想要呼喊,却被一只粗糙的大手蒙住嘴巴,双脚在空中奋力的踢腾两下,被挟制着塞进了车厢。 一双大大的眼眸,惊恐的环视着自己周围这些面孔冰冷的人。脑海里闪过两个字,绑架!! “绑上!”坐在前排的男子没有回头,只是冷冷的丢了一句。林子安的双手双脚就被迅速捆绑起来。 黑衣人的大手刚刚放开林子安的嘴巴,林子安就用足全力,大喊一声“叔叔救我--” 声音还没有完全发出,坐在前排的黑衣人突然转过身来,“啪--”的一声在她脸上甩了重重的一个耳光。 “先别这样,”后排的黑衣人一把抓住他准备甩下去的第二个耳光,冷冷的眼眸对上对方的双眼说。“我看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他说完望一眼坐在前排的男子说。 前排的黑衣男子没有吱声,重将一架小巧的望远镜架在眼睛上,颤抖着双手将耳机塞进耳朵。 “求求你,不要拒绝我。”是白灵的声音,颤抖着喘息着祈求着,他听见自己的心撕拉一声,被撕开一个大大的缺口,有鲜红的血液嘶嘶流出。 他在望远镜下缓缓张开双眼,见白灵轻轻的俯身靠在秦思淼的身上,缓缓的解开浴袍的带子,脸上顷刻流下泪来。 林子安瞪着一双大眼,咬牙切齿的说“你敢动我一根汗毛,看我叔叔怎么收拾你!” 闻声,董波深深吸一口气,缓缓转过头来。脸上挂着两串泪,阴冷的目光刺进林子安的眼眸中去。“啪--”又是重重的一个耳光。 “秦思淼我要你加倍偿还!” 林子安被打的脑袋“嗡--”的一声轻响,嘴角嘶嘶冒出血液来。 “你个疯子,快放了我。你想怎么样,你个神经病!!小心叔叔杀了你。”她一边奋力的大骂,一边惊恐的躲开他又一次落下的巴掌来。 “够了!!”后排的黑衣人轻轻喝了一声。 “他杀我?怕是没那个功夫!因为此刻他正在和我的女人快活呢。”董波一张苍白的脸上挂着阴郁的笑,邪恶的眼眸中燃烧着愤怒的火光。 第086章 “他正和我的女人快活!!”听到这句话林子安突然一怔,安静下来。一双眼眸更加惊恐的望着眼前的人。 “不信?不信我给你看看。” 董波摘下耳朵上的耳机,递到林子安的耳边,“别这样,白小姐--”是秦思淼的声音,却突然变的沙哑,又重重的喘息声。 “来让你看看,让你看看你的好叔叔,多么的高尚--” 他将望远镜架到林子安的眼前。 秦思淼的窗口,薄薄的帘子后面,两道人影,勾扯缠绵的交织在一起。 林子安脸色突变,突然胸口一闷,就要呕吐出来。眼眸生涩的疼。心上似被薄薄的飞刀划过,尖锐的细致的疼。她“呜--”的一声尖叫,挥起被束缚起来的双臂,打开架在自己眼前的望远镜。耳边隐隐传来两人的喘息声,和白灵轻而妩媚。 林子安双臂紧紧的收缩在胸口,哇的一声呕吐出来。 “我要让你加倍的偿还!”董波的眼睛里喷出仇恨的火光,伸手扯起林子安的头来来,林子安“啊--”的一声尖叫,一双冷冷的眸子注视着这个疯狂了的男人。 “我要他尝到心痛的感觉,我要让他体会我所体会到的一切!!”他突然发狂的冷笑起来。 “我怕你会失望!”林子安嘴角噙着讥讽的笑,薄薄的身体依旧颤抖着,掩饰不住心底的惊惧和悲凉。 “啪--”又是一个耳光,“你个小雏!!”董波咬着牙齿,狠狠的骂了一句。伸手揪起她的头发,将她的脸慢慢拉进到自己眼前,“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秦思淼的关系?” “哼!”林子安悲凉而轻蔑的笑。没有说话。 “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后排的一个男子掏出一块毛巾塞进林子安的嘴里,爬到驾驶座去,伸手一把抢下董波眼前的望远镜,嘴里咕囊着骂了一句“你他妈的有病啊?和自己找不自在是不是?”夺下望远镜,伸手扯下他耳朵上的耳机,担忧的目光扫过他的脸。 董波,底下头来,双手捧上自己的脸,久久的沉默着。 脑海里全是白灵轻而妖媚的呻吟。那呻吟撕扯着他的神经,让他周身的细胞都要爆裂开来,恨不得一脚踹开那扇门,乱刀砍死那个让她离开自己的男人。她是我的女人,她是我的女人!眼泪一串一串的落下,他狠狠的忍住泪,心似乎要憋的爆开来的疼。 林子安缩成小小的一团。将自己藏在角落里。 这样突如其来的惊恐,这样突如其来的撕裂感,让她顿时失去所有意识。她的神明,她那个给她温暖和安全的叔叔,她所有爱的暖源,似乎顷刻间消失不见。 冷,彻骨的冷。那样妖媚的呻吟。那样纠缠在一起的身影,在她的心口划开一条条深而细密的伤口。 “白灵,你不要这样!”突然秦思淼双手一用力,将她从自己身体上推开来。站起身来,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喘息渐渐平复,僵冷的眼眸瞪视着眼前这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浴袍丢进她的怀里。“穿起来,我让司机送你回去。”声音冷冰,没有一丝温度。 第087章 他转身走出房间,砰的一声撞上门。 白灵凄楚的笑,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无耻的妓女。轻轻的打开浴袍缓缓的披在身上,这个男人连她这样的投怀送抱都不屑一顾!!他根本瞧不起自己! 她兀自抹一把脸,惊异的发觉自己居然满脸是泪。 刘嫂轻轻的推开门,什么话都没说,恭敬的将她的衣服送到她的眼前,扫一眼被弄乱的房间退了出去。 他在赶我走?白灵心底有些屈辱,慢慢换上自己的衣服走出门来。 “白小姐,这里请。”已经有司机站在门口等着自己。 她凄楚的笑着,回望一眼这间房子!我会记得今天的一切!她狠狠的想,咬一下嘴唇跟着司机走了出去。 秦思淼站在莲蓬头下,心思十分芜杂。 刚才也有动心吧?他问自己,只是大脑里有个声音一直在说“不能,秦思淼你不能这样,她不是你爱的女人!”他闭上眼睛,捧起一掬水来泼向自己的脸。 “先生,先生,先生--”突然刘嫂带着哭腔,急切的喊他。 他迅速穿上衣服,用一块毛巾擦拭着头发,走出浴室。 “怎么了?”他皱着眉头望着刘嫂问。 “子安,子安,子安她--”刘嫂已经抖的无法说出话来。 “子安她到底怎么了?!”听到子安,看到刘嫂这个表情,秦思淼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上。 “子安被人绑架了!” “什么?”他突然停下擦着头发的手,惊问了一声。 “刚刚有人打电话来,让先生去赎她!我在电话里听见了子安的哭叫声。”刘嫂说着抹起眼泪来。 秦思淼啪的一下丢下手里的毛巾冲去了电话旁边,按了来电显示。 “电话没有显示号码!”刘嫂走过来说。 秦思淼心被揪成一团,谁会绑架子安?为什么要绑架子安?为钱?那么子安是在什么地方被绑架?学校肯定不可能,他们学校是封闭式管理,除去周末学生一律不得出校。那么-- 难道子安跑回家里来?他想到这里,心突然被揪了一把。 突然电话铃声刺耳的响了起来。 秦思淼顿一顿轻轻吸一口气,慢慢接起电话来。 “喂?” “秦总?哎呀真不好意思,打扰了你风流快活的好事。”一把陌生而冰冷的声音从电话一端传了过来。 “你是谁,你想怎么样?”秦思淼低沉的声音追问。 “吆,急什么啊,不能刚刚从一个女人的床上下来,就为另一个女人着急啊,你说对不对呢?” “你无耻!”秦思淼愤愤的骂了一句,顿了一下问“你就不怕我报警?” “报啊!我没让你不报警啊!”对方嬉皮的声音拖的长长的说“只怕这警一报难以收场的是你,啧啧啧,你可要让全天下网名一饱眼福了。那么香艳的画面……我想秦氏集团也会因此而更加‘风光’吧!” “你是谁?你到底想要怎么样?”秦思淼狠狠的握着电话的手指关节处都有些发白。 第088章 “我要让你为你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付出成倍的代价!秦思淼我会让你的小女人生不如死,我要你的心上挨刀子,要你痛不欲生!”对方疯狂的声音阴冷的传了过来,让秦思淼兀自打个寒颤。 刚要开口说话,却突然怔一下,轻声的笑出声来“这怕是要让你失望,她不过是我领养的一个弃儿,我可以要回她,也可以随时放弃她!” 如果知道子安就在对方的身边的话,如果知道这个电话按着免提声声句句,子安都能清晰的听见的话。他不论如何都不会用这样的办法去试探对方,想要判断出更多的信息。 如果这个世界上有后悔药的话,如果知道这句话在她的心上划开的是如何一条伤口的话-- 秦思淼的声音就这样突兀的从免提的电话里传了出来,落进林子安的心底,就像一枚炸弹,轰--的一声,一切希望都不复存在! 她悲戚的闭上双眼,眼泪顺着青肿起来的脸颊滑落下来。 “好啊,那我们就来试试看。”董波提起电话来,走到林子安的身边,“啪--”一声重响,他知道那是重重的一个耳光,耳光落在林子安的脸上,秦思淼的心里却似被插了一刀,疼的他皱起眉头来。他听见电话里林子安拼力忍住疼痛的冷哼声。 “子安,子安。”秦思淼试着喊她,心被揪起来提到胸口,“晚了!!”对方冷笑着说。 秦思淼一愣,他似乎明白过来了对方的意思。狠狠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你!” “好啊,我等着你,等着你来看同样香艳的节目!”秦思淼闻声,再也装不了镇定,霍的一下从座位里弹跳起来,刚要开口,电话被“啪嗒--”一声挂上。 这句话丢下来,让林子安惊恐的猛的一下抬起头来。惊恐的目光望着从昏暗视线里慢慢走向自己的苍白而阴郁的男人。 他双眼布满血丝,原本俊秀的脸因为仇恨而变的诡异。嘴角挂着凄凉而邪恶的笑,慢慢的靠近林子安的身体。 “苏菲,赶快帮我查一下白灵的资料!”秦思淼焦虑而沙哑的声音从电话一端传来。 “发生什么事?关于那一方面的资料?”苏菲一怔,从床上爬起来问。 “子安被人绑架了,我怀疑绑架子安的人和白灵有关系。”他惶惶的声音传到苏菲的耳朵,让她为之一震,他何时这样惊恐慌乱过。 “你在那里?我马上过来。” 苏菲马上穿戴整齐,驾车去了秦思淼的别墅。在车上拨了一通电话。 “最近跟踪她有没有发现什么异样?”苏菲淡漠的眸子一闪。 “呃……”对方迟疑一下说“今天下午,见白小姐进了秦先生的家。”苏菲闻言,没有吭声。 “后来发生一件很怪异的事情……” “什么事?”苏菲的心顿时提了起来。 “除了我们,还有人在跟踪她。”对方说。 “是谁?” 第089章 “我不认识,只是用望远镜看到了坐在前排男子的脸。长的很阴柔的一张脸,很美,却很苍白。一直架着望远镜盯着秦先生的房子。” “晚上十一点左右的样子,有个小姑娘突然从一边跑了出来。车上的人不由分说的将小姑娘拖上了车子。过了一会就离开了。看的我只纳闷,这些人到底是在跟踪白灵呢,还是等在那里绑架少女--”对方的话音还没有落地,苏菲就匆忙挂上了线。脚下一踩油门,飞车出去。 她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 “子安什么时候被绑架?在那里被绑架?”苏菲还记得那个叫子安的女孩,一头桀骜不驯的短发,明亮的眼眸,神情淡然,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刚才打了电话给学校,说是子安请假回了家。估计是在回家的路上被绑架。”秦思淼皱着眉头说“你帮我查的资料怎么样?” “秦总,我想,我知道什么人绑架了子安。”苏菲轻轻抿了一下唇,知道说出这句话来会暴露自己那样不齿的行为,可是她依旧这样说了出来,她从来没有见过秦思淼为什么事情这样慌慌不安过。 果然,秦思淼的眼神锐利的扫过她的脸,但是没有追问。 “绑架子安的人是董波,董氏集团的少爷。”苏菲顿一顿望着秦思淼的脸说“也是白灵交往了许多年的男朋友。” “怎么联系他?”秦思淼像抓住了一根稻草急切的问。 “我请人已经在查他的住址和电话!”苏菲说。 “再过一个小时,如果还查不出他的地址电话,就马上报警。”秦思淼握着拳头,目光如炬。 苏菲刚要开口阻拦,可是抬头望见他那双坚定而愤恨的眼睛,就咽了回去。 “怎么样?你那个要杀了我的叔叔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你不过是他收养了的一个弃儿。如同一条流浪的小狗,他可以随时丢弃你。”董波望着林子安眼里绝望而凄凉的眼神,满意的邪笑着,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慢慢拉到自己眼前,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阴冷的声音在她耳边轻轻的说“啧啧,怪不得喜欢小姑娘,原来这般水嫩。”林子安厌恶的扭过头去。 “怎么?不服气?”董波伸手揪住她的衣领,“撕拉--”一声,一把撕开她天蓝色的校服,白色棉质小背心就露了出来。林子安一边扭动着身体躲闪着,嘴里呜呜发出小兽一般惊恐而绝望的声音。 手上和脚上的绳子紧紧的禁锢着她的身体,让她无处躲藏。 看着那只苍白的手缓缓的顺着她的脖子划下去,身体颤抖着,一路冰凉。那双没有温度的手,划过她的内衣,停留在她小小的胸前。她的眼里不断流出泪来,一串一串。眼眸里全是绝望而祈求的光。 “怎么现在才知道害怕啊?晚了。”董波阴冷而妖异的声音说着,目光落在她细细的锁骨上“不过先不要这样害怕,还早呢,我估计他还要那么三天十天的来查我是谁。我在等他呢,等他进来看这香艳的一幕!”林子安闻言,颓然的低下头来。 第090章 “抬起头来,看着我!”董波一把揪起她的头发,将她的头拉起来,迫使着她看着他的脸,“我就喜欢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绝望而无助的样子。哈哈哈哈--”他一声长笑转身走了出去。 “这怕是要让你失望,她不过是我领养的一个弃儿,我可以要回她,也可以随时放弃她!”叔叔的声音,那么镇定,那么清晰的响彻在她的耳边。 就像丢进心里的炸弹,顷刻之间,一切希望荡然无存。 她怎么能忘记自己只是个弃儿的身份,还切切的期望他不顾一切的前来搭救自己!!她悲伤的拱起身来,将自己暴露在外的肌肤极力的隐藏在黑暗里,身体缩成小小一团。 心上似有无数的锥子在扎,血液嘶嘶,已经快要流完。 额头开始发烫,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冷,只有一个感觉。嘴角的血液已经凝固,她蜷缩在这个阴暗的车库里,将头埋的低低的想要给自己一点温暖。 “秦总,找到了地点。子安就关在他的车库里。”苏菲在门外接了一通电话,跑进来说。 “好!”秦思淼呼的一下站起身来,一把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冲出门去,走到门口,又慌忙回过头来“如果半个小时内没有接到我的电话,就马上报警。” “我跟你去。”苏菲跑前来说。 “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我能帮助到你!”苏菲倔强的伸手从他手里夺过车钥匙大步向门外走去。 白灵摇摆着从酒吧里走出来,清凉的夜风,依旧无法将她吹醒。 多少男人对我垂涎我都不屑一顾,秦思淼,我送上门去你还这样拒绝我?难道我就这么差劲?她一边走一边嘀咕着冷笑着流着眼泪。 她看见过他对那个叫做林子安的小姑娘的温柔,她妒忌那个小女子在这样的年龄得到这样好的照顾。这让她想起自己十六七岁的时候,所有的心酸涌上来。她蹲下身体,在街角呕吐起来。 来往的行人侧目,此刻的她,妆容败落,居然没有人认出她就是大名鼎鼎的白灵来。 “白小姐,你喝醉了我送你回家。”突然一把声音从头顶冒出来。 她抬头望着眼前这个笑眯眯的憨厚男子,目光恍惚微微点头,摇晃着走向了他的车子。 董波卷缩着身体,躺在床上,听见从自己胸腔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突然电话响起,他一皱眉,俊秀的脸上挂上一抹阴邪的笑。 “喂?” “董先生不好意思,你怕是要放了那个小姑娘。”对方的声音十分谦和。 董波微微一震,没有说话。 “你可以打开电邮,我有筹码给你。”说完吧嗒挂上电话。 董波慌忙跑向自己的电脑,心底慌慌然,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十分确定的样子。 噼里啪啦一阵。输入网址,电邮,密码。敲了回车,点开一封邮件,见白灵紧闭着双目,半裸着身体蜷缩着被绑在一张简陋的小床上。 第091章 董波的胸膛开始一下一下重重的起伏,手指划过电脑屏幕。心疼的流出眼泪来,这个背叛了自己的女人,他依旧那么深爱的女人,他依旧无法看她受伤的样子。 他慌忙摁开电话,未知来电。同样的手法,却比自己用的纯熟许多。 隔了半分钟的样子,电话再次响起“董先生,筹码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我也可以让这个筹码变的更加沉重一些。”对方的声音听起来很憨实,却让人闻之毛骨悚然。 他妈的这个秦思淼,居然刚从她的身体上下来,就可以这样对她!他愤恨的说不上话来,却亦为她悲凉。白灵你和我一样可怜,我们一样可怜。眼里有泪,一眨落了下来。 “怎么样?如果筹码够重,就请将车库门打开。我们的人很快就到。如果在他们到了之后门还锁着,啧啧,董总我真的不晓得,你的女人将会缺少一截手指还是半个耳朵!” “我开,我开,我开。”董波哆嗦着,一叠连声的祈求着说。 “等我们的人带走小姑娘,你的女人我自会送到你的府上。”男人轻轻笑着,准备挂上电话。 “喂喂喂,先别挂!我怎么知道你是否守约?”董波挣扎着问。 “哦,不相信我啊?那算了你可以不按照我说的去做啊!那,我来看看,还有五分钟我的人就要到,你自己看着办吧!”电话啪嗒一声,被果断的挂上。 董波挂上电话,从床上一跃而起,疯了似的冲进车库,奔止林子安眼前,伸手一把揪起她的头发来,将她一张快要失去意识的脸拉近自己布满血丝的眼前,咬牙切齿的说“一会记得告诉姓秦的,他欠我的,我会慢慢一点一点讨回来。” 说完,手臂一甩,林子安的头随着一股力量“砰--”的一声撞在墙上,霎那间的眩晕,伴随着嘴巴里慢慢溢出的血腥,林子安再次抬起头来,望着那张阴柔的脸。尖锐的目光清冷而倨傲。嘴唇轻启“你没那个本事!”声音轻轻飘进董波的耳朵,他突然血液上涌,一张原本苍白的脸顿时涨得通红,缓缓退回来,用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林子安的脸,阴森的笑起来“你放心,我会让他死的很难看。不过,话说回来,不知道那时候,你这个如同流浪狗一般,被收养起来的的弃儿是否还有那个荣幸看到!” 林子安原本倨傲的抬着的头,突然一晃,慢慢低下来。眼底的愤怒、惊恐、倨傲顿时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是满满的悲哀…… 董波满意的冷笑着,匆忙从车库里退了出去,随着金属撞击混凝土的一声巨响,阴暗的车库里重新跌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里。 车库的门虚掩着,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木槿花香。昏暗的灯光从门缝里穿进来,落在黑暗里,像是一条长而触目的伤口。 林子安只觉得冷而疲惫,她轻轻的合上眼睛。身体已经失去了疼痛的直觉,只有大脑里一直回响着一句话,那么沉静而清亮的声音,缓缓的说“她不过是我领养的一个弃儿,我可以要回她,也可以随时放弃她!” 第092章 声音很轻,却似薄薄的飞刀,一下一下,在她的心口划开一条条细密的伤口。 大脑慢慢失去意识,她不知道是因为太冷,还是因为身体的疼痛,抑或是自己的心已经疼到无法承受这样的话,一次再一次的在耳边回响。所以索性不再努力不再坚持。 脑海里是母亲细长的双眼,半眯着笑望着自己。她并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好母亲,没有贤妻良母的本质,可是她却努力给了自己无忧的衣食,庇护自己成长。 真的,世界上,没有谁比她更加爱我!林子安在模糊的意识下呢喃的叫着“妈妈--”然后轻叹一声…… 一路上,秦思淼始终沉默着,眼眸里透着冷冷的光,眼睛始终望着窗外。 苏菲瞟一眼他的神情,将车子开的飞快。 她望见秦思淼双臂环在胸前的样子,故作镇定的焦灼。眼底压抑着深深的不安,薄薄的唇抿着,整个脸庞透出冷峻的寒光。 车子开进一间靠湖的别墅,“叱--”的一声巨响,车身滑行出去,漂移了几米,才停了下来。苏菲和秦思淼都没有说话,快速对望一眼,从车上走下来。 “那边。”苏菲四下看了一眼,从容的说,秦思淼望见对面那个巨大的车库,微微一怔。苏菲暼他一眼,低头装作没有看见,走了过去。 “就是前面的车库。”苏菲大步走在前面,秦思淼微微皱眉,慌忙向前赶了一步,将她拉在自己身后“你跟在我身后。” 苏菲突然停下脚来,深深的望了一眼给她一个坚挺的背影的秦思淼。 别墅的四周,灯光幽暗,树影绰约,风里有淡淡的木槿花香。耳边隐隐有轻轻的音乐声飘来,是一把纯澈的声音在轻轻吟唱着:willyouholdontome,iamfeelingfrail。willyouholdontome,wewillneverfail。iwantedtobesoperfectyousee,iwantedtobesoperfect,likedyinginthesun,likedying…… 歌声轻飘,却低迷而伤感。 秦思淼皱起眉头,抬头寻找着音乐的来源。音乐似乎是从眼前那个车库的门缝里传出来,秦思淼望着那扇门,紧张而急切的,轻轻的,轻轻的伸手,门“咯吱--”一声,应声打开。 林子安突然被一束强烈的光照耀着惊醒过来,缓缓抬起头来。 惊惧而涣散的目光,见那束强光在自己脸上一闪,一把低沉的声音轻颤着喊了一声“子安!” 秦思淼快步跨到她的身边,目光久久停留在她青肿的脸上,嘴角的血液已经凝结,头发蓬乱的贴在额头。手上和脚上被绳子捆绑起来,勒出触目的淤青。身上的校服被撕扯的破烂不堪,露出里面粉色的小内衣来。她微微抬着头,目光茫然而疑惑的望着他的脸似乎并不认识他。 第093章 “子安,叔叔来了,别怕叔叔带你回家。”他颤声一边轻声的说着,一边用自己的衣服将她裹起来,轻轻从地上抱起走向车子。 他听见自己咬牙切齿的声音,怒火从眼眸中燃烧出来,灼热的疼痛的让他不敢低头望着怀里的人。 她的脸轻轻伏在他的胸前,整个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在他怀里瑟瑟发着抖。 快要走到车子跟前的时候,她突然从他的怀里抬起头来,一双明亮的眸子盯着他的双眼,肆意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他的脸上。她突然脸上闪过凄楚的笑,手臂上一用力,挣脱开他的怀抱,在他面前摇摆着站了下来。细瘦的身体,在夜风下摇摆着,似乎随时都会跌倒。秦思淼上前伸出双手来想要扶她,被她急急从眼前推开,只是始终望着他的脸,眼泪一点一点从眼眶中溢出来,她紧紧的咬着下唇,缓缓的缓缓的转过身去,迈开脚步的瞬间昏了过去。 秦思淼皱眉一个箭步上去,将她抱在怀里。 苏菲在倒车镜里望着他,脸上似乎挂着一层薄霜,俊挺而僵冷。望着林子安的双眼却是润泽而疼惜,一手将她抱在怀里,一手轻轻划过她脸上的伤,轻轻的慢慢的似乎要将那些伤痕深深刻在自己心上。 苏菲突然一怔,目光忧虑而伤感。 回到家中,林子安持续发烧,偶尔清醒过来,她总是一遍又一遍的将自己浸泡在浴池里。浑身涂满香皂,用力的搓洗。可是身体上似乎一直残留着陌生男人冰冷的手指的触感,从下巴一路直至胸前。 那恐怖的冰冷的触感,始终无法消失。 有时候她会无端端的开始干呕,爬在洗浴间里,吐的天昏地暗。 她一直无法忘记秦思淼窗前的那一双交叠的人影,还有他们相续的低喘声。无法忘记那个双眼布满血丝的男人…… 所有的期望破灭。 “她不过是我领养的一个弃儿,我可以要回她,也可以随时放弃她!” 是的,只是一个如同被收养在家的流浪狗,他于她莫过是赐予之恩,无关情感。怎能奢求太多。 林子安在浴池中缓缓抬起头来,轻轻触摸着身体上的点点青痕,这所有的印记都在提醒自己,该记得自己的身份! 她缓缓从浴池中站起身来,凄然的笑。 穿上衣服站在镜子前,突然看见自己额上那块如同桃花般粉红色的凸起的疤痕,突然眼泪溢出。早几年前,身体上就已经留下了这样的印记,可是自己总想要避开目光,躲在自以为是的眩光中,以为幸福距离自己很近…… 秦思淼静静的守在林子安的房间里,等她从浴室里出来。 自她回来,高烧不止,又十分倔强不愿去医院治疗。时时昏睡,醒来亦是神情淡然的让他有些害怕。偶尔怔怔的望着他的脸,碰到他的目光却又淡淡逃避开来。 林子安推门进来,望见坐在自己房间里的秦思淼,微微一怔,乖顺的低下头来。 第094章 “子安。”秦思淼轻轻的叫着她,只觉得此刻她的神态,让他心底揪痛,却又不知道这痛来自何处。 她双手低垂,静默的等他说话。 秦思淼暗自叹息着,“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全好,不要在水里浸的时间太久。”他关切的目光投来,落进林子安那双淡然的眸子里,像是撞到了大理石,被生生隔离开来。 他不禁皱起眉头来,伸手想要覆上她那双淡漠的眼眸,却被她轻易躲开,背过身去,说“明天我去学校!”声音很轻,似在请求,落进秦思淼的耳里,却嗡的一声。 “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些时间再说上学的事。”他亦收起一脸的关切,淡淡的说完,转身准备走出她的房间时,又缓缓的停下脚来。“子安,有事记得同家人说不要憋在心里。” 林子安一愣,家人?这里那有我的家人?我莫过是你收养的弃儿,是会被随时丢弃的人,怎会是家人?心撕裂的疼,她苦笑着,没有吱声。 秦思淼站在那里望着她薄薄的背,终于叹息一声走了出去。 他黑着灯,将自己丢进柔软的沙发里。轻轻的闭上双眼。 他始终不敢问那天晚上,她都经历了些什么。只是推门而入时,那一幕的触目惊心,青肿的脸庞和嘴角凝固了的血液,还有被撕碎了的衣服,遮盖不住她身体上的大片青痕…… 这些,就已让他心口发闷,痛的说不出话来。 “你这么早干什么去?”秦思淼从饭厅里踱步出来,望着背上背着书包,从楼上走下来的林子安。一张小脸上的青痕还没有完全隐去。 “去学校!”她依旧一副十分乖顺的样子,垂目而立。只是目光淡然,将他们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开很远。 “我已帮你请了家庭教师,你不用再去学校。高考的时候,学校会将准考证之类办理妥当,让人送过来给你。”秦思淼看也不看她,说完转身走进了饭厅。 林子安默默立在楼梯间许久,才缓缓走下来,站在距离秦思淼三米远的距离,声音十分清澈的说“请让我去学校。” 秦思淼抬起的筷子久久停留在空中,半天没有落下去。 他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深邃的像是一潭幽暗的湖水,深深的望进林子安的眼眸中去。 “怎么,现在连叔叔都不愿意叫我?” “叔叔,请让我去学校。”林子安说。 她太过乖顺,让他心底抽搐的疼,她怎么不问那天他说的那句话,那句关于弃儿的话? 只要她问,他就会给她解释。那莫过是试探对方的话。可是她就那样冷冷的立在自己身边,一副乖顺的样子,将他们的距离隔开十万八千里。这让秦思淼有些发狂,他怀念林子安小时候的样子,目光倔强肆意言语坦然。从来不会用如此淡漠的目光望着他。他怀念她扬着小脸,甜而讨好的笑着蹭到他的身边,将一张柔软的小手塞进他的掌心,用甜糯的声音叫他叔叔。他怀念雷雨之夜,她恐惧的躲进他的怀里,嘤嘤的哭泣。他怀念她一口咬下大半边甜点,笑着眯起来一双眼睛…… 第095章 “绑架你的人,我已经派人在查,在还没有查清楚之前,你哪里都不许去。”他垂下双眼,声音舒缓而坚定的说。 林子安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准备回身上楼。 “过来吃早餐!”声音很轻,却是命令。 林子安只得回身走过来,坐在他的对面。刘嫂帮她送来一杯温好的牛奶,和煎蛋。抬眼瞟一下这两个别扭的人,微微摇一摇头走了出去。 秦思淼拿起一页面包,细细的抹上果酱,递到她的面前“吃了。” 林子安接过来,什么话都不说,只是机械的一口一口咬进嘴里。秦思淼抬头望着她,看她机械的样子没有任何情绪。心底纠结的痛,突然伸手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面包,啪的一声甩到餐桌上,牛奶被打翻在地,白色浓稠的液体溅了两人一身一脸。因为太过用力,秦思淼身体跟着晃一晃。只是眼前的林子安依旧淡淡的看一眼他,并不说话。 “子安--”他沉痛的叫了一声,“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不要用这样的姿态生活,不要忘记我是你的叔叔,这里是你的家。” 林子安微微仰着头,望着他的脸,缓缓的嘴角兀自扬起,那是一抹悲戚而自嘲的笑。 他突然顿下来,轻轻的叹一口气“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可是那天晚上的话,我只是为了试探对方的身份才说的。我不知道他摁了免提,也不知道他就在你的身边。子安,如果是因为这个,叔叔向你道歉……” 林子安轻轻咬上嘴唇,始终不说话,只是一双手揪绕着,轻轻的抖着。她一双明亮的眼睛望向他的脸,他这样骄傲的人,居然说道歉,可是他其实什么都不必说不必做的。他的确只是收养了她,而已。 秦思淼望见林子安淡淡的姿态,缓缓摆摆手无奈的轻声说一句,“算了你上楼去吧。” 他将自己一个人关在书房里,回想着那天的事情。 从头至尾,似乎被白灵贯穿起来。他突然皱起眉头来,伸备拨苏菲的电话,可是拨了一半却停了下来。微微一顿,拨出了另外一串电话号码。 白灵轻轻呻吟一声,身体微微挪动一下,只觉得浑身酸痛。缓缓张开双眼,房间昏暗,有淡淡青梅伴着烟草的香味。她环顾着四周,在脑海里搜索着一些讯息。 然后目光落在一个人的背影上。 清瘦的背,微微弯曲着,有些沉沦的颓废感。这么熟悉的背影,她皱一皱眉,“波?”她轻轻叫了一声,董波缓缓转过身来,手里夹着香烟,漂亮的脸蛋更加苍白,头发蓬乱,锐利而沉痛的目光望着她的脸。 “我怎么在这里?”她躲开他的目光问。 董波没有回答,走过去,哗啦一声扯开窗帘,大片的阳光瞬间窜进房子来,耀眼的让两人纷纷转过头去。 “你昨晚喝醉了……”董波布满血丝的双眼低垂着,不敢正视白灵的脸。他怕自己心软,怕自己再次祈求她回到自己身边来,怕自己的爱在她的面前变成一文不值的笑话。 第096章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会在这里?”白灵发觉自己身上居然一丝不挂,冷着一张妩媚的脸问。 “这是我母亲送给我做结婚用的房子。”董波自嘲的笑着,转过头来望着白灵的脸,他那样阴抑而危险的眼神,让白灵兀自打了一个哆嗦。 “我怎么会在这里?” 面对白灵一再的追问,董波突然冷笑着,慢慢欺身上前,一伸手捏起白灵的下巴来嘲讽的望着她那双美丽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白灵其实我们一样可怜。你的爱情也莫过如此。你不是想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好,我告诉你,那个刚从你身体上下来的男人,将你绑架了和我换了一笔赎金!”他嘴角挂着阴冷而妖邪的笑,盯着白灵灰暗下去的脸,笑容越来越深。 “董波,你要说笑也找个好笑的题材。秦思淼和你讨赎金?他的家业比你的大过十倍,而且--他根本就不屑于做这样龌龊事情!”话说到这里,白灵突然怀疑的望着董波的脸。 “你不会是--做了什么过激的事情吧?”白灵焦虑的盯着他的脸。 董波闻言缓缓缩回自己的手,目光冷冷的瞪视着她的脸,“是,是,是。我他妈的就是个傻子,神经病。我一路跟着你,看你和他上床。完了,还要将你从他的手里救回来!”他狠狠的,一字一顿的说完,伸手“啪--”的一声扫落了立在床头柜上的一盏夜灯,摔门走了出去。 一走出白灵的视线,他浑身的筋骨似被抽去了一般,身体像要浑然倒塌下去。 连续三天三夜没有合眼,担心她,心疼她,为她心揪绕疼痛。可是看她醒过来,听她说出那样的话来,突然就揪心的不想面对。 白灵缓缓的穿起衣服,静静的坐在床边望着窗外郁郁葱葱的绿。想着那夜被秦思淼一把推开的样子,嘴角兀自挂上一抹嘲笑。董波说的对,我们一样可怜,我们一样可怜…… 十六七岁的时候,以为爱情,就是有个人守候在自己身边,不论自己在做什么都会不离不弃。可是时过八年,得到的和失去的越多,对爱的欲望就越加的强盛,想要得到更多的庇护和爱,来弥补心底的缺失。所以只是瞬间,就被秦思淼望着林子安的眼神打动。那种深沉而浑厚的爱,让人窒息而妒忌。 是的她是妒忌林子安的,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就得到这样一个男人悉心的照顾和庇护。而自己呢,在十六七岁的时候,已经像是一个小兽,横冲直撞争取食物,要学会撕咬逃跑才能生存。 她眼眸渐渐湿润,却扬一扬头,嘴角挂上一个甜美的笑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董波一副灰败的样子,站在门口,双眼迷蒙,像是雨后的森林。望着白灵愤恨而心疼。 他缓缓的走向她,眼睛里愤怒的火焰越烧越旺。一伸手,她的衣服“撕拉--”一声被撕裂,细腻的皮肤有耀眼的光泽,他低头亲吻着啃咬着,一寸一寸,眼泪也顺着她的身体一滴一滴落下来。 第097章 悲伤的沉沦,他一边愤怒的啃咬着,一边祈求,“说爱我。”“快说爱我。” 白灵不说话,只是默默的回应着他的疯狂。 八年的时间,八年的相随相伴。 他绝望的祈求着“快说不会离开我。”“说不会离开我。”“说爱我。” 祈求听不到回应,绝望而疯狂的摇撼着她的身体,在最后一刻终于崩溃的伏在她的胸前“呜呜--”哭泣起来。 已经回不去从前,早已回不去从前。即便是知道秦思淼不爱自己,即便是知道那只是自己仰望的一个梦想,即便是知道在他眼里她从来轻薄的什么都不是…… 她张开双臂将董波紧紧拥在自己胸前,细长的手指轻轻划过他消瘦的脊骨,咬着嘴唇忍住溢出眼睑的泪。 “查出来什么?”秦思淼望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许聪。他依旧是那样恭敬而冷漠的样子。一身黑色的衣裤,精悍敏捷。 “绑架子安的人叫董波,白灵谈了八年的男朋友。”许聪说到这里停下来抬头淡淡扫了一眼秦思淼的脸。 “他给白灵皮包里装了有窃听功能的追踪器。录制了你们一起时的所有声音和对话。”说着许聪哗啦一声将文件袋里的东西倒出来。几枚小小的存储盘。 “还有,有人在你家门口装了360针孔摄像头,子安被绑架的全过程都被拍摄了下来。”许聪将其中一枚存储盘拿出来交到秦思淼的手上。 “谁?”秦思淼冷着脸,黑的有些吓人。 “这个不在我侦查范围。”许聪抬起头来目光平静的迎上秦思淼杀人一般冷冽的目光。 “哈,看来你的业务能力提升的很快嘛!”秦思淼嘴角微微一列,冷冷调侃一句。将手里的存储盘插到电脑上。 秦思淼倾身盯着电脑屏幕,昏暗的画面,坐在前排的男子不断的扇打着子安的脸,冷笑着将望远镜和耳机递到她的眼前,她惊恐而绝望的躲闪…… 秦思淼啪的按下了暂停,伸手重重的搓了一把脸。 将那枚录制着他和白灵对话的存储盘插到电脑上,安静的夜,白灵魅惑的声音轻轻的祈求着,合着自己重重的喘息…… 啪,再一次按下暂停,他伸手一把拔下存储盘咚的一声丢进了垃圾桶。胸部因为生气和惊异重重的起伏着。 他想象着,子安在那一夜被逼迫着看到这样一幕,听到这样一出时的心情,想象着她绝望而悲戚的神情。突然紧紧攥起双拳,“咚--”的一声,一拳落在桌上。 许聪抬头暼了他一眼,淡淡的说“看来是你给子安引来了这样一次灾难。” 秦思淼回头望着他,冷冷的开口“你怎么会拿到这些东西?” “各行有各行的规矩,这个我无须告诉你。”许聪站起身来,准备告辞。 “你也在为苏菲办事?”秦思淼换一个方式问他。 许聪一愣,站在原地微微的勾起一个笑容“秦先生你太小看我,我也有职业道德。还有,我想你只需知道苏菲,无须知道苏菲的棋子是谁。而我,也从来不做那些无聊的勾当。” 第098章 秦思淼微微皱一皱眉头。 “我看秦先生在不结束钻石王老五的身份,你的门口怕是要多出更多的针孔摄像头来!”秦思淼没想到许聪会用这样恭敬的姿态来调侃他。 有些许怒意。 “无须不高兴,也无须去查那个苏菲,她莫过玩着小女人的小把戏。秦先生无须在她身上费力。”许聪说话的时候目光始终冷漠的望着秦思淼的脸,可是秦思淼却无端的觉得这个人渐渐顺眼起来。 “跃过你的范畴告诉我这么多事,你不觉得吃亏?”秦思淼优雅的抬手燃起一支烟来。 许聪再次勾出一个浅浅的笑来“就当买了子安那丫头一个人情。” “子安,人情?你才见过她几次。”秦思淼的声音,有些怪异的嘲讽的味道。 “不是她,我是不会接这笔生意。”许聪傲慢的说。秦思淼微微怔住。这个人,难道真是几年前要替雇主送一个小孩到大洋彼岸的人? “别这样看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许聪抬一抬眼。“还有这几年我总会想起那丫头当时的眼神,倔强而凄楚的样子。一直不能安心……” 秦思淼没有说话。 秦氏大厦。 苏菲轻轻推开秦思淼办公室的门走进去。 “敲门!”秦思淼头也没抬,冷冷的丢了一句话过来。苏菲一怔,抬头望向电脑后面翻阅资料的秦思淼。缓缓退出办公室的门。轻轻关上,然后轻轻敲了敲,走了进去。 “我还没有请你进来!”秦思淼依旧低着头。 苏菲抱着资料的手微微僵一僵,准备再次退回去的时候,秦思淼终于抬头,目光冰冷而尖锐的望着苏菲,“我大概没有提醒过你。推开别人门之前,记得敲门,没有听到对方的回答而贸然闯入是非常不礼貌且要付出代价的!还有偷窥也是个十分糟糕的习惯。”秦思淼冷峻的脸上挂着的冰冷的笑让苏菲有些发寒。 “我记住了。”苏菲恭敬的倾身将怀里的资料放在秦思淼的桌上,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出去吧。”苏菲从他的办公室里退出来,轻轻舒一口气。 苏菲知道,这样的弦外之音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她快速奔回自己的办公室里,仔细的关上门,拨了一通电话。 “撤掉所有的监控设备,停止对白灵的监视。” 对方沉默了半响才说“苏小姐,秦先生家周围的所有监控设备已全部不见踪影……” 苏菲闻言,后背发寒。紧张的抓着电话,颤声问“什么时候不见了?” “绑架事件后的第二天!”对方憨实的声音微微有些歉意。 “我知道了!以后在联络。”苏菲慌慌说。 “你没事吧?” “我没事!” 苏菲挂上电话,额上涔出微微的细汗来,秦思淼这么早就知道哪些摄像头的事情?那他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放过自己?虽然从帮他营救那个小丫头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猜到了今天的结果,但是她没有料到会这么快,就被秦思淼拖出来。也没有料到秦思淼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放过自己,她微微有些恍惚,秦思淼,这个她认识了多年的人似乎于记忆中的样子有些不同,却又说不出哪里有所改变来。 第099章 酒吧,灯光昏暗,人影晃动,有轻轻的音乐飘在暧昧的空气中。 秦思淼望着角落里对坐着的白灵和董波,嘴角暗暗噙上一抹冷笑,“唰唰--”写下小小的两张卡片,抬头冲坐在自己对面的许聪怒一怒嘴说“麻烦帮我送过去?” “我不接这样的生意。”许聪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眼睛暼过秦思淼手上的卡片。 “呃,居然是两张?难道不只是给白灵?”许聪调侃一句,从他手上接过来,放在眼前看一看,嘴角也不自觉的上扬起来。“这个我可以帮你去送!”他说着站起身来,向白灵那着桌走了过去。 “白小姐,有人递了卡片给你。”许聪十分恭敬的样子,将一张卡片递到白灵的手上去。 白灵狐疑的眯起一双细长的眼睛,望着他的脸,目光扫视过来,望见秦思淼坐在角落里,冲她这边微微扬一扬酒杯。她突然怔住,微微有些窘,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看他,慌忙低下头来,急切的打开手上的卡片:你应该知道,动了我的女孩,下场会十分难看。 白灵一时没有会过意来,皱着眉头寻思着。只觉得这苍劲的笔迹里透出微微的寒气,慌慌的抬头望向秦思淼的台子,却见他是一副悠闲的姿态,摇着手里的酒杯。 “这是给董先生的卡片。”许聪躬身将另一张卡片递到满脸不屑的董波手上,细细的观察着他的脸色。 他的脸在许聪的意料中,突然变的有些扭曲,慌慌的四处搜寻着,急急要揉碎手上的卡片。 “哦,不好意思,我好像给你们递反了。”许聪做个十分抱歉的样子,说着将两张卡片交换了递给两人,两人面面相觑,彼此互望一眼,再次打开手上的纸条。 白灵缓缓抬起头来,目光咄咄的望着对面面色已经苍白的董波,哗啦一声将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台子上,伸手在夹层里摸一摸,摸出小小一枚跟踪器来。 董波惶惶的望着她的脸,伸手拉着她的胳膊。“听我解释!” “哗啦--”一杯柠檬水泼到了他的脸上。水滴滴滴答答顺着他的头发滴落下来。 “董波,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个本事!”白灵冷笑着,扬手将小小的追踪器丢在董波俊秀的脸上。 “别这样,小心有记者……”董波试图将她拉着坐下来。 “怕什么,你董波,董氏集团的大公子都不怕丢脸,我怕什么?”白灵柳眉轻颤,气的双手唰唰发着抖,冷笑着。 “告诉我,关于那个女孩的事情。”她冷冷的眸子盯着董波的脸。 “那么这次董氏集团的产品,从超市全体下架和这件事情有关了?”董波没有答话,只是紧紧攥着手里的卡片,望向秦思淼的台子。 秦思淼微微低着头,呡了一口酒,斜睨着他,轻蔑的笑一笑,和许聪转身走出了酒吧。 白灵咬着牙冷笑着,拎了包从酒吧里冲了出来。 “动了我的女孩,下场会十分难看。”白灵想着这句话,脑海里就会莫名的浮出秦思淼专注的望着林子安吃蛋糕的那一幕。她恨恨的咬着牙,一双魅惑的眼眸中发出炯炯的光来。秦思淼,你会为今天对我的不屑一顾而后悔!她哼的一声冷笑,跨上了车子,“呜--”的一声冲进了夜幕中。 第100章 “你刚才是故意的吧?”秦思淼靠在车里,微微闭着眼问。 “你写两张卡片不也是故意的?”许聪反问他一句。秦思淼一愣,哈哈笑了起来。 许聪双手握着方向盘嘴角微微上扬,想起董波气急败坏的样子,就觉得十分畅快。 “你说董波那小子会不会狗急跳墙,再次报复?”秦思淼突然坐起身来,目光有些焦灼的问。 “这个很有可能,毕竟你让人家的产品一夜之间全部下架,还在第二天让人家的女人转身跑路。那人没有当时冲过来砍你,我就已经挺佩服人家的定力了。”许聪依旧一副淡淡的样子,调侃的话说的十分优雅。 “得让子安那丫头离这是非之地远点。”秦思淼一手抚着下巴,自语的说。 “这是几家学校的资料你先看看。”秦思淼轻轻推开林子安的门,将一叠资料放在桌上说。 林子安闻声从书本上抬起头来,神情倦怠的望着他。 秦思淼见她疲惫的样子,皱一皱眉“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不要这么拼命,再说你的学习成绩一向不错。” 林子安没有回答,安静的走过来拿起桌上的资料在手上翻一翻,脸色突然变的更加难看。 “我,必须出国留学吗?”她紧紧的攥着手里的国外学校资料,扬着头问声音因为紧张微微有些发抖。可她的脸上依旧带着一层淡然的浅笑,明亮的眼睛目光直直的望进秦思淼的心底。又一次要被无声的丢弃,又一次……她在心底苦笑着。 秦思淼躲开她的目光,说“也不一定,你先看看再说。”原本早已决定让她出国留学,可是在她这样的目光下,他却不自觉的说出了这样的话,秦思淼为此突然对这样的自己有些莫名,微微皱起眉头从林子安的房间里退了出来。 林子安手指微微抖动着,一张一张翻阅着手里的资料,然后在地球仪上用手指丈量两地的距离。 他连一年的时间都不在愿意给自己,就这样急切的想要将自己丢弃在那样一个陌生的去处。林子安哀哀的笑着,推开门走了出去。 “叔叔--”林子安怯怯的望着他的双眼,缓缓的走过去,慢慢的抬起一张小手,试探的询问的缓缓探进他大大的掌心。秦思淼微微一怔,慌忙间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可是只是微微一动,却又停下来,从沙发上坐起来一些,望着林子安的脸。 “难道你不想出国留学?”秦思淼声音温润。 “叔叔,请别将我丢去国外。请再给我一年时间,那时候我已经十八岁,已经成年,已经长大,无须依附于谁。只一年时间就好。”她声音颤颤的很轻。说完俯身爬在他的双腿上,身体微微有些发抖,她在害怕。秦思淼心底一动,抬起手来,轻轻的抚摸着她的短发,叹息一声“叔叔没有要丢开你的意思,只是觉得你想要学的建筑设计专业,法国学校更好一些……还有,前些天的绑架事件,让人依旧心有余悸,我又不常常在北京,怕你再次出事。” 第101章 秦思淼说完,见林子安扬起小脸怔怔的望着他,突然有些发窘,一抬手将林子安从自己的腿上推了下去。 林子安没有防备,被他一把推倒在了地毯上。 秦思淼向前一步,想要扶她起来,却见林子安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缓缓从地上爬起来。没有说话淡淡的从他的身边走开。 挺直着背,缓缓走上楼去,关上门,内心的悲凉突然汹涌而来。顷刻间眼泪涌出,不能抑制。 “怕你出事。”那样担忧的语气,那样温暖的话,以为在他的心底是有一席之地…… 一直在失望悲伤的时候,想让自己相信,这个世界上除了已经离世的母亲,还有一个人真的在乎自己,想要在他的眼睛里得到一些温暖的讯息。 可是只是扬手的瞬间,就已明白,是自己奢望的太多。 那夜他说过的话,她多想没有听见,多想根本已经忘记。 那夜的画面,她多想没曾看见,多想过眼不见。 可是一切都是事实,一切都如同刻刀刻到了心底,那么清晰…… 北京,秦氏制衣。 苏菲拿着一本杂志皱着眉头,递到秦思淼的眼前。 秦思淼低头,望见插页中白灵一张巧笑嫣然的脸,顿时明白。目光扫过几行字,心底已经十分了然。只是他没有想到这个看似一脸豁达的洒脱女子居然会如此痴缠,如此坚持不懈,他突然勾起唇来,俊逸的脸上浮出浅浅一个微笑,手指轻轻弹过薄薄的纸张发出“蹦--”的一声轻响,说“不要向任何媒体作出任何回应!” 苏菲微微点头,退出了他的办公室。 秦思淼嘴角始终挂着一个无谓的浅笑。 那是一个关于白灵演艺历程的访谈,而访谈中,白灵60%的话题居然集中在他秦思淼的身上,从最初的点拨,到最后的绯闻。 杂志的插页做的是白灵为秦氏的服装拍摄的广告,有一副照片上被冠上了名字,叫追爱的红舞鞋。似个偶然,却‘偶然’的十分明显。 秦思淼本无心沾染,却因了白灵太过鲜明的纠缠,和董波突然而至的暴怒,而让事情变的突然有趣起来。他突然想要看看,白灵这样的铺垫要在什么时候派上什么用场! 只是心底对林子安被绑的事件依旧心有余悸。 因此急急安排苏菲帮林子安办理签证和留学手续。 董波一双修长白皙的手颤抖着翻阅着手里的杂志,一句一句细细读过那篇访谈,一个字一个字的寻找自己在她生命里的印记。可是什么都没有,就像他从来不曾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一样没有痕迹。他试图说服自己,这只是娱乐圈的一个游戏无关真假! 可是就在这样无关真假的方寸,他看到了秦思淼投影在她心底的影子! 目光落在白灵那一双细而风情的眼睛上,恨且心痛。快要爆裂一般。 这个日日和自己身体纠缠的女子,心却早已不在自己身边! 他那张阴柔而漂亮的脸蛋,突然扭曲起来,变的十分狰狞可怖。 第102章 那一叠国外学校的资料就那样整齐的放置在林子安的案头,每次温习,她都不敢将目光落在那薄薄的纸张上,似乎只要多看两眼,自己就会随时飞出这个房间,飞去大洋的彼岸。 因为尝过太多次的离别和遗弃,所以会更加的敏感,怕的要死。 只是自那次被秦思淼推落在地,她什么话都不曾再说。 能说什么?有什么资格去说? 隔日知道苏菲已经着手帮自己办理签证,林子安就更加的惶恐起来。 因为焦灼,嘴巴上起了一圈燎泡。不论刘嫂怎么调整饮食都无法平复下去。 日日做梦,梦见自己被丢去大洋彼岸的荒岛。一直想要设法游回来,可是水流那么急那么冷,她一脚跌入便开始急速下沉…… 总是被这样的噩梦惊醒,一身细汗。 帮她补习功课的家庭教师是位清华大学的高材生,鼻子上架副眼镜,说话的时候抿着嘴微微的笑,服饰虽然稍显过时,但十分端庄秀丽,像是从张爱玲《多少恨》里走出来的家茵。林子安十分喜欢她。 “子安,怎么这么没有精神?是不是最近给你的课时太多?”老师讲解完一道化学题,放下书来望着林子安一脸倦怠的样子问。 林子安轻轻摇一摇头,目光十分茫然的投向窗外。 “老师有没有十分害怕的事情?”她缓缓开口,一双明亮的眼睛里储满焦灼。 “有。”老师微微笑着,伏在案上说“曾经特别特别害怕穷困,害怕被人怜悯。所以拼命的要自己从穷困中走出来,一点一点变的强大。” “子安呢,又是害怕什么?” 林子安嘴唇嗡动一下,半天才挤出一句话来“害怕被遗弃,害怕这个世界上再也无人想起我,记得我。”因为说的太过直白,像是掀开了伤口供人鉴赏一般的尴尬失落,她突然闭口,咬着嘴唇不在说话。 “怎么会想到遗弃?”老师惊讶的扬起脸来望着她。 林子安苦笑,没有在说什么。 她不想将自己的伤疤一一掀开暴露在外人的面前,虽然她十分喜欢这个老师。 老师见她不在言语,笑一笑转移话题“你想读什么专业?考什么学校?” “我喜欢建筑设计!”说到这个林子安的脸上浮出一层喜悦的光。“我想设计一个又一个的家。想为自己以后设计一座独一无二的家!” “设计?家!”老师歪着头想着这句话。人们都说设计房子,可是她说设计家。 “子安,家不是一座漂亮的房子。而是一群爱你的家人,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 林子安茫然的笑,她何尝不知,家的含义。 “你有心事!”老师收拾起桌上的书本,支起手肘来望着林子安的脸。 “老师,我想请你帮忙!”林子安终于开口。“我想请你帮我打听如何申请清华大学的奖学金!” “你要考清华?” “是,清华大学的建筑专业。”林子安认真的点头。 “好。”老师一口应下来。虽然她的目光里闪烁着许多疑问,可是她始终微笑着没有开口,林子安在心底感谢她的懂得。 第103章 “这是你的签证和新学校的资料。”秦思淼隔着长长的餐桌将一叠东西推了过来。他的霸道专制从来都是如此,淡然而温情的样子。说着,目光落在桌上的一页清华大学奖学金申请表格上,一怔。 “你在申请清华大学的奖学金?”秦思淼从桌上拿起那张申请表格,惊讶的抬头,沉声问。 到底是个成熟的人,将脸上的失落掩藏的很好。 “是。”林子安没有解释,轻轻抬头,望着他的眼睛淡淡的说。 秦思淼突然觉得十分受伤,难道这几年来对她不够好?让她寻求外界的帮助? “怎么?是不想用我的钱读书?还是想要和我划清界限?”他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失落。眼眸冷冽斜着头望着她。 “是太害怕!”林子安咬着嘴唇,抬起头来望着秦思淼的双眼说“害怕再一次被遗弃!” “是太害怕!”林子安咬着嘴唇,抬起头来望着秦思淼的双眼说“害怕再一次被遗弃!” 闻言,秦思淼一怔,望着她薄薄的肩微微的颤抖着,心底微微一动,想要伸手给她一个拥抱。可是,她已经高至他的下颌,已是个窈窕的女子,不再是那个头发蓬乱眼眸肆意的孩子,可以随便伏在他的膝头嘤嘤哭泣。 他伸出一张大手,轻轻的落在她的头顶,温柔的揉一揉她乌黑的碎发,温润的笑像是春日里的阳光,温暖而舒服。 “傻丫头。”那样宠溺的动作,那样温柔的笑,炫目的令她无法抬头。 “那我拭目以待,看你是否能够如愿考入清华。”他退回去坐在沙发里,嘴角依旧牵着,挂着一抹笑意。可是这句话,像是应允,又像是赌。林子安不敢再问。 七月,学校放榜出来,子安高挂榜首,考入清华大学。 “学校这么近干嘛又要住校啊!”刘嫂像个孩子一般拉着脸,一边帮林子安装着行李,一边嘟囔着。 林子安嘻嘻笑着将叠好的衣服递到刘嫂手上,仰着小脸在她浑圆的胳膊上蹭一蹭,眼睛亮晶晶的望着她,不说话。 “干嘛,这个样子。”刘嫂伸手将她的脑袋从自己身上推开,依旧冷着脸,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 秦思淼坐在一端,笑眯眯的望着这一大一小的女人,伸手拈一块点心,放进嘴巴里。心底似乎有暖烘烘的东西慢慢的将自己融化开来。 林子安高考的成绩不错,被清华建筑学专业录取。 秦思淼为此十分得意的给狄擎宇打了一通电话。 “子安,她居然考上清华建筑系?”狄擎宇十分惊讶,在他的记忆里,林子安依旧还是那个长的黄黄瘦瘦的小孩。 “真快!!”狄擎宇自言自语的说。而将她从京华市带出来的情景好似昨天。 “什么真快?”杜冰凝从浴室里走出来,一边擦着湿濡的头发,一边温柔的微笑着向自己的丈夫走了过去。狄擎宇闻声目光匆匆扫过妻子的脸,慌慌说了一句“我过会打给你。”啪嗒一声挂上了电话。 第104章 杜冰凝的脚步突然一滞,缓了缓,脸上的微笑有些难看。脚步顿了顿,还是走了过去倚在丈夫的身边。 狄擎宇接过她手上的毛巾一边轻揉的帮她擦着头发,一边轻声的问“不是说想儿子了吗,机票订了没有?什么时候去看他们?”杜冰凝背对着狄擎宇,嘴角突然挂上一抹冷笑。目光久久的注视着被狄擎宇搁在桌上的手机,心底就像猫挠一般的想要知道刚才和他通话的人是谁。 “冰凝?我在问你话呢!”狄擎宇轻轻揉捏了她的肩膀一下,杜冰凝这才回过神来,牵动嘴角冲着丈夫莞尔一笑,“你刚问我什么?” “怎么这么容易跑神,是不是累了,要不早点休息?” “没事,你刚刚说什么?”杜冰凝扬着脸,望着丈夫一脸宠溺的笑,心底有些恍惚,微微酸楚。 这么多年来,她似乎从来都没有看懂过他。如果不曾看他用同样深情的目光望着那个叫做林君之的女子,或者她会一直一直甘愿沉沦在这样的笑容里,相信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相信自己是他的唯一。 可是此刻,她望着他的脸,望着那一脸宠溺而关切的笑,突然觉得那么飘渺那么遥远,她微微的闭一闭眼,突然觉得胸闷,轻轻的咳嗽起来。 “我问你机票订了没有,准备什么时候去看儿子。”狄擎宇轻轻抚着她的背,忧心的说“你看你这身体,真不放心你一个人去。”杜冰凝站起身来,从他手上接过毛巾,脸上挂着薄薄的微笑,让人心生怜惜。 狄擎宇望着妻子的脸,这个年近四十的女人,依旧纤细如初,有着少女一般的楚楚可怜。他走过去,温柔的从背后抱紧她,将她紧紧的拥在自己怀里。 “狄太太,这是您的机票。”来人恭敬的将两张机票递到了杜冰凝的手上。 杜冰凝将两张机票拿在手上若有所思的掂一掂,同一天,同一个人,一张飞往纽约的机票,一张飞往北京的机票。 去还是不去?是去纽约还是跟踪丈夫去北京? 她已经通过秘书,查了狄擎宇的行程。 一想到那天狄擎宇接电话时躲躲闪闪的样子,她就有些胸闷,她轻轻抚着额头,将飞往北京的机票在自己眼前展开,手指轻轻的划过上面的日期,苦笑着。 “你想以什么身份见她?”秦思淼说着,转身走向酒橱,拿出一瓶红酒来,帮狄擎宇斟了半杯递过去给他。“既然你不想让她知道你的存在,那么我希望你以后别在出现在她的生活中。那样对你和子安都好。”秦思淼端着一杯酒站在狄擎宇的对面,目光冷清的望着他的双眼。 “我只想远远的看看她,不会让她发现我,只是看看她而已。”狄擎宇语气低矮,有些祈求的味道。 秦思淼没有说话,端着杯子呡了一口,头也不抬,冷冷的说“难道现在已经不怕冰凝知道?” “她去美国看望恩泽和雨泽去了。”狄擎宇低着头捏着手里的高脚杯,目光呆呆望着里面红色的液体说。 第105章 “哦,我说呢,这么多年也没见你看过子安,怎么突然想要看她。”秦思淼说完,皱一皱眉头,心底有些奇怪,怎么自己一和狄擎宇说起子安的事情来就会这样,愤愤不平的样子。突然不像那个淡薄云烟的自己。 “思淼,我知道这件事情我做的太怂对不住子安。可是你还没有成家,你不会知道一个家的真正意义,你也不知道一个你深爱的女人对于你会是什么意义……” “别和我说这些!”秦思淼突然冷冷的打断他的话,转身往自己酒杯中斟满酒。 不懂自己深爱的女人对于自己的意义!哈,是么?这么多年来为她将自己的感情封存起来,最初,也是为她才那么荒唐的答应收留了子安。 两个人突然沉默下来。 “子安住在学校宿舍,周末也不回家。你要真想见她,周六他们在校园有个行为艺术的表演,你可以看到她。”秦思淼说完,帮狄擎宇斟了半杯酒,顿了顿问“冰凝,她最近身体好点了没有?” 狄擎宇抬头看他一眼,仰头喝了一口酒说“还是老样子,时常头疼,睡眠不好,老做噩梦。医院又检查不出来问题,一直在吃抗抑郁的药,药量越来越大,人的性格也跟着越来越怪异。” 秦思淼想到杜冰凝黛眉轻锁的样子,脸上不禁扬起浅浅的失落。狄擎宇瞥见,只是转过头去装作不见,猛的仰头喝了一口酒。 深秋,雨滴叮咚落地。狄擎宇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顶着一把大伞远远的站在角落里,望着混在人群里的林子安。 她似乎一夜之间长大,十分高挑。眼眸黑亮,五官深刻。如果不是目光里的那抹疏离,狄擎宇都要叫出一声君之来。可是林君之的眼里从来没有这样的淡然疏离,她是那样快乐明朗的女子,在她的脸上看不到半点忧伤。 杜冰凝远远尾随着丈夫走进校园,蒙蒙的雨幕,让她的心底无比烦乱。 随着丈夫的目光望过去,目光落定,心下一惊,差点跌倒在地。 那个在人群里淡然来去的女子,那样明晰深刻的五官,让她突然心生恐惧。 她慌忙后退两步,在心底疾呼“不,不会是她,她早就死了,在十几年前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不是她。她不是林君之!”她轻抚着自己沉重起伏的胸口强迫自己安定下来。 目光久久停留在丈夫的背上。 难道这么多年,你依旧怀念她?怀念那个面若桃花的女子?杜冰凝纤弱的身体在秋风里摇晃着,像是一片随风而动的树叶,她微微勾起唇角,苦笑着,眼角溢出一串泪来。 她以为只要林君之离开他,离开这个世界,他便可以无所牵念的回到自己身边。 她想即便当初不是他的唯一,那么以后变成他的唯一也好。 那个女人死了,从他们的生活里撤离出去十七年,她以为那张桃花一般绚丽的脸从此不会在出现,她便会是他的唯一。 第106章 可是此刻,他就这样默默站在秋雨里,远远的驻足,望着一个陌生的少女,那样一张熟悉的脸,缅怀他心底的人。 杜冰凝凄楚的笑,狄擎宇,是你让我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是你将我从云端推到了地狱。 是你让我变成一个怨妇,变成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是你,是你让我失去了自己!! 眼角的泪,随着细细的雨无声的滑落。 林子安一边收拾着活动用到的道具,一边伸手拍落雨衣上的水滴。有同学走过来,手指指向狄擎宇站着的方向,在她耳边说着什么,她目光淡淡扫过人群,狄擎宇一惊,见林子安的目光向自己投来慌忙转身擦过人群消失在雨幕中。 林子安向前赶了两步,望着那个疾步穿行在雨幕中的背影,微微皱起眉头来。 他,不是秦思淼! 淡淡的失落在细雨中蔓延开来。就像是从心底生出的藤蔓,一点一点的攀爬衍生。 “冰凝!!”秦思淼走进会客室,惊讶的看着微微倾身靠在沙发里的发呆的女人。 那张画着精致妆容的脸,微微倦怠,挂着浅浅的病容,眉头轻轻锁起,抬头眼里储着盈盈泪光将落未落楚楚可怜。 “你怎么会--”秦思淼一句话还没有说出来,杜冰凝就起身伏在他的怀里,温软的身体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在他怀里荡漾开来。 秦思淼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震住,扬手轻轻碰上门。心被她轻轻的饮泣声揉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怔怔的任她靠在自己怀里。 “思淼能不能抱抱我?”杜冰凝柔软的声音,带着丝丝哭音让秦思淼一时无法拒绝。 “冰凝--” “不,不要说话,什么也不要说,什么也不要问。只是抱抱我,抱抱我就好。” 她将身体往他的怀里缩一缩,鼻息轻轻扑在他结实的胸口。伸出双手紧紧揽上他的腰。 秦思淼僵直的身体,在她的带动下渐渐回暖起来。将怀里的人紧紧的紧紧的拥在胸前,低头嗅着她的发香,贪婪的深吸一口。 这个他爱且仰望多年的女人,从一个少女,成为一个妻子,一位母亲。 就在秦思淼失神的瞬间,她突然踮起脚尖,脸上挂着淡淡泪迹,薄薄的唇带着花瓣的清香,贴上他的鼻子、眼睛、面颊…… 秦思淼微微一滞,贴上她的唇,用舌尖轻轻启开她的牙齿,一路搜寻下去…… 突然她一伸手,推开他,慌忙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擦拭着自己的唇。抬头,望见秦思淼不知落向何处,还没有来及变冷的温柔目光,突然停下动作来,怯怯的开口“思淼对不起,我……” 秦思淼错愕的伸手抚额,嘲弄的仰头“哈哈!”冷笑两声。“我让你如此恶心?” 他嘴角挂着苦涩的笑,突然挥拳咚的一声落在坚硬的墙壁上,关节上顿时被血花侵染,血液凝结落地,在白色的地板上溅起点点耀眼的红花来。 “思淼,对不起。”杜冰凝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受伤的手臂抱在怀里。泪光盈盈的望着他的脸,一再的道歉。 第107章 “对不起,是我逾越了。你找我有事吗?”他从她的怀里抽出自己的胳膊,神态恢复淡然,不着痕迹的退到一边。 “思淼--”她轻轻叫着他的名字,望着他受伤的手流眼泪。 秦思淼转过身去,“我送你出去!” 他拉开门站在一边,冷冷的目光投向别处。 她是尾随自己丈夫而来的吧!即便是狄擎宇将她伤的千疮百孔,他秦思淼今生依旧没有机会。秦思淼想着,嘴角兀自挂上一抹讥讽的笑。想到狄擎宇,他脸上的笑意突然僵住。她?!那么她也看到了子安?! 秦思淼的失落突然被这样的疑问惊散。 苏菲送了一杯咖啡给林子安,微笑着说“秦总去会客室见客人了,很快就回来,你先在他的办公室里等一会吧。” 林子安点一点头,目送苏菲走出去。她自十四岁那次来过他的公司后,很少在来这里。 这里依旧窗明几净,素净的如同秦思淼的人一般有些清冷。 忆起十四岁时,她在这里第一次看到他的样子。嘴角挂上浅浅的笑,撇一撇嘴,见无人注意她,便学着秦思淼的样子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托腮傲慢的在他的办公室里来回踱起步来。 走了几个来回依旧不见秦思淼回来,抬腕看看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她急于告诉他,今天有个人撑着伞站在雨中注视她半个小时,同学都以为那是她的父亲,她带着这样莫名雀跃的心情来见他,想要将这样一个小小的喜悦说给他听。 她也说不上来,那份喜悦来自何处,或许是因为听到同学说,刚才有个人站在哪里注视你很久,是你父亲吧,你们长的真像!她从来没有那么想要知道自己生父是谁,在什么地方,是否知道自己的存在,见到自己是否会惊讶,会不会像任何一个父亲一样宠爱自己。 亦从来没有如此渴望自己的血脉和某个人有所联系…… 她无聊的随手翻起他搁在桌上的一本杂志。 书有折页,她随手打开,目光定定的落在折页的照片上。 那张永生都不会忘记的脸,那个惊恐的夜,无边的黑暗和痛楚…… 就是这个人,她手指轻轻的抖着,目光落在照片上那张阴柔的脸。似乎他手指冰凉的触感突然又回到了她的身体上来,从脖颈直至胸口。那抹凄冷而妖异的眼神似要透过照片望向自己,林子安慌乱的一松手,书哗啦一声跌在地上,她慌忙拉开门想要奔出去。 刚刚跨出办公室的门,抬眼望见站在会客室门口对屹的他们。杜冰凝楚楚可怜的样子,轻轻拽着秦思淼的衣袖。她的脚步顿时僵住,不知进退。 这个女人她记得,这样端然而怯怯的容颜,我见犹怜的样子。秦思淼望着她的目光那样深情而隐忍。林子安记得在自己十四岁的那个夏天,她望着自己尖叫着跑开。林子安不由的退后两步,她还清楚的记得秦思淼冷冷的逼问自己,你对她做了什么?那样尖锐的目光。后来差点送走自己…… 第108章 她冷的发起抖来,慌慌的转身,后退,后退,然后躲开他们的目光,快速的从楼梯上奔跑下去。 秦思淼冷着脸走回自己的办公室,见掉落在地上的杂志皱起了眉头,用低沉的声音喊了一声“苏菲!谁刚进了我的办公室?” 苏菲慌慌跑进来目光四下扫视一圈,“刚刚子安小姐来过,我让她在这里等你!”苏菲双手交握站在那里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偷偷扫视着他的脸。 “子安?她什么时候来过,她现在在那里?”他的声音微微有些异样,拿着杂志的手微微一抖,闪出董波和白灵的那张照片来。 “她刚还在这里等你!”苏菲低声应了一句。 “她来,你为什么不通知我?”秦思淼出人预料的冷冷吼了一声,绕开她奔出了办公室。目光在公司扫了一圈,诺大的办公间里没有看到林子安的影子。 夜,灯光摇曳,董母双手环臂,冷着脸坐在董波的面前。 “你是主动和她分手,还是让我请人对她的前身旧时一一爆料,让她从哪个圈子滚出去后才和她分手?”董母一张威严的脸上噙着微微的笑意,目光望向自己的儿子时却有种不合时宜的温柔。 “妈--”董波缓缓抬起头来,刚要开口。 “不要求我,求我也没用。我不想你和这个女人再有任何瓜葛!”董母收回目光。 “我等你考虑清楚,如果明天你还给不了我答案,那就别怪母亲我没提醒过你!”她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妈,你就不能真正听听我的意思吗?为什么什么时候,什么事情都得和你意,顺你的愿!为什么就不能听听我的感受,我的想法?我是人,不是木偶,我有自己的感情和思想!”董波噌的一下从沙发里站起来,冲母亲的背影吼了过去。 “听你的意思?”董母冷笑着回过身来!“顺着你的意思,就合该我们的所有产品一夜下架,顺着你的意思,你们董氏集团早就不复存在,董氏洗涤早就从这个市场上销声匿迹!”董母回头望着儿子那张震怒而漂亮的脸,伸手轻轻抚过他的脸颊“我不想你顺着你父亲的老路走下去,我不想你被毁在一个欢场女子的手上。还有关于秦思淼和你之间的纠葛,别以为我不知道,以后做事记得掂量,那个能动,那个动不得!”话音落下,她似乎已经异常疲惫趔趄着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留下董波颓败的呆立在客厅里。 父亲,父亲。 那个为了一个欢场女子要和母亲离婚的男人,那个为了一个女子放弃了董氏企业的男人…… 董波无奈的双手抱上头缓缓跌坐进沙发里。 白灵细长的指尖夹着一根长长的摩尔,站在窗口,微微眯着双眼狠狠的吸着。她等待那个专访之后两个男人的反应。 可是杂志出来三四天,犹如石沉大海,看不到任何动静。她轻轻弹掉烟灰,突然莞尔一笑喊了一声“张助理,过几天是我的生日,记得帮我发请帖出去。” 第109章 她突然想要知道,那个为了她,性情突然变的暴烈的董波,会为她做到什么程度!她突然想要给自己给自己这八年的感情,也给他一个机会。 她想在这次生日宴会上,看他是否真的成长,是否有足够的力量给自己想要的幸福! 至于秦思淼,她冷笑着,这个骄傲到不可一世的男人,我会让你为此付出代价!她轻轻抖落飘落在衣服上的烟灰,眼眸间的笑如扯开的丝线,柔软绵长,只是太牵强,好似轻轻一碰就要犹然断裂的样子。 秦思淼手上翻阅着文件,却什么都看不进去,只觉得心神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停下手上的工作,定一定神,拨了子安的电话。 “对不起,您要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在拨。” 听见电话一端传来这样的声音,他微微一动,慌忙又拨了另一串电话号码出去。 “找林子安啊?她出去好久了,还没有回来。请问你是……” 对方话还没有说完,秦思淼就啪嗒一声挂上了电话。手指在办公桌上轻轻叩击一下,一把抓起车钥匙奔出了办公室。 想到白灵在专访里那么刻意的将自己和她的关系拉近。 想起那夜林子安被救出来时的触目惊心。 他突然紧张的手心溢出了细汗。 突然电话就在这个时候咋响。他不由的打一个激灵,一把抓起电话迅速接起来。 “喂?” “你好,是秦先生吗?”听见对方温和的声音,他有些难以置信的将电话从耳边拿下来扫了一眼,看到是个陌生的座机号码。他才稍稍安心。 “我是。” “哦,我是医院……” 秦思淼猛的一脚踩住刹车,车子叱的一声滑行了几米在路边停了下来。他眉头紧紧锁起,握着方向盘的手久久的停在那里。拿着电话翻找出狄擎宇的号码,却始终还是没有拨出去,无奈的将电话咚的一声丢在车座上,打转了方向盘。 “你好,你是秦先生吧?杜小姐刚刚睡过去。麻烦你跟我到这边办理手续。” 秦思淼幽幽的目光落在杜冰凝那张苍白的脸上,她眉头依旧轻锁,脸上带着倦意,薄薄的唇倔强的抿着。蜷缩着身体,细瘦的腕上挂着点滴…… “她,怎么了?是什么病,严重吗?”秦思淼转过头来问。 “杜小姐有点低血糖,在机场可能有点闷,突然晕倒了被送到了这里。”医生说。 秦思淼微微点头,放下心来。 跟医生办完手续后缓缓走向杜冰凝的病房。 秦思淼低着头,心底有些无法说出的沉闷。觉得这样的杜冰凝,越来越不像她自己。也已不是自己初见的那个人,不是那个明耀而灵动鲜活的女子。像是在岁月中慢慢,悄悄的变成了另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不,你别过来,不要伤害我。”杜冰凝惊恐的呓语声从门缝里传出来。秦思淼慌忙推开门走进去。伸手想要摇醒她,她却更加激烈的尖叫起来“走开,快走开。不要碰我!”秦思淼的双手就顿在空中,看着杜冰凝瑟缩着身体,双手在空中无助的扑抓着,扯动挂在手臂上的药瓶轻轻摇晃起来。 第110章 “冰凝,冰凝,你醒醒--” “别碰我,离我远点。”她突然抽泣起来“林君之,你是最有应得,你不能怪我……” 闻言,秦思淼的双手突然一滞,像是被什么东西扎到,眼里闪过一丝疼痛的惊异。 “呼--”突然杜冰凝停止了尖叫,轻轻呼出一口气来,呼吸渐渐轻缓,肩膀微微一缩,似乎感觉到落在她细瘦肩头的手,缓缓的张开了双眼。 望着秦思淼的脸,失血的唇微微轻启“思淼--” 秦思淼的思绪依旧停留在她的梦呓里,被她一叫慌忙回过头来,来不及掩去脸上的惊疑,失神的望着她。 “思淼,你,怎么了?”杜冰凝目光细细扫过他的脸,似乎在判断他脸上表情的含义。 “哦,我没什么。”秦思淼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来,坐在病床边的椅子里问“你怎么会在机场晕倒?” “没什么大不了的,都已经习惯了。”她薄薄的笑颜里,藏着丝丝的哀伤。“身体一直不太好,也查不出问题来。”她望着秦思淼的双眼,伸手轻轻抚上他的手“答应我一件事情?”她微凉柔软的掌心,似带着一股魔力,让秦思淼轻轻一颤。 秦思淼的手轻轻从病床上挪开,不着痕迹的走过去,帮她倒来一杯水,放在案头。 “你说。”他远远立在地上,没有再坐下来的意思。 “我不想擎宇知道,我来过北京,也不想让他知道我生病的事情。”她祈求的眼神,带着盈盈的期盼,望着他。 “好,我知道了。”秦思淼拿起搭在椅背上自己的外衣,虽然声音依旧轻柔,但是目光却已冷却,淡然的望着她的脸说“你先休息一下,我还有事,晚点再来看你。” “思淼--”杜冰凝心底突然有些失落。不知道是因为秦思淼眼底突然的淡然,还是他语言里渐渐失去关切温度的距离。她不由的有些紧张,想要抓住点什么,却无从下手的茫然。 秦思淼停住脚步回头望着她,询问的眼神里没有半丝留恋。 “哦,没事,你忙去吧。”杜冰凝慌忙扯出一抹笑容,掩饰着心底的落寞。 待秦思淼走出门去,她脸上的笑意瞬间退落,眼里只有丝丝薄凉的讥讽。 什么深情守望,什么唯一,原来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敌不过时间的洗礼。你看,连秦思淼这样执着的人,都已放弃。 她知道这样的自己太过自私,可是却依旧无端想要看到秦思淼眼底无法抹去的热烈和深情,就像一种补偿。不,更像是饮水,如果不够口渴,会觉得它索然无味,但是真正失去了却会突然惶恐不安甚至失去生命…… 林子安从秦氏大楼里一路奔跑出来,一个人晃晃荡荡的走在大街上,秋天的风已经很冷,丝丝的穿透衣服侵入肌肤。她茫然的抱一抱肩膀,觉得自己有些好笑,为什么要躲开,为什么要跑? 是因为记忆里那个女人惊恐的望着自己尖叫的样子,还是因为无法面对秦思淼看她时,眼里抹不开的柔情。她不知道。 第111章 她只觉得时间就像老牛,慢慢悠悠怎么都走不快,而自己期盼的十八岁,就和自己想要尽快拥有独立生存能力一样让她焦虑。似乎一直想要奔跑,去追赶什么,却被什么东西缚住手脚,无法施展。 她就在这样冷冷的秋风里走着,脑海里十分芜杂,一会闪现出杜冰凝那张我见犹怜的脸,一会冒出白灵那双魅惑的眼眸。 不知道为什么脚步却不由自主的走去了自己常去的那家孤儿院。 轻轻推门进去,几个低头在地上用蜡笔画画的小孩纷纷扬起小脸来看她。“子安姐姐--”他们脸上顿时洋溢起甘甜的笑,站起身来向她簇拥过来。清澈的目光里,带着浅浅的羞涩和期盼扫视着她的双手。 林子安心里一惊,有些尴尬,有些歉意。忘记给他们买巧克力来。 “哎呀怎么办,姐姐来的匆忙,忘掉给你们买礼物了!”她歉意的伸手摸摸他们的头。 “没事,你能来孩子们已经很高兴了。”姓苏的院长撩起帘子走了进来,端了一杯热水递到林子安的手上。 林子安浅浅的笑,目光扫视着眼前的孩子,寻找着“丢丢呢?” 她说的丢丢,是个十分可爱的小女孩,今年五岁。在她婴儿的时候就被送到了这里。很喜欢跳舞,每次林子安来,都要拉着她要她教自己跳舞。 “被她父亲接走了。”院长微微笑着说。 “她父亲,丢丢不是个孤儿吗?怎么会有父亲?”林子安惊讶的追问。 “她是个私生子,母亲生下她后就去世了,她父亲后来才知道有她,寻访过来接走了她。”苏院长的话让林子安突然有些发怔,她不知道为什么心底突然微微一动,好似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却又突然消失不见。 “丢丢是个私生子,她母亲生下她后就去世了,她父亲后来才知道有她,寻访过来接走了她!”她在回去的路上,大脑里一直回旋着这句话。 已经是傍晚,天色无比暗沉,街头的霓虹闪闪烁烁,好似初醒。她就那样独自在风里走着,想要想清楚一些什么,可是在自己的记忆里,关于生父生母没有任何概念。 她突然想起来母亲留了一些生母的东西给自己,只是一直封存在那个旧的饼干盒子里,打不开,竟然被自己忘记了丢下来没有在去试着打开。她慌忙加快脚步,心底灼灼的想要知道一些事情,极力的想要从这个世界上找出和自己有一些关联的人。 晚上十点多钟的时候,林子安缩着肩膀,摁响了家里的门铃。 刘嫂慌慌打开门,望见林子安的脸一惊,一步跨过来,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因为胖又刚刚从厨房出来,身体上带着股暖暖的蛋糕的香甜。 “唔,今天有蛋糕吃?”林子安在她身上嗅一嗅,眼眸里闪出晶光来,嘻嘻笑着,从刘嫂怀里探出头来。 秦思淼闻声,啪嗒一声挂上正在拨的电话,快步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目光落在林子安嘻嘻笑闹的脸上,突然有些恼,瞬间脸色黑了下来。 第112章 “这么晚,你跑去了那里?” 林子安一怔,没想到秦思淼也在家里,慌忙从刘嫂怀里挣脱出来,垂首站在一边轻声说“我在学校啊!” “你在那个学校?我刚刚从你学校回来!”秦思淼从未如此暴怒的和她说过话,她突然有些害怕,不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她慌忙转过身去望向自己身后的刘嫂,刘嫂不安的扫她一眼轻声说“先生从中午就开始四处找你,电话又打不通,在你学校一直等到晚上,这才回来。” 林子安这才注意到,秦思淼身上的风衣还没有来及脱去,围巾亦是斜斜的挂在肩头,脚上的黑色皮鞋有微微的蒙尘。秦思淼见林子安这样看他,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才发觉自己有些‘过’。转身不动声色的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 用沉稳而温润的声音试探的问“你今天去公司找我?有事?”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如此恼怒,是怕那个娇滴滴的女人再次被自己吓到吧?!林子安想着,无奈的在心底低低叹息一声。 “哦,没什么事,只是路过,就进去看了看,苏菲说你在忙我就走了。”林子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只是一开口就这样说了出来,她突然不想告诉他关于那个在雨幕里注视自己的人,也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看到过那个女人。她不敢将自己和那个女人同时放在秦思淼心底的天平上去衡量。 秦思淼见她躲闪着自己的目光,知道她在撒谎,只是没有戳破她。 “快去换件衣服吃饭吧,完了我送你去学校!”他说着转身走进了房间。 林子安站在那里,望着他英挺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和他的距离越来越远,已经回不去从前,在他面前已经失去表达自己感情的能力。 林子安跑进自己房间,将那个被自己塞在柜子里的饼干盒子搜出来,手指在盒盖上用力一扳,“砰--”的一声轻响,居然很轻易的就打开了。她惊异的望一望自己的手,再望一望抱在怀里的盒子。为什么那个时候用尽了所有办法都无法打开的盒子,在此刻却就这样轻轻一下,被自己轻易开启? 是母亲想要告诉她一些什么事情么?她想着刚要伸手拿出盒子里的几本黑皮的笔记本来时,却听见刘嫂催促着叫她下楼吃饭。 “好的,来了来了。”她重新将盒子盖起来,跑下了楼去。 吃完饭,秦思淼开车送她去学校的路上,一副闲闲的姿态问“最近学校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有没有认识新的朋友或者看到熟悉的人。”林子安一一认真的回答着,不时的抬眼偷偷巡视着他的表情。 他怎么了,今天怎么尽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她想一想皱起眉头来。 “怎么,我脸上有花啊?”秦思淼淡淡的神情望着前方,突然说了一句。 “呃,没有,只是觉得你今天怪怪的。”林子安突然就红了脸,收回目光望向窗外,秦思淼觉得这句话似乎同往日有点不同,回过头来看林子安一眼,见她小小的脸蛋上飞上了一抹霞光般红彤彤的,煞是好看。他微微一怔,慌忙回过头来。这才惊觉,她没有叫自己叔叔,今天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叫自己叔叔,心底突然冒出一股莫名隐秘的窃喜。嘴角兀自弯起一个好看的弧线,可是突然发觉自己为这样的事情暗暗喜悦,一时被自己的举动吓到,慌忙扯下嘴角,做出一副冷冷的姿态来。 第113章 林子安再次偷偷将目光投在他的脸上时,见他一脸冰冷,心底一凉。 她虽然不知道那个满脸病容的女人为何见到自己,就会那样惊恐的尖叫。但是她心底知道秦思淼是为了这样一次差点碰面,却没有碰面的事情迁怒自己。她微微低下头来,望着怀里的盒子轻轻的拍一拍,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抱着一个魔法盒。 “你抱的什么?”秦思淼目光扫了一眼她抱在怀里的锈迹斑斑的东西问。 “母亲留下来的日记。”林子安幽幽说了一句。 秦思淼“呃--”了一声,心底突然慌慌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目光落在那个饼干盒子上。突然“呜--”的一声,林子安“啊--”的一声惊叫,望着一辆车擦着他的车体从旁边划了过去。秦思淼猛的打转方向盘,车身一扭,拐到了一边,车身擦着防护栏划出点点火花,停了下来。林子安的头撞到了玻璃上,手里的盒子滚到了一边,东西散落在座位里。秦思淼慌忙的扯落身上的安全带,一把将林子安的头从玻璃上扶了起来,目光焦灼的望着她的脸,细细查看着。 “啊--”林子安痛的一把拨开他的手,摸着自己的鬓角。依旧惊魂未定的样子,望着他的脸。手指在自己脸颊上轻抚了一圈,没有发现流血的迹象,这才放下心来,“咦,这次居然没有流血!”秦思淼目光复杂的定定的望着她的脸,突然伸手,将她紧紧拥抱在自己怀里。 林子安似乎听见,时间在耳边滴滴答答的轻响,一副僵僵的动作,被他抱着一动都不敢动的样子,双手直直的垂落在两边。 过了好久,秦思淼才轻轻放开她,不看她的眼睛。拉开车门,走下去查看着擦坏的车辆。 林子安怔怔的坐在车里,机械的将落在座位里的母亲的日记捡回盒子里。 第二天,秦思淼将车子送去车行修理。想起自己昨夜面对子安时的那种情绪,突然无比烦乱。 “秦先生,这是落在你车里的东西。”车行里的小弟,将一张照片递到了他的手里。 他狐疑的接过来,突然皱起了眉头,一张英俊的脸顷刻黑了下来。 照片里的狄擎宇还十分年轻,梳着当时十分流行的三七分,白色的衬衣,高高卷起衣袖,温柔的望着身边的女子,两人手里各持一个凝脂玉的鱼形吊坠相视微笑着。旁边的女子想必就是林君之,深刻的五官,明亮的眼眸和林子安十分相似。只是她的眉目之间尽是灿烂的笑,很明朗的样子。不似林子安眼神淡然,眉间却有种若有若无的倔强之气。 秦思淼紧紧的握着手里的照片,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照片应该是子安落在车上的,那么子安早就知道了这一切!他不知道是震怒还是心疼。只是将手里的照片攥的越来越紧。 他没有想到林子安居然能够做到如此淡然,将这一切藏在心底,不露半点痕迹,他不由的心底一沉。突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清楚过她,觉得这个小丫头太过沉稳,沉稳的有点可怕。 第114章 林子安回到学校,将母亲留下的几本日记从盒子里倒出来。用手指轻轻拂过那微微发黄的纸页,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东西留下来这么久,却没有一点点霉腐气息,反而有丝丝淡淡的茶花香气在纸页间续绕不散。 她细长的手指,轻轻翻开扉页,娟秀的蓝色钢笔字映入眼帘: 1985年2月14日天气阴沉 y你不想我知道你有家庭,有妻子,所以我装作不知道。 我知道这样痛苦的时间有限,或者是明天,或者是后天,你终将会离开我,结束这段让我想要一直蒙蔽自己装傻下去的日子。 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像个小偷一般,偷来了别人的一段好时光,心底鄙夷的无法面对这样的自己。 可是有时候,我会试探的问自己,是否有一辈子装傻下去的勇气? 我不敢面对这样的问题,每每想到都要慌慌的扰散它。 y我在努力,努力让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设上屏障,不看不想看到的东西,不听不愿听到的消息。 只是,只是我不知道自己,能够这样骗自己多久…… 林子安望着满本y字代号和满篇淡淡晕开的字迹。怅然的缓缓合上日记。 似有什么东西堵在了胸口,闷闷的让自己难以喘息。原以为母亲留给自己的日记是一个明晰的指引。可是打开来,看到的只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写下的满纸伤心和眼泪。 她将那本日记轻轻塞到自己的枕下,突然想起秦思淼在车祸的那一瞬间目光复杂,一把将自己拥在怀里的情景。心里突然生出淡淡的喜悦,闭上眼睛甜甜的睡了过去。 梦中,他向自己走来,身边的人物顿时失色变成背景。整个世界便被浸没在樱花中,扑闪闪的发着光,她就那样看着他,似乎心底一直有个非常清晰的声音在说,他就是我的幸福…… 秦思淼手里握着电话,目光落在那张陈旧的照片上许久,最后还是忍一忍没有拨电话给林子安。他想,那天早晨她去公司找他,或许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情。在他的心底,依旧隐隐希望,他的子安,那个小小的女子会主动的来告诉自己这件事情。他甚至有些期望,她是惊慌的失望的向自己哭诉。 回到家,他轻轻拉开抽屉,将照片放了进去。 是夜,世纪晨光酒店。四壁金光,奢华而低迷。上空吊着巨大的水晶灯,如同星辰发着璀璨的光。财子(是财子,不是才子)、靓女,衣香鬓影。社会各色名流打着慈善活动的幌子,在这里聚首交流。 三五个围成一圈,碰杯私语,从时政一路说到经济萧条,再从经济萧条说到人均收入,最终话题一转绕回到自己的本色生意上去。彼此心照不宣,彼此奉承,迅速将对方的身家估量一番,在心底衡量,是否有互利的机会。 也有人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端着酒杯,四处巡视,想要从这样一群华衣锦服的人中沾染一点贵气,从而跻身上流。 第115章 秦思淼冷眼望着身边这群虚伪的人,独自站在角落里饮酒。 “吆,这不是秦少嘛。”董母说着从人群里走了过来。一副十分壮实的身材,包裹在一款窄卡卡(zhaiqiaqia)的银灰亮面礼裙里,因为一不小心忘记吸着气,肚子上那两块各自为政的赘肉呼的一下暴露出来。 “董太太。”秦思淼笑着,眼尾的余光扫了一眼尾随在后的董波。他望见秦思淼,明显一怔皱着眉头,一张脸顿时变成了酱紫色。 “您叫我思淼就好了。”秦思淼笑着从侍应的盘子里拿了一杯果汁递给董母。 董母伸手,落在秦思淼的肩头,像一个普通长辈对待一个十分器重的晚辈一样说“你看我们这一代人,就你父亲最有福,什么都不用操心。整天就看看球赛钓钓鱼什么的。公司的一切你都帮他打理的妥妥当当,那里像我,这把年纪了还要摸爬滚打,自己觅食。” 秦思淼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笑,装作没有听懂董母话里的意思。 “董波,过来,你该好好向人家思淼学习学习,人家大不了你几岁,却已经独立操持公司事务了。你看你,自家洗涤用品什么样的能上架,什么样的不能上架都弄不清楚。”董波被母亲这么一说,更加难堪,一张脸一时间变了几次,站在母亲身后不知进退。 “董太太言重了。”秦思淼微微仰着头,眼尾挂着一抹轻蔑的笑,望着董波。 “董波?”秦思淼直呼其名,“到也是只闻其声,未见过其人呢。”董波眼里暗藏着愤怒的光,却被董母冷冷的目光镇压着不敢抬头。 “向人打招呼啊!”董母贴着儿子的耳朵,狠狠说了一句,一把将他扯到自己前面,抬头笑望着秦思淼“以后还要思淼多多指点他!” 秦思淼闻言心里微微一怔,怪不得董母曾在年轻的时候,有玉罗刹的称号呢。 “好说。”他缓缓举杯看也不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董波,仰头饮了一口。 董母丢一个狠狠的眼色给董波,董波无奈,从身边侍应手上接过一杯酒来,往秦思淼面前挪了挪,也不看他,扬一扬手说“你好!” 秦思淼目光望着别处,似没有听见的样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没有应声。 董波等了许久,见他不做回应,羞怒无趣,缓缓垂下手臂来。 “你好。”董波刚刚落下手臂,秦思淼却突然回过头来,脸上挂着一副亲和的笑,望着董波扬了扬杯子,“为了和平。”他说,然后笑笑的,一饮而尽。董波扫一眼他的脸,见他明明在笑,而闪过自己眼底却有冷飕飕的寒意。 董母脸上的阴云顿时消散,笑眯眯的,暗中轻轻扯了扯儿子的衣襟。秦思淼眼睛的余光望见,在心底轻笑一声,看来这个无聊的宴会,没有白来参加。 白灵远远的站在一边,望着董波唯唯诺诺的样子,心想,他依旧还是原来的他。无力的靠上冰冷的护栏,冷笑着,抽着烟。 第116章 她吸烟十分用力,似乎要将所有烟雾吸进五脏六腑一般的样子。长长的眼眸半眯着,一副十分风情而野性的姿态。 暖暖的烟雾顿时深入,在她身体里回荡着,似被心底的寒冷一时撞散,没有落处。 她轻轻将烟蒂湮灭,扯起风衣,拉紧衣领从人群里逃离出去。 开着车,独自在海滨路上疾驰。心底的无力感越来越浓,原本就是自己一个人,原本一直就是一个人。一个人奔跑,一个人撕咬拼杀,一个人,一直都是一个人。 董波,她冷笑着在心底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你真让我失望,你真让我失望。我以为这一次你学会了成长,学会了反抗和争取。可是你却再次转身回到了原点,留我一个人在这里。 车子在高速路上疾驰,冰冷的风“嗖嗖嗖”的穿过她的身体和面颊,如同细细的刀,似密密的划开无数伤口。可是她脸上依旧挂着冷冷的笑,没有眼泪流下来。 “还以为你热衷于这样无聊的事情,原来是为了碰到董波母子。”许聪尾随着秦思淼从酒店走出来的时候,口气淡淡的,目光里却带着一丝欣赏的说了一句。 秦思淼嘴唇弯弯,没有应声。 “看来那个董母比儿子更加厉害。”许聪想到那个一脸精明的董太太说。 “她是比那个董波清楚,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秦思淼冷笑了一下,傲慢的说。 他自从酒店出来,就一副淡淡的姿态,似乎不十分开心。 “子安那边近日应该不会有事,让你的人不要在跟着她了。”秦思淼说。 许聪应了一声,抬了抬眼,总觉得面前的秦思淼心底压着什么事情。 “你有事?”许聪以朋友的姿态问。 秦思淼回头暼他一眼,浅浅扯出一个笑来,“子安那丫头知道了自己的生世。” “子安,生世?你说狄擎宇?”许聪皱起了眉头。 “嗯。”秦思淼闷闷的应了一句。 “她去找狄擎宇了?”许聪惊问。 “就是因为她没有去找狄擎宇,也没有来找我,所以我才觉得又担心又可怕。”秦思淼说。 “……”许聪低头寻思着,半天没有说话。 “她没有告诉你,你怎么知道她晓得了这件事情?”许聪突然问。 自狄擎宇请自己送那个小女孩去大洋彼岸的时候,他就大约猜到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可是时过几年之后,当大家似乎遗忘了这些的时候,这个秘密却被她翻了出来,让大家都为之一怔。 “她生母留了他俩的合影,和日记。”秦思淼说。 自那次被秦思淼主动拥抱之后,林子安就莫名其妙的开始有些期待他的电话,有时候走着走着,会觉得装在包里的电话在响,慌忙的翻找出来,电话却安静的一声不响。 有时候又怕他打来宿舍,所以除了上课,她几乎时时泡在宿舍,翻阅着母亲的日记,等待着电话响起。可是宿舍电话只要“叮铃铃”一响,她总会不由的一惊,却从来不主动接电话,等舍友接了电话,就竖长了耳朵去听,一边期望着一边安抚着心底的失望。 第117章 可是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她却似被他遗忘了一般,一个电话都没有打进来。 林子安有时候拿起电话,想要主动打给他,可是刚刚拿起,就“吧嗒”一声挂起来,胸口憋着一口气,和自己对抗。 秦思淼将工作日程一推再推。连着半个月都逗留在北京。 有时候刚刚去了公司,却又疑心林子安回家找他,便匆匆打道回府。可是一进门满目清冷,只有刘嫂偶尔出来递一杯咖啡给他。 又将电话时时握在手中,怕她打电话给自己,怕自己错过听她解释…… 一连等过几个星期,见她没有半点动静。他才愿意相信,林子安真的不想让他知道,她已知道了所有事情。 秦思淼不知道自己心底为什么突然失望。那种失望一日比一日浓烈。也有一些害怕,害怕自己眼里的那个透明倔强感情激烈的林子安不是真正的她。害怕她这样安静的独自面对这样的事情。也因了杜冰凝那日的呓语,内心里隐隐害怕林子安对她做过什么可怕的事,将要做出什么更加可怕的事情来…… 这一日,林子安翻到了一段话,母亲说:孩子,我的孩子,不论以后我们和谁一起过什么样的生活,请你不要恨你的父亲。 因为是他给了你子安的名字,他说,我要我的孩子一生平平安安。 林子安伏在床上半日没有说话,她只觉得眼睛酸涩,想要倾诉。 轻轻拨通秦思淼的电话,那端却传来一声“对不起,您要的电话已关机……”她失落的挂上电话。 秦思淼从飞机上走下来,依旧心有不甘,慌慌打开电话,一整日,依旧没有林子安的电话进来。心情顿时糟到了极点。 “谁的帖子?”秦思淼讶异的抬眼望着苏伸手抬手接过她递上来的帖子问了一句。 “刚刚白灵小姐的助理送过来的,说是白灵小姐请您参加她的生日宴会。”苏菲恭敬的说。 “哈,生日宴会!”秦思淼轻轻笑着,想起白灵那个太过引人注目的专访来,低头将帖子放进了抽屉。 苏菲见状微微一怔,她以为这样的帖子秦思淼根本不会收…… 深秋,窗外飘着细雨,整个世界陷入这样的阴沉里,一下变的萧索起来。 可是采薇会所,公司为白灵举办的生日宴会上,却是四周光灿灿一副盛夏炙热的摸样,舒适的温度伴着食物的氤氲香气,在轻轻的音乐里冉冉升腾。 璀璨的水晶灯下,华服婆娑,倩影涌动。各种隐隐的香水味道合着食物的香味在着温热的空气里升华,让人觉得有种入梦的低迷。 演艺界的俊男美女,或礼服翩然,或短短火辣透视装一点,纷纷展露出自己引以为傲的身段,借着白灵的生日宴会想要得到更多额外的机会。而各色俊男,一应端着特有的姿态,在娱记眼前极力摆酷。那一群像苍蝇一般尾随而来的娱记在这样一群艳妆华服的人群里,端着高倍的相机,不停的对着这群好皮相“咔嚓咔嚓”按下快门。 第118章 偶尔闪光灯下亦能抓捕到一些政界要员的脸,微微错愕的一瞥匆匆走开。 还有一些满腹油光的商人,端着暧昧的姿态,晶亮的目光四下巡视,像是窥探猎物,又像是端着闲闲姿态,欣赏开在园中的花朵。 白灵身着白色抹胸长裙,头发松松披散下来,翩翩然然如同林中仙子。她嘴角挂着甜美的笑容,眉眼如丝,在大家的掌声中,从楼上缓缓下来,迷蒙的目光扫过人群,目光闪过淡淡一丝失望。 娱记十分卖力,对着她咔嚓咔嚓飞速按着快门。令下面一群急于露脸的人们妒忌非常。 一走下楼来,四周就围过一群人来,推杯换盏,开着暧昧不清的玩笑,顺便揩油而去。白灵应酬一圈,突然觉得自己‘演’的很累,连脸上原本生动而标准的微笑都要僵硬过去。她伸手扯一扯裙摆,想要抓起来,抬脚走开,助理却匆匆跑过来,不着痕迹的一边帮她整理衣服,一边望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她目光倔强和助理对视半秒,终于低一低头,又拼力扯出一个更加甜美的笑来,走入了人群里去。 “秦少来了--”不知道谁轻轻喊了一句,闹杂的人声突然消失。整个大厅里顿时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像是受到指引,同时投向了款款走来的秦思淼。 他一身简洁的银灰色衣裤,浅浅笑着走来。在暖暖的灯光下,显的更加清逸俊挺。白灵似被他惊住,呆呆的望着他,直到他快要走到她的身边,她才清醒过来一般,脸上堆满甜蜜的笑,轻盈的向前奔了两步,张开双臂亲昵的给他一个紧紧的拥抱。 静止的人群像是顿时停止了呼吸,只是一瞬间却又一下活了过来,只听见有人唏嘘着,轻轻打了一个响指,四周照相机咔嚓咔嚓的声音伴着柔情的音乐响起。 秦思淼表情微微一滞,续而微笑着,礼节性的轻轻拥一下她,在她背上拍一拍,薄而微温的嘴唇贴上她的耳边轻轻的戏谑的说了一句“白小姐的演技真是越来越好。” “秦先生也不差!”白灵脸上依旧带着娇羞而甜蜜的笑,用同样低不可闻的声音,咬着他的耳朵回了一句。 人群里又发出阵阵唏嘘,大约是那位娱记因为抓到了这样具有轰动效应的‘新闻’而兴奋呢。或者是哪位准备‘捕猎’人的阵阵惋惜?!不得而知。 秦思淼淡淡的笑着,眼里有一抹不易觉察的倨傲。他微笑着,在众人的目光下递了一份包装精美的礼物给白灵,“生日快乐。”他笑着祝福。白灵亦只是浅浅的笑着,收了礼物退回去,过一会出来,端着酒杯,在人群里转一圈回来,大家的目光不由自主的纷纷落在了她芊芊无名指上的一枚鸽子蛋大的钻戒上。大家一边心不在焉的应酬着彼此,一边目测着那枚鸽子蛋大概价值几何。想要用这样的一个数字为白灵和秦思淼的关系找出一个答案来。 第119章 秦思淼抬头瞥见她手指上那枚突兀的钻戒微微一怔,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刚才同她握手,她十指空空! 他不由的抬头望着她的脸,白灵若无其事的笑着,有意无意的将那枚可疑的戒指在他眼前一晃。然后暼一眼娱记们期待的镜头,走上来大大咧咧的样子半靠在秦思淼的怀里,脸上挂着暧昧而甜蜜的微笑让他们拍照。秦思淼脸上始终挂着淡然的笑,目光却渐渐冷下来。 宴会进行到一半,有人送来一个包装严实的快递盒子。助理一边躲闪着娱记的目光,一边在人群里搜寻着白灵的身影。 “波哥让人送了礼物过来。”助理走过来,伏在白灵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白灵脸上的笑依旧挂着,眼睛轻轻一闪,抿着嘴没有吱声。 “要不要看?”助理问。 白灵轻轻摇一摇头,眼里藏着一抹悲凉的笑,从她身边擦身过去。目光在人群里搜寻着,秦思淼的身影早已不见。她端着杯子怔怔的站在那里,伸手轻轻转动着无名指上那枚唬人的钻戒,眼神怅然。 凌晨四点多,她异常疲惫的从人群里逃离出来,躲开那抹温香到让人觉得有些糜烂的空气。一个人静静的躲在浴室,撩起白裙趟进浴池里,将那枚‘钻戒’从手上取下来拿在眼前细细的看,心底不由赞叹,现在的工艺可真厉害,连这么多见多识广的火眼晶晶居然都没有发现它只是一块价值不到三位数的玻璃。她笑着笑着,眼角就有些湿润,手指一松,戒指就“帮当当”一声滚在了地上,一时找不出来。 今晚她真的好想好想收到一枚戒指,无论是金是银,只是想要收到一个男人亲自戴在自己手指上的一个承诺。在宴会开始之前她想,如果董波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将一枚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她就会义无反顾退出娱乐圈和他结婚,做他安安静静的居家太太。宴会进行到一半他依旧没有出现,她想如果他来,并且道歉,她依旧愿意和他牵手离场…… 直到秦思淼出现,她才知道,董波真的不会来了。他接了他母亲给他的圣旨,他一向都是如此。 她失望的不能自给。她想玩一个游戏,一个危险的却又十分让自己动心的游戏。 她拉开抽屉,找出一枚在精品店买来玩的戒指套在手指上,走出去,她甜蜜的笑着。站在镁光灯下,那样她才不会觉得卑微如尘。 她知道这些照片明天会传遍各类网站,报纸。她要这样的信息充斥在自己空虚的空间里。她要秦思淼一步一步被公众的目光逼迫着走向自己,她要董波心痛,要在他的胸口刻上自己的名字。 虽然知道秦思淼并不爱她,可是又怎么样呢,她无谓的笑笑。大家都是玩游戏各取所需,罢了。 ----------------------------------------美丽分割线---------------------------------------------- 第120章 深秋,天气连日阴沉着,时时有雨飘落下来。校园里的落叶,明明刚刚扫过可是转眼一阵秋风,就又黄灿灿湿漉漉的落满一地。 从广西飞回北京。秦思淼不知为何又莫名其妙买了一包桂花糕回来。一迈进门就突然想起,子安早就不住在家里,他有些怔怔的,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些东西。 “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这丫头也不回来拿几件衣服。”刘嫂一边念念叨叨的说着,将收在皮箱里的衣服拎下楼来,一抬头望见走进门来的秦思淼,急急对着司机说一声“替我将这些衣服送去子安的学校。”司机接过箱子,正要转身出门,秦思淼却突然赶上来一步,“我去送吧!”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太过热切,遂慌忙装出一副十分淡然的样子,伸手接过箱子。 秦思淼不知何时,脸上居然莫名挂上一丝笑意,心底有微微的迫切,快步跨上车子,呼的一声向林子安的学校飞驰了去。 林子安刚刚做完家教回来。她打着伞,踩着落叶磨磨唧唧的向前走着。心里在想:怎么办,他这么久都没有打电话过来,要不我打过去给他?!不行不行,那样太着痕迹。 她有点恶狠狠的样子,用力的将脚下的一枚石子踢的老远。 “林子安!”突然有人比她还恶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茫然回头,徐,居然是徐天佑。他怎么会跑来这里。 林子安像是观察外星人一样的看他。 “看什么看,难道我就不能成为清华的学生?”徐天佑虎着脸,“林子安你居然这么久都不见我。” “你,清华?我记得你今年不是应该高三,不对高二的嘛?!!”林子安用一副异常诧异的表情望着他,站在他的身边抬头望着他的脸。他实在太高,又十分壮实,让原本纤瘦的林子安显的更加瘦小。 “喂,给点面子。”徐天佑伸手一把捉住她指向他鼻子的手指,金铜色的脸突然绯红。 “呃,原来骗人的,以为你真的跑来了清华!”林子安慌忙缩回手来,躲开他的目光。 秦思淼站在她的宿舍楼下,手里拎着从桂林给她带来的桂花糕,目光望向她和徐天佑嬉闹的样子,突然有些恼。这小妮子这么久不来电话,不见人,原来是谈恋爱呢!他愤愤的转身,走过垃圾桶,将手里的桂花糕咚的一声丢了进去。 一跨上车子,望见搁在身边的箱子,才想起来要给她的衣服还在这里。顿了顿,踩了油门转身回去。 “你找我干嘛?”林子安抬头望着徐天佑的脸,弯弯的眼眸突然变的淡然。 “不是说好可以好好相处了吗,你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徐天佑挠挠头,“对了你叔叔要和那个明星结婚了吧?刚刚看到他们的照片,真是郎才女貌!” “和,和明星结婚?什么照片?”林子安一时结巴起来,慌忙抬头望着徐天佑的脸。焦急的目光像是要从他的脸上寻出答案来。 第121章 “你不知道?就是那个,曾经做过裸模的那个,叫,白灵。对就是白灵,很漂亮的!”徐天佑说的喜气洋洋,而林子安却不由打个冷颤,半天才努力挤出一句话来“不可能!” 她似乎很冷的样子,将衣服拽一拽,拉紧衣领。 “怎么不可能,我都看见他们的照片了,你叔叔送了好大一颗钻戒给她。有这么大!”徐天佑比划出一个十分夸张的大小说。 林子安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转身急急的走。 那个明星,那个明星,她脑海里全是白灵那双猫一样慵懒而风情的眼睛。 “喂,你怎么了?”徐天佑跟在她的身后追问。 “别理我。”林子安说。 “干嘛又是一副这样的臭脾气,我又没惹你!”徐天佑跟了两步,突然恼怒的丢了一句。 “你不会才知道吧!”林子安突然转过身来说。“我一直都是如此,一直都十分讨厌你,不想看到你。” 徐天佑因为尴尬脸突然涨的通红,又十分难过低了低声音说“我以为你变了呢,不似十三四岁小疯子一般,冲出人群要和人厮打!” “我就是那个小疯子,一直就是,到是你,怎么会错眼认人!”林子安突然哆嗦起来冷笑着说。突然想起那些时日里的自己,就像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几乎要忘记了那个浑身长满利刺的似个气鼓鱼一样的自己。心里藏着无尽的自卑和愤怒。被人稍稍触及便会迅速还击…… 秦思淼手里拎着箱子虎着脸,一走进家门,“咚--”的一声丢在地上。吓的端茶出来的刘嫂一愣,望见脚下的箱子疑疑惑惑的抬头瞟了他一眼,可是最终还是没敢开口问。 “这衣服不用送了,学校距家就这两步,她冷了自然会回来拿。”秦思淼丢了一句转身走进了书房。 刘嫂望着脚下的箱子,怔怔的半天没回过味儿来。 林子安一躲开徐天佑的目光,整个人似瘪了气的皮球,蔫蔫得立在那里,手上的雨伞歪歪的半个肩膀露在了外面,被雨淋的湿透。 他要和白灵结婚?!她脑海里立时翻涌出那夜,窗前两抹交织的人影…… 那他那天干嘛那么用力的抱我?她心里憋着委屈,却又疑疑惑惑不敢确认心底的想法。 小的时候秦思淼也抱她,在雷雨的夜,在她发烧的时候,他都会温柔的将她拥在怀里说“子安,不怕有叔叔在。”然后用那张大而温暖的手掌,揉一揉她的头发。那个时候他们居然可以如此的亲密无间。可以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呆很久,可是现在…… 如果知道长大是以失去这样的特权作为代价,她宁愿不要,不要长大,不要自己期待已久的十八岁。 她突然想起来,很小的时候,跟在父亲身后路过买冰棍的地方,父亲回头看她,没有说话,然后走过去买了一支冰棍给她。她郑重的接过来,心底因为太过欢喜而显的呆呆(她的心中父亲一直就是那个说了对不起,转身走开的人。) 第122章 她一直以为,有些愿望,是需要被发现,然后默默的给予才会有幸福的意义。 从小心底就埋藏着一种莫名的自尊和自卑。 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她特别期待母亲的拥抱,匆匆的走近又默默的走开。 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执拗而沉默。喜欢某样东西,或者非常想要得到一样东西的时候亦不言不语,抿着嘴和自己对屹,直到能够转身走开。心底会清晰的知道那只是一个愿望,不会实现的,永远的愿望。 也因了这样执拗的个性,在慢慢长大慢慢学会了克制和隐忍,在一切自以为无法企及的愿望面前做出淡然无谓的姿态,默然走过去悄悄回头。在心底告诫自己,那只是一个愿望,永远的愿望而已。 她独自伏在电脑前,手指微微抖动着,一张一张翻看着白灵生日宴会的照片。那么明艳的脸上那么甜蜜的笑,被秦思淼拥在怀里。他依旧那么清俊,英挺的让人炫目,只是此刻林子安喉咙觉得微微发疼,塞塞的发不出声音来。 她在心底一遍一遍告诫自己,那是一个愿望,一个无法企及的愿望…… 可是这样的话,在心底念过一遍又一遍的时候,心开始微微的疼,再也念不下去。脑海里全是他的脸,怎么都挥不去。林子安愤愤的抬手,挥一挥,轻声的“嘁--”了一声,可是这次,这样的无谓的鼓舞的声音,并没有鼓励到自己。她续而又软软的低下头来。 “子安,喜欢就说喜欢,想要的要学会争取……”她突然想起秦思淼曾经那么认真的对自己说过的话。喜欢就说喜欢,想要的要学会争取。真的可以这样吗?她问自己,即便是自己一无所有?!!她惊讶于自己突然闪现的这个想法,有些振奋,却又有莫名的怅惘。 他那么高高在上的人,在任何地方都是光芒万丈的样子,而自己,莫过是一个被他收养在屋檐下的弃儿。有什么资格? 她抬头,瞥见照片里白灵手指上那枚突兀的戒指,愤愤的嘀咕了一句“嘁,那么俗气的戒指,简直就是个玻璃球。”伸手将网页关闭,“那么难看,也敢戴在手上!” 嘴上虽然这样说,可是心里却突突跳个不止,连戒指都送了,是否已经确定了关系?? 晚上伏在床上,翻着生母留下的日记。眼睛忍不住瞥着放在旁边的手机,要不要打电话给他?每次这样想的时候,她都慌忙的转过头来,想要将自己的心思拉回到那本日记里去。可是目光移开,心却依旧停留在哪里,不断的问:要不要打电话给他。 手不知道怎么就伸了上去,缓缓拿起电话,手指飞舞,电话瞬间接通。 “喂?”秦思淼微微有些低沉的声音从电话一端传来。 林子安闻声,突然惊慌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短暂的沉默,林子安听见秦思淼平缓的呼吸声,细细的传过来,心底有些懊恼。 第123章 “你说过,喜欢就说喜欢,想要就要学会争取。”她突兀的说。秦思淼本来端着电话好整以暇的想要听听她要说些什么,可是,当她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从电话一端传来,他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微微一怔,续而迅速端起姿态,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说“那你说说,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 林子安突然顿住,像是被人窥见了心底最为私密的心事,有种羞耻感,咬着嘴唇无法说下去。惶惶的啪嗒一声合上电话,抚着胸口。 秦思淼怔怔的握着电话,愣在那里。他心底似乎隐隐明白她刚刚要说的话。 他脸上突然挂上一抹难以捉摸的浅笑,从书房走出来,望见端茶出来的刘嫂,头也没抬的问了一句“子安的衣服送过去了没有?” “啊,”刘嫂一怔,不是前几天才说让她自己回来拿么? “一会让李师傅送过去。天气越来越冷了,她怕是学习太紧张没时间回来。”秦思淼自顾自的说完,一副十分安闲的姿态伸手拿了茶杯,饮一口。 刘嫂好奇的瞥他一眼,再瞥他一眼。可是他脸上始终挂着那抹可疑的淡然的笑,让人辩不出一点头绪来。 先生什么时候变的像个爱赌气的小孩。刘嫂撇一撇嘴,在心底说一句,转身上楼提了箱子出来,叫来司机安排他送去了子安的学校。 “子安不在学校?”秦思淼脸色微怔,抬起头来。 “听她们宿舍的小姑娘说,好像去了金华市,还是什么地方的。”司机挠了挠头,似乎不太确定这个地名“好像就是金华吧,我也记得不大清楚了。”他说着,抬头扫视了一眼秦思淼的脸色。 他的脸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僵冷。 秦思淼将手里的文件啪的一声丢开来,挥了下手“你先出去吧。” 他静静的坐在椅子里,一手轻抚着自己的下颌。难道是自己会错了意?他脸上带着恼怒和淡淡的失望。可是她明明说“喜欢就说喜欢,想要的要学会争取。”难道这句话还有另外的含义?! 他突然想起那张落在自己车里的照片,以及杜冰凝梦呓里惊恐的喊叫,突然觉得不安。 难道她所谓的‘想要的要学会争取’指的是这件事情?! 那天杜冰凝那样惊惧的神情,难道是子安…… 突然觉得有些冷,站起身来,皱着眉走过去关上了窗。 这个眼神明净的女孩,时时抿着嘴一副倔强的姿态,究竟是什么时候心底暗藏了如此的心机? 他眼里突然闪过一抹幽幽的寒光,走过去,提起电话迅速拨出一段号码来。 “喂,帮我查一件事情” …… “你怎么能怀疑子安?”许聪惊讶的抬起头来,望着秦思淼一张冰冷的脸。 “或者一开始就是我太过大意,她自小就不像个孩子。”秦思淼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失望和心疼,说“十四岁刚来这里的时候,她就穿上那个满是血渍的裙子吓坏冰凝……” 第124章 秦思淼皱着眉头说话的时候,许聪斜着眼望着他的脸。“你叫狄太太冰凝?” 许聪十分敏感。 “你想说什么?”秦思淼抬眼瞪望着许聪,那样一张精明的脸上挂上一丝鄙夷的笑。 “难道你不知道关心则乱?!!她可是别人的老婆!”许聪说完,掏出一张暗蓝方格棉布手绢来,低头细细的擦拭起自己的手指来。 “而且据你所说,我觉得有问题的倒像是杜冰凝,而不是子安!”许聪擦完自己十根手指,冷静的眼神望着秦思淼的脸。一点都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秦思淼愣了愣,他一开始也曾这样怀疑过,“我曾经也这样怀疑过。可是那照片怎么解释?那可是她十四岁时就时时抱在怀里的东西!她怎么会不认识狄擎宇?”秦思淼因为说的太急,而声音亦跟着微微扬起。 许聪暼他一眼,低头寻思着。半天才抬起头来“我真后悔几年前牵涉到这件事情中来!”他说着站起身来,“我会去查查看的,但是不要指望我去盯子安的哨。对于你们有钱人家的无聊游戏我没有兴趣,另外子安是个那么招人疼的女孩我不想她讨厌我。” 招人疼的女孩!!秦思淼抬起头来,眼里闪过一抹冷的要杀死人的目光来,瞪向许聪的。可是许聪却已经推门走了出去。 这个越来越自以为是的家伙!秦思淼望着许聪离开的背影,在心底骂了一句。 林子安独自迈步在仙霞山,温润的空气中弥漫着幽幽茶花香,让人片刻宁静。举目望向东边,霞光冉冉,林中啾啾鸟鸣,阳光缓缓从天际透出丝丝金线来。 来到这里,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无比茫然…… 母亲在日记里说,十一月的仙霞山美的如同梦境,而她就是在这样梦境一般的地方,认识了她的y。 林子安沿着青石小径向山内走去,清晨凝露打湿她的鞋袜。脑海里一直勾画着母亲和她的y相遇的样子。 霞光渐渐散去,阳光突然在大地上倾泻开来。凝露成珠,坠在草尖上,将滴未滴,浸身在阳光里,光芒四射。一个身着白色拽地阔身长裙的女子,笑盈盈的从茶树林中走出来,让迎面走来的人惊为天人,那个人就是她的y,林子安的父亲。 林子安就那么沉默的,漫步在这片幽香的茶林里。 其实在她的心里,脑海里,似乎母亲从来就只是一个美娜。从开始,到现在似乎依旧没有从那种惊愕中清醒过来。一直觉得自己是她的孩子,和任何人无关,只是她的孩子。林子安想着忍不住流下眼泪来。 她十分想念那个有着猫一样慵懒眼神的女人,那个即便是心疼你也要让你为之难堪的女人。可是她想念她,有时候做梦依旧能够梦到她,斜斜的倚在门边,半眯着一双风情的眼睛笑望着自己,那笑容里有浅浅的嘲弄,却让她觉得十分温暖。 她不知道生母是个什么样子,甚至在长长的一段时间里忘记了有这样一个人曾经存在过,她和自己有着无法割舍的血脉关系。可是每次想到,都觉的于自己十分遥远,像个故事,说给别人听的故事。 第125章 可是在那么一瞬间,她却对这样一份飘渺的血脉开始有所期望。 想要寻着生母留下来的蛛丝马迹找到一点生父的影子来,期望他能将自己从被领养这样尴尬的状态中‘解救’出来。 或者说,将她带离这样一份被收养的关系更加恰当。 现在她是多么渴望,自己只是自己,是林子安,是一个慢慢长大,有爱在心底蠢蠢欲动的女子。不用在别人的屋檐下祈得生活,能够和他平起平坐,能够直视他的眼睛,有资格对他说爱。 可是寻着生母的足迹来到这里,心底却更加迷茫起来。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怎么寻,靠这薄薄的几本日记?还是靠那一个谜一样的y字?她茫然的望着四周,脑海一片空白。 秦思淼一个人独自坐下来,将所有的事情串联起来想。 十四岁的时候,林子安被狄擎宇送到这里,她怀里就抱着那个盒子,安静的让人觉得诧异。 第一次见杜冰凝,她穿着满身都是血渍的裙子,站在杜冰凝的眼前,一脸纯真的看她尖叫着跑开。 再前一段时间,林子安明明来公司找他,可能见到同样来到公司找他的杜冰凝,却又突然离开。晚上杜冰凝就住进了医院,并且不断惊恐的呓语着关于林君之的事情! 还有这次的金华之旅。 难道这一切都只是巧合? 他想到这里,眉头越皱越紧。他还记得她小时候甜甜的叫着他叔叔,目光明净的望着他,蹭到他的身边来,一张柔软的小手,轻轻塞进他的掌心。 那时候她那么乖巧,他怎么都没看出来,她有这样缜密的心机。 他眼里有沉闷而危险的气息,手里拿着电话,想了想拨了出去。 “你在那里?”他开口就问。 他想,如果这次她开口告诉他所有事情,他会原谅她。会告诉她,所有事情都是过去,不论那些往事曾经带给她怎么的伤痛,都是无须追寻的过去。她应该开始更加美好的生活,而不是沉迷在上一代人的往事里浪费生命,她的生命属于自己,属于未来,属于爱她的人…… “我,我在学校。”林子安四下环顾一下,似乎想要确认一下秦思淼不是跟在自己身后一般的慌张。 “你确定?!”秦思淼的声音开始变的异常阴沉。 “那个,我就是在学校啊。你找我,有事?”林子安莫名其妙的皱皱眉头,他什么时候开始如此关注起自己的行踪了?! 秦思淼紧紧握着手里的电话,快要被他捏碎的样子。眼眸里冷冷的光,飘去好远。“没事!”声音冷的,传向电话另一端的林子安耳里时,让她不由的打个寒颤。 他,这是怎么了?一向那么沉稳的人,怎么突然这么奇怪?! 秦思淼缓缓垂下手臂来,目光飘出窗外,望着密密织就的雨幕,心好似被什么东西,横七竖八的束缚起来。脸色十分难看。 正在发怔,握在手里的电话突然响起,他一惊,以为是林子安打来,抱着满怀的希望慌忙接起。 第126章 “喂。” “思淼,冰凝有没有在你那里?”是狄擎宇焦虑的声音。 “冰凝?她怎么会在我这里?”秦思淼失望,微微不悦,心底却突然升起更加不祥的预感来。“你难道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那天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和我生气,走出去就没有回来。我找了许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她。”狄擎宇懊恼的声音里透出微微的疲惫。 “什么时候的事,几天了?”秦思淼紧张起来。杜冰凝和狄擎宇闹这样的别扭虽然不是一次两次,可是在这个时候,她突然失踪似乎有些…… “昨天早晨……” 秦思淼握着电话的掌心微微溢出细汗来,心底异常焦虑,有个声音在说:子安,希望一切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天空已被夕阳染红,杜冰凝趔趄着独自走到一座小小的坟墓前,望着贴在墓碑上那张小小的早已蒙尘的照片,弯腰将怀里的雏菊轻轻搁在墓碑旁边。站起身来时,突然觉得有些眩晕,她伸手抚着额,盈盈的腰肢似风中的扶柳,苍白的脸上带着浅浅的凄凉的笑。 “你还是赢了。”她说,长长的头发在风里被吹扯成一面黑色的旗帜。 她望着照片里那张笑容明媚的脸,心里依旧有深切的痛恨。 “你才是笑到最后的人。”她目光幽怨,自言自语的说“时隔多年,他依旧怀念你,依旧会在别人的身上看到你的影子……”杜冰凝手指交握着,咬一咬唇。 她依旧记得最后一次见林君之时的样子,她脸上始终挂着无谓的笑。也正是因为那么无辜而深切的笑意,让她更加痛恨这个明媚而灿烂的女子。 杜冰凝皱起眉头,轻轻的闭一闭眼,纤细的手指在太阳穴上揉一揉。 “你说的对,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而我们错就错在,将它当做生命的全部一样对待。”她顿一顿,眼眸里闪过一丝灰暗。 “因为当初不明白,做了错事,我已背负了整整十六年。该受的惩罚我也受过了。该付出的代价你也看到了。林君之放过我吧!”她轻轻的声音,似乎被风呼的一下吹散在了自己周围,低低的回响着。她颓然的坐在墓碑旁边,垂下头来,“那时是我看不明白,而现在明白过来也不算太迟吧!”她喃喃的说着,寂静的目光飘去好远。 幽幽的山谷,空气温润,若有若无的茶花清香氤氲。霞光落在她的脸上,是一片诡异的绯红。 杜冰凝站起身来,望一眼照片里笑容灿烂的女子,苦笑着说“第一次见你,你脸上就带着这样骄傲而无谓的笑,是不是心底早有胜算,所以不曾将我放在眼里?”她凄楚的笑着,摇一摇手,“罢了罢了,反正是要结束了。这是我第一次来这里看你,也是最后一次。不论你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再见。” 林子安记得,每年的十一月份,母亲都会买一大把茶花,再去街头称半斤桂花糕,带她去一片墓地。她有时候会追问,为什么每年都带她来这里。而不是带晓光来,母亲都会很认真的望着她的眼睛,看好久好久,才说:该你明白的时候你自然会明白。 第127章 她那时候只知道,躺在坟墓里的人叫林君之,是母亲最为要好的朋友,也是十分出色的芭蕾舞老师。 时隔十七年,当林子安打开那本日记,认真的想去追寻自己身世的时候才恍然明白过来,原来每年的今天,都是生母林君之的祭日! 她捧着一束白嫩的茶花,缓缓走向记忆里的那片坟地,一个一个寻找着。 当林君之三个字出现在她的眼前的时候,她突然一怔。小小的墓碑旁边放着一把新鲜的雏菊!有人来过?她伸手拿起那把花束,花还十分鲜嫩,她紧张的四下张望着,心在胸口急速的跳动,有所希翼。 她记得小时候,母亲常常傍晚的时候才带她来这里。一边伸手拔掉四周的杂草,一边嘴里喃喃咒骂两句“林君之,你看看这就是你爱过的男人。” 那么,这束花?是不是他?!!林子安怔怔的望着眼前的花束,再次回头四下搜寻一遍。远处只有三三两两背着背篓的茶农走过。 心底有深深的失望,却亦有希望的火苗燃烧起来。 她记得生母日记里说:我知道自己从来都不聪明,经常错认,可是我不是小偷,也不愿意私藏了属于别人的东西。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来也罢,去也好,终归是早已注定。 林君之,她这么骄傲的女子,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曾让y知道有个孩子的存在。 或者,那个人那个自己应该叫父亲的人,就生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只是他不曾知道她的存在罢了。 她这样想的时候,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 目光落在墓碑上那张小小的照片上,诧异的半天移不开眼睛。照片里的人有一副和自己十分相似的脸。深浓的眼眸,小小的瓜子脸。只是她的眼睛笑眯眯的,脸上洋溢着明媚的光。 林子安不由自主的牵动起自己的嘴角,学着她的样子,微微仰头将眼睛弯成月亮一样的形状,扯出一个笑来。 杜冰凝因为眩晕,停下脚来依着一棵大树休息下来,因为是秋天,傍晚山涧升起了薄薄的水雾,眼前的所有景致变的朦胧起来。她茫然的回头,突然眼里闪过一丝惊恐的光,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她慌忙揉一揉眼睛,可是那里,那个小小的坟头,林君之真的立在那里面朝着自己的方向,微微仰头明媚的笑。 她趔趄着从山谷里奔跑出来,身边有野玫瑰的刺划伤她的胳膊手臂。 “十六年前的今天,林君之在金华市的一个居民小区,从顶层的天台上跳楼自杀身亡。”许聪翻阅着手上的资料说。 听到这个话,秦思淼手臂轻轻一抖,严严的茶水泼溅出来,印湿了几张放在桌上的资料。许聪抬头看一眼他,没有吱声。 秦思淼皱着的眉头,越来越紧,突然莫名其妙的想起十几年前,林君之的身份被无意间曝光时,杜冰凝疯了一般的尖叫着喊“狄擎宇要么她死,要么我死。” 第128章 “跳楼自杀?!”秦思淼甩了甩手上的水渍,专注的目光投向窗外,似在喃喃自语,一只手轻轻转动着腕上的表盘思虑着。 “你觉得有问题?”许聪警敏的目光扫过他的脸“其实看这个自杀动机到也十分合理。被情人抛弃的单亲母亲,在当时的情况下很受人们的歧视。”许聪又翻动了一下手上的资料。 “可是有个人不这样认为。”许聪将手里的文件推过来一些递到秦思淼的眼下给他看。 “你看这里,有个叫做卓娜的女子曾经要求过验尸。”说完许聪将文件收起来,“可是验尸结果出来,林君之确确实实是摔破内脏当场死亡!” “你知道,我想要的并不是这些,请人翻阅一下当年的卷宗就能得到的东西!”秦思淼回过头来,眼底藏着一抹清冷,望着许聪的眼睛说。 “所有真相都暗藏在细节里。”许聪轻轻笑着站起身来,将扑落在桌上的资料整理一下说“但是,不是所有的真相都值得刨根问底。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让世人忘记它,从此翻过这一页才好。” “你意下如何?”秦思淼从他手上抽过资料来,细细的翻看着问。 “或者事情背后真的另有真相,只是这个真相不见得能帮助到你,或者别人,比如林子安或者杜冰凝。”许聪说话的时候,一副十分郑重的样子,目光复杂的望着秦思淼的脸。 “你怀疑杜冰凝?”秦思淼将文件递还给许聪,抬头问他。 “你不是早就怀疑了吗?不然怎么会怀疑子安报复?”许聪十分狡猾的说。 “我只是凭空猜测,一切都需要证据,再说冰凝那么温柔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秦思淼说着声音低下来。“我不知道林君之留下来的日记上写了什么,可是我怕子安因了错误的指引而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来。” “我懂!”许聪轻轻点头。“那这个事情还要不要查?”许聪问。 “或许你说的对,不见得刨出真相来就能帮助到我们。”秦思淼顿一顿,“你只需帮我盯着这件事情,防止子安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秦思淼不知为什么,突然想要收手,不愿再追寻下去。 “子安去金华的确是去拜祭了自己的母亲!”许聪出门前说了一句。 “不是说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吗?” “要取得这样的消息不一定要盯梢!”许聪说完,皱一皱眉头,回过身来说“我好像无须告诉你我得到消息的途径。” “还有--”许聪停下脚步来,顿了顿“杜冰凝同日也出现在金华市。” “你说冰凝她,在金华市?!!!”秦思淼不由的身体微微一颤,追问了一句。 “偶尔得到的信息。”许聪说。 “她去做什么?” “不知道。” 许聪走后,秦思淼一直在回味着许聪说过的话:“或者事情背后真的另有真相,只是这个真相不见得能帮助到你,或者别人,比如林子安或者杜冰凝。” 第129章 “你不是早就怀疑了吗?不然怎么会怀疑子安报复?” 冰凝,那么纤纤柔柔的女人,手无缚鸡之力,温柔善良如她,一定不会一定不会。或许事情呈现在人们面前的就是事实,并没有什么真相等着我们去发掘。他安慰自己一般想。 第二天晚上,接到狄擎宇的电话。 “冰凝回来了。”狄擎宇声音非常嘶哑,听起来苍老了许多。“她要和我离婚。” “离婚?!”秦思淼十分诧异。 虽然知道他们闹过无数次,可是从来都没有闹到离婚的份儿上。 “为什么要离婚。” “她说和我在一起就像坐牢,她受不了了……”狄擎宇挫败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声,大概是喝了许多酒,情绪不能自制。 “……”秦思淼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该如何安慰他。这个一向强大而沉着的男人。 “她不知道去了那里,回来后身上四处挂着擦伤,非常虚弱住进了医院。”他顿一顿“她,抑郁症,许多年了。” 秦思淼握着电话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林子安,那个沉默而眼波淡然的女子,那样一张秀气而单纯的脸,不知心底压制着多么深刻的恨意。 秦思淼突然觉得那张让他曾经欣然微笑的脸,突然可怕起来。 秦思淼看到杜冰凝的时候,她脸色十分苍白,整个人似被削去了一圈憔悴而虚弱。 同人交谈的时候亦心不在焉的样子,目光涣散,时时一副惊恐的样子。有时候身边出现一点点细微的声音,她都会认真的侧着头去听。 而她对狄擎宇的态度让人觉得十分诧异。 有时候狄擎宇只是走过来伸手想要帮她掖掖被子,她也会突然的抱着头尖叫起来,眼神里写满了厌恶,就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狄擎宇又心疼,又难过。很长一段时间,经常会独自坐在客厅里抽烟,一抽一个下午,直到整个房间被烟雾弥漫起来。他整个人也因此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突然枯槁起来。 秦思淼从狄家走出来的时候,只觉得脚步沉重无法挪动。 医生说,杜冰凝是受了严重的刺激,才变成了今天这样精神恍惚的样子。 秦思淼开着车,车子里的暖气开的很足,可是他依旧觉得这个秋天太冷,细细尖尖的风,似乎能够穿过玻璃穿透人的身体。 他一直以为,有着那样肆意眼神的女子,不会有如此缜密心机,不动声色的去恨或者去爱。可是此刻,看到杜冰凝的样子,他不得不相信林子安真的,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眼神明净,一脸单纯的孩子…… 心底的失望蔓延开来。 只是整个一个冬天就突然这样沉寂下来,似乎之前所发生的所有事情真的只是一个接着一个的偶然。 秦思淼和林子安亦是沉寂在各自的空间里,就像真的忘记了彼此的存在一般。 偶尔林子安亦会犹豫着,要不要打个电话给他?可是每次伸手上去碰触到电话,都会迅速的缩回手来。她不知道自己害怕什么,只是自那次说了那句突兀的话后,她觉得秦思淼开始刻意疏远自己,以至于一个冬天都没有和她联系。 第130章 她想,原来是我越过了他的界限,心底有些懊恼。 转眼除夕,秦思淼没有出现。林子安独自守候在电话旁边,静静的一夜,电话一直都没有响过。她突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十四岁,独自站在街头,人来人往,却均和自己无关。自己只是自己,只是自己一个人那样的惊惧恐慌。 将电视声音开的很大声,然后伏在窗口看烟花。心底对自己说,林子安,难道你还没有习惯?苦涩的笑,在一起被丢弃…… 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秦思淼依旧没有出现。而林子安对这个期望已久的日子竟然也没有一点的欢喜之气,只是翻起了台历,看了一眼,哦,十八岁原来亦不是想象的那么遥远。 想了很久终于伸手,拨了电话给秦思淼。 电话接通,秦思淼轻声的“喂--”了一声,林子安僵立在一边很久才说“叔叔今天回不回来?” 秦思淼微微一怔,真是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她的声音,没有听她这样甜糯的声音叫自己叔叔。 “有事吗?我在外地今天回不去。”秦思淼说。 林子安握着电话,许久才轻轻“哦--”了一声。 其实她想问“叔叔记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可是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来,似乎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疏远到无法轻易说出这样的话的距离。 林子安怔怔的站在那里,是不是因为自己那句“喜欢就说喜欢,想要的就要学会去争取”触犯到了他?越过了他的界限?这是他给她的惩罚? 她不知道,只是心底慌慌的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沉默着,都没有挂断电话,秦思淼听见林子安轻微而急速的呼吸,知道此刻她在紧张。 “叔叔能不能送我一件礼物?”林子安说。“送我一枚纯银的戒指。” 秦思淼突然觉得好笑,“怎么小小年纪就想要嫁人不成?”林子安没有吱声。 挂上电话,秦思淼抬头望向窗外,盛夏,整个天空都被一层热气包裹着。盛夏?!他突然一怔,慌忙翻了一下手边的台历。台历上自己用红笔勾出来,上面写了小小一个安字。 今天是子安的生日。 他轻轻的抚一下额,怎么将她的生日也忘记了。 自那个秋天开始,他便等着林子安向自己说起那件事情。可是等过了大半年,她依旧沉默着,似乎真的一切同她无关,好在之后再也没有事情发生,这让秦思淼心底平和了不少。 可是心底对她的惩戒依旧在…… 他去首饰店挑了一枚铂金戒指,戒指做工十分精细,上面镶了小小一粒钻石。他拿在手上端详了一会,想象着她见到这枚戒指时眉开眼笑的样,突然不自觉的嘴角上扬笑了起来。 买了第二天早晨的机票飞回了北京。 “这是什么?”秦思淼接过刘嫂递给自己的两张银行卡问。 “子安留下的,说让我转交给你。” 刘嫂脸上挂着闷闷的不悦,看也没看秦思淼一眼转身走进了厨房。 第131章 “子安去了那里。她留下银行卡出去怎么行?”秦思淼有些着急,冲着刘嫂的背影问。 这小丫头不是因为我没有给她过生日就生气了吧。秦思淼皱着一张脸,冲着刘嫂的方向等着回答。 “她只说假期有事,不在家住了。让我将这个转交给你。” 刘嫂想起子安生日那天,她脸上的期待一点点变成失望的样子。就有些气恼。先生不是很疼子安的吗?怎么现在居然这么无视她的存在。 “你去吧。”秦思淼说着,拿起了车钥匙走出了家门。 前段时间听许聪说,子安四处打工,他也不以为然,觉得或许她只是无聊,或者想要体验生活。可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她这样做只是为了摆脱自己,去独立生活。他心里有些难受,像是被什么东西揪在一起。 车子开到一片工地上,他举目四下张望着,见林子安拿着个夹子一边低头记录着一边和身边的人交谈。安全帽下,鬓角两边有汗滴浸湿她柔软的头发,细细的贴在脸颊上。艳艳的烈阳将她原本细嫩白皙的皮肤晒成了金色。细瘦的胳膊被晒的起了小小的皮屑。秦思淼怔怔的望着她,心底突然觉得堵的难受。 她这是为着什么? 他一张脸已经变的异常阴沉,三步并作两步跨过去,一把捉住她细瘦的胳膊,拖过来。 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大约有三十岁左右的样子,抬头诧异的望着秦思淼,一叠连声的说“喂喂喂。干嘛呢干嘛呢你这是?” 秦思淼抬头冷冷的张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师兄没事,他是我叔叔。”林子安被拖着出去的时候,转身对旁边的人说了一句。 “怎么,好玩吗?这样灰天灰地的地方,和一群男人混在一起工作好玩吗?”一走出灰天土地的建筑区,秦思淼才大力放开她的胳膊,沉着脸问了一句。 林子安将头顶歪了的安全帽扶了扶,本来准备咧嘴扯出一个微笑来,可是看了看秦思淼的脸还是没敢造次。只是沉默了许久才抬起头来,望着秦思淼的眼睛甜甜的叫了一声“叔叔!”说“与其等到再一次被抛弃,不如我早日学会自己走开。或者只有这样,才能和你站在同一个线上,靠近你……” 当林子安用尽所有勇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听见心底那座用心铸就的堡垒轰然塌陷。 秦思淼目光深邃,望着她的脸,久久不能移开。 是有爱的吧,林子安奢望的想。 她一双明亮的大眼,幽幽的望进他的心底。 秦思淼别过头去,躲开她的眼神。 林子安这样直白的说出了她的心声。秦思淼只觉得心底似被突然撕开一个缺口。只能故作镇定,他抬一抬手,轻轻落在她的肩头,说“叔叔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说的温情,实则残忍。 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莫名失落的笑意。 “狄擎宇,是你将我变成现在的样子。是你让我从一个明媚的女子变成一个怨妇。是你让我渐渐对自己失望,不再相信自己……” 第132章 杜冰凝望着狄擎宇的脸,浑身轻轻的颤抖着,喃喃的说。 “这么多年了,狄擎宇,我在你身边每日每夜都会想起那个女人的脸。一想到她我都要难受的发疯。放过我吧。我们离婚吧!”她垂下头来,秀发遮住半边脸,狄擎宇远远的坐在沙发里,手指上夹着烟,一口接着一口的吸。 他不知道杜冰凝为何突然提起多年前的往事,可是心底的愧疚让他无法说出一句话来。 杜冰凝越是如此激烈的吵闹,他越是沉默着不说话。 “狄擎宇!!”杜冰凝将一个抱枕扔了过去,砸在他的身上又反弹了回来。 狄擎宇这才直起身来,将烟蒂在烟灰缸里湮灭,抬起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望着自己的妻子,缓缓的开口“冰凝,等你养好了身体,你想怎么样我都答应你。” 杜冰凝闻声却静了下来,半天,脸上闪过一丝冷笑问“即便是离婚,你也会答应我?!” “如果你想,如果那是你要的结果。我答应。”狄擎宇站起身来,望着她“你该吃药了。吴妈将太太的药拿过来。” 他从吴妈手上接过药片端着水,递给杜冰凝的时候,眼里依旧是温柔而疼惜的光。 在上海办完事秦思淼顺便去探望杜冰凝。 她嘤嘤的哭,说,自己的一生被狄擎宇毁掉了,完全被他毁掉了。自己的才华,自己的人生,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她说着突然伏在他怀里,柔软的身体怯怯的在自己怀里缩成小小的一团,嘴里喃喃的说“思淼,都是我害了你让你独自这么多年。”她说着攀上他的脖子,在他青色的胡茬上轻轻啄吻起来。 …… 秦思淼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十分难堪。轻而绝然的将她从自己怀里推离开来,望着她的双眼,久久的,他突然觉得面前的女子那么陌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杜冰凝不在是那个自己熟悉的,明媚嫣然的女子,而是这样一个眼里暮色沉沉的样子。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再也不是他心里的那个杜冰凝,而那份爱,那份曾经的仰慕似乎在岁月的洗涤下已经渐渐模糊,失去记忆。 杜冰凝望着他的眼睛,祈求的唤他“思淼--”一双怯怯的眸子闪一闪,低垂下来。“我以为你还爱着我。”她说。 秦思淼突然想笑,不可抑制的想笑。 他守望她这么多年,直到今天,直到他觉得眼前的人无比陌生的时候,她却突然回头说“我以为你还爱我。” 秦思淼愣了一下,嘴角挂上一抹苦笑“冰凝,那些都是少年时候的傻话,你不必当真。”他不露痕迹的从她的双臂中抽离出来,说“我让擎宇来接你。” 杜冰凝就愣在那里。像一尊雕像,脸上依旧挂着浅浅怯怯的病容,只是眼眸里却是更加沉寂的哀伤。 秦思淼站在窗前,望着窗外飞雪曼舞,突然觉得自己可笑。一直以为自己深爱的女人,原来自己并不真的认识她。而这么多年来,为她所做的一切突然变的像个冷笑话。 第133章 突然觉得心底烦躁,他扯起一件外套转身走出了门。 “秦先生,这里正好有瓶珍藏的轩尼诗xo要不打开给您尝尝。”金妮会所,暗沉的灯光反照出隐约的奢华,轻轻的钢琴声飘袅在耳畔。秦思淼垂着头手里握着一杯威士忌,见一位穿着浅紫裹胸短裙的艳丽女子倾身站在自己身边。 “好啊!”秦思淼眼里看不出半点兴致,但是嘴里却应承下来。 他只觉得闷,突然觉得被这几年的时光蒙蔽了,似乎一直懵懵懂懂不知道自己一直追寻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只是虚度了这多年的光阴。心底无比失落,却又觉得卑薄可笑,杜冰凝居然说“我以为你还爱着我。”她想他一直站在她的身后,注视着她,仰望着她。 可是那是曾经,那是曾经的自己,对曾经的她有过的迷恋。现在?他连自己都弄不清楚,到底对她还有没有那么一丝爱恋。 “秦先生?!!”白灵惊讶的从另一端走过来,目光在他周围扫视一圈“一个人?” 她在他旁边的台子上落座。 秦思淼别过头去望着她的脸,失落的目光聚集起来,嘴角扯出一个好看的曲线“白小姐。”他扬一扬杯。 白灵怔怔的望着她,他的侧脸真好看。她挑一挑眉。 那么精致的线条,在他的脸上却显出清俊异常的冷冽。脸上微微失落的情绪,映在白灵的眼里,更是多了一份成熟男人少有的忧郁。 “白小姐也没人陪?”秦思淼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四下里张望一番。 “一个人。”白灵转动着手里的酒杯,魅惑细长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落寞。 “买醉?” “你也是?” 两个人突然似掀开了面具面对彼此最为真实的脸。 “董波--”白灵本来要说,董波没有在做什么过激的事情吧,可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自己那卑微的一夜,突然搁在嗓子里,没有说出来。 “他还记挂着你?”秦思淼眼里含着笑,往酒杯里自顾自的斟满了酒说“你值得更好的人!”白灵闻言一怔,目光扫过秦思淼微微涣散的双眼,他醉了,所以才会说出这样让人遐思的话来,白灵苦笑一下,燃起一支烟来。 “可惜像你这样的好人并不将我放在眼里。”白灵细长的双眼半眯着,深深吸了一口烟,甩一甩头发说。 “是时间不对,所以结果就不对。”秦思淼想着杜冰凝,真的,是时间不对,所以结果就不对。他真的醉了,忘记坐在自己身边的女人是白灵,那个时时想要将自己的名字和他联系在一起的女人。 白灵诧异的望着他的脸,那么卓然的一张脸,在酒精的作用下亦会显现出如此失落的一面。 她轻笑着,伸出双臂将他扶出了会所。 拉开车门,她警敏的发觉身后有闪光灯轻轻一闪,她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来。 想必明天的各类娱乐网站都会跳出新的话题来。“白灵夜会秦少”或者“白灵豪门恋情浮出水面”…… 第134章 半夜,秦思淼被头痛折磨醒来,觉得鼻翼间有股陌生的玫瑰花香。他撑起身来目光在这个陌生的房间里环视一圈,皱起眉头来。 突然身边有人蠕动了一下,贴进他的怀里来,柔媚的声音,轻声问了一句“醒了?” 秦思淼一惊,伸手去开灯,对方却吧嗒一声摁开了台灯。两双眼睛相对。 白灵眼里闪现的挑衅的目光,带着浅浅的笑意“秦先生怎么没有一点反应?” 秦思淼看她贴在自己身上,抬头望着自己的样子,皱起了眉头。将她轻轻从自己身上推开。没有说话。 他记得自己在金妮会所碰到白灵。 他目光淡淡的扫过她的脸,白灵别开身子,扯过旁边的毛巾被来将自己裹起来,下床拿了香烟走过来,半靠在床头,手指一抖弹出一根来“要抽烟吗?”她问。 秦思淼看她一眼,从她手里接过来,白灵啪嗒一声给他点上,自己也叼了一支在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说“到是没想到秦先生会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她妩媚的眼神飘过他的脸,浅浅的笑一下,就像是误吃了别人的水果一般轻松自在。 秦思淼将烟夹在手指,冷冷的目光里带上一抹淡淡讥讽的笑“你就这么想和我挂上一点关系?” 白灵一怔,抬头看他。秦思淼低头深深吸了一口烟,皱了皱眉头,他平日里不怎么抽烟,突然这么吸一口被呛住了,却憋着没有咳出来。 白灵暼他一眼笑笑的从他指间接过依旧燃着的烟来,放在自己嘴边吸了一口,眺他一眼在烟灰缸里湮灭了。 秦思淼发了一会怔,抓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衣服,三两下套在身上,起身。 “秦先生怎么不问我要什么数?”白灵半靠在床头,斜着眼睛睨着他。 “你原本想要的也不是支票吧!”秦思淼回了一句。“我先走了,完了在联系。” “我不会让你负责的,你大可不用担心。”白灵说。 不知道为什么,看秦思淼这样怔怔的样子,她突然有点害怕起来。 秦思淼始终没有再说话,起身拉开了门走了出去。 入秋,凌晨三四点的样子,那夜月光特别明亮,秦思淼慢悠悠的走在马路上。觉得这样的自己无比可悲、可笑。 风轻轻撩起他的衣服,他觉得自己才慢慢清醒过来,心里空荡荡的,就像突然被劈开了一个缺口,一时没有填补上来。 有一块乌云上来,遮住了月亮,他突然想起雷雨的夜,林子安凄凄的饮泣声。 突然很想看到子安,那个声音甜糯眼神却异常肆意的女子 林子安一整个夏天,帮设计师画草图,陪‘师兄’去工地实地测量。 皮肤被晒成了金棕色,胳膊上因为穿着短袖t恤,被晒出一圈暗红的印子,许久都无法消除。她的头发也开始长起来,因为没有时间去理发,索性用一根皮筋扎起来。 就是这样一个忙碌的夏天,让林子安觉得无比开心,那是一种自我实现而得到的满足。 第135章 她渐渐开始明白,有些东西不是别人给你,而是需要自己去争取,比如尊严,比如姿态。当她用自己双手挣的一食一缕,她觉得自己再也不是那个需要站在别人面前,低垂着头低矮的祈求,请让我留下来的无助的孩子。 她试图一点一点的从那样的阴影里走出来,带着窃窃的雀跃。 当秦思淼的车子再一次出现在工地上时,林子安正跟着师兄,混在一群工友中吃着盒饭,顺手翻着一份报纸,看到娱乐版面的秦思淼,突然塞在嘴里的一口饭就卡在那里,一时不知道如何咽下去。 报纸上,秦思淼和白灵半搂半抱的走出金妮会所…… 报道的名字叫,“白灵豪门之梦”。 “小林子,你叔叔来了。”师兄用手指戳了戳她,目光投向往这边走来的秦思淼。 林子安一怔,愣愣的站起身来,握在手上的报纸一时忘记放下来。 秦思淼目光扫了一眼报纸,微微向她身后的师兄略一点头。 林子安放下饭盒站起身来默默的跟着秦思淼走出工地。 “我以为自己要培养个工程师出来呢,没想到培养出一个民工来。”秦思淼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伸手想要帮她拍落肩头的灰尘,林子安却慌忙一侧身躲开来,自己伸手上去拍了拍,站在距他两米远的地方,望着他的脸。 秦思淼一时喉咙有点堵,没有说出话来。只是目光来回的扫视着林子安身上一套肥大的工作服,因为袖子太长,卷了好几圈才露出她细瘦的胳膊。大大的安全帽扣在她的头上,滑下来遮住她大半边脸。 “怎么,还没玩够?看你乐不思蜀了!”秦思淼目光落在她晒伤了的胳膊上说。 林子安抿着嘴,缓缓抬起头来,望向他的眼睛深处,轻声的说了一句“不,我只是在耐心的等待。” 秦思淼身体微微一震,别开眼睛,快步走向车子拉开车门说“走,我带你去吃饭。吃完了我送你回学校。这里以后不许在来。”林子安怔怔的站在当地,望着他一点一点的后退。 他总是如此轻易的避开她,她苦涩的笑着想。脚步慢慢的慢慢的后退着。 她不会再回去,回到他的施舍下生活。不会永远不会了。 秦思淼诧异的望着她,见她倔强的突然一转头跑向了工棚。 留下秦思淼怔怔的望着她的背影, 心底突然一冷,觉得要失去她…… 第二天娱乐版面秦思淼再次占了头条,他这个娱乐圈外的人,一时变成了人们茶前饭后的红人。 白灵身上穿着一件紫色雪缎阔身裙,手指上夹着烟,爬在电脑前翻阅着那些照片,嘴里嘀咕着,“这小妮子真是一天比一天好看了啊,比我这个万人迷都要上镜。”说完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半眯着眼,深深吸一口。看来那些苍蝇一样让人厌烦的娱记也不是没有用处的嘛,没想到这些照片他居然留了这么久。 秦思淼翻着那些照片,看着那些恶毒而污秽的文字,目光落在一段话上“据知情人士介绍,此女子自小生活在秦少门下,很受秦少疼爱……”文字里暗含的意思显而易见。而文字的题目更是起的十分大胆“万人迷pk小萝莉”,旁边还附带着一张,林子安十四五岁时候秦思淼带她吃蛋糕的照片。 第136章 他眼睛里闪着危险的光。苏菲望着他许久,小心翼翼的开口问“要不要交给律师处理?” “不,让我自己来处理就好。”他阴沉着脸,抬手关掉电脑,一把抓起自己的外衣快步走了出去。 秦思淼约白灵出来时,她一点都没有觉得惊讶,只是轻轻的说了一句“哦,这次反应真快。”随便拽了一条长长的披风走了出去。 从走进包间,直到落座,秦思淼都始终没有抬头看她。 白灵坐下来,自己倒了一杯酒,红唇凑在水晶杯沿上轻轻抿一口。然后用十分安闲的姿态,挑着眉头望着秦思淼的脸。 秦思淼侧着身坐在沙发里,没有抬头,一只手将斟了红酒的水晶杯子轻轻的转动着。突然开口“你太过心急了。” 他抬起头来时,脸上挂着一抹和煦的笑,可是眼里透出锐利而危险的光。 “有句话说的好,心急吃不到热豆腐,白小姐就不怕烫着?!”他依旧笑笑的望着她,往白灵的杯子里添了点酒。“这人呢,做事就像喝酒。要学会把握尺度,喝酒是为了助兴,可是许多时候,许多人都会忘记初衷。”他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喝醉丢人现眼,如我。超过了度丢掉性命的也不少!”他抬起头来,望着白灵早已变了颜色的脸呵呵一笑。 “白小姐,喝酒。”他扬一扬杯,姿态十分优雅的放在唇下轻轻抿一口。 白灵手指紧紧的握着酒杯,半天都没有动。 “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东西。”秦思淼放下酒杯来,眼神冷冽,脸上的笑容隐没不见“但是,”他沉吟一下,口气十分冷硬的说“不要试图掌控我,也不要超过界限。我想白小姐这么聪明,自然会找出一个合理的度来。” 他说完,自顾自的抿着酒。 过一阵之后,白灵才调整出自以为该有的姿态。脸上的笑有点僵硬,声音微颤,却故意扬起浅浅的笑意问“秦先生到是说说看,我想要的是什么?” 秦思淼轻轻一笑,“白小姐是怕我悟错你的心思?” “这人呢不外乎名利二字,利呢白小姐现在也不见得稀罕。”秦思淼手指在杯沿轻轻划过,顿一顿“当然还有一个,感情。可是我想白小姐不会傻到想从我这里得到它。你知道这东西我没有。” “我看秦先生只是对我没有罢了。”白灵扬起酒杯,猛的喝了一口。 她是想过要从他的身上找到,感情这样东西。可是她在他的身上从来都不曾发现。她脸上挂上一抹自嘲的笑。“你们这些有身份的人,最是会瞧不起人!”她突然说。 秦思淼一愣,扯起嘴角,浅浅的一个笑,“我想白小姐大概已经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度?那么我先走了。” 白灵怔怔的坐在那里,手里紧紧握着高脚杯,心情半天都平复不了。 不是主动权在自己吗?可是在这样一次会面之后,她突然觉得自己才是那个被迫入戏的人? 第137章 她觉得自己的自卑,在秦思淼的面前突然就那么残忍的轻易被掀开,无处遁行。 或者初始他对她还有那么一点赏识或者怜惜,给她机会让她一步一步成长起来。而现在他却突然用这样厌恶而轻蔑的样子同她说“感情,我想白小姐不会傻到想从我这里得到它。你知道这东西我没有。”多么直白而具有杀伤力的语言。 秦思淼,你就这么的不可一世?!她为自己斟满酒,大口饮完,紧一紧披风走了出去。 “请人帮我将这份报纸全部收购销毁。”秦思淼拨了一通内线给苏菲说。“还有顺便帮我查一下采写这篇报道的记者是谁。” 苏菲应着挂上电话。皱着眉头想,之前他也无数次出现在娱乐版面,也曾经被娱记写的放浪形骸,可是从未如此兴师动众过,也从未如此生气,如此当做一回事去对待过。这次真是让她十分意外。 她将报纸拿到眼前看一看,目光落在林子安那张小小的照片上,心底一惊。他这是为了保护她!她抬起头来,目光复杂的朝着他的办公室深深望了一眼。 幸或者不幸?!! 隔日,林子安陪着师兄到现场测量。师兄望着林子安低头在本子上记录的样子,突然说“你,慢慢抬起头来。”林子安莫名其妙的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望着他,师兄轻轻帮她拿下头上的安全帽来,“啧啧啧”他弹着舌头说“真像,还真像。” 虽然报纸上那张照片只是模糊的拍到一个她的侧脸,可是依旧隐约能够认出她的脸。 “什么真像?”林子安望着师兄莫名其妙的样子问。 “早晨看到一个娱乐新闻,说是那个大财团的少主,好像叫什么秦少的人,身边一直藏着个小姑娘……”他眼神有些飘飘渺渺,说话吞吞吐吐的样子“嘁,这些有钱人,真是让人觉得不耻,怎会有这样的嗜好!” 他自顾自的说着,手里甩着林子安的安全帽向前走了两步,突然似想到了什么猛然转过身来,望着怔怔站在那里,脸色煞白的林子安,嘴里只剩两个字“他,你……” 突然头顶“桄榔--”一声响,一块混凝土的墙皮突然剥落下来直直砸到林子安的头上。 林子安只听见耳边“桄榔--”一声,就失去了意识软软的跌倒在了地上。 那位师兄抢步上去,跪在地上一把抱起人来,见她头上开始咕咕冒出血来,吓得脚腕发软,怎么都站不起来。 救护车呼啸着过来的时候,林子安的头发几乎被鲜血浸透,呼吸渐渐浅薄的似要停止了一般。 坐在救护车后排的师兄,回身望着身后的那栋准备马上拆迁的老楼,心想,这是不是人们说的因果报应?! 他那么喜欢这个眼神明亮的女子,她脸上的笑那么干净,干起活儿来又勤快又聪明就是个假小子。可是她怎么会…… 他轻轻的叹息着,从她脸上别开眼睛。 第138章 林子安只觉得飘飘渺渺,整个人似踩着棉团,脚步怎么都落不到实处。 眼前又是母亲一双细长的眉眼,带着浅浅的讥笑,说“你们有我这样的母亲,就得学会夹着尾巴做人,还敢在外这样横冲直撞给我招惹是非。”突然就哭了。 又看到母亲带了男伴回来,塞了一张皱巴巴的五元纸币给她,让她带着弟弟去街头吃冰。她只觉得当时的情景让她厌恶恶心,她还记得自己眼神里毫不躲避的鄙夷目光,直直的望着母亲。那时候的母亲,该是如何的辛酸难过…… 帮她做简单止血处理的医生突然听见她浅浅的叹息一声,以为自己幻听,抬头望了一眼旁边的人,那人也一副惊讶的样子,呆呆的望着她的脸。 “她是?” “校友,在一起工作!”男人顿了顿小声说。 耳边有清晰的,金属器械碰撞的声音。 林子安只觉得头脑沉重,朦胧跌入梦中。见人用薄薄的刀片将自己一下一下雕刻成一张异常熟悉的脸,细长风情的眉眼,脸上带着薄薄讥讽的笑,斜斜靠在门口目光空洞望着远处抽烟。 有陌生男人前来,脸上带着暧昧不清的笑,伸手拉她…… 她才惊觉,这幅脸原来是成年之后的自己,惶恐的几乎落下泪来。 始终对那段生活心存惊悸,依旧十分害怕被周围的人用鄙夷的目光围追堵截,用恶毒的言语指指点点。 秦思淼见到林子安的时候,她已静静的在病床上躺了一天。整个脑袋被纱布包裹起来,只露出小小一张浮肿起来的脸,秀气的鼻子微微皱着,带着一份俏皮和任性。 秦思淼浓眉皱在一起,神情有些疲惫,握着她微温的小手,靠在椅子里凝视着她的脸。 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在纽约参加一个商务会议。他手指微微一抖,他突然想起自己在飞机上梦到她,她还是十四岁时候的摸样,瘦小的身体倔强的立在那里,一头茂盛而恣意的头发,穿着那件满是血渍的白色纱裙眼神明亮的望着他…… 当即慌忙转身订了飞回北京的机票。 当初应该坚决阻止她去那种地方打工。他懊恼的想着握着她的手紧一紧,望着她细致的眉目,她的倔强被沉沉的睡意淹没,只有细细的鼻息轻轻的扑在他划过的手指上。 林子安在梦中被疼痛惊扰,轻轻呻吟一下。鼻息间隐隐有古龙水味伴着淡淡的青草在阳光下的味道,她身体微微缩一缩向着那抹熟悉的味道凑了凑。因为突然的挪动扯动了伤口,她皱一皱眉,微微呼出一口气来。 秦思淼以为她醒了过来,刚要站起身来,却见林子安一张小手慌乱的四处探啊探啊的寻找着他的掌心,他微微错愕,伸手上去覆在她的小手上,她才顿一顿安静下来嘴角一弯挂起一个浅浅的安心的笑容。 林子安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隔天下午,太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穿了进来,将原本素白的房间照成了暖暖的金红色。秦思淼坐在一边握着她的手打盹。 第139章 林子安张一张眼,感觉自己身体僵硬,脸部肿胀似个木偶一般十分难受。 “醒了?”秦思淼抬起头来,一脸疲惫,目光却十分温柔的望着她的脸。 林子安一怔,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目光慌忙扫视一下四周,病房雪白的墙面,大而明净的窗户,手臂上打着点滴。 原来在医院,她微微失望,别开目光。 好像现在的他们,除了特别的事情发生,才会如此亲近而自然的交谈。 “很难受吧,你看看眼睛都肿成了桃子。”秦思淼顺手拿起立在桌上的小镜子给她看看。 林子安暼了一眼,扭过头去,扯动了伤口,立时龇牙咧嘴的倒吸了一口冷气。 “慢点,头上缝了那么多针还不老实。”秦思淼伸出一双长长的胳膊,将她包裹严实的小脑袋轻轻托起,给后面垫了两只枕头。 “怎么回事,不是一直带着安全帽的吗?”秦思淼望着她的脸。 林子安被问,突然想起师兄说的报道来,慌忙别开眼睛,不再说话。想起梦中见到自己成年之后的脸,突然怅惘。 秦思淼见状皱一皱眉,“老实说,到底怎么受伤?”他口气依旧十分温柔,却有股不容抗拒的魔力。 “我吃完饭,出门的时候忘记戴安全帽了。然后老楼的墙皮正好脱落就砸了下来……”林子安说着,偷偷暼一眼他的脸,他的目光紧紧的望着她的双眼,林子安的声音就越来越小。 “忘记戴安全帽了?”秦思淼追问了一句。 “嗯!”她想点一点头,可是绷带死死的控制着她的脑袋,连最为基本的点头动作都做不了。 她缓缓的伸手,想要触摸一下自己的脸。 “不用摸了,头发全被剃光。小脸肿的像馒头。”秦思淼再次将那面小镜子递给她看。 林子安望着镜子里的自己,被纱布包裹起来的脑袋,和那张已经肿的变形了的脸。突然觉得安心。还好,我还是我自己。 记得那段日子,最怕有陌生男人来自己家。每次看见都会厌恶的后退两步,躲开去。外面亦有人对她和弟弟指指点点,一脸鄙夷的笑。 她永远记得那些日子,自己曾经一度想要逃走的日子。 可是时过几年,居然有人在这样的大众媒体上,用那样暧昧隐晦的字词来描述自己,她想一想,都觉得头皮发麻,仿佛此刻四处就有无数鄙夷的目光向自己射来,嘴皮翻动指指点点…… 秦思淼见她若有所思的样子,皱一皱眉头寻思着,手里削着半个苹果,突然问“对了你们那个师兄今天在走廊里坐了一天,让他进来他也不进来,让他回去他也不回去。怎么了是你得罪了他?” “呃,没有,他,他还在外面?”林子安结巴着问了一句,目光扫视着秦思淼的脸,想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一点点关于那篇报道的蛛丝马迹。 “怎么了?有事问我?”秦思淼暼她一眼,将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送到她的嘴边问。 第140章 “这两天,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吗?”林子安移开目光,淡淡的开口说。 “世界这么大,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或者根本就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而是一些好事之徒四处聒噪罢了。”秦思淼微微笑着,伸手轻轻拨转她的脸,将一小块苹果送进她的嘴里。 “怎么样?这次之后还要不要在那种地方去打工?”林子安很想说要,可是想一想师兄那诧异惊怪的眼神,就觉得浑身发冷。想一想说“暂时不去了吧,等恢复好了再说。” “哦--”秦思淼又拿过来一块湿毛巾帮她轻轻擦一擦脸。“是因为你刚才说到的奇怪的事情吧?” 本来准备在他面前装作一无所知的林子安一时着急,慌忙间想要摇头,可是刚一用力,扯动伤口,疼的眼泪都要流出来。 “那些事情不用放在心上,只做你自己就好。”秦思淼说“但是,去那种地方打工的事情,到此为止,不许再有下次,听到没有?”他牵着她的手,一根一根细细的帮她擦着手指,神情那么自然淡然。林子安怔怔的望着他,突然皱一皱鼻子,冲着秦思淼闻一闻。 秦思淼微微一怔,好笑的望着她“怎么?我身上有汗味?” “呃--”林子安惊讶的望着秦思淼一张不自在的脸“我认识这个味道……”她脱口而出。 一句出口,两人皆一愣,秦思淼看她一眼低下头来,将她手臂上的点滴速度放慢一点,说“我先回去洗个澡,要不然你就要皱着鼻子嫌我汗臭了。” 他说的那么自然,像真的一样,连林子安自己都恍惚起来,刚才自己表达的是什么意思。 秦思淼走出病房门,脸色顿时冷了下来。 白灵远比自己当初想的还要聪明,亦有别人无法想象的欲望,所以才会极端。想要走捷径,迫切的想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心底有深刻的自卑,所以才会如此急切,想要借着别人掀去身上原有的裸模之类的标签。 可惜她似乎并不十分了解玩火自焚的道理。 秦思淼拨了一通电话。 “采写那篇报道的记者找到了没有?” “找到了,已经请律师做了初始的交涉……”苏菲翻阅着手里的文件,应着。 “不用律师交涉,你直接告诉他如果不交出他拍到的哪些照片底片,我会在三天之内让他为自己的胡言乱语付出代价!”他的声音,微微的疲惫中透出冰冷的锐气让苏菲为之一顿。 许聪来看林子安的时候,她已被接回家中疗养,脑袋上的纱布拆了下来,就剩头顶依旧贴着大大一块。头皮上青青的头发冒出了细细的一层,圆圆的小脑袋上顶着块白色的纱布,秦思淼每次看到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惹的林子安懊恼不已,常常将自己关在房子里不敢出去。 刘嫂整天调配着饮食,一会说要补钙,一会说要补血,反正变着花样给她弄吃的。 第141章 秦思淼说“刘嫂,你简直把子安当小猪一样的养。” 可是他自己亦是,每次出门,都会带些甜糕或者点心之类的回来。 许聪推门进来的时候,林子安手上正捧着生母留下的日记看。见许聪进来,慌忙站起身来,习惯性的抓起桌上的帽子往脑袋上扣。 “又不是外人。”许聪严肃的脸上露出一抹温暖的笑。 林子安这才不好意思的将帽子慢慢放下来,伸手摸一摸自己光光的脑袋,脸上挂着尴尬的笑。 “看着很奇怪吧?叔叔说像冬菇。”她吐一吐舌头。 许聪当真认真的看了她一眼“有这样的冬菇吗?”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说,林子安的脸刷一下就红了。 送水果进来的刘嫂十分护短,放下盘子走过来,将桌上鹅黄色的软边帽往林子安头上一戴,细细端详一番,“嗯,咱们子安怎么都好看。”然后暼了许聪一眼走了出去。 这次许聪到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位阿姨很疼你?”他问。 林子安点一点头“难道叔叔不在?许叔叔找他有事?” “不,我是专门过来看看你。”许聪说,目光落在她倒扣在椅子上的黑色软皮日记薄上,微微一怔“你在看什么?”他警敏的目光一闪,试探的问。 “生母生前的日记。”林子安毫不避讳,“留了整整三大本,有时间我都会拿出来读读。只可惜,我对她依旧一无所知……” 她怅惘的说了一句,突然似意识到了什么回过头来望着许聪的脸“许叔叔是私家侦探?!!” “算是。”许聪说着,目光依旧瞟一瞟放在椅子上的日记薄。 “你有想让我帮忙的事?” “嗯,”林子安点一点头,“不过大约即便是查也查不出什么线索的吧,毕竟这事情已过去这么多年!”林子安犹豫着。 “说说看。”许聪微笑着望着她的脸。 “几个月前我去生母的坟头发现有人去看过她,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生父……” 她一脸期待的望着许聪。“在金华她好像也没有什么亲人朋友,所以我想……”她咬着唇,“我想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否还有那么一个人,和自己有着千丝万缕无法随意丢弃的关联。虽然我知道,或许这个希望真的十分渺茫。” 说着林子安将手边的日记本递给了许聪。 许聪拿在手上,怔了怔不知道该翻还是不该翻。 林子安望着他点一点头。 许聪粗粗翻阅了几页,还真的如林子安所说,满本都是y,却没有关于y的任何具体记载。 “这里还有两本。”林子安走过去,打开那个很旧的饼干盒子,拿出两本黑皮的日记本递了过来。本子的纸张已经微微泛黄,可是没有半点酶腐气息,反而续绕着淡淡的茶花香味。 许聪翻阅两页,一副闲聊的姿态,淡淡开口“没有留下其他?” “最初我以为母亲会留给我关于生父的一点信息,可是什么都没有。”林子安失望的神情望着许聪。 第142章 “那这么久以来,你怎么突然才想起来要查这件事情呢?我记得十四岁见你的时候,你怀里就时时抱着这个盒子的。” “自养母去世前,告诉我这个秘密,我一直都无法接受。觉得它就是一个故事,别人的故事而已。心底一直觉得自己只是美娜妈妈的孩子,直到有一天,我去孤儿院的时候,听到一个小孩,被失散多年的父亲接了回去,突然心底又莫名的升起了希望。期望这个世界上,除了美娜妈妈以外,还有这么一个人和我有着无法抹去的血脉关系,那种有所牵挂的感觉,应该很幸福。” 许聪拿着林君之的三本日记,皱眉从她的房间里走出来。下了楼,直直走向秦思淼的书房。 秦思淼见他推门进来,一怔。 “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没事我就不能来你家?”许聪说着将三本日记啪的丢到秦思淼的眼前“子安让我帮她查查她的身世。” “子安,身世?什么意思?”秦思淼停下手里的工作,抬头望着许聪那张板正的没有表情的脸。 “你自己翻翻日记。”许聪说。 秦思淼狐疑的伸手慢慢翻了两页,眉头轻轻皱起“这里的狄擎宇居然只是一个代号?!但是子安有他们的合影啊,怎么会不认识狄擎宇?要知道是狄擎宇将她送到我这里来的。” “你居然还在怀疑子安。”许聪突然有些愤愤的样子,伸手从秦思淼手上拿过那本日记说“子安之前根本就没有看过这些东西,直到有一天她知道有个孤儿院的孩子被她的生父接走,她才想起这些东西来……” “难道说……”秦思淼顿一顿望着许聪的脸,“那天晚上我送她回学校,突然发生了一点意外,她盒子里的东西散落出来……” “是不是她还没有来及看到那张照片,照片就已经落在了我的车上?!”他目光深邃望着许聪的脸。 “但是她怎么会和杜冰凝同时跑去金华?”秦思淼刚才的激动情绪突然回落下去,眼神里满是疑问望着许聪的脸。 “这只能说明一个,杜冰凝肯定在这件事情上有问题。” “何以见得?”秦思淼声音已经表明他自己也有所怀疑。 许聪微微一笑抬头望一眼他“别不承认,你自己心里也早有怀疑。虽然杜冰凝可能曾经是你心里的白雪公主。” 秦思淼暼他一眼,凝神思虑着。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怀疑子安吗?” “为什么?” “因为她有一双不会说谎的眼睛。”许聪将那三本日记放在秦思淼的桌上按一按,说“如果你依旧要替狄擎宇保守这个秘密的话,请你帮我来撒这个谎。”说完,他转身径直走了出去。 隔了半个月时间,秦思淼将那三本日记送去了林子安的房间。 “许聪让我将这些东西带给你。”秦思淼将日记放在她的桌子上,目光望向别处。 林子安手指落在日记上,顿一顿,才“哎--”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第143章 “看来真是事情过去太久,查不出任何东西。”她一双大而明亮的眼里掩含着点点哀伤。 秦思淼不由的抬起手来拍拍她的肩。然后转身走出门去。 入冬,秦思淼在一个新品发布会上看到狄擎宇,一时没有认出来。 狄擎宇的头发突然花白,整个人似乎突然失去了光彩,俊阔的脸庞因为消瘦看起来有些枯槁。目光里尽是沉沉的倦怠之意。 秦思淼皱眉走过去。“你身体不好?” “思淼,什么时候到的?许久没有见到你。”狄擎宇的笑着和他轻轻碰杯,可是他脸上的笑不在似往日的潇洒自如,而是带着某种苦涩和无奈。 “你,发生了什么事?”秦思淼,目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这才发觉自上次看过杜冰凝后再也没有主动同他们联系。 而眼前这个曾经风度翩然的男人,此刻却看起来憔悴而枯槁,于今日这样的华服美酒并不相称。 狄擎宇闻言,苦涩的笑一笑,“家事累人。思淼,我或许年后会和冰凝离婚。”他说完,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将杯子里的酒全数灌下了肚内。 “你们,真的到了这步?”秦思淼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望着他的脸。 狄擎宇半真半假的研究着他的表情“我以为你会十分开心。”他说着,扬杯和秦思淼轻轻一碰。“如果以后真的是你来照顾她,我倒也安心。”他说完望着秦思淼的眼睛。 “我看你没喝多少就醉了!”秦思淼一把夺过他的酒杯,“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并不是一个善于摧毁的人。”说完,他转身准备走人。 “思淼。”狄擎宇突然叫他一声,秦思淼停下脚来望着他。 “我想借着你服装公司的名义,帮冰凝办一场服装秀。”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秦思淼微微皱眉。 “你知道,她曾经是非常优秀的服装设计师。自从嫁给我便丢了自己的事业。为此她十分介怀。”狄擎宇笑一笑。“或许这是我作为她丈夫,能够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当然所有的事情都由我来策划,由我来做。只是借用你们服饰公司的名义邀请时尚界人士参加就好。”狄擎宇请求到。 “可是--”秦思淼十分为难的样子,看他一眼“冰凝大概已经拿不出特别出色的东西了,你知道这个圈子天天都在时尚革命,而她已经许久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她之前送过一些晚礼的设计图给我,都是后来请人做了加工的。” “我知道,我知道。”狄擎宇搓着手一副焦虑不安的样子说“我可以请人幕后指导她,或者,直接参与设计,我只想帮她夺取一份荣誉一个光环。并不借此托付后半生,你知道即便是我们离婚,我将划在她名下的财产也足够她安然度过后半生。” “什么?!”秦思淼低呼出声,怀疑的眼神望着他“你想买份荣誉给她?你不觉得这对她来说是个极大的侮辱?” 第144章 “不不不。她现在要的就是被肯定,被鼓励。思淼你知道她不是没有才华,只是荒废的太久。我相信只要受到这份荣誉的激发,她就会很快找回感觉来。相信我,帮帮我。”秦思淼端着杯子望着他,十分无奈的点一点头。“但是我希望你和冰凝商量然后再做。她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不要适得其反。”他告诫一句。 “思淼,你不会比我更加了解她,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狄擎宇疲倦的垂下头。 “冰凝恨我,她说是我的出现毁了她全部的人生。想想也是,在新婚当年出轨……” “是报应,思淼,真的是报应。”他突然苍凉的笑一笑,扯动脸上的皱纹。 狄擎宇的光华似瞬间消失,他老了。秦思淼惊讶的觉得,似乎只是半年的时间,狄擎宇已经老太毕现,而此刻的他还莫过四十几岁。 “冰凝,她现在怎么样?”秦思淼挪开目光问。 “她--”狄擎宇顿一顿“你有时间的话去看看她吧,她现在除了发呆就是拼命的画设计图,一卷一卷的画,整个房间里全是废弃的揉皱的纸张。”他苦笑着。 原本以为狄擎宇会提起一两句关于子安的话,可是他却至始至终都没有问到一句子安,似乎那个女孩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你不想问问子安最近的状况?”秦思淼转身离开的时候忍不住问了一句。 “子安。”狄擎宇似乎微微一怔,“她还好吧?” 秦思淼突然觉得难过,为林子安。他淡淡的开口“嗯。”原本觉得狄擎宇有权知道子安受伤,差点没了性命的事。可是现在看来他这句话问的真的十分多余。 北京的冬天十分寒冷。丝丝的风穿透衣服侵入肌肤。漫天雪花飞舞。 林子安戴着一顶厚厚的鹅黄色绒帽,依旧觉得头顶发凉。她一想到自己短止寸余的头发就觉得十分懊恼。一双厚厚的手套罩在耳朵上,向宿舍跑去。 “子安,你的快递。”舍友递了一个包装严密的小巧的盒子给她。 “快打开看看,谁给你寄了什么好东西来。” 她莫名其妙的望望盒子上的地址,上海市! 上海会有谁寄东西给自己呢?她狐疑的打开小箱子,突然眼前一亮。 好漂亮的一顶乳色卷边绒线帽。她拿起来在头上比划一下。见箱子下面有一张小小的便签。轻轻的打开,苍劲的笔迹写着短短一句:天气冷了,保护好你的冬菇…… 冬菇!!叔叔?秦思淼…… 她兴奋的一时想要疾呼。 “你瞎开心什么啊!”宿舍的小惠嘟着嘴巴,一脸愁容的走进来。 “有人送礼物给我,当然要开心一下。”林子安戴上帽子站在镜子前臭美的左看看右看看。 “我都要死了你也不问问我。”小惠狠狠的拍了她一把。 “不是在等你说嘛?”林子安俏皮的冲她眨眨眼睛,见小惠怒眉竖起,赶忙坐正了“那我现在问你,怎么了?” 第145章 “哎,我供奉的那尊佛后天要友情参加一个服装秀,可是她又把一位小助理妹妹给气走了。还放了狠话,如果我找不到代替的人后天也就不用去了,以后永远也不用去了。”她撅着嘴巴望着林子安。 她说的那尊佛,其实是个刚入道不久的小演员,据说后台十分硬,所以十分骄纵、摆谱,待人也没有一点点尊重。 “你干嘛这样望着我。”林子安看着小惠那不坏好意的目光,就开始往后缩。“那人那么难搞定,你别指望我,我做不了。” “干嘛啊,又没让你上刀山下火海,还有你林子安不敢去的地方?咱建筑工地跟一帮男人都能干活的人怕啥啊!”果然小惠一脸奸笑的站起身来,往林子安身边凑一凑“子安求你了,就这一次,再说了你前几天还念叨着让我帮你找兼职呢?现在有了你又不去!”小惠一双小而精光的眼睛,讨好的望着她,拽着林子安的胳膊又是哄又是骗的。 “好了,算是服了你了。”她一把拍落小惠的手,“可是说好了,我只是零时顶替,你可别指望我天天跑去供那么一尊佛。” “哎,有钱人家的孩子可真好,出来打工也是体验体验生活,那里像我,不干就得回家种地去,谁有闲钱供你读书!”小惠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剩下林子安愣在原地发呆。 “冰凝--”秦思淼从人群里走过去,笑着走向穿着一款紫色拽地长裙的杜冰凝“恭喜。”他微笑着说。 “谢谢你。”杜冰凝笑的十分开心,一只手轻轻拽着裙摆,还没有走近秦思淼就已伸出芊芊十指和他相握。 “一共准备了多少作品?” “几十件,好几个系列。赶的又急,简直累死人。”杜冰凝一脸娴静的笑,柔波粼粼的目光望着秦思淼。他闻言微微一怔,眉头轻轻皱一皱,突然觉得自己面前的人好假。 或者杜冰凝还不知道,狄擎宇帮她找的那支设计团队还是秦思淼介绍给他。 用狄擎宇的话说,有钱,别人的才华亦能拿来装裱自己。没钱,没机会实践,才华只是空有的天赋,变成了物质才有价值。 秦思淼没有应声,只是礼节性的,轻轻的握一下她的手。 真的,狄擎宇说的对,自己并不十分了解她,或许自己自始至终并不认识真正的那个杜冰凝。他抬眼细细的分辨着她脸上的笑,那么内敛而低低自负的光耀。可是这些,看在自己眼里的这些都是假的。这里即将推出的任何一款服饰都和她没有半点关系。他以为她会反对,会觉得被侮辱,可是…… 他失望的眼神扫视着她纤细而挺直的背影。 这个女人,真的是自己曾经深爱过许多年的人吗?他问自己,突然觉得好笑。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白灵头发高高盘起,一款十分精细的裸色纱织长裙,隐约勾勒出一双均匀细致的美腿。手里拿着一款银色手袋,看起来高贵而明艳动人。 第146章 此刻她正抬着头一双妩媚的大眼笑望着秦思淼的脸,试探的将自己的胳膊套进秦思淼的臂腕里。秦思淼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危险的笑,“开演?” “我认为今天是个开演的好时机,秦先生觉得呢?”白灵一脸自得的笑。 “人生如戏,可是人生终究不是演戏。不能重演不能剪辑。”t台下面陆续到场的人和媒体记者,纷纷将目光投过来,望着他们低头亲密私语的样子,牵手走来。诧异的了然的惊叹的眼神投射过来,续而是闪光灯哗哗哗的闪个不停。 “我的人生是一场赌博,输赢只有一次。”白灵脸上挂着甜美的笑抬头一副深情的样子,望着秦思淼咬着他的耳朵说。 秦思淼冷冷哼了一声,“记得,不要入戏太深。”他脸上始终挂着平静而淡然的笑。 杜冰凝远远站在t台后面,凝神望着镁光灯下的秦思淼和白灵,那样一对光艳的人,秦思淼浅灰色简约西服,透着隐约的高贵。旁边的白灵,高高扬着头,一脸甜蜜的笑,挽着他的胳膊紧紧贴在他的身边,姿态优雅的像是一只准备展翅高飞的白鹤。 曾经,只要我愿意,走在他身边,这样挽着他臂腕甜蜜微笑的人就是我。杜冰凝想着,不知什么时候手已握拳。我失去了所有,失去了才华,失去了丈夫,失去了一直以来爱我的人……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目光凄楚而尖锐。 狄擎宇从后面走来,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久久的呆立在那里。 “喂喂喂,干嘛来这里?”林子安抬头望向酒店门口的水牌,上面赤然写着“秦氏服饰”几个大字。 “当然是这里了,不然你以为是那里?”小惠推她一把,挤眉弄眼的向那个小演员苏莉暼一眼。林子安立时闭嘴。 这个苏莉异常难伺候,时常板着个脸,双臂环抱着做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可是她才莫过十八岁,高挑饱满的身姿,美艳的浓妆下隐约透出淡淡的稚气。林子安唏嘘着,自己也是十八岁,自己也已十八岁,可是从来不曾想过十八岁的时候,就要如此做出一副铜墙铁壁的样子出来抛头露面求取生活。原来自己还算幸运。 她正在发呆,苏莉回头瞟她一眼“傻站着干嘛,还不把东西搬进去。”微微沙哑的声音里透着故作的张扬,林子安突然想起一个词‘纸老虎’因为没有底气,所以才要更加拿腔作势。 苏莉高高仰着头,目不斜视,踩着细细的金色高跟鞋走进去,用眼睛的余光四处瞥望一番。林子安只得硬一硬头皮拖着东西缩着脑袋跟在小惠的身后。 “你干嘛畏畏缩缩成那个样子,咱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又不是刘姥姥进大观园至于吗你?”小惠小声在她耳边嘀咕一句,见她依旧双目滴流乱转的样子,一手肘戳在她腰上,林子安这才回过神儿来“干嘛啊你,谋财害命啊!我这不是怕碰到熟人吗!”林子安唏嘘着,拖着一只大大的箱子快速跟着小惠一道儿溜去了后台。 第147章 这里还真是另一番天地,一溜儿排开的化妆镜前坐着一排或乖巧,或火辣,或性感,或冷艳的美女。许多面孔都在电视上看到过无数次,有些面孔因为还没有化妆完毕,需要慢慢辨认才能分辨出来。 苏莉就在这样一道风景前突然站了下来。 “让我去哪里化妆?”她双臂环抱在胸前。 “哦,苏小姐这边请。”带着工作证的人马上走过来,笑容满面的样子说。 苏莉的目光向里面角落里瞥一下,不满的冷哼一声,没有动。 工作人员依旧微笑着,再做一个请的动作说“苏小姐这边请。” “莉莉姐,咱反正就画个妆,到哪里都一样。”小惠快步走过去,在苏莉耳边低语了一声,目光环视了一圈周围已经神色诧异而轻蔑的其他人,向她做一个眼色。苏莉狠狠的挖了她一眼,但是还是很配合的跟着工作人员走了过去。林子安这才呼了一口气。 这尊佛看来还真不是盖得,这一入场就具如此火力。 她慌忙将自己提着的箱子打开,将化妆品一溜儿摆在化妆台上。 她在心底说活了这十八个春秋,其他学的不精,但是看人脸色的事儿我可算是入行了。她微微叹一口气,垂首立在哪里。 因为心里不够踏实,怕在这里碰到秦思淼。才答应过这个学期不做兼职了的。如果被逮到好像太…… 她心虚的目光不时望外面瞟一瞟。 苏莉目光一直暗暗停留在她的脸上,这样娇嫩白皙的皮肤,尖尖的小下巴,深刻的眼眸,穿着一件红色呢子斗篷样的大衣,头发很短,戴一顶米白的绒帽,帽子一周细细的绒帽衬托的眉眼更黑,嘴唇更红,像从漫画里走出的人儿一样。 见她在自己面前又十分沉默,不热络也不奉承。她皱一皱眉头。 毕竟年龄太小,什么都想争出个一二,不懂得掩藏锋芒的道理。 “喂,帮我拿杯咖啡。”苏莉目光定定望着镜子里,化妆师用大刷子往自己脸上一层一层涂上厚粉的脸。 “好的,马上来。”小惠应身抬脚的瞬间,她突然说了一句“不是让你,是让她。”目光依旧停在镜子里自己那张越来越看不请表情的脸上。 小惠见她拿腔作势的样子,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林子安。 “快去帮莉莉姐拿杯咖啡来。” “哦,好的。”林子安回过神儿来。 杜冰凝支着手肘托着下巴望着t台上,明霍霍灯光下来往穿行的人们在轻轻的音乐里,华服婆娑,姿态优雅的走过,脸上带着莫名奇妙的冷漠,她突然觉得自己在做梦。 在这样宏大的空间,在这样一个请秦氏服饰出面,以自己名义发布的服装秀场上,看着别人的作品在人们惊艳的目光里一款一款的展示着。突然觉得自己无比的悲哀。 输了就是输了,从一出手就已没有胜算的机会。 她苦涩的低下头来。 我真的已是一无所有,即便是窃取了别人的才华来标榜自己亦只是一个一穷二白的骗子。 第148章 她的眼泪悬在眼睑还没及掉下来,后台的化妆室里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你是成心的吧?!啊,是不是成心想要看我出丑?!”苏莉将一只果绿色的高跟鞋丢出去很远。微微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稚气,听起来怪异而尖刻。 “对不起莉莉姐,我想应该还有解决的办法。子安刚来,不大知道你的习惯……” 小惠慌忙走过来,赔笑着伸手轻轻将自己身边的林子安推在身后。 “躲开,我和你说话了吗?”苏莉依旧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吼道。 其他画好妆准备上台的人,抱着一副看戏的姿态冷冷的望着他们,亦不开口劝阻。工作人员上来了两次,都被苏莉厉声喝了出去。 “里面怎么回事?”显然坐在侧面的狄擎宇也听到了动静赶了过来。 杜冰凝看他一眼,没有说话,只是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向了化妆间。 “原来是苏小姐啊,我说谁呢,干嘛这么大声啊?”白灵一双风情的眼睛带着微微的笑意,瞥一眼站在旁边倔强的抿着嘴不吱声的林子安,回过头来,伸手拍一拍苏莉的肩“还以为什么大事呢,不就是小助理粗心拿错了鞋子吗,我这里有带来,你随便挑一双凑合一下吧!”这句话说出来,让谁听都貌似在替林子安解围,可是实质上只有白灵清楚,她这叫什么,叫火上浇油。眼见火势噼啪快要过了,她这扑的一声浇上一桶油上去,冉冉大火便开始继续燃烧起来。 “你真是让我丢尽了脸面。” 刚才白灵的一番话,让她气的嘴唇发抖。心想,我虽然是个刚刚上位的新人,但我还不至于需要曾经‘裸模’的你来同情。 她扬手“啪--”的一声,落在林子安的脸上。 林子安愣住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只有白灵眼里藏着难以觉察的笑,轻轻的说了一句“何必这么生气呢,一桩小事。”然后转身摆着腰肢走过去坐在沙发里冷眼望着他们。 此刻立在门口的狄擎宇脸色开始慢慢变白,听见杜冰凝轻轻颤声叫了一句“林君之--”才惶然回头望一眼身边的杜冰凝,她一只手死死的扶在墙上,浑身颤颤的发着抖,脸色煞白。 她望着林子安的脸,那样的笑,对就是那样不屑而轻蔑的笑。 林君之,她脸上始终挂着这样讥讽而无谓的笑。她突然跌撞着转身,神情慌乱的奔了出去。狄擎宇来不及多想,目光复杂的望了一眼站在原地握紧双拳,脸上挂着一抹笑意的林子安,转身追了出去。 在前面觉得万分无聊的秦思淼,正踱步过来,被从一边冲出来的狄擎宇撞了个趔趄,站定。 “怎么了,你这么急匆匆的?” “子安--”狄擎宇回头向着化妆室指了一下,目光深深的刺了秦思淼一眼,快步追出了门去。 秦思淼狐疑的看一看狄擎宇跑出去的背影,然后转身向化妆室走去。 第149章 小惠扯一扯林子安的衣服,她依旧那样定定立在哪里,薄薄的肩膀跟着重重的呼吸一动一动。 苏莉冷着脸望着她。“鞋子拿过来,帮我穿在脚上。”说着她望着林子安的脸,骄傲的抬起一只脚来,在空中荡来荡去。 林子安这才缓缓的转过身来,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个淡淡的红色手印。 在工地兼职的时候,在阳光下,在瓦砾中不论如何的幸苦,亦从未有过这样的耻辱。 她始终带着笑。 她记得小时候的自己,在最为愤怒的时候,就会突然扑上去咬住对方的胳膊,或者干脆一头撞到对方的肚子上去,用尽浑身的力气。像个被侵犯了的小动物一般的,去发泄,去报复,去惩罚伤害自己的人。可是此刻,她已十八岁。 林子安缓缓抬起头来。小小的脸上挂着一抹不屑的笑,目光定定的望着那个神情已经不十分跋扈张扬的苏莉。 “你或许还不知道,有种东西叫纸老虎,因为没有底气所以喜欢虚张声势。”她停顿下来。 只这么一句,苏莉那张厚粉遮盖下的脸,亦能看见已经变的乌青。她赤着脚愤愤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又奋力一巴掌甩了过来。 林子安头一歪,一伸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紧紧的攥在手心里,凛冽的眼神,倔强的望向苏莉的眼睛深处。林子安缓缓的放开已经被她怔住的苏莉,冰冷的声音清晰的说了一句“别哗众取宠,别将自己变成马戏团的猴子!” 苏莉向后趔趄着站稳,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是白灵先看见铁青着脸,立在门口的秦思淼。她刚扯出一个甜美笑容来,准备走过去。就见一脸羞怒的苏莉突然扬起一只手来,冲着转身欲走的林子安劈头下去。 只是霎间,一张大手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胳膊。她听见自己的手腕轻微的“咔嚓”作响。轻轻啊的一声低呼,所有的人即可呆住。林子安怔怔的望着将自己护在身边的,秦思淼的脸。 “这位小姐大庭广众之下,如此大打出手是不是有失形象啊!”他一张俊美的脸,带着冷冷的笑,低头望着苏莉。 “就是嘛,得饶人处且饶人嘛。”白灵已经发现化妆室边闻声而来的三三两两的记者。眉头微微一皱,然后轻笑着,走过来想要对秦思淼做一个亲昵一点的动作,可是秦思淼突然转身一把抓起林子安的手,目不斜视,大步跨了出去。林子安被拖拽着一路小跑跟出去。 身后的闪光灯,哗哗哗闪个不止。 秦思淼皱一皱眉头,脱下身上的西服盖住林子安的脸。只是冷而轻的说了一句“让开。”苏菲和另外一些工作人员闻讯赶了过来。请来保安开道,送他两人出去。 “秦先生,请问你身边的小姐叫什么名字,和你是什么关系?” “秦先生,你身边的这位,就是传说中那个未成年少女吗?” “秦先生,这位小姐,就是在你身边多年的未成年少女吗??” 第150章 “这位小姐就是秦先生收养在家多年的少女吗……” 问题越来越难听,越来越尖酸刻薄。秦思淼冷着脸,紧紧的抿着嘴。一只胳膊弯曲着挡住企图掀开衣服拍林子安脸的记者们。 秦思淼扶在林子安薄薄的肩头上的手,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秦思淼没有吱声,只是手上加重了力道,默默给她鼓励。 “思淼--”狄擎宇从门外跑进来,望着这样混乱的场面,立时愣住。叫了秦思淼一声,望见他身边护着的人,似乎一下明白过来,目光里藏着深深的疑虑和怒意,走过去一把拨开人群,将秦思淼拽过来一点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冰凝失踪了,麻烦你帮我维持一下场面……”他目光定定落在被秦思淼蒙住了头的林子安身上,突然似微微叹息了一声,转身奔了出去。 “你去维持一下场面,”秦思淼对跟在自己身后的苏菲说。 秦思淼将林子安带出来,急急奔止车前,将她送进车子里,猛然发动车子“呼--”的一声冲了出去。 林子安只觉得耳边依旧回荡着刚才的声音“秦先生,这位小姐,就是在你身边多年的未成年少女吗?”她没有拿下顶在自己头上的衣服,没有动,静静的,似乎睡着了一般。秦思淼将车子开到海滨路,车速才慢慢缓下来。 缓缓开止路边停下,打开车窗透一透气。 林子安这才缓缓拿下盖在脸上的衣服。她的脸一侧已经微微肿起,因为想要忍住情绪,而拼命咬着嘴唇,别过头去,将头伸出窗外,迎着冷冷的北风,扬着脸。 夜里的北风冷的像一把一把小而薄得飞刀,似乎能够方方寸寸薄薄划开人的肌肤。 秦思淼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陪在她的旁边。 林子安拼命想要忍住的眼泪的样子让秦思淼有些难受。 他伸手过去,温柔的拍拍她的背,“又没人家狠,还跟人家打架。这下没占到便宜吧,这下哭了吧。” 林子安在他这样温柔的调侃中,真的忍不住回过头来伏在他的肩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秦思淼没有出声,只是轻轻的拍着她的背。 其实秦思淼心底明白,她为之哭泣的并不是那个蛮狠小姑娘的一巴掌,亦不是没有占到便宜。而是被那么多人,用那样恶毒而肮脏的语言猜度追逐,是那么多人言语里的轻蔑和嘲讽。秦思淼目光深邃,想象着明日各个网站报馆里将要刊出的东西,不由的皱一皱眉。 或者和白灵的戏,现在才真的开始派上用场。他俊冷的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不安,突然开口“子安,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学会淡然自处。”他顿一顿,“要学会释放情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学会看清事实--”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来。挪开自己的视线,转过头去,“我送你回去。” “不,请送我去学校。”林子安缓缓开口。 第151章 秦思淼微微一怔,“就这么想自食其力?这么想躲开我的庇护?” 他第一次用到这样一个温暖而让人遐思的词语,林子安轻轻回头,看一看他的脸。他的侧脸比起十四岁时见他时更加的俊朗,带着一股岁月雕琢的痕迹,有了卓然的味道。 “我只是想靠自己的力量去生活,赢得尊严!”林子安缓缓开口。一双明亮的眼睛似一口深不见底的井。 “尊严不是你想的样子,而是一种自爱的生活姿态,是别人不可侵犯的领域。它和你是否能够独立生活没有多大关系。”他温柔的说。 “你也不必担心外界的舆论……”他突然说。 林子安心底纷乱没有应声。 气焰未消的苏莉,一气之下还没有走秀就转身走人。 弄的苏菲和在场的工作人员手忙脚乱,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苏菲正皱眉抚着额头,斜眼瞥见坐在一端翘腿抽烟的白灵。嘴角不经意间挂起一抹淡淡的笑。 “白灵小姐。”一身窄身米白套装的苏菲,笑吟吟的走过去。“我是秦氏制衣的苏菲,不知道你还记得不。”她微笑着坐在白灵的对面。 白灵抬一抬眼,一副诧异的笑,妩媚的双眼暼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苏菲“当然!” 苏菲对她的姿态了然的一笑。 “想请白灵小姐帮忙,顶一下场面。”苏菲直言。 “哦?!”白灵声音戏剧性的上扬着,带着浅浅甜腻的笑“凭什么?” “我以为白小姐比我更加知道凭什么!”苏菲亦笑的十分镇定自如,一副胜算在握的姿态望着白灵那张魅惑的脸。 “思淼真会用人。”白灵低下头来湮灭手指间的烟,朦胧的眼波带着淡淡薄雾一样的神情微微一笑“你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能干!”她由衷的说。 苏菲欠身微笑着说一句“谢谢夸奖,那我请人帮你化妆,准备衣服。”商量的话,在她淡淡的语气里听出一丝命令的味道。白灵微微诧异,抬起头来见她已经踩着优雅的脚步走了出去,可见名师出高徒,她做事风格居然有一丝秦思淼的味儿来。 凭什么?!是,自己比任何人更加知道凭什么要帮忙顶这个场面。 凭和秦思淼‘同台演戏’,凭他给她借机上位,摘掉‘裸模’这个标签,凭明天可能漫天飞舞的秦思淼和林子安的消息,让她得到更好靠近秦思淼的机会。 她微微弯一弯唇,冷笑了起来。 待活动将要落幕的时候,杜冰凝这个主角又神奇的回到了前面座位上去。只是脸上的笑意变的僵硬起来,目光微微涣散,唇角轻轻颤抖着,双手交握落在自己的腿上时,还能感觉到他们微微的抖动。 她的目光始终无法集中起来,投向艳光十足的t台。狄擎宇坐在她的一侧,轻轻的握着她的手,目光投向她疲惫而略显惊慌的脸上。微微的冲她摇一摇头。 接待记者采访的时候,杜冰凝亦是一副十分虚弱的样子,半靠在狄擎宇的怀里,脸上带着薄薄的笑。 第152章 “抱歉,她身体一直非常虚弱,最近又为了这场秀忙的昏天暗地,心下又紧张怕做的不够细致不够成功累垮了自己。”狄擎宇搂着妻子的肩膀,迎着记者们的镜头,低头温柔的望着怀里的妻子说。 周围的人一片唏嘘,如此恩爱的夫妻,简直成为一对楷模。 杜冰凝就这样脸上带着笑意,茫然的听着丈夫一句一句的替自己回答记者的问题。 回到酒店,狄擎宇送杜冰凝回到自己的房间,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杜冰凝却一反常态的从身后紧紧的抱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厚实的脊背上,摩挲着,嘴唇隔着衣服,一寸一寸细细的吻着他的背,眼泪浸透了他的衬衣。 狄擎宇微微一怔,缓缓转过身来,捧着她满是泪迹的脸,低头吻着她的泪,她的眼睛,她薄而冰凉的唇。她的身体依旧因为恐惧而微微颤动,狄擎宇一双大手紧紧筛在她纤细的腰身上,脸上带着隐忍的灼热,眼里亦浸满了泪光。是自己,是自己让她变成如此惊惧难安的样子,是自己让她从天堂落入地狱,是自己初始的背叛造成了今天两个人的悲伤。 他轻轻咬上她薄薄的唇吸吮着,两个人的眼泪交汇起来,涩涩的咸咸的。 杜冰凝将整个身体挤在他的怀里,拼命的,似乎想要穿过他的身体钻进去一般。 狄擎宇望着她那张绯红的有些异样的脸,那双迷蒙没有焦点的双眼,悲伤的闭上了眼睛,他开始有些痛恨多年前的自己,痛恨那时候遇到的林君之,痛恨曾经让自己迷惑了的她的笑脸。甚至开始痛恨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林子安,这样一个无辜而一无所知的生命。 如果不是那段时光,不是那个叫林君之的女子出现,是否他们可以一起幸福的生活到老?! “你是真的爱过我的吧?”她突然叹息一样的声音,细细的飘进他的耳朵里。 夫妻多年,她从来不曾这样问过他。是否爱过。 他以为她知道,他对她的爱,从开始到现在从未改变过。即便是曾经让自己一时惊艳,无法躲开目光的林君之,也不曾有一分钟替代了她。 他没有回答,只是将她抱的更紧,身体紧紧贴合在一起,灼热的唇一寸一寸吻遍她的肌肤,两个人的泪滴在彼此的身体上。 “冰凝,告诉我你一直害怕什么?”狄擎宇将头埋在杜冰凝的胸前。 杜冰凝微微一怔,没有说话,只是突然间冷冷的轻轻的推开他的温热的身体。用被子紧紧盖上自己赤裸的身体,别过头去。 “冰凝--”狄擎宇企图拨转她的脸,让她看着自己。“如果是多年前的往事,冰凝我求你,让我们一起忘掉她,忘掉那些过去,让我们重新开始!” “你问我有没有爱过你,冰凝,你摸摸这里。从曾经到现在,这里的每一次跳动都是为了你。”他俊阔的脸上挂着两抹泪迹,捉起杜冰凝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即便是当初,我做错事,即便是曾经和她在一起时,她也不曾有一分钟替代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冰凝--” 第153章 “你走吧,我想休息。”杜冰凝背对着他,微微蜷缩起身体,冷冷说了一句。 幽幽然睡去。 鼻息间突然有股莫名的淡淡茶花香,眼前是一片无际的茶树林,有女子铃铛一样清灵灵的笑声传入耳朵。狄擎宇在睡梦里,亦被这样明亮的笑声打动,嘴角微微翘起。 只是猛然间,笑声愕然而止,林君之一张明丽而年轻的脸,带着淡淡的幽怨望着他。远远的似乎漂浮在空中。狄擎宇慌忙追逐两步,她却突然哼的一声冷笑,“早知你如此薄情,我怎会傻到为你丢了性命!”言罢,隐没在天际间消失不见。 身后似乎有人低低的唤着他的名字“擎宇,擎宇,不要离开我……” 回头,望见杜冰凝脸色煞白,心口咕咕流血不止,一时惊的醒转过来。浑身湿透,他皱眉回想着刚才的梦境,许是对林君之太过不公,遭到了良知的谴责。他微微皱眉,重又跌倒在枕头上,刚一落枕,脑海里重又浮现出了杜冰凝一张失血的脸,心口的血…… 他一个翻身从床上跃起,奔止杜冰凝的房间。用磁卡刷开门,疾步进去。 “擎宇,擎宇,不要离开我……” 杜冰凝瑟缩着身体,皱着一张脸,眼角挂着泪迹,轻轻的呓语着。 “林君之,你不能怨我,是你自作自受!是你该死!”凄厉的声音,从她的口中清晰的说出来。 狄擎宇伸手想要开灯,却被杜冰凝的话怔住,半天没有动作。 “不要在来打扰我,我已付出代价,我已忏悔过……” 杜冰凝一双手胡乱的开始拍打,手落在狄擎宇的身上,突然间顿了下来,醒转过来。惊的尖叫一声“啊--不要过来。” 狄擎宇这次啪嗒一声摁亮了灯,望着她眼睛里的惊惧,疑惑而怔怔的望着她。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额上的细汗结珠,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告诉我,一直令你惊惧难安的到底是什么事情?”狄擎宇声音颤抖着,目光紧紧盯着她躲闪的眼眸。 “你出去!”杜冰凝别过头去,一声冷喝。 “看着我!”狄擎宇忍耐的双手捧起她的脸,让她注视着自己,“告诉我,你和林君之到底发生过什么,让你如此惊恐难安?”狄擎宇声音颤颤的,带着压抑在心底的疑问和惊恐。 “擎宇--”杜冰凝突然柔柔的叫她一声,扑进他的怀里,柔若无骨的身体,紧紧贴在他的胸口,幽幽的叹着气“我怕失去你,很怕很怕……”她的双手紧紧的揽在狄擎宇的腰上,微温的鼻息扑在他的胸口。 狄擎宇轻轻叹息一声,搂紧她的肩。 她刚才的话依旧在他脑海里回荡着“林君之,你不能怨我,是你自作自受,是你该死!”他脑海里混乱的声音跌宕起伏,似乎在提醒他什么,只是他拼命的摇一摇头,闭上眼睛,不愿多想。许多年前的事情,她已不在,过去的就让她永远的过去。翻过这页在不要回望。 第154章 隔天,娱乐版面的消息出乎一些人意料。并没有大篇幅议论秦思淼和‘未成年少女’的文字出现,反而有鲜明标题标出“秦思淼白灵宣布婚讯”,文字亦附了秦思淼和白灵带着标志性钻戒,手执手幸福微笑的照片。 “哦,拍的不错。”白灵缩在沙发里,像一只猫一样抱着电脑看着报道里的照片说。 她抬起手来,将手上那枚明晃晃的钻戒在秦思淼眼前一晃“各取所需,也算公平!”秦思淼始终没有言语。 “不必担心,记者招待会上我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白灵望一眼远远坐在一端的秦思淼说着,自嘲的弯一弯唇“秦先生都说了,知道我不会傻到在你身上寻找感情这样的东西!的确是这样,但是我也是专业演员,我要我想要的,你要你想要的,我们有同台演戏的基础和目标!”她说完,转过身去披上衣服站起身来,抬头看一看挂钟,“时间刚刚好。”她说。 现在是凌晨一点,她被秦思淼送出房间,走向等在车库门口的车子。 身后有镜头对过来,冲着他们的背影闪一闪,白灵了然的笑一笑,狡黠的眼眸一闪,走过来踮起脚尖在秦思淼唇上轻轻一吻,挑衅的望一望他冷下来的脸,笑着转身上了车。 “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什么那么维护你,将你从困境中解救出去?”小惠怀疑的目光久久注视着林子安的脸。“他的婚讯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有,那天记者的提问又是什么意思?”小惠一张手,手心全是汗,望着面前林子安那张悲伤的脸。 “啪!”一声,她抬手替她关上了电脑“你,难道--” “不,不要这样问,永远也不要问,不要说出口。”林子安静静的站起身来,一双冷清的眼眸望着小惠的脸“小惠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许多各种各样的穷人。而我,就是最穷的那一个,没有什么东西属于我。”她脸上带着静凄凄的笑“我羡慕过你母亲塞在你包里的烤红苕,羡慕过你父亲点着你的脑袋骂你笨丫头,羡慕过你的兄妹们拖着你的衣襟求你买一只棒棒冰给她……” “你个傻子,你个神经病……”小惠在她薄薄的肩头拍了一把,紧紧拥上她的肩。 自从上次林子安在工地受伤,学校就隐约有关于她和富商的传言流传开来。只是林子安不说,大家也不问。 她的家世,从来都是个迷,大家只知道她家富有,常常有佣人司机送来各色吃食和各季衣物。她为人虽然清淡,但十分平和,人又聪明肯吃苦,大家都十分喜欢她。 “我想出去走走。”林子安说。 “我陪你出去。” “不,我想一个人走一走。”她转身走出了门。 北方的冬天十分寒冷,窗户上已经结满了冰凌花,小惠透过窗户,模糊的看见林子安垂首行走在昏黄的路灯下。那样孤单冷清的背影。 第155章 林子安晃晃悠悠来到秦氏大楼下,抬头望着他的窗口,灯光依旧明亮。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雪,雪瓣如同鹅毛一般纷纷扬扬飘落下来,落在林子安的头上,肩上,睫毛上…… 她就那样怔怔的站在正对着他窗口的高架桥上,望着他凝神处理事务的样子。 那样专注的神情,抿着嘴,冷峻的脸上挂着一抹倦意,旁边的咖啡冒着热气。 她轻轻拨通了他的电话。 “喂。”她望见他停下手里的工作,望着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起来。 “我看到了你的婚讯。”她已似个雪人,没有戴上那顶喜欢的乳色绒线帽和厚厚的手套,她已忘记了寒冷。 “嗯。”他轻轻应一声,低下头来望着身侧腾腾冒着热气的咖啡。林子安莫名的觉得,他的神情有着淡淡的失落。 “你要我学会自处的,是不是这件事情?”林子安觉得胸口发闷,鼻息有些重,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顿一顿,似乎在寻找语言“以后所有事情,都要学会淡然自处!”他说。声音平缓,听不出悲喜。 原来,他从来都是这样冷硬的人。为什么曾经,他在自己的心底,是暖源,是安全的港湾?林子安凝神望着他的侧影,见他缓缓的,缓缓的挂断了自己的电话。 林子安想起中午接到刘嫂的电话,她嘀嘀咕咕的唠叨着“不知道先生喜欢那个女人的什么,长的妖媚的像个狐狸精,居然说新年后订婚,简直疯了!” 原来一切都是真的,林子安瑟缩的蹲下身体,冷。她紧紧的抱住自己的双肩。 在学校发烧一个星期。 起来之后,人整整瘦了一圈,但是学会了大声说话,大声笑,大口吃饭。疯狂的寻找兼职的机会,寒假和小惠一起合租了间民居住下来打工。不看报纸,不上网,即便是有人无意间提起那两人多么甜蜜恩爱的消息,她都只是怔怔的一笑。好似真的忘记了那件事情,那个人的婚讯。 除夕,两个人围在小小的电视机前吃着面条看春晚。 林子安脸上始终挂着傻傻的笑,面条捞在筷子上大口大口的塞进嘴巴里,似无比饥饿的样子。小惠侧身看着她的脸,禁不住掉下眼泪来,伸手一把夺过她捧在手里的洋瓷碗“想哭就哭,不要这样傻笑着往嘴巴里塞东西!” 林子安抬头怔怔的望着小惠的脸,突然淡淡的浮出一个笑来。 “够了够了--”小惠腾的站起身来,眼泪流出来。“我看的心里发堵。” 秦思淼的车子,在一片居民楼下绕了一圈,停了下来。抬头仰望着窗口昏黄的灯光,那丫头就住在这里?他皱一皱眉头。 这样弯曲的路,这样昏暗的灯光,这样阴暗的楼道…… 可是她已十八岁,她已成年,她很早之前就在寻找自立的机会。她终究要离开自己。秦思淼轻声叹息着想,突然见林子安薄而消瘦的样子,静静的立在阳台许久,突然蹲下身去,抱上自己的双肩! 第156章 她在哭吗?或者是。 秦思淼心口有些疼痛,发动车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那片居民楼。 林子安手里握着电话,一夜安静,没有任何电话打进来。 是的这个世界上,她真的一无所有,没有什么属于她自己。 “思淼,子安--她还好吧?”狄擎宇一脸沧桑,疲惫的靠在沙发里手里握着一杯清茶,轻轻抿一口。 秦思淼抬头淡淡看他一眼,问“你想说什么?我想你这次找我,不会是光为讨论子安好不好的问题吧?!”秦思淼亦端起旁边的茶饮了一口。 “最近看你,都快成了娱乐圈的人,娱乐版面整日都是关于你的消息。”狄擎宇强作笑颜,“不过思淼,你和子安的传闻--” “哈!”秦思淼轻轻冷笑了一声“如果正月十五你有时间的话,记得来北京参加我的订婚宴。” “订婚?和谁订婚?”狄擎宇一怔,追问了一句。 “白灵,你不是早几年就知道我们在交往吗?”秦思淼微笑着摆一摆手,转身走了出去。 狄擎宇皱眉望着他离开的背影,似在思索着。刚才说到子安,秦思淼的目光有一霎间的躲闪?! 正月十五,北京的天气依旧十分寒冷。 北京皇冠假日酒店,秦思淼和白灵的订婚宴在这里隆重举行。 商界、娱乐界、媒体…… 一行人纷纷扰扰聚集在此。 白灵挽着秦思淼的手臂微笑着站在那里迎接前来道贺的人。 秦思淼穿着白色的燕尾服,俊挺的站在白灵的身边。脸上带着假意的欢颜。 “恭喜你们!” “谢谢!” “恭喜!” “谢谢!” “恭喜你!”林子安的小脸上带着淡然的微笑,迷迷蒙蒙的目光,似蒙着一层水雾。 秦思淼微微皱眉。心底暗叹一声。 白灵站在一边,脸上笑眯眯端起一副看好戏的姿态望望秦思淼望望林子安。 “我祝你们相亲相爱,早生贵子,百年好合,白头偕老。白头偕老--”林子安嘴角轻轻颤抖着,缓缓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完,脸上依旧挂着笑,怔怔的望着秦思淼的脸。 “带这位小姐入座。”秦思淼面无表情,别开眼睛不看她,冲身边的服务生说了一句。 林子安头发已经长了起来,剪了齐耳的沙宣,头上依旧带着秦思淼送给她的那顶白色绒线帽子。身上的衣服很单薄,秦思淼目光随着她的背影跟出去了好远。 她好像有些感冒,鼻子红红的,说话瓮声瓮气。 “怎么心疼?演不下去了?”白灵脸上依旧带着迷人的笑,挽着秦思淼的胳膊,见有人走来,调笑的问了一句。 秦思淼回过头来,目光冷峻的看她一眼,没有说话。 音乐响起,台上的一对‘新人’交换订婚戒指,深情对望,拥吻。 林子安突然想起被绑架的那夜,秦思淼的窗口两道纠缠的身影…… 心底突然翻搅起来。她慌忙站起身来,奔去了卫生间。 吐的昏天暗地。 她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他所说的淡然处之,她以为自己可以做的很好,可以掩饰的不露一点痕迹,可以让他满意…… 第157章 她突然想哭,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如此热切的想要流泪。 十四岁第一次见他,神明一样高高在上赐给她温暖的人。 十六岁第一次吻他,在那样月光明亮的夜,带着少女忐忑的心绪。流着泪,惊慌失措。 …… 她回想着他们一起的每个场景。 秦思淼的目光暼到台下,林子安坐着的地方已经空空无人,她走了吧。 你看年轻多好,可以明晰的看到自己快乐或者悲伤的姿态,可以肆意的释放自己的情绪。 终究是个孩子,他叹息着想。 可是子安或者只有这样,和你站在一个安全的距离,我们才有更加靠近的权利。 他心底突然难过,脸上假意的欢颜快要落下去。白灵用手肘轻轻碰他一下,端着一脸甜蜜的笑“既已演到这步,是否更应该坚持演下去。” 秦思淼没有应声,刚一回头,瞥见林子安虚弱的从一端走出来,目光深深的望向自己,他淡淡别开视线。心底突然一疼。 仪式结束,两人四处敬酒。 林子安的目光幽幽然时时跟在他的身后,他一回头,她慌忙躲开眼睛。 “子安,回家去!”他避开人群来到她的身边,冷冷的目光望着微醺的她。 “回哪里?哪里是家?妈妈走了,我早就没有家了。”她一脸纯真的笑,望着秦思淼的脸,鼻子红彤彤的好像在感冒。秦思淼伸手刚要探上去,白灵突然轻咳了一声,秦思淼抬头这才望见角落里的娱记,时刻端着照相机守候在那里。他狠狠的皱一皱眉。白灵走过去不知对那些记者耳语了些什么,那些记者突然脸上乐出了花儿一样,纷纷端起相机对着白灵喀喀喀嗯着快门。白灵眼波微微丢一个颜色给秦思淼,秦思淼会意,迅速将林子安拽起来,拖出了酒店。 “一个女孩子家,喝的醉醺醺像个什么样子!”他低声教训两句。 “叔叔要结婚,我高兴啊!我高兴!”林子安头一歪,帽子掉在了地上。额头上桃花瓣一样的疤痕露了出来。秦思淼望着她瑟缩的样子,知道她冷,刚要招手叫人过来。她却突然笑嘻嘻躲开秦思淼的手,自己站的笔挺,望着他的脸“叔叔,叔叔,叔叔--”她一声一声的叫着,叫着叫着就落下了眼泪,可是脸上依旧挂着那样凄然的笑“你可知道我一直喜欢你?”她一双明亮的眼睛带着泪光的雾气,深深的望进他的眼底“我一直在想,或许是我遇见你太迟,迟的你心底早已有了别人的痕迹。可是又是遇到你太早,早的我在你心底一直都是个孩子。” 说完,她抬手,用手背胡乱的摸着脸上的泪迹。 “可是我已经努力在长大,努力追赶你的脚步,努力和你站在同一条线上。为什么不能等等我,为什么你的眼里看不到我……”她喃喃的说着,突然弯下身去,呕吐起来。 秦思淼忍住要拥抱她的冲动,心疼的目光一闪而过,见有娱记前来,迅速招手叫了一辆车子,“快回家去,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低沉的命令,冷而硬的声音,穿过林子安的心,如同一把凌空的剑,刷然刺入。疼的来不及呼吸。 第158章 “丢人现眼!??”林子安喃喃的自语着,缓缓抬起头来,小小一张绯红的脸上挂着一抹自嘲悲戚的笑意。慢慢直起身来。边后退边摆手边说“我祝你们相亲相爱,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故意高高扬起的声音,颤巍巍落入秦思淼的耳中,他双浓眉微微皱起来,深邃的目光望向林子安小小薄薄的背影。 “我一直在想,或许是我遇见你太迟,迟的你心底早已有了别人的痕迹。可是又是遇到你太早,早的我在你心底一直都是个孩子。” 子安,不是时间不对,而是从你第一声叫我叔叔开始,我们就已注定了今天的结局。 “我想叫恩泽、雨泽回来。”狄擎宇坐在杜冰凝的病床前。 她自那次服装秀后,精神状态更差,整个人似掉入了一场噩梦中,常常惊惧难安的样子。原本消瘦的身体,瘦的更加厉害,脸颊两边都微微陷了下去,一双眼睛老是茫然而惊恐的来回张望。 她闻言没有吱声,她的话越来越少,有时候一整天就这样痴坐着。狄擎宇伸手拍拍她的手背。脸上带着温暖宠爱的笑“我让儿子回来陪你好不好?” 杜冰凝这才回过神来,茫然的望着他的脸,许久才点一点头。 有几次主治医生建议狄擎宇将她送去疗养院,说在那里接受专人的专业的治疗或许还能好转。狄擎宇都断然拒绝。 他整日照看着她,帮她换衣,梳理头发,陪她说话,给她读报…… 他鬓角的白发渐渐增多,眼角的纹路流泻开来,背也不在挺拔。他老了。 “恩泽读完硕士学位回来,也能接手帮我打理公司的事物,这样我就可以整天陪着你。带你去散步,看电影。”他笑一笑,将一杯水拿在手上试试温度,递过去给她。 她目光怔怔望着他的脸,目光里闪过淡而漠然的光。她似乎在一刻间清醒过来。 “我要离开你。”她淡淡的口气说。 这是她近日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亦是每次看似清醒过来的时候,必然说到的一句话。 狄擎宇握在手里的杯子轻轻抖了一下,脸上依旧挂着温暖的笑“好,等你好起来了我送你。”他说。 自那次秀场上见过子安之后,杜冰凝就开始变成现在的样子。狄擎宇有时候会不由的想起那夜,杜冰凝呢喃着叫出的话“林君之,你是自作自受,你该死不能怨我!”那样凄厉的声音,在那样的夜晚,在她的梦中…… 他似隐约触及她藏在心底的某个秘密,可是又隐隐的不像去看去发现。 这么多年来,背着背叛的枷锁,在自责和懊恼中度过。他不想在提起多年前的那个女子,那个让他突然失去方向,从此懊恼一生的人。 “我已给恩泽、雨泽打了电话。恩泽近日就可以回来,在北京完成他的课题,就可以回到上海来接管我们的企业!”他念念的说着,将手里的药粒放在杜冰凝的手心。杜冰凝看也不看一仰头吞进了嘴里。他又将水杯递到她的嘴边,就像待一个孩子,耐心而温柔。 第159章 “我记得自己,也是二十二岁时开始参加工作。”狄擎宇笑一笑,帮妻子扶一扶背。 杜冰凝始终没有说话,目光飘向窗外,视线涣散的似没有焦点…… 盛夏。秦氏别墅。 林子安曾经住过的那间房门虚掩着,秦思淼伸开一双长腿,半躺在阳台上那把林子安常常坐下看书的藤椅里,脸上带着微微的倦意,闭着眼假瞑。手边放着个丝绒盒子,那是曾经为子安准备的十八岁的生日礼物,一枚戒指。 今天是她十九岁的生日,秦思淼眨了眨眼睛。 时间过的好快,她十四岁时的样子恍惚还在眼前,愤怒肆意的头发,明亮的大眼,肆意的目光望着自己。常常会带着一副小心翼翼的甜糯的笑,将一张小手探进自己的掌心…… 他伸手捻起桌上的一块水晶糕,轻轻咬下一口。满口清香,濡软爽口,想起子安吃桂花糕的贪婪样子,像个小馋猫一样,笑的两眼晶光。他脸上淡淡的扬起温暖的笑意。 他目光在房间里扫视一圈,这里依旧是她在时的样子,屋顶的星星,依旧会在夜晚发出隐约的光…… 只是,她已不在。 秦思淼想到这里,怅然的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间。 晚上,林子安从打工的地方出来,闷着头,在铺满热气的街道上茫然的走着。 耳边是王菲轻遥的声音唱到: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突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那一年让一生改变 …… 她突然停下脚步来,怔怔的站在那里,“那一年,让一生改变。”在此刻才终于明白。 人生如戏从来都是冥冥之中命运为你写好了桥段。生命中要来的人,要经历的事,和所罹的劫难。要流的眼泪,和爱上的人。 一切都会在有生之年,狭路相逢,不能幸免。 茫然的脚步,无端的走去了原来的地方,秦氏别墅。那个她曾经生活过几年的地方,她扬起头望着秦思淼的窗口,灯光暗淡,他不在家!她想。 抬脚走进去,熟悉的路,熟悉的拐弯,熟悉的莲池,熟悉的灯柱。她抬手触摸着,她想念这里的一切,更加想念这里的人。 “子安!”刘嫂欣喜而埋怨的轻呼,张开双臂将她揽进怀里来。 “你个小毛头,半年都不曾回来看我。”她眼角湿润,用手指点一点林子安的额头。 林子安鼻子在她身上嗅一嗅,她身上依旧带着一股蛋糕的香甜。 “帮你烤了生日蛋糕,怕你不回来,依旧放在厨间!”刘嫂用手指沾一沾眼角的泪花说。 “谢谢你刘妈妈。”林子安用力的拥一拥她的肩膀,还好这里还有人想念自己。她欣慰的对自己笑一笑。 “我去把蛋糕端出来。”刘嫂转身走开,林子安目光望向秦思淼的书房,他好像真的不在家。书房里亦是一片黑暗。 她微微失望,抬头望向三楼自己曾经住过的房间。缓缓的走了上去。 第160章 轻轻推开门,灯光下一切如旧纤尘不染,什么都没有改变,似乎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的样子。她心底突然有点堵,她以为自己从此不会在回来。目光暼向阳台,小小的桌上放着一盒拆开了的水晶糕,旁边还放着半个咬过一口。她微微诧异,缓缓走过去,轻轻拿起来闻一闻,水晶糕的粘糯香甜。 她想起那时候,秦思淼每次回来都会带一些这样的甜点给自己。这会不会-- 怎么会,她马上自嘲的笑。叔叔从来不吃甜食! 她怔怔的又将半个水晶糕放了回去。 夜,没有一丝风,秦思淼半靠在车上仰望着黑暗里的那扇窗。 已是晚上十点钟,她的窗口依旧没有亮起。 她是和朋友出去庆祝生日了吧。秦思淼想着,燃起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 “你是知道的吧,我喜欢你。”他记得林子安说这句话时的样子,带着一丝倔强和沉落下去的悲伤。 可是她终究还小,会遇到很多很多很好的人。直到某一天忘记自己曾经对他说过的话,秦思淼失落而自嘲的笑一笑,丢了烟蒂,抬脚湮灭。转身上了车子。 她终究都要离开自己…… 芜杂的心绪,带着微微的自恼。 我是怎么了,不是想好要调整心态,坐回叔叔的位置么,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无法自制! 车子缓缓的开出长长的巷子,拐角处,一抹熟悉的身影,踩着失落悲伤的脚步印在车灯下。 是子安!秦思淼心下一动,一脚踩住了刹车。 “叱--” 林子安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目光怔怔的望着眼前的车子,缓缓的惊喜的目光从眼中流泻出来。 “叔叔”她喃喃念一句。见秦思淼从车上走了下来。一张久违的脸,刻意掩饰着某种情绪。只轻轻问了一句“怎么这么晚?” 林子安此刻似乎只懂望着他的脸,什么都不会说不会做。 见她怔怔的望着自己,秦思淼才意识到自己的突兀来,突然声音加重“巷子里这么黑,又长你去了那里,这么晚才回,要是出个什么事怎么办。” 林子安久久没有说话,半天,才小心翼翼的望着他的眼睛,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语言。 “叔叔还是疼我的吧!” 秦思淼一怔,“我是你叔叔,怎么会不疼你。”说完,他似要补充说明一下,抬手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只是你已长大,急着自立,不愿在受我的庇护。” 林子安一抬头,原本想要扯出一个笑来,眼角却突然湿润。哽咽着,轻轻说了一句“你假装听不懂,你知道我在说什么。”目光一如儿时,肆意而坦然。 两人僵持一阵,均已觉得疲累之极。想要说的话哽在嗓子里,怎么都说不出来,只是躲闪着对方的目光,却又不愿意即刻转身离开。 “子安。”秦思淼突然开口,张一张嘴,却又没了声音,过一会又才说了一句“有空了多回家陪陪刘嫂,她很想念你。”顿一顿又说“公司在北京的事务越来越少,我很少在这边。” 第161章 林子安怔一怔,本想问一句“难道只有刘嫂想念我?”可是一抬头见他已经转身跨上车子。嘴角扬一扬最终没能完成一个笑容。 独自走回去,黑着灯静静的趴在阳台上。想起搁在桌上的半个水晶糕,想起秦思淼从这个僻静的巷子里开车出去,想起他说,有空的时候多回家…… 又记得十六岁生日的时候,他送了泰姬陵的套票给她,然后说“爱情是个非常奇妙的东西,它会让懦夫变的勇敢,让暴君变的温柔。” 她突然觉得心底有股暖流,缓缓滋绕出来,握在手心里的电话,紧一紧拨了出去。 “喂,”秦思淼的声音,很快从电话一端传过来。 “叔叔--”林子安只觉得口干舌燥,心底急于表达的东西一时无法组织起来。 握着电话,听着他轻微的呼吸声,怔怔的就要落下眼泪来。 沉默,时间在耳边滴滴答答的走,一切似乎静止了,只有彼此的呼吸声,轻而近的在耳边起伏。 “思淼--”突然一把柔媚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从电话一端传过来。 林子安突然似被人陡头泼了一桶冷水,僵在哪里,半天才急慌慌的,声音微变说一句“再见。”啪嗒一声挂上电话。 秦思淼依旧持着电话,目光里带着冷峻的寒意缓缓转头望向坐在自己一侧的白灵。 “没看出来,你的演技越来越好。什么时候变的如此尽责?” 白灵抬一抬眼,神态慵懒,抬手看一下时间“我是演员,这是演员的基本素质。而且,既然我们同台,我就有这个责任提醒你演下去。”她艳丽的红唇轻轻翻动着,有些诡异的魅惑。 “我记得曾经提醒过你,不要试图控制什么。”秦思淼凛冽的目光直直望过来,似一把利剑。 白灵眉头轻轻一挑,“写好剧本的人原本是你自己。”说完将桌上的东西拿起来“我看你这会也没有心思看下去。我先走了,回头让苏小姐直接找我就好。” 秦思淼始终没有抬头,扬起冷冷一张脸半靠在沙发里。 林子安重重的跌在椅子里,蜷缩起身体,环抱着自己。双手遮住脸孔,眼泪漫过掌心从指缝里溢出来。 心底没有来由的翻搅起来,冲进卫生间呕吐。 何必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自讨无趣? 曾经看到的一切,和现在摆在眼前的事实,不是都已十分清楚?她顿一顿跳下地去打来一盆冷水,用双手鞠捧着泼到自己脸上。 她抑制着心底不断涌现的悲伤和难过,唇角弯一弯对着镜子,想给自己一个微笑。 “你确定想跟我去厄瓜多尔?确定愿意最后一年的大学生活在哪里度过?”教授望着她的眼睛。“去厄瓜多尔对你来说,不是个什么好的机会。只是作为我的助教在哪里执教一年,对你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五十几岁的苏沐教授,伸手推一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镜,目光深邃的望着眼前这个态度坚定,神情倔强的女子。 第162章 “教授,请帮我争取这个机会。”林子安并不解释。只是执着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教授。 “那好吧,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是请你同家人商量,拿到家人的签字同意,我才能带你过去。” “我已十八岁,已成年。务须别人帮我决定什么。”林子安猛然抬头。 “子安,家人是和你血脉相连的人,怎能用别人这个词?”苏沐有些愕然的望着她,这个一向寡言温顺的女子,眼里有抹让人心疼的漠然“我希望这不是你要逃离某个人,或者某件事情的借口。我希望你能认真考虑自己的前途。子安,你在建筑设计上很有潜质。我一直很为你骄傲,但是这次厄瓜多尔之行,并不是个适合你的机会。你应该去法国深造……” 苏沐抬手拍一拍林子安的肩膀。“每个人都经历过青春年少,请不要用自己的前途做代价。” 林子安微怔,茫然的点一点头。 秦思淼,离开你,或许才能逃离这让人窒息的悲伤。 她微微仰头,一转身,猛然撞到一个人的身上。 “呃--” “呃--” 两人同时惊叫。 狄恩泽急急低头,将撞跌在地上的表格捡拾起来抬头递给她。 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小巧的脸孔,深浓的眉目,嘴唇微微翘起,清丽的甜美中带着一丝倔强。目光有些茫然,明亮的眼眸似蒙在水雾下,荡起涟漪。 “不好意思,刚刚没注意你突然转身过来。”他好听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注视着她。他微笑的样子,似阳光的金粉突然扑刷刷落开,照亮整个空间。林子安微微一愣。“对不起。”林子安轻声说一句,将一堆表格在手里拢一拢。眼里的透着淡漠的光,望他一眼,顿一顿,“你还拿着我一张表格。”她伸手过来。 狄恩泽将表格拿在眼前看一看“咦,厄瓜多尔?!你要去这个地方?”他惊叫,“这里常年火山爆发,还有无数次地震。”他一张英俊的脸上写满疑问。转身望一眼微笑静静望着两个年轻人的苏沐。 林子安不应声,伸手轻轻从他手里抽过表格来,抬头望着他阳光的笑脸。“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既然厄瓜多尔并不是个无人之地,我想我就不必太过担心。”她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真是个固执的孩子。”苏沐摇着头叹气说,抬头望着狄恩泽。“你,又是谁?” 狄恩泽这才收回目光,冲苏沐一笑。“您好,您就是苏沐教授吧,我是狄恩泽。宋教授让我过来找您。” “哦,你就是恩泽!这么快就回国了?”苏沐伸手和他轻轻一握,让他坐在自己对面,目光上下打量一番这个英俊的年轻人。“怪不得诗音时时夸你,说自己得到一个很好的助手。她的课题得到你的帮助会事半功倍。” 狄恩泽微微笑着,自谦一句“是宋教授过奖了。”目光依旧留恋的在门口瞟着。 苏沐望他一眼,了然的笑“怎么,需要我介绍她给你认识?” 第163章 狄恩泽低头笑一笑“感激万分。” 苏沐“哈哈--”一笑,“子安是个十分出色的女子。”他说。 “你这是想干什么?”秦思淼手里捏着一叠申请表格,手一抖碰洒了手边的咖啡,褐色的水渍落在乳白色的桌面上,显得异常刺眼。 “你还有一年大学毕业,如果不想在深造,明年就可以参加工作。需要在社会上打拼的时间多的很,何必着急?”他突然莫名冷笑一下。“再说你知道厄瓜多尔是个什么地方?你从中国跑去哪里做个助理教员?这就是你在清华读建筑设计的目的?”他抬起头来,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紧紧盯着林子安的脸。 “要么去法国,要么留在这里读完大学!”秦思淼将手里的表格重重拍在桌面上。转过身去,不在理她。 林子安依旧那样倔强的立在哪里,望着他冷冷的侧影。不知何时开始,他在不会对她温柔的说话,不会揉着她的头发微笑着叫她子安,不会从外地回来带一包她喜欢的甜点…… 她已长大,失去了靠近他的特权!!她嘴角突然挂上一抹淡然的笑。 “我已成年,务须别人帮我决定人生!”林子安清亮的声音,冰冷的落入秦思淼的耳里。如同一把锐利的飞刀,只听他的心口撕拉一声,疼至心脏,鲜血横流。 他突然一滞,打一个寒颤,瞪着眼睛盯住她“务须别人帮你决定人生??!!”他几乎是沉痛的说出这句话来,原来这么多年,在她眼里莫过是个外人而已! 林子安望着他沉痛的脸,薄薄的唇抿一抿,目光深深的望进他的眼底“叔叔很早以前就曾说过,我莫过是你收养在家的弃儿,而已!我又怎能没有自知之明?” “子安--”秦思淼沉痛的声音,几乎是祈求的唤了她一声。双手支在桌上许久才抬起头来,“你知道,那句话我不是那个意思……” “过去了就过去吧!”林子安突然打断他的话。“请你帮我签字。” 她一双明亮的眼睛不带任何感情,望着他的脸。秦思淼阔阔的肩头突然一抖,站起身来,眼底的沉痛迅速不见。姿态冰冷而沉静。 “要么去法国深造,要么在这里完成学业。其他地方想都别想。”秦思淼将眼前的表格抓在手里慢慢团起来,看也不看她丢进垃圾桶里。 林子安望着他的脸,怔怔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许久,眼圈红红的,才缓缓开口,“叔叔--”她轻轻叫一声,声音依旧是小时候甜糯的样子,仰着脸“我,只是想离开你。在没有你的天空下生活,忘掉你。”一眨眼,眼泪从脸颊滑落下去。 “子安,”秦思淼一时望着她的脸说不出话来,眼里带着一抹柔软的疼惜,伸出手想要帮她抹掉脸颊上的泪迹,可是手抬了抬还是无力的落了下去。 “永远不要用自己的前途做筹码,在任何时候对任何人。”秦思淼脸上的疼惜隐去,转身坐在安乐椅中,背对着她缓缓说出这句话来。 第164章 他永远都是如此,对她淡然,永不接招。让她突然觉得无趣耻辱。 林子安凄然一笑“叔叔说的永远是至理名言,可惜我不比你聪明,不懂权衡。”她顿一下,转身的时候轻轻说一句“厄瓜多尔,我只当是放逐自己。然后重生,自此忘记这世上有个人叫秦思淼,我一度想要靠近,想要汲取温暖的暖源。” 秦思淼始终没有转身,没有接话,像个蜡像一动不动。林子安弯一弯唇,他定力太盛,练就绝世武功,怎会在自己面前败落下去。 她的脚步声渐远,秦思淼才缓缓转过身来,复杂的目光跟着她的背影好远。许久才回过头来,将纸篓里的表格拿出来,抚平铺在眼前细看。 家庭关系一栏点了许多个黑点,却依旧空着。想必是落笔多次不知如何填写吧。他在心底暗叹一声。如果当年,不是以这样的方式相见,我们是否不会如此。 他修长的手指,拂过厄瓜多尔几个字,心下触痛。 心里有多难过才会想躲去那么远的地方?! 他拨转眼前的地球仪,那个矗立在太平洋岸边的小小国家,让他怔怔注视了好久。 哪里大半年酷热,小半年酷旱。火山众多,地震频繁。政治复杂,社会动荡。 他想着她的话“厄瓜多尔,我只当是放逐自己。然后重生,自此忘记这世上有个人叫秦思淼,我一度想要靠近,想要汲取温暖的暖源。” 她曾经会仰着小脸,甜甜的笑着,将小手探进他的掌心,用甜糯的声音叫他“叔叔--” 他怅然的望着窗外,子安,要我怎么做才好。 “教授你找我?”林子安推开苏沐教授的办公室走进去。 “你的申请没有通过。”苏沐将滑落下来的眼镜往上推一推,“你叔叔来过。”他望着林子安抿嘴立在一边的样子。 “坐下来,子安。”已是满头华发的苏沐教授十分温和,指一下对面的椅子说。 “他告诉我,自己根本没有在这个表格上签字。”他顿一顿,将林子安交上去的表格推到她的面前“他也希望你能到法国深造。” “他无权决定我的人生。”林子安抬起头来,目光倔强,直视着苏沐的双眼。“他并不是我的什么人。” 苏沐教授一怔,和蔼的脸突然变的严肃“子安不得这样说话。不要出言伤害关心你爱你的人。”林子安垂下头来,咬着唇,半天才说“教授,请帮我申请这个机会。” “为什么非要去那个地方?”苏沐教授透过厚厚的眼镜片望着眼前这个神情倔强的女子。 见她怔怔的半天没有应话,“子安,如果是想要躲避某人,我劝你三思而行。莫要轻易拿自己的前途做赌注,况且真要躲避,要先过了自己一关才行,不然你就算躲去天涯海角有是枉然。”苏沐突然开口。林子安惊的瞪大了眼睛,抬头望着他的脸。 苏沐教授依旧一副慈祥的姿态,话并不挑明,但是说的已十分清楚。他们这些有些年纪的人经历丰富,阅人无数,或许从看到秦思淼第一眼,听他说出他们的关系就已猜出七八九,但是他并没有一点轻视的意思,也不点明只是恳切的像是对任何一个晚辈,给予告诫。 第165章 子安手心是汗,怔怔的望着教授的脸。 “我希望你再考虑考虑,如果一个星期后依旧愿意过去,我们在做理论?!”苏沐教授将表格放在林子安的手上,抬头微笑着看她“不要辜负了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他说。 苏沐目送她离开,想起早晨看到秦思淼的样子。这个成功的年轻商人远比杂志小报上更加英挺,身上没有年轻人的浮华,没有有钱人傲慢的铜臭,自有一种慑人的让人无法模仿的隐隐光辉,让人十分欣赏。原本十分年轻,却要刻意做出一副家长的样子,恭敬的叫他苏沐教授,请求他说服子安放弃去厄瓜多尔的计划。他说“女孩子真不好养,尤其这个年纪又敏感,又学会反抗,全身都是叛逆的因子,做事不考虑前后把反叛家长作为潮流。”“让她向东,她非要向西。总觉得和家人做对才显得酷。”“说了也不怕苏教授笑话,她是朋友的孩子,父母均已不在,我又是个单身,真不懂得如何教她。” 只是数句,已将来意表明,话虽未直说,却亦隐隐指出她要去厄瓜多尔的原因。苏沐微笑,送他离开。 这样一个光辉隐现的人,难怪!他轻轻叹息。子安这个沉默寡言的孩子,怕是要吃些苦头。他摇一摇头。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雨。大滴的雨点噼啪落下,角角落落炽烈的空气被雨水敲击的四处流窜。雷声懒洋洋的在头顶滚动,闪电哗啦一下扯开雨幕劈下来。林子安用文件袋挡着头,肩头瑟瑟的抖着。自十四岁经历了那场生死之后,她对雷雨便有了无法隐去的恐惧,即便是现在,已是成人,依旧会在雷电交加的时候瑟缩发抖。 疾步奔过马路的时候,突然见雨幕中一辆白色车子向着自己冲了过来。顿时惊的手足失灵,瞪大眼睛定定立在原地“叱--”一声响,车子被猛然打转了方向,车身擦过林子安的身体,划个圈儿,车头撞在路旁的绿化带上停了下来。 半分钟之后,车主才惊醒过来,推开车门奔出来,望着被撞倒在地的林子安,瑟瑟的发着抖,望着栽进绿化带里的车子发呆。 “是你?!!”狄恩泽轻呼了一声,慌忙走过来,目光匆匆扫过她的身体,“撞到了哪里,快看看哪里受了伤。”雨雾弥漫开来,两人在雨中立时变成了落汤鸡。 林子安缓缓站起身来,目光依旧停留在那辆车身上。一脸惊惧。 “你没事吧?”狄恩泽追问一句,捉住她的胳膊。 林子安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茫然的摇头,刚要抬脚走人,脚踝处一阵钻心的疼。轻轻“啊--”了一声。险些重新跌倒在地。狄恩泽一抬手将她扶起来。“你伤到了脚踝,不要乱动。”他轻声说着,将她扶到路的一边。 打电话请人拖车,然后又伸手打了一辆出租车送林子安去医院。 一路上她始终沉默着伏在窗口望着窗外,“你一直这样少话吗?” 第166章 林子安转过头来,望着眼前这个笑容十分阳光的男子,似乎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因为无话可说。”她淡淡开口。 “你还真有趣。”狄恩泽望着她淡淡的脸“是我碰伤了你,你也不哭不叫,就不怕我肇事逃离?”林子安似被提醒,才低头审查起身上的伤来。看过一圈后放下心来,还好只有脚踝受伤。她神情依旧淡淡,刚要开口。狄恩泽却笑起来了“对了,你相信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的,连厄瓜多尔的火山地震都不怕,怎么会怕这样小小的事故。” “你好林子安,我叫狄恩泽。”他笑着向她伸出手来。“原本还请苏沐教授搭桥认识你呢,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你。” 他自小在国外读书,做事十分海派。 林子安抬头看他一眼,这才想起他是谁来。脸微微一红,不好意思的说一句“你好。”伸手同他轻轻一握。 他的笑容那么阳光,似乎整个阴天都被感染,天空渐渐亮起,有了雨过天晴的迹象。 在医院做了处理,狄恩泽执意要送林子安回去。 “怎么怕我摸到你家门牌,跑你家约会你?”他笑嘻嘻的说,让林子安有些不自在起来。 “开玩笑的。”他突然扑哧一声笑,望着林子安绷着的脸说“你怎么老是一副少年老成的表情,你到底会不会笑?” “你才不会笑呢!”林子安瞪他一眼,在狄恩泽的搀扶下,跛着脚慢慢走出医院。 “你住几楼?我背你上去吧!”狄恩泽扶她从车上下来,抬头望一眼林子安指着的窗口。 “不用,我自己能上去。”林子安急忙说着想要推开他扶住自己胳膊的手。 “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乐晓光站在他们的对面,望着捉着林子安胳膊不愿意放开的狄恩泽,目光冷冷的瞪视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子安满眼的惊喜,望着乐晓光。他已高过林子安半个头,白净的脸,十分清俊秀气。 “来,我背你上去再说。”他走过来,将狄恩泽生生挤到一边。狄恩泽有些尴尬,站在一边笑着突然冒出一句“她被我撞伤的,我要负责到底。” 林子安转身,望他一眼“谢谢你,狄--”说到一半竟然叫不上他的名字来。才知道自己刚才晃神根本没有记下他的名字来。 “我叫狄恩泽。狄仁杰的狄,恩情的恩,润泽的泽。”他微笑着提醒一番“这是我的号码。”他掏出一张便签给她。 “算了,把你的电话给我。”他伸手过来。 “她没有电话。”乐晓光一把将林子安扶过来一些说。“她也务须你负责,你走吧。” “晓光!怎么突然这么坏脾气。”林子安低低喝了一声。 “对不起,”她冲狄恩泽抱歉的笑。“他是我弟弟乐晓光。你的电话我记下了。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叔叔在楼上等你。”乐晓光依旧冷着脸。 “谁?!他!他叫你过来?!!”林子安瞪圆一双眼睛望着乐晓光半天。突然“哼。”的一声冷笑“他到费尽心思,做的如此周全。” 第167章 “你要去火山国家?!”晓光一时想不起厄瓜多尔这个名字,憋了半天问了一句。 林子安一手搭在他胳膊上轻轻一抖,没有吱声。 跛着足,在晓光的搀扶下走上楼去。一抬头,同立在楼梯上的秦思淼四目相对。心底的悲凉凄楚,化成一抹冷笑挂在唇角,却因着晓光在身边始终没有说出话来。 “怎么回事?”秦思淼望见她打着绷带的脚和手臂的擦伤,皱眉向前赶了两步,伸手去捉她的胳膊,她轻轻一动,躲开来。 “不小心摔跤。”她轻轻说一句,避开他的双眼。“晓光,开门。”林子安将一串钥匙交到晓光的手上,晓光微微一怔,莫名的抬头望着姐姐的眼睛。“你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林子安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她?!”秦思淼不经意的冷笑一下,转头暼一眼林子安茫然的样子说“自过了十八岁就急于自立,想要独立生活,展示自己的能力。” 门“吧嗒--”一声被打开来。 秦思淼望着这间他曾经仰望过无数次的窗口,在这一瞬间敞然展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依旧因着这房子如此简陋而觉得心酸。 白色的墙壁因为时间久远变成暗黄色,小小的客厅里是一张陈旧的黑皮沙发,有海绵从磨破的扶手间露出来,一张缺角的玻璃茶几上透明的玻璃杯子里插着一枝不知名的小花。小小的卧室门半开着,里面放着一张窄小的单人床。 “姐姐--”晓光显然也被眼前的这些触动,颦眉瞪视着她,眼里储着担忧和疑问。 “你们想要一直这样立在门口吗?”林子安平静的声音,抬头扫视一眼眼前的两个人。跛足想要走进卧室。秦思淼慌忙上来扶住她的手臂“你怎么可以住在这种地方?!”他气急败坏的样子。“这没什么,我很小的时候就住这样的房子!”林子安说完,抬头望一眼秦思淼的脸。秦思淼躲开她的目光说“暂时搬回去住吧,你在这里行动不便也无人照顾,会让晓光担心。”顿一顿,他又轻声补充一句“近日我会去趟纽约--” 晓光四下看一看,房子实在简陋。洗手间也是一层楼一间公用。“我去打些水来。”他望一眼林子安浑身溅满污渍的衣服说着拎着桶子走开。 林子安愣一愣原本想问他,“那你会不会担心。”可是想一想没有开口。仰脸,望着秦思淼只轻轻说了一句“何必!这么远请来他做援兵?” 秦思淼不看她,找来个袋子,将她的洗漱用品收拢一下,装进去。才缓缓开口“我是别人,无权决定你的人生,但晓光是你的弟弟,我想他总能给你一些劝诫。” 林子安一怔,秦思淼居然也会如此记仇,“你介意我说过的话?” “你说的话让我心寒,子安。”秦思淼抬起头来,依旧是淡淡的脸,只是目光中多了一丝暖意。 “还好,你还会为此生气。”林子安叹息一声。 第168章 “你知道,想要我留下来用不着这样复杂,只需你的一句话,我便乖乖回来!你为什么不说?” 秦思淼扫过她的脸,心底无限疼惜。这个女子自小对爱极尽饥渴,有着深刻的自卑和坚持不懈的执着。 “子安,我情愿你恨我,也不会让你去那种地方。”秦思淼的目光复杂注视着林子安的双眼说。 林子安在他的搀扶下走进卧室,换了拖鞋,闻言身体微微一僵,抬头望着他的脸。 秦思淼暼她一眼,淡淡说一句“收拾收拾东西,现在就搬回去。” 林子安缓缓颓然低下头来。他是如此的自如,她进他便退,她退他便进。方方寸寸,皆在他的掌控之中。 “子安,你该学会妥协。”过一会,秦思淼才缓缓说一句。 “妥协?”林子安冷笑一下“生活中必须妥协的事情太多,而值得妥协的事情太少。我自小便明白了这个道理。只是叔叔好像曾经说过,喜欢就说喜欢,想要的就努力去争取得到!可惜你从来不给我机会。” 秦思淼面色一滞,转身准备走出房间! “你表里不一!!”林子安冲着他的背影低低喊了一句。 秦思淼身体僵立着,始终没有回头。过一会抬脚走了出去,咚咚咚的下了楼。他太过沉稳缄默,像是铜墙铁壁,只一两个回合,对手便要败下阵来。林子安怔怔坐在房间里,发呆。 下楼上车,两人也不说话,晓光望一望姐姐的脸,在看一看秦思淼的脸,眉头轻轻皱起。 三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秦宅。 “听叔叔说你要去火山国家!”晓光一踏进门就急急的问。 “晓光是厄瓜多尔,那里虽然火山频发但不是什么火山国家,那里也有许多居民安居乐业!”林子安温和的说。 晓光已长大,高过自己许多,只是依旧有些单薄,清秀的脸上带着大孩子的倔强神情,急于表现自己的成长,目光咄咄。 “不论是什么倭瓜,还是什么多尔,我都不许你去!”晓光一副大人的摸样坐在林子安的对面望着姐姐的脸,“如果妈妈在她也会反对你去。” 提到美娜,两人一时沉默下去。 “我想念她!”林子安突然说。 那个眉眼如丝,带着微微讥讽笑意的母亲,让她在惊恐悲伤的时候无比怀念。 望着晓光坚定而关切的目光,林子安沉默许久,才缓缓的点一点头“我答应你,不去厄瓜多尔,你也答应我不要在和爸爸作对,好好上学。高三的课程那么紧张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晓光“啊--”的一声,嘴巴里喃喃一句“这么简单?”他眼里藏着狡黠的笑。 “我明年会报考北京的学校,届时我会来到北京照顾你!”他薄薄的肩膀挺的直直望着林子安的脸“以后,你也不必在寄人篱下。” 林子安一怔,望着弟弟的脸,突然感动。 安排晓光睡下,林子安黑着灯静静坐在床上,望着窗外。 第169章 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秦思淼,依旧还有牵绊自己的人和感情。 她苦笑一下,看来秦思淼比她更加清楚自己。所以想要降服她再也简单不过。 隔日早起,餐桌上果然不见秦思淼的影子,大约是去了纽约。看来他心有胜算,知道自己请来的说客会留住她,所以并不担心。林子安匆匆吃了早餐,安排司机送晓光回去,自己也整理一下去了学校。 深夜,拍完最后一个镜头,白灵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小小的公寓。 入秋,深夜的风有丝丝冷意,灯光清冷,从镜头下走开,白灵终于觉得解脱,趿拉下肩膀面容挂下来,不必刻意微笑。 停好车子,只听见高跟鞋一路敲击着地板发出“嘚嘚嘚嘚--”空寂而单调的声音。走向自己的门,刚要伸手开启,门却吱呀一声自己打开。 白灵轻轻“呃--”的一声,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条长长的胳膊拽了进去“是我。”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一瞬间,提在嗓子眼的心跌了回去,燃气了愤怒的火焰。 “放开我,少在这里装神弄鬼!”白灵挣脱董波的怀抱,冲过去,啪嗒一声打开顶灯。房间一下豁亮起来,董波皱眉用一只手挡着强烈的光线,另一只手上还提着瓶喝的所剩无几的酒。 “怎么,跑我这里耍酒疯来了?”白灵冷笑着,将脚上的高跟鞋踢掉,光着脚走到他的面前。 “要么现在就走,要么我打电话招警察来。你选。”她冷清的声音里有抹魅惑的味道。 “灵子,别这样对我,别让我走。”董波手里的酒瓶咚的一声应声落地,突然软软的蹲下身来,抱上白灵一双修长的美腿,将脸贴上去。 “我们逃走,我们结婚。灵子,让我们回到过去,不要在和秦思淼来往!”白灵双手落在他的肩膀上,他瘦的可怕,肩上的骨头尖削的有些硌手。 “你起来。”白灵将他从地上拖起来。“我打电话叫你母亲派人接你回去。” “灵子--”董波似不相信她说出的话,瞪视着她。 “不然怎么?让我送你回去?让你母亲指着我的鼻子叫我狐狸精?波,我们结束了,很久之前就结束了,不要在来打扰我,我很累,已经累极不想在应付你们母子。”白灵说完。转身将董波丢在地上的酒瓶捡拾起来。 “你真是个无情的女人。”董波眼神顿时冷却,瞪视着眼前这个让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那么多年的感情,就让你这样轻轻一句丢在脑后。原来你对感情可以如此潇洒。” “你走吧。留下房门钥匙。”白灵准备转身上楼。 “白灵,你怎可以这样践踏我的自尊。”董波冷冷的立在下面,身体微微的晃动着。 “哈,说的真好。”白灵从楼梯上缓缓退下来。“我被你母亲指着鼻子骂狐狸精的时候可曾有过自尊?我被你母亲找人恶意诋毁的时候可有自尊?我生日的时候男朋友送来一个礼物不见人影的时候可有自尊?”她冷冷的逼视着董波“我们谁都别把自己看的太重!!” 第170章 “你会后悔的,白灵,你一定会后悔你做出的决定!”董波将口袋里的钥匙掏出来,当啷一声丢在地上,趔趄着转身走入了夜色中。 “妈--”狄恩泽修长的身体蹲在杜冰凝的身边,将一勺稀饭送到她的嘴边。“你要多吃,要快快的好起来才行。”他用纸巾帮母亲擦一下嘴巴,担忧的望着她的脸。 杜冰凝脸上缓缓浮现出一抹温柔的笑来,枯瘦苍白的手抬一抬,摸着狄恩泽的头“你回来了。”狄恩泽一惊,欣喜而心酸的伏在母亲的双膝上,“以为你不认识我了,这么久才同我说一句话。”他撅起嘴巴,像小时候一样赌气的样子在母亲身边耍赖。 “快站起来,别让你妈妈受累。多大的人了,还这样粘着母亲。”狄擎宇从一端走过来,手里托着切好了的水果说。 “老爸这也吃醋。”狄恩泽泱泱站起身来,冲母亲做个鬼脸。 “你这小子,浑说什么?”狄擎宇笑着在他头少敲了一记。 “来吃点水果。”狄擎宇将一小块苹果送到杜冰凝的嘴边说。杜冰凝看他一脸,淡淡的移开目光“恩泽在那边的学业可都完成了?”她轻声问。 狄擎宇一怔,她今天的思路到是十分明晰,看来叫恩泽回来陪她是个不错的决定。 “就剩一个课题,回来跟着北京**学院的宋诗音教授做完就好。” “真对不起,这样仓促叫你回来。”杜冰凝抚摸着儿子的手说。 “妈,你可不要这样说,这次能回来你不知道我多高兴呢。之前被你们发配到那鬼地方,都要闷死。”狄恩泽重新腻在母亲身边笑嘻嘻说。 “哼,你闷才怪,听人说你在那边有好多女朋友。”杜冰凝脸上噙着笑,点一点儿子的鼻子说。 狄擎宇坐在另一张沙发里,望着他们母子的脸,心酸而幸福的笑。 不论她如何将他推出她的世界,他都愿意,只要她能好起来只要她开心。狄擎宇想。 “什么女朋友,一群鬼佬,身体粗壮,一身异味,满身长毛。”狄恩泽慌忙摆手,惹的杜冰凝同狄擎宇同时笑了起来。 “不过妈妈这次叫我回来,我到有幸认识了一个不错的女孩子,不光漂亮还十分特别。”狄恩泽站起来帮母亲捏一捏肩膀说。 “你这小子。”杜冰凝亲昵的拍一下他的手“过些时间带回家来玩。” “我还没有约会到她呢!”狄恩泽挠一挠头。“不过你快快好起来就行,我总能将她带来看你的。” 狄擎宇坐在一边,脸上挂着笑,失落的望着他们母子。 “爸,快给我说说,你那时候如何约到妈妈。”狄恩泽又转过身来,挤到父亲身边坐下来问。 杜冰凝闻言扫视狄擎宇一眼,缓缓起身走入了卧室。 “我们可是一见钟情,不像你这么久还没有约会到对方!”狄擎宇望一眼妻子的背影,故意提高声音说了一句。 “爸,我真羡慕你和妈妈,这么多年来感情依旧如此深刻。”狄恩泽由衷的说,他还没有看出来父母间早有裂痕。 第171章 “那就努力找到一个深爱的女子结婚!”狄擎宇笑着说。 “结婚,现在是不是太早了!”狄恩泽诧异的望着父亲突然落寞的脸。 “那就带女朋友介绍给我们认识。我和你妈妈都希望你们早些结婚!”狄擎宇说着,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走进了卧室。 狄恩泽有些纳闷,今天父亲有些怪,不似平常那么严厉苛责,而是有些淡淡的失落。原本宽阔的肩膀也有些耷拉下去,看起来异常疲累。 或者是因为母亲的病吧,让他操心受累了。狄恩泽想一想亦回了自己的卧室。 “子安--”林子安跛足从校门出来,正准备上车回家却听见有人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她四下张望着,见狄恩泽从自己那辆白色的小跑车里走了下来,满脸阳光的笑意冲自己走过来。 他居然叫自己子安!林子安皱着眉望着他的脸。“你好,有什么事吗?” “我去你的住处等了几天都没有见你!”狄恩泽没有回答,只是没有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 “你找我有事?”林子安再问一句。 “撞伤了你,说好我要负责到底的,当然要过来看看了。”狄恩泽笑着自然的牵起她的手来,低头看一看她的脚。 “已经没事了。”林子安有些尴尬,微微脸红,慌忙抽出自己的手来。望一眼坐在车里等她的司机“我要回去了!”她慌忙走过去。 “你--”狄恩泽看着林子安跨进车子,一愣,她家这样有钱,她怎会住在那种地方?! 狄恩泽一抬头,见她已经登上了车子,“喂,我们什么时候还能见面。”狄恩泽慌忙追问一句。 林子安伏在窗口望着狄恩泽闷闷不乐的样子,轻轻笑了一下。这个阳光的男孩子让她觉得有些没有来由的亲近感。 车子驶进秦宅,林子安跛足走了下来,低头自花园边走来。 白灵冷笑着从秦思淼的房间里退出来,依旧因他一句“你的事情为什么来问我?”而愤愤的。是啊,我的事情,为什么去问他?!我们莫过是搭伙演戏的人,怎能入戏太深。 怅然的笑,仰头轻叹一声。一抬眼却望见神情惘然的林子安跛足从一端走了过来。 “咦,这不是小子安嘛!”她脸上的笑意带着莫名挑衅的魅惑,斜着眼望着林子安。 秦思淼,你不让我好过,我让你在乎的人同我一样不得痛快。 林子安抬头,望着她一副得意洋洋的脸,愣一愣淡淡说一句“你好。” “思淼不是说你搬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她皱着眉一副惊讶的摸样扫上下扫视着林子安。“还记得你很小的时候就警告我,没有得到同意不得进出这扇门呢……”她半眯着眼,斜斜的瞅着林子安,身体微微靠近她笑着说“还记得不,我曾经告诉过你,你不一定会赢。”微微的气息扑在林子安的脖子上,让她不由后退一步。“现在看来,你比我想象中还要不如。这么早就输了。”她说完,冷眼望着怔怔的林子安,轻蔑的口气淡淡丢过来一句“思淼从来没有拿你当女人。你在他的眼里莫过一个被收养在屋檐下的孩子而已。别奢望太多,以免失望受伤。呵呵呵……” 第172章 林子安怔怔的愣在原地,白灵轻蔑而招摇的笑声依旧在耳边清晰的回旋。 “他从来没有拿你当女人……” 是,自己很小的时候自不量力,以为自己比别人在秦思淼面前多一些特权。所以才敢那么轻易的说出让这个女人依旧记得的话,可是时光流转,她快要成为这里的女主人,而自己依旧是那个不被他当做女人的,被收养在屋檐下的孩子而已。 回到秦宅见秦思淼的房门虚掩着,知道他在,林子安望着那扇门远远的在客厅里站了许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从浴室里出来,扶栏低头望向他的房间,见灯光明亮,他背对着门,低头翻阅资料。 林子安静静的在梳妆台前坐一坐,翻找出为了演舞台剧购来的化妆品,轻轻涂了一圈口红,又在原本深浓的眉头扫了几笔,在镜子里细细看一看自己的脸。 他喜欢妩媚的女人,像猫女郎一般风情而魅惑的脸。 林子安对着镜子做一个自认十分风情的笑,然后怔怔的望着自己的脸。伸手拍拍自己的面颊。心底有些惶惶的酸楚。 为了给自己一点勇气,从壁橱取过一瓶红酒,望一望,仰头喝下许多。 下楼的时候,脚步沉重,似灌了铅,从三楼走下去,居然出了一身汗。 踩着高跟鞋,双手绕在一起,静静的立在他的门口,一时不知是进是退。先前勇敢的想法一时跑的无影无踪。 秦思淼听见她重重的呼吸声,微微转过头暼一眼,似被针扎到猛然从座椅里站起身来,一脸惊疑的望着林子安的脸。 她将齐肩的头发披散下来,脸上刻意化了妆,小小的嘴巴涂的血红,眉头轻轻皱着,咬着嘴唇。双手揪着薄薄睡裙的带子,少女玲珑的曲线若隐若现,脸上挂着一抹故作风情的笑。 “子安--”秦思淼嗓子发干,皱着眉头望一眼她一身的奇怪装束,别过头去。 “你这是做什么?” 林子安立在门口,不进去,也不走开,脸上那抹比哭还要让人难过的笑意终于挂不住,消失掉。 “子安,你让我难堪!”秦思淼冷冷的语言丢过来,似砸到了林子安的心底,心即刻生疼,让她缓缓弯下腰来。 秦思淼取过一件衣服来想要披在她的身上。 “不,别过来,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看懂。就当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林子安。”林子安突然浑身颤抖着,急急的说了一句,伸出双手覆上自己的脸,突然眼泪滑落下来。“我也不曾想自己会有如此的不堪的样子。”她似浑身筋骨被抽去,轻轻摇晃着从地上直起身来,双臂环抱着自己,弯着腰,缓缓退出秦思淼的房间。 秦思淼望着她逃离出去的背影,心似被揪成了一团,疼的让人窒息。 这个执着于爱的女子,这个让他无法放下却又不能靠近的女子…… 秦思淼痛苦的闭一闭眼,一把抓起搁在椅背上的外套,走出了房间。 第173章 深秋,风冷冷的灌进脖子,秦思淼拉一拉衣领,仰面迎着冷冽的风,想要将自己吹醒。 满脑子都是林子安倔强的抿着唇望着他的双眼,挥之不去。喝了太多酒,此刻他不知道这尖锐的疼痛来自胃或者心。 不能爱她,不能给她爱,是否该放她走开,让彼此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去,不再如此痛苦煎熬?他伸手搓一把脸,茫然的在街上游荡着,四处高楼林立,霓虹闪着暧昧的光,街角有情侣相拥亲吻,亦有神情淡漠的行人匆匆擦身而过。他突然想起一句话“缘浅的人才会错过。”他突然哑然失笑,在深夜秋风掠过的夜空听见自己落寞而伤感的声音。 想起她如同惊鸟一般站在自己门口,脸上挂着一抹故作风情的笑,脸上涂抹的失去了原本的清丽的她的摸样,让他心疼不已。 子安,子安,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才好…… 他痛苦的垂下头去。 回到家,已是凌晨三点,见桌上放着一张林子安留下的便条: “只若陌上花开,点缀了风景……” 秦思淼双手拄着桌面,胃疼让他身体开始轻轻摇晃起来。 子安,你不是我的陌上花,你不只是点缀了我的风景。你是藏在我心底不敢开启的珍宝,是我无法舍弃却又没有勇气拥有的珍宝…… 酒精开始上涌,他头沉闷的疼,身体轻轻滑落下去,坐在地毯上。 过完年,新学期快要开学,秦思淼心底依旧挂着林子安要去厄瓜多尔的事情,和苏沐通了电话。 “苏教授你好,我是林子安的叔叔秦思淼。不好意思再次打扰你……” “子安去厄瓜多尔的事情你放心,我已经否决了。”苏沐翻动着手下林子安再次递上来的申请表格说。 “你知道,她因为这件事情还在闹意气,到现在还别扭着,所以只能打扰您。”秦思淼抱歉的笑一笑“她近日的功课还好吧?” “嗯,子安在建筑设计方面很有天赋。”苏沐正接着电话,见狄恩泽推门进来。停下来笑一笑说“再加上最近谈了恋爱,整个人都明朗起来,思维灵动,设计也有了新的感觉……” 秦思淼听到,‘她最近谈了恋爱’一句,头嗡的一声,后面的话一句都没有再听进去。 挂上电话苏沐见狄恩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笑着说了一句“你小子这样看着我干嘛?” “刚才不小心听到您和别人讨论子安?!”他尴尬的笑一笑。 “刚和她的家人讨论她去厄瓜多尔的事情。”苏沐说完这一句,目光深邃的望一眼狄恩泽“你小子现在和子安什么情况,还在单恋期?” “教授,你也太小瞧人了吧??!”狄恩泽怪叫起来“我这么有魅力的男人,怎会一直处于单恋的位置呢!!我们已经开始正式约会。”他炫耀的说着,脸上扬起一脸明媚阳光的笑。 “那就好。”苏沐突然一改玩笑的样子,正色应了一句。 第174章 子安那丫头如果真的能够放下,才好。 苏沐复杂的目光扫一眼站在自己身边高大英俊的狄恩泽。微微叹息一声。 “白灵小姐,请你就网络上关于你和神秘男子深夜密会的事情向你的粉丝们做个解释好吗?” “白灵小姐,请问网络上曝光出来的哪些裸照是否都是你十七岁时做裸模时的照片吗?” “白灵小姐,有传言说你和秦少私下曾经签过包养协议,这是真的吗?” 围堵在白灵楼下的记者们,见白灵竖起风衣领子,带着大的遮住半边脸的墨镜在两个助理护送下,快步从里面走出来,顿时一窝蜂的涌了上来,将话筒拼命的塞到她的眼前,七嘴八舌的开始发问。 白灵只得将帽檐压的低低的冷着脸,闷头想要冲出人群。 “请问秦少对此传闻有何反应?你们的婚礼是否还能如期举行?”有记者将话筒塞到她的嘴巴。 白灵闻言一怔,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原本的疲惫一扫而尽。眼里洋溢着甜蜜的笑“爱人之间需要信任不是吗?我们早就订婚了啊!”她轻启红唇应了一声,一脸无辜的笑意望着向自己提问的记者。 “那白灵小姐我是否可以这样理解,你们的婚礼将近?”白灵笑而不语。 “白灵小姐请向你的粉丝透漏一下婚期好吗?” “白灵小姐,将要在什么地方举行婚礼,到什么地方去度蜜月?” “……” 不知什么时候,话题却神奇的突然被扭转了过来。原本讨论白灵夜会神秘男子的记者,亦卯足了劲儿,拼命想要挖出关于秦少和白灵未来婚礼的种种。 白灵嗯嗯哈哈,似是而非的应答着从记者群里逃离出来,跨上车子,脸上的甜蜜笑意即刻不见,唇间立刻挂起一抹狡黠而轻蔑的冷笑。 董波你真幼稚,以为要毁掉我就那么容易?不说我有如同仙人掌一样的耐生能力,好歹现在也依傍着一颗姓秦名思淼的大树呢呢! 秦思淼此刻该是你帮我做挡箭牌的时候了。她拉下帽子盖住脸,歪一歪身体,缩在座位里假瞑起来。 “今日有记者就白灵小姐和秦少的婚期问题对白灵小姐做了采访,白灵小姐也是一副甜蜜表情,大方承认婚期将近。而当有人问到其过往裸照,被部分曝光,以及夜会神秘男子事件问到白灵小姐时,她也只是十分自豪的说了一句,爱人之间需要信任。可见两人之间的感情并未因此受到影响……”秦老爷子刚摁开电视就听到这样一段娱乐报道,顿时丢了手里的棋盘瞪视着秦思淼的脸。 “怎么生意圈不想混了,想改行做艺人还是咋的?好不容易打开电视听个声儿吧,都要听到关于你的一些乌七八糟的消息。” 秦思淼不语,伸手从父亲手上接过遥控器来吧嗒一声,关掉了电视。重新将棋盘在两人面前铺张开来“不听不想听的,不看不愿看的。” “真想不明白怎么就老和那个叫白灵的小演员牵涉不清?难道真要和她结婚不成?”秦老爷子一时没了兴趣的样子,将眼前的棋盘推开一些。 第175章 “没想过!”秦思淼十分简短的说了一句,站起身来“这盘棋咱还下不下?不下我可要上班去了?”他作势要走,秦老爷子就马上回转了身子,说“下啊,你小子太不拿你老爸当回事了。多久没陪我尽情下过棋了。”他将衣袖向上撸一撸,摆开了架势。 “我这么忙还不是拜你所赐,丢这么大个集团给我,害我整天都忙着挣钱了,还哪里有时间陪你。”秦思淼在老父亲面前像个未长大的孩子,一副油嘴滑舌的样子。 “挣钱有什么用,还不就你我光棍两条?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秦老爷子突然一脸严肃望着秦思淼的脸“你该好好成个家了。” “喂你少拿点东西,就三个人吃不下。”林子安从狄恩泽手上夺过购物车来,瞪了他一眼说。 “咱在拿点鸡翅好了。”狄恩泽说着,转身跑去了冰柜。 “今日有记者就白灵小姐和秦少的婚期问题对白灵小姐做了采访,白灵小姐也是一副甜蜜表情,大方默认。而当有人问到其过往裸照,被部分曝光,以及夜会神秘男子事件问到白灵小姐时,她也只是十分自豪的说了一句,爱人之间需要信任。可见两人之间的感情并未因此受到影响……” 林子安突然被电视里的声音吸引,抬头望着挂在自己前方的四十二寸液晶电视,看都屏幕里白灵黑超遮面,嘴角挂着笑,回答记者“爱人之间需要信任的不是吗?”那么自信而甜蜜的样子。 心底突然细密而尖锐的疼,一时怔怔的,狄恩泽来到她的身边,从她手上接过购物车拽她一把,她才反应过来。狄恩泽抬头暼了一眼对面的电视,电视里说“近日明星争相结婚……” 他“哧--”的一声笑,望着林子安的脸说“不会还没毕业就恨嫁吧你!不过也好,我家也催我早日结婚,干脆咱领证算了。” 林子安一双小手紧紧攥起,握出一手心的汗。抬头望着狄恩泽的脸说“好。” 她认真的表情,让原本一脸嬉笑的狄恩泽怔了怔。“你还真的恨嫁?” “你不愿意和我结婚?”林子安直直的望着他的双眼。 狄恩泽望着林子安一脸肃然坚定的表情,才知道她真的没有在开玩笑。亦立刻认真想了想“那先见过我的父母好不好?”他将购物车放开,轻轻拥一拥怔怔的林子安说“你真让人惊喜。”遂低头在她额头印上一个浅浅的吻。 林子安怅然的目光带着一丝微微的倦意,望着对面的电视,扬起唇角,浅浅的浅浅的勾出一个悲凉的笑来。 再见,秦思淼…… 似乎就在一瞬间,突然觉得自己同秦思淼,以及那个曾经生活过几年的‘家’没了关系。 只是一直躲避的纠绕在心底的那份情愫依旧会在某个时间,突然显现出来,让她惊慌悲凉。 很想很想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能够容下自己哭,自己笑的去所,有一个人默默的陪着自己淡然平和的生活。那样寂静无声的幸福,林子安每每想到都会莞尔。 第176章 只是依旧会莫名的关注他的消息…… “秦少微笑默认婚期将近。” 刺目而昭然的题目,霍霍的出现在林子安眼前的时候,她依旧忍不住心口突然剧烈的疼痛。 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有了足够的勇气迎接这件事情的到来,以为自己已经学会放手,学会走开,学会忘记。可是当它真的,再次出现在眼前的时候,依旧疼的无处可避。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狄恩泽从一端走来,手里拿着一客香草冰激凌递过来给她。 “哦,没什么,可能有点闷。”林子安急急低下头来说。 “咦,额头突然这么烫,不是发烧了吧。”狄恩泽将一张大手贴在她的额上,皱眉说了一句。 她抬眼静静的望着他那张英俊的脸,那样的阳光满满,金铜色的皮肤发着幽幽而灿烂的光。 她突然有些晃神,曾经秦思淼也是如此,将一张温热的大手贴上她的额头,一副焦虑的样子轻声念一句“怎么这么烫,发烧了吧!” 心里就像种了一颗疯长的藤蔓,瞬间让她无法喘息。 “跟我去见我叔叔吧!”林子安第一次在狄恩泽面前说起她的家人。 “我要结婚了。”林子安握着电话,对着另一端静默着的秦思淼轻轻说了一句。 他突然一怔,没有站稳跌进沙发里。久久没有应上话来。 “你还小……”他一时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只觉得思绪混乱言语不清。 “下午我会带他来见你。”她轻轻的说了一句。 挂上电话,她怔怔的立在那里。 他太过沉静,太过平和,连一点点假意的反对的意思都没有。沉稳平和的让她失望。像是随手就要丢弃一件东西,只是哦,的一声,淡淡的表情,不稀罕也不难过…… 中午天气有些闷热,林子安带狄恩泽早早回到家里。 秦思淼的书房门虚掩着,却许久都不见出来。直到刘嫂敲了他的门,他才淡着脸,缓缓的走了出来。 “恩泽?!”秦思淼缓步走进客厅,一抬头望见坐在沙发里的人一时怔住。 “秦叔叔--”狄恩泽亦惊讶的从沙发里站起身来。 “原来你就是子安说的,那个收养她的叔叔?”狄恩泽一双眼睛瞪的老大。 “你们,认识?”林子安手上托着一盘甜品走过来,颦眉目光悄悄扫过秦思淼的脸。 “子安,恩泽是你--带来的朋友?”秦思淼脸色突然变的十分难看,声音跟着微微有些发哑,眉头紧紧锁起,眼里带着不可置信的冰冷和惊疑。 “子安是我未婚妻。”狄恩泽见秦思淼面色严肃,冰冷的目光直直射向子安。便不动声色的走过去,牵起林子安的手来,微笑着注视着秦思淼说。 “我已和我的父母谈过我们的婚事。”他依旧将子安护在身后。 “你们的--婚事?!!!!”秦思淼声音已经变调,“和你的父母已经谈过?你父亲可知道你要娶的人是子安?林子安,是寄养在我家里的林子安?” 第177章 林子安的脸上突然闪过一抹冷笑,寄养…… 是,因为这个,我在你的面前失去资格。 “不论我选的是谁,他们都会支持我。”狄恩泽低头看一看身边一脸悲凉笑意的林子安,伸手揽住她的肩头“只要我们彼此相爱就好。” “相爱?!你们懂得什么叫相爱?你们才多大,知道什么叫爱?恩泽,你还是早早回去,同你父亲讲明白了再来。恕不远送。” 秦思淼冷笑一声,丢了一句过来。“刘嫂送客。” “叔叔!!”林子安瞪大一双眼睛,冷冷的注视着他的双眼“不要做的太无水准。”她淡淡的声音冷冷的说了一句。 “秦叔叔,你为什么要反对我和子安,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我曾经对她发过誓,此生与她不离不弃,莫失莫忘。你别想拆散我们。”狄恩泽明朗的脸上突然挂起阴云。 林子安突然感动,泪盈于睫。 “你先问过你父亲在说。送客。”秦思淼冷冷回了一句,挥一挥手,头也不回。 林子安一双眼睛里储着满满的悲凉失望,冷冷的望着秦思淼的脸,转身就要追出去。 “站住!”秦思淼伸手,一把握住她细瘦的胳膊。“你不能跟他去!” “放开我!”林子安并不挣扎,只是抬着头,用冰冷而淡然的目光望着他的双眼同他对屹。 “你和他什么时候开始交往,到--到那种程度?”秦思淼握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目光躲开她的双眼,声音低沉可怖。 “你想知道什么?”林子安嘴角轻轻扬起,挂上一抹嘲讽的笑“是想问我,是否和他发生关系?”秦思淼捉着她手腕的手轻轻的一抖,没有应声。 “好吧!”林子安倔强的紧盯着秦思淼的脸“我们早已同居,我们早已成为夫妻!” “啪--”一声清脆的响,林子安身体随着秦思淼手上的力道,微微晃一晃。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嘲讽的笑。 秦思淼手指轻颤着,望着林子安眼底的悲伤蔓延开来,别开脸,心疼来的太过剧烈,让他呼吸开始有些紊乱。 林子安用手指轻轻撷取唇边蜿蜒下来的血迹,眼里的悲凉变成深深的绝望,一脸倔强的望着秦思淼的脸“我已经成年,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自十八岁开始我就不在用你一分钱,从此以后亦不在是你秦思淼的附属品。你是我的谁?你凭什么管我?”低低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整个身体都被震动,跟着晃动起来。 “子安,你对狄恩泽以及他的家庭一无所知……”秦思淼艰难的开口,目光落在林子安已经微微肿起的脸上,沉痛而叹息的说。 “是,我莫过是个寄居在你屋檐下的人,怎会有资格高攀!!”林子安冷笑一声“这个不用你来告诉我,我有自知之明。” “子安--”秦思淼温柔的叫她,伸出双手想要落在林子安的肩头,却见她眼里悲凉的笑,突然脚步退后避开他的双手,心一下落到谷底,垂下手来。 第178章 “子安,他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你们不能在一起!” “那你是我要找的那个人吗?我们能够在一起吗?”林子安一手抚着自己半边肿起的脸,讥讽的口气问他,目光深深刺进他的眼眸。那样凌烈而深刻的疼,让他不及躲藏。 林子安冷笑着,一根一根,轻轻掰开他紧握在她腕上的手指。细瘦的腕上已经有了青痕微微凸起。看来他是真的动怒,如此用力。 秦思淼目光扫过她的腕,心下一惊,怎会如此用力,伤到她。目光扫过她的脸,嘴角挂着淡淡的血迹,悲凉的目光带着薄薄的冷意。“伤害我,是你的特权,但是你的特权也至此结束。”轻轻的语言,带着冷嗖嗖的寒意飘进秦思淼的耳里。心被薄薄的刃一下一下划开,之间血肉模糊,却无法开口,无力呼救。 缓缓的转身,抬步迈出的瞬间,秦思淼低低的声音吼出一句“你给我站住!” “怎么?还有话说?还是--还想揍我?”林子安冷冷的立在哪里,嘴角噙着冷笑。 “和狄恩泽分手。”秦思淼说“近日就留在家里。我会让刘嫂照顾你的起居,需要什么让她帮你购置就好。”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禁我足?”林子安惊疑的盯着他的脸“你当我是宠物?开心的时候逗逗,不开心的时候揍一顿关起来惩罚?” 秦思淼直觉胸闷,无力回答,转身皱一皱眉,摆一摆手“回去你的房间,不要让我动粗。” 被关进房子一个下午,林子安不哭不闹,只是静静的望着窗外。 这样幽静的似世外桃源,只听见风扫过树叶唰唰作响。 林子安怔怔的,眼波里尽是薄薄的水雾,悲凉的嘲讽的凄楚的…… 他何时变成这样?不似她那个曾经仰望的温柔和暖的叔叔。似乎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陌生的,她根本不认识的人。她闭一闭眼,或者自己从来都不曾真的认识过他,这样一个高高在上的人。她苦笑一下,听见刘嫂轻轻敲门,唤着她的名字说“我送甜糕过来给你。”她嘴角弯一弯没有应声,和衣蜷缩进床铺里。 梦里有冷冷的风扫过自己薄薄的身体,四周黑暗,只听见母亲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却怎么都应不了声。 哽咽着醒转过来,伸手摸到满脸泪迹。听见门口有脚步声缓缓走近,顿一顿低声叹息着走开。 秦思淼独自站在窗前,听着窗外寂寂的夜声,如同潮汐澎湃。心底亦是久久不能平静下来。 他还记得,她初来这里时的样子,十四岁,瘦仃仃的,一脸的哀戚藏在倔强的目光背后,用静而肆意的目光望着自己的脸。似乎只是转眼她已经长大,不在像小时候一样,不开心的时候,难过的时候会走过来,甜甜的叫声叔叔,伏在他的膝头。他怀念那些时光,那么寂静而平和的日子,让人觉得温暖幸福。 第179章 可是,似乎只是瞬间,她已成长,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同她相处…… 他一直以为,这个世界如此拥挤繁杂,人来人往,所有秘密便会隐匿其中只要不去剖析,便不会显现出来。 可是,是否命运冥冥之中早已写好了桥段,等着所有戏子一一上演?让她遇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并且衍生情感!? 她对感情是那么自卑炽烈的人,他不敢想,假若一日,她知道这个事实会如何的惊恐绝望。 想到这里,他突然打个寒颤,胸口沉闷,急急走出房间,抬头久久凝视她的屋门。生怕她在他不注意的瞬间跑出这屋门…… 他听见自己心底的声音在喊,不能让她再次见到狄家的任何人,不能让她知晓任何事实真相。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他宁愿她恨他,亦不想看到她崩溃绝望的样子。 他缓缓走向三楼,突然听见她隐隐的哽泣之声,压抑而悲伤。 立在她的门口一时不知进退。记得她小的时候,每每从梦中哭泣着醒来,他都会走过去,轻轻将她拥在怀里,说一句“子安,不怕有叔叔在。”她即刻安静下来,伏在他的肩头重新睡去。 她一直都是如此,将悲伤恐惧藏在心底,在夜里,在无人的时候,在睡梦中,才会显现出那样无助的样子。 他在她的门口扬了扬手,最终还是转身走了开来。 坐在厅间喝着清酒,彻夜未眠。 他不知道自己对她的感情从何时开始改变,不在似她小的时候的怜悯疼惜。也不知道自己从何时开始,面对她不能适时进退,常常患得患失。期待她长大,却又十分害怕她渐渐长大渐渐远离自己。期待她的感情,却躲避着不能接受,不敢靠近。 这样闷在心口的苦楚常常让他彻夜难眠,越想走开,那份感情越是疯长,越是不受控制。 晨起,林子安缓缓走下楼来,望见坐在餐桌前的秦思淼。他神情倦怠,白色的衬衫有些发皱,下巴上亦冒出青青一圈胡茬,望向她的目光复杂幽深。 林子安淡淡避开目光,立在餐桌的一边,刚要开口。 “子安,坐下来。”他挪开目光,轻声说了一句“刘嫂帮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点心。” “什么时候惩罚结束?”林子安并未落座,目光霍霍直直的望着他的眼睛冷冷的问了一声。 “坐下来。”秦思淼依旧声音很轻,抬头望一眼她倔强的脸,轻轻叹息一声“坐下来,子安。让我们先吃完这顿早点。”他的声音有些压抑的低沉,目光里有一丝祈求。 “你并不见得真的在乎,何必?!”林子安轻轻的如同叹息的声音说完一句,但是还是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秦思淼拿着面包片的手一抖,险些弄翻了放在一边的咖啡杯。只是抬眼盯了林子安一眼,垂下眼睛来“不要妄加定论!”声音很轻,却让林子安猛然一怔。心底有暗暗的喜悦悄悄爬上眉梢,唇角不由的弯一弯,再弯一弯,突然眼眸湿润,哽咽起来。 第180章 秦思淼递过一页抹好果酱的面包片,淡淡开口“我已请人帮你申请了法国tcf-dap学府的读研机会,近日办妥手续,我会送你过去。” 林子安刚接过手的面包片跌落在餐桌上,目光里的喜悦瞬间消失,颤颤的站起身来,用惊疑而愤怒的目光盯着他的脸“故技重施?想将我送去任何没有你的地方?为什么?” 秦思淼重新抹好一页面包,放在她的盘子里“相信我,一切都是为着你好。” “我不是你的玩具,亦不是你的宠物狗。我已成年,不会在受你的摆布!”林子安豁然抬步,转身就走。 突然胳膊被人挟住,抬头望见一个陌生的女子面孔。一身合体的黑色衣裤,眼神冷清,没有任何感情。瞬间明白过来。 “哈,这是为着什么?找人专门看住我?”林子安突然虚弱,眼泪流了下来。 “送子安小姐上楼去,将早餐送进她的房间。”秦思淼说完,暼林子安一眼,疲惫的转身走开。 “我有事同你说。”秦思淼握着电话,对另一端的狄擎宇说。 “我也有事同你商量,”狄擎宇说“我下午抵达北京,见面再说。”狄擎宇的声音沉闷疲惫,秦思淼一怔,或许他也已经知道此事。愣一愣搁起电话。 他在想,当自己告诉狄擎宇,带子安离开这里,同她在另一个国度一起相伴生活,他会作何反应。 会不会惊讶,会不会诅咒,会不会反对? 可是即便是惊讶,诅咒,反对又能如何,只要能同子安一起,一切都值得。 他想起餐桌前子安眼里闪过的意思窃喜,突然温柔的笑了。 “放我出去!”林子安突然似一头暴怒的小兽,抬手将陌生女子送进去的早餐推翻在地,想要扑身出去,却被那女子一手揽回,“秦先生交代过,没有他的同意,你暂时不能离开这间房子。”见她的动作太过警敏,自己没有胜算的机会。林子安只得冷笑着,伏在案头,嘴里喃喃自语“何必,何必,何必……”一连串的何必,让她眼泪普刷刷落下来。疲惫的似打完一场恶仗。 想起狄恩泽一字一句说出的话:我对她有誓言,今生不离不弃,莫失莫忘。 突然覆住自己的眼眸,他这样好的人,自己怎可用他作为对住秦思淼的矛和盾?! 秦思淼,秦思淼。她嘲讽的笑自己,怎可对他依旧心怀奢望。他早已有了婚约,婚期将近,他从来都没有当她是女人看待。怎会因为他一时温柔错当有情?他莫过是见她突然不在受他指挥控制而暴怒罢了。 她想着,伸手胡乱的抹干眼角的泪迹。 “老爸,老妈你们都在啊,我今天回来,要宣布一件事情。”狄恩泽一走进门还没来及坐下来,就开始嚷嚷开来。 “咦,今天怎么突然回来,要宣布什么?是你的课题提前完成?”杜冰凝一副柔弱的样子,从沙发里站起来,温柔的笑着望向儿子,伸手帮他拿下肩头的包,搁在桌上。 第181章 狄擎宇抬头张一张他,没吱声,继续翻着手中的报纸,半天才说“有又什么重大发现,突然跑回家来。” “我要马上结婚!”狄恩泽从杜冰凝手上接过冷饮,咕咚咕咚喝了两口,嘴巴一抹环视一眼父母说。 “结婚?谁啊?这么快?”狄擎宇抬头惊讶的望着他的脸,眉头动一动。 “恩泽选的肯定没错,不论是谁,我都喜欢。”杜冰凝笑着揉一揉儿子的头发,亲昵的将手搭在儿子的肩头。 狄擎宇目光落在妻子的脸上,沉静而伤情的样子。杜冰凝别开目光。“来,给妈妈说说看,那姑娘怎么样?你什么时候带她来见我?”狄擎宇落下目光来,她已不愿轻易同他开口说话,甚至不愿抬头看他。她的身体渐渐好转,离婚的话题一时又被提上了桌面。狄擎宇暗暗叹一口气,调动精神扬一扬唇角,“是啊,什么时候带那孩子来见我们?” 杜冰凝闻言,静下声来。 “说起这个我就生气。”狄恩泽突然望父亲身边挪一挪“我和子安谈恋爱,秦叔叔居然反对,还将我从他家里赶出来。说什么问过你父亲在说!你说可气不可气!”狄擎宇原本挂在唇间若显的笑意突然不见,心间如晴空惊雷“啪啪--”一声巨响滚动而过,手上刚刚端起的茶杯“啪--”的一声,应声落地,茶水流了一地。手指还在轻轻发抖。 “老爸!”狄恩泽慌忙走过来,扶住父亲的胳膊,“你没事吧?” “呃,我没事!”狄擎宇说着,手臂依旧抖的厉害,脸色亦十分难看。 “你说要和林子安结婚?”狄擎宇颤声问了一句。 “你知道她吧,就是秦叔叔收养的那个女孩。她长的又漂亮人又特别。”狄恩泽脸上喜庆的笑还没有隐去,目光里满是疑虑望着父亲。 “林--子安?你说她叫林子安?她姓林?”杜冰凝眼神有些慌乱,惊疑的目光落在狄擎宇的脸上,定定的望着他。狄擎宇慌忙别开脸“我有些累,先去休息一下。”说着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趔趄仓促,背也不在挺拔老太毕现。 “老爸怎么突然就老了。”狄恩泽感慨的说着,转头望向母亲,见她也是一副惊异未定的表情,目光空洞。“老妈--” “呃,怎么了?”杜冰凝一脸温柔的笑,目光迷茫望着儿子的脸。 狄恩泽望着她,不知道今天的气氛为何突然如此,让他觉得怪异难安。“你和爸爸--”他顿一顿没有说下去。 “我们没事,”杜冰凝将手落在儿子的肩头“我会和你爸爸商量什么时候去北京看你们。” “真的?!”狄恩泽惊叫“不是我们来看你和爸爸?” “真的,”杜冰凝宠溺的笑着说,狄恩泽兴奋的一把搂住母亲消瘦的肩头,“顺便批评批评秦叔叔,什么态度嘛,我就那么差劲让他觉得配不起子安了。”杜冰凝伸手拍一拍儿子的肩,像是安慰。 第182章 她姓林??!! 杜冰凝一走进卧室就瘫软在了床上,她还记得初见她时的样子,虽然瘦小却让她突然似看都另一个人的影子!她当时怎么就没有往这方面想呢?还有狄擎宇在大学校园注视她的样子…… 杜冰凝突然发出一声凄怨的冷笑。狄擎宇,是这样的吧,林子安根本就是你和林君之的女儿。是你当初将她放在秦思淼的身边的吧?呵呵呵,这个世界真是好笑,拐了这么多弯她居然和你的亲生儿子要结婚,狄擎宇,你的女儿要和你的儿子要结婚!! “啊--”杜冰凝突然尖叫着扫落了案头的花瓶,花瓶应声而碎,她颤颤的立在那里,手指不知撞到了那里,有血液滴滴答答掉落下来。 “怎么了,怎么了,”狄擎宇一叠连声的从另一间卧室里冲了过来“冰凝,你--没事吧?”杜冰凝一仰脸,望着丈夫那张曾经深爱过亦深恨过的脸,笑一笑,再笑一笑“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儿啊,你都没事,我怕啥啊!”她的声音一改常态的抑扬顿挫。 “冰凝,你--”狄擎宇望着她脚底花瓶的水晶碎片,皱一皱眉头,没有在说下去。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一起去见恩泽的女朋友啊,林子安是吧?”她望着丈夫的脸,手指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襟笑的异常虚弱。 “冰凝--” “告诉我什么时候就好,我希望越快越好,我不希望--”“后天好吗?后天去北京,见见那个林子安!”她依旧盯着丈夫的眼睛说。 “好。”狄擎宇终于应了一句。 狄擎宇,我让你装着,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等狄擎宇一走出门去,杜冰凝才发觉手心黏糊,抬起掌心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用力过度,指甲陷入了掌心。身体亦似被抽去了筋骨缓缓滑落在地上。 “我要见刘妈妈。”黑衣女子端了食物进去的时候,林子安脸色绯红窝在床上哆嗦着说。 黑衣女子一愣,慌忙走了出去,请了刘嫂进来。 “刘妈妈。”一见刘嫂进来,林子安就扑进她的怀里,将脸埋在她的胸前“放我出去,不然我会死。”她身体异常烫,在发高烧,脸已烧的绯红,眼神迷糊着,似隔着一层雾。 “子安,先生走的时候说了,没有他的话,谁都不能放你出去。”刘嫂伸手摸摸她的脸蛋“你发烧了,我请医生过来给你看看。” “刘妈妈求求你了,你也看到了,叔叔怎么对我,你让我留在这里干嘛?等着让他将我押送去法国?刘妈妈,求求你,放我出去吧。”林子安伏在她的胸前,咳喘着说。 “子安,”刘嫂抬手摸摸她的脸,她想起秦思淼一巴掌下去时候暴怒的样子,都觉得发寒,他好像真的是越来越不疼她了,毕竟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哎。她低低叹息一声,动了恻隐之心。“让我想想办法!”她做了一个小声的动作,推门走了出去。 第183章 半个小时之后,黑衣女子静静的在客厅的沙发里睡了过去,对面的桌上还放着一杯没有喝完的咖啡。刘嫂望一望她的脸,轻轻说一句“姑娘对不起了,我要救我闺女出去!” “快收拾收拾离开这里。”刘嫂推门进来,往林子安手里塞了薄薄一卷人民币和几包退烧片说。 “我不需要这个!”林子安双手往身后一缩,眼里因为含着泪,眼波如同粼光闪闪的湖面,异常清亮动人。 “别磨蹭,快点走,”刘嫂在她的身后轻轻拍了一把,“以后会用到的,虽然不多但是有总比没有的好。” 刘嫂红着眼睛,向门外挥了挥她。 “刘妈妈--”林子安声音哽咽起来。 “快点走啊,怎么着是要等先生回来是吧?”刘嫂目光惶惶扫一眼窗外轻声说了一句。 “那么,刘妈妈,我走了--”林子安说完这句话,转身撒腿奔下楼去,跑出了家门,虽然身体依旧酸痛,目光依旧迷糊,只是满身的神经似上好了的法条紧绷着,似乎能够听见蹭蹭蹭不断旋转的声音。 一路跑出去,跑出门厅,跑出花园,跑出走廊,跑出大门。突然脚步开始迟缓,怔怔的停下来,转身望着身后的一切,这里还是自己曾经流连着一只想要回来的地方吗?这里还有自己一直流连着不想离开的人吗?这里还是--还是可以容下自己的家吗?眼泪不知不觉的成串掉落下来,砸到手背上,生生的疼。 叔叔,秦思淼,我们是否该就此别过?她轻轻在心底问一句。 “林子安外面有人找你。”林子安听到这话突然一惊,神色慌张,目光瞥向窗外,见远远在教学楼一端站着一个带着黑色墨镜的中年男人,神色有些忙乱,穿着十分低调却低调的十分考究,能够看出他身上隐约的光彩。 “他是谁?”林子安站起身来,谨慎的四下张望着,走出教室。 “他没说,你自己去看看吧。”同学应了一句。 “你好,请问是您找我吗?”林子安烧依旧没有退,嘴角生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燎泡,使得嘴唇看起来嘟嘟的似乎在为某事生气的样子。她眼睛有些红肿,带着淡淡的迷雾一样的眼神,望着狄擎宇的神情有些疑惑。 “不认识我了?”狄擎宇拿下墨镜,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一圈她,长大了,眉目五官越来越像她的母亲,只是她的眼里藏着太多悲凉讥讽,没有林君之的平和和灿烂的眼神,姿态太过淡然,让人觉得距离凸显。 “不,我记得你。永生不会忘记!”林子安说着目光闪一闪。默默低下头来。她依旧记得十四岁时候的自己,无家可归无依无靠的样子,可怜而卑微的立在街角无助的哭泣,被他救出瓦砾送到秦思淼的面前。虽然之后亦有人想将她送来领去,可是她依旧感激他当年伸出的手。嗓子突然发堵,眼眸酸涩别过头去。 第184章 “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她将眼泪憋回去,抬一抬头,目光落在狄擎宇的肩头。他的肩真宽靠起来应该特别踏实。她想,曾经一直一直想要从生母的日记里得到关于生父音容笑貌的只言片语,可是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件事情的过程,她什么都没有留下来给她。 林子安曾经无数次无数次的想象着他的样子,无数次无数次在心底刻画他的肩头,他的背影,他的双臂,无数次想到家真正的家…… “我想和你谈谈,我家--狄恩泽的事情。”狄擎宇抬起头来望着林子安的双眼,那一双鳞波闪闪的眼睛,让他突然有些害怕不敢面对,慌忙转过头去。 “你家,狄恩泽??!!”林子安低低呼出一声。突然哗的一声笑出声来。这个世界真小,小到走到哪里都会冒出一两个窥见你真是面相的人!!她苦笑着。耳边依旧有秦思淼大吼的声音“你快快回去,问过你父亲了再说!!”原来他心底早已知道结果。她怅然的望着眼前的人,唇间的笑薄凉淡然。 突然她兀自轻轻的扬一扬唇,目光霍霍望进狄擎宇的眼底。“叔叔想和我谈什么?” “离开他。”狄擎宇抬眼死死望住林子安的脸,目光那么坚定迫切。 林子安冷冷一笑,唇间尽显凄楚沧桑,狄擎宇别过头去不看她。“为什么?就因为我是个孤儿,所以没有和恩泽在一起的资格?!!”她咬着唇,声音冷静的让人有些害怕。 “不为什么,也没有理由。只是要你报答几年前,我带你离开京华的恩情。子安,你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我现在想让你还我!”狄擎宇逼迫着自己,注视着她那双伏在鳞波中的眼睛。她唇上的燎泡清亮亮起了一圈,脸色有些不正常的红。 心疼。如同撕裂、破碎、爆炸的疼,他似乎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绝望而剧烈的疼痛。疼的快要窒息,却无法呼喊求救。 君之,欠你们母女的,我来世在还吧。给你们造成的伤害,让我来世做牛做马还你,此生我同你遇见,错过,永远失去你。而此刻我亦无力保护我们的女儿,原谅我或者不原谅我我都必须如此做。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让我身边更多的家人受到伤害…… 君之,你我做的孽,就在你我这里结束吧!! “如果你真的想让他好,想让他幸福,请离开他,永远离开这里,从此以后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当我求你子安。”狄擎宇声音突然低下来,祈求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神色有些疲惫,双手有些颤抖,落在林子安的肩头,颤颤的拍一拍再拍一拍。 “如果需要经济上面的支持,只要你开口不论多少……” “叔叔,我想你并不认识真正的林子安。她并不需要你的可怜施舍。原来不需要现在更加不需要!”她淡淡开口,眼里藏着一抹悲凉的讥笑,避开他的双手,站在一端望着他的双眼,“为了感激你当年将我救出瓦砾,我会离开恩泽,见他就当陌路。但是--”林子安顿一顿,缓缓转过身去“我没有权利剥夺恩泽判断选择的权利!!” 第185章 “只要你能刻意避开他,离开这个地方就行!”狄擎宇双手交搓着,目光切切望着林子安那张淡然而寂静微笑的脸。 过许久,狄擎宇淡淡说出一句“子安,我真后悔,当初不该将你带来这里,不该……”他突然苍老,唇角微微的颤抖着,盯着林子安的脸说“当初不要带你来这里,你就不会碰到恩泽,就不会……”他顿一顿不再说话。 “或者世间一切皆有机缘定数。此生要遇到的人,要经历的事情或许都早已注定,后悔又能如何?”她悲戚的笑隐没在空寂的眼波里。 这个世界需要妥协的事情太多,而值得妥协的事情太少。常常让人悲伤失望,却不得不如此走下去…… 是夜,董家别墅。 “妈,你要怎么样才能收手?”董波将一叠报纸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神情忧郁的望着母亲那张阴暗的脸。 “我知道,当初你是为了逼我离开白灵才这么做,可是现在,她早已经离开我了,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的掀她的伤疤?”董波向母亲走了几步沉声质问着。 “怎么?心疼?还没放下那狐狸精?”董波端起茶杯押了一口,神情淡然,眼皮抬一抬望一望儿子的脸“和你老子当年一个熊样!!”她说着站起身来,步伐迟缓的上了楼。 董波目光定定的望着母亲的背影,愤怒的一把抓起桌上的报纸三五下撕成了碎片,一把拽起丢在沙发上的外衣拉开门走了出去。 夜,有徐徐的清风吹来,带着淡淡的木槿花香。让他突然想起十六岁时,默默尾随白灵送她回家的样子。也是这样的月夜,路上车来车往,白灵从打工的地方出来,背着大大的包,神情茫然脚步疲惫。他就尾随在她的身后,直到看她走进家门,才自己打车回去。后来有一天,她突然走的很快,一拐弯就不见了影子,他就跑步跟上去,正四下寻找的时候,她却一下站到他的面前来,望着他的双眼“你干嘛老跟着我?”他突然唰的一下脸变的通红。“你喜欢我?”他沉默着点一点头。白灵就站在一端开始咯咯的笑。那时候她的笑声那么清澈响亮…… 而现在,她的眼里已经失去了那样的光彩,他再也没有看到过那样清澈的笑容。 他突然眼眸湿润。不知道什么时候,脚步不由自主的走向了白灵的家。 正要鼓起勇气走上去摁铃,一抬头却望见守候在她楼下,端着长长短短镜头的娱记们来回徘徊。他慌忙背转身去,隐在树荫中。站在暗处怅然的抬头望向白灵的窗口,窗上蒙着厚厚的窗帘,看不见任何东西。 “你来这里做什么?”突然身后有一把熟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问了一句。 “你,怎么会在这里?”董波转身,见白灵手指上夹着烟,身上套着一件很久之前她常常穿的绿色亚麻长衫,头上宽边软沿帽子低低压下来遮住脸。 第186章 她闻言轻轻笑了一声,将烟含在唇间猛然吸了一口,缓缓喷出烟雾来说“你都来这里看风景了,我自己还能不看看?” “怎么样?这下高兴了吧?我家的祖宗三代都被你挖出来了,顺带让我那悲惨的童年在人们面前重显一次,你特有满足感吧?”她抬起脸来,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憔悴的让人不忍。 “灵子,你瘦了。”董波怔怔的望着她的脸,眼波温柔,伸出纤长的手指,想要抚上她的脸。被她一下挥开来。 “董波,你想知道当初我为什么非要离开你嘛?”白灵突然说着,将烟蒂丢在地上,抬脚轻轻的湮灭。然后缓缓抬起头来静静的望着董波那张阴柔漂亮的脸蛋。 白灵正要开口说话,突然眼前闪光灯哗哗哗的闪了起来。 一群记者不知道什么时候闻声追了过来,将白灵和董波围堵在其中,董波在人群里慌忙牵起白灵的手,低着头,用手肘挡开记者的镜头。 “白灵小姐,请问你和董少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同时出现在你公寓门口?” “董少,请问你是否对白灵小姐还不忘旧情?请问你是否知道她已订婚?” “白灵小姐请问你自几岁开始,就凭这样一幅漂亮的脸蛋开始养活几家人?” “……” 记者一连串挑衅的轻蔑的问题如同炮竹连发。白灵脸色阴沉,被董波牵着的手,微微有些发抖。抿着嘴,沉默不语,只是拉低帽檐在董波的帮助下,想要从人群里挤出来。 可是有人突然从身后一把掀掉了她的帽子,镜头推到了她的脸上来。 “啪--”只听一声响,一架摄像机应声落地,有名记者捂着鼻子瞪大眼睛,张着嘴巴。瞪着脸色十分阴郁的董波。 “滚开!!”董波冷冷的开口,白灵突然一震,似没有反应过来。 人群中一阵骚动,“董少怎能动手打人??!!”“机器也摔坏了--”娱记们突然涌上来,叫嚷着将白灵和董波围在中间。 “各位,”白灵突然抬起头来,暼了紧握着拳头,满眼愤怒的董波一眼,微微摇一摇头。目光投向那位挨了揍的娱记脸上“得饶人处且饶人!给位你们要的新闻在我这里,让他走,你们想要知道什么,我一并回答你们可好。” 娱记们突然静下来,似乎悄悄在心底权衡这样的一场交易是否划算。半分钟,娱记们为董波让开一条道来。 董波手依旧牵着白灵,望着她的脸。 “你先走,这里,不会有事。”白灵轻轻说了一句。 “你--” “我不会有事。”白灵对他挤出一个笑来,转过身去,一低头在仰脸的时候,已是一脸亲和的笑,望着眼前的娱记们。 “我的祖宗三代都被你们挖了出来,我还有什么秘密值得你们去报到?”她依旧那样笑着,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支烟来衔在唇间,深深吸一口,扬手将散落在额上的长发抚到后面去。 第187章 围在她身边的记者似乎一时不知她是什么意思,怔怔的望着她。白灵缓缓喷出一个烟圈来,迷惑细长的双眼微微眯起,咯咯一笑“得饶人处且饶人!散了吧各位,深更半夜的,不如回去好好睡觉,何必挖别人祖宗三代的旧事来填满自己的荷包!”说完,她一甩长发,直冲冲的走出了人群…… 脚一踏进自己的房间,在掩上门的霎间她已瘫软在地。以为自己在这样的场合空间早已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能够看淡身边所有,能够不惧人言…… 白灵扬起头来,深深呼吸一口。 明天,明天不知道自己又要被写成什么妖魔鬼怪的样子。她哈的一声苦笑,靠在门上缓缓坐下来抱住自己的双膝。 过了好久,白灵握着手里的电话,想一想,终于拨了出去。 “我需要你的帮助。”她轻轻叹息了一声,对电话一端的秦思淼说。 两人虽然没有爱情,却有同台演戏的默契,她想他是有义务帮自己度过这个难关的。 “什么事?”秦思淼沉闷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 “先生,子安,子安小姐她--”突然有一把薄凉女人的声音急急传了过来。白灵一愣,正要听个仔细,电话却被啪的一声挂断了…… 她怔怔的听着电话里传过来的忙音,突然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想要的,从来都没有得到过。而那个叫做子安的女子,自很小的时候就已得到并且不自知。 秦思淼正独自坐在办公室内,想象着该如何告诉她,他的子安,他自很久之前,就已爱上她。他要请她同自己一起离开这里,去任何没有狄家,没有往事的地方去生活。 可是-- 他突然有些踟蹰紧张。她居然说要和狄恩泽结婚…… 她是否已经忘记,她曾经说过的话,说过爱他的话? 他眉头紧皱。 突然电话响起,是白灵的声音。刚问了一句,却见被派在子安身边‘照顾’她的女子突然闯入进来,急急说一句“子安小姐逃走了。” 他只听见自己脑海中突然轰隆一声巨响。狄擎宇夫妇今天已到北京,她不会是…… 他不由的打一个寒颤,一把抓起外套冲出了门去。 “林子安,你给我出来。”狄恩泽站在她小屋的门口,拼力的敲着门,大声的喊叫着“我们说过的不离不弃,莫失莫忘,怎么就遇到这么一点挫折你就开始躲避?” “子安,林子安--”他扬手拍在门上,发出空寂的“咚咚”声。 他温怒的脸上带着一抹惊慌,目光似要穿过厚厚的门看到她的脸,看进她的心。 “吱呀--”一声,门突然被拉开,林子安脸色绯红,唇上的燎泡依旧清亮亮的凸起。头发蓬乱着,双眼茫然的望着他的脸。 “你--在发烧?”狄恩泽一时忘记来意,伸手覆上她的额头。“居然这么烫,要死!!”他低低咒骂了一句,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身边,拽着奔下楼去。 第188章 “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林子安似突然惊醒,挣扎着后退。 “去医院。”狄恩泽的倔劲儿上来,不看林子安的脸,一把将她塞进车里,帮她系上安全带,一踩油门奔去了医院。 “子安,子安!!”秦思淼在她的门口大力的拍打着。 “请问你是那位?子安刚刚好像和她男朋友出去了,你找她有事吗?”一名胖太太双手搁在圆圆的肚子上,目光上下打量着一脸焦灼的秦思淼。 “她,和她男朋友出去了?什么时候?”秦思淼追问一句。 “就刚刚。”胖太太目光扫下楼去,“那--”手指一指。 秦思淼低头刚好看见狄恩泽开车离开的背影,慌忙奔下楼去,他的车子已不见了踪影…… 秦思淼一跨上车就开始拨林子安的电话,“对不起,您要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一把扯下耳机来,摔在座位里,双目紧紧的盯着前方。她,是不是已经在去见狄擎宇夫妇的路上? 可是狄擎宇明明知道这事情,怎会坐视不理?他慌忙的拿起电话刚要拨出去,却见狄擎宇的电话正好打进来。 “思淼,过来世纪酒店,我和冰凝在这里等你。”他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听不出一点异样。 “擎宇--”秦思淼顿一下“你可知道恩泽要结婚的人是谁?”他声音已经开始微微发颤。 “知道,不妨,我们见面再说。”可能是因为杜冰凝在他的身边,所以狄擎宇的话听起来十分含糊,可是却十分镇定的样子,似乎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秦思淼愣一愣,打转了方向盘。 “恩泽,”林子安缓缓抬起头来,望着狄恩泽温怒的脸。“你是真的爱我?想要和我一起生活,一起建造一个属于我们的家?”她目光深深的望向他的眼底,焦灼中带着微微的怯意。 “是,”狄恩泽深深叹息一声“我从来没有试过如此爱一个人,而子安,是你让我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身心都不在受自己的控制,让我惊慌难过。”他轻轻叹息着,腾出一张大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第一次见你,就知道你是我想要的那个人。”他目光轻轻扫过她的脸“可是,你突然的退缩让我害怕。”狄恩泽轻轻叹息一声“怕你转身逃走。”他的用力握着她的手。 “对不起--”林子安突然说了一句,她不知道这句道歉,是为了最初自己当他是攻向秦思淼的矛和盾,还是为了自己突然想要逃避的现在。 “不,永远不要说这句话。”狄恩泽突然慌张起来,目光有些恍惚。 “你说你的父母已来北京?”林子安伸手反握住他的大手,一双眼笑眯眯的望着他的脸。 “是,本来是要见未来儿媳妇的--”狄恩泽怅然的叹一口气。“实质上,他们这会正在世纪酒店等我带你过去。”狄恩泽瞥她一眼,似乎并没有明白林子安的意思。 “那么我们现在就过去好不好?”林子安笑着望着他的脸。 第189章 “真的?你愿意和我一起去见他们?”他几乎是雀跃起来。 “是,恩泽,谢谢你说的不离不弃,莫失莫忘。我想要一个自己的家,有一些可以不离不弃,莫失莫忘的家人。我想你就是我想要寻找的幸福。”她缓缓的说。眼底悄悄闪过一丝悲伤。那个藏在她心底的人,曾经的梦想,或者真的只是一生中永远也无法实现的梦想罢了。她轻轻叹息一声,将自己的掌心贴在他温热的掌心上。 “你还在发烧……”狄恩泽有些踟蹰。 “我有退烧片,”林子安从口袋里拿出小小一包药来。扬一扬。“你不是怕我形象不佳,不愿带我去见叔叔阿姨吧。”林子安嘻嘻一笑,突然想起狄擎宇说“请你离开他,就算我求你。”顿一顿突然开口“恩泽--你确定,我就是你想要找到的那个人?不论我们遇到什么事情,遇到什么阻挠?我们真的可以不离不弃,莫失莫忘?” “亲爱的,”狄恩泽突然这样开口,让林子安一怔“你在担心什么?”他伸手轻轻拂过她的头,“一切有我,请相信我。”他冲她坚定的点一点头说。 “思淼--”见秦思淼走进来,杜冰凝目光在他身后淡淡巡视一圈,“怎么一个人来?”她的声音端的太过淡然,反而让人觉出一些不妥来。 秦思淼目光扫过狄擎宇的脸,狄擎宇回头望着杜冰凝“子安当然要和恩泽一起过来才对啊!”杜冰凝目光复杂,扫过丈夫的脸,突然“哈--”的轻轻冷笑一声,伸手端起桌上的柠檬水来,因为手指轻颤,有水滴泼洒出来。 秦思淼扫一眼他们夫妻两人,遂皱眉望着狄擎宇的脸。“我已和她谈过。”狄擎宇突然没头没脑轻轻冲着秦思淼说了一句,秦思淼一愣,恍然明白过来,目光投向杜冰凝,她依旧端着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脸上挂着一抹平和而安静的笑。只是她今日反应太过淡然,让人觉得有微微的诧异和疑虑来。 “世界真小。”杜冰凝目光飘渺突然说了一句,秦思淼和狄擎宇同时一怔,抬头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两人同时惊的要站起身来,秦思淼眉头缓缓锁起,铁青着脸,转身望一眼狄擎宇,他已有些失控,站起身来时带翻了桌上的杯子。杯子落地,当啷一声跌的粉碎,顷刻水流了一地。 他目光冷冷望向林子安的脸,见她和狄恩泽牵手缓缓向他们这里走来。 “报应!!”杜冰凝冷冷的气息,在他的耳边突然吐出这样一句话来,身体颤抖着,冷笑着望着向他们走来的两个人。而她的视线里,此刻好像只能看见那个淡然微笑的林子安。 脸色绯红,带着微微的倦意,一脸倔强的神情,目光平视着这三位心怀各异的人。 “我的儿子,居然爱上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杜冰凝倾身在狄擎宇耳边呢喃了一句,狄擎宇突然抬起头来,望着她一双绝望而被愤恨烧到炽烈的眼睛。那双眼里满是悲凉和仇恨。她恨他,居然这样深刻的恨。 第190章 “老爸老妈--秦叔叔。”狄恩泽走上来,依旧紧紧的牵着林子安的手,似乎怕一松开,她会突然不见。 林子安目光淡淡扫过秦思淼,见他阴沉着脸,皱眉望着她的样子,突然脸上淡淡的浮起一抹清甜的笑。那笑太过飘渺,像是顷刻间的幻觉,悠忽不见。 目光缓缓转向杜冰凝,突然一怔,脸色刷然变的难看异常。原来是她,狄恩泽的母亲,原来是她,林子安眼光猛然转向秦思淼,脸上突然浮出一抹讥讽的笑,原来是为着她??!! “这是我的母亲。”狄恩泽拖着她的手,拽一拽依旧望着杜冰凝凝神的林子安说“是个大美人吧。”狄恩泽望向自己的母亲,见她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神色十分惊慌。“妈,你怎么了?”他低呼着松开林子安的手,走过去扶住杜冰凝。 “林,子安--”杜冰凝突然哧的一声笑出声来,那笑声荒凉可怖。她目光如同一把利剑刺向狄擎宇“你--”她抚着额头望狄恩泽一眼忍住没有再说下去。 “不是答应过我要离开他的么?!”狄擎宇突然走向林子安面前,满眼沉痛逼视着她的脸厉声问了一句。 “我--”林子安刚要开口,“啪--”狄擎宇的巴掌,没有任何预示的落在她的脸上,清脆响亮的声音,在这样安静的酒店里突然变的突兀。 “你--”秦思淼一惊,一个箭步跨过来,一把将林子安扯到自己身边来,怒视着狄擎宇的脸。 “爸!!”狄恩泽惊叫起来,瞪视着自己的父亲。 “送我回酒店去,恩泽。”杜冰凝浑身颤抖着,脸色变的煞白,祈求的望着儿子的脸。 “妈,我--” “送我回去。”她紧紧抓住狄恩泽的衣袖望着他的脸。 “好,”狄恩泽缓缓点头,扶住她的胳膊将她送出了酒店。 “你,没有资格这样对她。从你将她送到我的面前的那一刻起,你就在推脱了所有责任的同时失去了所有的权利。”秦思淼一脸鄙夷的望着眼前的狄擎宇,冷冷的说完,拉着怔怔立在原地抚着脸颊的林子安转身就走。 一走出酒店的门,林子安就缓缓掰开他紧紧握住她手腕的他的手指,一脸茫然眼里没有一丝情绪的转身。 “子安。”秦思淼重新将她一把拽回自己身边,望着她满眼悲凉的笑,突然一把将她拥进自己怀里。低低在她耳边温柔的说一句“跟我回家。” “你高兴了吧,原来我真的高攀不起,原来家不是任何人都能给的了自己。”她叹息的声音在他怀里淡淡说了一句。 “子安。”秦思淼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知道这样一遍一遍的重复着叫着她的名字。 “放开我。”她轻轻推开他,望着他的双眼“对不起,让你喜欢的女人受惊。”她幽幽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 秦思淼似被人当头一棒,闷在她的眼前,心底痛楚,沙哑着声音叫了一声“子安,这就是你心里我的样子??!!”他手上突然用力,将她紧紧的禁锢在自己胸前,一双眼睛直直望向她的眼底。 第191章 林子安被逼迫着望着他的脸,目光在他的脸上巡视着,他眼底的那抹痛楚,让她有些惊慌有些不太确定,所以只得久久的凝视着。 “子安,”秦思淼突然伸手覆盖住她那双明亮而疑惑的双眼,轻轻叹息着“你似乎突然长大,让我不知该如何同你相处。”他薄凉的唇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跟我回家去,不要在和狄家有任何联系。”他放开挟制住她身体的双臂,牵起她的小手,就像小时候那样,让她紧紧的跟在自己身边。 狄擎宇久久的呆在原地,目光仓惶的望着秦思淼和林子安离开的方向。 该来的总会来,冰凝还是知道了子安的存在。他突然打一个哆嗦。 只是恩泽怎么办?他茫然的目光不知落到何处,高大的身体颓然的蜷曲在座椅里,低垂着头。 “离开她,离开林子安。”杜冰凝一走进房间,就紧紧抓住儿子的手说。她的身体在唰唰的发抖,脸上因为太过消瘦双颊有些陷落,目光焦灼的望着他的脸。 “妈--”狄恩泽突然退后一步惊讶的望着母亲的脸,“我以为你会祝福我。”他说完一句,正要推门出去。 “算我求你恩泽,算妈妈求你好不好,离开她。”杜冰凝慌忙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妈,我深爱她,我从来没有试过如此深爱一个女子。我答应过她,不论遇到什么我们不离不弃,莫失莫忘。别让我难过,妈妈。不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她的。”他压制着心底的激动,失望的看母亲一眼,转身一把推开房门,咚咚咚,急速奔下楼去。 ‘子安,对不起,让你受到这样的侮辱。’他一路奔跑着,想着父亲突然落在她脸上的巴掌,心底有些异样,似乎自己被搁在某种屏障里面,看不透发生的所有事情。他眉头慢慢锁起。 车子一路奔驰,刚刚开进秦家别墅,他就慌忙从车上跳下来,奔进去。 “我要见子安。”听见他疯狂的叫喊声,秦思淼慌忙从楼上走下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挡在客厅。 “你现在不能见她,而且她现在也不见得就想见你。”秦思淼冷冷的说着,抬头望一眼林子安的虚掩着的门。 她已被他再次禁锢在那间房子里,多了两名女子‘看护’。 “恩泽??!!”是林子安的声音,急急从楼上传来。“快救我出去。”她用略带哭腔的声音喊叫着。 “子安--”狄恩泽想要挣脱秦思淼的挟制,冲上楼去。“你要将她关起来?!”狄恩泽愤怒的瞪着他的脸。“你们这都是为着什么?啊,一个一个如临大敌,拼力想要将我们两人拆散!!告诉我,你们这都是为着什么??!!” “恩泽,”秦思淼的手臂多了一份力气,阴沉着脸“如果你真的爱她,就不要在来打扰她。相信我,这一切都是为着你们好。”他一双剑眉紧皱,目光复杂望着狄恩泽的脸。 第192章 “哈,好。只要你不是为着你自己就好。”狄恩泽突然冲着秦思淼不屑的说了这样一句,让秦思淼突然一怔,身体跟着微微摇晃一下,随即镇定下来。“你回去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我一定会带走子安!”狄恩泽倔强的声音说着,目光望向三楼林子安的门,一步一步退出去。 秦思淼拍一拍额头,突然啪一声将搁在桌上的一副景泰蓝的瓷器扫落在地上。胸口跟着沉闷的喘息起伏。 秦思淼在心底疾呼:是,是,是。我就是为着我自己,为着我的心。我对她的感情,连狄恩泽都看的见,可是你为什么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我为你难过,害怕,张皇失措…… “恩泽,恩泽--”林子安急切的呼叫声从楼上传来。 “他已经走了,永远也不会在来!”秦思淼突然一反常态,冲着楼上的林子安大吼一声,然后转身走进书房,碰的一声撞上门。 “狄擎宇--”杜冰凝咬牙切齿的握着一把小而锋利的水果刀,直直对准狄擎宇的胸口。“你个疯子,你个骗子。”她厉声吼叫着,手臂颤颤的一点一点刺入他的胸口“只有你死了才会干净。所有孽缘至此结束。”她急急的说着,脸上带着一抹魅惑而诡异的凄楚的冷笑,疯了一般手臂使力刀尖噌的一声,刺入他的皮肉,他皱着眉头,轻轻哼叫一声,没有躲闪。鲜血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顺着刀子,漫过她的手臂。 狄擎宇微微闭眼,轻轻叹息一声:此刻的心痛,此刻的惊慌远比这样的皮肉之伤更让他痛楚焦灼。 “我以为当年让林君之死,可以一了百了,所有一切都会随着她生命的终止而结束……”杜冰凝眼里燃烧起一抹疯狂的炽烈来,带着惨痛的笑意望着狄擎宇的脸说。 “你说什么?!”狄擎宇突然一震,一把推开杜冰凝,她握在手里的刀子扬起,只听‘撕拉’一声皮肉绽开的声音,刀子划着弧线,划过他的身体。 “哈哈哈,报应啊,报应。”杜冰凝凄厉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回响着。 “林君之,你要怎么报复我都可以,不要动我的儿子。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她突然哭喊着跪倒在地。“当年是我一时失手将你推下楼去,可我也因此受到惩罚,煎熬多年。如果你觉得还不够,你可以报复我,一切冲着我来。不要动我的儿子,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没有任何过错。” 她凄厉的哭声让狄擎宇怔怔的愣在原地。林君之,当年是被杜冰凝推下楼去???!!!他惊恐的瞪大双眼,一把将她从地上揪起来,红着眼望着她的脸。 他身上的衣服被刀子划开,胸口上长长的一条刀口依旧汩汩不断流出血来。 “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当年是你害死林君之?”他揪住她的衣服,将她拉近自己的双眼。 “是!是!是,是我将你的小情人推下了天台,我看着她如同轻薄的落叶一般飞落下去……” 第193章 “啊--”狄擎宇突然失控大叫,奋力一把将她从眼前推开。一把拽开房门奔了出去。 只听屋内一声闷响,杜冰凝身体缓缓滑落了下去。 沉闷的夏夜,董母闭眼假瞑,坐在摇椅里,背对着儿子董波。 董波目光扫一眼搁在桌上的报纸,心底已经明了。只得垂首立在母亲的身后,等她开言。 “真是出息了。”董母像是在说别人,缓缓张开双眼,声音里没有半点波澜。“什么念旧情,什么夜会小明星,在你们董家人身上一点都不觉得稀奇了。”她甚至抬眼张了一下董波,嘴角浮起笑意来。 “妈,这只是个意外,我们分手已经许久。”董波紧紧盯着母亲的脸,她越是沉静安详,他越是害怕。似乎在这样的平静低下藏匿着触之极发的危险。 “怎么办?我真是糊涂,居然不小心将一些不该媒体知道的东西放在了陈记者的手上。”董母突然做出一副懊恼不已的表情来,眼里含着浅浅的笑意说。 “你--又要做什么?”董波突然打一个寒颤,向董母迈近了一步。 “我?!”董母抬眼望着儿子的脸“没什么,我一个双脚入土的老太太能做什么。莫过是请她从我儿子的生活中消失罢了。”她转过脸去,靠在摇椅里轻轻摇动着,嘴里喃喃的哼唱起京戏来,双手搭在扶手上跟着节奏打拍子,一副十分安详享受的样子。 “妈--”董波突然张红脸,一个箭步跨上去,“你又对她做了什么?人家早就放弃了我,别把你儿子我想的太重要,人家早就转身了,你现在所做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他一把扶住摇椅的扶手,愤怒的注视着母亲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是啊,我还没有出手她居然就转身离开了你。”董母轻蔑的笑一下,抬手覆盖在儿子的手上说“戏子无情,从来都是如此。”她淡然的笑着站起身来,转身准备走进卧室。 “妈--”董波冷冷的叫了一声。“不要在对她动任何心思,不要在伤害她。不要让我恨你。”他阴郁的双眼透着薄薄的寒光,望着母亲的背。董母闻言似被突然冻僵,久久一动不动,转过身来时打一个寒颤“董波??!”她苍凉的叫一声,一副惊讶悲凉的样子注视着他的脸“为一个戏子,为一个并不爱你不珍惜你的人,你居然这样和我说话。” “谁都没有资格瞧不起她!”董波听见母亲开口闭口叫白灵戏子,便低低吼了一声。 “哈!”董母突然笑了一声,丰满的身体摇晃一下,便直挺挺的栽倒在了地上。 “妈--”董波一个箭步跨过去,将她抱在怀里。“快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他急切的冲从身后跑出来的佣人大叫起来。 “秦总,白灵小姐找你。”苏菲拨了内线进来。 秦思淼稍稍一愣,伸手抵住额头说“说我不在。让她有什么事情直接找你就好。” 第194章 苏菲一怔,说一声“好的”挂上了电话。 近日关于白灵的报道越来越多,牵涉越来越广。先是复杂的家庭关系,她苦难的童年,不轨的少年时期,裸模历史。现在又开始回到原点,她、董波以及秦思淼三人的复杂关系。 已经有媒体开始猜测,秦思淼许久没有同白灵出双入对,许是私底下早已悄悄解除婚约。也有报道说,当初两人宣布订婚并无彼此家人前来祝福,或许只是肉体交易,白灵借机上位,戏弄了大众一把。 而董波亦不幸跟着上了头条,先是月夜私会打伤记者。后是董母动怒抱病入院。 而白灵自己也是第一次因为种种传闻压力,丢开工作躲在家里静养。 苏菲翻阅着这些报道,过许久才对电话一端的白灵说“白小姐,秦先生有事外出,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 “找你??!”白灵突然冷笑一声,“我未婚夫的位置你也能替他坐了?” 苏菲皱一皱眉头,淡淡说一句“白小姐,秦先生到底是不是你的未婚夫大家心知肚明,心照不宣就好,何必说的这么明白惹人笑话。” 白灵被苏菲突然的一句呛住,半天没应过话来。 “他难道对最近的报道一点都不关注?”白灵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声音微微低落下去。 “秦先生从来不看八卦消息,即便是关于他的亦是如此。”苏菲说完,见白灵那边没有动静,心生恻隐“白小姐,最近这些八卦消息不是秦先生出面就能击破的。因为有些确实属于事实,所以,你最好找一下董少,或许在他那里可以得到解决。”苏菲点到即止,不再多说。 “你,什么意思?”白灵追问一句,她微哑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应该是许久没有得到睡眠的缘故。 “白小姐,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我心知肚明。希望这些话能够帮到你。还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请直说。”苏菲说。 “……”白灵抱着电话缩在沙发里,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掀开窗帘的一角,望见依旧围堵在楼下的记者们,顿一顿说“如果秦先生真的那么不在乎这所有的八卦信息,那么我就用我自己的方式去解决这些事情。请你替我转告给他!!”说完,她用尽全力,啪嗒一声摔上电话。 “子安吃东西了没有?”秦思淼拨了一通电话回去,沉声问了一句。 “没有,依旧反锁着门,不让任何人进去。”刘嫂十分担忧抬眼望着林子安的窗口。 “……”秦思淼皱着眉头,烦躁的在地上来回走动。 “先生,”刘嫂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我有些担心子安,刚刚狄少爷又来过,子安叫喊着让救她出去,声音都喊哑了……” “狄恩泽?他怎么进去的,不是让你们看好别放他进去的吗?”秦思淼声音突然高了八度,吼了起来。 “……”刘嫂嗫嗫的没敢说话。 “我马上回来。”秦思淼啪的一声挂上电话,拽了外衣匆匆奔了出去。 第195章 “子安,子安,你听见我在叫你吗?”狄恩泽被两位冷若冰霜的女子挡在门外,扬声冲着她的窗口嘶声竭力的大喊着。 “恩泽,我在这里,救我出去,恩泽--”林子安的声音开始沙哑,带着微微的哭腔叫喊着。听的刘嫂满心酸楚,躲在一边摸着眼泪。 “狄先生,你是自己走开还是我们送你出去?”两位冷面的女子死死盯着他的双眼说。 “我一定会救她出去。”狄恩泽咬牙切齿,双眼通红退出了秦家别墅。直直向警局走去。 刚到警局门口,正要推门进去,电话突然响起。 “恩泽你在哪里,快回来,你妈妈她,失踪了。”狄擎宇一把惊慌的声音,低低的从电话一端传过来。 “她一直没有开门?”秦思淼一路赶回家去泊好车子,转身奔上三楼林子安的房前问。 “是。”两位黑衣女子冷若冰霜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刘嫂请园丁来。”秦思淼皱着眉头扬声喊了一句。手握上门把,哐当哐当拧了几下,见屋内没有半点动静。“你还是不开门是吧,那我让人把门卸下来!”他冷冷丢了一句之后退后一点静静等待门内的反应。 门内依旧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秦思淼不由的眉头跳一跳,心下突然紧张。伸手咚咚咚,用力在门上敲着大声而急切的叫着“子安,子安?你还好吗?快开开门让我进去。” “先生,”被刘嫂请进来的园丁手上拿着工具,见秦思淼一副十分焦虑的样子低声叫了一句。 “快快帮我把这个门打开。”他退后一点站在一边望着师傅开始叮叮咚咚的工作。不一会门锁哐啷一声被打开,秦思淼一把扯过依旧挡在门口的师傅,抢步迈进房里去。 “子安--”他低沉的声音带着疼惜的怒气。 目光惶惶落在她的身上。她一张小脸被烧的绯红,嘴唇上的燎泡干裂开来有细细的血液从苍白的唇间浸出来。她双手紧攥着被角,嘴巴里喃喃的叫着“妈妈,别丢下我--”身体瑟瑟的抖着蜷缩在床里。 她那样惊惧而虚弱的样子,让秦思淼心底揪痛。她将不安藏的那么深让人几乎忘掉,她是个多么许多呵护爱惜的孩子。 “子安!!”秦思淼满眼疼惜,一个箭步跨上去,伸手探上她的额头,这样灼人这样滚热的烧。他一把将她从床上抱起,急急冲出了房间。 秦思淼坐在病床边,伸手轻轻拨开贴在她额头上的碎发,听着她嘴里喃喃的依旧重复着那句话‘妈妈别丢下我。’ “子安,不怕,有叔叔在。”他说完这句话,突然怔怔的,眼眸里带着无尽的自责和感伤。 他突然想起子安眼底带着无尽的悲凉,说“伤害我,是你的特权,而你的特权也至此结束。”是,不是我那么莽撞的对她,她怎会突然病的如此严重。她说过只有在极度害怕的时候她才会发烧,而我都做了些什么!!为什么越不想看到她受到伤害就越是伤害她!! 第196章 他低低叫一声“子安!”温热的掌心轻轻落在她滚疼的脸颊上,轻轻的摩挲一下,望着她的脸“别怕,有我在。我一直会守在你的身边。”像是一个承诺,又像是一个叹息。他低而温柔的声音,如同魔咒让迷糊中的林子安顿时心底开出花来。 他的大手在她的脸颊上顿一顿,手指轻轻滑过她的唇线,那样干裂的嘴巴依旧喃喃自语,她像是跌入了一个无法醒过来的噩梦,他突然十分惊慌,伸手轻轻摇她“子安,子安……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秦思淼就伏在她的病床边盹着。林子安微微动一动身体,他猛然惊醒过来,目光里是满满的喜悦和淡淡的迟疑,低头定定望着她那双疑惑不定的眼睛,突然轻轻叹息一声走过去将她拥抱在自己怀里。 “以后不许你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听到没有。”他微温的气息扑在她的耳边,低而温柔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动人,让林子安突然怔住,呆呆的任他紧紧的拥抱着自己的身体。过好久,秦思淼才缓缓放开她,微笑着望着她的双眼“好几天没吃东西是不是饿坏了?”他宠溺的笑,让林子安微微错愕,突然有了一夜之间又回到了十四五岁的时候错觉,他那样宠爱她,从来不会大声呵斥,扬起巴掌…… 她并不回答,一双眼睛怔怔的望着他的脸。心底有怯怯的欢喜涤荡,亦有微微的不安续绕。 “来,先喝点粥,生病的时候要吃清淡一点。”他端起放在旁边的保温壶打开来,清甜的八宝粥香。林子安立刻皱起鼻子深深呼吸一口“嗯,真香。” “馋猫一样。”秦思淼微微笑着,舀起一勺粥来送到她的唇边。 林子安怔怔的望着他的脸,她从未看见过这样的秦思淼,这样温柔到让人觉得陌生的秦思淼。 “张嘴。”他轻轻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抬头瞟她一眼。心底微微紧张,她不会还没原谅自己吧。 林子安果然乖乖张口,但是一双明亮的大眼依旧紧紧盯着秦思淼的脸。 “在看我,我的脸上就要开出花来!”秦思淼戏谑的瞥林子安一眼,转身抽出一张纸巾,帮她擦了擦嘴巴。林子安一双眼睛瞪得更大,似乎忘记了动作忘记了语言。 秦思淼抬头看她一眼,低头轻轻笑一下“等你身体好起来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他顿一顿,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尴尬,微微有些泛红。 “我们一起迁去法国吧,那可是以浪漫闻名于世的地方,而且有你钟爱的建筑设计精华。如果你不喜欢我们也可以迁去澳洲……” “为什么突然迁居?你不结婚了?”林子安一时没有听懂秦思淼话中的意思,忽闪着一双大眼,注视着他的双眼问。 “当然结婚啊!你,难道不愿意??!!”秦思淼突然紧张,手轻轻一抖,递到林子安唇边的粥突然散落下来。 第197章 “我。”林子安惊叫一声。 “是,子安,我在等你长大,等你做我的新娘。”他目光深邃静静望着她的双眼。 林子安怔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眼圈开始微微泛红,眼睛里泪光闪动。她将食指放在唇间,开始没有意识的咬一咬。 “你干嘛?!!”秦思淼一把捉住她的胳膊,深情的望着她的双眼。“记得,永远不要伤害自己。” “我想试试看,自己是否在做梦!”林子安嗫嗫的说。 秦思淼笑笑的望住她的双眼,突然俯下身来,在她唇上印上一个吻。 林子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的半天回不过神儿来,过好久才轻轻用手指触碰一下自己的唇,小声说一句“嘴巴干裂着呢……”然后抬头偷偷瞟秦思淼一眼。 “嗯?什么意思,让我在帮你滋润一下??!” 林子安脸立刻变的通红,双手交叉着护在自己面前,一副警戒的样子。 “好了。”秦思淼好笑的将她双手拉下来,“先吃点东西。” 林子安看他一勺一勺喂自己吃饭,望着他的脸,突然怔怔的落下泪来。 幸福来的太突然,只怕眼前的一切是梦,会猛然惊醒过来,一切都会消失不见。 喂她吃完东西,秦思淼倾身在她额头轻轻的一吻,帮她放好枕头让她躺下来说“你先躺一躺,我回去换件衣服,乖乖等我回来。”林子安只觉得好梦要醒,一张小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襟,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的脸。 “我很快就回来。”秦思淼微笑着,温润的唇落在她的眼睛上,“好好睡一会。” 林子安心底凄惶不敢看他离开的背影,索性蒙起头来。心想,好吧,既然是梦,那让我多睡一会多梦一会。这样想着一伸手摸到自己脸颊不知什么时候已是泪流满面。 “刚刚在这里的人是不是那个秦少?”突然林子安听见有人低语着推门进来。 “好像是,高达帅气又多金,白灵真是有福气。”另一个女子的声音说。 原来是两位护士,进来帮子安换药水。 “你说白灵这段时间丑闻不断,他不但不责怪反而宣布白灵有身孕,马上奉子成婚!!”惋惜的声音说。 “是啊,你说这些有钱有派头的人,真让人难以理解。你说白灵只是曾经做过裸模也就罢了,可是后来居然还有那么多不清不白的历史,你说那个男人受得了。你看这个秦少,这么年轻就功成名就,怎么就喜欢上了一个不清不白的小明星呢!!”两人同时叹息。 “你说白灵肚子里面的孩子是秦少的吗?她那么多前尘往事!” “那当然是了,秦少又不傻……” 梦醒了,梦醒了。林子安只觉得手心丝丝冒出冷汗来,紧紧闭住双目。睡吧,睡吧,刚才只是一段噩梦而已。可是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他刚才说什么?说等她长大,要她成为他秦思淼的新娘!!! “秦总快快打开电视看**台。”秦思淼刚走进家里,就接到苏菲的电话。 第198章 “看电视?什么事,为什么要看电视?”秦思淼说着走过去拿起遥控器摁开电视机。 “白灵秦少以及董少三人的关系一直扑朔迷,直到今日有人拍到白灵一身宽松舒适装扮,疑似怀孕。而这个信息在今天下午,得到白灵的亲言应正,并且笑言表示近日将于秦少奉子成婚……”秦思淼看完这段报道眉头慢慢皱起来,脸色冷的似结出冰来。 “帮我联系白灵。”他快步奔出房间,一上车就急急拨通了苏菲的电话。 “我刚刚联系过她,她说--明天下午要开记者招待会……”苏菲小心的说。 “记者招待会?什么意思?她要干嘛?”秦思淼一边讲着电话,一边将车子开的飞快开向医院。 “子安--”秦思淼奔上楼去,一把推开她的病房。病房里没有林子安的影子,只有一名护士嘀嘀咕咕唠叨着整理着病床。她收起依旧悬挂着的点滴瓶,将药水打湿的被子准备收起来。 “这里的病人呢?”秦思淼惊讶的望着病床许久,抬头问眼前这名瞪大双眼望着他的护士。 “林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医院……”小护士嗫嗫的低垂了头不敢看秦思淼震怒的双眼。 秦思淼愣在原地握一握拳,转身又急速奔出了病房。 子安,她去了哪里?她是不是又去找那个狄恩泽?!!还是--她真的那么凑巧就看到了今天这个莫名其妙的报道,误会我? 秦思淼心里一紧,愤怒的双手拍在方向盘上。 他记得,在他说等她长大,等她做他的新娘的时候,她明明眼里露出喜悦和期待的…… 可是为什么她要不告而别,即便是看到了今天的报道是不是也要同他求证了才做决定?难道她对他的感情真的就如此轻薄?她的心底,我秦思淼就是这样不堪的一个人?! 是,她是早已对我失望!!因为曾经给过她太多伤害,让她对自己失去信心,不再敢相信她心底的那个秦思淼,她爱且深爱的叔叔还是那个原来的秦思淼。 秦思淼伏在方向盘上许久,不知道要将车子开向哪里去。他知道林子安要躲开他,肯定不会在回去原来的住所。他怅惘的目光怔怔望着窗外,许久才打转了方向盘开去了她的学校。 林子安独自行走在大街上,似乎这个城市的任何角落,在抬头低头的瞬间,都能看到秦思淼和白灵的消息。明霍霍的几个大字,秦少白灵将奉子成婚!! 奉子成婚!!!多么震撼的一句话。可是就在刚才,他还说,我在等你长大,等你做我的新娘。这是她从十几岁开始就有的宏愿。她曾为此放弃最初的坚持,让自己变的卑微可笑,为此和他对屹逃离,为此准备找一个温暖的人将就一生。 可是他却突然转身,轻吻她的唇说,我在等你长大,等你做我的新娘。 幸福来的太快,让她突然飞向云端。可是美梦又醒的太早,让她突然跌落地狱。 第199章 她缩着肩瑟瑟的行走在炙热的大街上,茫然的走过每一个街口,同无数个陌生的面孔擦身而过。似乎整个世界失去了语言,失去了声音,她只想这样什么都不听什么都不看的走下去,来不及思考来不及悲伤。 为什么要欺骗我?在我对你不抱任何希望的时候,给我曙光?为什么在我想要相信这缕曙光将要带给我幸福的时候却突然戳破这个谎言?即便是让我做个好梦也好,你也不愿给我多梦一会的机会?! 没有眼泪,似乎泪腺突然干涸,她轻轻捂住胸口,心疼到灼热,却依旧没有眼泪流出。她突然在街头无力的蹲下身去突兀的笑出了声音,车来车往,有人驻足侧目,车辆茫然绕开而过。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太过拥挤,却又太过荒芜…… “你有没有见过子安?” “请问子安有没有和你联系?” “请问你知道子安现在在什么地方吗?” 秦思淼在林子安的同学中四处奔走寻找着她的消息。 六月的天气,已是热到流火。他的白色衬衣被汗水浸湿,贴在背上。脸颊上亦有汗水流下来。可是脚步依旧不能停止,她在哪里?是否和狄恩泽在一起,或者一个人躲去我找不到的地方独自难过?想到这里,他心底更加焦灼,她那么沉默隐忍的女子,不会轻易向别人展露自己的情感。只会闷在心底伤害自己…… “你想要什么?你想干什么?”秦思淼靠在那把安乐椅里,轻轻抬眉望着她的脸。“我原以为你不敢出现在这里!”他的声音很冷,似乎从低压的空间传出,让人为之惊惧。 “我想自保,而已。”白灵声音有些不确定的微微的颤抖,却依旧端着一副故作的自如逼迫自己注视着秦思淼的双眼。 “自保也不能损人是不是!!白灵,你越界了!”秦思淼突然从椅子里站起身来,向白灵走了两步,白灵不由自主的后退两步,脸上的惊慌显而易见。 “我似乎很久之前就告诫过你,不要越界不要企图控制!”他冰冷的声音,带着一份压抑的愤怒,让白灵怔怔的一时忘记应对。 啪,他将一叠东西丢在桌面上去。“如果你不开记者会澄清事实的话,我也会开记者会替你说清这些事情。” “这,是什么?”白灵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伸过来取走桌上的文件袋。 “没什么,莫过一些你的不为人知的前身旧事而已。”秦思淼手指轻轻叩击着桌面,目光淡淡扫过白灵苍白了的脸,她嘴唇轻颤着“没想到,秦先生你会用这样,这样卑鄙的手段。” “我?!”秦思淼冷哼一声“莫过是取了你的经验,来自保罢了。”他淡然的笑着转过身去。 白灵手指颤颤的将那叠资料塞进自己的包里。 “你的事情不是拉我做垫背就能得到解决。”秦思淼突然说“那些问题的症结都在董家母子的手上。你手上的资料也是董母的杰作。所以要自保就要学会识别危险的方向性质。” 第200章 白灵立在哪里,脸色煞白,许久腿似被灌了铅挪不开脚步。 “我想这件事情你会处理的很好,无需我担心是不是?”秦思淼淡然的口气问。 “是--”白灵过一会才答出一句话来。 “我不会无端让你失去什么,可是你也不要想无端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是个商人讲究互惠互利公平协作!!”他轻轻笑一下“我就不送白小姐了,你请便。” 白灵怔怔立在那里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双妩媚细长的眼瞄着秦思淼的脸问,“你从来没有对我动过心?!” 秦思淼十分惊讶的表情抬起头来,望着她。眼里似乎藏着一丝薄薄的笑意。他是在嘲讽我吧!怎会有如此的奢望。白灵见他淡然的样子已是明确回答,但没有用语言直接表达出来。她心底已经十分感激。“好吧,果然是我赌的太大。我以为你曾经对我有过一点点,哪怕是很少很少的一点点感情!”她嘴唇弯弯挂上一抹薄凉的笑。 “奉劝白小姐,永远别用不确定的东西去做赌注,尤其你是个喜欢豪赌的人!!如果失手血本无归。”秦思淼背对着她淡淡丢了一句。 白灵侧身立在门口听完,只觉得浑身冰冷,僵僵转身走出了门。 我错就错在低估了秦思淼!!她转身回望一下依旧背对着门,坐在安乐椅中假寐的秦思淼。 在那一声巨响之后清醒过来的杜冰凝,突然心思清明起来。她站在镜子前触摸着额头上撞出来的淤青,嘴角噙着薄凉的笑意。狄擎宇这么多年来,你将她藏的那么深,深到让你自己都以为早已忘记她。我们俩个人,这么多年来都用自己的方式在救赎自己,在为那段时光,那个时光里的人忏悔。可是终究欠了的债无可避免,你欠她的情,我欠她的命。 她找出一个软边的帽子轻轻压在头顶,遮住额角的淤青,准备转身出门的瞬间,望见白色木质地板上点点褐色的血迹,突然怔怔的,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不在为他的受伤而惊慌心疼。 发觉自己早已不在爱他。她立在那里许久,才轻轻走进卫生间里,拿了抹布,蹲在地上用力的搓擦。 她望着渐渐消失的血渍淡淡微笑。这个世界上除了过去的感情会在人的心底留下烙痕之外,什么都会如同云烟消失不见。 在前往金华的路上,往事如同玻璃的碎片,折射出某些片段。 她站在习舞室的门口,望着那个轻盈的女子脚尖轻轻踮起,嘴角含着笑飞速的旋转,那样子如同一只快乐的天鹅,纯洁轻盈高贵。 然后她尾随着林君之跟她上了天台。那天天气十分阴暗,可能因为有浓烈大雨的气息,周围行人很少。她手心攥出细细的汗,她的目光跟随着林君之的身影,心底有把声音弱弱的叹息,她是如此明净美好,我拿什么来争?!!在微微叹息的瞬间,她抬头望见林君之脸上浓浓的讥笑,眼眸里的嘲弄清晰可见 第201章 她轻轻揉一揉太阳穴,突然觉得疲惫。缩在座位里昏睡。 眼前依旧是林君之满是讥讽的大眼,噙着笑望着自己。她听见自己卑微的声音在乞求:请你将他还给我,我离不开他,没有他我活不了。 她甚至注视着多年之前自己那双卑微的失去了光彩的双眼,听见自己心底的叹息。 林君之的声音薄薄,带着地方口音的甜糯,微微仰着头,轻轻吐出一句:我早已退出,而他回不回你的身边不是你我能够决定。林君之说话的时候眼里的嘲弄像是一枚一枚硬而尖利的刺,她似乎能够听见尖刺刺入身体的声音。那痛楚依旧清晰,让蜷缩在座位里的杜冰凝轻轻呻吟一声,微微侧转身体。突然身体似在云端一脚踩空,身心失重,跌落下来。眼前却突然幻化出林君之脸,她的身体,如同秋日的落叶,从天台上飞坠下去。 混乱的思绪在梦境和记忆之间来回,折磨着她的神经。 她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目光投向窗外,葱茏的山脉上是一排一排绿意深浓的茶树,这就是金华,在她梦中伴着林君之的脸出现过无数次的地方。她嘴角淡淡扯出一个笑来:林君之,我再次来到这里,再次面对你,再一次祈求你,希望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的清算。 “告诉我,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狄恩泽站在父亲的面前,见他深陷在沙发里双手捧着头久久没有一点动作。 “我妈她为什么突然对你冷漠为什么突然在这个时候离开?!!”狄恩泽的双眼因为熬夜而布满血丝,下颌上亦有青青的胡茬毛起来。 狄擎宇始终没有说话亦没有抬头。 “是不是同子安有关?”狄恩泽紧张的盯着父亲的身体,他身体突然一震,缓缓抬起头来。 “难道,真的和子安有关?!!”狄恩泽眼里的紧张让狄擎宇突然害怕。 “怎么会,林子安--我们亦是第一次见她。”狄擎宇目光疲惫躲开儿子的双眼。 “第一次见面?!你以为我是傻子?”狄恩泽突然愤怒的低吼,“第一次见面你会伸手打她,为什么?” “我们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找到你的母亲!”狄擎宇瞪大双眼,怒视着狄恩泽的脸。 “告诉我究竟为什么!!”狄恩泽那张英俊的脸因为愤怒变的有些扭曲。 “她不是适合你的女子。”狄擎宇沉吟着,寻找着合适的词语。说完他望着儿子的脸,见他不语,“你母亲失踪几天,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她。她身体不好……” “不,这个世界上,除了林子安再也没有一个女子适合我!我爱她不论你们要以什么样的理由拆散我们都不可能。”狄恩泽顿一顿,又说“我妈也是因为这个才和你唱双簧的吧!”狄恩泽突然低低一笑,“我怎么当时没有想到这个。” 他说完像旋风一样突然转身奔出了房间。 “恩泽--”狄擎宇追出来的时候,他的车子已经疾驰出去。 第202章 “她是你的妹妹……”狄擎宇喊出的话被夜色吞没,没有任何回音。 子安,你在哪里,你还好吗?我记得你曾经问我,是否确定,你就是我想要找到的那个人?不论我们遇到什么事情,遇到什么阻挠?我们真的可以不离不弃,莫失莫忘? 那个时候,我怎么没有发觉她的犹豫和害怕来自我的家人!!狄恩泽将车子开的飞快,想起父亲没有来由的落在她脸上的巴掌,想起她眼里的惊惧和讥讽想起她眼底一抹淡淡的薄凉的笑,想起秦思淼突然将她拉过去护在自己身后。似乎在场的每个人都有突然显现的无法讲明的表情,唯有他,是个隔在局外的人…… 他甚至能够清晰看到秦思淼眼底闪过的愤怒和疼惜,将她护在自己身侧的宠溺。 秦思淼!!狄恩泽心底突然闪过这个名字。父母难道是因为子安和秦思淼的关系…… 他突然打个哆嗦。怎么会,她莫过是他收养在门下的孩子。她早已独立,早已走出他的家门。狄恩泽不断的安慰自己,在心底对自己这样的说。 子安我们曾经说过的,不离不弃,莫失莫忘。不论遇到什么事,什么阻挠我们都要在一起。 凌晨三时,秦家别墅。 “子安,林子安!!”狄恩泽站在门外一边拼命摁着铃一边大声叫喊着。 秦思淼闻声披衣走了出来,望着显示屏里狄恩泽一张落拓的脸。眉头紧紧皱起,薄薄的唇冷冷的抿着。 他开了门,等在门口。 “你把子安藏在到了哪里?!”狄恩泽抬头望见披衣站在门口的秦思淼愤怒的问。 “恩泽你的修养、礼貌都去了哪里?你看看这是几点?”他目光落在挂钟上,时针正好指在三点的位置。 “我要见子安!”狄恩泽欺身进了房间。 “她不在。”秦思淼沉声说了一句“还有,你的父亲难道没有告诉过你,子安,她并不适合你。她是--”他望着狄恩泽突然僵直了的背,没有忍心在说下去。 “她是什么?”狄恩泽突然收住了脚步,目光直直望向秦思淼的眼底“你是要说什么?要不要我带你说?”狄恩泽英俊的脸上带着挪揄的笑“子安是你想要困在身边的人?”狄恩泽望着秦思淼的脸,看着他的身体微微一颤,表情一点点变的凛冽。 “对,我是想要将她留在我的身边,我爱她。”秦思淼眼底沉静。“并且我还知道,子安她除了爱我并未爱过别人。”狄恩泽脸上的笑意因为秦思淼毫不遮掩的话突然僵住,望着他的脸。他那么认真严肃的表情,他真的爱她,深爱!! “哼,”狄恩泽心虚冷哼一声“我们有过盟约,不论遇到什么事,什么阻挠,都要在一起,不离不弃,莫失莫忘。” 狄恩泽的脚步已经迈上楼梯,秦思淼并不阻拦,只是低低叹息一声“恩泽,你这样只会让子安受到更深的伤害!你们--根本没有未来!”秦思淼望着他疾步走向林子安房间的脚步说。 第203章 “子安--”狄恩泽一把推开屋门,屋内空空无人。 “你将她藏到哪里?”狄恩泽怒视着秦思淼。 “你如果还要这样无礼,恩泽我想我得拨电话请你父亲来带走你。”秦思淼淡淡说。 “别装出一副这样无奈的样子。我父母不是因为你,怎会那样对待子安!!”狄恩泽叫嚣着走下楼来。 “哈,好笑!”秦思淼无奈的抚一下额头。转身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房间。 掩上门,他将自己丢在大床上,瞪着天花板。 “这是子安现在的地址。”许聪扯过餐巾纸在上面写下一个地址来,望着秦思淼的脸许久低低叹息一声。“你们--”他顿一顿“你有没有想过你们的感情或许不会被世人接受,更或者,这样的一份感情会带给你们很大的伤害。” “……”秦思淼定定的望着那串地址,似什么都没有听见,突然推开眼前还没有动过的饭菜站起身来转身奔了出去。 子安,别想躲开我。他心底只有一个声音在疾呼。 “咚咚咚。咚咚咚……”秦思淼叩击着薄薄的门板低呼着“子安,子安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子安,你开门,听我说。你要给我说话的机会,快点开门。” “你想说什么?”突然身后有一把熟悉的声音传来。 “子安!”他惊喜的望着她的脸。 人们都看出我爱你,唯独你看不见…… 她瘦了,窄窄的衣服在她身上依旧显得太过宽大。秦思淼一双眼睛带着这些天来淤积起来的焦灼和担忧,望着她小小的脸颊。林子安亦只是抿着嘴巴,仰着脸,淡淡望着他的双眼。 “是要请我参加你的婚礼吗?”她拼命扯出一个自以为十分无谓的笑。 将手上拎着安全帽,轻轻的荡来荡去,如同她不安的心。 “子安,”秦思淼的眼里是无尽的伤感“是因为那篇报道吗?你离开我这么久?” “难道还不够?”林子安的声音带着轻蔑的笑意,微微颤抖着,望着他的双眼。 “你连我的话都没有听到就这样躲开我?难道你就这样不信任我,我在你的心底就是那样不堪的人?”他低低的声音带着凛冽的悲。“你知道我找你,找你那么久,我去了很多地方,只要听说你会去的地方,任何地方。”秦思淼突然觉得自己无法组织起一串通顺的语言来。“真怕你就这样走掉,不回来。”他突然一伸手,将她拽入自己的怀抱,低下头,像个孩子一样,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里。温热的鼻息扑在她光洁的脖子上。 “子安--”他轻声叫她。 她用双臂将两人的距离隔开,抿着嘴不回应。 “子安--子安--”他一声接着一声执着的叫着,脸颊贴着她的脖颈来回摩挲着,细细的胡茬蹭在她的皮肤上又痒又烧。 “放开我。”林子安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开,自己后退两步,红着双眼望着他的脸。秦思淼无辜的望着她拼命忍住眼泪的样子,轻轻叫一声“子安。” 第204章 他伸手想要牵住她的手,她却躲闪着,一下跳开来,望向他的目光,就像望着一条可怕的毒蛇。 “既然不爱我,就别来招惹我。”林子安的眼泪在眼脸打着转没有掉下来。 “我从未如此,对一个人这样的惶惶不安,从未如此怕一个人突然离开自己身边,从未如此想要将自己身心打开期待一个人靠近……”秦思淼深情的双眼注视着林子安,手指轻轻划过她的眼睑,她饱含的眼泪突然跌落下来。 “子安,”秦思淼低低叹息一声,“身边所有的人都看出我爱你,可是你,只有你假装不见。” “爱?!!”林子安脸上依旧挂着泪滴,轻声的讥笑一声“是要我在你和别人奉旨成婚的时候,还是在你将要举办的喜宴上,相信你爱我?” “叔叔--”林子安突然悲伤的这样叫了一声,望着他的脸“虽然你曾经是我的宏愿,虽然我曾经那么期待得到你的爱,可是,我不想这爱是一种乞讨,是一种怜悯的表演。”林子安大而明净的双眼里,带着一抹悲凉努力牵出一个笑来。“以后我会努力站在自己该有的位置上,祝福你。” “好一个曾经,好一个祝福我!!你到是说说看,你该在什么位置上?”秦思淼被林子安的话突然刺激到,一时忘记了解释‘白灵事件’冷笑着,逼视着她。 “子安--” 狄恩泽突然推开车门从车上奔下来。 “你。”秦思淼双目突然冷峻的盯着狄恩泽的脸,“离开这里。”低沉的声音带着命令的口吻。 “放开她,我要带她走。”狄恩泽上前一步,刚要牵起林子安的手,却被秦思淼一下挡在中间。 “恩泽。”林子安用手肘拼命的想要推开秦思淼。 “你给我好好呆着。”秦思淼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八度,转身盯了林子安一眼。 林子安微微一怔,续而冷笑了一声“怎么,又要想动手打我?!” “让开,”秦思淼伸手想要拨开堵在自己眼前的狄恩泽。 “如果我不呢?”狄恩泽一双赤红的双眼紧紧盯着秦思淼的脸。“子安已经成年,早已不需要监护人帮她做出什么决定,她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狄恩泽目光落在林子安的脸上,“子安,跟我走。” 林子安望着他那双赤红的双眼,突然心酸。轻轻的叫一声“恩泽--”她想起他说,我们不离不弃,莫失莫忘。她在一瞬间突然泪光盈动,向他迈过去一步。 “对你,她没有选择的权利。”秦思淼突然伸手,握住她细瘦的腕,将她拖回到自己身边。另一只手上突然用力,一把将挡在他们今几天几夜不曾好好休息的狄恩泽抛开,拖着她想要将她塞进自己的车里。 “放开我。”林子安冷冷的声音,秦思淼只是不理,依旧拽着她的腕往前走。 狄恩泽因为几天几夜没有休息,整个人虚脱无力,被秦思淼一把推倒在地上。 第205章 “你--”林子安望一眼跌坐在地上的狄恩泽,突然惊叫一声,想要从他的掌心中挣脱出来。“放开我。”她大叫着,突然抬臂张口,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细细的牙齿带着恨恨的劲头,秦思淼眉头轻轻动了动,依旧没有放手。 林子安见他没有动静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慢慢松口,抬眼望着他铁青的脸。 “解恨了?!”秦思淼淡淡问了一声,一把拉开车门,将她塞进去,一只手依旧牵着她的手腕,自己亦迅速钻进车子。 “放开我,我求你,放我下去。”林子安突然呜咽哭泣起来,一只手遮住自己流泪的双眼。 “子安--”秦思淼张了张嘴,却停顿下来。 她的身世,狄恩泽,狄擎宇…… 这个秘密里,藏着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而自己亦是这个谎言的维护者或者编制者,他突然打一个激灵。 他犹豫一下,目光躲开她祈求的双眼。 “我说过,我要你做我秦思淼的新娘。”他冷冷的声音里带着霸道的温柔。 “哈!”林子安冷笑一声,睫毛上依旧有闪闪泪光“那么,你准备将你的奉子成婚怎么处理?”林子安嘲讽的说了一句。 “白灵最近遇到了一点问题,她想借助这个找出解决办法,奉子成婚只是一个,一个娱乐界的玩笑罢了。”秦思淼寻找着更为贴切,更为浅淡的语言来描述这件事情。 “玩笑!!”林子安低低叫一声,“算了,是否玩笑和我早已没有关系。”林子安伏在窗口望着窗外迅速后退的景致。 “我总有一天会逃开你……” “叱--”车子被秦思淼一脚猛然踩住。林子安身体一晃猛然跌进他的怀里。 “逃开我?”秦思淼沉声低头望着林子安的双眼,“你就这么想从我的生活里走开?” 他的一脸受伤的表情紧紧逼视着林子安的脸,林子安抬头,瞥见他手臂上,被自己咬出的齿痕,猛然直起身体来,拉开车门。 秦思淼亦一脚跨出车门,紧跑了两步,一把将她扯回来,低头吻住她的唇。 猛烈的吸吮。牙齿咬上林子安的唇,让她痛的皱起了眉头,却没有吱声。 “子安,真想就这样把你吞进我的肚子。”他突然轻轻放开扣在她脑后的大手,望着她的双眼。 “永远不要再说离开的话,永远都不要在说。”他将她挤在自己胸前,她的脸贴上他的胸口,似乎能够听到他的心炽烈而急速的跳动。 “子安,每个人都知我爱你,可是只有你,只有你看不见。”他突然悲伤,大手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 “如果你选择的那个人不是我,那个人也不该是狄恩泽。除我,除他,如果你真的可以深爱一个人,和他一起让你感觉幸福快乐,我会祝福你!”秦思淼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怅惘,目光飘去很远。 “不该是狄恩泽?为什么?因为他是你深爱女人的儿子!!”林子安冷冷的声音,如同一把尖刀,秦思淼只觉得胸口一疼,惊惧的低头望着林子安冷笑的脸。 第206章 杜冰凝望着眼前的大厦,迷烂的阳光下,人声喧闹,繁华似梦。 可是有谁知道,这里,曾在二十多年前,是个幽暗的居民小区,有个美丽的女子如同落叶一般从十八层高楼跌落下去。 杜冰凝双眼迷离,似沉静在一个久违的梦境中。 眼前是林君之那张美好明丽的脸,带着微微的笑意,望着自己。她那样坦然沉静,眼底带着一副胸有成竹的胜算的讥讽。 杜冰凝听见自己颤声尖利的叫嚷,“你,凭什么这样一副胜算在握的样子?凭什么?” 林君之似十分惊异,抬头浅浅瞥她一眼,那一眼就是点燃她心底暴怒的导火线,杜冰凝似失去了控制,向她冲过去。 她听见林君之喃喃的一句话“你我莫过是居于他掌心的人,何谈放开,何谈离开?”一句话的尾音还没有来及落下,林君之的身体,就已那样被她推出去。耳边是林君之的惊呼声,从天台上飘落下去。 杜冰凝记得当时的自己,一时失去了语言和动作,只有目光紧紧跟着她飞出的身体倏然跌落下去。那一瞬太快,却又太过漫长。她听见自己的高跟鞋叩击着陈旧楼梯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楼梯间发出“嘚嘚嘚嘚……”凌乱慌张的碎响。心扑扑乱跳,似要跳出嗓子…… 那个慌乱的下午,天空突然被乌云遮盖,轰隆滚动的雷声,大滴的雨点敲击下来,扑落在她的脸上,身上。 罪或者救赎。她只记得自己少女时候的梦想。狄擎宇,那个轩昂挺拔的男子,她以为婚姻是这个梦想的最好归宿,可是梦想破灭的却如此突然荒唐。 大雨倾盆,她就那样茫然的行走在雨幕中,所有的惊惧痛楚,带着怯怯欢喜的罪恶感,她听见心底的声音一遍一遍重复着在说:结束了,这个噩梦终于就此结束了。 林君之的墓地上,似乎常年都有五颜六色的野花开放,热烈繁闹。 天空阴云低低,似有雨来临的味道。 山坡上的茶树依旧有清冽的茶香。 杜冰凝仰着头望一望天空,嘴巴里喃喃说一句“你走的那天也是这样,阴云密布。” 她蹲下身来,靠在林君之的墓碑上坐下来,疲惫的拂起额前的头发。 “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你当日得表情举动,才懂得你那句话。是,我们两人,不过都是居于他掌心的女子,怎会有选择的权利。而在我寻到你的当日,你那一脸讥讽莫名的笑,莫过是在嘲笑自己……” 杜冰凝转身望一眼墓碑上贴着的林君之的照片。小而泛黄的照片上,她依旧满脸笑意,灿烂非常。 “你依旧那么明媚。”杜冰凝叹息着,“让当时的我十分害怕。害怕输,害怕失去他。”她突然嘤嘤哭泣起来。“而那时候,他是我的全部,是我的世界!”她轻轻摸掉眼角的泪水,微微的笑“我知道,这样的忏悔来的太晚,而且我并没有希望得到你的同情谅解。我只是求你,求你放过我的儿子。他真的一无所知。”杜冰凝突然泣不成声。 第207章 天空突然暗沉,有大颗的雨点噼啪砸下来。杜冰凝用双手遮住头顶,嘴唇勾起一个淡然的笑来。目光深深注视着墓碑上的人,说:欠你多年的债,终归要还。 山间雨雾迷蒙,地上的热气被扑腾起来,和雨雾搅扰成白茫茫的雾气。杜冰凝被雨水浇灌的浑身湿透,可是脸上没有一丝焦灼,脚步依旧十分迟慢。 山涧顷刻水流聚集,水流伴着混隆隆的泥石流的声音奔腾着下来。带着斗笠的农人在雨雾中诧异的望着山顶慢悠悠走来的女人,惊慌的冲她大喊“快上山顶去,泥石流下来了……”声音被淹没着泥石流奔涌的轰隆声中,只是霎间,农人抹掉脸上水滴的瞬间,山顶的女人已经消失不见。他怔一怔,以为自己惊恐出现了幻觉,顿一下脚,飞奔开来…… “狄先生??!!”刘嫂望着狄擎宇。 “让我见一见子安。”狄擎宇灰败的脸上,双眼写满疲惫。 “……”刘嫂有些为难,抬头望一眼三楼,顿一顿才说“先生说过除了他谁都不能见子安。” “无妨,有事我来同他讲。”狄擎宇说着已经抬脚上楼。刘嫂着慌紧跟着赶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来,转身去拨了一通电话。 “让狄先生进去吧!”刘嫂冲着楼上的两位黑衣女子说。 狄擎宇一愣,抬眼在两位女子脸上扫视一圈。秦思淼到是为她大费周章了!他心底感叹着,抬手顿了好久才轻轻推开房门。 林子安抱着双膝坐在宽宽的窗沿上,目光投向窗外,听见响声,她轻轻回过头来,望见狄擎宇突然脸色一僵,猛然从窗沿上跳下来,双手交握起来,望着他的脸。 狄擎宇目光迅速打量一圈她的房子,心底有些惊异,秦思淼居然如此用心照顾她。将她的房子布置的如此精细别致。 “一个人坐在房子里很闷吧!”狄擎宇也不看林子安的脸,说着坐了下来。 林子安没有说话,只是惊疑的望着他。 “子安,你长的真的很像你的妈妈,眉目如此深浓!”他抬眼看一眼静静站在一边的林子安突然说了一句,林子安突然一怔,“你,认识我的母亲?” “是,”狄擎宇苦笑一下。“来子安坐下来,让我告诉你关于你母亲的事情。” 林子安一双深浓的眉目轻轻皱起,缓缓坐在他对面的椅子里。 “你一定十分不解我为什么非要拆散你和恩泽吧!”狄擎宇瞥林子安一眼,“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可是……”他高大的身体弯曲着,似乎失去了某种支撑,趿拉着。 “你和恩泽不能在一起。你们--你们是同父异母的姊妹!!!”狄擎宇望着林子安那双淡然的双眼,缓缓的,缓缓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林子安闻言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望着狄擎宇的脸,缓缓从椅子里站起来。 “子安,这就是我为什么拼死也不要你们在一起的原因……” 第208章 狄擎宇双手交握在两腿间,脸上的表情悲戚而低微,让林子安突然觉得厌烦。她皱一皱眉头“你,就是当年带我走出金华的叔叔……你,你怎会是我的父亲??!!我的母亲一生都在金华,短短的二十一年,怎会遇见你。你怎会是我的父亲?当年养母去世,你带我出了金华后,将我送至秦家,还想要将我送去大洋彼岸!你怎会是我的父亲?从十四岁到今日,你从未真正在我生活中出现过,你怎会是我的父亲!”林子安双手抖着,抬起手背,摸一把早已流了满面的眼泪。声音哽咽着,那双眼睛里,是被人重击后的隐忍痛楚。她双手驻在桌上,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 他怎会是我的父亲,在几天前还一副给过她恩赐的样子说:我要你报答我!! 报答他当年带她走出金华的恩情!他怎会是我的父亲。 林子安紧紧咬住嘴唇,双眼储满泪光。注视着他的双眼。 “是,对你,对你母亲我亏欠太多,我在今生怕是已无法偿还。”狄擎宇沧桑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暗哑说“我知道你的母亲,林君之她是那么善良的人会明白我的苦衷……” “你的苦衷??!!”林子安突然尖利的笑起来,笑的满脸是泪。 “你要她明白你什么苦衷?抛弃她的苦衷还是隐瞒了你已婚身份的苦衷??还是在多年之后遇到亲生女儿时将她当物品一样送来送去的苦衷??你没有资格,你没有资格。你没有资格做我的父亲没有资格请她明白你所谓的苦衷!!!你根本就没有资格坐在这里和我说这些话,没有资格!!”林子安突然爆发的愤怒似要冲破她薄薄的身体喷涌出来。 “我知道,”狄擎宇的言语十分平静“我并没有祈求你们母女的原谅。这一生我欠你们的太多,我没有奢望能够此生偿还清楚!” “啊--”林子安突然忍不住尖叫起来,不可抑制的蹲下身体来痛哭失声。 “我今天来,只想求你,求你离开恩泽,走的远远的,让他对你死心,让他永远找不到你。”狄擎宇缓缓抬头望一眼蹲在地上的林子安“为此一个人受煎熬就可以了,我不想他知道你们的关系!!” “哈哈哈哈--”林子安突然凄厉的笑着,站起身来,一把拉开屋门,嘴巴里念叨着“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似着了魔,目光恍惚走出门来。 “子安--”闻声侯在门口的刘嫂一把拽住她。两个黑衣女子对望一眼,目光扫一眼依旧坐在沙发里佝偻着身体的狄擎宇皱一皱眉。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骗子,骗子!!她突然大喊一声,站在楼梯上身体一晃一脚踩空滚了下去。 “子安--”从门外奔进来的秦思淼惊叫着冲了过来。 世界突然安静了,一切一切都似个笑话。狄擎宇,父亲,狄恩泽,结婚,还有--秦思淼…… 第209章 林子安缓缓张开双眼,满眼素净的白,这里是医院,四处弥漫着苏打水的味道。她目光掠过窗口,见一截树枝带着苍翠的绿意横过眼前。她凄婉的笑,生活里有太多的丑陋残忍,她自幼时就开始一点一点懂得这个事实。她一直一直强迫自己,和这个世界,和这样一种事实对屹着生存,想让自己在某一天摆脱所有的舍与和卑微变得强大起来。 一个人,坚持的太累,原本想要将就,嫁个温暖的,爱自己的人去生活。可是转身,却似一个笑话。 思绪还在恍惚,病房的门却轻轻吱呀一响,熟悉的脚步声缓缓靠近过来。林子安闭上双眼,别过头去。 她不想看到任何人,身边所有这些曾经以为给予自己施舍善意的人。莫过都是将她当做一个小丑,一个拥有生命的玩具欺骗丢弃。 而他,秦思淼。我以为即是全天下人都骗我,而你终是站在我的面前。以为即是全天下人都弃我,而他终会捧我在心间…… “子安,”她听见秦思淼似叹息一般的轻呼着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惫焦灼。 他的大手落在她光洁的额头,手指微微颤抖着顺着她的脸颊慢慢滑落下来“我早该告诉你这些事情……” 他目光落在她细瘦胳膊上裹起的一圈纱布,大手轻轻覆上去,心疼的无法自制。 他知道她早已醒过来,只是不想看到他,或者不想看到任何人,想到这里他就心如刀割。 或许收留她的初衷是为了保护另一个女人,隐瞒她身世的事实。后来的无所谓说与不说。可是现在,却是因为怕失去,怕在说出事实之后她的愤怒和背离,太多次太多次,太多太多不能确定的恐慌,让他一次一次将这个事实隐瞒下来。 “子安,”他再一次轻轻的唤她,“我知道你醒着,知道你只是不想看到我。”他说话的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低矮暗沉。林子安始终没有吱声,只是轻轻别传了身体,将自己的手从他温热的掌心中抽离出来。 她记得,在自己年幼的时候,怯怯望着他淡然的双眼,乖巧的笑着将一双小手塞进他的掌心。那时候以为他是那个在芸芸众生中,愿意赐予自己安稳生活的人,因了他的一句“子安,不怕有叔叔在。”便相信了,他便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暖源。心底感激并且想要靠近。 可是,就是这样的一种信任和感激,从一开始就潜藏着谎言。 林子安双手紧紧攥起,克制着自己的泣声。眼泪无声的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子安,子安,不要这样。不论如何请不要这样苛责自己。你这样我心疼。”秦思淼的大手轻轻划过她的脸颊,眼角的泪被他轻轻抹去。 林子安抬起一只手臂,轻轻拂开他的手“别碰我!!”冷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厌恶的味道。 秦思淼顿时僵立下来,只是怔怔的望着她依旧闭着眼的脸。那张倔强而凄切的脸上带着决绝的悲凉。 第210章 许久,秦思淼才缓缓回过神来。“你可以恨我,可以怨我,但是请不要不理我。”林子安微微一怔,依旧背对着他。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那么瘦小,亦是这样倔强的样子。那时候我就在想这样一个目光肆意的女孩,我真的能够养的好她吗?我觉得那个时候自己如同一个年轻无知的父亲,不懂得克制对你的宠爱,纵容你所有的喜好和任性。待你稍微成长,在那个月夜,在我酒醉的夜偷偷吻我,我才突然意识到,那个潜藏在自己心底的人,原来是你。只是那个时候你还太小,你的感情让我突然害怕起来,我想躲避自己对你的感情,我一直一直告诫自己,你是个孩子,是个需要我保护需要我照顾的孩子。 可是那个时候越是如此越是逃不开心底的情愫。后来很突然的一次,以为你知道自己的身世,突然开始害怕,害怕你最初的沉默是为了报复……”秦思淼喃喃的说着,顿一顿,见林子安的身体微微蜷缩起来。 接着说“可是现在,你越是靠近狄家父子,越是靠近那个秘密,我就越是害怕,怕你在某一天突然知道这个事情,转身离开。我曾经很多次企图告诉你,在你初遇狄恩泽的时候,在狄擎宇出手打你的时候,在你误会我离开我的时候!! 子安,真的,当我越是看清自己对你的感情,越是失去告诉你这些事情的勇气。我总是侥幸的想,我要带你离开这里,离开秘密的源头,我们便能安然幸福的过我们自己的生活……”秦思淼双手落在林子安赤裸在外的胳膊上,在她光洁幼嫩的皮肤上轻轻滑动着,“请不要不理我,即便是像之前那样暴怒的和我对屹,争吵,也好。” 林子安的身体轻轻动一动,伸手揪起被角,捂住自己的嘴巴,痛哭起来。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如此放声哭泣。 秦思淼轻轻拍一拍她的背转身拉开病房的门走出去,静静站在门口。 他伸手拂一把自己的头发,扬一扬头深深呼吸一口。 子安,这个女子的坚强倔强有时候让他害怕到手足无措。望着她眼底压抑的悲伤,咬着嘴唇不让眼泪落下来的样子,他心疼的不忍看下去。 可是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自小就已学会,隐忍承受。 她的泣声渐渐消失。秦思淼突然皱眉,慌忙推门走进去,林子安闻声目光投过来直直望向他的眼底,目光肆意,一如当年初见。秦思淼突然欣喜,哗的一声笑,眼眸就已湿润。 “你,终于愿意抬眼看我。”秦思淼将一勺粥递到她的眼前,满眼柔情的望着她的脸。林子安不说话,目光淡淡,伸手想要接过他手里的粥来。 秦思淼觉察出林子安目光中的疏淡,突然手臂一抖“你胳膊受伤……” “我自己可以。”林子安说着用一只手臂撑起身体来,将粥放在眼前的小桌上,自己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吃起来。 第211章 她突然太过平静,让他有些害怕起来。 “子安--”秦思淼不由自主的开口叫她。 “嗯,”林子安抬头望着他的脸,她的目光那么无辜,似乎他们之间并无任何欺骗误会存在过。 秦思淼被她眼底的距离搁在外,愣了好久才缓缓说一句“多吃一点。” “子安--”突然狄恩泽跌撞着从门外闯入进来,他下巴上毛起青色,茸茸的胡茬,眼神恍惚疲惫。 林子安惊的勺子当啷一声跌入碗内。嘴巴动了动居然叫不出他的名字来。 “我终于找到了你!”狄恩泽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回来,浅色的衣衫上沾满尘埃。他目光有些涣散,抬头望秦思淼一眼,嘴角弯一弯,走向前来一把揪起他的衣领。 “呃--”秦思淼微微一怔,抬头将他的手臂摘下来。 “我曾经十分尊敬你,也十分崇拜你,以为你就是我以后要奋斗的目标。”狄恩泽浑厚的声音压的低低,刻意压制着心底暴怒的情绪。“可是,可是就是因为你,害我失去了母亲……”狄恩泽突然哽咽起来。 “失去了母亲……” “你说什么?你,失去了母亲??冰凝她?你母亲她怎么了?”那个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他突然发觉自己许久不曾关心过她。 “放开你的脏手,”狄恩泽挥手将秦思淼落在自己肩头的手打落。抬头望着他的脸“你没有资格叫她的名字。” 他说完走过去,“子安,让我带你离开这里……”他弯下身体,伸出双臂想要将她从病床上抱起。 “你,别碰我!!”林子安突然喊了一声。 望着狄恩泽那张憔悴的脸,她突然忍不住凄切的笑了起来。这个人,曾经自己想要讲究交付一生的人,原来是自己的哥哥。 狄恩泽愣在那里,秦思淼皱着眉赶过来一些,却又停下来。 “你走吧,再也不要来找我。”林子安硬着心肠说下去“或许你也看出来了吧,我从来都不曾爱过你。” “不,子安,我知道,你只是被最近的事情吓怕了。你是被我的父亲吓住了,或者是被他--”他转身指了指身旁的秦思淼“吓住了而已。我知道你爱我的。我们曾经说过不离不弃,莫失莫忘。”他说着,脸上挂起一抹慌张到让人心酸的笑。 “不,不是这样的。”林子安别开双眼,冷冷声音伴着脸上淡漠的笑,让狄恩泽突然镇住。“你一直以来,莫过是我用来靠近他的矛和盾。”她目光暼一眼站在一边的秦思淼。然后定定望着狄恩泽。 他突然似没有站稳一个趔趄,向后退了一步,目光在她淡漠的脸上巡视着。想要找出答案。 秦思淼微微皱眉,望一眼子安,她眼底闪过的伤,让他十分不忍。 “子安,不要这样孩子气。我知道你只是怪我,怪我来的太晚,怪我让你受这么多伤害,只是怪我没有好好保护你。子安,来,让我们离开这里,离开这片混乱的地方……”他修长的手臂疑疑惑惑伸出来。“我真的从来都不曾爱你。而你,或者你家人也无从伤害到我!!请你以后别来打扰我。”林子安的声音压的十分清冷。硬生生的说完,转个身给他一个冰冷的背影。 第212章 “你,是骗我的对不对?”狄恩泽低沉的呜咽声“当初母亲也是如此,因为要我离开你离家出走不曾回来。再次见她,我已认不出她来,身体肿胀,面目全非,她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他双手遮住脸,大颗的眼泪顺着指缝留下来。 林子安身体微微一动,“你母亲的事情,我很难过!恩泽,你走吧,我们再也不要见面……” “不”狄恩泽突然跨步上来,一把扯过她的身体,愤怒的声音低低的喘息着“林子安,你看着我,我们曾经说过不离不弃莫失莫忘。你望着我的双眼,告诉我,你从来,从来不曾爱我!”他太过激烈的动作,扯动了她的伤口,她疼的呲着牙,额头冒出冷汗来。秦思淼向前一步,她丢一个冷漠制止的眼神给他。 “好,让我来告诉你。”林子安缓缓抬头,望着狄恩泽那张愤怒而憔悴的脸。“我,林子安,从来不曾爱过你,从来不曾。你莫过是我用来攻向别人的矛和盾……” “啪--”一声清脆的响,林子安只觉得耳朵“曾--”一声翁鸣。狄恩泽手指颤抖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储满泪。 “骗子!!!”他冲她轻轻吐出一句,缓缓退后然后跌撞着转身,一把拉开病房的门,跨步出去。 林子安转过头去,不看他,紧紧的闭上眼,皱着眉头一双摁住胸口,心就要揪绕撕裂开来的疼。 冰凝她--她怎么会突然离开这个世界…… 这些日子,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发生,让人措手不及。 秦思淼愣在那里,目光扫过林子安蜷缩起来的身体,缓缓坐过去,大手落在她的肩头。 待林子安恍恍惚惚睡去,秦思淼悄悄走出病房,拨通了狄擎宇的电话。 “思淼--”狄擎宇苍老的声音“冰凝,冰凝她死了……”他突然似个孩子在电话一端呜咽哭泣起来。 “我听说了,怎么回事?她怎么会……” “她的尸体前几天被金华市的警察从洪流中打捞上来,人已面目全非,思淼她那么爱美的人,身体被污水泡的太久肿胀起来,器官里灌满了淤泥……”狄擎宇的声音颤抖着,带着泣血的沙哑。“是我害了她。” “她怎么会在金华被发现?”秦思淼皱眉突然问了一句。 “她,那是她的噩梦。思淼--冰凝她,她二十几年前将子安的母亲推下了天台……”狄擎宇悲凉的声音,似失去了生命从另一个世界传过来。 秦思淼浑身打一个哆嗦。 “那么当年林君之并不是自杀,而是被冰凝……”秦思淼话还没有出口,就见林子安拄着拐杖站在他的身边,她惊恐的瞪大双眼,嘴唇哆嗦着,说“罪孽太重,总要得到惩罚!!”一句说完整个人就直直的昏晕了过去。 秦思淼抱起她薄薄的失去重量的身体,飞速跑进病房,摁铃,大声的喊着医生。 他目光望着她那张失去血色的脸,心疼的看着医生在她身边忙碌着。 第213章 她薄薄的身体承受了太多的痛楚和悲伤,已无力承担。 病房,垂危的董母伸手抚摸着儿子的脸,“小波……”她那双满是褶皱的手落在儿子的脸上,突然满心温暖的弯了弯嘴角。“我这么多年来,唯一真正拥有的就一个你。”她闭一闭眼,眼角的折痕太过深刻,让人觉得她在笑。 “妈--不要说话,你需要多休息。”董波轻声的说着,反握起母亲那双苍老的手。她莫过六十岁的人,双手已青筋爆出,皮肤干燥堆满褶皱,似失去生命的树皮。 董波紧紧握着母亲的手,望着她那张失去生气的脸。 “不,让我们多说两句话。”董母微微坐起来一些,她的心脏已近枯竭,她自己十分清楚自己的状况。 “我怕迟些再也没有机会听你说话。”她微微喘息起来。“妈,别胡说。”董波扶着她暴瘦下去的身体,在她肩下垫上一个枕头,让她躺的更加舒服一些。 “自我同你父亲离婚,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无人让我依靠,也没有什么是真的属于我,除了我的孩子,小波,你是支撑妈妈一路活过来的唯一。”她干枯的手指在儿子的手心里动一动。“可我没有想到,你会恨我……”她的气息开始不稳,胸口的嘶吼声渐渐急速起来。 “妈,求你别在说话。”董波将脸贴上她的手,脸上的泪抹在她的掌心。 董母笑一笑,停下来望着儿子的脸。“我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帮你铺就一条更为平坦宽广的路,因为我知道自己没有时间,看你平平安安走过这些路。呃--”她说完这长长的一句话,突然深深吐出一口气来。似乎又在积攒精神,“别怪我小波,别恨妈妈。妈妈只是被这样的人吓怕了。她们对男人对财富都有太过高明的手段,妈妈的幸福,就被这样的人抢了去……”她眼角有泪滑落。 病房的门,突然被轻轻推开,门口站着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高瘦的身体微微弓起来,望着病床上的人。 他那张带着岁月痕迹的脸依旧能够看见年轻时候的清秀,一如眼前的董波,有种魅惑的阴柔。 “爸--”董波转身望他一眼,缓缓站起身来。 老人迟缓的脚步向前挪动着缓缓靠近董母的身边“你--”一个字出口,声音已经沙哑哽咽“怎么能走在我的前头。”他的手覆盖在她粗糙的手背上。 董母张了张嘴,皱起眉头来,急速呼吸起来。她已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来。 董波的双眼涌出泪来,望着母亲那双看不清爱恨的眼睛,哽咽着。 “我负了你,害你一辈子。”老人双手握住她干瘦的手,哭出声来。 她手指轻轻勾动一下,嘴唇嗡动着,老人慌忙低下头,贴上她的嘴唇。 “你,真的,毁了我的一生。”她眼底有无法释然的恨,带着泪光缓缓闭上双眼,急速的喘息起来,胸膛间的嘶吼声让人听到心惊。 第214章 “医生医生,医生--”董波在医院的走廊里奔跑着大喊。 待医生奔止病房门口,就已听见心电监护仪一声尖锐的鸣叫,董母双眼未合,歪着头躺在前夫的怀里。 董波立在门口,喉结上下滚动着,眼泪涌出来…… 记者会上,白灵浅笑着坐在那里,轻轻旋转着手中的一枚笔,一副闲适而淡然的姿态,细长的眉眼始终低垂着不看台下的任何人。 “灵姐,开始了。”小助理走过来在她耳边轻轻低语一声,她太恍然抬起头来,一头蜷曲的秀发披散在裸露在外的细瘦锁骨上,煞是柔媚好看。 她弯一弯唇冲台下的记者们笑一笑,摆出一个动作来给他们拍照。 “过了今天,我大约就不会这样大方给大家拍照。或许大家也不会对我在有如此高的兴致。”她突然说。 组织这场记者会的公司的同事突然皱眉,慌忙向她坐着的方向打着手势,让她终止这样的发言,她暼一眼,别传头,只当没有看见。 “今天请大家来到这里,第一是为了我们的新片爱琉璃碎的宣传,第二--”她顿一顿,眨眨眼,一副要买关子的样子,目光挑衅的暼一下在台下坐立不安的同事。“第二件事情说到底也就是一件私事。” 她笑着拂起额前的秀发。 台下的记者们一惊开始骚动起来,有人叽叽咕咕开始低语,“大约是要坦白她的情史吧。” “什么情史,干脆说是要招供自己的诈婚才对。”后排坐着的一名记者愤愤然,因为当初第一个得到她的婚讯爆出消息的就是这名记者,可是后来一切似没有发生,突然安静下来,她一夜鼓起的小腹也在一夜间平复回去。 戏子,真的是戏子。他怎么可以忘记对方的身份。 白灵微笑着,一双魅惑的眼睛在会场扫过一圈,手指在桌上来回滑动着说“本人决定合约期满,届时推出娱乐圈,退出观众的视线,做回自己……” 台下一片哗然,失去秩序。同事亦坐立不住,呼一声站起身来,跑上台前,一把扯着她的胳膊要走。 记者们亦十分敏捷不放过任何一点细节,闪光灯扑闪开来,晃得耀眼。 白灵张开手指将同事从自己身边轻轻推开,在他耳边轻声耳语一句,“你还真懂得配合!” 对方一愣,皱眉,迅速甩袖走人。 第二天的报道如白灵所愿,大幅的描写当日现场的混乱情景,有人推测白灵是因为所属演艺公司太过苛责,才愤然决定退出。 先前关于她的诈婚,混乱情史一时没了声音,都被这样一场记者会遮盖起来。而白灵亦真的开始穿之前常穿的宽大麻衫,背很大的布包素面出入,遇到记者会微笑着挡住镜头不说话。 “她到是想明白了,终于决定放弃。”董波自言自语的望着报纸上她那张依旧精致到无暇的脸,手指轻轻划过。“灵子,许久不见。”她轻声说。 第215章 自董母去世,董波只觉得家里空荡荡没有着落,常常下班后在他和白灵常去的酒吧坐坐。这天他刚坐下来,身后就有一把熟悉的声音透着微微的惊喜“哟--”了一声。他怔一怔缓缓回过头去,白灵真的就站在他的身后微笑着望着他。 “好久不见。”她冲他摇摇手,愉快的声音,一如十六岁时的她,轻快明媚。 “好久不见。”董波亦微笑着。他那张清秀的脸,似乎突然有些不同,之前的阴柔气息似乎不见,脸部的线条似乎变的英挺起来。白灵望着他的脸,轻轻的叹息一声。 “你--” “你--” 两人莫名其妙的同时说出同一个字来。 “你还好吗?”终于董波问。 “还好,”白灵顿一顿说“真的如你所说,我并不适合娱乐圈。我这样真性情的人,太过本真,即便是学会了所有的演技到最后也会分不出那部分是戏,那部分是我的真的人生。” “看你退出娱乐圈的报道了。为你高兴。”董波冲她扬一扬杯子说。 突然眼前轻轻一闪,“身后有记者!”白灵微微侧身,望着董波的脸。 “我不介意啊!”董波抬头笑一笑说。 “我也不介意。”白灵亦笑着,低头呡一口酒。 “报纸上说你要迁居加拿大?什么时候动身?”董波其实想问,要不要留下来,为我。 “就后日。”白灵笑一笑。“其实一直想要找时间跟你说声谢谢,顺便说句,对不起。”她低下头,“可是你知道我从来都不习惯说这样的话!”她面色有些尴尬,抬眼望见董波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 董波用力扯动着自己的唇“我也不习惯听,从你嘴里说出这几个词语来。” 两人相望着笑了起来。 这样风轻云淡的日子,真好。董波,谢谢你,谢谢你给我这样厚重的爱。白灵在心底说:可是我们已经错过太多,错过太多个可以在一起的机会,而现在,我们已无前缘可续!! 她心底突然悲伤,猛然饮下一杯酒。站起身来,冲躲在自己身后的记者打个招呼,“嗨,来拍这边,这位就是你们一直想要挖出来的那个人,那个我的初恋我背后的男人。”她笑着走过去,一把夺过记者手中的相机,“你是要删除,还是要我砸碎它!!” “灵子!!”董波一步跨上来,挡在她的眼前,将她手里的相机拿过来交还给那个一脸沮丧的记者。 “如若不想惹事,请删除刚才的照片。”他厉声说。 “这些苍蝇一样可恶的东西,无处不在,真的无处不在!!”白灵挣脱董波的双手,扯上自己的大包转身要走。 “灵子--”董波突然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我都说过不在乎了,你何必还要抢那人的相机??!你真的--”他声音干涩,“你真的就那么害怕和我的名字排在一起?” 白灵闻言,诧异的抬头望着他的脸。“我,不是。”她急忙说。“我只是,害怕你母亲看到……” 第216章 “我母亲已经过世一段时间了,她再也看不到我的任何消息。”董波突然垂下头来。 “啊--”白灵惊呼一声“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 白灵虚弱的笑,这个世界变化真快,那个曾经让她害怕讨厌的女人突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不见。 “灵子……” 白灵闻声回头。 “没事。”董波笑一笑冲她挥一挥手。想要说的,是否可以为我留下来的话终于没有说出来。 灵子缘浅的人才会错过,而我们原来真的没有前缘可续。 狄擎宇如同被冻结了一般久久的杵在哪里。眼前相框中的女子,那样温婉动人的笑,眼眸间有隐约的羞涩,微微低着头。突然那张脸幻化开来,渐渐变成另一个女子,五官深浓,嘴唇弯弯,明丽的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 冰凝,君之,他混乱的叫着这两个人的名字。 在这些年来,他始终弄不清楚当年自己的感情,在两人之间来回浮动。 他以为自己自少年时候同那个叫做冰凝的女子牵手,那种微温的感情就是爱情。直到遇见林君之,那个笑声如同银铃一般响亮的女子,那双明媚的眼睛,带着一种蛊惑的神力,将他紧紧抓住。他才恍然惊觉,原来爱情是如此让人莫名跌入却又惶惶不安的东西。 就这样心底带着对两个女子的歉意,来回在她们中间。 直到有一天,林君之从他的怀里轻轻挣脱开来,嘴角带和轻蔑的笑,说“我已爱上了别人,我要离开你。”他惊的浑身冰凉。再次伸手的时候,她已似鱼儿一般,逃出他的臂弯。 失落的回到杜冰凝的身边,她颤抖着双手轻轻摊开一张照片,那是他也林君之的合影,两个人微笑着望着镜头,将手里的玉坠轻轻扬起。那样温情而甜蜜的样子。 他眼眸突然湿润,在杜冰凝的面前为另一个女子流下眼泪来。 突然杜冰凝尖叫起来,那样一张温婉的脸,被愤怒扭曲,尖利的声音划破夜空“要么她死,要么我死……” 就这样林君之从他的生活中淡离出去。 一年后,听到她去世的消息,将自己一个人关在屋内吸烟一个下午。他听人说她是跳楼自杀。可是她那样明丽的女子,怎会有如此阴暗的性格?后来美娜找到他,让他见了一个小小的女孩。那女孩有一双他所熟悉的清灵灵明丽的眼睛。那孩子就是林子安…… 子安!他依旧记得这个名字的出处。他记得林君之在一个月夜突然亲昵的挽起他的手臂,问他,如果我们有了孩子,你要给她一个什么名字。 他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便说:我要叫她子安,我要我的孩子一生平平安安。 可是,在之后的生活里,所有的牺牲,都是自她开始。 那样一个无辜的生命,在他决定放弃的时候就已不懂得如何爱她。 他怔怔的望着杜冰凝的遗像,望着那张温婉的脸,目光空洞。手指间的烟燃止皮肤,他才惊醒过来,湮灭在烟灰缸里。 第217章 我是罪人!他突然喃喃的说。 是我毁了你们两个人。如果不是我,恩泽也不会如此痛苦面对这样莫名的感情,他说着说着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咳的憋红了脸,满脸是泪。 他喃喃的陈述着,却在自己的陈述中忘记一个他伤害最重的人,林子安。狄恩泽神情憔悴恍惚靠在门边望着父亲微微弯曲了的背。嘴角嘲弄的弯一弯说“你们终于可以安心了,她不要我了,她说从来没有爱过我。从来没有。”他那张年轻的脸因为多日的悲伤让人觉得异常脆弱。 狄擎宇缓缓转过身体,望着眼前这个失魂落魄的儿子,蓬乱的头发,憔悴的脸。一脸的悲伤却非要弯着嘴唇做出一副无谓的笑意。 狄擎宇望着他的脸,猛然胸口疼痛。伸手重重的摁在上面,轻声的叫了一声“儿子!!” “妈,你安心吧!!你的儿子我,被人家甩了人家不要我了,人家说我只是攻向别人的矛和盾。我莫过充当了几天别人的武器。可是你,再也不会回来。”他突然哽咽起来,面朝着杜冰凝的照片跪倒在地。 “我恨她的薄情假意,更恨我自己,妈,如果不是我,不是这件事情你还好好的在我们的身边……”他喃喃自责的低泣,让狄擎宇更加难受,他手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将那样剧烈的疼给镇压回去。 “恩泽,你浑说什么!!”他沉闷的声音低低的吼了儿子一声,一把将他从地上拖拽起来“一个男人家,为着儿女私情看你像个什么样子!!明天给我回去美国。” “我要见他!!”林子安被秦思淼从医院里扶着出来,伸手遮住刺眼的阳光,淡淡的说。 “谁?恩泽?”秦思淼脚步停下来。这段时间以来,林子安对他都十分冷淡,刻意待他保持着距离,从不主动说话。 “不,狄擎宇。”她目光坚持,冰冷的声音里透出丝丝寒意。 “你,见他,现在??”秦思淼眉头迅速锁起,望着林子安那张冰冷的脸,心里揪痛一下“你还是别在和他们见面的好。”他轻声的劝阻。“恩泽的妈妈刚刚去世,他肯定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秦思淼注视着她的双眼,试图说服她。 “哼……”林子安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 “他是否受到打击关我什么事?我难过的时候,我被他丢弃的时候,我挨他巴掌的时候,我要做那个唯一煎熬的人的时候,他可曾估计过我,是他狄擎宇的女儿?我凭什么在意他是否难过?就因他抛弃了我和母亲?还是因那个女人害死我的母亲?”她语气突然激烈起来“你们太过高估我,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善良,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淡然高尚。我是人,我会难过,会伤心,会疼。别人一下一下刺过来我会疼,疼的要命。只是我不习惯叫喊罢了。” 她急速的呼吸让薄薄的身体跟着抖动起来,“子安,子安。”秦思淼安抚的将她半搂在自己怀里,紧紧的似乎要将她心底的仇恨和惊惧一起挤出她的身体。 第218章 “子安,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感情冷漠的女子……”秦思淼低叹一声,大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感情冷漠?对谁?不不不。我原本就是,我恨那个道貌岸然的他,我恨他将我变的如此凄惨。我恨那个楚楚可怜的女人,恨她将我母亲害死还能在这个世界上安心生活那么多年。我恨这所有欺骗我的人,所有!!”子安眼睛里的冷漠,让秦思淼不由的发冷。 “我知道你难过,但是--”秦思淼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子安已经冷笑着推开他揽住她身体的手臂。“你也一样,何必假惺惺安慰说教?你有什么资格?”她尖锐的目光深深望进他的眼底,带着凄厉的恨。 “在我年幼的时候,那样小心翼翼祈求着,想要寻找一处安然生活的去处。你那时候没有告诉我。我可以原谅你。在我第一次遇见杜冰凝,她尖叫着跑开,你怀疑的看着我没有告诉我,我原谅你。在我遇见狄恩泽,想要和他结婚逃离开你过隐秘安静的生活的时候你还没有告诉我--”林子安的嘴唇开始哆嗦起来,盯着他的双眼“看我那样挣扎痛苦,你一点都不心疼??在他甩了巴掌给我时你是什么感觉??”她悲凉的眼底突然闪现一抹自嘲的笑“是啊,连自己的父亲,连自己的生身父亲也不会在乎的人,我有又什么权利要求你?”她轻轻甩开他的手,“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来舍与我的衣食。” “子安,原来你从来没有相信过我对你的感情??!!”秦思淼的声音颤抖着。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感情?什么感情?为了一个女人欺骗我这么多年的人会对我有什么感情?”她恍惚的笑容让那张小脸上的悲凉表情更加深刻。 “子安,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秦思淼突然慌乱,急切的将她拽回在自己身边来。“是,我的初衷并不是仁慈,但是之后,真的真的,只是怕你在知道的时候离开我。那种害怕,让我日夜不安。子安你知道我抗拒自己对你的感情抗拒的很辛苦。因为你还那么小。你是我名义上的养女!!我怕这个世界无法接受我们相爱,怕你受到伤害,我甚至开始规划迁居法国或者澳洲。子安--”他轻轻唤着她的名字,将她的小手拉起来,覆在自己湿润的眼眸上。 “我,这里疼!!非常非常疼。”林子安态度突然和缓,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胸口,幽幽的目光望着他的脸,“有时候被噩梦惊醒来,想起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生活,都觉得害怕。原来这一切的流离失所,这一切的卑微祈求都是拜身边最亲的人所赐!!我,真的心疼,特别特别疼。在我无力面对将要崩溃的时候,我都弄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跌入这样凄惨的生活。我无法不恨,我做不到淡然自处,我做不到。”她突然蹲下身体,蜷缩起来呜咽开来。 第219章 “我告诉自己,我要恨你,你也是那个让我生活在这样可笑的骗局中的一名骗子。可是,让我如何恨的起来。”她难过的抱紧自己的双臂,“因为我还记得,记得在雷雨的夜,你拥抱着我告诉我别怕。我记得你纵容我的嗜好,从很远的地方带甜点给我。记得你在我初潮的时候买了生理书给我。记得你惊讶的发觉我的成长,说子安你已长大,让我一时不知该如何相处……” 秦思淼大手落在她的肩头,感受到她身体轻轻的抖动着,听她哽咽着继续说下去“我记得我们一起度过的所有日子。记得你掌心的温暖和你言语里的关切,记得你说不怕,有叔叔在。所以,所以我无法恨起来。”她呜呜咽咽的哭,让他无比心疼,听着她喃喃的话,让他更加的辛酸难过。 是你给了我生命,而你却亦是我生命里的恶魔。 ---------林子安 “我记得,第一次知道自己并不是美娜妈妈的孩子的时候,我就开始想象,自己的生身父母是个什么样子。我用尽自己所有的想象力,却从来没有想到过,他是如此一个道貌岸然的恶魔。欺骗,丢弃,甚至夺取。可以拿自己亲生女儿的生命开任何一个残忍的玩笑的人。” 林子安望着眼前这个神情麻木的狄擎宇,声音冰冷。 她记得自己曾经以为,那个父亲,该是如何高大有力,该是让自己感觉十分安全可靠的人呢。可是此刻,坐在眼前的这个人,这个自己的生身父亲,她冷笑一下。是他给了我生命,亦是他将我的生命玩弄在股掌之上,他是我生命里的恶魔。 她突然冷笑着说“我真为自己的母亲,和伴你走过这么多年的人感到惋惜,你不配,真的。你这样的人就该孤老终身。你不配有家,不配得到别人的爱,不配做一个丈夫和父亲。”她冷笑着的唇,颤抖着。“我为恩泽失望,他那样优秀,那么善良的人,会有你这样的父亲而觉得失望。我为自己羞耻,因为知道自己身上流着你这样的人的血液而觉得肮脏。” 不知何时狄恩泽已至门外,听到她说的话,身体突然僵硬,挪不开脚步来。 她冷冷的声音依旧带着异域浓重的腔调,却丝毫听不出那份该有的甜糯来。 “子安--”狄擎宇终于抬起头来,望着她的双眼。 她眼底的仇恨和厌恶让狄擎宇身子一寒,“不,别这样叫我的名字。你没有资格。”她冷笑着,伸手一把拿起桌上的水果刀来,手起刀落,撕拉一声,林子安手臂上顿时出现一条尺余长的血痕,只见血液迅速凝聚,滴答落下来。 “这一刀,是切断那份唯一和你的关联,自此我们形同陌路,没有关系。” “子安--”狄恩泽一把推开门闯入进来,他那双失去光亮的眼睛,如同一波幽深的湖水,带着淡淡失去生机的静。 第220章 “怎么如此伤害自己。”他言语淡然,目光并不看她,伸手扯过她的胳膊拽止自己胸前,顺手扯下一块赶紧的毛巾帮她包扎起来。 “恩泽--”狄擎宇惊恐的目光迅速扫视着儿子的脸,声音颤抖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狄恩泽回头望了父亲一眼,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悲凉。 “恩泽--”狄擎宇突然如同受伤的兽,一把扫开挡在他眼前的林子安,想要拽住儿子的衣服。狄恩泽手臂一弯,将林子安护在自己身边。“难道伤害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她,子安,身体上可也流着一半儿你的血液!!” 狄擎宇只觉得一瞬间头脑血液上涌,天旋地转一时站立不稳,跌坐下去。 报应,真的是报应,他惊慌的眼波带着一丝愤怒死死盯着被庇护在狄恩泽身边的林子安。 “恩泽,你,你怎么突然会--”林子安的语言一时连贯不起来,她的目光同狄擎宇一样的惊慌失措,可是她的眼底没有愤怒有的只是担心和心疼。 “你不必用那样的目光望着她,她如你所愿对我只字未提。如果不是你今天的冷漠,爸,我还以为自己听到的是另一个人的故事。”狄恩泽平静的声音里带着无尽的失望悲凉,眼底透出的冷笑撼动着狄擎宇疼到失去知觉的心。 “对不起,恩泽,我--”林子安慌乱的语言,不安的目光望着狄恩泽的脸。她想要从他的脸上搜寻出一丝惊讶难过的情绪,可是那样平静无波的眼神,那样淡然的表情,几乎让人看不出任何悲喜。而就是这样的平静冷清,却让她不安起来。 “你该叫我哥哥不是吗。”他轻轻调动嘴角的肌肉,弯出一个若有似无的笑。伸出大手落在她的头顶,轻轻的,轻轻的就如同真正的兄长一样拨乱她的头发。 她突然内心酸楚,低头流下眼泪来。 “外面有人等你,我就不送你去医院了。”狄恩泽停住手上的动作,淡淡看她一眼。那样深浓的眉目,那样倔强而隐忍的表情,他曾经和依旧深爱的人…… 林子安闻言,目光越过他的肩膀,望向依旧靠在沙发边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的狄擎宇,微微皱眉。 “子安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他已失去了所有能够失去的东西,而你--”他顿一顿,“你的幸福,就在门外,触手可及。”他的声音里有微微的失落,目光一闪,嘴角扬起一抹悲凉的笑。“我是他的儿子,即便他在怎么可憎这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你是他的女儿,即便是他在怎么可恨也无法改变的血脉。子安,答应我以后不论遇到谁,遇到什么让你难过悲伤的事情,都不要如此伤害自己。”他抬手在她被血液浸湿的毛巾包裹下的胳膊上轻轻落下去,眼底的疼惜凸显。 林子安望着他的脸,突然觉得心底有股暖流,轻轻的缓缓的流淌开来。初始的那股仇恨似乎被这样的暖流冲散开来,渐渐失去踪影。 第221章 林子安缓缓挪开脚步,刚走两步,就忍不住回头去看。 “走吧,别再回头。”狄恩泽冲她淡淡的说着,背转了身体。 眼泪突然盈眶,目光变的炽烈望着靠在沙发边大口呼吸的自己的父亲。摇一摇头,在摇一摇头,走过去,轻轻将他扶起来。 “恩泽--”狄擎宇企图说点什么,可是目光碰到儿子那双冷冷挪开的眼顿时哑然。 狄恩泽始终没有半句言语,只是冷冷转身,踩着沉重的脚步走向了自己的房间,伸手扯下衣柜里的衣服,打开行李箱扔进去。 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人窒息悲伤的地方,离开这个让人失望陌生的父亲。 他听见自己心底急切的叫嚷声。 如果不是那个叫许聪的私家侦探,如果不是及早得知这所有的事实,他,狄恩泽或许会恨林子安一辈子,恨她那么快的背弃他,恨她的薄情寡义。可是事实突然展现,让他措手不及。她,他以为自己深爱的人,他以为自己此生唯一的人,却是他狄恩泽的妹妹。他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如此好笑突兀。他忍不住大声笑出声音来,笑的满脸是泪。那个他曾经敬爱有加的父亲,那个他欣赏之极的母亲,居然有这么多这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和过去。他只觉得对这个世界突然失望…… “咚--”突然又重物跌落的声音响起,狄恩泽的思绪被打断,停下手上的动作轻轻皱眉,突然似乎明白过来,飞奔着下楼。 狄擎宇高大的身体直直躺倒在地上,头撞到了电视柜上,血液溢出,浸湿了头发。 林子安缓缓走出狄家,突然觉得身体疲累异常。 头顶的阳光十分灿烂,灿烂的十分晃眼,她伸开五指挡在眼前。 狄恩泽,他说,以后你该叫我哥哥。她突然静静的笑了。 她以为此生他们两人将要形同陌路的时候,他却静静的出现,淡淡的表情掩盖住他心底的伤痛,说出这样温暖的话来。 远远的秦思淼身体靠在车上,嘴上叼着一支烟,目光急切的望着这个方向,突然望见林子安那样仰头微笑的样子,顿一顿,轻轻的轻轻的笑了。许久没有看到她的笑,许久没有看到她如此清澈淡然的脸。 突然目光停顿在她那只被毛巾裹起的胳膊上,见毛巾上已被血液浸湿,滴滴答答掉在地上。 “你,他--”他语言慌张,失去了往日的沉稳。 林子安被他牵着手,静静的望着他那张张皇心疼的脸。突然哽咽开来。 “叔叔不要对我好,我怕自己再次陷落下去,无力控制。” 她一直一直想要努力从这样一份沉重的爱情中脱离出来,然后心无牵挂,如狄擎宇所愿,离开这所有的往事和悲伤,远走他乡,再也不要回来。 “我亦早已经陷落下去,也不想在做任何要爬出这份感情的努力。”他目光深邃望着林子安那双苍凉的眼睛。 这是林子安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听到秦思淼这样直白,这样清晰的告白。 第222章 她笑着笑着留出眼泪来。 她探究的望着他那双深情的眼睛,突然身体一缩,躲进他的怀里。紧紧闭上双眼,鼻子在他胸前嗅一嗅“我记得这股味道。”她突然回去原来的样子,任性到极致。 秦思淼双手悬在空中许久,才慢慢的慢慢的落在她薄薄的背上,紧紧的将她搂在自己胸前。 “子安,谢谢你。”他突然眼睛湿润,低下头来将脸埋进她的秀发里,她的头发有淡淡的茉莉花香。 “恩泽说,不,我哥哥说,你是等在门外,我触手可及的幸福。”林子安轻声说着,从他怀里抬起头来,望着秦思淼俯视下来的脸“我是否可以相信,这一次我是真的,靠近了幸福?” 她清澈的双眸里闪烁的泪光如同钻石般光亮。“是子安,让我们离开这里,去寻找属于我们的幸福。”他在她的耳边深情低语。 “那你的声誉事业怎么办?”林子安微微抬头,眼底的不安一闪而过。 “我的心呢,我的生命呢?怎么办?”秦思淼伸出大手,轻轻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口,让她听着自己的心跳。 “你听,这里,听到没有。”他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个吻。 秋高气爽,白色的云团如同棉花糖一般松松软软的样子堆在一起,天空幽蓝。而他们两人的幸福,似乎带着淡淡糖果的清香,在这样清风拂动下让人沉醉。 “我们真的要去澳洲而不是法国?”秦思淼一边整理着行李一边回头追问一句。 “是,澳洲,而不是法国。”林子安没有好气的回头瞪他一眼。 “哦,但是我觉得法国的美女应该比澳洲的袋鼠更加可爱才对--” 秦思淼的话还没有落地,只听见耳边“嗖--”的一声,一个抱枕飞了过来。 “哈哈哈,”秦思淼畅快的笑着走过来从身后轻轻抱住她纤细的腰肢,“子安,”他轻声在她耳边叫一句。温热的气息扑到她的脖颈上异常撩人。 他埋头在她白皙的脖颈上蹭一蹭,再蹭一蹭“你闻起来可真香。” 她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染上红晕,低声反抗着,用手指轻轻推着他,秦思淼一脸的坏笑,望着她惊慌的双眼,一双大手将她的小手紧紧反扣起来。重重的呼吸着顺着她的脖颈、锁骨一路亲吻下去,嘴里喃喃的诱拐她“子安你是我的小女人……” 林子安的身体,在他的呼唤下渐渐温暖柔软起来。 …… 这样幽静的夜,如水的月光从大大的玻璃窗里倾泻进来。秦思淼倾身望着蜷缩在他怀里的人,微微皱着一张小脸,嘟着的粉嫩的唇,看起来倔强而娇憨。他眼角藏着幸福的笑意,伸出手指沿着她的唇线划下来。 “子安,谢谢你。”他听见自己低低的声音吐出这样几个字来。这一段时间以来的仓皇让他以为自己要失去她,这个悄悄走进他心底的人。 他望着她的脸伸开手臂,倾身贴上她薄薄的身体,那样柔软嫩滑的皮肤,这样温软清香的身体,他真的就想将她藏进自己的身体里,细细的疼爱。 第223章 林子安嘴里呓语着,皱眉缩一缩身体,将小脑袋探进他的胸前。 这一夜,如此的香甜。林子安梦见一个带着奶香的孩子,扬起粉扑扑的小脸,嘴巴里咯咯笑着冲自己蹒跚而来…… 林子安听见自己呢喃似的唤她“囡囡--” 晨起的时候,她从他的臂弯里醒过来,怔怔的望着他的脸,那样清俊的脸,被岁月洗练到卓然。薄薄的唇随着呼吸轻轻的张合,坚挺的鼻翼带着一股傲气突兀生出许多距离感来。她望着他紧闭的双眼,那双浓黑的剑眉,带着一丝清冷的霸气,可是就是这份霸气让她觉得安全。她小心翼翼的在他长长的眼眸上落下一个十分清浅的吻。刚要起身,却被他一把扯进怀里,紧紧揽在胸前,依旧闭着的眼眸动一动,嘴角弯起一个温暖的曲线。“再让我抱一会儿。”他的低语带着蛊惑的味道让她在他怀里突然安静下来。 子安,谢谢你给我这样真实厚重的幸福。 秦思淼像个赖床的孩子,将林子安卷进自己修长的身体里,细细的胡茬在她光洁的肩头磨蹭着。“抱着你,从梦中醒过来真是幸福。” 这样浓厚的幸福,让两人都怔怔的,望着彼此的脸,想要看清楚这是不是现实。 “我是不是在做梦?”林子安枕在他的胳膊上望着他的双眼。 “我是不是在做梦?”秦思淼伸手拨弄着她秀挺的鼻翼。 林子安突然坏笑着,伸手拉下他搁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张口咬了下去。 “啊--”秦思淼一声怪叫“你属狗的?前几天才给我画过手表。”他说着将胳膊伸止她的眼前。那一排碎碎的齿痕依旧清晰可见。 林子安微微一怔“没事,多一块手表比较酷。” “那么,我也给你画上一块?就是情侣表。”他将她圈在自己怀里,做出一副凶恶的样子望着她润滑的胳膊坏笑着说。然后沿着她的胳膊一路吻下去。 我是否可以相信,自此之后,我们之间的感情可以干净透明,无欺无诈。---------------林子安 自定下迁居澳洲之后,秦思淼就开始着手处理公司在国内的一些事务,将能够交转的业务尽快交转出去。而林子安却忙碌着收拾行李。 北京,秦氏大楼。 秦老爷子翘着腿躺在大大的沙发里,斜眼睨着秦思淼的脸。 “这间大楼对你失去了吸引力?”他闲闲的姿态问。 “不,”秦思淼手里一边忙碌着一边抬头望了一眼气场依旧十足的父亲,笑一笑“是它的吸引力对我已经失去了效力。” 秦老爷子了然的笑一笑。 “嗯--”老头子抿嘴沉吟一下,点一点头“这样看来我明年就能抱到孙子!” “那个,是不是有点早了,子安还小……”秦思淼闻言顿一顿真的思考了一下的样子说。 “小?小什么啊,你妈妈这么大的时候你都一岁了。”秦老爷子瞪他一眼“你看看,别人三十几岁的人,孩子都小学毕业了,你还晃荡着。告诉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他抬眼瞪秦思淼一眼,开始喃喃自语“小孩子一岁两岁最惹人爱了。三岁的时候就知道小调皮了,如果跟了你就有点讨厌。跟了子安的话应该非常乖巧……” 第224章 秦思淼一双眼睛瞪着老爹的脸,心想这到底是不是我老爸啊,居然这么说自己的儿子。可是嘴角不自觉的挂上一丝笑容。 “嗳,没想到威震四方的商界大佬居然也有平凡老头的嗜好。”秦思淼挪揄老父一句,重新低头翻阅起手上的文件来。 “那是,人老了就害怕孤单了。”秦老爷子收起脸上的笑突然有些落寞的说。 秦思淼看在眼里,心底一怔。“怕什么,到时候三年生两,看你忙不忙的过来。” “真的?!这可是你说的。”秦老爷子像个孩子一般重又欢喜起来。 秦氏别墅。 林子安一边收着身边的行李一边同乐晓光唠叨“你看看,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也要我帮他收起来,没想到这么大的人居然还好这个。” 她拿起一组航空母舰的模型在弟弟眼前晃一下撇撇嘴巴。 晓光蹲在一边替她递东西抬头望她一眼,扑哧一声笑。 “笑什么呢你?”林子安抬手摸一把额头。 “姐姐原来我觉得你真挺脱俗的,你看你现在吧,还没有结婚呢就一副小妇人相,等结婚之后真不敢想,估计一出门别人都要冲你叫大婶了。”乐晓光清俊的脸上带着坏笑说。 “去你的,你才大婶呢!”林子安伸手拍他一把。眼睛偷偷望镜子里扫一下。 “看吧看吧,自己都觉得自己像个大婶了吧!!”乐晓光笑着弯下身去。 “你个死晓光。”她笑着,拽起沙发上的抱枕丢了过去。 “呃。”抱枕落在刚走进门来的人的怀里,林子安一怔,望见眼前的人,手上的东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去。 嘴唇嗡动着,始终没有叫出声音来。 “子安--”乐东林脸上微微有些尴尬,望一眼同样愣在一边的儿子,“我说这个假期怎么又不回来,原来是躲在你姐姐这里偷懒。”他抬起胳膊,想要落在儿子肩头的手,还没有触到他,就被他轻轻挥落下去。 “晓光!”林子安惊异的轻声呵斥着拽起低头坐进沙发里的乐晓光,望着满脸落寞笑意的乐东林。 “爸爸--”林子安突然轻声叫了一句“你怎么会来这里?”她刚问出口,抬头望见微笑着走进来的秦思淼一怔,心底已经明了。 “以为我失去了这个资格,以后你都不会这样叫我。”乐东林的眼睛突然红红有些湿润。“子安,对不起这么多年,其实我一直在找你。” “我知道。”林子安手指搅在一起。一时不知该如何说话。 “当年,是我对你妈妈有误会才……” “我明白。”林子安咬着嘴唇,突然忆起幼时的家,那时候美娜妈妈和他的感情很好,不大的房子里时常听见其乐融融的笑。他也会骑着自行车将自己和晓光带去公园放风筝。 她记得他所有的好,亦对他之后的抛弃没有怨恨。 “你还怪我的吧!”乐东林的声音沧桑,带着多年的愧疚问。 “不,我不怪,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林子安抬起头来。“你和美娜妈妈是唯一给过我完整家庭记忆的人,也是给过我父爱母爱的人。你们是我心中唯一的父母。”她轻轻的说着,嘴唇弯一弯长长的睫毛上挂上了闪烁的泪滴。 第225章 “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他目光瞥向沙发里低头而坐的乐晓光。 乐晓光低着头嘴巴紧紧抿起来,一脸的倔强不说话。 “晓光--”林子安轻轻将他从沙发里拖起来,“你带爸爸到卧室里休息一下。”她在他背上轻轻拍一拍丢一个眼色给他。 乐晓光十分不乐意的撇撇嘴,林子安一皱眉,他又一嘟嘴,转身硬生生的对乐东林说了一句“楼上有客房,我带你去。” “晓光。这么多年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姐姐在这里?你知道我很后悔,我一直在找她?”乐东林轻声问。 “我要你为当初作出那样的事情愧疚。”乐晓光低低的声音冷飕飕的丢过来。 “……” 乐东林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吱呀--”晓光推开一扇门,指指那张大床,“这张床是为我新换过的,比较舒服,你先休息一下吧。”乐东林闻言,微微一怔,轻轻笑了。 乐东林放下东西,见晓光依旧站在门口没有离开。 诧异的抬头望着他。 “阿姨和小宝他们还好吧?!!”他低声问了一句。 “他们还好,小宝这几天回家第一件事就问哥哥回来没有。”乐东林心底十分安慰。 “我原本准备送姐姐离开这里之后就回去的。”乐晓光小声说,“前几天姐姐告诉我要迁居澳洲的时候我打电话给你了,可是你当时关机……”他解释说。 “哦--”乐东林声音有些异样,轻轻应了一句。 “那我下去了。”他离开的脚步声,依旧能够听出来他轻微的足疾。 这是自那年事情之后,晓光第一次这么主动认真的和他说话。他终于打开心门接受自己的靠近。乐东林心底一酸,如果不是当年自己自私离家出走,他也不会变成今天的跛足。 “谢谢你。”林子安将脸贴在秦思淼宽厚的脊背上,磨蹭着。 “谢我什么?”秦思淼将她一双小手拉过来筛住自己的腰身,故意问。 “这所有的一切,谢谢你。”林子安小声的说着,温热的唇隔着他薄薄的衣衫在他背上落下一个吻。 “那我是否可以得到奖赏?”他坏笑着转过身体来,将她抱在怀里,望着她的脸。“我答应老爷子,三年生两!!” 只见林子安的小脸,哗的一下变的通红。用胳膊将他咯吱开来。 “那个,呃--” “太少了??!!那咱先生两个双胞胎好不好……”他邪笑着,低头吻住她低声抗议的声音。 是夜,林子安从秦思淼的臂弯中醒过来,揉一揉眼,嘴唇砸吧一下。 “怎么?渴了?”秦思淼带着浓重的睡意,将她重新捞回床上来。 “夜凉,你趟回去。”秦思淼朦胧着双眼自己下了地。 林子安望着他高大的身影,在这样的夜里,突然觉得温暖到不切实际,心底莫名开始隐隐害怕。 “给。”林子安闻声低头就这他的手喝了水,见他依旧半眯着双眼,将杯子搁在桌上钻进床上来。便将脸贴上他微凉的胳膊摩挲一下。 第226章 “嗯?”秦思淼突然将身体压过来。 林子安本能的身体往后一缩,将脸贴在他的胸前瓮声瓮气的问了一句“你说我们的感情自此之后是否可以一直如此无欺无诈温暖下去?” “呃,要命。不知道你这小脑瓜里整天忧心些什么。”秦思淼揉一揉额头,将她揽进怀里。 清晨,秦思淼早早起床,穿戴整齐喜滋滋坐在餐桌前等待林子安下楼。 今天要去民政局领证。他心底有些焦急有些兴奋,有些莫名其妙的害怕。他用餐巾一遍一遍的擦拭着手指,目光飘上去,望着那扇纹丝不动的门,心底有些小小的怨言。 这丫头难道对领证这么重要的事情一点都不在乎?? 刚要抬步上去,却见林子安脸色苍白,手里握着一张照片浑身颤抖着望着他的脸。 “子安--”他轻声的喊了一声,抬步迎上去。却被蹭蹭蹭快步奔下来的林子安一下撞开,他诧异的怔了怔,一时不明所以,就见她如同旋风一般已经冲出了门。 “子安--”他惊呼一声,追出门去。见她已经跳上出租不见踪影。 他狐疑的皱起眉,慌忙回身奔上楼去,一眼望见那只开着的抽屉,顿时明白身体就僵在了哪里。 那张狄擎宇和林君之的合影不见了。 他心底隐隐不安,抓起外套重新奔了出去。 “子安!!”狄恩泽拖着行李刚从门里走出来,一抬头望见神色凄冷的林子安一怔。 林子安目光瞥他一眼,因为发抖牙齿得得的碰撞着说不出话来。 “到底怎么了?”狄恩泽慌忙将行李丢进车里,扶住她轻轻颤抖着的身体。 “我,我,我要见他!!”她目光里是愤怒是惊疑是薄凉是凄楚。 “他最近一直躲在书房。”狄恩泽说完,轻轻扯一把子安“子安,事情都已至此,放过他吧!!” “放过他??!!你让我怎么放过他??”她一把甩开狄恩泽的手,跌撞着闯了进去。 “砰--”的一声,猛然推开门,狄擎宇枯槁的样子一脸麻木的从这样的声音里抬起头来。“君之,”他突然眼底闪过一丝惊喜,轻声叫了一句。 林子安的嘴唇颤抖着,轻轻拿出那张照片来,又将那枚凝脂玉的坠子一并拿出来。双手抖的无法递出去。 “哦,你是子安。”他轻轻呼了一口气,呆滞的目光扫一眼她手上的两件东西。“嘁--”的一声惨笑,“终于败露出来。事事终有报应,一件一件找上门来。”他灰败的脸上有抹异样的沉静。 “子安有没有来?”秦思淼奔进来一头撞见狄恩泽,惶惶的问。 “她刚来,在里面。”狄恩泽引他走进去。 “美娜是你生母林君之生前的好友,你母亲去世后她一直照顾着你。直到你两岁事我才知道你的存在。但是我这边有家庭,有孩子,所以你就一直摆脱她来照顾。那年你十四岁,她突然邀我参加你的生日会。因为那时候估计着自己的家庭,所以我特别慌张,但是依旧去了。心底早已有所准备,去了给她一些钱让她继续替我保守这个秘密。那天雨很大,惊天动地的雷声,滚动而过。 第227章 那个巷子很深,路灯被大雨包裹起来十分昏暗。”狄擎宇回想着那天的景象依旧觉得心惊,他吞咽着口水,接着说“我车子刚刚拐进她说的巷子,她就突然从雨幕中冲了出来一头撞在了车上。那时候我还没有看清那人就是美娜,我十分害怕,见她从车灯下爬起来,浑身满脸的血冲我伸出手来,我才发现那人就是美娜。我吓的不敢动,也许还有其他的心理,所以我没有救她。转身将车子开出了小巷……” 他灰淡的目光里带着一抹惨烈的笑意,静静的讲着。 林子安浑身颤抖着,手里的坠子挂在手指上悬在空中。 她突然抱起头来撕心裂肺的尖叫。 疼,那种无望而尖锐的刺痛。 “子安--”秦思淼和狄恩泽亦被狄擎宇的讲述震的立在门外,半天才反应过来。 他跑上来一把抱住剧烈颤抖着的林子安。“啊--”她尖叫着,眼里的泪涌落下来。 “当初你将我一并撞死多好?”她飘摇的身体从秦思淼怀抱里挣脱出来,凄清的目光带着决绝的恨,望着站在自己眼前的人。 “这么恨我,这么想让我死,当初就不要给我生命!!” 狄擎宇的身体就如同一截栽在地上的木头,动也不动。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目光呆呆望着前方。 林子安摇摇晃晃的转身走出门去。 “子安--”秦思淼一把将她拽回到自己身边。 “放开我。”冷而清楚的三个字。她将手里的照片轻轻的举到他的眼前“你居然可以如此,你居然可以如此对我!!”凄冷的笑着擦身过去。 她薄薄的身体飘摇着,突然怔怔的停下来。转过身来望着他的脸,“我恨你,”她轻轻启唇绝望的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似乎所有和秦思淼的牵绊和恩情就此突然了断。他眼里那抹无法逝去的疼惜久久的印在眼底,却再也无法打动她,让她颓然放弃对抗回到他的身边,一切不再,不能回到从前。 转身苍然,跌撞离开。以为即是全天下人都骗她,而他终是站在她的面前。以为即是全天下人都弃她,而他终会捧她在心间……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不能幸免。 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纠葛在生命里无法摆脱的情感。 她眼底的痛恨悲凉那么深,转身离开的脚步那么仓促决绝没有余地。 他来不及解释,来不及后悔,来不及挽留。 失去,才知道这样的爱是永恒,是无法逃开的牵绊。此生此情。 恍惚的脚步,和没有方向的路正如此刻的心情疼的失去了知觉。 林子安只觉得所有过往如同电影一般一帧一帧跳动过去,她所经历的种种悲伤,每次面对的时候,她都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对自己说只有淡然处之才不会心碎而死,才能活下去。 养母的死便如同魔鬼的瓶子,掀开一个接着一个的秘密,而制造这一切秘密的人居然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在这个秘密背后一直静静观望着自己悲伤的人居然是他,这个自己以为可以依靠并且给予自己温暖的人。 第228章 她恍惚的笑,笑的满脸泪迹。 眼前的幸福如同缤纷的肥皂泡泡,给了她刹那的喜悦之后又将她推下了深渊。 秦思淼望着手底的照片,追出去的脚步就突然顿在那里。 这张照片,他从来不知道这张照片的后面还藏着这样一个惊人的秘密。 只是当初误会了她,所以将这张照片放在抽屉里从此忘记了它的存在。谁曾料到,这便是几年之后砍断他们感情的刀。他凄凉的笑。 不知道是否还有机会解释,要怎么样解释。不知道这样的解释她是否能够懂得。 手轻轻伸进衣兜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却碰触到那个小小的锦盒,里面是他准备今天要戴在她手上的婚戒。他怅然的笑,这多想做了一个绮丽的梦。 婚礼就这样无声的取消了。 林子安离开的时候世界安静的似乎停止了转动,没有眼泪没有告别没有拥抱。 秦思淼站在窗前望着她吃力的拖动着行李,悄悄走出这间房子。那样决绝的姿态连回望一下都没有。他手驻在窗台上,目光跟随着她的脚步一点一点飘远。她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她甚至再也没有抬头看他,她那样淡漠薄凉的神情,让他突然觉得自己似被抛出了她的世界,没有落处。 那种无法克制的疼,让他低垂下头来,手紧紧的握住窗棂才克制住自己追出去,求她留下来的动作。 感情这样的厚重,却又这样的轻薄,让他顿时觉得疲惫不堪。他觉得自己突然在她的面前丢失了自己。那种无法把控的感情让他觉得害怕且伤感。可是她再也不会在乎这样一个自己,再也不会回头,再也没有给这样一份感情一个机会。 可是他再也找不回曾经那个自己,隐忍而薄凉,他再也学不会那样淡然的生活,再也回不到没有她参与过的生活。 子安,你走了,也带走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我不在完整…… 晨起露水凝重,她的背影早已消失在晨曦中。他抬头突然惊觉自己满脸的泪,无声的流淌下来。 林子安拖着行李,一直走一直走,不敢停下脚步,不敢回头,怕一会头自己就要身不由己的走回去。这个地方有太多回忆,开心的温暖的幸福的。还有那个执拗而热烈的自己,她记得自己在他的眼前,那样执着的争取他的感情,那样热烈的表达自己的爱。可是此刻,她听见心底的声音在说,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骗我??我的流落,生母的死,还有养母…… 你可知道,我眼睁睁看着她在那样的血泊中挣扎着,然后失去生命。 那样惨烈的过程,你可知道在我生命中刻下如何的印痕? 而这一切你居然都能这样淡然的欺瞒下来。 你曾答应我,让我们的感情从此无欺无诈干净透明。 这样薄凉的秋,晨露很重,她望着挂在草尖的露珠,眼泪滴落下来。 你不曾给我们幸福的机会,从一开始,就不曾给过。 第229章 那一刻,想要斩断同他的所有纠葛,在一个没有他的世界里,安静隐秘的生活。 就如同这晶莹的晨露,一阵清风过后,晨起的阳光下便悄然消失。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 叔叔,你从来从来不曾懂得我心底的不安,从来从来不曾。 三年之后,暖春。 幽幽的清风,潺潺的水流,树叶抽出嫩绿的叶子。 林子安和司徒烨并排坐在公园的椅子上,望着在草地上蹒跚向自己跑来的孩子浅浅的笑。 孩子十分漂亮,粉粉嫩嫩的,摇晃着一双胖乎乎的胳膊冲林子安跑了过来,嘴巴里还不住的喃喃的叫着“妈妈,妈妈……” 身体贴到林子安的怀里,花骨朵一般嘟起的唇在她脸上“啵--”的一声,涂了一脸的口水给她。 “你个小家伙。”林子安将她软绵绵的身体拥在怀里,用力的吸允着她身体上的奶香,扬起脸来一脸陶醉的笑。 “来来来,让我也来抱抱她。” 谁会想到,眼前这身着白衣黑裤,简约帅气的男人,曾经顶着个盖盖头,穿着大兜的背带裤胖乎乎的样子,被林子安一把推倒在地。 林子安望着他将孩子轻轻抛起来,又一下拥进怀里的样子,突然感动。 记得三年前碰到他的时候,她刚刚知道自己怀孕。心底的悲伤如同潮汐。 她害怕将这样一个弱小的生命带入这个世界,她怕自己给不了她一个安定幸福的生活,她怕自己的孩子会如同自己一般在幼年的时候就要面对人情冷暖,流离失所。 她却又那么渴望拥有这个孩子,这个她和秦思淼的孩子。 她想看着他(她)慢慢长大,给她最为亲密的母爱,让自己生命里的遗憾在他(她)的身上得到补偿,让自己对他的爱得以延续。 可是她听见自己心底另一个声音在喊:不,你不能这样自私,你不能给他(她)完整的爱,就请不要将她带入这个世界…… 她就在这样的矛盾中,独自将自己灌的烂醉。迷糊着双眼走出酒吧,轻轻的夜风拂动她的衣衫,迷离的双眼,望见前面走着的男孩,大兜的背带裤,双手插在兜里。剪着个盖盖头,得意洋洋的样子。 她突然嘻嘻笑了起来“喂,盖盖头,怎么你也在这里?”她脚步趔趄着追上去,冲着小男孩的肩头拍了一把。一脸迷糊而甜糯的笑。 男孩怔住,茫然的望着她的脸。 “怎么不认识我了?我是林子安啊!就是打你那个林子安!”她用手指指着自己的脸,“真不认识我了?”她有些遗憾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悲伤。 “我当然认识你。”一个身穿黑色t恤,皮肤被晒成金铜色的高瘦男人一脸惊喜的笑着站在她的眼前。 “我不认识你!”林子安眼睛闪了一闪,说完一句,又急急寻找那个早已‘逃’走的‘背带裤男孩’。 “喂,我就是司徒烨,你说的那个盖盖头啊。”司徒烨匆忙在自己头上比划一下。 第230章 林子安迷糊的双眼张一张就软软倒了下来。 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医院挂水。 她望着坐在自己床边的黑衣男子,皱一皱眉头,再皱一皱眉头。 “怎么,想起我来了吧?”司徒烨一脸喜悦的望着她。 “嗯,你是金城武吧!!!”林子安瞪大双眼,缓缓的试探性的,轻轻的说了一句差点让司徒烨晕过去的话。 “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盖盖头,司徒烨!!”他失望的瞪她一眼,目光望她脸上飘一下。 “你,已经结婚了??!!” “没有!” “那--” 林子安轻轻愣一下,突然明了,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小腹。 “孩子,是个错误。” “你知道自己怀孕还喝酒!!而且烂醉!”司徒烨一如当年,开始说教。 “我不会让她来到这个可怕的世界!!”林子安平静的说着,手指停留在小腹上,目光停顿下来望着自己依旧十分平坦的小腹。 “你,你,你疯了吧你。那,那可是个孩子。”司徒烨夸张的瞪大一双眼睛望着她的脸。“你既然不想要她干嘛当初……”他脸憋的通红。 “你凭什么这样说话,你对我了解多少?你又是我的谁,来管我头脚。”林子安嘴角突兀的挂着一抹冷清的笑。 司徒烨眉头一挑,“臭脾气臭脾气依旧!!”他不在争论,只是抬手帮她掖一掖被角。 “司徒。”林子安突然叫他。“我只是不想她同我一样,过这样颠沛流离的生活,我怕自己无力给她幸福……” “借口!!”司徒烨依旧安静的坐在一边,细细的削着一只苹果。 “曾经那个林子安可不会这样说,她会说,走开,她是我的孩子。我要给她最幸福的生活最温暖的家。她从来都不会退缩,她深爱自己所有的亲人……” 林子安突然落泪。 肚子一天一天大起来。每次产检司徒烨都会找许多借口陪到她的身边,有人误会以为他是她的丈夫,他亦只是笑笑的应着。 “子沁,来叫个爸爸!!”司徒烨逗着怀里咯咯笑着的孩子说。 林子安的思绪一下被这样一句话打断。 孩子亦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望着他的脸,似乎在思索着,许久嘴巴微微一努,很轻很轻的叫了一声“舅舅--” 林子安闻声不由的掩口笑了起来。 小孩子又十分讨好的将满是口水的嘴唇凑上去在他脸上“啵--”的一声。司徒烨原本灰败下去的脸色突然变的和暖起来“咦,你个小家伙还挺会安慰人的哈。”他轻轻咯吱她,听着她清灵灵的笑声。 “子安,让我来照顾你们吧!”晚风有点凉,轻轻掀开他的衣襟。他伸手想要拥抱她,她却一下跳开来,望着他的脸,浅浅的笑。 “子沁睡觉容易惊,我要回去看着她,就不送你了。”林子安慌慌的退了回去。 司徒烨望着她慌张的脚步,无奈的深深呼吸一口。他不知道这么多年来她都经历了什么,只是眼前这个沉静淡然的女子却让他异常想要拥在怀里给她爱和温暖。她这样沉静的样子,如同她小时候的龇牙列抓,都有那样深切的不安。 第231章 回转的脚步仓促而趔趄。耳边突然有个声音在说:子安不怕,有叔叔在。 她促狭的笑,曾经,曾经的自己被这样一句话温暖并且打动。 而现在这样的话便如同咒语,听到就让会害怕。 可是她想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 其实心底一直试图说服自己,学习接受学习爱他,可是-- 缓缓走回去,抬眼发觉自己的家门半掩着,突然吓的魂飞魄散。“子沁!!”她叫着冲进房间去。 熟悉的身影站在寝室的地上,怀里抱着子沁。孩子笑嘻嘻的将小脸藏在他的怀里,嘴巴里居然喃喃的重复着从来不曾叫过的“爸爸。爸爸--” 林子安只觉得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你--” “你--” 两人居然同时开口。 晓光闻声从一端走出来,叫一声“姐姐--”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皱一皱眉头兀自走开。 三年之后的第一次见面,望着彼此的脸,心底突突而起的喜悦伤感让人突然呆立下来,不知如何靠近交谈。 那样蓬勃而出的感情,长久淤积的思念。 “为什么不告诉我?”秦思淼轻轻的疼惜的声音,眼波幽幽望进她的眼底。 低头亲吻着怀里幼嫩的小人儿。看她咧开一张嘴巴,冲他讨巧的笑着往他胸口缩一缩。她的样子让他突然忆起十四岁时候的林子安,那样小心翼翼的讨巧的笑,将微凉的小手悄悄塞进他的掌心。那时候,她是那样执着的想要靠近他的孩子。而现在她已成年,有了成年女子才有的睿智谨慎,将自己的情感掩藏的很好。 秦思淼就那样望着她的脸。 三年的时光,让我独自远走,因为不能靠近你,所以无法静默,在有你的城市驻足。那样刻意的放逐自己,躲避开关于你的消息,放逐自己对你的深爱。可是子安,此刻我分明在你的眼底亦读出思念的苦楚。 两人久久的相对无言,孩子亦不知何时已在秦思淼的怀里悄然睡去。 乐晓光从秦思淼怀里接过孩子,送她进了卧室。 秦思淼和林子安无言的并排走出房间。安静,似乎整个世界顿时失去了声音。 在这样微微清凉的春夜,有白色的月光扑撒下来,照在两个面色忧伤的人的脸上。 林子安轻轻揪动着自己的衣襟,想起恩泽说过的话。子安,若你们不是以那样的身份相遇,若你们中间没有一个狄擎宇,若你们愿意给这份深爱给一个可以完满的机会,子安我想你们两人都不会如此难过悲伤。他亦不会因此远走天涯。 “这几年,你过的好吗?”秦思淼终于开口说话。 白色的月光照的林子安的脸更加光洁,她大眼轻轻流转,眼波里是粼粼泪光。我过的好吗?她亦这样追问一声自己。 那日的失望痛楚犹然眼前,以为可以走出他的世界,在没有他的天空下可以安然隐秘的生活。 可转身从许聪那里得知关于那副照片的真相,顿然痛哭失声。 第232章 他们两人错过了太多次太多次可以牵手前行的机会。 只是那时他已离开,失去了所有信息。 “还好。”她轻轻回答,不敢抬头看他。 已是三年,许已是物是人非。他大约早已是人夫人父。她怎可奢望他还能回到自己身边。 “你有无后悔认识我?”月光下,秦思淼一脸的悲凉失落。 抬头望着彼此的瞬间,淤积的思念,如同突突爆裂开来的火山。秦思淼突然想要在那一刻确定,她是否,是否还愿意回到他的身边。 她沉默着,目光流转,神情淡然。 她依旧恨我,秦思淼悲哀的想。在我们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之后,依旧无法站在同一个平面牵手同行?! “你恨我?” “我已学会不恨。”林子安淡淡的说。 秦思淼促狭的笑,怅然悲凉。或许她从来都不曾知道,我的爱,这样的深爱。不怕奋力拼弃一切名誉,金钱甚至生命的深爱,只有逃开当初的遇见以及贯穿其中的狄擎宇,才会有若无其事拥抱的机会,才不会失去。 因为太多的事情,无法解释,没有答案。 …… “你有无后悔过,认识我?”林子安闻言轻轻一怔,恍惚的笑。 他鬓角已生白发,俊朗英挺的他已见岁月雕琢的痕迹,眼角的纹路流泻开来,目光深深望进她的心底。 怎会后悔?她在心底轻轻叹一句。目光过处,是深深浅浅的思念蔓延跌宕开来。 “你还在恨我?”见她不语,秦思淼嘴角挂上一抹悲戚的笑。 “我已学会不恨,一些人不值得……”林子安淡淡说,只是后面的话她还不及说出,他的眼里已有泪光闪烁,绝望的,凄凉的…… 她亦眼底突然闪现泪光,顿一顿继续说下去“我已学会不恨,一些人不值得,而一些人--不舍得。” 眼睛一眨,眼泪落下来。 秦思淼怔怔的,怔怔的望着她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停顿许久,才带着颤音轻轻叫出一句“子安--” 他其实想问,刚刚和你散步的那个年轻男人是谁?你是否早已忘记我们曾经的诺言? 只是此刻,心底纷乱,淤积的思念一时不知该如何表达,两人只是相对落泪。 无法提起的过去,和不敢说起的未来。 “子沁她--”秦思淼话一出口,突然抬起头来望着林子安的脸,“沁!!” 心里思念,三水。思淼!! 他突然激动,目光炽烈起来。“你亦思念我。”他轻声的说着,向她靠近一步。 林子安只觉得委屈,忍住眼泪别过身去。“我们错过了幸福的机会。”她轻声说,不愿让他看见自己流泪的脸。 “子安,”秦思淼突然激动,一双大手紧紧抓住她的薄薄的肩膀,将她扳转过来望着他的脸,他伸手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滴,压抑的声音低而沙哑“让我们诚实面对自己的心,给彼此给自己,给我们的爱一个机会?”他那样急切而幽深的目光,带着蛊惑的意味,望进她的心底。 第233章 “我--”林子安呆呆的注视着他那双炽烈的眼睛,轻轻的似乎呢喃一般的叹息。 “你--不会已经--”秦思淼的双手不由的松动,垂落下去,眼底是无法掩饰的失落悲伤。 “对不起!!”林子安轻轻呢喃着,突然呜咽开来,伸手抱住他的腰,将一张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结实而急速的心跳声。 “我想念你,从离开你的那一分钟起就开始想念你。” “听许叔叔说过所有事情之后我就去找你,找了许多地方,很长时间。可是你一点消息都没有留下来给我。我以为你早已不在留恋那份感情……”她断断续续的哭诉,让秦思淼忍不住突然低下头来,吻住她那张说个不停的小嘴。 脸上的泪摩擦到对方的脸上唇角,哭着哭着笑了…… 月光轻柔,有徐徐的风吹过,心底涟漪轻动。 北京,秦家别墅。 暖春,推开窗,清晨徐徐的风吹起白色的纱幔,秦思淼望着依旧抿嘴沉在睡梦中的林子安,轻轻的靠过去,在她眼睛上吻下去。 “宝贝快起来了。”他掀开被角。 “干嘛,还好早啊!”林子安眼睛微微张开一丝缝隙,嘀咕一句,头又埋进枕头里去。 “今天要去领证!!快起来了。”秦思淼重新将她从被窝里拖出来,双手捧着她的小脸,轻轻摇晃着说“你害我这么大年纪才当新郎居然今天还要赖床。” “呼--”林子安居然猛然坐起来,“呃,几点了,我们现在就去。” 她匆匆套上衣服,拽起秦思淼的胳膊就走。 “还有两个小时他们才上班!!”秦思淼微笑着望着林子安的依旧一脸睡意的小脸。 林子安的眉头跳了跳没有吱声。 “我依旧十分紧张,害怕又是美梦一场……”秦思淼缓缓的说着,紧紧握住林子安小手的掌心,全是汗。 “我们去民政局门口等!!”林子安突然说,挽起秦思淼的胳膊一脸调皮的望着他的脸。 “真的??” “真的!!” 两人在民政局门口傻傻的望着彼此,似乎怕一眨眼,就要从对方的眼里走失一般的慌张。 “哐,哐”两声,工作人员将两个盖了章得小红本本递到两人手上,微笑着说“祝福你们!” 天气和暖,心底阳光满满,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浸在晨曦的阳光里。 好一阵甜蜜之后,两个人决定手牵着手走回去,怀里揣着改了钢戳的红本本,手里牵着自己深爱的男人,林子安觉得世上最美好的事也不过如此了,林子安是个很善良博爱的人,自己幸福了,便不由自主的想到了别人,比如,前天才与她通过电话的朋友-司洛。 她是刚结婚,司洛却已经离开她心爱的男人两年了,那个男人她也见过,总觉得两个人是极其般配的一对,也不知道为何就分开了…… 想到这里,林子安的心里又涌起些不安定的情绪,她转过身,盯着秦思淼:“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对吗?” 第234章 “当然,你这突然是怎么了?”秦思淼有些奇怪的问。 “我只是想起了我的一个朋友,她……唉,算了,不提她以前的事情了,她今晚上要去参加一个酒会,也许会遇见自己的真名天子呢!” “你啊,就知道瞎操心……”秦思淼溺爱的揉了揉林子安,两个人继续亲亲密密的往前走…… 这一晚的酒会,司洛穿了楚歌为她准备的裸色抹胸的晚礼长裙。头发梳起来,低低的挽一个发髻,几缕散落的垂在光洁的脖颈上,慵懒而高贵。脚上踩着三英寸的银色细跟鞋子,身体半悬在楚歌的臂腕里,姿态貌似十分摇曳的样子,走进那个人影婆娑的大厅中央去。 不就扮演花瓶么,但笑不语,挂在这个金装少主身边就是,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暗暗对自己说。 可是一步入这里,在闪亮的灯光下,就觉得自己似乎突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不再是那个埋首格挡中抱着电话温言细语同客户周旋的女子。亦不再是下班了回到房子懒洋洋煮包泡面就能打发了的司洛。 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陷入在这个装饰辉煌的地方,璀璨的水晶灯下,来往的人群,衣香鬓影,像是梦境。 大家看见楚歌进来,目光只是瞬间就落在了他身侧的司洛身上,有人轻轻咦了一声,续而是窃窃的低语“楚少身边的是谁?” “哪家名媛,很面生。” …… 好奇的,探寻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 是谁?!司洛一时都有些混乱开来,只得半垂着脖颈,依着楚歌装出一副柔弱高贵的样子。装的太累,挂在唇边的笑容都快落下来。 楚歌暼眼看她,揽住她腰肢的手掌上用了力,微微低头,气息扑到她的脸上去,问“不习惯?” “不喜欢。”她迅速皱眉,伸出一只手来搁在两人的胸部之间。 说“你一定要帮我解决东诚的事情,不然……” “不然怎么样?”楚歌笑嘻嘻的问她。 这个人!!司洛狠狠的盯他一眼,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续而又挂起一抹标准的笑来,跟着他的脚步四处走动寒暄。 看,大家都是很好的演员,只要生活需要,不论走进什么样的环境,便能不自觉的开演。 她想着,脸上的笑容褪落下去,目光跟着空茫。 楚歌皱眉研究她的表情,突然爽朗的笑了,同她拉开一些距离,小声说“要不要我带你找个地方先坐下来?以免你一个人走来走去的时候,摔个仰面八叉的,丢脸?” 大厅中央,灯光闪烁,人们三个五个站在一边,寒暄吹捧又快速的绕个圈儿溜回到自己的本业当中。有人回忆过去,便会有人展望未来,每个人的前程都似十分光明,可是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们都只是在寻找属于自己的机会运程…… 轻轻的音乐伴着人们窃窃的语声,让人目眩。 司洛抿嘴,脸上始终维持着那种茫然空洞的笑,倾身,一只手拽着长长拖在地上的晚礼裙裾,另一只手臂则时时挂在楚歌的臂腕中,力求站直步稳。 第235章 有人走过来同楚歌打招呼,他便扬一扬杯,微微点头,姿态倨傲矜持。 这是另一面的楚歌,高傲的冷漠的强势的他。 偶尔回脸望司洛一眼,戏谑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关切,问“还能不能坚持?” 他知道司洛从未参加过这样的酒会,亦从未尝试过那样精致如同工艺品一般的高跟鞋子,不懂得收腹挺胸轻盈漫步,更不懂得与人寒暄吹捧。所以,看她面色渐渐狼狈,即刻将她半搂半抱的送至露台的角落。 “你稍等我几分钟,我一会送你回去。”他在她的耳边轻语,仿若真的恋人。 她只得点头应允,样子十分乖顺。 谁让我有求于他?!!司洛苦笑。低头浅饮一口。 目光追着他的背影飘出去,却突然一怔,心似陡然跌落下来,不禁打个哆嗦。 穆冉!真的是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显然,他亦看到了她,远远的站在一边,一张大手落在一个紫衣女子纤细的腰肢上。面色平静目光淡然,一如以往的从容,静静的望住她的双眼。 她只觉得心突然提了上来,焦虑而惶恐,慌忙间转身,听见自己咚咚的心跳声,匆匆绕着会场的边缘疾步而行。 隐约觉得后面有人跟上来,慌忙回头,身后却只有悉悉索索彼此摩挲而过的陌生人影。 他没有追上来!! 司洛不知道心底是失望还是庆喜。只是突然的觉得很累,肩膀耷拉下来,一步也挪不动。 大厅中央,穆冉呆呆的目光落在司洛站过的露台上,不知道杜兰问了一句什么,他轻轻“哦”了一声,便没有下文,杜兰回头看他,他才醒觉过来,对她微笑,说“我去露台抽只烟。” 在露台上,点起一支烟,送到自己的唇边,深深的吸一口。目光似被牵引,不由的向着司洛奔离出去的方向而去。又猛然收回目光,焦躁的送烟到唇边的手指都有些颤抖。 反复再三,他才狠狠将半支依旧燃着着的烟揉碎在手心里,追出去。 “这么着急着走,是要躲开我吗?”身后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出来,声音轻而沉着,很熟悉,落在司洛的耳里,却似千斤的重石砸过来。 就像两年前,他问“你走,走去哪里?你准备逃去哪里?” 这样的话,让她一如从前的无措,不知如何应答,回身看他。 只是望住眼前的他,司洛突然有些失神,大脑里莫名其妙的开始搜索起刚刚站在他身旁的女人的模样来。心里有些酸溜溜的滋味,真是可悲可笑,她在心底骂自己。 又兀自的叹息,懊恼,原来两年的时间如此之短,短的尽来不及遗忘。 司洛静静的望住眼前的人,他比之前瘦了很多,颧骨凸显,使得脸部的线条更加刚劲果敢,眼神淡漠,比两年前多了一份冷冽的刚劲。 穆冉亦不说话,悠淡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很静,两个人之间隔开一米的距离,彼此能够听见对方清浅且有些紊乱的呼吸。 第236章 她想用目光读他的心,可是他却突然的开口,“司洛,你真强悍,三年的感情,你一个转身就能抹的干干净净。而今天,在你离开我两年的第一次见面,又被你抢了先机,转身离开。”他说话的时候始终含着一抹清淡的笑,而后低头扑哧为自己点起一支烟来,吸一口,抬头望她的脸。 “看来离开我的这两年,你过的很好。”他似总结,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一圈说。抬手在栏杆上湮灭烟蒂。 司洛愣愣的看住他,而后扯出一个硕大的笑容来,望住他的眼睛,说“真不好意思穆冉,是的,离开你的这两年,我过的的确很好。” “哎,你怎么站在这里?我刚准备介绍楚歌给你认识呢。”司洛闻言抬起头来,见刚和穆冉一起的女子娇俏的笑着,挽着楚歌的手臂从一端走过来。 她目光飘过司洛的脸,笑吟吟的落在穆冉的脸上。穆冉低头给她一个宠溺的笑,手臂自然的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那样子像是从前,司洛慌忙想要别过头去,却见穆冉的目光已落在她的脸上,说“真巧,在这里碰到熟人。” 司洛一怔,亦笑。就像任何一对偶遇的熟人一样,淡淡的。 “你好,我是穆冉的未婚妻,杜兰。”杜兰一副很大方的样子冲她点头微笑。 “司洛,”她简短的说,慌慌的笑容太过盛大,让自己都有些无措起来。抬头目光同穆冉相撞,又淡淡的迅速躲避开来。 “这位是我好朋友,楚歌。”杜兰将楚歌往前一拽,介绍说。 “幸会,经常听杜兰说起你的名字。你的经历可是it界的传奇。”穆冉言语殷勤,倾身同楚歌握手。 他这话也并无虚妄,楚歌是麻省理工计算机硕士毕业,又是国内技术尖端人才。家族原本做地产生意,后来他接管之后,开始投资it,无往不利。 “真够巧合,”楚歌微微笑着,目光静静溜过司洛的脸,说“这位,是我的女朋友。” 他声音并不大,却让三个人为之一惊。穆冉猛然抬头,目光直冲冲闯到司洛的脸上。 司洛有一瞬的慌张,想要申辩,可也只是无语,索然底下头来。 在楚歌送她回去的车上,司洛突然发起脾气来“以后这样的破事别找我帮忙,特烦这群人。” 楚歌阴沉着脸,不理她。目光专注的望向前方。 “全都人模狗样的,装什么大方高贵.” “嗨,那一个一个眉来眼去的,恨不得将眼珠子都给飞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不知道自己在骂谁,只是骂的特带劲,特过瘾。 “你还装我男朋友,你为什么要装我男朋友?你知道你多讨厌……”她说。 车子突然“叱--”的一声,猛然间停了下来。她吓了一跳,闭上了嘴巴。望住楚歌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 “下车!”他抿着嘴,不看她冷冷的丢了一句。 “我让你下车!!”他突然很大声的冲她吼过来。 第237章 “神经病!!”司洛骂了一句,一把拉开车门,走下去。他一踩油门,车子吱一声飙了出去。 司洛就那样,踩着三寸的高跟鞋,穿着抹胸的晚礼裙,走在夜晚三月上海的街道上。霓虹闪烁,有红红紫紫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身上脸上,十分诡异。风吹过来,卷起沙尘眯了眼,磨出泪光。 她的包和风衣落在了他的车上,没有钱,没有电话,不能打车回去。 风很大,吹的裙摆裹住双腿,迈不开脚。她皱眉,弯腰拼命一扯,裙摆沿着膝盖撕拉一声被她扯下来丢在地上。鞋子磨破了脚趾,生疼,她索性脱了,拎在手上。风吹过来,很冷,脚踩在柏油路上那可真是一个透心凉。 有酗酒夜游的男人走过来看她,突然腻上去,说“小姐,玩玩?”她骂一句脏话,用高跟鞋丢他。奶奶的,他当我是夜女郎,司洛弯一弯唇哆嗦着笑了。正和那个龌龊的男人纠缠,一辆车就叱的一声,擦着她的身体停下来。 是楚歌,他大步从车上跨下来,脸色阴沉,没有言语,跃过她,对准那个男人的脸,一拳上去,那个人就被撂倒在地上哇哇大叫。 他也不理,转身揪了司洛,将她丢进车里。 “你王八蛋!!”司洛打着哆嗦骂他,他坐在那里冷着脸沉默,将她的风衣丢过去给她,说“穿上!”很简短的话,命令的口气说。 司洛一把从座位上拽起她的皮包,推开车门就走,站在街边招手叫车。 楚歌又下车来,将她拽回去,塞进车里。啪的一声甩上车门,踩了油门,车子飞出去,说“有本事现在跳下去。” 司洛突然间就哭了,“你拽什么拽,有本事别回头找我啊,你自己回去啊!!” 楚歌没有吱声,过一会叹口气,将放在车里的纸巾盒丢过去给她。 记忆缓缓的打开,像是一扇不愿意开启的门。带着幽暗的伤和眼泪。 那是两年前,西安,天气很冷,呜呜的风伴着细细的雪花飘扬在灯光下。晶莹闪烁,司洛黑着灯环臂抱住自己,赤脚站在阳台上,一双眼睛茫然的盯着窗外,耳边是手机叮咚不断的铃音传来,一声接着一声,让她心烦意乱。终于忍不住,走过去,缓缓拿起电话。 电话一端的声音不急不缓,一如既往的温柔霸道,说“想见你,我在你的楼下。” 不容拒绝电话已经被挂断。他是拿准了她的,知道她会下去见他,所以姿态闲适斜斜倚在车身上,燃起一支烟等。 雪花纷纷扬扬,在他的肩头落了薄薄一层,被昏黄的灯光侵染,闪着金色的光。司洛就站在窗帘背后望住他,和自己对抗。 他夹在指间明明暗暗的烟火,将他的脸一点一点映亮。他不论什么时候都那么风姿卓越,一举一动具能牵引她的目光,她悲哀的垂下头来。 那个时候,司洛很瞧不起自己,卑微的哀伤的失去了尊严,却无法开口说再见的自己。 第238章 不知道怎么的,她就走到了门边,门被迅速打开,她赤脚飞奔着从七楼奔了下去。站在楼道里望住他,刺骨的寒意顺着脚掌蔓延上来,直刺心底,让她突兀打个哆嗦,眼泪都要落下来。 为这样刺骨的寒冷或者这样卑微不堪的自己。 穆冉施施然丢下烟蒂,抬眼对她笑。看见她赤脚穿着睡裙,突然皱了眉。跑过去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因为动作太急,他身上的雪花便纷纷落下来,钻进司洛的脖颈后背,星星点点的凉。 他说“怎么每次这样,不穿好了衣服鞋子就跑下来。” 司洛就不说话,木木的被他抱在怀里,很紧,像要揉碎一般。心底的哀伤蔓延开来,她哀哀的声音呢喃的在他耳边说“穆冉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眼泪落下跌在他的肩头。 他的身体突的一僵,揽住她腰肢的双手更加的收拢起来,拥紧然后将她送回房间。 进了屋,他依旧抱着她,低头用下巴磨蹭着她的头发,顿一顿,说“司洛,如果这份爱让你难过,如果你想丢弃的话,请告诉我。”声音那么轻那么无谓。 司洛突然就愤怒起来,像个疯子一样的,满脸的泪,胡乱的撕扯着他的衣服,闷声对他拳打脚踢。 穆冉就静静的垂手站在她的面前,任她发泄,待她动作渐渐无力,突然挟制住她,将她拉进怀里,将整个面孔埋进她的颈子里。 司洛疲累,安静下来。 那段时间,司洛觉得自己已经无可救药,变成一个十足的疯子,不知道这样的爱,该如何走下去。 第一次见穆冉的老婆秦素,是她认识穆冉的第三年。那天天气特别阴沉,窗外的雨哗哗下个不止。司洛想起出差的穆冉在半夜两点发给自己的短信“想念你,”吐一吐舌头甜蜜的笑了。 手上拿了文件,低头从办公室里走出来。 突然听见有人问“你好,请问穆冉在不在公司?”司洛从文件上抬起头来,望住眼前的女人。三十四五岁的样子,身上的衣服款式过时但十分素净。脸上的皮肤暗黄显得憔悴疲惫,头发有些蓬乱,虚虚的在脑后挽起一个发髻。一脸怯懦的笑,望住她。 女人的言语哝哝喁喁,是南方一个小城的方言,司洛一时没有听的明白,只是瞪大眼睛望住她。对方意识到,脸刷的红了,双手做着比划一字一顿的重新说了一遍。司洛这才了然过来,悄悄的打量着她,说“穆总出差了,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女人愣一愣,样子十分窘迫,好半天才说“我是他妻子秦素,今天刚过来这个城市,他留给我的钥匙打不开门……” 后面的话司洛已经无法听的清楚,只觉得耳边轰隆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坍塌下来砸的心底纷纷扬扬。她颤颤的拿出电话,拨给穆冉,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 “喂--”一口普通话,字正腔圆,带着一种自持特有的亲昵语调。 第239章 司洛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微微的颤,牙齿相撞,哆嗦着依旧想要保持一种淡然的姿态,说“你妻子来公司找你。” 声音一字一顿的出来,却是冰冷讽刺让她自己锥心的疼。惶惶转身,留女人一脸茫然无措的望住她的背影。 电话一边少时沉默,说“哦,好的。”那么镇定坦然,没有一丝震动惊慌,甚至没有一个字的解释抱歉! 司洛回到自己的格挡里,只觉得双手在唰唰的抖,说不上是害怕,还是震怒。 他已婚,是个有了家室的男子!! “司洛,我从未想过要骗你。”他那么平静的说出这样一句无耻的话。司洛怔怔的盯住他的双眼,像是第一次认识他。半天,才哈的一声笑,鄙夷而讽刺。 穆冉的女儿叫豆豆,已经十岁。清清瘦瘦的样子很可爱,穆冉带来公司,她就叫司洛,姐姐。时常拉司洛一起玩,有时候会突然的问司洛,姐姐的男朋友帅不帅?有没有我爸爸帅?那个时候司洛总是惊恐万分,如同窃取了别人财富的小偷无处躲藏。那种赤裸的罪恶感时时逼迫着她,在他面前变成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对他又撕又咬拳打脚踢。 而他依旧没有承诺不说抱歉。 因为没有勇气开口说再见,所以她在这份感情面前才会显得更加卑微不堪。 秦素会时不时的找机会请司洛吃饭谈天。依旧操着一口哝哝喁喁的小城方言,样子局促却要演的大方温婉。每次她都会微笑着说:谢谢你司洛,谢谢你帮助我的丈夫。 她从容的讲述着他们从十八岁开始的恋情,讲述他潦倒的时候生病,她如何一粥一饭的喂他鼓励他。他离开家开始创业,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如何抱着一个初生的婴孩走许多里地去求医。讲他从千里之外如何奔赴回来为了她的生日。 …… 每每这个时候,她暗淡的脸上总会有一种安详寂静的美。她说现在老了,人比黄花。她悠长的叹息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深深的刺进司洛的心里。 那些暗藏在心底的因为青春而狂妄的自私欲念,开始慢慢动摇。 虽然她依旧相信穆冉的话,他们之间早已没有爱情,他们无话可说,他们分居几载。 在公司里,避无可避的碰上,穆冉目光灼灼看过来,就让司洛心底的堡垒轰然坍塌。 初冬,感冒开始流行。司洛依旧首当其冲,吸溜着鼻子,缩着肩膀将穆冉急乎乎催要的资料送进他的办公室。 他抬眼对她笑,并不急着拿文件。看她红红的鼻子,皱一皱眉,从抽屉里拿出一袋感冒药来,倾身倒了水,数好药粒放在她的手上。宠溺的说“吃了它,感冒马上会好起来。”样子很温柔。 司洛怔怔的看他,翻手,药粒奔楞楞在瓷白的地板上跳动着滚开来。 穆冉不语,淡淡望住她的脸,忽而无奈,伸手揽她说“我知道你委屈。” 他手落下来,还未触及到她,她就像躲开一堆脏东西一般跳开来。目光里全是鄙夷而软弱的笑,恍惚的说“我要离开你,一定要离开你。” 第240章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快要崩溃,快要疯掉。 晚上,穆冉一如以往,驱车来到她的楼下,说“想见你,我在你楼下。”不给她回绝的机会摁断电话。等。 他算准了她,知道不论一个小时,或者更长时间,她总会下去见他。所以姿态闲适,点一支烟,望住她的窗口,嘴角噙着笑。 司洛有时候会想,穆冉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自己。这样自私霸道的想要将她圈在他的自留地里。 悸动的愤怒和悲伤,就在心底征战起来,激烈的让她分不清楚是胃疼还是心疼。 司洛终于决定辞职,递交辞呈。穆冉手一抖,咖啡从杯里洒出来,褐色的流液在桌上泼洒开来十分刺眼。 他姿态不在闲适自如,终于动声,出声求她,“给我时间,我会将一切处理清楚,不会让你再受半点委屈。”双手覆上来,她跳开。疲惫的看住他,眼泪打着转儿细嘻嘻的笑,问“怎么处理?离开在你潦倒之时照顾你,鼓励你,陪在你身边的糟糠之妻,娶我?你的孩子怎么叫我?叫我妈妈?叫我姐姐?”她浑身不由自主的唰唰发抖。 说“穆冉,你难道不怕你女儿恨你?我曾经只是怨你,恨你骗我。而现在,我瞧不起你,也瞧不起我自己。”声音静静的,心底却已翻江倒海的疼。 转身从他的办公室里退离出来,一个人走在冬天的风里。海藻般的长发纠结如同她理不清的心绪。 想起那个甜甜叫她姐姐的女孩,眼底沉淀下来的怨恨,让她冷的无处躲藏。每每睡觉都能看到那双黑夜里窥视着她的眸子。 还记得初始,他隔着公司的一道玻璃墙发短信过来,说“晚上一起吃饭。” 她就开始揣揣不安起来,犹豫着许久发一个短信过去说“晚上有事。” 他电话马上追过来,开口就问“你怕我?”声音里有戏谑的宠爱。 是,怕你。在发觉爱上你的一瞬间就开始无比的害怕。 就这样在少女悸动的心事里,丢掉了自己。 大约因为这样沉重的心事,司洛突然就病了,穴居在家。吃不下饭,不愿意出门。 穆冉就提了水果吃食来她的门前,门哐哐哐被敲的震天的响,叫她“司洛,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司洛就将自己塞在被子底下,咳嗽的蜷缩起来,不吱声。 半个小时之后,门外终于安静下来,她才一个激灵爬起来,跌撞着奔过去,一把拉开屋门。目光不及四处找寻,穆冉的笑脸就已哗然显现在她的眼前。 她痛恨他永远那样一张不急不躁的脸,像是吃准了她的软弱,始终端着沉着的笑。 手上用力门还不急关上,他已一脚迈进来,盯住她的双眼,说“我想你了。” 他就那样,将她网在他编织的甜言蜜语里,任她像一只找不到方向的兽般来回冲来撞去。 一日,他照旧提了司洛 第241章 “你谁啊,你凭什么这样叫我,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叫我?”她劈头就问。 他微微一愣,续而笑,将抱在怀里的吃食放在桌上,脱下灰色的大衣,穿起她鹅黄色的围裙,走过来,挽起衣袖说“小猪,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他的温柔,让她十分无力。 冷冷的看住他,而后叹息着缓缓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将这个脸孔贴上去。 二十五岁,司洛就觉得自己已经开始无比苍老,觉得自己像个恪守家中的怨妇。开始讨厌自己这样的面目模糊,情感纷扰,时而歇斯底里。 穆冉在厨间做饭,装在衣兜里的电话开始不断嗡鸣。司洛伸手拿过来,看到屏幕上闪烁着“老婆”两个字,突然就像被什么烫到了手,恍惚缩回的瞬间,他已赶了过来,瞥她一眼,匆匆接过她手上的电话,走出去,掩上阳台的门,轻声讲起电话来。 司洛蹲坐在沙发里,斜着身体看他的侧脸。他微微皱眉,一瞬的焦灼,一只手已经慌乱的扯下了套在身上的围裙。 司洛就嘴角噙了笑,见他走过来,赤脚迎上去,挑衅的挡住他的去路。 他轻声的哄她,见她依旧笑眯眯挡在那里无动于衷,忍不住,声音焦灼起来。说“快让开,我有点急事--”见司洛脸上的笑容硕大,又说句“对不起。”。他接着说“孩子过马路,被扯刮伤,现在还在医院里……”不等他伸手拨开她,她已自动让开,冲着他匆忙的背影淡淡说一句“帮我掩上门。” 他怔住,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转过头来看她。她就那样倚着门,歪着脑袋对他笑。他脚步回转,低头在她额上轻轻啄一下。这次,她没有躲闪,只是睁大一双清亮的眸子忽闪着望住他笑。 司洛想要离开的念头,就在那一瞬间坚定下来。 呼呼的北风吹的人心烦意乱。雪花就瞬时飞舞开来,迷人眼。 秦素打来电话,开口就说“谢谢你,放他回来。”依旧的小城方言,哝哝喁喁的甜。 司洛一愣,因为羞耻,脸色立时红红白白。 秦素这个看起来怯懦的女人,远比她想的要聪明许多。 过一会,司洛听见自己的声音低低的,愧疚的应了一声“没事。” 秦素就在一端咯咯的笑。笑声恰到好处,足以让司洛无地自容,司洛咬着嘴唇,手轻轻的抖着,想要挂断电话。 “想请你吃饭。”对方终于收住了笑,声音里有一丝疲倦,说“今天晚上可以嘛?7点钟,我在翼之城等你。” 司洛愣愣的,觉得自己像个龌龊的小偷,偷了别人的财物,被物主抓住,物主十分善心,说请你悔改,重新做人。 司洛一个人缩着脖子咳嗽的惊天动地,眼泪也给咳出来。伸手摸一把,转身,打开电脑,订票…… 发了一条短信出去,收件人是穆冉,说“晚上7点老地方见。” 他似十分惊讶,受宠若惊。电话马上跟过来,声音低低的,很亲昵。说“宝贝儿,你不在这里,我什么都做不了,头一抬看不见位置上的你,心都是空的。想你。”他情意绵绵,如果是以往,司洛知道自己的心底会甜出蜜来,可是此刻,她只觉得恶心,又十分可笑。 第242章 他见她不言语,试探的叫,“洛?!你在听吗?” “嗯,”她应一声。 那边又立马雀跃起来“晚上见,亲爱的,我有东西送给你。” 他大约觉得,所有的伤害都可以用物质补偿抚平。而这样的甜言蜜语就已足够让她乖顺臣服于他,承载他婚姻之外的感情旁逸,做他寻欢作乐的猎物。 司洛想着,突然听见自己冷笑出声。 夜,翼之城的灯光摇曳,一对对年轻的爱人紧紧坐在一边偶偶私语。司洛走进去的时候,秦素和穆冉早已落座,神情淡然,静静的注视着自己眼前的杯盏,没有言语。 见司洛进去,秦素立刻展出一个亲切无比的笑脸,站起来拉她的手,将她安排在自己身边,说,“等你好一阵了,以为你不来了。” 司洛弯一弯唇,笑。感觉到穆冉锐利的目光投射过来,才静静的开口“嫂子请吃饭怎好意思不来。” 看的出来,秦素为今日的出席做了刻意的修饰,一件桃红的修身羊毛衫,外搭白色小棉服,头发挽了大卷披散在肩头,描画过的眉目寂寥依旧掩饰不住眼底的疲倦。 期间,秦素十分活跃,天南海北的寻着话题同司洛聊。她亦有一句每一句的搭着,见穆冉尖锐的目光不时向她扫过来,司洛突然扑哧一声笑伸手指住他,回头问秦素,“嫂子讲讲你们的罗曼史呗,听说你们青梅竹马?” 穆冉夹在筷子上的菜一个不小心,吧嗒一声掉进盘子里去。 秦素抬头看他一眼,脸上依旧挂着温婉的笑,说“我们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那时候玩摆家家酒,非要拉我扮他媳妇儿才肯玩。”她说完作势低头一笑,然后抬一抬眼皮看向穆冉,见他黑着脸,伸着筷子在哪里愣坐着,说“外面的事情外面解决,不要带回家里来。” 然后笑吟吟的开始为他布菜。 穆冉突然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吼“乱夹什么东西,你知道我想吃什么菜?” “和你一起过了半辈子,怎么会不清楚你的口味?”秦素声音微微有些颤,可是姿态依旧端的十分镇定,抬头对住他的目光,脸上依旧笑。 司洛只觉得紧握的手心里全是汗,大脑闷生生的疼。恍惚站起身来,冲两人微微点头,奔去了洗手间。 冲进洗手间,伸手拘了满捧的冷水泼到自己脸上,双手搭住洗手台,以支持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心底说不上来的滋味,只觉得像是在看一出自己演的戏,原本以为是圆满大结局,谁知演着演着变成了滑稽剧。 “玩的可还尽兴?”不知道什么时候穆冉站在了她的身后,嘴角挂着冷漠的笑,对住镜子望住她的脸。 “还好。”她亦望住镜子,冲他灿然一笑,欠身准备出去的时候,被他一伸手拽到身边去,眼神冰冷,低头望住她。胳膊被他攥的生疼,她咬牙不吱声,嘴唇颤抖着,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脸来望住他。 第243章 穆冉一双锐利的眼睛对着她,突然软弱下来,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在她的头发上来回摩挲着,轻声的求告“求你,别闹了。我答应过你,会尽快将这一切处理清楚……”他手心灼烫,眼睛里布满红色的血丝。大约心底也十分煎熬,司洛想。 她害怕自己心软,马上低下头去,稍稍一愣,伸手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侧身擦着他的身体走了出去。留他一个人,颓丧的站在哪里。 走到秦素面前,见她用手支着头,脸上的眼泪弄花了妆容,眼睛一圈被揉的黑洞洞的样子憔悴的吓人。司洛心底又十分愧疚起来,从包里拿了纸巾给她,声音十分低矮说“对不起,带给你这么多困扰。”然后拎了包飞一般的跑出去。 那夜,雪下的很大。穆冉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上来,她就一个接着一个的摁断,最后嫌烦,索性卸了手机电池丢在一边。耳朵上套了耳机摇头晃脑的听王菲的《花事了》。 王菲幽幽的声音,浅浅的吟唱着: 趁笑容在面上 就让余情悬心上 世界大生命长 不只和你分享 让我感谢你 赠我空欢喜 记得要忘记 …… 眼泪不可抑制的成串的落下来。飞奔着下楼,一边帮他拍打着身上的落雪,一边哭骂“你有病啊,你不知道冷啊,要是感冒了怎么办?”穆冉就将她一把抓进自己的怀里,抵住她的额,声音有些沙哑了,说“我就是有病。我刚刚在和自己赌博呢,今天你若一眼也不屑看我,那就说明你心里真的一点都没有我了。我越等心里越害怕,越等心越凉,这两个小时的时间,怎么就和一个世纪一样长。” 他额头滚烫,大约真的发烧了。司洛心底愧疚起来,声音里带了哭腔“你多大的人了啊,还玩这样无知的游戏,这么冷的天。” 穆冉突然俯下身来,吻上她的唇。吻的碎而焦灼,又生生在她唇上咬出血痕来。 见他病了,司洛一时硬不起心肠来让他走。只得将他引至自己屋里去,准备熬了姜汤给他喝了驱寒,他目光有些迷蒙了。叫着“宝贝儿,”走过来准备抱她,却突然“呀--”了一声,像是看见鬼,目光落在衣橱旁边司洛收拾好的行李箱上,突的一下皱了眉头快步走过去,一把将箱子拎起来撕啦一声扯开,手一抖将东西全数倒在地上。 声音哆嗦起来,指着司洛的鼻子问“你,你准备走?你准备走去哪里?你准备逃到哪里去?” 司洛只是无力的靠在厨房门口看住他,心疼,背过身体去。 “你就这样准备把我丢下来?你知道为了你,我叫她过来摊牌,和她商量办理离婚手续?你知道我为了你背负了多少骂名?你知道我心里多煎熬多难受吗?我穆冉活了这三十几个年头,何时这样低矮过,这样求过一个女人!!”他愤怒的睁红的双眼里有了泪光。 走过来,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撼起来,问“我想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心,在你心里当我是什么?” 第244章 “穆冉。”司洛叫着他,转过身体来的时候,神色已经异常平静,说“你知道的,之前我当你是我的爱人。对你耍赖、撒娇、亲昵。我以为那是我在你面前的特权,当自己是全天下最为幸福的女人。而现在你是别人的爱人,以往和你之间的所有亲昵都变得无耻龌龊起来。让我瞧不起自己。” 话一出口,司洛就觉得心口撕裂的疼。知道这句话是多么的伤人伤己,可是依旧要说出来。 果然,听到这句话,穆冉像是被什么突然击中。呃的一声双手猛然从她的肩头离开,向后退了一步,眼底的惊异让他趔趄起来,嘴巴里呢喃的重复她的话。 “哦,原来你看到的我,是这样无耻龌龊的。”突的又讥讽的笑。 “在你心里,我大概也就是一个玩弄感情的无耻之徒罢了。”叹息的声音,带着一丝嘲讽的笑,倾身摇晃着跨过散落在地上的杂物,停一停声音又软弱下来,说“司洛,我从来没有试过这样爱一个人……”话一出口,他似乎又突然懊恼后悔起来,狠狠一个转身,门随之哐的一声巨响,沉重寂寥的脚步声,一点一点走远。 司洛就麻木的跪在地上,一件一件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捡拾起来。 凌晨一点,窗外有风,吹的树枝呜呜作响,司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突然从床上翻身起来,神经质的开始重新整理行李。 她将箱子里所有的东西倒出来,然后一件一件审视,重新归位。 最后塞进箱子里决定带走的,莫过几件换洗的衣服。她怔怔的望着那些带有他印记的东西,往事一点一点漫溢上来。 既然要走,就得走的干净。 明天就去退租房间。 笑容从嘴角溢出来,很疲累,哭过太多,已经不会轻易流泪。 第二日,司洛约了房东见面,一大早便缩着脖子出门。 小区里,皑皑的积雪被扫到了路边,看起来松松软软十分舒服,司洛就刻意走进积雪里,双脚并拢着,细细的走,走出一段,回头去看,见自己走过的路在雪地里像是履带压过一样平整规律,很是自得了一下,可是忽而又十分低落起来。 想自己的人生如若亦能如此平整舒畅该有多好。 然自己对人生的态度一直都是迷糊的,从未清明过。上学、工作似乎都是走着走着就上了的另一班车,无需追赶或者逃脱,至于终点何处,她亦从未关心过,总觉得走着走着也就到了。 遇到穆冉也是如此,只是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呀,真好。 她其实并不是笨,也并不是逃避,只是总也想不起来思索这些问题。 和穆冉一起之后,他有时候会为她着急,敲一敲她的脑袋,说“哎,你对自己有些规划好不好?别人都忙着考取各种证件,参加各种名头的聚会,认识想要认识的人群,编织自己的人际网络,寻得一跃而起的机会,而你非要这样一直宅在家里?” 第245章 真的,在职场,许多机会要来她便接住,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不来她不强求争取,总是淡淡然的,似生活在现实生活之外的人。而穆冉则常常似个很铁不成钢的老爹,拖着她参加一些同行的聚会,介绍一些人给她认识。说,这些人脉要聚拢起来总也要些机会,总有用到的时候。 看她撇嘴不耐烦,就说,你不用放在那里也好,不会烦累于你。 穆冉是她职场生涯里的第一个导师,虽然总有拔苗助长的嫌疑,可是却让她在同行之间渐渐初绽头角。 听穆冉说她没有规划,她急说,“我有啊,上学时候就对自己有了很好的规划。二十四岁结婚,二十五岁生个小宝宝……” 穆冉会有一瞬间的晃神,忽而又问“之后呢?” “之后?之后就过日子呗。”其实她真的没有想过,结婚生孩子之后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为重要的事件需要规划。 “你这个人!”穆冉敲她脑袋,说“文艺青年的派头,大婶的心,一生被你说的如此乏善可陈。” 司洛自己低头想想,果然如此。又笑,说“其实我挺讨厌特别有计划有规则的人。总觉得人的生命之所以美好,是在于他全然的未知性和唯一性。你说说,如果一个人真的把自己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一步一步按照自己的规划步骤走来又有什么值得开心的?多么无聊乏味?” 穆冉怔怔的看住她,似乎在思索。过一会才说“小孩子的心性!”他总结了一句。又说“不过你这样的歪理我还真无法辩驳。” 她闻言,就特别自得一会,觉得自己很厉害。居然让这样一个精锐的男人无言以对。 那时候,她并没有觉察到穆冉眼底闪烁的疑虑征战。 他正在体味生命带给他的这样一个巨大的‘未知‘。而开始思虑自己要为这样的生命附丽做出如何的选择,或者代价。 大约也就是那个时候吧,他有了离婚的打算。可是那时候司洛还并不知晓,他是个有了家室的人。 发觉自己脑海里全是他,司洛有些懊恼,突然脚下用力,踢起积雪纷纷。星星点点飞到脸上脖颈细细的冰融化开来。 “哎,有点公德心好不好。小心环卫阿姨逮住你。”一把带着笑意的声音自头顶飘过来。司洛自围巾里抬起头来,吸溜一下鼻子,看见来人眼皮耷拉下来。 “瞧你那小样,看见不是某人特失望吧?”陈诚的眼底带着一抹皎洁的笑,走过来在她脑袋上敲了一记。望住她缩着脖子袖着手的样子说“头发像刚出窝的母鸡,哪里像个白领佳人。”陈诚是司洛的发小,大学又是同学,说话一向没有规矩。也因为如此,司洛不论多么不开心,都会突然从抑郁里跳脱出来,和他抬杠,嬉皮笑脸。 司洛抬脚准备踢他,安夏就嚷了开来“行了,你们两个。”她目光落在司洛的脸上,一瞬皱上了眉头,扯起她的胳膊在手心攥了一下,说“哎,敢不敢多吃点,跟个鬼一样瘦。” 第246章 安夏是司洛的闺蜜,一个说话做事大大咧咧,浓眉大眼的女孩。大学时候的上下铺。那时候他们总喜欢躲在一张被子下面夜谈。当然那时候的话题大多围绕在让他们懵懂羞涩的爱情,以及好奇害怕的男人身上。 三个人一起去见了房东,房东因为司洛突然的退租很不高兴,泱泱的只愿意退一半儿押金给她。 司洛亦不介意,笑嘻嘻伸手拿了钱说“房子里有些家具都是我新买的,搬不走,不要了,你们要留就留着用,不留就叫收破烂的卖了吧。”说完,转身走人,样子貌似很潇洒。 安夏扯她的胳膊一把,有些生气,躲开房东骂她“你有病啊,人家这样克扣你,你还送家具给他。是我,宁愿送给收破烂的,人家还感激我一把呢,也不会白白送了他,看他的阴阳脸。” 安夏一向直言直语又爱憎分明。 “反正自己也搬不走,你们又都不要,给谁不是给。随便好了。”司洛依旧的迷糊样儿,眼底没有生气。 陈诚一直打量着她,过一会说“看你这样我特不舒服,就想揍你,可是下不了手。”他说话的时候,还真有些咬牙切齿的样子。 司洛就抬头笑,很无辜。说“你为我蒙羞是吧,觉得我特无耻,不要脸,做人小三,毁人家庭。”一句话顿一顿,声音低下来“我也这么觉得,又无耻又没劲。”抬脚踢的地上的石子奔愣愣乱跑。 陈诚到是有些急了,扯她一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看不惯你这样死气沉沉的样子,还是比较习惯你张牙舞爪的,见人像疯狗一样咬上来。” “你才疯狗呢。”司洛瞪他一眼,回了一句。可是气力到底欠些,不如之前那样生动。安夏挽着她的胳膊,不多话,身体贴着她走,暖暖的体温就在两个人之间流淌开来,觉得很好。 下午又被两人抓去修剪头发。 安夏陪她,坐在镜子前,问“你说我烫了头发会不会好看?”她目光里有些许茫然。 她从上大学就开始喜欢同系的一个男生,叫鲁飞,高高瘦瘦的特别白净,又爱笑,他的世界总是阳光充沛的样子。大约大家都看过郑渊洁的皮皮鲁,所以给他另外一个名字叫皮皮。 他好像一直喜欢头发又直又长的女生,所以安夏就这个发型保留了很多年。可是皮皮的女友换过一个又一个总也没有轮到一直为他保留着一头长发的安夏。 “嗯,好看。”司洛从镜子里看住她的脸,由衷的说。她真的长得好看,浓眉大眼,很大气的那种美。 “那我理个板寸吧,出门都省了梳头发。”司洛说。 她只是存心要毁坏,因为穆冉说过:你的头发里有茉莉花的清香,让人安心愉快。 两个理发师站在那里怔怔望住这两个依旧面带稚气的漂亮女孩子,一个执意要烫一头蓬松老气的大卷,一个非要剪个冬天里让人看得冷的想缩回窝里的板寸。 第247章 “弄吧,弄吧。两个疯女人。”陈诚坐在一边翻着杂志等的不耐烦,走过来对住两位理发师说。 两人眼底闪过一丝好奇,抬头彼此张对方一眼,交换信号。又十分好修养的说“好的。” 陈诚见状,又一瞬的尴尬焦灼,似要开口解释,却又没说出话来。 司洛同安夏亦十分了然的对视一笑,想他们大约以为陈诚是个富二代,带着他的正室和侧室出来消费了。 陈诚见她们笑,又横了一眼,气咻咻跑远远的地方坐下来等。出来的时候,又捧着自己的钱夹子叨叨抱怨。“姥姥的,大约以为我是款爷,宰我五百大洋。你们一个脑袋咋就那么矜贵,几百块,我理一个头才五块钱。” 安夏扯一扯自己富有弹性的长发说“我的不矜贵,我是沾司洛的光,捎带的。”然后跑过去,从围巾里扒拉出司洛的脑袋来看一看,说“我怎么觉得,我现在的样子能做你妈了。” “去,你少占我便宜。”司洛在她后背重重拍了一把。又似个蜗牛一样缩起来。 “什么时候的机票?去多久?”陈诚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三个人即刻安静下来,气氛又开始伤感起来。“后天的,看情况吧,那边能找到好的工作的话就不回来了。”司洛将小小的脑袋往围巾里缩一缩。 剪掉长发还真不习惯,觉得寒气从头皮一路窜下来直至心底。 习惯真是又可怕又讨厌的东西,她想。 爱一个人也是习惯,他的所有喜好都会慢慢涔入你的生活中来,你的一举一动渐渐会沾染上他的影子。你的喜好,习惯都会为他所改变或者保留,渐渐根深蒂固。 她讨厌自己现在这样子,顿不顿失神,心情湿漉漉的样子。 “我们去喝酒吧。”陈诚突然建议,他总有本事将气氛调整的热闹起来。 “安夏,给皮皮电话,让他出来。”他说。 下午四点多的样子,三个人便钻进了一家小酒吧。 安夏握着电话很纠结,想一想说“我拨电话,你和他说。”她对住陈诚说,眼神可怜巴巴的样子。 “你就说我叫他的,”陈诚转身准备走出包间,可是刚到门口又转过头来,嘻嘻一笑,说“告诉他不准带家属来。” 安夏就黑着脸,低头拨电话。司洛一副酒鬼的样子,低头拼命对付一个瓶盖,可是不论牙咬,手拧总也弄不开来。 她听见安夏讲电话,说“就我,司洛还有陈诚,司洛不是想去外地嘛,大家聚聚。”她原本高八度的声音突然变得特别温柔起来。司洛的目光就望住她心里有些难受,她喜欢皮皮也有五年了吧,那么久。 又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安夏突然纠结起来。说“那个陈诚说了……”后面就没了声音。 司洛就俯身过去,对住电话吼“不准带家属来。” 安夏挂了电话,就闷闷的。见司洛望住自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原本是为司洛调剂心情来了,现在反而自己这个样子。她咧嘴笑一笑说“皮皮说你怎么还那么野蛮。” 第248章 三个人喝过一圈后皮皮才来。身后跟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姑娘,细眉细眼,长发厚重的披在肩上。安夏有些仓促的瞥一眼,落下目光来,说“你们坐啊,别站着。” 司洛抬一抬眼,目光直直望住小姑娘一会,忽而笑,开口就说“皮皮,行啊。”后半句本想说“怎么又换人了?”可是话还没有出口就被安夏拧了一把,呀了一声拐了个弯儿说“也不介绍一下的。” 女孩子很天真,一双小眼睛眯眯笑,半个身体挂住皮皮的胳膊,嘴里含着个棒棒糖,说“大家好,我叫白艺!大家都叫我小艺。” 司洛唔了一声,说“白云啊,哦,皮皮要改名叫黑土了,两位大名人坐。” 皮皮笑一笑也不介意,他大约心里知道,司洛因为安夏对他总有那么一点愤愤的怒气,说“司洛,你嘴巴还那么损小心嫁不出去。”他一直忙于谈恋爱,忙于牵手、分手。于大家都疏远了很多,还不清楚司洛的事,所以无所顾忌。 司洛呼的一下,像个泄了气的皮球,开始自斟自酌起来。 皮皮和陈诚聊天时,时不时瞥她一眼,也不阻拦。 被叫做‘白云‘的小姑娘貌似很黏着皮皮,手上拨了开心果,不时的往他嘴巴里塞,皮皮偶尔撞上安夏的目光都要尴尬躲避开来。女孩就腻上去,在他脸上旁若无人的啵的一声,亲的十分响亮。 安夏心底就像被惊起了一群水鸟,扑扑索索的飞腾起来,目光仓皇躲避开来。 等她回过神儿来,司洛已经将自己灌的酩酊大醉,目光迷离窝在沙发里吃吃的笑。说“哎,安夏记得不,我们那时候常常躲在一张被子下夜谈,我说二十四岁肯定要嫁人的,二十五岁生个小宝宝。”她突然打个酒嗝,说“我怎么就从没有规划过自己的爱情呢?我一点都不喜欢现在这样的感觉,你知道吗?这里疼。”她一只手抚在自己的心口上,突而又哭了说“又瞧不起现在的自己。” 安夏倾身过去拥抱她,说“我记得,我记得。你说过要做个快乐的小女人。我还骂你胸无大志……”说着,她也跟着哽咽起来,手指轻轻拂过她短短绒毛一样的头发。 “可是,但凡有机会,谁不想做一个躲在别人身后享受宠爱的小女人?我们只是运气太坏。”她也哭了。哭自己,或者司洛。 腻在皮皮身边的女孩瞪大眼睛看着她们两哭哭笑笑的样子,像是被吓住了,俯身在皮皮耳边低语了两句,站起身来告辞走了。 司洛突然从安夏怀里探出头来,嚷“让你别带家属来,你故意的吧,显摆什么呢?” 皮皮一瞬间的脸红,有些羞怒站起身来。大约也从安夏和陈诚的安慰她的语言里听出来一些什么,说“你有病吧,自己失意,也看不得别人幸福。” 安夏闻言突的转过头来,目光特别淡然特别淡然的看住他,让他心底有些发毛,说“我就气她嘴巴坏。” 第249章 “她也就是嘴巴坏,不像你,做人做事坏的都那么彻底。你走吧,今天算我的错,以后朋友聚会不会再叫你出来。”说完,转身给司洛穿好大衣,准备扶她起来。 “安夏,怎么连你也学她的样子?”皮皮急了,面白耳赤的说。 安夏愣一愣,冷笑。突然转过身来目光逼视他的双眼说“你也别装作不清楚司洛为什么说那句话,她为什么总对你凶巴巴的。她只是为我不平,觉得不值得。对你这么多年,我之前没觉得,总觉得悄悄喜欢你也很好。可是现在我觉得可笑,自己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自私的眼里只有自己的人。” 聚会就这样不欢而散,陈诚和安夏扶了司洛出来,夜已经覆盖下来,丝丝的寒气侵袭而来,司洛在陈诚的臂膀下打个哆嗦,咳嗽起来。 清冷的夜,迷离的霓虹闪烁着,照亮行人来去匆匆麻木的脸。出来的时候,谁也没有再去搭理皮皮,留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像是自省又像是自罚。连他自己大约也不清楚,自斟自酌喝了两杯,情绪寥落也就自行回家去了。 陈诚见安夏心里也不太好过,让她打了车先回家去。自己扶了司洛上了另外一辆出租车。出租车上,感觉到她口袋里的手机在不停的震动便伸手拿了出来。 ‘冉’字便乐此不疲的在电话屏幕上蹦跶着,他摇一摇迷迷糊糊的司洛,问“那个人的电话,要不要接?” 司洛“啊?”了一声,又低下头去。 陈诚想一想,摁了接通。 那边便有一把焦虑沙哑的声音传过来“你在哪里?” 陈诚说“你找司洛吧?她现在不方便接你电话,你有什么事儿我转告她。” 对方明显一愣,声音沉闷起来,“你哪位?” “陈诚。”陈诚沉着的回答。“不好意思,我想我得挂断你的电话了。” 到了司洛的住处,他马上切断电话,下车将司洛半搂半抱的从车里拽出来,扶她往里面走。 司洛被风一吹,就醒了,嘻嘻的笑,在陈诚的怀里挥舞着双手唱“甜蜜蜜,我笑得甜蜜蜜,就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穆冉就站在小区的阴暗处,吸着烟,看她头发剪的那么短,大约因为冷,缩着脖子伏在别人的怀里,一副花枝招展的样子,面若桃花,心底就噌的一下冒出火焰来。快步走过去,一把从陈诚的胳膊里将她拽出来,转身就往楼上拖。 “你干嘛?!”陈诚冷着脸,一只手还抓着司洛的胳膊说。 他和穆冉大约一般高,一米八几的样子,因为常常打球锻炼身板到是比穆冉看起来还壮实不少。 “正如你看到的,我要带她回家。”穆冉铁青着脸说。突然司洛停住了歌声,从他胳膊下探出头来,望住他的脸,说“呀,你!正想你呢,你就来了。”声音里似从前一样,看见他时的雀跃。说完就垂下头去。 穆冉的怒火就那么一下被她清清淡淡的一句话熄灭掉,缓和一下脸色对陈诚说“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谢谢你送她回来。” 第250章 陈诚想一想,只得放手,放手的瞬间拍一拍司洛的脸,说“喂,有事打我电话,我一直开机的。”穆冉见他姿态那样亲昵自然,又气起来,可是忍一忍没有发作。 将她抱回房间里,放在床上,静静的俯视着她。 头发剪这样短,大冷的天太容易感冒,要给她买几顶帽子来。他想着手指抚上去,细细的软软的像是薄薄的一层绒毛。她的脸因为酒精的缘故,粉嘟嘟的异常娇艳,他忍不住探下身去,嘴巴刚刚触到她的唇,她就冷不丁的“咯--”一声,打一个重重的酒嗝。 穆冉猛然起身,皱眉愣一阵,笑起来。手指点着她的额头说“你个坏心的丫头。”手指触到她的肌肤又变成了轻轻的抚摸,爱恋而宠溺的样子。 用毛巾帮她擦洗了手脸,便静静的握住她的手,守在边上。 她间或突然醒来,依旧说着醉话“觉得我特无耻是吧,我也这么觉得,我特瞧不起现在的自己。” 过一会声音又特别低矮,说“我知道自己是个顶糊涂的人,可是我做人也有原则的,你放心我不会毁坏你的家庭。” 大约心底太过纷扰,所以乌七八糟,总是为这事情向不同的人告解。 穆冉听的心里难过,揉捏着她的小手,觉得自己无比自私。怎么能够如此,持着爱她,就让她同自己一起承担本该自己承担的责任和煎熬。 不过还好,这样的煎熬马上就要结束,秦素终于答应离婚。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愧疚,兀自愣一愣神,见司洛醒了,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他看。 “醒了?”他温柔的问。 司洛大约以为自己在做梦,摇一摇头,目光再次盯住他。忽而皱眉,一抬手扯过他搁在床畔的胳膊,开口就咬了上去。 她使了力,咬的他呀的皱眉挣脱开来,惊异的瞪住她看“你被疯狗咬过啊?” 司洛这才真的清醒过来,呼的一下翻起身来,目光在自己身上快速扫视一圈。 穆冉就站在一边抱住被咬出一圈牙印子的胳膊好整以暇的看住她。“怎么?”他问。司洛突然就红了脸,又缩回到被子低下去,吸溜着鼻子不吱声。 “往里面一点呗,”穆冉说着,用手背碰一碰她“地上挺冷。”然后作势抱一抱手臂,做个哆嗦的样子。 “回你家去,你家里有人给你暖床。”司洛背对着他躺着没有动。 穆冉静默一会,忽然嘿嘿笑了一下,声音轻轻的邪邪的,让司洛一抖,回过头来看他“你这算不算吃醋?” 司洛一想,也是了。就闷闷的心底对自己十分不屑起来。 穆冉不等司洛说话,就和衣欠身挤了上来,小小的单人床,他又高大,挤进来显得十分促狭。司洛没有再说什么,身体往里面缩一缩,他就跟着往里面靠一靠,她再缩,他又靠上来。 “别挤,再挤你就下去。”司洛抬脚在他的腿上踹了一下,他突然就滞住了,停下来。 第251章 司洛以为踹疼了他,回头来看,被他一把抱在怀里,气息喘息不平,眼睛里有小小的火苗,定定的望住她,双手轻轻抚上来,一边低头亲吻她一边用牙齿轻轻咬开她的衣扣。 司洛被吻的浑身酥软,双手攀上他的脖子,一时意乱情迷。 他突然开口叫她“宝贝儿。”她似被什么刺到醒过来,身体突然僵硬,一把摁住他游弋而下的手,低声说“别,穆冉。求你,我不想。” 穆冉以为她害羞,低喘着,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哄她,依旧叫她宝贝儿。 司洛反抗不过,也就不再反抗。只是突然的就哭了。眼泪成串的掉下来,滑进穆冉亲吻她的嘴巴里,他才顿下来,抬头看她。她倔强的闭着双眼,别过头去。脸上全是眼泪,身体在他身体下僵伏着。 他缓缓放开缚住她的双手,从被窝里退离出来,坐起身来。 闷声下了床,穿了鞋子背对着司洛好一会,无话。不知道说什么,因为一时的情不自禁,因为心底一直以来的爱燃烧起来,因为一直想要她的欲念,因为给她造成的心理负担。 司洛见他这样寥寥的样子,突然很难过,倾身从身后抱住了他,将脸贴上去,亦只是无语。 爱他,却不愿意给他。 她知道自己一直抗拒的,只是这样一种不够明媚的爱,带着阴暗潮湿的味道合着太多的眼泪,更或者还有所爱之人对于另外一个女子的钟声愧疚。 那是一种无法说服了自己去接受的本能,因为不愿意用爱的借口伤害别人委屈自己。 穆冉很快平静下来,转身拥一拥她,在她额头亲吻,说“你接着睡,我没事。” 司洛眼泪又流下来,乖乖躺回床上去,扯着他的衣袖说“你上来。”眼底依旧有泪亮晶晶的望住他,像个撒娇的孩子。他无奈地笑,欠身上去,安静的拥抱着她,脸贴上她柔软的短发嗅一嗅,觉得很满足。 心底突然荒芜起来,轻声问他“你有没有后悔过?” “什么?” “在之前,你从未强求过我。你知道那时候你若坚持……” “啊!”他突然惶恐,将脸庞埋进她的头发里。手上用了力,将她环抱的更紧一些,说“怎么不后悔,后悔的抓心挠肺的。后悔当初没有将你吃进我的肚子里去,让你今生永远再也看不到别的男人,让你躲不开我,让你即便是恨我也要在我的身体里待一辈子,陪着我。” 眼泪又掉下来。 并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是这半年,她觉得自己要把自己逼疯掉。有时候莫名其妙的眼泪掉下来,像个抑郁症的病人。 她听见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走吧,离开或者我们才可以得到重生。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秦素突然上门来,红肿着双眼轻轻的叩门。呓语一般的声音说“司洛,是我。我想找你谈谈。” 这是第一次,她以这样寥落的姿态前来,没有带上温婉贤淑的面具前来。 第252章 司洛倒了水给她,静静的坐在她的对面,等她开口说话。 她喝了水,情绪稳定下来,望住客厅角落里立着的行李箱子,愣一下,说“你,要走?” 司洛点一点头,不想隐瞒。 她又是一瞬的愣神。过一会说“司洛,我突然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我知道,在这段感情里你并不是我真正的敌手。”她顿一顿,嘴角弯出一个嘲弄的笑来“我一直知道,我和穆冉是生活在两个世界里的人,即便他的生活里没有你出现,也会有别的人……” 她开始絮絮讲述起她和穆冉的故事。 他们两家是邻居,穆冉很小的时候母亲过世。他小时候生的异常羸弱,性格内向,常常一个人躲在一边静静的发呆。他父亲带他过的很艰难,有时候加班晚归,他就一个人等在门口张望着。 她们一家觉得他可怜,十分照顾他。他一直叫她阿素姐,很依赖她。 后来上学,他的学习出奇的好,令成绩平平的她刮目相看。 她初中毕业辍学在家,开了一间小卖店混日子。而他考上了令人艳慕的北大。 那时候,他已长的高过她一个头,却依旧十分依赖她。学校放假的时候,他就坐在她的小店里,一口一口的叫她阿素姐,她突然觉得羞涩无法应答。 他每次去学校,她都去车站送,给他卷上大包的零食用具,絮絮叨叨的嘱咐许多,他就笑眯眯的听着。临行的时候,穆冉都会走过来,轻轻的拥抱她,她闻见他身上阳光的味道,心底无比的凄惶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世界已经和他分离开来。他有了新的信仰和追求,而她对他的那些全然未知。他有时候和她兴高采烈的说这个那个,她只能静静的微笑聆听。他的世界如此多彩,而她只是在一个南方小城里,看到小小一片天地。 那时候秦素已经到了待嫁的年纪,提亲的人一个接着一个来,又一个接着一个离开。 如果不是穆冉大四那年,他父亲的变故,他们大约今生都不会再有交集。 那一年穆冉的父亲查出肝癌,晚期。穆冉从北京赶回来的时候,他已经瘦成一把骨头,声音干涩说不出话来,握着他的手只能依依呀呀的流眼泪。 秦素不顾家里人的劝阻,一直照顾在他们父子的身侧,直到老人过世。 穆冉一直没有哭,很沉默。悲伤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人瘦下去一大圈。秦素心疼他,每夜过去陪他,他不说话,她便陪着他沉默。他要说话她便静静听着,像个温暖的影子。 有一天,他说着说着,突然就哭了。她抱他在怀里轻声的抚慰,就那样糊里糊涂的发生了关系。后来发现怀孕,他说我娶你,她很感动。以为那就是自己期待已久的爱情。 “我们也有过很甜蜜的时光。”她说。 刚结婚时,大约是对家庭的想往和新生活的好奇,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依恋她。每个晚上,都要将头抵在她的怀里才能安睡。 第253章 他出门上班,她送他到街口。他拥住她很长时间不愿意走。 孩子出生,生活一下窘迫起来。他想出门去闯,她欣然支持。失败了回来,她说没关系,我们还能再来。 后来他越走越远,他们见面越来越少。他亦不似从前那样依恋她,匆匆的回来匆匆的走。话越说越少,越少越客气。 可他依旧很疼她,结婚多年依旧叫她阿素姐。每次回去,看到她疲惫,都说别做事了,带到豆豆就成,家里的生计有我呢。 …… “就在昨天之前,在我没有提出离婚的时候,他虽然每夜会晚归,却依旧试图努力做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她抬眼看一看司洛窘迫的样子,接着说“昨夜他彻夜未归。豆豆哭闹非要等他,可是他一直都没有回来。”她长长叹息一口。 “感情就这样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没有谁错了,可是大家都很痛苦。”她说。 “他每每躺在我的身侧背对着我,彻夜彻夜未眠,我就会想他大约在想你。那时候我是恨你的。早晨看他眼底的血丝,想冷笑,却转而成为心疼的一瞥。那虽然不是为我煎熬的,可是我依旧心疼他。他的胃不好,酒量又差,可是一段时间里,他几乎天天把自己给灌醉,直到胃出血,我心疼的看不下去。”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哭。 “他心底愧疚,一直无法开口说出分开的话。我就装着,我想看他难受,想他来体会体会我的心疼的感觉。可是他难受一分,我就比他难受更多。离婚是我提的,他有眼泪落下来,他叫我阿素姐说这辈子都还不清我的恩情。可是我要他还清我的恩情干什么?我要他爱我,可是他不能,他把心给了你。那时候我又妒忌又恨你。后来想想,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大约从来都没有清楚过爱情是什么。只是茫然的依赖我,就像依赖自己的母亲,或者身边唯一的亲人。”她突然笑了,很悲凉。 司洛看不下去,别开脸。 “原来在这场我自以为是的爱情里,出演的只有我一个人而已。”她说着捧住自己的脸。 司洛说不出话来。 “他知不知道你要离开?”秦素突然抬头问,眼泪依旧悬在她并不年轻的脸上。 司洛轻轻摇头。 秦素眉头皱起,过一会才舒缓开来,站起身来望住司洛的眼睛讪讪的说“我这次来,并没有请求你什么的意思,只是想找人诉说,你知道在这里我除了穆冉没有别人。我憋不住,我怕自己会疯掉。”她又顿一顿说“我是女人,没有那么大方洒脱,我不会劝你留下来同他琴瑟相合。”她声音又一次颤抖起来。 “不能爱,我选择痛快的恨,永生!!” 秦素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茶几上只剩孤零零一杯淡然飘着清气的白水。司洛怔怔的坐在沙发里,只觉得胃部绞痛,疼的她咬紧牙关蹲下身体。 早晨,司洛接到安夏的电话,说突然有点急事,需要处理,只能去机场送她了。 第254章 司洛就应一声,怔怔的拎了行李站在门口,望着这间曾经承载了他们太多往事的地方。眼圈又红了红狠狠一扭头,走下楼去。 冬天的阳光散散的,罩在人的身上,白乎乎一团没有一丝温度。 突然电话响起,她一怔。 是穆冉,司洛一惊。 他说“洛?” “嗯。”司洛轻声的应。 “刚才做梦,梦中你一直在哭,很心疼,却无法开口安慰你。”他说,声音焦躁沙哑。 “你感冒了?”司洛问。 “没有,孩子发烧整晚退不下去,我们守了她整夜,刚刚睡着便梦到你。”他说。 司洛听着,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滋味。而后轻声说“对不起。” 穆冉一愣,以为她为他的梦境道歉,瞬时轻声的笑,“又不是你的错。” 司洛似乎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一直无法静下心来陪在他的身边,其实并不是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也不是来自内心的愧疚谴责,而是他无法给予她完整而饱满的爱。她无法改变他的过去,消除他曾经生活里扮演过的角色和需要承担的责任义务。 她知道自己无法在生活里和别人分享他的爱。她知道自己对爱太过贪婪,要就要全部,不要这样的一鳞半爪。 她在火车站等待开往青岛的车,在人声鼎沸的候车室,她拨了一通电话给安夏,说“亲爱的,你别送我来了,我不去厦门了,我在火车站,买了去青岛的火车票。” 安夏那边大约听的不大清楚,只是一个劲儿的“喂,喂,喂,你在那里啊,这么吵。” 司洛抱着电话又说一遍,那边的安夏依旧在一边喂喂的叫。司洛想一想挂断电话,发了一条短信给安夏,说:亲爱的,我暂时消失一段时间,等我有了新的固定的地址会在和你联系。洛。 然后想一想,将电话卡从手机里扣出来丢进垃圾桶里。 将大半边脸埋进围巾中,坐在候车室里等车昏沉的睡过去。 在电话无法接通,短信得不到回应的时候。穆冉才猛然惊觉司洛最后那句对不起的含义。 他心底慌乱,送孩子和秦素回家之后又疾步奔去她的房间。一上楼,正好和打包准备将一切东西买给收破烂的房东撞见。 和对方很冲得争执两句,然后神经质的从对方的手上高价重新租来房间,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在卧室的地板上抽烟,目光淡淡望住房间里被她遗弃了的这些东西。 这些有他记忆的东西,都被她当做垃圾一样丢在这里。 他突然扯出一个笑,带着沧桑的讽刺。 桌上他们的合影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被倒扣起来。他伸手轻轻划过她的脸颊,目光望住她那双笑的肆意的眼睛,心底突然愤怒,抡起胳膊,小小的水晶框子当啷一声摔成碎片。 他想,她大约从知道他的婚姻之后,早就想好了的,要离开。 他只觉得此刻,他的自由身已像是一个无比讽刺的笑话。他为在一起努力,她为离开他奔走…… 第255章 想到这里,心底的愤怒又无端消失了,蹲下身来,想要将一地的碎片拼接起来,可,那只是惘然。如同他们的感情…… 他想起之前看到司洛为这段感情悲伤难过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对自己说,如果,司洛觉得委屈难过,如果她真的想走,那么就放她走。祝福她。 可是此刻,心底却是这样空茫难过…… 冬天的大海十分寂静,嗖嗖的风卷起白色的海浪拍打着堤岸。清晨的天空蓝得透亮,游荡的空气里带着海水的腥咸和湿气,被风卷着迎面扑过来,都要仓促打个寒颤。 司洛将头往围巾里缩一缩,像是恨不得将整个脑袋缩进脖子里去的样子,在堤岸上茫然的走。 突然想念他的时候对自己失望,龇牙咧嘴的狠狠的咒骂自己。 因为发觉自己不是个能把自己从伤痛的过去里撤离干净的人。 知道躲避是最最懦弱的,却也知道它是对自己最最有用的方式。 有时候非常非常难过,会神经质的,想要给他打电话。很急切,想听到他的声音。疾步穿行几个街口去寻找一部公用电话,电话握在手心里,手指颤抖,将心底烂熟的数字滴滴答答摁下去,却在最后一刻突然像被烫到了手哐当一声挂上电话。 也有时候为了减轻心的负担,而失措的伤及自己的身体,想要用这样明晰的疼痛淹没那种蔓延无期的想念和哀伤。 海风溜过她薄薄的短发,擦出一抹湿润的冰冷感,她将围巾使劲儿向上拽一拽,蜷缩着身体像个虾米一样弓行。后悔将他送给自己的帽子刻意忘记,留在了火车站的椅子上。 她手里握着那张带出来的,唯一一张穆冉的照片发呆,忽而一阵疾风扫过来,照片被卷走。她跟着被风卷走的照片,就神经质的倾身于刺骨的海水中,浪花翻着白色的泡沫迎面打上来,将失魂落魄的她卷进灰暗的海水中去。 一瞬的惶恐,惊慌的拍打却在下一次沉浮之后,心便静寂。耳里嘴巴里咕咚咚灌进了海水,心却清明了。想明天自己大概会出现在这个陌生城市的晨报角落里,被付上一串小字,和一副面目全非的照片,关键字是‘轻生’。当然这两个字也将是自己短暂人生的重要标签。 她突然就笑了。 来不及多想,世界迅速沉入一片混沌之中。 后来的一切事情,她都不大记得。只晓得一睁开眼,便是耳鸣心悸。抬脸,有一张棱角分明的年轻男子的脸凑过来,目光冷冷的望住她,说“醒了?” 她眼神迷惘,像是做了一个梦,目光跟着这个陌生人的背影来回。 他端了一杯温开水递给她,嘴角弯出一抹轻蔑的笑来,说“这神情,不会是怪我阻了你去极乐世界的路吧。” 这时候的楚歌,亦刚刚失恋,目送着心爱的人牵了别人的手转身离开。他看着眼前失魂落魄的司洛,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样子。心底有不屑、失望亦有怜惜不忍。因而无端讥讽。 第256章 司洛咬住杯沿瞪视着眼前的人,心底琢磨着:这人谁啊?我怎么一点影响都没有,如果是自己的生活里有这样光鲜俊逸之人存在,自己怎么会一点记忆都没有呢? 续而是一个激灵,想:我不会狗血的失忆了吧!!可是脑海里迅速清晰的闪过她疯子一样追着那张照片,跌入海浪中的情景来。 眼底的惊异和疑虑消失不见,过很久,才弱弱的说了一句“谢谢你。” 楚歌没有理她,接了她手中的杯子,转身放在桌上。 司洛顿时觉得自己的样子可悲而不堪,被眼前的人鄙视,当自己是个可怜的轻生女。因而低了头匆匆的下床,大约是因为几天来没有怎么吃过东西的缘故,头重脚轻,身体晃一晃,定下来。迅速找了鞋子套在脚上,匆匆说一句“谢谢你把我从海水中捞上来。” 楚歌目光玩味的看着眼前这个匆忙失措的人,见她一把拉开门,脚步迈出去,才扬一扬手中的口杯说“你走可以,别穿走我的衣服。” 司洛低头,这才发觉自己身上挂着一件蓝白条纹的男士套头毛衣,腿上是一件米白的男士居家裤,大概因为长,还给细心的卷了起来。 她惘然的眼神迅速一凛,语无伦次,说“你,我,衣服。” 楚歌就静静的望住她,很无辜的样子,“怕你没被淹死而被冻死,所以衣服我帮你换了,不介意吧?”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笑意更加深浓的看她一眼,低头点起一支烟来,眯眼吸一口。 他点烟的动作很好看,姿态优雅很像穆冉。 司洛又有一瞬的失神。 她迅速甩一甩头,冲进洗手间,见自己的衣服已经洗好,熨烫整齐折叠放在洗手台上。想:这个人其实也没有他表象那样混蛋。 将自己的衣服匆匆套在身上,出门的时候再次回头,想一想说“你我陌生,以后不相见,各自不相识。” 楚歌一愣,笑从嘴角溢出来,转身走开了。 这个轻生的女子,真奇特。他想。 司洛茫然的走出那个豪华的酒店,被冷风一吹才真的醒转过来,“以后不相见,各自不相识。” 不知道自己那个时候,当他是谁了,说这样的话。 大约人与人之间,真的有缘分一说。 后来司洛辗转到上海,又在东诚集团遇见他。 那时候,司洛刚进公司,还是个小内勤。说是内勤其实就是公司里专职跑腿打杂的。她的顶头上司原名叫朱红,大约是嫌自己的名字太土,所以见人都介绍自己angel. 公司的同事私下里叫她天屎。 那天angel突然打了电话到公司,说自己给东诚集团做的方案忘记带了,让司洛马上给她送过去。 司洛就拿了方案奔出去,被堵在路上两个多小时。正在公车上焦躁不安的时候,angel的电话就进来了。 平日里夹着嗓子扮温柔的她终于忍无可忍,破了功,丢了形象,声音高了八度,吼过来“你属乌龟的?用爬的?这么久连一个方案都送不过来。” 第257章 司洛只得一个劲儿的赔不是。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一会过来,自己把方案直接送到东诚集团的李总手上。”话音一落,对方啪一声挂上了电话。 司洛就愣在了哪里。想,不会是真的吧,我连东诚的老大姓甚名谁,方的圆的都不知道,怎么送过去。 公车一点一点,就像便秘一样痛苦的挪动着位置,她看看时间,想到angel的话,慌忙喊司机开了车门奔下去。在车流里左窜右避的奔跑起来。 等到东诚楼下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她已上气不接下气。四周环视一下,还真不见angel的影子。 这个女人,还敢自称天使!!!她在心底咒骂。 好不容易蹭进人家公司,又被前台小姐拦住,说李总正在会客不便打扰。 她郁闷,忽一抬头,见墙壁上贴着一张公司架构图,董事长李正华。是了,肯定就是这个人,她决定呆在大厅里守株待兔。便在大厅里这里站站哪里瞅瞅,等着。 突然有人向她走过来,说“吆,这不是‘陌生人’小姐么?” 司洛抬头见他,似看见鬼一样的惊诧,想装作没看见从他身侧溜过去都没有了机会。又忽然的想,这个人总不会是在这里上班吧,说不定能给自己帮到忙。 想到这里,司洛脸上又鬼使神差的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来。 这到让楚歌莫名了一下,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司洛,见她一头短发乱蓬蓬罩住脑袋,休闲衫牛仔裤,还大肩斜跨着个牛仔包。活像从高中体育课上逃出来的学生。 “搞什么,上次自杀,这次逃课?”他斜着眼看她,说。 “都说了,那不是自杀!!”声音太大,引的前台的小姐都抬起头来看她。目光撞上她身侧的楚歌忙忙献媚的笑,迅速低下头去。 看前台对他这般献媚的样子,想必他的职位不低,司洛在心底揣测着。 “还有,”她接着说“这人长的年轻还真没有办法,我都毕业好几年了,总有人以为我是大学生。”她当真抿嘴一笑,摆个自以为十分萝莉的poss。 “大姐,我看错的不是你的脸,是你这一身太过‘怀旧’的打扮。”楚歌见她抓狂的样子,好笑的伸手拽了拽她的大挎包。 司洛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要走。可是脚刚迈出去,就看到了怀里的文件袋,又顿住了。 “怎么,有事?” “是,给你们李总送资料,他还在不?”她态度立马转变,很温柔的问。楚歌稍稍一愣,说“哦,我想他这会应该是在地下车库。” 司洛咬住嘴唇,又斜一眼一副看笑话的楚歌。 楚歌忍住笑,认真说“你可以把资料放在前台,让她转交。” “她不会在我转身的时候,把资料丢垃圾桶吧?” “不会。”楚歌很肯定的样子说。 过几天,东诚就有电话过来,点名让司洛过去签合同。这让公司的同事一片哗然,也让angel羡慕妒忌恨了一阵,还专门送了忠告给她,说“小姑娘初出茅庐别那么锋芒毕露,才来公司两个月就敢越权抢自己上司的单,不是什么好事。” 第258章 事实证明,天使的话是金玉良言,自那以后,公司同事都开始疏远她。大约觉得她是个心机很重的人,踩着别人肩膀向上爬。 到是天使,还算不错,常常对事不对人,该说的说,该骂的骂。和她自然相处。 后来司洛才知道,李正华和楚歌是高中同学,又有些生意上的往来。也可以说李正华的公司那时候正发展到了一个瓶颈,想要更上一层楼得仰仗楚歌这边全面的技术支持。 那天李正华出门乘电梯的时候,看见司洛和楚歌斗嘴,以为她是楚歌的什么人了。所以这个顺水人情倒也像是皆大欢喜的事情。 在这个社会大食物链中,每个人都会成为别人潜在的猎物。而她这个身处食物链最低端的人,就在那个时候竟然不知不觉的狐假虎威了一把。月底不但拿到了一份让她小心肝儿突突跳了几天的奖金,还被破格提拔成了大客户代表。 就这样,司洛和楚歌,开始了一种很微妙的往来。 他们真诚的关心对方的工作、心情。却从不好奇对方的过去或者未来。他们将当下最真的那个自己展现在对方的眼前,却从不企图走进对方的内心。 就像一对熟悉的并肩而行的陌生人,偶然相视而笑,随时准备各奔东西。 几个月前,司洛作为公司的客户代表给东诚集团供给了一批设备,因为产品新旧更替,系统漏洞,公司售后人员一直没有找到好的解决办法。机器运行三个月故障不断,影响对方营运,对方十分气恼提出要么退货,要么接受诉讼。 这天一上班,大刘就因为这事将司洛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大刘是司洛的老板,长的五大三粗,像极古装电影里扮的屠夫。可是一开口,声音温润似个贤淑的小媳妇。又常常喜欢将“可以吗?”“行不行?”之类的词挂在嘴边,同谁说话都像探讨商量,可是你若真敢提出个不同意见来,他马上会用更多的“是不是,”“对不对?”来‘征询’你的意见,直到你被他无数的问号逼到奔溃,点头说,“老板,您说的极是。”他才会笑容可掬的说句“是吧?”做个最后的总结。 “这批货已经供给对方三个月了,退货回来就只能送去废品回收。”大刘搓着手说。 “司洛,你看这样行不行,你再去找找东诚的老总说说情,让他给我们几天解决问题的时间?” 司洛慌忙摆手,“我哪里有那本事,上次也是求了人家半天,才答应给三天时间来解决问题的。” “你不是和那李正华--”大刘说到这里,神经质的停顿了一下,目光闪一闪又一副十分了然的样子接着说“你们不是有些私交嘛,说说总还是有点回旋的余地吧?”大刘嘴角挂起一抹暧昧的了然于心的笑,眼含深意的瞟了司洛一眼,背转身去。 司洛一怔,忽的明白过来。脸腾的一下红了,心底就有火焰噌噌的冒上来。 第259章 这话什么意思? 司洛想,以为我当初签下东诚这样的单子是和李正华有龌龊的交易?怪不得呢,自那以后同事在她面前每每提到东诚,都会神秘兮兮的笑着飞她两眼。 她似被人兜头泼了一桶粪水,突然恶心。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啪--”的一声一只手拍在大刘的办公桌上,手拍的发麻,连同大刘那只肥壮的大茶缸子也跟着在桌子上叮当晃了晃。 因为想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强悍,她竭力逼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来,望住大刘慌忙转过来的脸,说“刘总哎,您太看得起我了,我没那么高的情操,也没有您想的那么热爱这份您赐予我们的工作,甘愿为此牺牲自己。不过呢,我还是会尽量想办法让客户给我们一点解决问题的时间,如果争取不到,那么抱歉,我也无能为力。” 话一出口,她就觉得特解气,出门拽了包包转身走人。 可是一出公司大门,被迎面而来的冷风一吹她就后悔了。心里似有一只猫,来来回回的挠。 在这里上班也还不错的。大刘虽然不见得是什么好人。但他算是个不错的老板,只要你能拿到订单,提成奖金都不在话下。而且这里上班时间随意,没有人双眼盯住你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去,这样自己也可以时不时的抽空回老家看看卧病在床的父亲。 若为此丢了这份工作,自己到那里去找这样一份适合自己的来。 现在这个行业整个世态不好,整个上海工作都不好找。自己在这里又无亲无故,没多少存款,还得每月给上大学的弟弟寄去生活费。要真为了这点小事丢了工作,两个人的嘴巴都要因此挂下来。 她心底踹踹的,为自己祈祷,但愿大刘没有那么小气和她一般见识。 一个人茫然的在街上走了半天,终于咬一咬牙去了东诚。 在前台报了大名,那长的像瓷娃娃一样白净的姑娘就拨了一通内线进去,几秒钟时间,就搁上了电话。原本甜蜜微笑的脸,突然变的似一张扑克牌,说“李总说如果有了解决办法,请直接找技术部的工程师。” 李正华也快被司洛逼疯了,机器问题解决不了又得买着楚歌的面子,不能当场让司洛太难看了。所以索性避而不见。 “麻烦请通报一下,我想见见李总。他这回方便不?”她还想争取一下。 “不方便。”那姑娘头也没抬的迅速丢了她一句。 司洛就在东诚磨蹭了很久,最后无奈还是退了回来。 实在逼得不行,才决定前去求楚歌出手帮忙。 可是那个时候,楚歌正急于物色一个女伴同他出席业界的一个重要酒会。司洛就那样不偏不倚的撞上了门去。 楚歌开门见她,拧着眉,大约猜出了司洛的来意,有些不耐烦。而后突然喜逐颜开。 伸出长长的胳膊将她拉到他的眼前,说“来的正好。” 他说着,目光就像激光扫射,似带了一股莫名的穿透力,开始肆意上下打量起她的身体来。 第260章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司洛被他看的莫名,双臂无辜抱起来护在胸前。眼睛滴溜溜在他脸上转。 楚歌这才侧了身,做个手势让她坐下,神态异常坦然的说“目测一下你的三围。” “你,你流氓。”司洛闻言,从沙发里弹跳起来,一张脸红到了脖颈。 他又暼司洛一眼,说“别激动,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儿的,压根引不起我的性趣,当初救了你时我还帮你换衣服来着,也没……”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司洛就捡起一个抱枕丢了过去。 自打两人混熟之后,两人就常常莫名其妙的抬杠斗嘴。 楚歌老觉得司洛这个姑娘是个傻精傻精的人,像个开心果,让他轻松快乐。 他将抱枕丢回来,突然严肃说“想让你帮我一忙。” “什么忙?”司洛戒备的站在门口,怀疑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巡视。 “有个业界的酒会,必须带女伴出席。”他说“老太太早早就嘱咐我了,不能给她老人家丢脸。” 他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那种人,他口中的老太太是他的奶奶,是个很传奇的老人。家族的企业也是她和先生一起打拼下来。现在七十多岁,老伴和儿子相续辞世后,她也就退居二线了,将孙子推到前面全权打理自家事业。 “那还不容易,就凭你楚家大少的名头,出门一吆喝,就怕身后冒出一个连的美女来让你无法消受。”司洛撇撇嘴巴说。 “这话,”楚歌说“让我莫名的想起了一部老电影里,妓院的老鸨摇着手上的手帕,夹着嗓子喊,楼上楼下的姑娘们,接客。那绣楼的四周房门突然打开,涌出许多花枝招展的妙龄姑娘来。” 司洛瞪他一眼。 “你真不帮我?”楚歌问。 “真的,你找别人,这忙我还真不敢帮。”司洛慌忙回绝。 之前司洛就为了感谢楚歌帮她牵线,拿下大成公司三年设备供给的大单,在他奶奶生日宴上和他假扮过情侣。 谁知隔天那老太太就电话她,约她喝茶,期间还用特威严的口气问司洛各种奇妙的问题。 “身高几厘米啊?” “体重几公斤啊?” “饮食有什么喜好啊?” …… 司洛被问的莫名其妙,可是依旧微微笑着一一回答了,结果那老太太突然来了一句“姑娘啊,我家可一直是一脉单传,你偏食这样厉害,怕以后不好生养!!” 司洛闻言,产点被自己的一口茶呛死过去。 和楚歌说起来,他还很惊讶的样子,问“咦,奶奶她居然没有让你出示出生证、身份证、毕业证,没有让人用尺子量量你三围?” “真的假的?”司洛瞪大一双诧异的眼睛“还好,我并没有幻想过嫁入豪门。”说完拍拍胸口为自己压惊。说“你奶奶可真够恐怖的!” 楚歌笑,他随便逗她一句,这傻姑娘居然还当真了。 不过…… “她对自己不 第261章 “但是她真的是个很善良很可爱的老太太。”楚歌目光黯然,并不想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 当然那个谎言没过几天就被揭穿了,老太太又一副十分惋惜的样子点了点司洛的脑袋,“丫头你是矮了点,瘦了点,样貌平凡了点。可是人还算精灵乖巧,做我孙媳妇我还是能接受的。” 司洛只是吐吐舌头没有吱声。 大约也因为知道自己和楚歌之间,有这许多的一点儿差距。所以彼此往来才觉得安全。 他知道她无心高攀,她知道他不会俯视。两人基于利用或者友情相互帮扶,他偶尔会利用自己的关系网帮她的工作打开局面,而她则似这两年来陪伴在他身侧的姐妹,朋友,知己。有时候,他工作压力疲惫不开心,一个电话过来,要她陪他吃饭,两人就拌嘴抬杠也会觉得轻松快乐。 一种胜过情人的稳定关系,却恰恰是毫无任何关系。 “那好吧,”楚歌施施然的样子,摊手说“我找人容易,就不知道你怎么应付明天东诚集团的事情。” 他猜到司洛前来找他的原因,所以嘴角抿了笑,斜眼看着她威胁说。 司洛只好将退出门的一只脚,咬咬牙又悄然的收了回来。续而做一个无谓的样子笑一笑,说“多大的事儿啊,不就装装花瓶么。衣服呢?你准备,我可没那什么晚礼服之类的东西。” 如果知道第二天会在酒会碰见穆冉,如果…… 那也只是如果而已。 那夜睡得特别不好,辗转着,一直做梦。 梦中,穆冉远远的迎面向她走来,她依旧的惊慌失措,想逃,鞋带却无端散落开来。焦急的蹲下身来系,他却已经走了过来,注视着她的双眼,问“过的好吗?”她无法回答。只是手下的动作十分笨拙,鞋带总也系不起来。样子十分难堪,心底凄楚,本想转起身来骄傲的走开,可是站起来的时候却无端垂首,像个逃兵…… 惊醒过来,司洛对自己无比失望。 她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和他的重逢,想象自己看到他的时候,可以做出一副十分淡然的表情,如他一般的处变不惊。甚至可以挂上一抹无谓的浅笑,说:嗨,好久不见。姿态骄傲疏而不离。 可是,为什么当初那个奔逃离开的人是我? 早晨,挂着两个熊猫眼出门,见楚歌的车子停在门口,她走过去,敲敲车窗冲他笑嘻嘻说“这么早跑来道歉啊?态度不错嘛!” 楚歌懒洋洋抬眼,皱眉很诧异的神情问“道什么歉?” “哦--”他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如果你说的是昨天的事情,那我还真的得劝你一句,姑娘咱以后别见了别人未婚夫那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行吗?多丢人。” 司洛闻言,将刚刚拉开的车门啪的一声拍上,气咻咻瞪他一眼,转身就走。 楚歌就开着车慢慢跟在她的旁边,说“东诚系统解决方案还要不了?”她才猛然间想起,东诚的事情来。突然止步,转身望住他,想若不是东诚的破事我也不会去什么酒会,更不会碰到什么穆冉!! 第262章 楚歌望住她,将一个移动硬盘放在她的手上,看她一眼,调侃的语气中带着一点自嘲,说“别是在后悔陪我参加了那个酒会吧?!知道不,我这筹码可抵得上一线明星的出场费。” 司洛不理他,一把从他手上拿过移动硬盘来塞进包里。 “这个程序可以解决你们这一批设备的问题,你也可以因此发点小财。”他冲她挑挑眉,十分自得的样子。司洛不理,照不吱声往前走。 “上车吧。”他终于停下车来,伸手拽了司洛的胳膊,很绅士的为她打开车门。 司洛想一想上去了。心底知道其实他并没有惹她,他刚才说的也都是实话。穆冉,再怎么样也已是别人的未婚夫,和当年一样,身上打着别的女人的标记。虽然她亦同当年一样,爱他…… 楚歌在倒车镜里看她,说“姑娘,你是不是把长个儿的劲儿全使在气性上了?” 司洛被他一逗忍不住,“吃--”一声笑了,他也淡淡的笑着收回了目光。 楚歌自己也说不清楚,昨天为什么会那样失态,突然间那么生气。在酒会上,看她在穆冉面前,只是穆冉投射过去一个淡淡的目光就能将她瞬间石化的样子,让他十分不爽。 他为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感觉而焦躁,觉得危险。 可是早晨,又似打了鸡血一样,早早的将准备好的移动硬盘带在身上去她的楼下等。想昨夜将她那样丢在街上,不知道感冒了没有…… 又在心底对自己说,我对她怎么会有其他感情,我,只是想做一个信守承诺的人!!而已,而已!! 等她下楼,看见他的车子,笑嘻嘻走过来同他打招呼时,他才发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么多余。这个人有野草一般的生命力,就是丢在那里都能努力蓬勃生长的那种。 他抿嘴,又静静的笑了。 车子距离她公司还有一百米左右的时候,她突然叫他停车。楚歌踩了刹车回头看她,说“干嘛从这里下车?不是还有段路吗?” “就到这边下了,不然被我公司的人看到,又要说我傍大款。”她说着就要下车。楚歌脸色突然一暗,一脚踩了油门,司洛的身体跟着猛然一晃,说“你想谋财害命啊!!” “男未婚,女未嫁,有什么好怕的?!”语气很生硬。 他很生气,她如此介意和他扯上关系。 司洛愣了一下,说“你这两天怎么了,像是更年期一样乱发脾气。要不要我送你两盒延更丹给你吃吃?”看他一点笑意都没,她又觉得十分无趣。到公司门口悄然的推开车门下车,他摇下车窗看她,正好被刚刚过来的angel看见。她瞅了司洛一眼转身停下脚步来站在门口等她。 司洛只得挂上一个笑,一副十分淑女、友好的样子,匆匆和他摆手告别。 司洛走过去,angel就不时的拿眼睛睇她,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审查。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几番之后司洛实在看不下去,说“想说什么直说呗!” 第263章 她就真直说了“刚才那个是不是金科集团的少主楚歌?” “是,怎么?有意见?”司洛看着她回答说。 “没看出来啊司洛,人长的也就一般般吧,本事还不小呢。”她又自上而下的将她打量一圈,像是拼命在司洛身上寻找她未曾发现的优点。 “这夸我呢骂我呢?”司洛脸色不大好看。 “当然夸你咯,哎,之前同事私下议论你和东诚的李正华,我就没相信,看来我的判断不错。就你和楚少这关系,那单子当然是你的了。我也输的没那么闹心了。”她笑嘻嘻看司洛的脸。 司洛想起前天大刘也有这样含糊提到这话,就恨的牙痒痒。 “真无耻啊,”司洛突然转身望住angel咬牙切齿的骂“一群八婆,小心烂了舌头。”angel知道司洛连她一起骂了,但不介意,又凑过来一些说“知道我为什么不相信你和李正华有什么吗?” 她看angel不说话,就等她自己揭晓。 “不是我有多相信你的人品,当然那时候我才认识你,还不这么了解你。”她顿一顿,拿眼睛挑司洛一眼接着说“我是相信李正华的眼光没有那么差。我曾经找他,他连正眼都没看过呢。”说完她就扭着小蛮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司洛愣在原地。敢情这位大姐一直为东诚那单闹心的并不是那份丰厚的奖金?!! 心下不是滋味,低头向自己办公室走。 一大早,司洛就敲开了大刘办公室门。原本想为自己那天冲动的表现献个媚,道个歉什么的,可是一站到大刘面前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才想到的什么都做不出来。只得拿了移动硬盘冷着脸,先发制人的往大刘眼前一推,说“东诚的解决方案弄好了,存在这里。让售后的工程师直接去对方公司解决就好。” 然后不等大刘说话,她就立马站起身来转身走人。 出来之后想想,原本是要献媚的,刚才这算什么,是不是太拽了?!!就凭自己刚才那样,大刘又要血压升高了,原本没想要开我的意思,现在大概都有了。 她软塌塌回到自己办公室,倒杯水给自己喝,觉得无滋无味。 记得刚出校门的时候,总以为工作只是能力问题,和姿色、人脉、金钱、地位、手段统统无关。只要自己努力总能实现自我价值。 而这些年,为了工作,在声色犬马的场所里,被一些色迷迷的男人拽来拉去。渐渐对这个世界,失去了最初的认识。 慢慢懂得,即便是有白雪公主一样的善良和纯洁,在这样逼仄拥挤的生存空间里,被点染的次数太多,也要渐渐失去了防御能力。开始明白,不是每个人都有保持一颗简单纯真的心的资本。 在工作中看到的灰色越来越多,心底对价值两字渐渐失去公允的评判。 那时候觉得财色交易,行贿枉法都距离自己很远。那些都只是反腐倡廉的电视剧里的桥段,可是现实中,就在自己身侧,这些事情比比皆是的时候,亦渐渐习惯。 第264章 商场中,总有些人沿着法律的边缘寻找财富,也有人钻了政策的漏洞投机倒把,各种手段,利益至上。渐渐亦对许多行为认知失去严格的界限。 之前嗤之以鼻的种种,慢慢觉得寻常,至少渐渐对一些曾经坚持的东西开始妥协麻木。 觉得原本那个清冽纯真的自己在这样的生活里渐行渐远。 中午正在做一个供货方案,突然有陌生电话进来。司洛一惊,眼巴巴望着手机在响,半天都没敢接起来。怕是穆冉,因为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他。 坐在司洛身边的内勤小雅转头看了她两次,忍不住,说“洛姐,电话。” 司洛“哦。”了一声,怔怔的说“我听见了。”可是依旧望住电话没有接,过一会那边挂了,她心又悬着,有些后悔没接。 空落落的有些失望。 外面有电话转接进来,是个客户,说“司经理,刚打你手机怎么没接?” …… 中午吃饭,angel端了盘子径直向司洛走过去,司洛抬眼张她一下,想她大约又要八卦,站起身来准备走人。她说“坐下来好吗,陪我说说话。”嗓子哑哑的,样子不太好,脸上虽然补过了妆,却依旧能看出来眼睛红红的像哭过。 “你没事吧?”司洛问。 她抬头看住司洛,说“你好像挺讨厌我,我这个人直,说话从来不打弯儿的。” 司洛不知道angel为什么会找上自己,但她也并没有否认讨厌她。“我也很直。”司洛说。 angel笑,说“公司里能一起扯扯私事的也就你了,其他人,哼,今天还和你推心置腹呢,明天你的秘密就成了公司上下大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她说完,冷笑一下。 司洛喝口汤,等待她的正文。 “今天,证券公司的陈东过来公司找我。”她说。 “嗯,我知道那边近期好像要上一批设备。”司洛静静应了一句,看她。angel果然一愣,侧眼看司洛一下。那意思是你怎么也知道这个消息。她们两人现在是平级,偶尔撞单,从不谦让。 “之前我和他们做过几单不大不小的生意,那人很龌龊,总想在人身上沾点便宜。后来居然提出条件,说只要我答应做他女朋友,他每月就给我5位数的生活费。另外我还可以做我喜欢的工作,只要每周抽空和他见面几次就好。”angel黑着脸说,语气很激愤。 “啊!!”司洛没有想到angel会和她说这些话,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这人,真够无耻的。” “是啊,说是女朋友,其实也就是个小三,小四的。那人今年至少五十。”她说。 “小何怎么能放这样的人进来!真是。”司洛也跟着气愤起来。 “你真天真,”angel瞥司洛一眼说“现在工作这么难找,谁会为了同事,冒着被开除的危险得罪这么大一个客户?” 司洛无语。 angel接着说下去,“我当时很生气,撕破了脸骂他,说恕我得罪,陈总这生意大约是找错了地方。第一,我这里只做电子设备的生意,你要谈肉价呢,自有屠宰场,那里谈斤论两和你公道交易。第二,我这里不接待动物园和神经病医院的。您请回!!” 第265章 “哎,没看出来啊angel你骂人水平还真不赖。”司洛打趣一句。 她斜司洛一眼,说“我们道行比起人家来还差的远呢,你知道人家怎么回我?说,哎,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文艺腔儿,骂人禽兽都这么文绉绉的不带脏字。” 司洛扑哧一声笑出来,说“真是,两个人才。” angel到是突然伤感起来,说“想想自己活的真的很失败,这把年纪了还单身。身边认识的好男人似乎不是孩子他爹,就是别人的丈夫。而让那些臭男人有了机会跑来试探欺辱,还要你为此感恩戴德。以为自己努力就能活的骄傲,活的单纯纯粹,可是还有无耻之徒跑来,想为你有限的青春开个价码。” 司洛心里一时也不是滋味。 想,在这样的社会里,在这样闹杂的都市里独自生活的女子,谁给了她可以纯粹单纯的机会?庞大的空间,人来人往。却在自己生存的空间里突然狭隘的无处藏身。 为了一食一缕为了所谓的出人头地,甘愿将真的自己藏在浓墨重彩的面具下面,在灯光迷离的空间里被以工作的名义指示,去应付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 想以最初的低负换取之后无需粉饰矮屈的人生。 突然心酸。 一下觉得朱红这人,除了angel的名字有些矫情外,人还是不错的。 下午两人翘班,司洛陪她喝酒,接到大刘电话。 那阵两人都已喝的迷糊。司洛就大着舌头接起来,以为他要遣散她,所以先拿了一大杯啤酒和angel碰杯说“这破工作不做也罢。” angel也大着舌头应着说“不做也罢,奶奶的,整天不是请人吃饭,就是陪人喝酒。睁着眼睛看别人在自己身上揩油。都不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质到底是什么了。” 突然司洛听见电话一头喊“小司,是小司吧!!” “大刘。”司洛冲angel笑,对着电话吼“大刘,就这破工作,不用你说遣散的话,我自己辞职。”啪的一声挂上了电话。 下午楚歌正和穆冉一众人谈3d外围技术开发的合作项目,突然接到一个女人的电话。声音很含混,说司洛喝醉了让他过去接。 他皱眉,转念扫坐在自己对面的穆冉一眼,对着电话追问一句“司洛喝醉了?在哪里?” 然后抬头,适时扑捉到穆冉眼底一闪而过的焦灼。 这个人?! 楚歌淡然的笑着,被一众谈事的人打趣。他也不管,抓了衣服转身就走。他知道穆冉的目光一直跟过来,他回头。他不着痕迹,递过来一个清浅的笑。 到酒吧,见司洛一个人伏在桌上,桌上是狼藉的酒瓶和打翻了的大大的口杯。他皱眉,伸手想要拉她起来,一低头,却听见她细细嘤嘤的哭泣声,声音很细小,他却听的分明。 他微微一愣,在他的影响中她从未这样哭过,就连第一次见她,将她从海水里救上来后,她发烧昏迷亦没有流过一滴眼泪。 第266章 她这是,为谁哭?他突然觉得妒忌。想到她在穆冉面前的惊慌失措,想起穆冉眼底一闪而过的焦灼来。 皱眉扶她。她身体一歪,阔领的毛衫滑到一边,露出细细的锁骨。他目光轻轻掠过,身体居然一悸。 他嗤笑自己,两年没碰女人,居然对这样一个样貌平凡的女子,有欲望。真是…… 他俯身将她拉起,她却东倒西歪,站立不稳,他让她斜斜靠在自己胸前,半抱着出门。 她嘴巴里却叨叨念着,听不清楚。他以为她在叫某个人的名字,讥讽的笑。可是耳朵贴近了,才听见她居然用很小的声音,在骂人!!!喃喃的发泄对工作的不满!! 他突然被这样的她给逗笑了。 她一上车就开始吐,车上顿时飘散出一股形迹可疑的气味,他皱眉,用纸巾帮她刚刚擦携干净。她又俯身哇的一声,吐到他的身上来…… 送她到家,她依旧难受,要吐,俯身在卫生间不断干呕。 他看着居然有些心疼。在厨房帮她冲了杯蜂蜜水灌她喝下,她眼神迷惘,望住他静静的像是不认识的样子。他被她这样的眼神看的心里很乱…… 他从来都不是个细腻的,懂得惜香怜玉的人,即便是曾经和米悠一起时,她偶尔喝醉,他也从未为她做过这样的事情。 将她扶到床上,抓着她的手腕子,用毛巾帮她细细的擦拭手脸。她骨头很细,埋在莹润的皮肤下,是一种很天真很直接的诱惑。他伸手触及,便灼烫到了自己,所以只是一瞬,他就将给她换件干净衣服的念头打消了。 他不想挑战自己的极限…… 已不是第一次这样亲近的靠近她的身体,可是今天同两年前,仿佛有了不同。可是明明还是这样两个人,这样两具身体。这样一个清醒,一个失去意识的人。 大约是自己的心境。 他将吐到无力的她塞进被子里,把自己关在外面,抽烟。以安抚自己躁动的心绪。可是无济于事。转而进了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洗自己…… 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陌生,好笑。 放心不下她,便守在客厅,打开电视看了一会球赛,觉得无聊,又翻一翻她堆叠在地上的书籍。有一帧小小的照片从书本里跌出来,彩色的照片被水晕过,变黄了,很模糊。却依旧认得出来里面的人,是穆冉。 这个照片他见过,在两年前从海里救她上来的时候,她紧紧握在手心里。 那时候没问是没有好奇心。现在有了好奇却不想问。 突然卧室里她的电话响起,他进去看,号码有些熟悉,想一想接起来。 “司洛,”穆冉关切的声音,焦急的闯进来。 “穆冉吧,”他静静的应一句,对方一愣。 “有事吗?她睡了,要我叫她起来接电话吗?”楚歌微微朦胧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初醒,说的很自然。 “你--楚歌?”对方声音明显有些变了声调。 “是我。” 第267章 “哦--”对方惶惶应一句,匆匆挂了电话。 楚歌站在她的床前愣了好久,她若知道他这样随便接她的电话,不知道会怎样?他想。 客厅的灯光透进来,在她小小的绯红的脸上落下一圈光晕,朦胧中,她轻轻呻吟一声,唔的一下,歪过头去。大约想吐,他上前要扶,她却又安静缩回去睡着了。 他俯下身细细的看她。 她真的算不上标准美女。眼睛、鼻子、嘴巴,都圆圆的,睡着的时候像个没有讨到糖吃的小孩,嘴巴微微上翘,像是为某事气恼。他笑,用手指在她的唇上点一下,她眉头动一下,好像不胜其烦,伸出舌尖舔一下唇,转身又睡了。 他从卧室里出来,开始细细审视自己。 才发觉自己,在某个不自知的时间里开始对她有了异样的感觉,对她有所渴求。 身心俱是。 他被自己这样清晰的念头惊到。 两年前,米悠再一次转身离开他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对爱情失去信念。 以为此生,自己都不会再轻易爱上任何一个人,以为当初选择放下那段和米悠七年的感情的同时,也关上了一扇门。 第二天早晨起来,司洛酒醒了,头疼欲裂。 见楚歌手里端着个碗走进她的卧室来,一惊“你怎么在我家?” 他没接话,皱眉讥讽的笑“没看出来啊,女中豪杰,那么豪爽,拿那么大口杯喝酒呢?!”伸手将一碗稀饭递过来给她。 “以后少喝点,昨天喝那么多,足足睡了十四个小时。饿扁了吧?先吃点稀饭垫下。我公司有点急事,得赶过去处理。”他态度急转,突然温言细语,让司洛有些诧异。心底有些说不上来的暖慢慢的滋生开来。不敢看他的眼睛。 “你怎么跑我家里来?”司洛扶着脑袋,故意粗声粗气的问。想破坏心底那种隐秘的气氛。 他皱眉看她好久,她难道真的一点不记得,还是故意?转而一笑瞪她,说“你以为我想理你啊,喝的浑身臭烘烘的,还吐我一车一身。昨天我正在开会呢,你们同事打电话给我,说你喝的烂醉,还对着电话跟你们老板喊话儿来着。说,不用遣散,自己辞职。” 听到这个话,司洛觉得更加头疼起来,索性身体向后一仰重新躺下去。 “你工作很不顺心吗?昨天我去接你,看你伏在桌上嘤嘤的哭。嘴里还叨叨的像在咒骂谁呢!”他回头看她,目光里闪过一抹疼惜。 司洛惘然的望住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中午梳洗了下,还是去了公司,想:就算是离职,总要办完手续吧! 司洛刚一进门,大刘就拨内线叫她过去。 angel在过道里一把抓住她问“什么情况?” “大刘召唤我!”司洛垂头丧气。她皱眉,想一想,安慰的拍着司洛的肩膀说“我觉得大刘不至于。” 司洛敲门进去,大刘抬头看她,目光上下将她打量一圈,像是重新认识她的样子,说“小司,之前我还真不了解你。” 第268章 他这开场白,让司洛心底咯噔了一下。想,还不如直接说,你赶紧卷铺盖滚蛋的好。 看他的目光总是飘来飘去的瞅着自己,司洛想,他大约想要看看她是不是撞坏了脑袋,居然敢跟他那样说话。 “东诚的那批设备问题解决的很成功。而且你弄来的那个程序还能解决咱同一批次的库存问题,给公司减免了很大一部分损失。”他说着抬头看司洛,态度很中肯,说“小司,你若觉得公司待遇有问题,可以提,怎么突然提出离职的话。昨天我电话你,原本要告诉你见于你帮公司解决了这么大一难题,准备给予你十万元的奖励……” “十万?!!”司洛忍不住惊呼。 “呃--”大刘大约将她的惊叹听成了不满,立马改口加了筹码“公司最后决定给你奖励二十万。离职的事情,给你两周带薪假期考虑,希望你能留下来。公司还是很有诚意的是不是?” 司洛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绷着脸。可是知道笑已从眼睛里溢出来,所以匆匆说了一句“好的,我会考虑。”便急急从大刘的办公室里退出来。 她心花怒放的躲卫生间里给楚歌打电话。 “喂--”电话一接通,司洛就兴奋的叫起来。 “什么事?”楚歌声音压的很低。 “在开会?”司洛亦不由的压低了声音问。 “没事,你说。”他轻声说。司洛刚要开口说话,突然电话那边有女人的声音传来“穆冉你和楚歌谈,我一会过来找你们一起吃饭。”司洛一愣,半天没说出话来。刚才的兴致也跌了一半。 “你好像很忙,我挂了。”她不等他说话,匆匆挂上电话。 电话一端的楚歌有些不悦,可依旧不动声色,微微笑着放下电话,说“司洛。”像自言自语。 原本是为着杜兰的情面,准备只以技术支持的身份,参与以穆冉为代表的,三鑫科技开发的3d外围技术的项目。此刻他却突然决定为此项目注资,作为另外一个话语权人,联合开发。 签了合同,和穆冉握手。他抬头看他嘴角挂一抹傲慢的笑,他以为今天的穆冉总会流露出一些除却从容姿态的情绪来,可是没有他很淡然。从容中自有一份矜持、距离。 势均力敌,才更有对弈的意义。楚歌突然扬一扬唇角。 司洛休假的前几天很无聊。穆冉一直没有再出现,那天在酒会上看到的他,就像她凭空臆想出来似的。 而楚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电话很少,有时候司洛打个电话过去想混顿饭,都被他冷冷的三言两语打发回来。 这个人最近怪怪的,真该送他两盒延更丹,看看有没有广告上说的那么神奇,司洛想。懒得理他。 因为无聊,所以撺掇了angel陪她四处游荡,两个女人聊着工作婚姻生活,突然补偿心起,疯了一样买很多东西,然后去喝几十元一杯的手磨咖啡,像突然捡到黄金一样奢侈。 第269章 那天十一点左右,司洛早早睡下了,准备第二天飞西安,回老家看父母。 睡的昏沉,接到穆冉电话。 他说“下来,我们聊聊。”语气平缓没有波澜。 司洛一惊,醒过来。一咕噜爬起,问“你在哪里?” “你楼下。”淡淡的口气,很简短的回答。 “你回去吧,”司洛说“我睡下了,也不想见你。” “你不下来我就上去敲门,直到你出来为止。”他说,很执拗。这个人说的出,做得到。从来就是,不给别人选择和拒绝的机会。 司洛无奈,起身胡乱拢一下头发,穿好衣服下去见他。 他那么高,瘦了很多。一件薄呢的大衣穿在身上有些晃,站在昏暗的灯光下低头吸烟,薄薄的身影,像要被浓浓的夜色稀释掉。 司洛站在楼梯口趁着夜色看他。他没有抬头,只丢了手上的烟蒂踩一脚说“上车。” “这里谈好了。”司洛有些害怕和他独处,在那样狭小的空间里让她紧张。 “你怕什么?我能吃了你?”他问,眼睛抬起来,在黑暗中歪着头,嘲弄的望住她。 今天难道姓楚的没有过来?他想。想起那天半夜的电话,他说她睡了,要我叫她接电话吗?想到这里穆冉心底抽痛。 司洛迟疑一下,只好上车。 车子开的很快,走了很久,他都不说话。 “你要说什么现在说吧,我还要回去睡觉呢。”她态度很生硬。 他说“就这么烦我?”嘲弄的口气。 过一会车子攀上高架桥,他突然说“你说,我们就这样从这座高架桥上飞下去会怎样?”司洛一惊,回身看他。他却静静的嘴角弯一抹讥讽的笑。伸手在衣服口袋里摸烟,说“帮我拿一下烟。” 他双手扶住方向盘,眼睛专注的望着前方,司洛想一想倾身从他口袋里帮他掏出烟来,抽一支放在他的嘴上。他垂眼看她没有说话。 车子下了高架桥,他看一眼司洛,自己捡起打火机扑哧一声点燃了,深深吸一口。 “你烟瘾越来越大。”她淡淡开口。他之前得过肺炎,老咳嗽。想劝他少抽点烟,可是话到嘴边又忍一忍咽了下去。 穆冉没理她,说“那天看楚歌接到电话,说你喝醉了,丢下我们一众谈事的人奔出去……”他痛苦的声音,顿一顿,变成讥讽“哎,你是不是在每个男人面前都会用上这招,佯装喝醉,然后笑的面若桃花,花枝招展的伏在男人怀里唱甜蜜蜜?” 司洛一愣,皱眉,而后笑的很灿烂,似乎抑制不住,说“是啊,你怎么才知道。” 他身体一凛,没接话。 过一会回头看她,“刚帮我拿烟的时候闻到茉莉花香的味道,你不会还用那个味儿的洗发水吧?难道姓楚的和我有一样的癖好?”他鄙薄的语气中,透出隐隐未见的一丝期望雀跃。 司洛无法接话,别过头去。 茉莉花香原本是穆冉的最爱,认识他后那渐渐变成了她的味道。 第270章 她用这个味儿的洗发水、洗手液、牙膏、沐浴露…… 他喜欢将脸伏在她的头发里轻轻的嗅,说,我想吃了你。言语犹在。 人离开了,习惯却如影随形。 “我记得两年前最后一次见你,你将头发剪的很短,毛茸茸的……现在想来,那时候你大约已经和姓楚的开始交往了吧?!!决定离开我,从头开始。”他笑,弯弯的眼睛里暗藏着无尽的痛楚、沉郁。 他期望她在这个时候出声辩解,甚至骂他为什么怀疑她背叛他们的感情。可她没有,她很静默的回头看他。 “别这样看着我。”他说“我虽然不算聪明,但记性很好。那天在酒会上见到你们,我就记起两年前我拖你参加过的一个行业沙龙,那不正是他们金科举办的么,楚歌飞来西安专门主持?”他嘴角挂一抹自嘲的笑“真是讽刺,我记得我那时候还常对你说,人脉资源不用放在哪里,总有用到的时候。司洛没看出来,你是个好学生,悟性高,会举一反三。居然那么快就将姓楚的收在你的裙下。” 司洛努力回忆,可是记忆里关于他说的那个沙龙并无印象。 他回头看她,却见她一脸平静的笑,说“吆,你看的挺准的么。不过也是啊,他比你多金比你年轻,不论怎么看都比你更有资格。”她并不反驳,冷笑着,静静的应了一句。 言语很轻,掷出来却让两个人都有些疼。 他一震,车子突然被打转,叱的一声车身擦着护栏停下来。他咔哒一声摘下安全带,突然欺身上来。司洛来不及躲闪,已被他缚住,吻铺天盖地的袭上来,舌侵略一样的滑进来。熟悉的怀抱,记忆里的味道,一瞬的迷失…… 唇竟被他狠狠的咬在牙关,丝丝的疼。 脑海是空的,身体跟着茫然起来。 熟悉的气息,却没有了记忆里的甜蜜温存。 突然愤怒,一口咬上去,嘴里立刻有股腥咸。他猛然推开她,用手背抹一把被她撕破的唇,眼睛里闪烁着欲望和愤怒交织的火苗,望住她冷笑“钱,跟着姓楚的为钱吗?他能给你的,我也能。” 他疯了一样,一把从衣兜里掏出钱夹来甩在她的脸上,又倾身上来。被她用胳膊隔开。 笑,当真拿着他的钱夹翻开,在他眼前摇一摇,说“这么多钱啊,你真抬举我了。不过你若真的想要,那我得努力将你想象成别人才行,你知道两条并不相爱的舌头这样纠缠会让人恶心。”她仰着头,冷冽的目光似寒夜星辰炯炯迎上去。 他突然身体一晃,预料之中的惊怒。手臂甩上来,司洛没有躲闪,倔强的瞪视着他。巴掌在距离她脸颊一公分的地方停止。他冷笑,忽而无力垂落下去。 “你变了太多,真的再也不是那个曾经的,我的司洛。”他突然颓丧,疲惫的走下车去,点一支烟,手指哆嗦着送到唇边狠狠的吸两口。蓝色的烟雾在夜空中冉冉上升消散。 第271章 风从车门溜进来,司洛打个颤抱紧自己。 她从没有想过,两年之后的自己,面对他依旧要用全力抗拒才能抵挡…… 两人刀光剑影,似要看谁比谁狠,谁比谁更加无情。 他要冷眼看她,因他,鲜血淋漓痛不欲生,她拼死都要还他一个云淡风轻。 想到这里,突然哽咽,狠狠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声。 这两年来,她一直企图对自己隐瞒,让自己相信,她已早就忘记了那种疼,那些过去。她以为自己不会在哭,至少,不会再为这个男人流泪。 车子停在路边,灯光很微弱。她胡乱的抹拭着不断涌出的泪水,他掐了烟,从一边走来,目光柔软了,像以前的样子,伸手过来想要抚慰她,被她甩开来。 推开车门,跌撞着冲进夜色里。胡乱的没有方向的疾走,只想尽快离开他,走出有他的世界,走出他带给她的阴影悲伤。 他自后面追过来,说“司洛,你这样哭,我知道你心里还有我。你别骗我,也别骗你自己。你当初的离开,不论是因为楚歌,还是因为秦素对你说过什么话,我都不管。我不在乎你之前所做过的任何事情,那些过往我不想知道也不想追究,我只想你回到我的身边……” 司洛突然站住,转身定定望住他的脸,眼泪还凝结在眼角,却皱眉笑开了。沙哑的声音说出话来却显的异常尖利。 “穆冉,五年了,你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做错过。从来没有为自己当初的谎言道过歉,你觉得是我的不告而别伤害了你,可是你知道吗,那些时间我是怎么熬过的。今天,甚至在今天,你已是别人未婚夫的今天,你还想让我死心塌地的爱你。你凭什么?” 他跑过来,声音变的惶急“我和杜兰,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之间并不相爱,我们只是……” 可是话到最后变的吞吐,没有底气。伸手拽她被她很容易的甩开来。 “姓楚的能够给你的,我也能,我不是没有能力,你知道。司洛给我时间,让我证明。”他生硬的口吻很傲气的说。 司洛抑制不住的笑,“你知道爱情是什么吗?穆冉。他不是一场无比契合的欢爱,也不是一句简单的我爱你,它需要承载的条件和自由。那承载它的不是你存折上一串老长的数字,不是你胯下牛叉的坐骑,亦不是你潘安的容貌,也不是你权臣朝野的势力,而是你未婚,我未嫁。我们两情相悦,愿意携手到老。” 她说完,冷冷逼近他的双眼追问“你懂吗?你能吗?你有资格吗?” “你认为是我背叛了你的感情,你问我是否听了秦素什么话才选择离开你。穆冉,真可笑,真的,你怎么从来都不问问你自己。其实那个一直以来伤害我的人是你,让我毅然决然想要离开的人也是你。你知道不知道??!!”终于情绪崩溃,对着他大声吼叫,然后蹲在地上抱紧自己嚎啕哭泣起来。 第272章 这个人,一直住在她的心里从未离开过。只是她将他隐藏起来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自欺欺人。 哭过,发泄过之后,很疲惫。穆冉将她揽进怀里,他身上依旧有她熟悉的烟草清冽的香味,她没有动,实在太累,没有精力。 夜露袭上来,带着冷冷的湿气。他们蹲坐在那里,就像夜间的两个游魂。 他说“我送你回去。”便拖了她进了车内,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穿在她的身上。看她,眼神带着一份孩子式的无措,又倾身伏在方向盘上很久不动。过一会,才说“我知道,自己这个年龄,应该懂得掩饰,感情学会收敛。可是那天看到楚歌接到你电话的样子,说话那样甜蜜亲昵,我妒忌的要死。” 他一直没有抬起头来。接着说下去“刚才我真的想,带着你,就那样一直开着车冲过去,从那座高架桥上飞下去,那样你就永远没有机会再转身离开我。” 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凌晨三点。很累,精神透支,什么都不想说。下了车望一眼一样疲惫的穆冉,狠一狠心,冷着声音说“你回去吧,别在找我。经过这么多事,谁都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你有你的未来,我有我的幸福。请别来打扰我。” 转身上楼,楼道里的声控灯突然亮起,很刺目。回头看他,他依旧伏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我知道那句话让他很受打击,可是总要了结的事情,无法不说。 进屋上床,见床头柜上的手机爆响,是楚歌,不想说话,所以没有接。终于不响,欠身去看,已经打了十六个未接,隔二十分钟一个,想他这么晚,大约真有什么急事。 回过去。 电话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他不阴不阳的声音“吆,没打扰了您的好事吧?和别人未婚夫鬼混很刺激吧,忘我的连电话都不接。” 没力气同他吵架,啪一声挂了,卸了手机电池包头睡觉。 电话一端的楚歌只觉得心底的怒火隔在胸口无处发泄。再拨两次,电话无法接通。他猛然扬起手,电话“咚--”的一声被甩在了地上,粉碎。 一夜无眠。 第二天,司洛一上飞机就睡,浑浑噩噩全是一些纠缠不清的梦,很累。似全身的精力被耗尽。 一直睡到咸阳机场,走出去,见安夏居然和鲁飞一起来接机。一愣,飞快瞅了安夏一眼。朝她眨眨眼。她领悟,将司洛一把拽过来,塞了行李在鲁飞的手上,贴了司洛的耳朵说“回去说。”脸上有无法掩饰的喜悦。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了?”一躲开鲁飞司洛就问。 “也还没有。”安夏居然有些扭捏起来,说“他前几天刚和女朋友分手,可能有些难过,所以常常过来找我聊天什么的。” “他一年分手很多回,难过个屁。”司洛很粗鲁的回了一句。 安夏看她,有些迟疑说“其实他人不坏,就是爱玩。待我也一直挺好的,最近也很殷勤,经常过来和我一起做饭吃什么的。只是那层纸还没有捅破。”她抱了口杯佯装喝水,瞥眼看司洛动静。 第273章 司洛能说什么,她喜欢鲁飞这么多年,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对一个女子是什么概念。 安夏大司洛一岁,家里一直逼她相亲结婚,她都敷衍过去。大约鲁飞不结婚,她是肯定不会结的了。司洛想。 过一会说“那就好好把握,别让他再跑掉了。” 安夏听她这话,很开心,转头看看跟在他们身后的鲁飞,眼神很温柔。鲁飞冲她笑,眼睛很明净,像个孩子。他的确还是个孩子,没有长大,不懂得珍惜和责任。 司洛心下一凉,偷偷看安夏一眼。 和安夏厮混半日,她说起陈诚,笑,说那家伙现在很胖,将军肚。她在自己身体上比划一下。说,生意做得不错常常跑俄罗斯,给我带回来许多小玩意。 司洛听着,也笑。 她始终没有和安夏提起遇见穆冉的事情,因为想到以后不会在同他有任何交集,所以不必让好友替自己担心难过。 下午搭了大巴回家。父母很高兴,忙忙叨叨要做好吃的给她。 母亲边做边唠叨说,你爸爸的身体渐渐好转,能起床做些简单的活动。我就能腾出时间替人修补衣服,赚点零用。 司洛听的心酸,将那份意外拿到的奖金给家里了两万,母亲死活不要,说家里的日用是够了的。你爸爸身体好转,不需要那么多钱。又叫她工作别太拼命。 心底的阴翳散开,觉得很暖,很安心。 和母亲面对面包饺子,她却突然说“穆冉半年前来过家里。” 司洛一愣抬头看她。 和穆冉交往的时候,她带他来过几次家里。父母很满意他,一直催着他们结婚,说他虽然比司洛大些,但是很稳重又有能力,还长的好,更重要的是对自己的女儿很宠。 “你们分了,我和你爸爸当时都很意外,但是一直没敢问你。”口气很惋惜。 母亲之前从未提起过此事,只知道司洛突然去了上海,和穆冉断了往来。 “过去的事了,还提他干嘛。”司洛很烦,口气不大好。 “之前你一直让我们别告诉他你的地址和联络方式,我知道他肯定做错了事,有愧于你。这次他来,什么都和我们说了。”母亲很心疼的看她,她鼻子一酸,低下头来。 “他是做了错事,但是他对你也是真的好。听说他为了离婚放弃了所有的财产以及孩子的抚养权。这两年一直在找你,上次来,看他瘦了很多精神也不大好。”母亲絮絮叨叨。 “别说了行吗?”司洛烦躁,丢下手上的饺子皮,站起身来将自己关进卧室。 很烦,感觉到哪里都躲不开他。开始收拾行李,父亲敲了敲门,拄着拐杖进来。 “不是说这次能多呆几天吗?怎么已经开始收拾行李?”父亲看住她问,司洛搬了椅子给他坐。突然委屈,软软叫声“爸爸--”伏在他的腿上哭。 父亲慌了,“你这丫头,你妈唠叨你两句也哭啊,多大的人了。”他抬手摸她的头。接着说“我们想什么,说什么其实都没用,都是闲的,只要你活的开心,我们就开心。你妈妈说这个话,是怕你心里还有他,但是做不通自己的思想工作。” 第274章 “你忘了,你妈妈老本行就是教导处主任来的。”父亲凑近她眨眨眼说,她又很心酸,努力笑一下,说“你们别瞎操心了,我多大的人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心里有数。你们在家管好自己的身体就行。” 晚上失眠,在床上辗转。 她知道穆冉对她的好真的是掏心窝子的那种,包容她所有的缺点,纵容她所有的小脾气。大约错过了他,是真的再也找不到一个这样疼着自己的人。 可是,可是每一次站在她眼前的穆冉,身上总打着别的女人的烙印。 带着怅惘如梦。 回到上海,第一件事就去找楚歌,想将那剩下的十八万给他。 到他公司,前台姑娘认识司洛,冲她微笑打个招呼就让进了。司洛走到他办公室前刚要扬手敲门,却突然听见里面传来女子隐隐的哭泣声,一怔,吓得缩回来。 他的助理从一边跑出来,对她惶惶摇手。 拽了她去了另一侧的会客厅。 “他办公室里有人?”司洛随口问。 “呃,是个客户,在谈事,这会儿大概不太方便进去。我拨个电话给楚总通报一下,司洛小姐,你请稍等一下。”她笑的很甜,说的很委婉,可是语气躲闪。司洛就从她闪烁的目光中猜出来,她大约以为楚歌作风问题,朝秦暮楚,惹的两个女人同时找上门来。 她眯眯笑,故意不理。嘴巴上咬着个纸杯子站起来好奇的向着楚歌的办公室张望。 也是啊,认识楚歌这两年,从未听他交往过女朋友。司洛似才发现这个问题,把自己惊了一下。他这样出色的人,有长相有能力还有身家,怎么身边就没有个女人呢? 他不会是…… 她正在胡思乱想,他的办公室门突然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着米白色短风衣的女子来。 那女子走两步,回头留恋的望一眼那扇已经关上的门,又微微垂首,秀发垂落低伏在肩头,阳光从一边撒过来,在她脸上落下小小一片阴影,使得她眼眉间的那份幽柔格外动人。 她轻盈漫步的样子,身姿婀娜举手投足间翩翩然有些仙气。 天下居然真有值得冰清玉洁这四个字的女人,司洛在心底感慨。 这是楚歌什么人,突然好奇。 过一会楚歌推门进来,领带歪在一边,看起来很倦。看住司洛,脸色阴暗,抿着嘴巴斜眼上下打量她。 司洛马上闭上已经张开的嘴巴,把原本想要八卦两句的小心思扼杀在肚子里。在心里暗念,真倒霉,这个时候来。 楚歌就环臂站门口看她,半天,才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来“什么事?”问话的姿态很官方。 司洛不由皱一皱眉,“那个,给你钱。”看他不阴不阳的样子,司洛就觉得不舒服。手一伸,样子很大款的,将准备好的银行卡拍到他的眼前。说“原本有二十万的,我先借用了两万,以后还你。密码是六个八。” 说完,她才发觉自己省略了要谢他的话。可是要追补上来又觉得太过矫情着迹。 第275章 他茫然的望住眼前的卡片,又像不认得似的抬头望住她的脸。 “你没事吧?脑袋被门夹了?”他问。修长的身体半依着门,很优雅的扬起一只手托住下巴像只懒猫一样,研究似的看着她。 司洛龇牙瞪他,准备抬脚踢他,他又冷不丁接一句“姓穆的呢,今天没空陪你?还是你们谈好了,他一三五陪杜兰,二四六陪你?” 司洛被他一句击中,像是被点了穴道,好半天才醒过劲儿来。 “有病吧你,你有什么权利欺辱我。”她知道自己脸色很难看,说完转身就走。 他低着头懒洋洋一伸手,将她给拽回来,说“第一说清楚这钱是什么意思。第二什么叫欺辱你?姑娘晚上十一点多,我看着你坐了别人未婚夫的车子出去,还敢说欺辱你??!!” “你真无耻,居然跟踪我!!”司洛被他的话惊到。 “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他冷笑一下,说“我只是正好路过看到而已,好心提醒。”他一副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摊手。 “你那里有资格说别人?!!你大清早在我的卧室出现就很高尚?”她气急,口不择言。 门外有无数道目光扫射进来,她无所谓,扬一扬头。反正这些人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可他亦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处之泰然,环臂抿嘴看她,像在十分苦恼的思索。 过一会,说“你这么丑,又没修养,脾气又大,我怎么会……”他顿住。 他难听的话没有说完,可是眼神却明显柔和下来。叹气,拽了她的胳膊又一副丢儿郎当的口气说“我们出去边吃边吵呗,饿死了。” 看他脸色,知道他已消气,请求和解。司洛甩手瞪他。 “凭什么侮辱我?” “姑娘,气性大不长个儿。”他说,他似真的很累,眼皮都耷拉下来。 出门,上车。他没再说话,一脸倦容,伸手扯下脖子上的领带。 两个人都不说话,车子里的气氛有些尴尬,司洛见他车上有本财经类的读物,伸手拿起。随便翻开一页,就看见穆冉的照片哗然呈现在她的眼前。 是一个关于他的访谈。写草根阶层的创业到发家。 ‘发家’司洛突然看到关于三鑫集团为他注资启动新项目的开发。 三鑫集团董事长杜邦德其女杜兰。原来他那日关于和杜兰关系的吞吐是为了这个!她突然笑,心底鄙夷的情绪慢慢晕开来,没有看下去。 目光落在照片上,那双眼睛依旧含着一抹淡然从容的笑,她手指不自主的轻轻抚上去,心底就有了涟漪荡漾开来。没有落处的空茫。 “穆冉,就是两年前那个让你要死要活的混蛋?”楚歌回头扫一眼她手上的杂志,淡然问了一句。 司洛收拾心情,努力瞪他一眼,然后点头,续而垂首。不想继续谈论下去。 “你还爱他?” 她不言语。 她的沉默让他很不舒服。比直接说是,让他更加不爽。 “他现在是别人的未婚夫,你们这样不道德。”他又说。 第276章 “停车!!”司洛喊,他瞥她一眼说“脾气真大。” 他转头,似还想说点什么,可是最终没有说下去。看她的眼神里有些无可名状的怅然。 他心情不好,她看的出来。但是她也累,不想像以往一样耍宝逗他开心。 过一会又觉得他说的都对,也是为着她好。在上海这个地方,除了他也没别人这样管她招她烦。 司洛态度就软了下来,说“你别瞎猜,我和他那也都是过去的事,那天出去,是把之前的事情说开来。” “说这话,要那么多天时间?”他很冷硬的追问了一句。让她莫名觉得,这个人仿佛对此十分介意。 “那几天我回老家了,嫌烦,所以关了手机。”她猜他那几天找过自己,所以解释一句。 “我马上就要调整工作了,以后做区域经理,管西北大区。在西北五省跑,很少在上海呆,也不会再见他。” 楚歌似乎很惊讶,皱眉,转头看她,“逃避?” “也不全是,之前就有这个想法了。做大客户虽然已经看似积累了些资源,但是每次陪酒陪饭,甚至要赔笑忍受别人在自己身上揩油。很厌倦,对自己也渐渐失望,找不到自己的价值。想换个岗位试试。” “要不要我帮你重新换个工作?”他想起她酒醉的时候嘤嘤的哭泣,很认真的问。 “不用。我又不是没能力非要靠关系才能混到饭吃。”司洛倔倔的说。 他又笑,风轻云淡的样子,说“没看出,还挺有自信的嘛。”好似心情也好了起来。这个人最近奇奇怪怪。 吃饭的时候,楚歌随便夹两筷子就坐一边抽烟,半眯着眼,看着她吃。 看她吃一口菜,回味一下,嘴角扯出一抹满意的笑,低头扒拉两口米饭。又抬头扫他一眼,挑一挑眉,塞一大口饭到自己嘴巴里,像是炫耀自己吃的多香的样子。 她那样子像只精怪的猫,一举一动中带着一丝纯真的,原生态的风情。很生动。 他嘴角始终带着笑,看着,有些痴迷。她扫上来一眼,他惊觉。掩饰的说“你吃相真的很难看,知道不?”司洛一愣,“你管呢,又不嫁给你,到你家混饭。” 她到真是饿了,早晨没好好吃早餐。 低头又塞一大勺米饭,故意吧唧着嘴巴给他看。他就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里瞅着她笑。 笑的她心里发毛,低头又塞两口米饭进嘴。 “喝口水冲冲。”他带笑推了水杯过来。 司洛抬头瞪他,还真噎住了,难受的只拍胸口。他先淡淡的笑,续而大笑,欠身过来帮她一边抚背,一边将水杯凑到她的嘴边,说“喝一口,喝一口就冲下去了。”她喝了一大口,伸了伸脖子咽下去。他凑过来看她,她一不小心“咯--”的一声打个饱嗝。脸涨的绯红。 他笑的那个欢,乐的手舞足蹈的。说“你到我家混饭也挺好的,好歹给我多一乐子。” 司洛喝汤,作势要喷他,他才停住笑举手告饶。 第277章 饭吃到一半,楚歌打起盹来。嘴上叼着半只燃着的烟,许久没有吸一下。烟灰积攒的多了,哗的一下落下来,跌在他的衣服上。 司洛皱皱眉,想是不是应该推他一下。可是想一想,只是起身轻轻从他嘴边拿开了烟。他察觉了一惊,醒过来,笑着抚额。说“这两天,真有些累。” 最近,金科最大竞争对手,韩企sh公司,突然改变对中国市场的运营模式。从原来的专卖店推行到现在国代覆盖,高端产品一下屈身平民化。sh线下的映像产品以及3d新型视觉产业的外围产品,一时对金科造成很大的冲击。 sh又在这个时候放出话来,要在中国大区寻找一家集技术开发,以及产品生产为一体的公司,作为合作伙伴的方式参与市场运营,同时可成为sh新一任国代。 一时间,整个圈内哗然,金科的上层们也开始不安起来。纷纷同楚歌商量,希望能和sh谈判,拿下sh的代理权。放弃利益遥远的,巨额投资的技术开发,接受外来企业的技术以及产品。 这让楚歌有些挫败感。 他是技术型的人,有这类人特有的骄傲和抱负。 期望自己的企业能有自己的核心技术,而不只是作为桥梁让国外的产品大量涌入中国市场,抢占国有产品的份额。 可是正在这个时候,又偏偏听到传言,作为自己3d技术外围产品开发的另一个合资人的穆冉,近日和sh上层来往紧密。 他只得一边安抚同僚,一边静观sh以及三鑫科技的动向。并且及时和穆冉为代表的三鑫科技增签了技术保密协议。 过一会楚歌起身,轻轻搓一把脸,望见司洛搁在桌上的银行卡,问“对了,钱是怎么回事?” “东诚集团的问题解决了,大刘兴奋过度,一不小心奖励了二十万给我。你的劳动,成果当然归你。”她说着,将卡片再次推到他的面前。 低头捻一颗樱桃放在嘴巴里砸吧。 又笑,说“有钱人的好处,吃饭讲究情调,明明是白天,非要弄个灯光昏暗气氛柔媚。饭后甜点也全是不应季的矜贵水果,个个水灵灵的样子,不吃简直罪过。” 她说完,再挑一颗含嘴巴里吸吮一下,真甜。 抬头,见楚歌眼底含笑,静静的专注的看着她,一愣。 “钱你拿着,给我没意思。”他见她看住自己,说。低头亦学着她的样子挑一枚葡萄放嘴里,续而迅速皱眉。 “很酸吧。”她嘿嘿的笑,一副坏心思得逞的样子,仰脸凑过去看他。他眼睛亮亮的迎着她的目光俯视下来,在她清灵的眸子里看到一个小小的自己,突然皱巴的嘴唇轻轻蠕动一下。 望住她的唇,想到她刚刚砸吧着吸吮的样子,心底突然悸动,慌忙躲开目光。 她狡黠的笑着,坐起身来,又捻一颗樱桃放嘴巴里。 他发觉,此刻她的一举一动具能撩拨了他的心。 第278章 “那程序市价超过百万,我若是为钱,不会将它给你。”他恢复慵懒的姿态,重新躺回沙发里去,拿眼睛睨她。 他这话,让她很疑惑,眨巴着眼,询问的望住他。 “既然当初说过是帮你,钱当然就是你的了。你就当欠我一个人情,我保留随时要你偿还的特权怎么样?”他挑衅的睨着她笑。 司洛低头,迅速在心底盘算一下,然后点头。 想他不就让自己偶尔扮扮他的女朋友什么的嘛,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嘴角扯出一抹深意的笑,让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被算计。 换岗的事情让大刘很郁闷了一阵。他觉得司洛在这块很有些人脉资源,做大客户又有些‘手段’所以一直企图做她的思想工作,说服她留在本部。 可司洛却异常坚持,并且承诺将手上的客户资源全部交到angel那边,他才答应下来。 中午和angel一起吃饭,她说“真的很意外,那时候我故意给你穿小鞋,你也没想过换岗的事情。现在你在这个职位上已经打开局面,做的顺风顺水,何必跑去做渠道?那么辛苦,又老要出差。” “你给我穿过小鞋?!”司洛笑着问,故意绕开话题。 “试过啊,可惜你每次都能巧妙的绕过去。小鞋留那里让我觉得自己很蠢很卑鄙。”她饮口果汁,抬头看着司洛坦然的笑。 一切确定下来,交接手续就办的很快。 最后和angel一起拜访东诚的李正华。这个人依旧很大牌。让她们俩在会议室足足等够四十分钟才出现。 进门、落座、翘腿,动作流水一样优雅,而后才舍得抬眼看人。 目光落在司洛的脸上,虚浮的笑“楚少最近干吗呢?老不出现。” “大概工作比较忙吧,我最近也很少见他。”司洛打个哈哈说。看他当坐在她身边的angel是透明人的样子。很尴尬,慌忙给他们介绍“李总,这是我同事angel以后您这边的所有事务都会交由她来接洽。” “这位是李总,李正华先生。”司洛转头向着angel说。 angel抬头,一双原本细长风情的眼睛微微挑着,含着一抹笑用眼尾余光看他,司洛心底一惊。这个女人,中邪了吧!!恨不得上去拧她一把。 “李总好,我是angel,希望以后合作愉快。”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脸,迅速伸手,姿态干练洒脱,脸上的笑容职业中带着一份亲和矜持,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极品,司洛在心底大声疾呼。变脸比看我刷屏速度还快。 只见李正华同她握手的瞬间,疑惑的目光扫过她的脸,大约和司洛一样想在她眼底寻找刚才那一闪而过的娇媚。 告辞的时候,李正华一反常态,执意送他们到电梯口。突然司洛的电话响起,她转身接起来,掩了听筒走向一边。 待她讲完电话回来,见李正华他们两人不知道刚刚聊了什么,笑的前俯后仰。 第279章 进电梯,他们扬手告别的样子也很微妙,眼睛闪闪的很有默契。 “大姐,咱要不要这么花痴,见人就放电。人会误会你的工作性质。”司洛抱怨,她却扬手轻轻拍了司洛一把,娇嗲的来了一句“去你的。” 司洛被她恶心的打个哆嗦,躲一边去研究她。 这个女人,就差捧着脸蛋两眼冒星星了。 过一会,她又甜腻腻的笑着追过来,挽住司洛的胳膊说“你猜他是谁?” “你神经啦,他不是李正华吗?”司洛瞪她。 “你这个人,”她失望的说“一点浪漫情怀都没有。” “他是我的校友,同一个系的学长!他今天居然认出我来。” “大姐清醒点,我看你韩剧看傻了吧!”司洛推她一下没在意,招手打车。 一切交接清楚,只待下周飞往西安开始新的工作生活。 工作中的另一个起点,而在司洛心里就像是期待已久的迁徒。 下班怀里抱着自己办公室里收拾起来的杂物,步行去地铁站,有嗖嗖的细风袭上来,撩起她的长发。初春的上海还是有些清寒。天空灰蒙蒙的像是一面没有擦拭干净的镜子。 司洛低头疾行,一辆车子缓缓迎过来,叱一声停下,摇下车窗,是穆冉。 司洛一愣,“上车,”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下车帮她拉开车门,很平常的语调。 司洛不想在公司门口和他纠缠,所以稍微迟疑还是上了。 车子里有淡淡一股脂粉的清香在两人之间萦绕,大约是他未婚妻留下的味道。司洛想,突然觉得心底枯寂。 他们两人从开始便是如此,感情中总有太多东西这样鲜明的横担其中。抹不开躲不掉,就这样不上不下哽在心中。 “他对你好吗?”穆冉突然问她。 “谁?”司洛茫然,他冷冷的转身看她。她突然明白了,他问的当然是楚歌了。 “挺好的。”她说。 “是么?”他静静的口吻,说“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没想过。”她敷衍一句。 “他大约也从未想过同你结婚!”他鄙夷的冷笑一声,转而又突如其来的激愤,说“司洛,你被他骗了。前几天,他等了几年的女人从意大利回来,两人已经开始着手准备结婚。” 司洛一愣,突然想起那天从楚歌办公室里走出的女子来。 见司洛脸上淡淡的没有多余的表情,穆冉眉头皱一下,说“难道你什么都知道,还同他这样不清不楚的往来?”司洛一怔,笑。说“被骗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对方名花有主还和他不清不楚的往来也不是第一次。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她静静开口,他兀的眉头深锁,脸色暗下来,眼神很受伤。 看他这样,她又觉得索然。头别过去,望着窗外,说“对不起,我没其他意思,只是突然想起被你欺骗的那两年,觉得自己又蠢又可怜。” 他一瞬的静默,过一会声音很轻的说“离开他,司洛。他不适合你。” 第280章 “那谁适合我?你吗?”她笑着望住他的眼睛,挑衅。分明有情,却无法靠近。 “我需要时间……”他凝视她,缓缓说。 她用来刺他的话,他居然当真。 司洛很无语,过一会说“别理我,我最近忙晕头了,说话不过脑子。现在清醒了,顺祝你和杜兰白头偕老,百子千孙。” 他狠狠盯她一眼又沉默。伸手拿了烟,扑哧一声点燃,忘情吞吐。过一会克制的声音有些颤,说“你现在说话就像轮飞镖,句句往人心上刺,我都怕了。” 她莫名哼一声冷笑。 “有些事情没办法跟你讲的太清楚,你的世界太清明,别人能够理解接受的,你需要时间消化……算了,等事情落定在和你解释不迟。” 他的话,让司洛无端想起三鑫的巨额注资,唇角浮起一个讥笑来。 对此他不想说,她也不想听。她不想将自己内心深处的他和面前这个人等同起来。 “那就别讲。”她说。 他却依旧絮絮叨叨“别再和姓楚的出双入对,参加酒会之类的活动,对你影响不好……” “影响好不好和你没关系。”她说,心底有无法浮上水面的怨怼。 怎么不怨?在最美的时间里遇到他,若不是当初他的欺骗,她怎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刻薄自怜,无法敞开心怀重新爱人。 他神色黯然的看她。又很凄凉。她何尝不是,司洛暗自想着低下头来。 “算了,我们两这样,根本没法心平气和的说话,也是肯定做不了朋友了。那么就当陌路。别再来找我,也别关心我的生活。”她下车迅速碰上车门。惶惶转身要走。 他快步下来,对着她的背影梗着脖子,倔强的说“除非让我看到你结婚生子,幸福生活,不然我不会不管你。” 她脚步顿在哪里,心底五味杂陈。转身望住他,忽而笑,说“你怎么管我?你凭什么管我?!!” 下午整理东西,接到楚老太太的电话。问司洛要不要参加她的寿宴。 真要命,这个老太太和楚歌一个样儿,连邀请的话都能说出命令的味道来。司洛皱眉,犯愁。 晚上楚歌的车子过来接她,她问“要送什么礼物给你奶奶?” “你随便,我怎么知道。”他懒洋洋伏在方向盘上晃神,又突然仰脸看她,眼神迷蒙嘴角漾开一抹笑,像个初恋大男孩样子,让人误以为柔情。 司洛别开眼,说“我知道你家什么都不缺,可是总不能空手进去啊。便宜的礼物拿不出手,贵重的我又送不起。”她絮絮叨叨,不甚烦恼。他不说话,兀自静默。 车子路过一间旗袍店,司洛突然有了主意。下车卖了条宝蓝色丝绒的刺绣旗袍,又去花店卖了束百合。 楚歌看的直皱眉。说“老太太今年七十五了,还旗袍呢!” “七十五也是女人。”她撇嘴。 他又愣住,静静看她。 果然,老太太很 第281章 老太太将旗袍穿在身上,站在镜子前左照右照,一个劲儿的追问,会不会太花哨了。 司洛笑说“不会,”又帮她挑了一串珍珠项链挂在脖子上,看起来淡雅雍容。 老太太在镜子前端详自己好久,脸上晕开一抹笑,说“突然年轻了,感觉像回到了几十年前要和先生参加舞会去的样子。” 老太太是正宗的上海人,眉波细长,皮肤白皙,身材虽然清瘦近于干枯,却修饰的极好,没有一点老人的陈腐气息。她心底有上海女子特有的沉香的婉约浪漫情调,所以旗袍在身,那种气质自然流露出来。 楚歌探头进来,轻轻“咦--”了一声,惊叹的目光落在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抿嘴笑,等待着孙子的评价。 “奶奶,你不会准备开始黄昏恋吧?打扮这么漂亮。”楚歌笑嘻嘻揽住老太太的肩膀说。又对住司洛由衷的竖一竖大拇指。 老太太看到,说“是司洛眼光好。”她转身拉起司洛的手,微笑着拍一拍。 司洛一懵。这老太太,虽然平时对自己还不错,可也绝对不至于如此亲厚。何况还是在楚歌面前。 楚歌为了配合老太太,穿了一身月白色中式服装。身上顿时少了一份凌厉多了一份清俊儒雅。他扶着老太太的手走下楼去,司洛顺手帮老太太拿了一件乳色的披风跟在后面。 楼下有掌声响起,她才突然发现,下面簇拥着一群华服锦衣的人,仰面微笑着望住他们祖孙。 司洛暗自打量一下自己,牛仔裤,咔色镂空毛衫…… 简衣素服跟在他们身后简直像个女佣。 又不能即刻转身走开,只得装糊涂,脸上扯出一抹傻笑呆立着。 感觉有目光向自己投射过来,一抬头,是穆冉。他亦站在人群中,只是脸上少了众人脸上那种献媚的笑,眉头轻挽脸色凝重的看住她。 大概是在可怜我,司洛想,心底有些不自在的别过头去。 站在穆冉身侧的杜兰,目光亦有意无意的扫过她的脸。然后将她的目光牵引到另外一个女子身上,眉头微微挑起带出一个不屑的笑。大约亦觉得我根本就是个跟班女佣,司洛怔怔的,实在后悔,怎么会在穆冉和杜兰面前如此样子。 目光跟随过去,望见那个穿着白色皮草的女子。原来是她,她姣好的脸蛋微微扬起,依旧幽柔的眼神,静静望住楚歌,姿态娴静忧伤,像童话中的人。 两个有故事的人,样子到是很般配。 司洛此刻觉得自己就是站在台下看戏的人…… 人们将老太太簇拥到大厅中央去,那女子就急急迎过去,挽了老太太的胳膊,亲昵的叫一声“奶奶。”又一副撒娇的样子,纤白修长的手指拂过老太太身上的旗袍,说“奶奶今天真漂亮,穿的这个旗袍也别致。” 老太太却出乎意料的平淡,神情微微显出一份倨傲。目光望向坐在角落里的司洛,投过去一个笑,像和对方聊家常的样子说“我干孙女送给我的。我很 第282章 司洛刚对那女子一个微笑,她就仓促别开目光,让司洛一时有些尴尬。 “原本是我孙媳妇的人选,可是楚歌那小子没本事,讨不了司洛的欢心。所以咯,我只能暂时退而求其次。”老太太又缓缓说了一句。 老太太居然在这个地方用了‘暂时’!!司洛觉得恶寒。 那女孩闻言,面色突然难看。目光惶惶扫过去,望住坐在角落里的司洛时已有一丝凉意。 司洛被老太太的话弄的有些窘迫、又无法出言辩驳。坐在那里,被她们两人盯着看的别扭。所以站起身来对老太太打个招呼,转身退出去。 怪不得会请我参加她的寿宴。心中了然,知道被利用,居然也不觉得难过。 看来那个冰清玉洁的女子并不讨老太太喜欢。那样刁钻的老太太,真让人寒。司洛想着,伏在栏上,自己在那里“咦--”的打一个哆嗦。 不知道杜兰什么时候过来,端了酒给她一杯,依着栏杆看她,做一副关切样子问“难过吗?” 杜兰目光在她的脸上搜索,大约想要在她脸上找出一点悲伤的影子来。司洛回她一个微笑。她有些惊异,收起同情的目光,微微蹙眉,说“你难道一点都不介意?米悠这次回来可是为了和楚歌结婚的。” 司洛微笑轻轻摇头。然后忍不住好奇追问一句“米悠是谁?” 杜兰又很疑惑的看她,说“楚歌难道没有告诉过你?米悠是他前女友,他们当初感情很好。这次米悠从意大利回来,是决心要和楚歌结婚的。”她说完,目光定定望住司洛的双眼。 可是那双眼睛里,依旧没有一丝难过震惊的痕迹。 杜兰觉得奇怪,想眼前这个女子,如若不是对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十分自信,那就是对楚歌并无感情。她想到此又暼眼看司洛一下。 “他没有提起过。”司洛嘴角抿着笑,在心底悄悄替楚歌审视了一遍那个叫米悠的女子。 “不过也不好说,虽然楚歌很爱她,但她曾经为别的男人离开过楚歌。”杜兰眉头一挑,想必这句话是要安慰司洛。司洛这次到是一惊,心想,居然有人甩过楚歌。 这些人司洛都不怎么认识,所以在房间待到吹完蜡烛,吃完蛋糕,便悄悄溜出去在花园里四处乱走。初春丁香已经迫不及待的结了密密的花苞,有幽幽的暗香飘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园中呆了多久,只待身上凉意四起,才站起身来。记得老太太房间里有个空着的瓷瓶,所以伸手折了一枝开的黄灿灿,金橙橙的迎春准备回去帮她插上。 绕着花圃往回走,突然听见有人轻声争吵。 抬眼,却是楚歌和米悠。 双目迎过来,已来不及避退,只得尴尬转身,准备原路退回。却被楚歌突然快步走过来,一把攥住了手腕。低头暼她一眼,冷冷的目光向着米悠扬一扬说“你问我还爱不爱你,我现在更明确的回答你一次,我爱的人在这里,她叫司洛。” 第283章 米悠一双大眼并不看她,只是迷蒙的看住楚歌,语气很确定,说“楚,别再骗我,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你现在不论做什么,我都原谅你。” 她从头至尾目光都定定落在楚歌的脸上,对司洛的不屑一顾,让司洛觉得难堪。拼命想要从楚歌的掌心里挣脱出来,不想无辜迁入他们两人的关系中去作为他的武器。可是她却被他轻轻反手一扣,制服在怀中。 楚歌目光向米悠静静的看过去,突然嘴角扯出一抹玩世不恭的笑,说“是么,那我让你看看我是不是在骗你。” 他俯身下来,目光突然轻柔,在司洛惊慌的脸上稍作逗留,吻便印上了她的唇。静静的目光注视着她惊慌莫名的双眼,仿若真的深情。只是刹那的恍惚,他的舌便试探的闯入进来,带着薄荷的清新…… “楚,你,你居然……”米悠颤声叫了一句,转身跑开。 司洛从片刻迷失中惊醒,抬脚踹过去,他方才放开了她。他亦有些恍惚的样子,目光望向米悠跑走的方向,脸色顿时冷下来。 刚一回头,司洛的巴掌就“啪--”的一声甩了上去,清脆响亮。 心底屈辱,眼里有了泪光。他静静的看她,手抚过脸庞,忽而笑“真怒了?” 他痞子一样,还做一个意犹未尽的咂舌的动作,对住她。 “你们有钱人,真是什么都会利用。”司洛冷冷丢一句。 楚歌眉头一皱,开口要说什么,可是最终没有出口。倾身靠近,她又一个巴掌甩过来,被他攥住了手腕,静静望住她,好久才放开。幽幽淡淡说了一句“我送你回去。” 司洛突然笑,觉得自己是个小丑,在这些人中间,原以为真的有些超乎利益的情谊在。可是现在看来莫过是玩物。 也不待同老太太道别,转身就直冲冲往外走。脚步很急迫。 知道自己以后再也不会踏入这里半步,不会同这些人有亲密往来,所以无需道别。 楚歌在她身后追了几步,停下来,叫她“司洛--”声音清明柔和。是每次她生气,他求和的语调。她没有回头。 这个人太善于表演,司洛想着,走出别墅,见穆冉依着车身站在门口抽烟。 她径直走过去,问“能不能送我回去?” “上车。”他说,帮她拉开车门,像是专门等在这里送她回家的样子。 楚歌追过来的脚步突然顿住,远远望住他们,而后猛然一个转身,走掉了。 隔天司洛到西安办事处报道,开始梳理接任的工作。 西北大区,是全国销售平台中最小的一个区域。因为这个片区的销量对公司没多大贡献,所以公司给这边的资源投放很少。办事处的同事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样子,打卡上班,聊天、上网、吃零食。然后等待下班。 每月销售,全是靠天吃饭,上面不追问,下面没人盯。 司洛上任,要求看内部历史销售资料和各辖区客户信息,可是半天过去了,依旧没有看到。 第284章 拨内线过去问,得到回答是,正在做。 她一愣,这些东西不是平日常用的数据吗?难道没有存档。 后来才知道,他们没有整理数据、资料,看订单,做销售报告之类的习惯。前任主管根本没要求,他们也乐的清闲。 司洛觉得头大。可是忍一忍没有发作。 下午就要求各辖区业务做销售统计、数据以及市场分析的东西。要求周五发邮件给自己,可是周五临下班才收到一封。司洛感觉十分无力。 开始改变方向,着手从日常基本工作开始整顿。 整个平台十几位同事,自己年龄偏小,根本没人卖她的帐,你说你的,我做我的。 她很气,心里却有了主意。 隔天开会,她将从公司财务处拿到的,其他平台同事工资表格往投影上一打,没有说话。过几分钟,下面就开始叽叽喳喳议论开来。她依旧不说话,端着水杯子优哉游哉的喝。大家议论了半个小时之后,才有人问,“我们工资差距怎么这么大?公司是什么意思?” 她才微微笑,将其他销售平台的各类销售拉出来,一一比较分析。而后话锋一转,详细做出销售规划。 年纪轻一点的,开始将信将疑的跟着她的脚步前进,年纪大点的,依旧做出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消极情绪很严重。 因为没有后端销售跟进措施,所以不断的出差,安抚下级代理商的抱怨。很奔波,司洛觉得累,可是倔强的性格促使她,努力,一定要做下去。她想赢。 两个月的时间,销售数据渐渐有了起色。士气激扬起来,她有些感动,为自己。觉得骄傲。 续而一一和辖区客户电话,约定拜访时间。 工作很忙,很充实,她几乎要忘记了,居留上海的那两个让她不快的男人。 周六,醒来已经下午。和安夏一起吃饭,接到楚歌电话。 “换号码干嘛?”声音居然有些愤愤的。 “换地儿了啊,不换号码漫游费太高。”司洛嘻嘻笑,一贯的丢儿郎当的说。 待说完,才想起离开的时候原本是同他闹了不快的,决心断交来的,所以才没有告诉他新的电话号码。 想到这里,她说“某人好像做了过分的事情还没道歉。”说完作势要挂电话。 “别挂。”楚歌低沉的声音急急追了一句,他差点顺口溜一句“想你了,”出来。自己先惊住,转口说“我在西安。” “啊!真的?!” 司洛的声音居然也十分欢欣,让他原本挂着的心放下来。 原本以为那次看她上了穆冉的车,自己会就此收心、放弃…… 可是她离开上海,一点消息都不给他,他就十分恼怒。又后悔,当初没有解释。 挂念她,觉得这样的感觉很危险,有些本能的抗拒,故意不同她联系,不关注她的消息。直到在李正华那里见到她的同事angel才拿到司洛的电话号码。可是依旧拖着,没有同她联系。 他期望她会突然给他电话,可是没有,时间一天天过去。 第285章 昨天又听闻穆冉已经着手为签约sh的国代做准备,开始收购广州地区的一些小型工厂。心里烦躁,却找到不到人来发泄唠叨。下午一个人去吃饭,觉得特无趣。突然想到她,仰着脸一副炫耀的表情笑嘻嘻望着他,又记得她瞳孔中映出自己的影子来。 心里突然清明,决定过来看她。 “我和朋友在外面吃饭,你要不要来?”司洛握着电话报出一个地址。她说的地方和他住的宾馆不算远。他匆匆出门,打车过去。他突然发觉自己想尽快看到她,很急切。 五月的西安已经很热,司洛穿了浅蓝色的t,白色短裤,脚上拖个夹趾凉拖。站在小饭馆门口一边摇手扇风一边四下张望,等他。 两个月的时间未见,她居然又瘦下去许多,窄窄的肩,四肢更加纤细,可是精神却很好,神采奕奕的。看他过来,扬头笑,眼睛弯弯亮亮的。 声音很轻快的招呼他进去,介绍安夏给他认识。楚歌在别人面前都会保持一种疏离的绅士感,所以样子很谦和的微笑着冲安夏问好。 司洛歪着脑袋笑着看他落座,拿了筷子给他,一副小小坏心思样子,说“水煮鱼,吃了这个我就接受你的道歉。”她调皮的目光闪一闪。让他心动。 她知道他不能吃辣,所以故意要他出糗。 楚歌笑笑不吱声接过来,心底扑扑索索的,居然有少年情动的感觉。 吃一口,辣的皱眉,额上冒出汗来。一个大男人,又是咂舌,又是张手扇风,已经没了绅士形象,索性解开两颗衬衣衣扣半露着胸膛,让头顶的风扇吹风进来。 安夏抬眼扫视他们两人,又静静的看住司洛笑。用胳膊肘子拐她一下,微微扬一扬下巴。 司洛笑笑摇头。安夏皱眉,司洛脸红低头笑着摇一摇。 楚歌看着他们的小动作在心里笑,她们两人大约以为这只属于她们两人的肢体语言,他不懂。其实他看的明白。 安夏问“男朋友?” 司洛说“不是。” “怎么会?” “真不是。”司洛突然脸红,有些急于应变。 可是后来司洛的眉头挑一挑,他怎么都没读懂是什么意思。 如果他知道,司洛那个挑眉的动作意思是“觉得如何,要不要介绍给你。”的话,大约他也不会在这么大热的天,吃水煮鱼也能吃的如此欢快。 吃完饭和安夏告别,司洛陪着他在街上走。顺手买两客红豆冰。给他一客。 他摇头,她执意要他吃。 他笑笑接过来,学着她的样子,在街上边走边用小勺一点一点的吃。瞥眼看见身旁有一对小情侣拿着一个冰棒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又觉得很好。转脸看司洛,她样子像吃到蜡烛油的老鼠,轻轻磕巴着嘴唇,仰着脸回味。 “这边有项目吗?怎么突然过来?”司洛问。 “突然想你,就过来了。”他低头看她。她似乎被他的话镇住,一愣,过一会瞪他一眼,又自顾自的吃冰。 第286章 他觉得无趣,只好收起温情脉脉的样子,说“有个会议,顺便过来看下,你有没有因为工作又偷偷诅咒你老板。” 她就释然的笑一笑,又很热情,说“哎,我们西安有许多小吃,要不要我陪你逛逛夜市?” 他其实胃里已经开始灼烫,可是依旧点头说,“好啊。你要尽好地主之谊。” 她一转头,看见一侧有买酸梅粉的,又雀跃,说“买两包回去给你奶奶吧。这个挺解暑。”不等他说话,她已经凑过去,拎了两包放在他的怀里来。 付了钱走,她却突然又想起什么,一扭头从他手里夺过去。说“忘了,你奶奶也利用我!”说完,将酸梅粉塞自己手袋里。 楚歌又给她的样子逗笑了。 晚上两人四处乱逛,因为白天太热,大家好像约好了似的晚上出来。街上人很多,有各种小吃的摊点摆出来。司洛看见什么都新奇,拉他指给他看,他笑。到像她才是游客。 街边有买烤肉的,她买几串过来,递他。他看被烟熏的黑乎乎的钢钎,在抚一下自己已经闹腾不定的胃,皱眉,看她。 她说“怎么?嫌脏?” “别看钎子黑,但是肉真的很好吃,尝尝。”楚歌看她目光盈盈,就勉强吃一个。 司洛就巴巴的凑过来问“是不是很好吃?” 他说“还行吧,”就不吃了。她有些扫兴。 过一会皱眉,目光停在楚歌肚子上,说“不会,胃疼吧?” 他可怜兮兮的点头。 她说“辣椒吃的吗?”有些自责的样子“前面有药店,买两包胃药,你吃了早点回去休息。”买了胃药,司洛递矿泉水给他,他吞下药片,说“你困了吗?我还想走走,陪我看看你的家乡?” 她有些呆,像是思索了一下,又提起精神来,笑说“好吧,虽然我真的有些累了,但我愿意舍命陪君子。” 到大雁塔,他们席地坐在台阶上,司洛给他讲这两个月来,在这边的工作状况。 讲到得意处,手舞足蹈起来。他抿嘴笑,她比在上海的时候明朗很多,大概是因为在工作中取得成绩,得到自我认可。 她说,在这边虽然工作很累,常常需要出差,四处跑。在这里吃了早餐,那里吃了中餐,晚餐还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可是看到自己的努力有了成果,还是很开心。很骄傲。 “我突然发现自己很喜欢赢的感觉,很振奋。觉得重新认识了自己。哎,你知道吗?我觉得我如果会赌,我一定是个很了不得的赌徒。”司洛说着回头看他。她脸上闪烁着明快的光泽,他有些诧异。 想起她酒醉哭泣的事情,突然问“你那次醉酒一直哭,我以为你很讨厌商业场上的工作。” “不是,那时候心里有情绪,做大客户,见了很多灰色的东西,心里有抵触,很低落,对自己失去信心。很茫然。”她说。 “不过现在也有很烦的事情,比如有些年龄大的老员工,倚老卖老,下达的销售指标完不成,也不努力,平日你说东他偏偏要向西行。很头疼。”司洛抱怨两句。 第287章 “那是你太刻板,做事管人只会拿一种模式套。不够八面玲珑。” “嗨,还八面玲珑呢,老大,我连三维立体都不是,充其量就是个二维平面图。我喜欢简单、坦诚的人,做事也是。再说了就这样的我,销量不是照样有提升?许多客户照样喜欢和我打交道。也没有因为我不会虚与委蛇而怎么样。”司洛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较起劲儿来。 楚歌笑着看她,也不同她辩驳,只是由衷的说了一句“司洛你其实很聪明,挺有潜力。” “那当然。”她自己也不谦虚。 突然脚下有音乐响起,很振奋人心的交响乐。四下“哗--”一下喷出水来,水柱在音乐的悦动中,跟着高高低低的跳动起来。 司洛一怔,“啊--”了一声,笑着往外跑。 原来他们两人坐的地方是音乐喷泉的中央,在夜间九点钟,会准时奏乐喷水。 司洛的衣服被淋的湿透,楚歌也好不到那里去,跟着跑出来,突然玩性大起,手上淋了水,扬手泼到站在一边等她的司洛身上。 司洛惊叫,笑着跳开来,又索性钻到水柱中去,扬手,捞到水滴往他身上撒。 他静静的笑,追过去,看幽幽紫色的灯光将水柱变成水晶石的样子,她在里面,笑着跑过来像精灵,扬手要撒他水滴,被他伸手一把揽过来伏在怀里。 她的笑戈然而止,目光晶亮,仰脸静静的望住他的眼睛。有一刻的迷蒙。忽而一伸手,把他推开来,从水柱中跑出去。用手背摸了一把贴在鬓角的头发,远远站在一边不看他,目光望着别处,用脚磨着地。 楚歌依旧站在水里,仰脸看她,嘴角牵起一抹笑说“哎,你韩剧白看了吗,不是在这样的情景下男女都要拥吻的么。”她抬头拿眼睛睨他一下,脸微红不说话。 空气一下尴尬起来。楚歌敏感觉出某种别样的味道来。 习习的风吹过来,两人突然安静了,并排往前走。 “刚才在想谁呢?”楚歌问。 “啊?!”司洛惊了一下,仓皇抬头看他,很坦诚,说“你怎么知道?” 她刚才还真的在想别人。楚歌十分不爽,抬头冷冷看她一眼,却并无表露出来。 说“看你呆呆的样子就知道了呗。想到谁了?穆冉吗?你们曾经有过这样的情景。” 她怅然望向远处,过一会才幽幽说“我们在这里相识,在这里相爱。所以在这里,有许多和他一起的记忆。他刚开始和你一样,不能吃辣,可是因为我喜欢,他每次都会陪我吃水煮鱼,吃的吸吸呼呼,又是扇风又是咂舌,动作也很狼狈。我又要他吃冰,他奉命,转而就要吃颗胃药,他胃很不好。” 楚歌想,原来刚才她当他是另外一个人,所以百般殷勤。 她自顾自的,像是沉入了回忆,说“后来他比我还能吃辣,简直无辣不欢。”她嘴角挂一抹甜蜜的笑,大约又想到了他们一起时候的什么事情,目光很轻柔。 第288章 心里不爽,他脚步就迈的很快。她忽的一抬头,觉察了,跑前来跟他身后,嗫嗫的问“你,不高兴了吗?” 他转头笑着看她,一副很欢快的样子,说“怎么会。看到我,让你想起旧情人,聊以慰藉,是我的荣幸。” 司洛就皱眉不看他,抬脚踢的脚下的小石子奔愣愣滚出去。 “对不起。”她说。 他对这个词语深恶痛疾,尤其在男女之间。 “你该对自己说句对不起,而不是我。”楚歌声音冷下来,很骄傲,目不斜视往前走。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穆冉和杜兰的婚期马上就要到了,大概六月份吧。作为结婚礼物杜邦德将三鑫科技的股份转送给了他,现在三鑫科技的真正主人是穆冉。”他转身,看她。 她竟然没有一丝震惊。只是神情惘然。 原本准备在西安多呆几天的,可是此刻,什么心情都没了。 和司洛不欢而散,楚歌独自回到宾馆,订了回程的机票。胃疼,喝一杯白水,斜靠在床头抽烟。 米悠电话过来。问:在哪里?声音很温柔。 他回:在外地。想一想加两个字:出差。 她说:你总是那么忙。有些亲昵抱怨的味道。过一会说:我在香港找到了你喜欢的,望天涯的唱片。 他淡淡回:我早就不听他的歌了。 这两个月里,米悠像是变了一个人的样子,推掉了团里所有的演出,陪他。很殷勤,常常来他公司帮他整理文件,事无巨细。他有时候觉得烦,不给她好脸色,她就很受伤的坐在一边也不多话。 她一直不相信他真的放下了他们一起七年的感情。 其实楚歌自己也有些不相信,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真的不在在乎站在她身边的人是谁,她在想什么,过的好不好。 大约对一段感情,一个人,真正的放下并非两人生死不见,而是见了亦能同不见一般的漠然。 他记得两年前,她说“楚,对不起,我好像爱上了别人。” 她说“你原谅我吗?” 他很难过,说“不,这一次,我选择放下。” 他们一起七年,她说过三次对不起。他厌恶这个词语,深恶痛疾。 这次米悠回来,说“楚,我终于明白,我最爱的人还是你。我们结婚好不好,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一直活的骄纵任性像个孩子,以为他对她的爱一直会等在原地,不会消失。 他说,“米悠,这一次是我选择了转身,我爱上了别人。” 她说,“我不信。” 她要见司洛。他想一想,说好。 在老太太的生日宴上,她看到了司洛。她的眼神里带着一抹讶异的笑,说“楚,你骗我。我知道你生我气,但你别骗我,你怎么会爱上她,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 楚歌企图解释,可是自己都说不上来。她什么时候窃取了他的心,在他的心里取代了米悠的位置? 她算不上真正的漂亮,尤其在这个高挑秀丽的芭蕾舞演员的米悠面前。 第289章 米悠看见她时的不屑,让他莫名气愤。突然的就吻了她,原本是为了让米悠难堪,可是却让自己深深的记住了她的味道,清清浅浅的甜,要细细的吸允、品尝,才能觉出的美好。让他一直挂念,无法忘怀。 电话突然“叮咚”一声响,他扬手拿过来看,是司洛发来的短信。 三个字“谢谢你。” 他不知道该如何理解这三个字才好。想一想回“谢我什么?” 那边好一会回过来“所有!!”语气到很诚恳。 他情绪又缓和了,弯一弯唇笑,发一句“要谢真诚点,我病了,胃疼的厉害,你过来。” 那边好半天没有动静。他觉得自己此刻就同情窦初开的少年,怀揣忐忑的心事。等待中悠悠忽忽都要睡过去了,电话才又“叮咚”一声响。他跳起身来看,她说“我买了斯达舒和健胃消食片放在宾馆的前台了,让他们给你送上去。也不知道有没有作用……我明天早晨要到甘肃的平凉市出差,不好意思啊!!” 他望着短信生气,将手机咚一声丢在床头柜上。门铃响,服务生果然将药片送了上来。还有一包西安的特产。 看来她明天是真不准备再见他了。突然很气恼。电话过去。 好半天司洛才接起来,嘿嘿的干笑两声,很假。说“对不起啊,不知道你这么弱,吃一点辣椒就胃疼成那样。” 他冷笑,懒洋洋的声音应一句“是不及某人啊,已到无辣不欢的境界。”司洛一怔。楚歌亦被自己这样酸溜溜的话刺到,又接一句,“人家马上就是别人的丈夫了,同学你还念念不忘有什么意思?你能给人家一个三鑫科技?还是庞大资金支持?” 司洛沉默一会,好像真的很难过。顿一下,声音又很平静。说“他有选择自己如何生活的自由,我没权利评判。而我也有我的路走。我并不是一个有野心的人。我只想安静的生活,不必同人争来夺去。” “也谢谢你的忠告,你别担心我和穆冉会怎么样。两年前我能离开他,好好活,现在依旧能。他结婚是他的事情。我也会结,和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有没有感情无所谓,只要踏实,愿意和我好好过日子就行。” “嘿,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没发现啊司洛,原来你还是这么大个情圣啊。怎么着,你这意思是心都随着他的新婚祭奠了。”他冷笑讽刺。 那边却啪一声挂了电话。 还没来及说出的话被堵在胸口里,胃好像更加的疼起来,灼灼的。 晚上,上吐下泻,折腾到凌晨三点,楚歌才睡下。 早晨起来已经十一点钟,身体依旧不舒服,软绵绵的。他突然想起她昨天捉弄他时的笑,现在想来那样子其实很奸诈!! 飞机早就误了,所以索性好好休息一个上午。开了电脑准备处理一下邮件,突然有小窗口弹出来当日新闻,他扫一眼,准备洗涮,脚步刚离开,又马上回转。 第290章 焦急,脸色都有些变了。点开来,“今天早晨9:30分,从西安发往平凉的客车同一辆贩运木材的货运车迎面相撞,其中31名乘客受伤,2名乘客当场死亡……” 西安发往平凉!! 他惊出一身冷汗,丢下毛巾开始拨司洛的电话。 “您好,您拨的电话已关机……”电话里反复重复着这样一句话,他慌了,转身就往门外跑。 电梯门一打开,他又大步往外闯。 踢踢踏踏的声音惊动了坐在大厅沙发里发呆的人。 “嗳--” 他的脚步在大厅门口被这样一把熟悉的声音猝然唤住,突然停下来。缓缓的回头,见司洛带着一抹尴尬的笑,双手交叠着,从沙发里站起来。 突然觉得愤怒,皱眉走过去,冷冷的看她,“不是说要出差的吗?” “嘿嘿,骗你的。今天周末。”她说完,抬头扫他一眼,又讪讪的笑。 “电话为什么关机?” “啊,是吗?”她因为尴尬,有些无措,拿出电话来看,说“哦,没电了。”又笑。 有些迷糊吐吐舌,“你找我了吗?”楚歌没理,愤愤的转身就走,觉得自己很白痴。 她跟过来,说“还在生气吗?”嗫嗫尾随在楚歌的身后。 他说不出话来,低头,方才发觉自己衣衫不整,脚上套着个宾馆的简易拖鞋出来。 为了缓和气氛,司洛笑着伸手扯一扯他的衣角,说“哎,刚才追什么呢?穿这样就跑出来。” 他背对着司洛很无语的用磁卡刷门。“吱--”一声,门“哐当”开来,他一把把她给揪进来抵身上去。她一晃,脑袋撞上墙面“咚--”的一声,她呼疼的声音还没出来,他就粗鲁的俯身亲上来。双手像一把大铁钳将她挟制在怀里,眼里都是怒火,像是惩罚,带着胡茬的下巴在她脸上恣意磨蹭,唇齿狠狠倾覆上来。 过一会他又猛然松手,她趔趄一下。身体有些瘫软,心依旧咚咚跳。 他痞子一样的笑,说“味道还不错。” 司洛涨红着脸,本能的挥手上来。被他伸手架住,眼底冷的似结了冰,说“不是说和谁都有可能结婚么。那和自己熟悉的人接吻、做爱是不是感觉会更好点。” 他看着司洛一张红透了的羞怒的脸,喉结动一动。身体太过逼近,他能感觉到司洛扑出来的气息,微微的痒痒的落在他赤裸精壮的手臂上。 司洛被他控制在臂膀之间,很窘迫有些懵,他攥住她手腕的骨节都泛白了,嘴角却依旧挂着不屑的笑,说“我到是可以娶了你。” “那我是不是要谢谢您的垂怜?”司洛眼底的茫然尽消,倔强的脾气上来,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楚歌从鼻子里冷冷哼了一声,说“那到不必,我是商人,不是慈善家,我讲究投资回报。”像真的谈一笔生意。 “那你肯定亏本,我并不漂亮出众,给你带不来炫耀的资本。”她说着顿一下,扬起脸,笑“难道是要拿我惩罚一个曾经背弃过你的女人?” 第291章 他一愣,皱眉,说“明白人啊!”居然也跟着很欢快的笑起来,眼角浅浅的纹路都给扯出来。 “你们男人都这样吗?要拿一个无辜的人惩罚另一个人。”她转身走,被他一把擒住,说“别拿我和姓穆的比。我没他那么卑鄙。而且,你别把自己在他心底的位置想那么重要,他并不是为了你才和杜兰一起,他要的东西你给不起。”语调很轻蔑。 听到穆冉,她又软弱。沉默一会,转出一个很无辜的眼神看他,说“你弄疼我了。” 他才发觉,她细瘦的手腕,被他捏出一圈紫红。有些心疼,却很无力。转身去洗手间洗涮。 司洛在桌前立着,心不在焉的瞅着电视,过一会目光落在他的电脑上。看到那则关于西安发往平凉的车祸的消息,一怔,猛然抬头。 看楚歌洗了头发,脖子上挂着个毛巾,汤汤水水的从里面走出来,修长的四肢懒懒散散的,脚步有些虚浮。站在那里的样子少了一份居高临下的凌厉。 她心底一瞬的感动,眼眶迅速湿润了下,却仰头对他哈哈笑,指着电脑上的消息说“你,以为我在这个车上?怕我死于非命?” 他看她,拿着毛巾擦着头发静静问“好笑吗?” 她顿住,看他,又惘然摇头。 心底乱出麻来,说“你赶紧回去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哎,对了上次那个米悠,真的很有仙气哎,我不知道天下还真有值得冰清玉洁这四个字的女子。楚歌你艳福不浅呢。”她仰脸呵呵笑着,伸手拍一拍他的肩膀。 就像,真的哥们一样。 这样轻松不屑的调侃,却分明透着冷冷的拒绝的味道。他很气。这个自以为是的女人。他甩甩手便走。 回到上海,楚歌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一些女人往来。 他想退离,静静的,就像初始,不知道如何陷入一样的,无声的从那样一段情愫中抽离出来。他讨厌任何不受控制的东西,和这样一个不够冷静的自己。 之后每见一个女人,他都会不由在心底拿司洛比照一下。想,她们任何一个都比你漂亮多了。 可是那个时候,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又那么细致的想念了她一回。 也有时候经不住米悠磨,他会和米悠去他们曾经去过的地方玩,或者找个情调很好的地方吃饭…… 因为心底对一份新的感情的不够确定,所以想要搜寻出那份熟悉的,曾经让他刻骨的情感。想要从中找出一份内心的安全。 有天,米悠柔媚如丝,投身过来,静静的看住他,吻上他的眼睛,细细的一寸一寸一点一点舔舐着,滑向他的唇。 她有一股属于成熟女人的幽绵的香,很浓郁。曼妙的躯体在丝滑的裙子下水蛇一样缠上来,他的手一顿,稍做阻隔,双手又在她腰际稍稍停顿一下。忽而反手,坚定的夺了控制权…… 突然就明白了自己寻找的是另外一种味道,那种若有若无的,清清淡淡的甜。 第292章 楚歌突然就懈怠了,没了心思。心不在焉,让这样一场欢愉变的潦草。事后,他起身去浴室洗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陌生。 穿戴整齐出来,见米悠身上裹着床单,斜靠在床头抽烟。齐腰的长发,层层曼曼自肩头落下来伏在暖玉一样的肌肤上。一张精致的脸,在香烟的雾气中更加的如梦如幻。 “你什么时候学会吸烟?”他皱眉问一句,欠身过去,想要拿下她指尖的烟,她一躲,避开来。 “很久了。”她说,“不习惯吧?”她说着狠狠吸一口,抬手湮灭了。 挑眉看他“就像我还不习惯自己在你这里,只是个泄欲工具的存在一样。” 她眼底突然升腾起氤氲的雾气,眼睛一眨巴,眼泪吧嗒落下来。 楚歌见她这样,想说点什么安慰两句,可是开口却是一句“对不起。” “你终于将这句话还给了我。”米悠闻言惊到了的样子,仰脸看他,又带出一抹幽柔的笑,说“楚,你到底有多恨我?” 楚歌原本想说,其实他并不恨她。很久之前就不恨了。大约人们都以为不爱的背面就是恨,其实不是,不爱就是不爱,曾经多么亲密的人都会变成陌路,变成彼此的‘别人’。变成一种无关爱恨的存在。 接到杜兰送来的请柬。 婚期订在六月十五号,已经临近的日子。 他笑着将请柬在手上掂一掂。想起司洛说的话“他结婚是他的事情,我也会结,和任何人都有可能,有没有感情无所谓,只要踏实,愿意和我好好过日子。” 突然有了兴致,对坐在一边的杜兰说“怎么,婚期这么着急。不是说年底才准备嫁的吗?” 杜兰目光闪一闪,像是思虑了一下,反问他一句“你和司洛分手了?” 楚歌笑,慢慢点头。又似开玩笑的样子说“如果我说,我和司洛并未开始过你相信吗?” “我信!”她很肯定的答,让楚歌一怔。 “老太太生日那天我和她聊天,问她介意不介意你和米悠之前的事情,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当时我就很纳闷,现在这样一说就明白了。”楚歌闻言,神色有一瞬的黯然。 过一会,杜兰又挑了眉,说“所以我怕啊,她那天杀回来和我抢丈夫。”似开玩笑的话,说出来她自己却一抖,手里的咖啡泼出来。又仓促的笑,很窘迫。 “你,知道?!”楚歌很惊讶。 “他从未骗过我。从我们第一次约会,他就告诉我,他有爱着的人,一直在找她,两年了。后来在老太太的生日宴上我才知道,那个女子就是司洛。不过我也没有惊讶,女人都有第六感觉的,从第一次见到司洛,看他们两人之间的表情,我就知道,这个女子于他大约不只是什么熟人。”她说,大力喝一口咖啡。 “其实我到希望他,偶尔能为我精心的编织一个谎言。可是他不,他是个诚实到有些无情的人。”她说。抬眼看楚歌。 第293章 “哎,这样说来我得谢谢你,不然,我没有机会成为他的老婆。”她笑“我想结婚,虽然他的心不在,但他真是个细腻的懂得善待女人的男人。我想成为他的妻子。答应和我结婚,大约也是因为司洛和你的演戏刺激了他。司洛说她和你很幸福,他就退到一边来。” “我一直以为他和别人一样,要的是我身后的东西,三鑫集团和我父亲的财产。可是不是,他说结婚可以,但一定要做婚前财产公证。他是个十分自负的人。” 楚歌闻言,还是有些惊讶的。 穆冉真是个聪明的人。楚歌想,连交易的姿态都能做的如此漂亮,滴水不漏。他要的不是杜兰的钱,而是比钱更为贵重的人脉网络,和一个足以让他立足施展拳脚的平台,他要的是在这个圈子里站住脚,然后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王国。 杜兰走的时候,有些趔趄,脸上的表情很怪异,虚张声势的挑着眉。 楚歌送她到电梯口,抬头看她很真诚的说一句“我很抱歉。” 她猛然抬头,很仓促的笑,目光直视着楚歌,“你一直都知道的吧,我曾经暗恋你。不过,我怎么又爱上了一个并不爱我的男人” “楚歌,替我保守几天秘密,别让他知道你们只是演戏。” 楚歌点头,觉得她的姿态可怜。 五月下旬,司洛就更加忙碌起来。出差、谈判、业务培训,她将自己的时间安排的满满的,像个奋勇无敌的圣斗士。 这天清晨,她拖着个登机箱进门,安夏揉着眼睛走出来。 静静的瞪着黑瘦的她看了好久。 “你不好好睡觉跑出来瞪着我干什么?”司洛笑着推开她,走进自己的卧室。 “司洛。”安夏叫的有些虚弱,就势坐在了她的床畔。 “什么事,这么严肃。”司洛笑笑看她一眼,并没有在意“哎,先帮我倒杯水好不好,我都渴死了。” 安夏无言,帮她拿一杯水望着她咕咚咕咚喝下去,用手背抹一把嘴唇,说“没什么要经事吧?没的话我先睡觉。起来再说。”她说着又卷身上了床,“帮我拉一下窗帘哈。”她笑一笑,向床内缩进去。安夏无语,帮她拽上窗帘,又开了风扇,走出去。 下午起床,到客厅里找吃的,看安夏留了条子:饭菜在冰箱里,热一下吃。我去云南出团,回来带礼物给你。 司洛就咬着勺子想,安夏是个男人多好,那样的话我就嫁给他。或者我是个男人也行…… 吃完饭去公司。 街上很热,流火一般的,司洛将所有头发都梳起来,高高挽起一个发髻在脑袋上,露着个光光的脑门儿。还是热,汗顺着脖子流下来,她摇手扇着风,向一个小小的冷饮店走去。 她说“老板,红豆冰。” 钱伸过去。老板将红豆冰递给她,她转身就要走。撞到身边的人,急忙说“对不起。”抬眼身边的人却惊讶开口“司洛,真的是你。” 第294章 她定睛看,看了半天才认出来。 是秦素。她腰身纤细均匀,穿了一件墨绿的长裙,手里握着一把遮阳伞,脸色很好,整个人都修饰的很精致。 司洛看她,见她身后站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虽然微胖却显得儒雅,嘴边挂着从容的笑,一只手轻轻落在秦素裸露的胳膊上。 “真巧,”司洛说。 “司洛,真的是你。”她又说了一句, 目光柔柔扫过男人的脸说“这位是我丈夫。”司洛点头同男人打个招呼。 她突然想起两年前的秦素来,憔悴的容颜和怯懦的样子。而站在眼前的她却是这般从容的姿态,眼底是盈润的笑,清莹的水乡女子的气息透出来,让人舒服。 “他一直在找你,”她突然说,将一个写了一串号码的小纸片放在她的手上,看着她的眼睛说“司洛一定要和他联系。” “秦素,我,我们……”司洛面对秦素的目光,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和穆冉两人的现状来。 “司洛,其实当时的分开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现在很幸福,真的。我希望你们也能一样。”她说完转身告别。 站在她身侧的男子脸上扬着笑,始终没有打断她们的话题,转身走的时候还颌首同司洛道别。是个很有修养的男人。 联系?联系了又能怎么样?司洛望住他们离开的背影,将那张小小的纸条揉一揉丢在身侧的垃圾桶。 她想,假若她现在站在他的面前,说:穆冉,我现在还有没有资格和你要一个未来? 我还有没有资格?不论我有没有资格,他已没有给我未来的自由,一如两年前。 回到公司,悻悻的处理邮件。大刘让她回趟上海,有个职业经理人培训的课程安排她去,需要两周的时间。 上海,上海。 她突然觉得头疼。 已经决定回去,她就十分迅速,第二天就已站在了上海的虹桥机场。 从机场走出来,接到了angel的电话。原来甜腻腻的声音更加的娇嗲,说“亲爱的,到了没,我过去接你。” 司洛说,“你怎么越变越妖怪了,说个话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能掉三斤。” 她就在一边咯咯的笑。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司洛回到自己的租住屋,开门,灰尘扑簌簌的迎面飞来。已太久没有住人,脏的没有落脚的地儿,她又开始着手打扫起来。 等晚上接到angel电话的时候,她已累的够呛,爬在沙发上苟延残喘。 “过来接我吧,我又累又饿,走不动。” angel嘀咕一句,说“好了,好了,我这就过来接你,大小姐。” 司洛踢踢踏踏地从自己破旧的楼道里走出来,仰头被angel的‘艳光’怔了一下。本来高挑玲珑的身材,包裹在玫瑰红色的丝绸短裙中,简直让人不敢正视的媚。一副咖色的‘巨无霸’眼镜遮住了大半边脸。 司洛手支着下巴,站在一边“啧啧”了两声,走过去,说“大姐,差不多行了啊,你这样还让我们这些女人活不活了。” 第295章 angel拿下眼镜上下打量司洛,说“丫的,你怎么一副非洲难民营回来的样子?怎么了,我记得西安还不错的地方,怎么把你养成这幅摸样了,又黑又瘦,啧啧,看看这胳膊上都晒起了皮。敢情你一天没事都在大太阳下吸收紫外线呢?” 两人互相打趣着拥抱了一下,angel手上抖着车钥匙说“上车呗。” “你买车了?”司洛看着眼前帅气的红色牧羊人,很是惊讶了一把,这车可不便宜,以angel的情况买辆大众还行,这个就…… “别人送的。”她扬手开车门,手腕上的链子一闪,很刺目,司洛用手遮一下,才看清楚。是一条铂金镶了碎钻的手链,虽然不知道什么品牌,但看做工设计就知道是上等的货色。 angel扫司洛一眼,说“怎么?喜欢啊?” “不,我在想,你是不是抢了那间银行,我要不要现在报警得点奖赏什么的。” angel嘴角撇一撇说“什么话,就不会想,我找了个好男人?” “呃,真的?钓到金龟婿?赶紧的,给我见见,观摩观摩。”司洛露出八卦的小眼神叫嚷。 “也不是不行。”angel好像思索了一下,“我叫他出来请我们吃饭?”司洛使劲点头,angel转头对她说“你也认识的人。”说着她促狭的笑一下,转身拨电话。 “喂,在干吗呢?没打扰你吧?”那声音甜美的都能涔出蜜汁来。 “嗯,司洛从西安回来,我们正准备去吃饭呢,要不--你也一起来?” “多个人?谁啊?” angel讲着电话回头瞅司洛一眼,嘴角弯一下笑,说“没事,他想来就一起呗,反正就我和司洛两个人,没别人。” 司洛听她这样说话,实在很纳闷。 扯她的手臂,用口型对angel说“到底是谁啊?” angel收了线,说“你认识的人,一会来了就知道了。”然后又眼含深意的看她一眼。 到餐厅,两人各点了一杯东西边喝边等。司洛饿的不行,和angel商量,我要不先要客甜点吃。如果为了等人,在餐厅饿死,那实在是很丢人。 angel骂她没出息,又看她可怜巴巴的样子说,“那就要一客,吃快点,等他们来的时候,最好消灭完。” 司洛雀跃起来,要了一客蛋糕正吃的不亦乐乎,突然听见有人进来,angel扯了她一把,她头一点,鼻尖蹭到蛋糕油。 “楚少这么快到了。”angel已经起身和来人招呼。 司洛一听楚少两字,心头莫名颤了一下。angel和--和楚歌??!!! 她不知道是因为惊讶,还是急于验证此楚歌非彼楚歌的慌忙抬头。 楚歌点头和angel招呼,目光却似无意朝她这边扫了扫,一怔,原本冷冰冰的一张脸,突然嘴角就憋上了笑意。头一扭,手指虚指一下,说“angel,这位你朋友吧?怎么人还没来齐就吃上了。还留了存粮。” 第296章 楚歌还不知道,angel早就知道他们两人有往来,一时嘴角含了笑,说“非洲难民营刚回来,没办法。”楚歌再瞅司洛一眼,自顾自大刺刺的坐到她的身边来。 楚歌不知道自己是那根筋不对了,正帮着李正华为sh竞争国代的事情出谋划策。见李正华接电话,说到司洛的名字,耳朵就竖起来了。李正华看着他颇据深意的笑,又持着手机回头问他“一起吃饭呗。小司和angel没别人。” 他假装并不会意,低了头,抚平自己衣襟的褶皱,听见自己言不由衷的说“还真饿了……” 坐在这里,看见司洛那张笑的惊慌莫名的脸,就开始鄙视自己。 司洛听他装不认识自己,就噌一声站起来。没意识到自己鼻尖挂了奶油,笑容很狗腿的对着他一个大弯腰说“哎呀,这不是大名鼎鼎的楚总吗?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她说着伸出手去,楚歌当真拿模做样的伸手同她握了握。 angel看他们两怪模怪样的招呼有些好笑,正准备打趣两句,却见司洛鼻尖挂着一点白色奶油,着急的冲她又是挤眉又是弄眼。司洛却浑然不觉的样子,冲着angel说,“是这位吗?那我要多吃两客蛋糕。反正在他面前我不用装淑女。”一招手,又要叫服务生。 楚歌闻言愣了一下,明白了司洛,‘是这位吗?’的含义,冷笑一下,抽了一张纸巾递到她的眼前去,说“小姐,即便是别人买单也不必那么着急着留余粮啊。” 司洛狡黠的目光在他脸上闪一闪,见angel拼命对她挤眉弄眼。她很不应景的来了一句“angel别比来划去的,你想告诉我,这位就是你的金龟婿吧?他又不是国务院总理,何必那么怕他。” angel一副彻底被她打败了的表情,说“大姐,我想对你说的是,鼻尖上有奶油!!” 司洛还一副我什么不知道的样子撇着嘴,听见angel这么一句,突然就安静了,伸手上去,触到那星奶油,脸红了红,只顾解嘲的嘿嘿笑。 不期然一张面巾纸就蹭了上来,来不及躲,楚歌已经很自然的帮她擦。手上劲道不对,快要拧断她的鼻子。 司洛愣了一下,身体向一边侧,尴尬的嘻嘻笑,解释说“楚歌和我,和我是很铁的哥们呢。angel这个你可是很早就知道的哈。”话刚落,楚歌正预讽刺她两句呢,就听有人敲门。 “你来了。”随着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angel这次是热情的迎了上去,拽了来人的胳膊,亲昵的叫了一声,目光狠狠瞅了一眼司洛,意思是,看到了吗白痴。 司洛这次真是有些白痴样了,愣愣的眼神停留在李正华的身上,楚歌碰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说“李总。”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angel所谓的金龟婿是李正华。她探寻的目光望过去,angel却静静的对她笑了一下,很坦然。又低头拿过一个菜单交到司洛的手上,说“不是很饿的吗?赶紧看一下想吃什么。” 第297章 司洛接了,闷闷的半天没有翻动一页,楚歌在一侧从她手里抽出菜谱来,帮她点了餐。再也没理会她。 菜上来一会,李正华的电话响,他向大家微微点了点头,用手掩了电话,起身向外走去。 司洛这才从餐盘中抬起头来,望住angel的眼睛说“angel,他有老婆的,我早和你说过,你……” angel抬眼看她很平静的笑,说“司洛,我知道,但那是我的事情。” 一句话,让原本愤愤的司洛安静下来。 一会李正华进来,面不改色谈笑自如,还时不时的伸手揽一下angel的肩膀,司洛目光轻轻掠过,就像看到了两年前的自己…… 一顿饭吃的心里不是滋味。又想起秦素的话,去找他。 找他干什么?又能怎么样?心底纷乱。 这天,杜兰偎在穆冉的怀里,看一部芬兰片子。翻译过来的片名叫《禁果》。杜兰就一边咬着苹果一边问穆冉,“你说,人在某种信仰的束缚下,七情六欲被禁锢起来,算不算自虐?” 穆冉想一想,笑着拍她脑袋,说“一部两个小姑娘青春期的叛逆片,都能被你看出别样的味道来。” 突然电话响,是秦素。 她开口就问:见到司洛了吗? 穆冉犹豫一下说:是,我们前些时间就见面了,在上海。 秦素说:啊,不会吧,我昨天在西安街头见到她,很憔悴的样子,我给了她你的电话号码,让她去找你。 穆冉愣了很久,说:她是不会找我了,她在上海这边过的很好。 是吗,但那天我看到她的时候,她好像不怎么好,很瘦,我说你一直在找她的时候,看的出来她还是很在乎很难过。 你们不会是…… 秦素,我快结婚了,是别人。 说出这句话,他看见杜兰的背僵了一下,转过身去。突然意识到这样的话是否应该避着杜兰来讲。 秦素一阵沉默,过后,她轻轻问:穆冉你爱她吗? 谁?他问完后才明白,她问的是杜兰,这个要和他结婚的女子。 穆冉如果不爱,就不要走进婚姻。那是伤害,对两个人都是。她说完轻轻搁上电话。 他呆住了,兀自起身,到厨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不知道杜兰什么时候从里面走过来,斜靠在门边,说“穆冉,还有两周的时间,你还有两周的时间拒绝我。” 穆冉静默一会,然后云淡风轻的笑,拍拍她的脸颊,说“想什么呢。”又欠身过来,伸手拿了车钥匙转身。 “你--去哪里?” “回我那边去,享受我的最后的单身生活。”穆冉笑说。低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面颊。 杜兰靠在酒厨边,目送着他出门,他掩门的刹那,顿了顿说“别胡思乱想,有事,我会直说。” 这样的人,这样温柔的举动,却又是这般的直白无情。怎能让人不深陷其中?杜兰靠在门边,怔怔的想。若不是太过清楚他的过去,她都要误以为他对自己深情。她忽的扯出一个笑来。就着他刚喝完的酒杯,给自己斟了一杯。 第298章 饭毕,楚歌送司洛回家。 两个人突然陷入一种莫名的静寂。 司洛瞥眼看他,原本想让他先走。心底还在犹豫要不要去见见穆冉,可这个时候她竟然生生没敢开口。 看他的侧脸,在微微的灯光下显现出金属一样冷而清幽的光泽,鼻翼挺立,嘴唇削薄。不说话的时候让人觉得凌厉而坚硬。 “不会看着我又让你想起某人吧?我好像和他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楚歌突然说。声音淡淡的带着一抹嘲弄的笑。 司洛惶惶别开眼,喃喃“不说话的时候还挺赏心悦目的,一开口就败了形象。” 哼哼。楚歌冷笑了两声,过一会又似梦呓一般,很轻很轻的叫了一声“司洛--” 司洛被他这声叫的一愣,就如羽毛落入心底,掠出一阵细微的痒。她慌乱间抬眼,看见车子已经开到了自己小区的门口,一副得救了的样子舒口气,嚷开来“我从这里下车好了。谢谢你啊。”手下已经开了门,作势下去,楚歌说“不怕摔死?!!”车子就叱的一声真的停下来。 司洛下车,匆匆的走,连再见的话也忘记说。 楚歌在车上愤愤的坐着,脚踩在刹车上,突然熄了火。一甩身也跟了出来。三步两步的跟了上去“我怎么你了,你每次见我就这样一副逃命的样子?” 司洛没想到他跟上来,转身皱眉望住他,嘴角扁了扁,说“楚歌,”声音有些可怜兮兮的样子。“别逗我了,行吗?” “嘿,”楚歌无奈的叫了一声,向前一步,她立马向后退一步,像是受惊了的小鹿似的望住他。“我怎么就逗你了?我什么时候逗你了。”他一步迈向前来,老鹰逮到小鸡了的样子,一点都不温柔的将她一把揪到自己眼前来。司洛本能的双手落在他的胸脯上向外推着他。 自那次强吻之后,两人每次靠近都会让她莫名惊慌。加之他身上那清新的薄荷味儿,就像迷药一样。她努力推着他靠过来的身体。 “司洛--”这是来自另外一个人的声音,叫的司洛后背一凛。 两人同时转身,看住身后的人。 穆冉手里捏着车钥匙,静静的看住双手依旧落在楚歌胸口的司洛。坚挺的背僵直着,眼波平静如水,望住两个姿势暧昧的人,声音克制平缓,说“没打扰到二位吧?”。 司洛双手慌忙落下时被楚歌一把捉住了右手,紧紧攥在自己手心里。冲她笑笑,又故意轻轻说了句“别闹。” 他感觉到司洛的小手在他手心里一悸,挣一下,没成功,便抬头看他。很惶急的样子。 “穆总,大婚的日子将近,不忙么。怎么大半夜的跑这么远来兜风?”楚歌话一出口,司洛的小手就在他的手心里安静下来,目光却怔怔落在穆冉的脸上。 “准备告诉司洛我的喜讯,所以就过来了。司洛十五号--我和杜兰的婚礼。”话像是在回答楚歌的问题,目光却静静落在司洛的脸上。 第299章 穆冉看她一惊,然后又归于平静的样子,心底冷了,捏着车钥匙的手骨节都变白了,声音却清明自持没有波澜。司洛眉头轻轻跳动了一下,好像消化了许久才明白了他的话。茫然的回头,又仓促的看他,似乎目光一时没了落处。 “司洛,不祝福我吗?”他说,嘴角带出一抹自嘲的笑,目光直直刺到她的眼底。 “刚刚和我闹别扭呢,还没有从坏情绪里走出来。”楚歌笑说。又伸手宠溺的抚弄一下她的头发。 穆冉克制的眼神停留在他们相握的手上,然后定定的看了司洛一眼,说“司洛真的不想祝福我?好歹我们曾经--”穆冉顿一下,接着说“曾经相识一场,也算是关系特别的‘熟人’啊。” 司洛低着头,不知道想什么,抬脸的时候,面色已经如常。说一句“祝福你,穆冉。新婚快乐。” 穆冉身体微微震一下,嘿的一声笑,这次声音有些抖了,说“真心的吗?”司洛点头。他从容清明的容颜便有了一丝挫败的颓丧,猛然转身,上车。车子呜的一声飚进了黑夜。 司洛依旧愣在那里,额角挂着细细密密的汗,却不由的打了一个哆嗦。手心被细汗濡湿,黏糊糊的。突然醒觉了似的慌忙甩开楚歌的手,顺着穆冉离开的方向追出去。 楚歌就静静的站在一端,抱着手臂冷眼看着,像是静待一出好戏。 司洛不知道自己跑出去了多远,追了多久。直到天空突然‘轰隆隆’惊雷滚过,雨滴跟着惊雷噼啪落下的时候,她才清醒过来。 他早已经走了。她追不上他。 理智回来,她突然无望的笑,脚步疲累,还好他已经不在这里,不会看到她这样狼狈可怜的样子。回转,见楚歌依旧站在那里,淋着雨,水汤汤望着她缓缓走过来。 她一扭头,从他的身侧过去,就像他并不存在一样。他伸手拉,她回头,雨水没有没脑的顺着头发流下来。她安静的声音很缓慢,说“楚歌,你的演技一向不错。他走了,你满意了吧?” 楚歌一怔,眼底的寒意更加鲜明。 这两年里,他习惯她的小无赖,习惯她在他面前咋咋呼呼,习惯她在不高兴的时候大声嚷着叫他楚大公子,对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儿。却不习惯她突然安静下来的声音里带着这样浓烈的绝望。 他一愣,眉头轻轻蹙起。“司洛--”他想说点什么,她却头也不回的走。他愤怒了,上去拽她,她反手甩开来。说“楚歌,放过我吧,行不行?我知道你手段高明,演技精湛,可是别玩我,我没有艳丽的姿色,也做不了你美好情感的铺垫。” 这个时候惊雷带着闪电“咔嚓”一声横劈下来,在两人之间闪出一道苍白而迅疾的寒光。 “姓司的!!!”楚歌的理智和骄傲被她一句打落,无地自容。叫了起来“别一副不死不活的样,刚不是看你可怜,我也懒得管你。人家要和别人结婚关我什么事儿?有本事你去抢啊,你去争啊,别在这里掉着个脸子给我看!” 第300章 “我没让你看。”司洛抹一把脸上的雨水,一句将他噎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好好好,姓司的,你厉害。你也别以为我就非你不行了怎么似的,非要热脸贴你冷屁股。从今往后我楚歌再要主动向你走一步,我就不是人!!” 他的咒骂声还没有落下,惊雷又伴着闪电咔嚓一声,劈斩下来。真不是个好兆头,他想着,司洛已经像个幽灵一样晃着没入了楼道里。 车子在高速路上飞驰,风从车窗内涌进来,像潮汐带着嗡嗡的沉闷的轰鸣。 穆冉脑海里全是司洛双手落在楚歌胸前的样子,半嗔半恼。 曾几何时,她还是他的司洛的时候,她生气就那样瞪着眼睛凝视着他,只需他一个紧紧的拥抱,她便又欢喜起来。他们曾经那么相爱,那么相爱…… 秦素说,不爱就别走进婚姻。可是他的爱人早已经转身,没了她和谁在一起不都一样,何必在意?他怅然的笑。 这些年,他一直追,她一直躲,就像玩一场游戏。他来了,她必定会走。直到有一天她决定转身,他才悲哀的发觉自己还留在原地,无法挪开脚步。 突然大雨落下来,敲在车上,噼啪作响,风夹着碎雨砸在他的脸上,细碎而尖锐的疼。 那夜,司洛以为自己会痛哭,会失眠,会心疼致死。可是没有。她照旧的洗澡、听音乐,蜷缩在沙发里发呆,然后在夜间十一点准时上床入眠。这段时间里,她甚至一次都没有想到过穆冉,一次都没有…… 大约真是太累了,心力俱疲没有精力去想,去恨,去遗憾或者悲伤。也或者是真的老了,皮糙肉厚,百毒不侵,刀枪不入。 第二天早晨照常去参加职业经理人的培训课程。很认真的仰着头,目光却定定的落在讲师不断嗡动的嘴唇上,似什么都听不见。 那嘴巴上下翻动,如同两片色泽暗昧的腊肠。谁会和‘腊肠’接吻? 她想着,不由“咯”的笑出声来,惹的坐在她旁边的人转头看她。她却茫然不知。 她记得穆冉的嘴唇颜色浅淡,削薄而线条棱起,咋一看像是工笔画出来的样子很硬朗。书上说这样的人,感情内敛、自持、决绝。 她记得那时候,她总喜欢猫一样窝在他的怀里,用手指轻轻的在他唇瓣划动,他先是不动声色的看她,而后突然将她拉过来,说“怎么,就这么喜欢我?” 她就咯咯的笑个不止。 他一低头,唇瓣落下来,是干裂的烟草味道。 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下来,越想忍,眼泪越是凶猛。肩头随着轻轻抖动起来,心底揪痛,让她不由俯下身去。 那么多记忆拼命的想丢弃,想忘记,可它却赖在那里怎么都不肯走。 坐在她旁边的人不住扭头看她,又在纸上匆匆写了什么,递给她。司洛看到一句:你好吗? 她回头,努力的冲那人挤出一个笑来。然后转身悄悄从后门溜了出去。 第301章 上海的天空总是沉闷的灰蓝色,低低的压下来,让人憋闷。她站在夏日灿烂的阳光下,大口的喘息。突然想念西安,想念那片颜色分明的天空,想念那段让她曾经唯恐避之不及的时光。 过往,真的可以过去吗? 她埋首坐在商场的台阶上,带着泪光,感受这个闹杂的世界,眼前的人来人往。这个城市,怪异的人太多了,大家便学会了见惯不怪。一个一个目光漠然从她身边擦过去。 心里空的难受,抬手给安夏拨电话,电话持续忙音。她又起身走,没有方向,只是不想停下来,让自己沉入这样的焦躁空茫中去。 走累了,在附近的西饼店里坐下,给自己要了一客蛋糕,茫然的吞食。很仓促,想要填充内心的空洞。有人走过来,问“我可以坐下吗?” 她抬头,一怔,说话的人是米悠。微卷的长发从她肩头散落下来,伏在赤裸的肩头臂膀,若隐若现的透亮肌肤,散发出诱人的光泽。她眉目间那抹清幽的娴静婉转,只是抬眼就能摄取人的魂魄。 她们从未正式打过招呼,司洛微微讶异。又见她坚持的态度,只得点头。 很累,不想说话,连应付都不想。索性低头对付眼前的蛋糕。米悠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来回许久,才说“你,还记得我是谁吗?”不确定的声音里,隐着一丝忐忑。 又做出一副高姿态的样子,坐的笔直,斜眼看她,把玩着手中的冷饮杯子。说“我和楚一起很久了。” 看司洛,依旧面无表情的吃东西。米悠不由皱眉,接着说“我们很相爱。但是两年前,我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他很生气,想用别人来惩罚我。可是我知道他依旧爱我,深爱。” 话说到这里,她神经质的低头匆匆吸两口果汁。仰脸看司洛。司洛脸上依旧情绪缺缺,看不出喜悲。 “你不必对我说这些话。”司洛抬头看她,用小勺子拨动着蛋糕上的奶油。 “我不介意你们一起做过什么,可是我深信,他会回到我的身边来。你和他一起不会有任何结果。”米悠说着,伸手掠起自己额前的头发。 司洛突然皱眉,说“米小姐,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楚歌从来就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么告辞。”她起身走。 米悠仓皇冒了一句“我们几天前还做爱,很激烈。他喜欢我柔韧成熟的身体……” 司洛突然立住了脚,很惊诧很反感的眼神转身皱眉看她。“留着讲给别人听,我没有那个特别那么变态的嗜好。” 转身走,出门,心里却似被蒙了一层猪油。混沌不堪。说不出的恶心。 冲出门,阳光劈头而下,她才似灵魂归窍,活了过来。 忽然握在手心里的电话响起来,她吓了一跳。是angel,声音有些暗哑,说“司洛,你这会在上课吗?能不能来趟医院。” 司洛觉得自己像梦游,赶过去的时候,见angel低伏着身体坐在走廊的椅子里。 第302章 “你在这里干嘛。”司洛抬头,看妇产科几个字,顿住了。 “司洛,什么都别问,陪着我。”她就说了这句,然后继续沉默。那张原本妩媚娇艳的脸没有化妆,显的苍白,细长的眼睛,弯弯垂下去。像只病猫一样缩着身体。 一会有护士从里面走出来,扬声喊:“司洛,司洛在吗?” 司洛一愣站起身来,茫然看着护士朝自己走过来。突然听见坐在自己一侧的angel说:“在这里。”她回头冲司洛虚弱的笑,说““不好意思啊,在这里用了你的名字。” 妇产科,电石火光之间,司洛突然明白了,伸手拽她,说:“你,你--”手指指着她的腹部。 “嗯。”她轻轻应了一句,轻飘飘的笑。司洛彻底僵住了。 过一会angel从里面走出来。脸色蜡黄,头发散了,有几缕贴在脖颈上,湿哒哒的。 “没事吧。”司洛伸手扶她。“怎么不让他陪你过来。” “陪我过来又能如何,过两天挨这一下的还不是我自己。再说了,我不想他为这事为难。也不想听到他说做掉孩子这样的话,我宁愿这是我自己的决定,而不是他……”angel笑的很无力。 司洛无言,亦不忍心责怪她用了自己的名字在这里做人流。 “你这样子怎么办,谁来照顾你?”司洛问。angel是浙江人,在上海亦是无亲无故。 “我正要求你帮忙呢,”angel说:“我现在不能回去住,正华会看出来。我能不能去你那里先住段时间?” 司洛看着她,又无奈的点头。 “你这是干什么呢,为他受这样的罪,还怕他知道?!!”司洛愤愤的。 “贱呗,”她笑,眼角有隐约可见的纹路流泻开来。是真的不在年轻。 过一会,她又说“爱的越彻底的人就越贱。”她咬着牙齿,额头上是细密的汗。司洛帮她掠起头发,看她,突然心似被掏空了一样跟着疼。 “其实我刚知道自己怀孕还挺高兴的,想偷偷生下她。很想有个属于我和他的孩子。那样即便是他什么时候离开我,也没关系。至少还有个孩子。可是,宫外孕……”angel突然孩子一样的伏在司洛的怀里哭了。 她说“我从大二的时候就认识了他,他高我一届。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很傲,总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我和他搭档做过几次晚会主持,他永远记不住我的名字。在校园里见到,也是漠然而过。不搭理我。可是那时候我就 第303章 “他做事从来都是凭着一时兴起,没有定性。毕业后我就没有了他的消息,直到上次签单,我才知道他原来也在上海,原来也在我们这个行业。可是,他依旧不记得我。我刻意的说起自己学校的名字,刻意的在他面前提起那场让自己丢脸的晚会,刻意的装作没认出眼前的他,刻意装出无谓,装出他并不是那个让我记忆犹深的人……” “我这样处心积虑,就像为了实现自己多年的梦想一样。靠近他,讨好他。”angel喃喃的低语着,头靠在司洛的肩头,沉沉的一记一记的盹着了。 大约一夜未眠,眼底是青青的一圈。 出租车拐过弯,突然有辆车子横冲出来,司机慌忙打转方向盘,惊魂未定的样子,嘴里咕咕唧唧的骂了一句脏话。 angel身体随之一歪,醒了,她手袋里的东西洒落出来,司洛帮她捡拾起来,顺手塞进了自己的手袋里。 到家,她说“你住我这里可以,但是你怎么和李正华说?” “我撒谎说要出差,半个月。”angel很疲惫的样子,蜷缩在沙发里,低垂着头,说:“司洛,千万别和我讲道理,道理我都懂,但是爱情没有道理可讲。我还不想和他分开,不想让他为此对我心有负担。离开我。” “但是他有老婆。并且他不会为你而--”司洛顿了一下没说下去。 “是,我知道,他根本不会为了我和她离婚。你知道她是谁吗?就是那次在晚会上我见到的女子,我没有想到李正华也有这样专情的一面,他们居然真的结婚了,并且一起生活了这么多年。”她神情寥落,又抬头笑,说:“不好意思啊,用你的名字去妇产科,我知道这样不地道,但是登记的时候,脑海里一下就蹦出了你的名字……” “不解释还好。”司洛转身狠狠瞪她一眼。“是明天手术吗?” “嗯。” “你确定不要我陪?” “嗯。”她依旧这样应一声。 “我饿了,有吃的没?”angel问着,故作无谓的从沙发上跳下来,拉开冰箱翻找起来。 下午安顿好angel司洛慌慌张张拎了装着学习资料的,手袋跑去上课,坐在她旁边的男子抬头冲她笑,问“没事了?” 想起早晨自己那么失态,司洛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脸红一下,冲他仓促一笑。 那男子很阳光,大约二十七八岁。头发剪的很短,根根竖立着,浓眉大眼,笑的时候有点憨态。 见司洛无话,就靠过来一些,说“我叫苏岩。”又递了一张写着一个电话号码的小纸条过来,目光盈盈的看住她。司洛微微一愣,默了一下,说“司洛。”伸手接了他的纸条塞进背包里,没有做出更多的回应。 男孩看她一连串的动作,愣一下挠挠头,笑,说“礼尚往来,你应该给我你的电话号码。” 司洛就低头在纸上划拉一下,说“我过些天回西安的,不在上海常驻。” 第304章 “难道上海的电话打不通西安的号码?”这个叫苏岩的男孩实在有些缠,司洛皱下眉笑了,说“我给你拨一下。”她又翻出那个小纸条,拨号。等他的电话响,他才满意的笑着坐过去了一些,说“我也是常驻西安的,在这边参加课程而已。” 司洛“呃--”了一声,惊讶中带出一点无奈,又毛毛躁躁挤出一个笑来。 下了课,司洛刻意躲着准备上来同她说话的苏岩,低头匆匆往外走。 走的很急,突然“咚”的一声巨响,整个人撞上了透亮的玻璃门。懵了,脑袋随之“嗡”的一声,眼前金星乱冒。她轻轻摇晃了一下,被一只手适时捉住了胳膊。 “走路不带眼睛的吗?”声音温怒。捉住她胳膊的手上劲儿很大,一把将她扯过来架扶在臂弯里。 张眼看是穆冉,司洛怔怔的,眼底升起迷雾一般。好半天,才技巧的从他手掌里挣脱开来,站稳了瞥他一眼。不冷不热问“你也来参加课程?” “等你。”他回答的言简意赅。 “我们出去说。”他说着帮她推开玻璃门,扬手做一个请的动作。 司洛瞥见身后跟出来的苏岩,皱眉,揉着脑袋转身跟着穆冉走出去。 “上车。”他说,司洛愣一下说“什么事。” “上车。”他依旧这样一句话,冷硬的姿态。司洛恨恨的咬牙,然后倾身上去了。他开车走,转身望一眼站在门口向这边张望的苏岩,嗤笑一下,说“你的桃花很盛啊,这又谁啊?那眼神。”想必是要嘲弄两句的,可是没有说下去。他并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 司洛没有吱声。 过一会,用尽量平和的语调说“不是快结婚了么?不忙吗?老找我干嘛?” 穆冉回头看她,就像没听见她说的话的样子。说“不疼吗?”伸手轻轻摁一下她脑袋上肿起的包。 他记得,那时候,她亦是如此,很迷糊。走路常常没头没脑的撞上茶几或者门框什么的,胳膊上腿上,总有来路不明的伤。他问疼不疼,她总是忙不迭的点头,龇牙咧嘴以求怜爱的样子。 司洛被他一摁,疼的“嘶--”了一声。大约亦想到了往昔,伸手拂他的手,倔倔的别过头,言不由衷的说,“不疼。”他轻轻的笑了一下,很心疼的看她,声音柔软,说“这也用的着骗我?” 她的手就被他反握住了,盈盈覆盖在他的掌心中。从容不迫的样子,单手掌握着方向盘,转头看她,脸色又突然凝重。说“非要和姓楚的在一起吗? “摆脱,你马上是别人老公了,你管我和谁在一起,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司洛突然的愤怒,挣开他的手,转身望住他,皱眉,声音很凶恶。 穆冉叹息,收回目光,静静的开车。车子驶进一个民居小区,停下来。他说“下车。” “你干嘛,这是什么地方?”司洛踟蹰起来。 他见她顿住,转身退回来,扯着她的胳膊走。“怕我买了你?就你身上这点肉,也不值几个钱。”他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一圈说。司洛无语,跟着他走。 第305章 他掏出钥匙开门,轻描淡写的样子说“带你看一些东西。” 推门,进去,司洛一下呆住了。惊讶的回头,见穆冉就站在自己身后,靠的很近,目光盈盈转出往昔的柔情来。 “两年前,你丢了我,丢了这所有的东西逃了。让我连追诉的机会都没有。”穆冉清瘦疏朗的脸上浮上一层凄清的笑。 “今天,我们不言自尊,不问过往。我只想问一句,司洛,你心里难道真的一点没有我了吗?” 司洛没有回答,只是望住眼前这些带着往昔回忆的物件,缓缓的转身,已是泪盈于睫。 他怎么会,将这么多东西,从西安搬运至上海来? 桌上摆放着零七八碎的,他们曾经一起出去玩淘来的小物件。还有黏贴过的水晶框子,是两人的合影。黏贴的两人的脸上均有错综的裂痕。 连那副她曾经常常赖在上面看书的,旧了的藤编蒲团、小几亦保留着,以旧时的模样放在飘窗上。 她又静静走过去,伸手拉开他的衣柜,里面有他曾经送给她,被她丢在西安的墨绿的披肩、横纹镂空的毛衫、乳色绒线帽子…… “这些东西,居然都被你保留下来。”她不知道是感叹,还是唏嘘,转身望住他的眼神,分明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来。 “我没出息,司洛。你轻易放手的东西,我怎么都学不会放下。”穆冉声音很轻,说着笑一下。看她疲惫,伸手接过她拎着的手袋搁在桌上。说“饿了吧,我做饭给你吃。” 他进厨房。司洛就跟过去,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操作,他回头笑,说“是不是该给个嘉奖?” 她就当真像过去一样,眼底含笑,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落下一个温润的吻。他很惊喜的样子,又回头在她脸上“啵--”了一下。很甜蜜的笑,伸手将她推出来,说油烟太呛出去等。 他那时候也是这样,她非要在他面前露一手,他勉强答应。站在一边看她拿刀动铲手忙脚乱,他就跟着紧张,在一边叫小心、小心。又叫油着了、油着了。她被他叫的慌手慌脚,当真就一刀切到了手指。饭没吃成,厨房里到像打过仗,乱成一团。他很自责,说早知道是这样。又将她的手拉过来,问,疼不疼。她说疼,做出一副小可怜样,盈盈的目光望住他,他轻轻在她受伤的手上吻下去,说还疼吗?她又很乖巧的摇头,像个小孩。 后来两人一起的时候,不论她有多高的热情,想要为他做一顿可口的饭菜,他都不让。说算了算了,还是我来,看你做饭的样子还不够我提心吊胆的。 她说,在这样下去我都要被你惯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了。 他笑,说那到好了,以后你敢离开我,就饿死你。 司洛想着往事,头伏在沙发的扶手上透过厨房的玻璃窗,看他在厨间从容来回。 他还是那个人,那个她爱的人。那个轻易让她缴械投降的人。 第306章 她嘴角抿一下,有笑容溢出来。 心底说,人自私点未尝不是好事。她想,他分明要许自己一个未来。那么,那么就这样自私一把,走下去。和他一起好好走下去。 望着他的背影觉得很安心。司洛嘴角抿着笑,伏在沙发里睡着了。 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中,在深山里,她被穆冉牵着手走。暮色渐渐落下,有缭绕的薄雾覆盖上来,四周的植物绿的太过苍翠,带出一点阴森的潮湿气息。 路途很坎坷,空气很阴冷。穆冉的沉默让她隐隐有些害怕,想要抓牢他。可是手上刚刚用力,他呼的转过身来,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她惊叫着放手,看见他狰狞的笑。她转身想跑开,却被脚下的藤蔓搅倒,有人伸手过来拉她,她感激的抬头,是楚歌那张笑的痞子一样的脸。 她在梦中说:楚歌,怎么是你?穆冉呢,他是不是被坏人抓走了,去救他。她扬手奋力推搡着楚歌,让他去救穆冉。很焦虑。哭出来。 穆冉做好了饭菜端出来,看司洛歪着头,身体蜷缩着,斜在沙发里睡着了。 沙发的扶手太高,她的头搁在上面,似乎睡的并不舒服。 穆冉走过去,心疼的想要推醒她,可是扬手,却顿了下来。 蹲下身来看她,目光细细的从她的眉眼直到她小巧的唇。这个让他日思夜想,午夜梦回无法安眠的人,这张熟悉的脸在他的心底描绘过千万次。他手指轻轻抚上去,顺着她的眉勾画。 现在的她离他这么近,小脸上没有一丝距他千里的戒备。也不会说“你凭什么管我?你是我的谁?”这样无情的话。 她对他分明有情。他嘴角扯出一抹满意的笑。 金钱,事业于他并非不重要,可是只要能换回她在自己身边,纵是放弃眼前的一切,放弃今生的光耀荣华,也是值得。他想。 她睡的似并不安稳,鼻息很重,嘴唇轻轻动一下,像梦呓,穆冉耳朵贴近过去,听她喃喃的说出一个“楚--”字。心底的柔情就刷然被冻结了似的,缓缓站起身来,不确定的望着她的脸。一回身,将她的手袋带下了桌面,里面的东西哗啦跌出来。 他看依旧熟睡的司洛一眼,欠身捡拾。 手刚落下去,突然就僵化了。手指抖的握不住一张薄薄的纸。 是司洛的一张化验单,宫外孕…… 他一时眩晕的站立不稳。内心的情绪如同潮汐澎湃激越。他哈的一声笑,自嘲而鄙夷的。他这样一个善于将自己的情绪和内心包裹严实的人,在她的面前,常常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为自己这最后一次的努力而感到悲哀和可笑。为自己的卑微自贱而觉得无地自容。 他刚刚还在想,放弃眼前的一切,争的和她一生的相伴随行,值得!!可她心里却藏着别人,身体里孕育着别的男人的孩子!!! 多像个笑话,又是一个笑话。 这比起她两年前的转身而走,是更加锋利无比的尖刀,横劈而下,让他无力招架。 第307章 他摇晃着走向窗前,手指抖的很厉害,为自己点上一支烟,像个瘾君子一样,拼命的吸一口,含着烟雾,艰涩吞入肺腑。 待司洛醒来,已是黄昏。夕阳的余晖从窗内透进来,带着金色的光晕铺满整个房间。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的四菜一汤,已经冷却,没有热气。 她扭一扭睡的酸痛的脖子,内心依旧惊慌,转头看见立在窗前抽烟的穆冉,逆着光像一尊蜡像陷入金红的光晕里,淡蓝色的青烟袅袅升起。 他这样沉静的姿态让她觉得安全。 司洛着迷的细细观摩,又起身蹑手蹑脚的走过去,一伸手,自身后抱住他。将脸贴上他温实宽阔的背,轻声说“我睡了很久吗?” 穆冉身体兀的一僵,夹着指尖的烟抖一下,像是受到了惊吓,慌忙拉开她筛上来的双手,缓缓的转身,脸上是寻常时候的淡漠疏离。向后退避一下,抬手摁灭烟蒂,眼神清冷,低头说“不好意思,知道现在不该在你面前抽烟。” 司洛愣一下笑嘻嘻,撒娇的样子,嘟着唇,仰脸走过去牵他的手,说“其实我很喜欢看你抽样的样子,帅呆了。” 他避开她柔软的目光,抬手,静静躲开她缠上来的手指,像躲开苍蝇一样,绕过她,伸手去拿车钥匙。说“我送你回去。”目光清冷。 转身往外走。清瘦的脸上是清明从容的淡然,看不出任何情绪,可是脚步却分明乱了。司洛这才觉出一些异样来。静静站在原地,歪着头,咬了嘴唇皱眉思索的看他。 “什么意思?穆冉告诉我,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她声音有些抖惶惶的。突然自云端跌落下来恍惚,眼底有了泪光,心底那点窃窃的喜悦只是瞬息被这样的惊慌无措替代了。冰凉。 他刚刚分明要许她一个未来的,可是只是一瞬,就像一个绮丽的梦。醒来了,他就似京戏里善于变脸的人一样,刷的一下变成另外一个人,让她完全陌生的人。 穆冉转身,像是很惊讶的样子看她,目光落在她的腹部。克制着的情绪,让面部的肌肉僵僵跳动一下,手里不自觉的抖着车钥匙,推开家门。一副迫不及待要她滚出去的样子。 她依旧倔强的站在原地,手紧紧握拳,指甲抠进手心的皮肉里。执着的站在原地,歪着头,脸上又仓皇闪出一个讨巧的笑,惶惶的软软的“嗯?”的追问一声,盯着他的眼睛等待他一句回答。 僵持很久,司洛目光落在桌上那张被揉捏皱了的,署着自己姓名的化验单上。喉咙间突然干涩,轻轻“呃--”了一声。 慌张抬眼,说“穆冉,我解释……” 可是目光碰到他鄙夷的笑,突的皱眉,说不出话来。 他凭什么用这样的目光看我? 穆冉终于颤声问出来“谁的?是姓楚的那个王八蛋的吗?”身体随之筛糠一样的抖。 “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相信么?”司洛静静的哀伤的看他。 第308章 这个人,向来不愿意将自己软弱的一面示之于人,总将自己的内心包裹的万般严实,一切不诉之表面。而此刻,他失控难以自持的样子,让她难过,想要给他一个拥抱。 可是她刚试图靠近过去,他却马上退后一步。十分厌恶的样子,皱眉挥开她。 穆冉见她一副无辜的样子看他。“哈--”的笑一下,愤怒的眼睛都睁红了。快步擦着她的身体走过去,一挥手。桌上的东西被全数扫落下去。 司洛一惊,并没有避闪。只是茫然看住眼前愤怒的几乎失去理智的人。 “我问孩子是谁的??!!”他吼叫起来,原本清明自持的脸上有了愤怒之后,失去控制的扭曲。 司洛目光落在桌上的化验单,靠近他试图拉他的手解释。“穆冉,不是,不是这样……”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看我被你逼成这个样子,你是不是很开心?”他愤怒的憋红的双眼逼近她。突的双手抓住她的双肩,声音低沉,问“司洛,你现在,怎么就这么,这么轻贱???!!!” 司洛呃的一下,解释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似木偶一般,慢慢的抬头看他,不置可信的看住眼前的人,说“穆冉,你--你刚才说什么?”像是真的没有听清楚的样子。 “你现在,怎么这么贱??!!你就这么缺?姓楚的……” “够了!!!”司洛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低低吼了一声。 她双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稳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忽而伸手扯起桌上写着自己名字的化验单,声音很缓慢说“你有什么资格?穆冉你有什么资格管我?有什么资格这样质问我?有什么资格让我为你守身如玉??!!” “我贱,我脏,我早就说过让你别来找我。” “你多高贵啊,婚姻可以放天平上换一个三鑫科技,巨额投资。而我,除了白痴一样自贱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跌入你这种人的虚情假意里,还会什么?” 穆冉不知道司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明白,他和杜兰之间的交易,可是这样的实情被她以这样轻蔑鄙薄的口气说出来,还是让他不由自主的为之一惊,心慢慢疼的恍惚。 在她的眼里,他大概就只是这样无耻的人吧。 “滚--”穆冉睁红着双眼突然抬手,手指坚定的指向门外,别过头,不看她。 “会的,穆冉。我会走。你不是问我是不是很缺吗?缺什么?男人吗?是啊,你该早知道不是吗。你不是曾经也甩钱包到我脸上要买吗?无所谓,我就是缺,我就是贱啊。才会爱上你这种男人……” 心底岑寂,司洛又趔趄着抬脚,缓缓走过去,伸手抓起那副被粘合过的合影,看上面的裂痕,笑的苍凉。扬手,啪啦一声,穆冉惊恐的转过身来,见那副他细细粘合起来的合影已是粉身碎骨,容颜尽非。 “穆冉,你一次再一次送我透心凉啊!!”她的笑容亦随之破碎,很疲惫的半垂着头。他看不下去。 第309章 她咬唇,趔趄着,狼狈的收拾自己的东西,手指抖的很厉害,一张化验单,用了好大的劲儿才塞进手袋里。 开了门,低头走,忽而转身,望住穆冉的双眼。嘴角浮出一个笑,很甜美,说“穆冉,你不配得到爱,不配拥有幸福。我诅咒你,不幸福。” 穆冉身体随之一晃,见她纤瘦的身影,已歪歪斜斜蹒跚着下楼而去。 我诅咒你不幸福。穆冉,我诅咒你以后的日子,都不比和我一起的时候幸福。 离开穆冉的房子,司洛一路茫然的走。心底是从未有过的荒寂,像被萧萧的风掠过,很空很寥落。 她看见自己弯腰虾行的样子,耻笑一下。想,你真是活该啊,一次又一次的自贱,把自己变的这么可怜不堪。 很难过,想哭,眼底却干涸的没有一丝眼泪。许是为这个男人哭了太多太多。连眼睛都疲了,倦了。不想在持续下去。 爱情是什么?她觉得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弄清楚过。 他给她最为甜蜜的记忆,亦让她看到最为不堪的自己。她看见自己在他眼前盛放过的曾经,亦仓促零落的现在。他让她懂得爱人,转瞬学会怨恨。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沉在感情里无法自拔的灰暗的自己。所以一直努力的,想要从他的阴影里逃离出来,摆脱往事的纠缠,学会爱上别人。可是一切只是枉然。只要他一出现,她的生活便乱了,脚步参合在他的步伐里,混乱的走,然后再一次的沦陷跌落,再一次生出妄念。 真是自取其辱啊,她想。又寂寥的笑。 他说:我们不言自尊,不说过往…… 他所说的不言自尊,似乎是为了保全她的颜面。不说过往,好像是多么的慷慨大度包容了她的过错一样。现在想要,也只是从一开始便不信任而已。他大约心底一直认为自己两年前的离开,就是为着楚歌吧。这样信誓旦旦的骗人骗自己。 可是他不知道,在她的感情过往里,只有一个男人,那个人就是穆冉他自己。 怎么可以这么天真。真以为不言,就真的可以避免,当做这些嫌隙并不存在。 真是黄粱梦一场啊。 司洛离开,穆冉身后那扇门依旧半张着,像个讥诮的笑。他依旧矗立在阳台边吸烟,烟蒂丢了一地。瘦高挺直的背,薄薄冷清的影子,被夕阳的余晖拖的很长,看起来凄清可怜。 就这样吧,怎么不是一辈子,他想。 绝望,从心底慢慢涔出来。 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自己那么爱她。不介意她曾经做过的一切,不介意她两年前的背叛而走,不介意她这两年有过怎样的过往。 他可以假装那日,半夜里并未从她的电话里听到楚歌的声音,听到他睡意浓重的样子说:她睡着了,要我叫她起来接电话吗? 他也可以忽略那个晚上看见他们的卿卿我我。 可是他还没有大度到,看她怀着别的男人的孩子,和自己调情。 第310章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人,似乎完全陌生的人。 想到此,他身体又开始无端的哆嗦。她转身而走的样子,重复的在他脑海里出现。啪啦的巨响,水晶框子落地的瞬间破碎,以及她薄冷绝望的话“穆冉,你一次再一次的送我一个透心凉啊。”眼神无奈而凄凉。 他心底一揪,发觉自己居然在这个时候,还在心疼她那样决然痛楚的样子。 “嘿--”的给自己一个鄙视的笑,丢了烟蒂,倒半杯酒,灌下。又一个转身下楼驱车去了杜兰的住所。 摁开门,见杜兰披散着头发,身上是还未来及换下来的银色套装。开了门讶异的望着他的脸,看他青青的胡茬和红红的双眼。 他一倾身,第一次,心无旁骛,将这个看似洒脱却将所有心事藏在心底的女子揽进怀里。 粗暴的在她身上寻求温暖,她先是木然的受着他激烈的吻,沉默的看他一件一件撕扯掉她的衣服。他的动作是从未有过的疯狂粗鲁。目光迷惘,从未在她的脸上停留。杜兰忽的皱眉反抗,推拒,厉声问“穆冉,你疯了吧?你睁眼看看,我是谁。” 她记得下午的时候接到电话。说:穆总刚刚接了那个叫司洛的女子去了自己的住处…… 她又荒芜的笑。他的吻狂烈的落在她的肩头胸口,却独独绕过她的唇。 埋首在她的颈项,一遍一遍的像个孩子一样低低祈求,“说你爱我,快说你爱我……” 心底的悲凉油然而生。 她咬着嘴唇不呼痛不回应,他便不依不饶的追问,红红的双眼看着。 她终于承受不住,带着泪光,冷笑着问一句“穆冉,你知道在你身下的人是我杜兰吗?你要的是我吗?我说爱你,你能稍微好受点么?” 他背转了身沉默,又伸手扯过薄被无力的将她赤裸的身体掩盖起来。他在这个时候,亦依旧是个细腻的人。她嘲弄的笑,看他沉默着转身去了洗浴间。水声哗啦啦的响,杜兰静静的躺在那里,觉得自己和他都一样,无比的可怜。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穆冉,卸下礼貌周全的面具,变成这样绝望的失措的不安的悲伤的他。在她的眼里,他从来都似神明一样的人,从容自如,处变不惊,待人周全到让人觉出距离的疏远。 第311章 可是只要司洛出现,他便被轻易打落凡尘的狼狈可怜。 突然他衣兜里的电话叮咚一声响。 她愣一下,目光向着洗浴间匆匆扫一眼,起身拿出他的电话,慌张翻阅。 短信,是司洛的。 说:穆冉,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那个孕检的单子是我一个朋友的,因为一些原因用了我的名字。不论你相信不相信……你那样难过我很心疼。也不愿自己在你心里是那么不堪的样子…… 杜兰静静的看着这个短信,很久。兀的扯出一个笑,抬手,轻轻摁下几个字:谁的孩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犹豫一下,摁了发送键。 果然,静寂了,在没有短信过来。听见洗浴间的水声停下来,她又匆匆删除了短信记录,将手机放进了他的衣兜。 她俯下身在心底审视自己,真的,瞧不起这样不够磊落的自己。 从洗浴间出来,穆冉已恢复常态的平静自如,走过来,如常的俯身在她面颊上吻一下,说“你起来吃点东西吧,我先走了。” 转身走,门随之哐当一声响。 夜,司洛一个人俯身在阳台上,怔怔的看着“和我有什么关系?”这么简单的几个字,突兀的笑了。低垂着头,蜷缩着身体,蹲在地上轻轻的来回摇晃着。 心是钝钝的疼,像是一把不够锋利的钢锯在心上,来来回回的磨。 她想对着夜空大声的尖叫几声,想将心里的这些压抑的情绪抛出去,可是张开嘴巴,却始终没有出声。因为知道城市太逼匝,每个人的情绪需要好好收敛,才不至于影响了别人的生活。 想念安夏,特别想。就像在外面受了委屈的孩子,想起母亲一样的委屈和急迫。拨她的电话,却依旧是嘟嘟不断的忙音。 翻着电话号码,想找个人听自己说说话,翻过一圈,手指停下来,望着那串号码,却始终没有勇气拨出去。 这两年来,许是真的太过习惯了楚歌的存在。习惯了他无条件的给予帮助和关切。总是在最难过的时候,最不堪的时候想到他。 司洛又笑一下。收起了电话。 卧室里传来angel辗转叹息的声音,司洛仰头对着夜空深深呼吸了两口,转身回到了床上,命令自己睡觉。因为知道,既是今天难过的要死,明天还是依旧要上班,依旧要姿态万千,微笑着和别人说你好,依旧要为自己的衣食奔波,拼杀。 真实的生活里,爱情从来都是饱暖之外的奢侈。浪漫需要条件。 心再死一回,大约就不会再次生出这样卑微可怜的期待。她想。 angel第二天的手术很快就结束了,司洛扶着她的胳膊,发觉她的身体在唰唰的抖,整个人似被抽取了筋骨般的瘫软,之前的容光焕发,此刻只觉得枯槁。 额上,脖子上不断冒出细密的汗,头发一缕一缕贴合在失去光泽的面颊上。手指紧紧的扣在司洛的胳膊上,似乎只要一松手,随时都会倒下去。 第312章 回到家,她十分嗜睡,只有李正华打来电话的时候,她的人才似鲜活过来,端着清灵灵甜软的声音和他调情。 司洛突然觉得心里很堵,像是被塞了满腔的淋了水的棉花。 课程还有两天才能结束,司洛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去西安,那个自己土生土长的地方。那个有亲人,有安夏的地方。 半夜被angel压抑的呜咽声惊起。轻轻推开卧室的门看她。 她蜷缩着身体,将整个脑袋蒙在枕头里压抑的哭泣,肩头随着泣声抽动。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悲凉的惊惧,低一声高一声的在黑夜里回荡。 司洛走过去,想要扳转她的身体,她却死命的扯住枕头将自己的脸蒙在里面,呜咽的声音含混的说了一句“司洛,手术出了意外,我……我以后永远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司洛抚在她肩头的手突然就顿住了,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这个悲伤绝望的女子。 她想起中午的时候,angel还捏着她一贯甜腻的声音和李正华撒娇的样子,突然狠狠的双手捉住她的肩,骂了一句“你个神经病!” 夜,李正华整个身体陷入沙发里抽烟,烟雾缭绕着遮住了他漂亮中带着一些阴柔的脸。以往邪魅的目光隐去,此刻是深不见底的惊恐、仇恨。 指尖的烟一点一点燃尽,他的眉头一点一点拧起。 手指轻颤着,翻开妻子宋雨柔派人送来的资料。 是某医院的一起失败的人流手术。错切了女人的子宫…… 署名,司洛。 而附在后面的照片,那个蜷缩着身体坐在医院走廊的塑胶椅子里的人,那个被从手术室里推出来,双目紧闭的人,那个眉头深锁,面色灰暗的人,却分明是angel…… 他早该预料到的,宋雨柔迟早会出手。可是他从未想过,她会使出如此阴狠的手段,在他的心上切一刀,刀上沾着自己骨肉的血。连带着angel这个被自己刻意卷入此局的女子的身体的一部分。 他的脑海里一次又一次的想到离婚,却一次又一次的将这个念头死死摁在心底。 如果自己此刻提出离婚,不正中了宋雨柔的圈套么?她要的就是这个结果,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在他的胸口划,一刀两刀,数不清的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又补出许多新痕。 他亦回报她的手段,一个两个的情妇,带到她的眼皮底下招摇,演示情爱。 她用钱,用手段打发掉一个,会有另外一个补上来。 李正华从来都不觉得,那些女子,无辜在他们婚姻和财产纠纷里牺牲感情的女子,有什么损失。 她们要的物质,他给。她们要的浪漫,他给。她们要的刺激,他亦能给。除了一颗依旧会爱的,完整的心,他什么都可以给她们。 他一直以来,都觉得这样的交往从来都是各取所需。无关愧疚自责。而这次,他却如此的难过,恨不得杀了自己。 第313章 他在心底诅咒自己的父亲,诅咒他留下的变态遗嘱。让他和曾经柔弱高洁的宋雨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狠毒到招招致命的人。 遗嘱里说,他身后的这些财产,只能在李正华和宋雨柔一起生活超过二十年后,方可共同继承。此前如若一方提出离婚,那么所有财产将归另一方全部继承。 或者最初,并非没有感情。而那样的感情比起这样一串诱人的数字来,依旧太过轻薄,才会变成金钱的祭品。 “杜兰,我们谈谈。”穆冉突然放下手里的筷子,抬眼,冲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杜兰说。 杜兰兀自一僵,迅速扯出一个故作淡然的笑来“谈什么?” “你真的想好了?要和我结婚?” “怎么,怎么突然这么问?难道你……”她垂下了头,没有说下去,夹一块酥肉放进嘴巴里慢慢的嚼。 穆冉扫她一眼。她是张皇失措了吧?之前,她从不吃酥肉。 “你知道,我没有什么可以给你,财富、甚至情感。这样对你不公平。”穆冉伸手,落在她的背上,温实的暖意迅速传入她的心底。 “我并没有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穆冉你知道的。我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杜兰有些语无伦次。 “我知道,所以愧疚。”穆冉说着,抬起头来望住她的双眼“你知道,我除了爱她,大约再也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人了。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感情,给不了你一颗完整的心。” “穆冉,公不公平不是一个人说了算。我们从一开始不就是个交易?大家彼此心知肚明,只是为了不那么难堪,所以从未诉至于口罢了。这次既然说起,那么我们就认真的谈谈。” “穆冉我不像别人那么深刻绝对,要就要全部,要对方的身,心。”她捏着筷子的手哆嗦着撞击到陶瓷的盘子,发出清碎的响。 缓缓抬头,说“你不会是,自己的公司打理的才才有了起色,就想摆脱我吧?”她扬起脸来问。 穆冉一时的沉默,又轻轻的笑,并不诧异的样子。早知道她在自己身边安插了眼线,可是没想到她这个时候就撕掉这层面纱。 此刻,穆冉一张清瘦线条刚劲的脸,目光深浓,显出一份决然无情的样子。从容说到“我是想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可是杜兰,你为什么要这么急切的看清我的底牌?这样对你,并无好处。” 续而,又说“三鑫科技从最初的亏损到现在的盈利,从最初业界的默默无闻,到现在的业界精锐公司,拿到sh国代权。我想,我回报给你和你父亲的东西,并不比我拿到的少。” 两个人,将一份打着‘感情’名义的交易放在天平上这样一称,便失去了原有的,脉脉温情。有了一层商人的精明算计。 “所以,我愿意做瞎子。”杜兰说着放下筷子,抽出一支烟含在唇间,“既然是场交易,公平与否,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她笑,低头‘吧嗒,吧嗒。’摁着打火机。烟却被穆冉一伸手,从唇间抽掉了。 第314章 “以后少抽点烟,对身体不好。”他说完转身。 真是个无情又多情的人。 杜兰半闭着眼望住他清瘦挺直的背影。她不清楚自己为何要如此委屈自己,在他的面前,隐去所有的真实情感,配合着他,让他得到心灵的满意。只当这一切只是交易的一个部分,让他当做,她要的只是他事业上的手腕,他这个人。 他真的信了吗?或者他从开始就知道,她对他的爱,只是不想看见罢了。 不看见,就会问心无愧!!真是个聪明且懂得自保的自私的人啊。 离婚期还有三天,穆冉不说停,杜兰就依旧兴趣高涨的张罗着。酒店、婚纱、戒指…… 他从未参与半分,好似那天他只要带着新郎的胸花出席就完成了所有的任务。 司洛在上海的课程剩下最后一天时,突然接到鲁飞的电话,声音暗哑,以祈求的声音说“司洛,告诉我安夏现在在那里?她怎么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她不想见我可以,不想听我说话也可以,恨我也行。可是请告诉我她在那里,告诉我她还好吗?” 司洛一瞬的懵,心底突然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这些天安夏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而自己离开西安到上海来的时候,她留了条子说要去云南带团。 “你们,你们到底出了什么事?”司洛慌慌追问一句。 “司洛,求你告诉我她在那里。我只想和她说一句话,或者看她一眼都行。我只想知道,她还好好的……” “闭嘴!”司洛吼了一声“告诉我,你把她怎么了?” 对方突然缄口沉默,只剩细碎而急切的呼吸声。“我,辜负了她。她去云南出团之前,看到我和别人一起。”司洛听到这里,兀的松了一口气。 自从安夏认识鲁飞,他就有许多次这样的事情。见多了便会麻木。她相信,安夏即便是难过,亦不会为此作出什么过激的事情来。 这样想,便安心了不少,冷冷对着电话一端的人说“皮皮,我真瞧不起你。你当初不爱她,就不该招惹她。这么多年,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难过,你还是人吗?” 那边再度的沉默,续而声音惶急,说“我只想和她说句话,司洛让我和她说句话。就一句。” “我现在在上海,也有一些日子没有联系到她了。” 对方突然“啊……”的惊叫了一声。慌慌说“安夏出事了,你不知道?” “什么事?” “她带的团是个老年团。在云南的某宾馆,她送一位老人坐电梯回房间时,电梯出了问题,从十八楼一路跌落下去。老人心脏病发,当场身亡。安夏好像也受了重伤。” “其实那天人电话通知过我的,可是我,我以为是安夏在试探我,想挽回……” 司洛张口就骂了一句“你真是个混蛋。”啪的一声挂了电话,转身就往外跑。 “有没有一个人,他特别好。你在某个时候都开始在想,算了,就他吧。他那么好,比任何人对自己都好。可是你就是无法做到真正对过往算了,和他一起。而有一个人,你看过他最不堪的一面,他甚至总是在伤害你,在你心口划下一道一道的伤口。你望着眼前淋漓的伤口,一次一次对自己说,离开他,不要在爱他,可是依旧躲不开的凄惶?” 第315章 总是在错过,总是在寻找。 --------题记 “唉--唉--急着干嘛?投胎去啊,你?” 司洛噌噌的奔下楼去,一头撞到来人的身上。闻声抬头,见楚歌横在眼前,一手搭在自己被撞的胸口上,皱眉,瞪着眼睛懒洋洋瞅着她。 “你让开。”司洛没时间同他拌嘴,伸手拨他,转身又匆匆走。 “咦--”楚歌不耐烦的唏嘘一声。 原本收敛了的怒气,突又冒出来。目光上下打量她一圈,看来她最近还不错,能够这样张牙舞爪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想到李正华苍白着脸,告诉自己angel用司洛的名字堕胎的事情之后,他还担心的要死,飞奔而来。怕她傻乎乎受到宋雨柔的伤害。 他太清楚李正华正牌老婆宋雨柔的手段,这些年‘处理’掉李正华身边的莺莺燕燕不在少数。 甩支票让对方滚蛋那是小儿科,她从来不用。让对方丢工作,吃官司,莫名‘意外’……她从来用的炉火纯青。 虽然人常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但身边的人都劝过李正华,这样的婚姻还坚持什么?那天死在她的手上都不说不定。为着那点钱要这样担惊受怕耗掉一生?! 李正华闻言,总会阴郁的笑,很涔人。“她能耗的起,我有什么耗不起?”又蒙头喝酒。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而这些人,表面的光鲜下,都有无法示人的疤痕,脓血淤积。 楚歌看司洛这个样子,到是放心不少。想原来都是自己瞎紧张,对她这些担心全是多余。自嘲的咧咧嘴巴,笑。 “你给我回来。”一伸手,一把把她给提溜了上来,用手指点着她的脑袋说“你家人没教会你说对不起啊?这么没礼貌。” 司洛皱眉,目光焦急望着楼道,用手掰他的指头。像个司机脱逃的兔子一样,踹踹焦急的扭动着身体往外挣。嘴巴里迅速说了一句“对不起”,撤身就走。 可是他手上却依旧带着劲儿,揪着她,说“这是道歉的样子吗?” “你到底想干嘛?”司洛抬头的时候,急的眼底有了泪光。楚歌这才一怔,莫名收敛了,放开了手“你怎么了?”抬手贴在她的额上,被她伸手挥开来。 她没头没脑的噌噌向下跑了两步,又顿下来,突然扬起小脸望住他,折返回来,祈求的拉他的衣袖说“送我去机场?!” 楚歌皱眉,收起了嘻哈的样子,瞅她一眼,转身同她一起下楼。 上车,司洛依旧的坐立不安的样子,目光投向窗外。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楚歌扭头问她,伸手,像以往一样,落在她的肩头想给她安慰。司洛突的惊了一下,回头,莫名的有些尴尬。看他一眼,缓缓抽身,从他的手底下挪开来。 楚歌一张大手,在空气中顿一下,收回来,脸上闪过一瞬的伤,又很讽刺。 “吆,连朋友都不是了?”嘲讽的口气,回身,看她嘴唇嗫嗫一下,又枉然的哑口沉默。 第316章 或者,她知道,此刻她能说的只有“谢谢,”或者“对不起”这两个词语,而对他来说,这些话是更大的伤害。 这个人,给过她太多的恩惠和温暖。她不想看他难过。她知道自己无法给予他想要的情感,所以此刻的距离,大约是最为婉转的拒绝和慈悲。 心底莫名的难过,知道自己以后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往一样,和他无所顾忌的往来笑闹互助帮扶。这样一个兄长、朋友、导师,终于要在自己生活中走远,心依旧会疼,会不舍。 她想这偷偷抬眼看他。他已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嘴角挂一抹淡笑,倨傲的仰着头,目不斜视的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握着方向盘的手似乎十分用力。 她不说,他亦不再追问。 车子开到机场,她捏在手心的电话突然的响,她惊了一下。 是许久不见的陈诚。 “……” “在你那里?怎么样,身体那里受伤?” “……” “身体没事就好。” “……” “不让告诉我,居然不让告诉我。你告诉她,看我回去怎么收拾她,你知道不,我刚听说这事吓死了。才赶到机场……” “……” “我别急着回去?!!我不回去,我去那里?你们这帮人,我都快急死了,还敢蛮三阻四,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们。给我等着。”哼哼哼的挂了电话。 楚歌双手环臂,好心情的看着司洛。看她讲电话时候恶形恶状的样子,和刚才的楚楚判若两人,让他无端的阴郁心情就散了,嘴角挂起一抹看到好戏的笑。 挂了电话,司洛怔怔的。只要安夏没事就好,她想。可是,这个时候,陈诚不是该在俄罗斯谈生意吗? 从上海到西安的机票,最早也只有第二天中午的。 司洛拿到机票,闷闷走出来,抬眼,见楚歌在大太阳下,身上淡蓝色衬衣领子微微敞开着,衣袖拢上去,撇开一双长腿,姿态清明的斜靠在车身上等着她。 她在心里叹息,有副好皮相真是没办法。就这个样子胡乱一站,都是一道风景,引的来往的女人艳慕娇羞的目光流连在他的身上。 这个人也真是,司洛撇撇嘴巴,在这样炎炎的太阳下,居然还不忘摆酷。 他悠哉的样子,双手拄着车身,目光望向别处,貌似很无意的回头才看见她,懒懒拉开车门,招招手让她过去。 司洛顿一下,走过去,脸上挂上一个盛大的笑,说“楚--楚总,您很忙吧,谢谢送我过来啊,现在你可以回了。”说完还不忘挥挥手。 楚歌原本在大太阳下,见她磨磨唧唧来回,就已等的不耐烦了。心里呼呼起了火,还不待他发作,就听她这样说了一句。他拉着车门的手就顿住了。脸上懒猫一样的笑意爬上来,眉头挑一挑,回身看她,目光多了一份凌厉。 瞅着她,半天没有吱声。 司洛看他笑着咬紧了牙关,觉得这样一张笑脸的楚歌很危险,不由的向后退一点。她挂在脸上的笑意太假,盛大的都要落下来。 第317章 “嘶……”他轻轻吸一口气,抬头,望着司洛笑的更加‘和蔼可亲’。简直都要成为某某城市欢迎你的微笑标本。 “姓司的。”他这样说的时候,声音依旧保持在‘和蔼’的范畴里,只是目光里涔出了点点‘凶光’。 “谁给了你,将我呼来唤去的权利?来,说说看。”话说的很慢,脸上的笑,被压出一个温柔的弧度,可是眼睛里冷冷的,似能听到嗖嗖的风声。 司洛缩了一下,吸吸鼻子想: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 刚还想着要躲的,没想到一句话就给点着了。扣着指头,心底正盘算着如何应对呢,见他已经逼近过来。慌忙间甩出一句“是你自己撞到我家门口来的。” “哦……”楚歌吟哦一句,点着头,恍然大悟的样子说“是我自己不小心路过了你家门口的,不过好像刚才有人抓着我的袖子可怜兮兮的让我送她来机场的,难道就这点时间忘了?” “嗨,”司洛只得耍无赖,上前在他肩头拍一下,装出一副我们谁和谁的样子。说“这么点小事,你还和我计较啊?” “计较啊!为什么不计较,你是我的谁,我不计较?”楚歌说的很认真,嘴角的笑更加深浓了,又说“我楚歌好像还没给谁当过专职司机呢。” 司洛听闻那句,你是我的谁?突然懵了一下,脸上的笑抽一抽,苦恼的落下来。说“那你想怎样?我付你打车钱?” “你说呢?”他似乎越来越有兴致,装出一副亦在苦恼思索的样子说“像我这样日理万机的人,一个小时之内可能处理许多事情,签一个几千万的大单也说不定,你按照什么价码付我?”“还有我,这么帅,给了你视觉的享受,又很绅士让你感受了一把淑女名媛的待遇怎么算才好?” 他自恋的抚着下巴,目光停在司洛苦苦皱起的眉头上,追问一句“你看呢?” “还是你说吧。”司洛弱弱的,一副任你宰割听天由命的样子,钻进了他的车子说。 楚歌这才笑笑,欠身上车。 车子上了高速,他却一改刚才的无赖样子,沉默下来。司洛见他沉默就更加惶恐起来,这个人,愿意无赖说明他心情尚好。一旦沉默下来,还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她偷偷用余光扫他一眼,再扫他一眼。揣测很久,依旧不得要领。忍不住,说“摆脱,你到底说句话啊。” “说什么?”他到很无辜,转头看她。 司洛望住他,实在很无语,转过头去。 “angel最近在那里?”楚歌突然问。 “呃,你问她干嘛。她……”司洛在心底迅速过一下。说“她出差了,你--找她有事?” “出差?那里?” “干嘛?问那么详细,和你有什么关系。”司洛嘟囔着,瞥眼看他。 “李正华家里的事情很复杂,我一句两句也给你讲不清楚,angel牵扯进去现在处境很麻烦。还有你--”他转身看住司洛,想她整天看着鬼精的样子,其实笨的什么一样,就皱眉,说“有些事情可以帮忙,有些事情不能帮。比如,做流产手术用你的名字……” 第318章 他说的风轻云淡,心里的担忧却依旧澎湃着,好在她明天就回西安,应该不会出事。 “这个,你都知道了。”司洛嘿嘿傻笑着,挠一下头。说“别告诉李正华啊,angel可是拼了老命保守这个秘密的。” “是李正华告诉我的。”楚歌一语惊的司洛都要从座位里蹦起来。 “怎,怎么会?她为了隐秘还专门选了一个特偏僻的医院。还用了我的名字,还还住在我的家里休息……”她急得都有些语无伦次。 “哼。”楚歌笑一下,说“你们太单纯,把感情看的太纯粹。李正华和他妻子这样过招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而这次,angel付出的代价太大……”说到这里,他停住了,脸上有了忧色。 “她用你的名字去做手术,大概也是有所防备,但是……” 司洛听的简直头大。李正华既然知道angel为他做这种手术居然都没有出现。 “那李正华为什么不去见angel?angel可是为了他才……”她皱眉,问。 “为什么要揭穿呢?揭穿对谁有好处?angel想隐瞒肯定有她自己的理由。而李正华不揭穿,也莫过是成全了她的意愿而已。” 司洛一双眼睛,目光细细停留在楚歌的脸上。车内的空调是不是开的有点大,她突然觉得有些冷。 李正华知道angel做过人流手术,怎会不知道这次手术失败,angel永远失去了做一个母亲的权利?代价? 所谓过招,所谓代价又是什么意思,她突然打一个激灵。 楚歌转头看她,说“别胡思乱想,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们一样把日子过的和地狱一样。” 见司洛依旧晃神冥思的样子,楚歌抿一下嘴,怕前面的话让她心里有了负担。 “男人呢,到了一定年龄,即便是真的在某一时刻对你有表示了感情,他也会权衡利弊来调整自己的心和感情。或者为了已经存在的家或者为了事业名誉或者其他。这可以说是一个成年男人的责任义务,也是男人成年之后对爱情的一种态度,因为那个时候爱情不在是生活的全部……” 说完,他见司洛的目光更加奇怪的望着自己,突然的一怔,明白过来,沉了脸说“脑瓜子里别憋着什么奇怪的念头,我这话也只是总结了一般的,大多数男人的共性而已。” “共性!”司洛念着这个词语,头撇出窗外。 “大多数,一般男人,听到了没。我是大多数一般男人吗?”楚歌真为自己把自己绕进去而后悔。 过一会,司洛突然回头,说“你们,不累么?” 司洛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到穆冉。明天就是他的婚礼…… 楚歌一瞬的无语,有些愤怒,说“你居然将我归结在他们一起?”其实在司洛心里,只是很迅速的将穆冉归结在了那群人里。 可是过一会,沉静下来,幽幽接了一句说“是啊,当然会累。不像你们,年轻多好,可以明晰的看到自己快乐或者悲伤的姿态,可以肆意的释放自己的情绪情感。你们还有时间,你们输的起。” 第319章 他脸上突然挂上一抹自嘲的笑。想,如果她的爱永远都是他企望而求不得的东西,他宁愿就此悄然退开,做那个默默调整自己心和感情的人。 可是此刻,她不就在自己身边,他相信自己有能力给她要的幸福,只要她愿意从往事中走出来,打开心门…… “嘿嘿,某些人怎么一句话出来,就把自己归到大叔那一类去了。你好像也不比我大几岁。没那么老。”司洛装出一脸同情的坏笑,刻意做出安慰的样子,在他赤精的胳膊上拍一拍。 车子驶进了楚歌在上海湖区的别墅,司洛才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来。说“那里?” “这是我自己住的地方,为了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我不介意收留你一个晚上。”楚歌说的特大度的样子。又怕她拒绝,一句话封了她的话头。 她明天就要回去西安,又会有很长时间见不到面,他想和她多呆一会,虽然,她看起来很怕他躲着他。 他嘴角撇一下,静静的给自己一个耻笑。 “啊,不用不用。”司洛慌忙摇手,“我又不是什么大人物,一没姿色二没钱,谁会威胁到我?” 虽然之前在上海,被房东赶出来没地儿住的时候,她曾经厚颜无耻的在他家蹭过半个月。记得当时,每天早晨在金色的晨曦里醒过来,闻着烤面包的香味洗涮,在宽敞明亮的客厅里伸展一下筋骨,准备迎接新的一天时,她觉得日子可真美好啊,还曾荒谬的幻想过,不交房租继续跟他蹭、蹭、蹭着住下去的幸福生活。 但是此刻-- “别那么激动,又不是没和我同居过。”楚歌冲她不知所谓的眨眨眼,又说“难道不想念我做的鸡蛋面?牛扒?寿司……” 他一边说,一边丢着玩儿手上的车钥匙,刷一声丢上去,报一个菜名。看她一眼,哼哼的笑。 司洛光听见这些名字,就已眼冒金光,不由自主的咽了下口水。吃货啊!吃货的人生啊!吃货经不住诱惑啊!为了掩饰自己受到诱惑的样子,她脖子都垂了下去,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那时候,怎么和现在能比,她在心里说。 她哀怨的目光望住楚歌,那时候我压根没把你当男性,我只知道你是个爱摆谱的好人。只当你是和安夏一样的像是我的闺蜜。有事跑你跟前哭哭笑笑打打闹闹,死赖着让你帮忙出力。没事蹭顿饭、借个窝、耍个酒疯、抬抬杠什么什么的。 可是现在,能比吗?她突然想到楚歌前两次突然袭上来的吻,清新的迷药一样的薄荷味儿,脚就不由的往后退。谁敢和‘色狼’呆一个屋檐下啊。她虽然好吃,但也害怕楚歌好的那一口啊! 脸蛋突然的染上红晕,开始像发烧了一样的烫起来。吱吱呜呜的说着拒绝的话,又在心里和鸡蛋面,牛扒,寿司作着痛苦的告别。 刚才对楚歌矜持的劲儿,变成了和记忆中的美食对抗。瞪着眼,竭力说服自己,不行,就是不行。不能去他家,这个人,属于红色警告,太危险!不能靠近。 第320章 还没警告完,她就听见楚歌说“草莓派我记得味道也还不错。”她眼前突然就显现出那个金灿灿,鲜艳无比的糕里点缀着粉嫩的草莓来。烘烤过的脆皮,草莓的清甜味儿合着奶酪的濡软口味…… 她“吸--”了一声,惊异的发现,自己的脚步居然向前开始挪动了…… 楚歌嘴角一咧,嘿嘿的笑,掉头撇开长腿走在前面。压根就不担心她此刻会转身而走。 “不是我军太无能,是敌军太狡猾啊!”司洛在他身后念念有词,缓缓跟上来,一幅英雄气短的样子,长吁短叹。 两人穿过一排盛放的无比灿烂的木槿花,楚歌突然眉头皱了一下,他似乎看到有人闪身进了后面的花园。他脚步顿一下,不动声色的开了门。 “我去换件衣服来,你可以先去洗浴间洗把脸。”楚歌指了洗浴间的方向给她,转身蹬蹬蹬上了楼。一进门,就阴了脸,走到落地窗前向下看,园中空无一人。 是自己花眼了?还是因为最近米悠的疯狂动作,惹的自己疑心太重?他想,兀自摇一摇头。这间别墅米悠好像还留着一把钥匙,过些日子得请人换锁了。 换上一身白色棉麻的居家服从楼上下来,见司洛无所事事的背着双手,踱着步煞有介事的在鱼缸前来回的走。 说“矜持知道吧,我是客人,又不是你家主人,别见人就摇头晃脑的。什么样子!”又手指头在透明的鱼缸上作势戳一戳说“说的就是你,盯着我干嘛。看你那笨样!” 楚歌好笑的望过来,看她正指着一条虎头鱼轻叱。就慢条斯理的卷着衣袖,说“那个好像是去年你搬家的时候,没地儿养送我帮忙养着的吧。宠物似主人形,说的真的很有道理。你看它的样子和你多像……” 司洛这才想起来,“呃--”了一声,又嘿嘿笑,说“不过细看,它长的也蛮可爱的,眼睛里全是灵光。” 司洛实在不好意思坐享其成,所以,见楚歌穿着一身棉麻的衣衫,一副儒雅学士风范,挽着衣袖往厨房走的时候亦跟了进去。上下打量他一圈,说“穿这么干净漂亮那里像下厨,要不你教我做?”歪着脑袋,话问的有些言不由衷。 楚歌到一副不吝赐教的样子,说“好啊。”当真懒猫一样斜靠在橱柜旁,指派起她来,这个这个洗洗干净,那个那个切成条…… 汤要文火炖,肉要猛火炒。叨叨在她耳边念,跟个多话的婆婆一样。喊的司洛都要手脚并用起来。他才笑笑走过来,伸手接过她手上的锅铲,将她拨到一边去,说“去去去,一边呆着,看我给你露两手。” 看着他宽实的背,司洛有一瞬的恍惚,这情景似曾相识…… 她眼眸湿润,却掩饰着转过了身。 楚歌这个人,真是和他的皮相一点都不符合。这样一张平日里苟于言笑的倨傲的脸,在商场驰骋,无往不利锋芒毕露的人,这样一个目光锋锐,时时出现在财经杂志上的人。这个时候,却端着一脸平和的笑,在给平凡的自己在厨房耍宝,逗她,给她做一顿餐食。 第321章 司洛学着他刚才慵懒雅淡的样子,斜斜靠在橱柜上看他挥刀动铲。 “你,怎么了?”楚歌在一边热情高涨的显摆着自己的刀工,却丝毫没有听到司洛任何回应的时候,抬头,才发觉她眼角挂着泪光。停了手,静静问了一句。 他心底明白,他现在为她所做的每件事,大约在很早之前穆冉就已为她做过。她从往事中走不出来,所以他任何一次的努力,都会从高高的热情中跌落下来,成为她回忆另外一个人的陪衬。 “很呛吧,我也是每次炒辣椒都能呛出眼泪来。你出去等吧。”他说着转过身去。 司洛却没有动,依旧静静靠在那里,好半天,才说“楚歌,你其实真的很好。”楚歌的背稍稍一僵,耸肩笑,“好有什么用?你不照样在这里看着我,想着别人?” 司洛垂下头,觉得十分无力。又觉得对楚歌,很抱歉。 “爱一个人太累了楚歌,真的。如果当初遇见的人是你,或者我会无法自拔的爱上你。可是现在……”她叹息一声,肩膀耷拉下来,“我实在太累了,没有精力在去爱上一个人。我为他耗尽了力气。再也无法爱人了吧!” 她叹息着,似自言自语的样子,目光枉然低垂。 如果是以往,楚歌肯定会讥讽两句,可是此刻,他只觉得她可怜。也觉得自己可怜。 本来一顿十分期待的晚餐突然变的乏味起来。他关了火,在灶前顿一顿,像是下了一个决心一般的慎重说“司洛,我希望你别把我对你的好当做负担。我对你的感情是我的事,而你喜不喜欢我,我希望自己有机会得到证明,只要你别刻意回避我,拒绝我就好。” “这样对你,不公平,楚歌,你什么样的女人要不到?”司洛有些无奈,祈求的说。 “是,身边是有许多女人围绕,可是我只想要你,想和你一起。”楚歌嘴角扯出一个无奈又自嘲的笑,“我从来没有这样渴望过一个人,一件事情。自从认识你开始,我才知道原来人还可以这样生动的活着,和你一起吃饭,笑闹,抬杠,我都觉得很快乐。之前,觉得这是在自然不过的事情,可是直到穆冉出现,我才知道,你已经充斥了我整个生活。我才知道你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 他的目光慢慢柔软下来,带着绵长如丝的柔情,望着司洛小小的脸。 “感情从来都没有什么公平可言,我爱你,你爱他,他却有别人……这样烂俗的情节却世世代代一直如此。可是我有信心,你会在某天发觉爱上了我。”司洛低垂着头不知道想什么,没有应声,过一会,抬头嘴角才露出一个娇憨的笑。说“开饭了开饭了,在说下去,我都要飘飘然了。” 她一贯的鸵鸟做法,无法应对,就藏起来…… 楚歌扯扯嘴角,无奈的笑。 黄昏,夏日的炽烈热气依旧在空气中弥漫。米悠苍白的脸上徐徐浮出薄汗,轻纱的薄绿坎肩被细汗浸湿贴在身上,长发揪绕在肩头腰际,让她觉得无比烦乱。她来回的在楚歌别墅的花园内踱步,不时的抬头望向他卧室的窗口。 第322章 他们在做什么? 她看着腕上的手表,听见自己的心跟着秒针囎囎囎的响。看见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急。 这些天,楚歌一直在躲着她。她去老太太的老宅子,他便躲到这边来,她来这边他便去老太太的宅子去。或者干脆出差,不回来住。 她有这个地方的钥匙,可这次,她没有勇气开门进去。她怕打开门,另外一个女子的脸哗然呈现在自己眼前来。 这些天,楚歌一直在说他们结束了,说了很多很多次。她只愿意相信他在惩罚自己。如果他高兴,能让他忘记过去她对他的不忠,那么这样的惩罚她接受。可是她无法接受他们中间横生出另外一个女子来。还是那样平凡的,身份卑微的人…… 她无法把这样一个人放在和自己相等的高度来衡量,她觉得楚歌拿司洛在羞辱自己。可是此刻,她却觉得慌张害怕,他刚才看住哪个叫司洛女子的眼神让她害怕,他待哪个女子虔诚温柔的态度让她害怕。 米悠突然的,倾身蹲坐在地上去,她觉得浑身乏力。再也没有这样害怕过。 那时候,每一次离开,她都知道楚歌会在原地等着自己。等她累了,回来了,他会面带疼惜,将她搂抱在怀里,轻声说,你回来了就好。 可他也从未说过没关系…… 金色的夕阳慢慢隐去,夜色拢上来。有云朵迅速集结起来,连成一片,在天空撞出混隆隆的雷声。滚动着,从她的头顶奔过去。米悠失魂落魄的从园中走出来,四周的绿植婆娑在昏暗的灯光下,有岑人心魄的浓荫。她脚步一个趔趄,跌倒了,手上捏着的钥匙当啷一声,不知道跌到了什么地方去,她站起来,四下翻找。雨点却迫不及待追下来,砸在她身上脸上。 夏天的雨急且暴,落在人的身上,像一顿拳打脚踢。 她突然就安静了,缓缓起身,走向廊檐下,蹲坐下去。她要等他们出来。她要问问楚歌,你忘记了吗。你说要给我幸福,要保护我一辈子…… 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米悠掩身的廊檐下亦被一阵疾风袭来,带着雨雾扑上她的身上脸上。薄薄的衣服顷刻间湿漉漉贴在肌肤上。大风、雷电、急雨。她惶急的抱紧自己,目光定定望住那扇紧闭着的门。 六月的天气,突然觉得寒冷。 抬腕看表,已是九点多钟,司洛还没有从这里离开。她心底似有什么东西使劲的拧,身体痉挛一下。 身后的长发亦一缕一缕纠结着,滴着水,缠绕在腰际肩头,还有几丝飘到嘴边来。她焦躁的挥手拨过去,只觉得心头被密密的封死了,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浓浓的夜和耳边哗啦啦的雨声。 “你非要这个时候回去?”楚歌放下手里的筷子看住司洛问。 司洛点点头,脸上的笑,很小心,“angel需要人照顾,我不能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回家,却要向这个人解释。 第323章 说完,还抬眼偷偷暼一下楚歌的脸。他却很自如的样子,一条胳膊长长的搁在椅背上,脸上看不出一点失望或者其他的情绪来。 “那等我上楼换件衣服送你。”他说着起身上楼。 “不用,我自己出门打车就好。”司洛急急跟一句。 “打车,在这里?这样大雨的夜里,你确定能打上车?!”过一会他又跟一句“还是你,压根就不是真的想回去?”楚歌脸上的笑开始慢慢浮上来,刚才的儒雅体贴不见,又是痞子一样的欠揍的脸。 从楼上下来,他将手上的雨伞递到司洛手上,才突兀的说了一句“明天你走了,不照样angel一个人?!今天她一个人就不行?” 这话怎么听,怎么都有点点抱怨的味道。司洛大脑拧巴了一下,决定,闭嘴。 他伸手开门,“你算算看,你回到上海呆了大半个月,才和我见过几次面???”说完这句,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好歹我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这和救命恩人有什么关系??!!司洛在心里哼哼了好几声,终究还是没有吱声。跟在他的身后,双手揪在一起,压制着自己冲口而出的反驳。 要对他好,要对他好。刚刚才下过决心的。即便是没法爱上他,也不能随便伤害他。 “你,怎么了,哑巴了?”他一手搭在门把上,听不见身后司洛的应答突然站下来。司洛低着头,一头撞上来。两个人就像来了一个结实而热情的拥抱。 司洛一惊,慌忙脱身出来。突然看见门前站着的,湿打打浑身水汤汤的米悠时更是瞪大了眼睛,“呀--”的叫了一声。 楚歌觉得异样,转过身来,原本一张带着微笑故作温怒的脸,突的僵住了。“你怎么会在这里?淋成这个样子?!” 他一皱眉,脸彻底的冷下来。突然想起进门的时候,看到她的身影一闪,原来,她一直侯在这里…… “楚,我好冷。”米悠打着哆嗦,双眼透着无辜而又楚楚可怜的神情,被水浸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使得曼妙的身材凸显,向他身上靠过来。楚歌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又慌忙避开来,匆匆扫过司洛的脸,又一个闪身,技巧的躲避开来。伸手扶住她的胳膊,声音有些冷硬说“我先带你进去泡个澡,你这个样子,很容易感冒。” “对不起,不知道你有客人……”米悠突然掩口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司洛闻言,想冲她笑一笑,或者干脆做个解释什么的。可是她说话的时候,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楚歌的身上,似乎等待他的一个回答。 司洛一时有些尴尬,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站在门口愣着。 “先进来,等我一会。”楚歌转身对她说一句,目光里有歉疚也很恳切。 “哦--好的。”司洛应的很小声,突然觉得自己才是个突然闯入的人,打扰到了别人的故事。 而此刻楚歌这样的神情,又让司洛有些无措。在这里,不论看到米悠或者其他的女人出现,和她司洛有什么关系,他完全不必这样子。司洛想着,心底却又莫名生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来。 第324章 女人真是可笑又自私。她在心里逼视自己。自己不爱别人,还期望别人对自己的感情能够义无反顾,百分之百的忠诚。 可耻!!!对,就是这个词语。 “你发什么呆呢?我在跟你说话!”楚歌不知道怎么安抚了米悠,她居然真的悄无声息的乖乖的进了洗浴间。 “呃什么?”司洛追问一句。 “米悠最近一直这样,冷不丁的在我面前出现。她心里大概还不能接受我们真的分开了的事实。她这个人,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次让她受到了一点打击,心底接受不了吧。做事有些冲动……”说到这里,他差点顺口溜出一句,“你别误会。”可是打住了。 看到司洛这样平静的表情,还有必要说嘛?似乎并无必要。 他心冷了一下,又挂起一个懒散的笑,上楼去给米悠家里拨电话。 “米阿姨,你好。呃,是。小悠是在我这里。……雨很大,我不放心她一个人出去。这里不太好打车……嗯,是,让司机过来接一下比较好。真的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情要出去……对,她手上有钥匙,我让她在这边等。” 司洛欠身窝在沙发里,无聊的望着窗外下个不停的雨。没有发现米悠似幽灵一般向自己走过来。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司洛闻言惊异的转过头去望住对方的脸。 她的脸,大约因为在大雨里浸了太久,带着一种阴冷的苍白感,大大的眼睛因为愤怒而眉角立起,长发似无处不在的海藻一样,将她肩头缠裹在内,让人觉得十分诡异。 “你这个女人,当真是我小看了你啊。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你居然还和杜兰的未婚夫有一腿?!!!你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女人,楚怎么会迷恋你这种没有水准又生性浪荡的女人!!” 司洛一张脸,兀的被气个铁青,缓缓从沙发里站起身来,望住眼前这个鬼魅一样的女人,说“米小姐,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们都是文明人,请不要出口伤人。” “出口伤人???!!难道我说的有错嘛?几天前,你不也跟着姓穆的去了他的寓所……” 司洛一怔,她怎么会知道这个? 却也不想多问,只从未有过的愤怒,冲口而出“肮脏的人大约外表不论如何高洁,都无法遮掩自己内心的肮脏吧!!我是去过穆冉的寓所,可是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种虚伪的人,大约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别人是如何喜欢你柔韧成熟的身体而已。” 挂上电话,楚歌从楼上下来,正好听见背对着自己的司洛说的一句“……我是去过穆冉的寓所,可是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这种虚伪的人,大约也只能在心里想想别人是如何喜欢你柔韧成熟的身体而已。” 他突的惊立在那里,像被石化了一样。看着米悠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死死咬住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那楚在你的心里到底算什么?” 第325章 米悠其实并不似司洛那样纤瘦,可是此刻,她那张苍白到没有半天血丝的脸,微微垂颈,眼底无辜而受伤的小白兔一样的神情,让人无端觉得心疼,想要给予庇护。 而一边站着的,因为愤怒而立直脊背的司洛,带着一脸讥笑,让人无端觉得生硬、尖锐。 “算什么,不算什么,和你有什么关系吗?如果你是为着楚歌,这样关注于我,我劝你还是直接找他比较好。另外米小姐,我好像很早之前就说过,我从来都不是你们中间的阻碍。” “别以为做出一副高洁的样子,就真当自己是白雪公主!”司洛狠狠拽起沙发里自己的背包,甩到背上,见米悠一副委屈娇弱的样子,又冷笑着说了一句。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闭嘴。”身后是楚歌压低了声音的怒喝。司洛错愕的缓慢转身,见米悠已适时做出一副要晕倒过去的柔软样儿,抚着额,一脸凄楚的望住从楼梯上奔下来的男人。 这情景算什么?司洛突然觉得自己特别无聊,跑这里来看别人这样的浓情蜜意。 刚才心底的那抹游丝一样的酸涩又袭上来,续绕在心头。 楚歌抬眼望住司洛,那样青山黛水的眉目中,少了一份往日的单纯娇憨,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的脸,让他气恼。心底的怒气澎湃着。不知道是为着司洛刚才对米悠的无礼,还是她适才话里话外对他楚歌的无视和不在乎。这样空落落的无力感让他无端的难受,暴怒起来,原本儒雅学士一样的脸,只是顷刻便黑了许多,锋棱明晰,眼眸凌厉。 一低头,看到伏在自己胸前的米悠,一张惊慌失措而略显憔悴的脸,小鸟依人的紧紧靠在自己身上借着他的力量站着。 他不知道是想要自己难受到清醒过来,还是想要看到眼前的司洛有所动容。一伸手,将怀中的人儿抱紧了。亲昵的低头,鼻尖触到她的额头,低语似呢喃一般,说“怎么还不去泡澡,小心感冒。”大手盈盈停留在米悠玲珑若显的腰肢上。 另一端的司洛,脸色微微暗了,却又极力的掩饰,声音扬起含带着一点点笑意,打断了两人甜蜜你侬我侬的样子说“不好意思,好像打扰到了二位。谢谢楚少今天赐予的晚餐,很丰盛,很可口。再见。”开门,转身走人。 “司洛--”这样被米悠幽幽的恬然地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司洛还真有些不大习惯。顿住了,回头,“外面雨很大,这里不好打车,要不,你先在这里凑合一晚?” 这口气俨然女主人自居的姿态,让司洛一怔,连站在她一侧刚要开口的楚歌,亦微微一愣。低头看她,却是一张殷勤留客,丝毫无害的笑脸。是情真意切的担心。 司洛不得不在心底惊叹一声,这样‘功力深厚’的女人!自己怎么会是她的对手?笑,连一个假意的客套都懒得说,拉门投身进雨夜。 第326章 哗啦啦的大雨,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司洛掩门而出的瞬间,楚歌眼底的柔情亦瞬息不间,将靠在自己身上的米悠扯开来,声音低沉说一句“去洗洗,一会你母亲会派人接你回去。” 说完,转身拿了雨具准备出门。 “楚,我不是故意的。”米悠轻言讨好的声音,低微的轻轻颤抖着,“我只想知道,她是不是比我爱你更深。如果是,我会选择离开。可是……” 楚歌拉开门的手顿在了那里,身体兀的僵住。耳边是司洛平淡无奇的口吻。是,不在乎便会不介意。他怎么会蠢到以为她会为在这里看到米悠的出现,而感到不悦呢?她从未将他看在眼里过,怎会为这样‘无关’的一个人而败坏心情呢? 原来刚才的那句“楚歌,其实你真的很好。”原本是要说“其实你真的很好,只是我并不喜欢你。” 他兀自的笑一下,目光落在昏黄灯光下,水晶柱一般的雨线上,脚步还是异常坚定的追了出去。 这是什么鬼地方?怎么一走出楚家大门,这灯光都跟着暗下去不少。四周幽幽暗暗,像一不小心踏进了鬼魅的梦境中一样。 真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顺手抄上一把他家的雨伞。在怎么生气,也不能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司洛想着,挨着劈头盖脸噼啪倾泻下来的大雨。无处藏身,只得做出一副坦然样儿听天由命的受着。 “……我只想要你,想要和你在一起。”刚才是否听到过这样一句让她差点飘飘然跌入的甜言蜜语? 原来也只是这位楚大少爷,公子哥儿,在灯光柔好四目相对之时,应景开的一个小小玩笑罢了。自己是谁?平凡的丢人堆里扒拉不出来的一个女子,居然还真的在某一时间,以为自己灰姑娘遇到王子一样了的自鸣得意了一把。 伸手抹了一把顺着头发流淌而下的水滴,带进嘴里,有丝丝的咸。脚下又一打滑儿,咚一声,屁股落地,随之一阵锥心的疼。路面上汤汤而过的污水漫过…… 这下好了!真成了落汤鸡…… 身后有车灯突然优哉游哉的闪了闪停下来,拉开车门,是蹙眉快步过来的楚歌,伸手一捞,将地上汤汤水水的司洛拽了起来。随着站起,她尾巴骨猛然一扯,疼的低声“嘶--”一下。抬脚就是狠狠一下踹过去,楚歌还算眼疾手快,慌忙一躲,堪堪避过要害部位,大腿上却依旧重重挨了一下。踢人的司洛亦没有占到丝毫便宜,用力太猛,尾巴骨巨疼,人随着踢出去的力道就要扑倒在地的瞬间,被楚歌又匆忙伸手捞回来。 抬手控制住她不断挥上来的双手,“还不老实!”低沉的声音埋怨的低喝,在雨夜里听起来却无比的温暖安全。司洛喉头哽了哽,眼睛跟着湿了,眼泪混在雨水中流进嘴里,咸咸的带着莫名的滋味。 “我才不要转回去,在你们中间当电灯泡呢。我没那嗜好看别人卿卿我我。”司洛猛然甩手,一用力,来自身体某个部位的疼痛让她眉头一皱,嘴唇抽一下。 第327章 “那你要这样走回去??!!”楚歌掌着伞,神情泰然的微笑着望着她。一副你要这样回去那请自便的样子。 “不过,我看见好像你刚刚跌了那一跤,是不是尾巴骨摔伤了,还能不能走呢?”他怀疑的问,目光却肆无忌惮的落在她的臀部,虽然是晚上,大雨,灯光昏暗。可是来自他的这束目光依旧让司洛十分尴尬气恼,忽的一个转身,正面对着他,尽力做出一副,我没事的样子嘻嘻笑,说。“和你没关系!!” 转身走两步,锥心的疼,不得不咬紧牙关停下脚步来。 楚歌这才跟上来“真没事,真要走,真和我没关系?” “你个混蛋。”司洛刚刚装出的平和友好顿时不见,突然爆发了,扬手捶在他的肩头胸口,他手上的雨伞被打落了,两个人同时暴漏在雨雾中,人随着她大力的捶打向后微微一晃,定住了,伸手就将她拉进自己怀里。 大雨,依旧哗啦啦的下,劈头盖脸的顺着两个人的头脸落下来。司洛一身的湿气哆嗦着,带着淡淡茉莉的清香被楚歌揽进怀里。楚歌突然埋首在她湿漉漉的颈项,气息温热扑上来,瓮声瓮气的问了一句“你,还是有点点在乎的对不对??” 司洛微微错愕。 “她已经被她家人接回去了。”楚歌将司洛塞进车里的时候淡淡带过一句。 司洛没有应声,她看不清楚自己此刻是怎么的心情,混沌的似这抹不开的雨夜,带着噪杂的声音,让人焦躁不得安宁。 楚歌调转了车头,默默的走。看来他真的不打算送自己回去。司洛亦不在坚持,她是真的没有勇气也没有力气,在这样的雨夜带着一身的湿冷疼痛,独自走回去…… 打开门,米悠果然已经离开。楚歌上楼寻了两件衣服丢给司洛让她泡个热水澡。 “喝点酒,去去寒气?”楚歌坐在客厅的桌前,见她换上自己一件灰色的棉线t,从浴室探头探脑的走出来。细胳膊细腿,大大的t在她身上晃荡着,快要掩到她的膝盖。脸上有尴尬的微微的红晕,嘴角微微翘一下,闪过一丝故作镇定的笑。她这样子,像个没有张开的青涩少女。 之前她在这里借住的时候,早晨亦会迷迷糊糊穿着吊带短裤之类小小暴漏的衣服,从房间里梦游一样的跑出来,可是从未如此尴尬过。 司洛伸手去接他递过来的杯子时,一只手却不由自主的拽着衣服的下摆,拼命向下扯。 “别扯了,就你这身材,不用遮掩也没什么好看的!”楚歌将半杯黄色的液体送至她的眼前,话是这样说着,一双眼睛却悠悠闲闲的扫过她一双纤长而白皙的腿。 果然恶习不改,自己当初的决定还是对的,怎么能跟‘色狼’住同一个屋檐下。司洛慌忙退后一步,转身准备躲进卧室去。 “喝点酒暖暖身体,小心感冒。”这次楚歌的声音却是平淡中带着关切的,像是以前的他,温和有礼,像朋友,像兄长。 第328章 司洛顿住了,回头看他,小心翼翼的接过他手上的杯子。 “是米酒,口感清淡微甜,味道不错。”楚歌扬杯,自己先呡了一口。司洛小狗一样,鼻子在杯子上嗅一嗅,还真的有一股微微清香溢出来。 楚歌看她这样郑重小心的样子有些好笑,是真当自己是色狼了??!!看住她的眼神又多了一丝戏谑。扬一扬唇说“试试看。” 司洛在他笑容的蛊惑下,喝了一口,再喝一口,然后仰首一饮而尽。 这人也太会享受了吧,这样好喝的东西,居然有这样朴实的一个名字,米酒??!!入口味甘,口味绵长柔滑,带着一丝稻米的清香甘甜,落入腹中,满口留香…… 她啧啧舌,回身坐在楚歌的对面,推了杯子到他的眼前去,“再来一点。” 这小妮子,对美食美酒果然一点抵御能力都没有。可是美男当前她却丝毫没有一点心动啊!!楚歌抬眼看她,警告一句。“这个酒后劲儿大,你可别当饮料喝,要慢慢……”楚歌话还没说完,她已接过了酒杯,仰首又尽了。 然后伏在桌上,目光迷蒙,似在思索着什么,看住楚歌慢慢一点一点的呡,过一会双臂攀在桌边,脸上有了微醺的红晕。带着迷糊的笑,眼睛亮闪闪的望住楚歌,“你那会说的话都是真的吗?”她突然问。 楚歌一愣,“什么话?”思维一时跟不上她的跳动。 “果然,是假的,玩笑而已吧。”她嘻嘻的笑,目光落下来,带出一抹失望。转身抚额而走,脚步开始虚浮,摇晃着走进卧室,看到床一头跌了进去。 不管爱或者不爱,不管真或者假,明天太阳依旧会照常升起……她喃喃自语。 床大的有些出奇,她觉得自己似跌进了一个无边的海洋,不由的缩一缩。被褥中隐隐有薄荷的清新,可是这清新的味儿迷药一样,让原本迷糊的司洛更加迷糊,很快跌入梦境。 这样一个不胜酒力的人,还那样豪爽的样子喝酒。楚歌笑笑摇一摇头,突然握着酒杯的手顿在那里,脑海里才将她刚才说的话过了一遍。 转眼看她摇晃着走进了他的卧室,一倾身就跌在了他的床上,纤细的身体,四肢收一收,像婴儿的样子蜷缩起来,一张小脸带着微醺的红晕,侧着正对着门外。 她是真的有些在乎的吧,不然刚才怎么会显出那样的失落?楚歌的脸上浅浅掠过一丝笑意。 自己这样一个做事只要出手,从来不会想失败的人,什么时候开始如此的患得患失?让他自己都开始陌生起来。 他轻手轻脚的走进卧室,扯了薄被盖在司洛的身上。看她微微蹙着的眉,伸手轻轻抚上去,想象着她此刻为什么事情而如此愁烦的蹙眉。又笑,觉得自己此刻的举动十分无聊。 转身掩了门,又慢慢一点一点的喝酒。 清晨,东方微亮,司洛从梦境中悠然醒来。 昨夜做了梦,梦到离开穆冉前的那个晚上,穆冉紧紧的搂着她,两个人一对汤勺一样,挤在小小的单人床上。 第329章 她问穆冉,是否后悔当初没有勉强她。他说“是后悔,后悔的抓心挠肺的。后悔当初没有把你吃进我的肚子里去,让你今生永远也看不到别的男人,让你躲不开我,让你即便是恨我也要在我身体里待一辈子,陪着我。” 他说话时候惶急的样子,依旧清晰,就像昨日,犹然眼前。 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却和她没有半点关系。看来人的感情从来都不可信,曾经的信誓旦旦和甜言蜜语,都是特定情况下生出的幻影。只是,当时陷入进去的两个人,都迷迷糊糊当了真。 感情坚不可摧,其实从来都挡不住生活里的种种。比如,一段无须艰辛跋涉的前程。比如,金钱美酒,女色权势…… 真讽刺。她怅然的笑。思绪清明过来,却依旧闭着双眼,只觉得脖子酸疼,浑身似乎哪儿哪儿都不舒服,刚要扭动一下,脸微微一动,却突然贴到一截微温的肌肤。 心底下一惊,脑袋后面有人睡到甘畅的均匀呼吸,气息平缓热乎乎扑到她脖颈上,周身被薄荷的清新味儿包围着…… 死了,这回真是死定了。她一双眼睛微微的缓缓的张开,看到压在自己脑袋下的是某人的胳膊。 冷汗一下冒出来,吓的动也不敢动一下。 僵僵的,只敢动动眼珠子,惊心动魄,四周打量一圈。羞愧,简直想要脑袋撞墙。果然酒不是什么好东西。‘喝酒乱性’她突然想到这个词语。自己微微寒了一下。想自己就喝了那么一点点,什么时候怎么就溜到了楚歌的床上来。 哭…… 又看见他裹婴儿一样,高大宽实的身体将她整个包裹在怀里。一条长胳膊伸过来,将她紧紧搂在胸前,弯着身体,整个人像汤勺一样贴在她的身后。她觉得自己周身是汗,黏糊糊都要浸湿了对方。可是身体稍稍动一下,他便警觉的揽紧一些。看来逃走的可能性十分渺小。 司洛绝望的目光垂下来,落在自己的身上,哦,还好。至少,至少身上的衣服还在…… “醒了吗?”脑袋后面一声轻柔而迷蒙的声音,带着清晨梦醒的微微沙哑问了一句。就这轻轻的一句足以让她脑袋卡壳。 听闻他醒过来,司洛也不想在死撑着,干脆乘机起身好了。想着便要翻起身来,被他胳膊一带又躺回去到他的身边去。说“还早呢,在躺一会。”又很自然的将她身体卷进自己怀里去。 “呃,那个--那个,我脖子实在很疼。”她一句话出口,自己后悔的都要咬断舌头。什么跟什么啊!! “哦--”果然,他闭着眼,笑的似懒猫一般将她脑袋搬上他的胸口,下巴微微抬一下,依旧闭着双眼问“舒服一点没有。”为了防止她乘势逃走,一张大手挟制在她的脑袋上。这样能舒服才怪。 “心里别打鬼主意啊,我都没有说让你负责的话呢。”他无赖一样闭着双眼,平躺着,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的胸口,自得的嘴角翘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还早呢,别着急,就躺一小会儿。”他声音轻的似能蛊惑人心,身上是熟睡之后的气息,似被太阳烘烤过的森林,带着草木的清新…… 第330章 司洛的心咚咚的狂跳不止,一张脸被挤压着,结结实实的贴在他结实的胸口上,感受到他有力而稳实的心跳。 “那个,对不起啊,我昨天好像喝醉了,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摸进来……”司洛一张脸红的透出紫,跟茄子一样,滚烫的伏在他的胸口。 楚歌闻言,努力的憋着笑。这个迷糊鬼,居然以为自己是半夜摸到他的床上来。也好,他施施然的笑,睁开双眼,落在她脑袋上的手绕着她的发丝玩。 悠然开口“之前同住也没发觉你有这爱好啊,半夜梦游,上我的床来。” 司洛脑袋再度卡壳,脸上滚烫滚烫的,快要着火。跟这种人道歉简直是浪费口舌…… 司洛果断一跃而起,方才的羞愧只剩无尽的尴尬,背对着楚歌溜下床去。 “不过我到不介意你摸进我的房间来,你瘦是瘦了点,不过瘦不见骨,抱起来到还蛮舒服的。”楚歌弯了身,枕着自己的胳膊斜躺着,望住背对着自己准备逃出去的司洛戏谑的说。 司洛脚步顿住了,忍无可忍的样子一张羞红的脸瞪着双眼直视着他,两步跨回来。在楚歌的惊愕中,一把抽了床上的大枕头扬手,双手用力,蒙在楚歌的脸上。恶声恶气的说“在胡说八道,看我捂死你!!!” 楚歌一惊,双手扯一扯,拽下她手上的枕头来。咳咳咳猛咳两下,换上一口气来。蹙着眉,做一副不可思议装“你想谋害亲夫啊,还是想杀人灭口??” 司洛无语,只得转身走,理论不来咱还躲不来吗? 匆匆躲进洗浴间换上不知什么时候楚歌帮她整理干净了的衣服,将自己匆匆打理一下出来,见楚歌双臂环抱靠在门口望住她,嘴角扯出一抹宠溺的笑“等我两分钟,洗完了做早餐给你。” 司洛目光躲开他目光的围攻,见他进了洗浴间,才蹑手蹑脚从包里拿出一个锦盒。这是送穆冉大婚的礼物,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 她轻轻的惘然的笑一下。人去不了,作为‘关系很不一般的熟人,’礼数总也要到的。她嘴角挂一抹无奈的笑,匆匆写上一行字压在锦盒下面,留在桌上,拉开门,逃了…… 楚歌随便洗涮了一下出来,想着司洛红着脸无处躲藏的样子他就觉得好玩,准备再逗她几句,可是从洗浴间出来遍寻不见。却看到了桌子上的纸条。 称谓,问候一概全无,只有短短一句“留了穆冉、杜兰大婚礼物帮忙敬上。” 他气的牙痒痒,打开盒子却是一只成色不错的羊脂玉的手镯。细看却能发现,绝对不是新近买到的东西,他在手下翻看一圈,并没看出什么异样来。只是心中纳闷,难道是只有故事的镯子?轻轻收起来。 她是下午一点的航班,参加过穆冉杜兰的婚礼,应该赶的上去送她。 穆冉的婚礼很是盛大,来参加的都是些商贾政客。 新郎和新娘似一对璧人,笑吟吟的在一边招呼着来往的客人。有人起哄灌酒,穆冉便从容推拒,矜持道谢,又风度款款的接过新娘手上的酒杯一饮而尽,转头冲她亲密一笑,又冲旁边的人说“她不大会喝酒”。然后冲大家点头致谢,便半拥了身边的佳人走向另一桌去。 第331章 谁能看出这样一个体贴入微的人,是在演戏?楚歌站在一边,静静看着穆冉一副春风得意马蹄急的样子,四处游走进酒。大约是因为喝了不少酒,脸色开始微微泛红,使得原本甘淡自如的一个人,突生出几分激昂情绪来,连原本自持的笑都变的有些狂狷。 另一边有人站起身来,端着喜酒迎过去。楚歌定睛看,居然是sh的中国区总裁邱勇。 楚歌一愣,看来sh国代权还真的被穆冉成功谋得。 他轻轻抚颌暗自思索,一抬眼见李正华正向自己这边走过来。 他身着一身裁剪精细的,亮面雅痞风西服,手上握着半杯酒,脸上扬着淡淡的笑。 楚歌兀的皱一皱眉,这个人怎么老这样奇怪的品味,本就生的一双桃花眼,落在他那张白净而阴柔的脸上,总给人一副油头粉面的样子。 还总喜欢穿这样光泽明亮的怪异服装,衬的他那张原本精致的脸,更加多出一份妖媚味儿来。 楚歌心里暗自“噗--”了一声,为自己要和他站在一起,接受来自近旁许多异性的目光洗礼而恶寒了一把。 见他已站在自己近旁,楚歌便扬了扬手中的杯子,算做招呼。两人碰一下杯后,李正华才收起脸上那层虚浮的笑,鬼祟的贴了楚歌的耳朵问了一句“司洛有没有提到angel?” “有本事自己去看她,别鬼鬼祟祟的四处打听。”楚歌不屑的说着低头呡了一口酒。 李正华亦不在意,笑一笑姿态释然,好像不关自己什么事儿的样子说“她不想我知道,我只是成全她的意愿。” “你还真敢给自己脸上贴金,”楚歌冷冷讥诮一句。顿住,又说“宋雨柔没有再做出什么事情吧?” “暂时没有。”一提到妻子,李正华整个人就似泄了气的皮球,一下萎顿了,神情低落,猛喝一口酒。 “我不管你如何应对这件事情,可是如果敢将司洛牵涉进去,我可不饶你们。不论是你还是宋雨柔都一样。”楚歌一脸严肃,没有半天玩笑的意思望住眼前的李正华。让他莫名一惊。 自己虽说和楚歌不算什么深交,却也算是台面上的朋友,又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他还从未这样不客气的对自己说话呢。李正华一时不知如何应答,怔了一下,呵呵笑说“没看出来啊,对司洛那小丫头挺认真的。” 四处敬酒的穆冉抬头看见站在这边的楚歌和李正华,微微哂了一下。司洛怎么没有和他同来?大约是不想看到他吧,穆冉微微怅然。他真想看看她这个时候会是怎样表情的一张脸。 可是她居然没有来。心底的怅然缠绕在失望里,空落落的没有落处。 “楚总、李总谢谢能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他客套的说着,扬起手上的杯子,同两人轻轻一碰。仰头全数喝下。站在一侧的杜兰原本伸出手想要阻拦一下的,可是微微顿一下缓缓落下来。 第332章 “新婚快乐。”楚歌说着,从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来递到穆冉的眼前。穆冉原本笑意充盈的双眼,突然目光一滞,微微泛红的脸突然苍白,身体跟着轻轻摇晃一下。 “这是司洛托我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 楚歌递上东西的时候,目光静静停留在穆冉的脸上,他突然失态的样子,让楚歌微微蹙眉。这个镯子背后到底有着什么故事? 难道…… 他看穆冉缓缓伸出的手有些抖,故作镇定的轻轻将锦盒启开来,脸上的表情只是一瞬的冷,便掩上了盒子将这个原本属于女人的东西收入了自己衣袋。 “麻烦替我跟她道谢。”他迅速的神态恢复了自然,敬了酒匆匆走出了人群。 她居然选择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将这幅镯子退还给了他。穆冉躲在更衣室里双手紧紧握拳,突的哂笑一下。 这镯子是父亲临终的时候交给他的,说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是他们穆家儿媳世代相传的东西。当初秦素过门后,她嫌玉镯繁琐丢着从未戴过。 后来认识司洛,在决定和秦素摊牌离婚要和司洛一起的时候,他将这个镯子套在了司洛的手腕上。 他还清楚的记得那天的情形,他们饭后散步,夕阳的余晖淡淡抹红了她的脸。他看的都要痴了。一伸手将她扯到自己身边来,说“闭上眼睛,我给你变个魔术。”她当真乖乖闭上了眼,他迅速将镯子套在她细瘦的手腕上,吻轻轻落在她长长覆盖下来的睫毛上,让她睁开眼。 “司洛,我想用这个镯子将你永远套牢在我的身边。” 他还记得她当时那张惊愕的脸,幸福的笑从她圆溜溜的眼睛里溢出来…… 永远?真可笑,自己当时还真以为可以永远。幼稚,世界上那里有永远这样的事情。 突然门外有人敲门,是杜兰,她轻轻说“穆冉你好了吗,快点出来,要送客了。” 宴席上,李正华突然说“哎对了,楚少,你不是在和三鑫科技合资3d技术外围产品的开发吗?我昨天听到消息,穆冉那小子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签下了sh的国代。还有传闻,sh已经让他参与新技术的开发了。” “他这不是摆明摆你一道吗?”他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楚歌闻言,手里的汤匙顿了顿,说“合资开发,这是什么意思。合资是彼此付出信任的筹码,开发才是结果。你别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正华做一副难以相信的样子,说,“sh那么多人窥视那么久,各路手段用尽,却最终落到名不见经传的三鑫科技手上,真想不通。看来姓穆的这人还真有两把刷子。” 抬眼望向已经换下礼服的穆冉。这个人,眼底神情,总暗藏着一股让人捉摸不透的东西。 楚歌似思索了一下,没有接话。低头专注的喝汤。 过一会才说“sh虽然是以3d产品起家的公司,现在他们的3d产品也在市场上风行。但是他们自己并无核心技术,之前全部依靠sony。而这次国代也好,拉三鑫参与技术开发也好,我想他们看重的并非什么三鑫科技,而是三鑫背后和我们合作的这个项目。这也是穆冉为什么能够签下sh国代主要原因之一。” 第333章 “那你--”李正华的话还没说出来,楚歌就轻轻一笑,说“你想问我怎么这么大方,没有干涉他签约的事情?” 李正华茫然点头。 楚歌手指在桌上轻轻的叩击一下,说“虽然我们彼此有信任的筹码。但是我相信以穆冉的聪敏和心计,他不会看不透sh的心思。他和我一样也是技术出身,所以我相信他很清楚,sh的价值不在于技术,而是它长期以来的品牌效应。” 是,那这样的话,好处不都被三鑫占了,还有他楚歌什么事儿?李正华皱眉。觉得像是懂了又像是完全不懂他刚才话里的意思。 楚歌说“更直白的说,他要的是这个产品的知名度,足够带动自己公司急速上升,在同行内找到一席之地。还有一个资金的利用和积累。sh的后端营销支持很强大。” 抬头看李正华依旧一脸疑惑的样子,知道他在思索什么,轻轻的笑,说“亏你在这个行业还算数的上的精英。”他压低了声音说“借着三鑫科技的跳板,将来我们3d技术外围产品的推广可以利用sh在3d产品中的盛名……” 李正华一副,哎呀,我怎么没想到的表情。抬头,见楚歌已经浅笑着低头若无其事的用起餐来。 真是棋逢对手才能显出实力来。李正华暗自抚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楚歌一眼,又将视线投向远远游走招呼人客的穆冉身上。看来今年圈子里会有好戏可看了。 十一点钟,司洛就已准备妥当预备出门。 虽然还有三个小时才到登机时间,可是她却无比焦急的想要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有穆冉生活着的城市。就像两年前的自己,无法应对只想逃! 车子向着机场的方向飞驶。她却突然的想起那个午后。他们手牵手散步,穆冉突然顿下脚步来,声音柔软说“闭上眼睛,我给你变个魔术。” 她很诧异,穆冉从来都不是个会开玩笑的人。他做事,从来规矩方圆,很少有奇突浪漫的举动。她有些诧异有些期待,乖乖闭了眼。突然觉得腕间一凉,有什么东西被戴在了自己手腕上。 张开双眼,是一只古香古色的羊脂玉镯。晶莹剔透的成色,隐隐有幽冷的光泽,看得出是有些年代了的东西。 她茫然看住他的脸,这种东西,现在很少有人佩戴吧。 她的疑惑,他看在眼里,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吻落下来,说“司洛,我想用这个镯子将你永远套在我的身边。”她顿一顿,才明白过来,这是求婚吗? 永远?多远才算永远?那个时候,那一刹那,她以为就是他们的永远…… 他说“这幅镯子,是穆太太专用。我们穆家媳妇世代传下来的东西。” 她悠然的笑,机场已经眼前。她却无比茫然起来。 两年前,知道他有家室决定离开的时候,她都不曾将那枚穆太太专用玉镯交还给他。是心底还存着某种贪念吧?想要那个永远在自己的生活里得到印证的贪念吧。 第334章 今天是他人生的第二次婚姻! 他曾经说,不爱秦素,秦素却成了他第一个妻子。他又说不爱杜兰,杜兰却成为他今天大婚的新娘。他说过爱她司洛,她却从来都只是,他生活旁逸出来的插曲。而自己却每每跌入,每每当真,每每转身,每每心疼。 心那种无边的钝疼又开始慢慢的磨。她额上有了细汗,抬手对司机说“请送我去朝阳大酒店。” 她要看看,要看看此刻的穆冉,站在人群里,得到他要的一切的穆冉现在是个什么样子。 司机诧异的在倒车镜里巡视着她的脸,只是半分钟的迟疑,车子已经调转了。这个世界奇怪的人多了,只要能付自己车费,随便!! 司机师傅轻轻摇头,嘴角挂一抹无所谓的笑,见呆愣愣的司洛目光依旧望着窗外,身体半缩着。 “小姑娘系上安全带,一会大概会有交警查……”司机说。 可是身边的人丝毫没有听进去半句的意思,司机再次摇摇头,想罢了,反正今天交通通畅大约自己也不会那么倒霉被查。便也不多话了。 这司机大叔想起今天是小女儿的生日,便将车子开的飞快。嘴巴里哼哼唧唧唱着‘亲亲我的宝贝’。 车子下了高速,一个急转。司洛身体一斜,只听见刚还哼歌的大叔突然啊--的惊叫一声,还未来及抬头看清眼前的情形,车子已被猛然一撞,阻力迫使疾驰而行的车子倏然顿下。司洛身体随着惯性,嗖的飞身撞上前面的玻璃。眼前呼的一下五彩缤纷,可只是瞬间,又归于一片混沌。 十二点半,婚礼的宴席正进入高潮。大家笑闹着让穆冉和杜兰喝交杯酒。 穆冉便一脸温温的笑,双眼专注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杜兰。长长的胳膊从容环过杜兰将她半拥在胸前。杜兰亦是,双目浸满深情的样子,只是垫了脚尖,挂在他的脖子上的姿态亲密而娇柔。仰首,双双饮下手上的酒。 交杯酒,预示一生的滋味,酸甜苦辣皆有。只是曾经以为,下半辈子要和自己一起体味这许多滋味的人,叫司洛…… 穆冉微微闭一闭酸涩的双眼。 她是早已忘记了,他们要在一起的承诺。 他还记得,两年前司洛离开。他四处无头苍蝇一样的找,懊恼、愤怒、担心一点一点蚕食着他,磨着他的心。他无心做事,将公司全盘交给了秦素,请人帮她打理。他着了魔似的,走过每一个她曾经提到过的,想去的地方。 可是两年来,却全无踪迹,她没有给他哪怕一点点的信息。终于累了,在一个酗酒的夜里遇到杜兰…… 和杜兰确认恋爱关系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很清醒。他要事业,他要一份继续活下去的依柱,他要把自己丢进事业中,忘掉这样一个突然闯入他生命中来,却又薄情决绝的女人。 他参加了第一个由杜兰牵引而入的酒会。 他很满意,因为知道在这里可以通过杜兰的关系认识自己想认识的人,他要为自己在这个行业迅速建立一个网络,打定基础,然后重新站起来。 第335章 谁都不要嗤笑我卑鄙,穆冉心想。 大家都一样,都在用自己所有换自己没有的东西。 杜兰或者爱我,或者不爱。大家都是成年人,懂得衡量自己手上的筹码。 她喜欢我这幅皮相,确信我能够给她别人给不了的关爱。而我知道她是我通向事业巅峰的阶梯。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所以对此无所畏惧。 那次他非要参加由金科集团主办的一个酒会,他想认识传闻中的楚歌……就这样再次见到了司洛,这个从他生命里夺路而逃的女人,就这样又再次回到了他的眼前来。 走了,为什么还要回来?将他从地狱拽起,又重新重重打落?酒落下肚,只觉得灼烧锐疼。 他喝完那杯滋味复杂的酒时,脸上浮上一个包裹在温淡下悲凉而讽刺的笑。让杜兰兀的眉头一皱,见他嘴角弯弯勾起,又呼的放下心来。 是自己多心了吗?她想。 楚歌远远站在一边观礼,突然电话响。拿起看,一愣,嘴角浮上一个安然欢喜的浅笑,是司洛的号码。抬头暼一眼依旧演示甜蜜的一对新人,皱眉,微微掩了电话接起来。 刚轻柔“喂--”了一声,脸色便顿时变了,浓眉锁起,慌张转身。 “医院?什么医院?你是谁?司洛……车祸……” 话音未落,匆匆向外奔出去。 这边,穆冉将酒杯递到侍应的手上,目光扫过来。如果没有看错的话,刚刚楚歌似乎向自己这边匆匆投来神情复杂莫名的一眼。他皱眉看向楚歌飞奔而出的背影,眉头跳了跳,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脚步向着楚歌奔出的方向快走了两步,单手落在裤兜里,带出装在里面的锦盒。锦盒落地当啷一声,里面的玉镯断裂两截。 他突的一下止住了脚步,回头看向站在人群里冷眼望着自己的杜兰。 …… 司洛出了车祸…… 婚礼过后好几天,穆冉才无意间听到这个消息。 她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被姓楚的好好照顾着么?不为她,为着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如此啊。 怎么会出车祸?!!这样想的时候,脑海突然闪过几天前看到的一幕。 那天去金科找楚歌谈事,车子刚停下来,便看见他半搂半抱的,拖着一个白衣窈窕的女子从公司出来。 那女子双手一直紧紧扣在他的胳膊上,两人靠的很近,姿态亲昵。 原本准备上去打个招呼的,可是想到司洛,想到她肚子里怀着的姓楚的孩子,在看到他臂弯里的女人。他愤怒的情绪腾起,不受控制的握紧着双拳,怕自己下去能够招呼上去的,只有这个拳头。 所以忍了忍,调转了车子。装作不见。 这个恶劣的小人。穆冉这个一向秉承自持淡然的人,这个时候却将车子开的飞快,闯过一路红灯,车子终于叱一声停在金科门口。大踏步进门,不等楚歌的助理招呼便硬生生闯入他的办公室。 以往谦和姿态,优雅风度尽失,扬手推门而入,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第336章 “对不起,楚总今天有事,不来公司。您有什么事需要我转达吗?”站在一侧的助理小姐看似态度谦和,目光中却有一份警戒坚持。手上做一个请您离开的动作。嘴角含笑。 穆冉微微欠身,做一个歉意的姿态,又匆匆转身下楼。 上车,迅速拨一通电话出去。 “司洛在那个医院?” “穆总?新郎官当的不耐烦了?怎么关注起一个‘旧熟人’来了?”楚歌的慵懒的声音微冷,没有半点客气。 “我想看看她。”原本焦虑的穆冉,听到楚歌这样的回答,却兀自镇定了不少。她的状况应该不至于太糟。他这样想着,原本生硬的态度却兀自低了下来“她伤的重吗?” 楚歌闻言,顿了一下,目光抬起,望住隔离室里,脑袋被纱布重重裹住的司洛。“哼--”的耻笑一声。“你担心?” 车子一路飚来,闯过许多红灯,他蹬蹬奔上病房的时候,原本心底早已做了充分的准备,却没有想到这准备实在不够…… 搁着隔离室的玻璃,他看到被纱布层层包裹的司洛的脸,身上被插满各类管子,纤细的胳膊上打着吊瓶。他莫名的喉咙一哽,缓缓从里面退出来。 这个笨蛋,这个糊涂虫,什么时候才能学的聪明一点,能够好好照顾自己?他每次都絮絮叨叨安顿嘱咐,让她走路专注点,小心点。可她每次都好了伤疤忘了疼,身上总会有莫名其妙的伤疤出来。他心疼,她却总是迷糊的笑,嫌他多事唠叨。 这次,他没有唠叨了,他也不准备多事了。决心以后的日子永远也不唠叨她,不管她事了的时候,她却将自己撞的跟个笨熊似的,被包裹起来,只露两个眼睛。在隔离室里满身插着管子…… 他兀的抬手,掩住自己的脸。有温热的液体缓缓从指缝里滑出来。 楚歌站在医院走廊的窗口边吸烟,烟蒂丢了一地,一张冷峻的脸,脸色阴暗憔悴,指尖的烟已燃至手指。听见身后沉重的脚步声缓缓向自己走来,说“看到了吧?觉得如何?” 讽刺的声音落下,没有听到回应。身后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他转过身来,正要再次张口,却迎面吃了一记重拳。楚歌的脸呼的一偏,伸手抚了一下自己的下颌,缓缓抬头,伸出舌头轻轻触了一下嘴角流出的血液,伸手擦了一把。 目光犀利,迎上穆冉愤怒的脸,皱眉冷笑,一脸冷傲而不羁的神情。 “你这个畜生!!!” 穆冉再次甩拳过来,楚歌敏捷伸手一挡,隔开来,眼眸里闪出危险而冷硬的光。 “这话,怎么说?”又低头抹一把嘴角嘶嘶流出的血液。皱眉,司洛怎么会喜欢这样一个伪君子?? “她怀着你的孩子,你居然还在外面跟其他女人勾三搭四??你到底有没有人性?!!你有别人,给不了她幸福,就别招惹她,别伤害她。害她成这样,你还……” 第337章 “咚--”这次一记重拳落在了穆冉的脸上。他脸一撇,这一拳的力道比他挥出去的一拳,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下,是为司洛的。”楚歌嘴角扯一个不屑的笑,听见安全门外有咚咚的脚步身传来,是医院的保安。 他靠近穆冉一点,冷冷的目光望进他的眼底。“想知道她是在什么地方出的事吗?你婚礼的那天,十二点半,你和别人喝交杯酒的时候,她从机场赶往朝阳酒店的途中……” 抬手,又是一拳勾过来,冲着他的下颌一记,穆冉只觉得眼前一黑,高大的身体晃一下。 “孩子,谁的孩子。什么孩子?有人说,你就信?你真是她曾经爱那么深的人吗?”哼,楚歌一个冷笑,轻蔑的望住他的脸,一眼为司洛不值得的诮笑。 “司洛根本就没有什么孩子,她一直只是她自己。这两年,她将自己包裹在往事里,不让别人进去,也不放自己出来。这个笨女人,一直都只是她自己一个人安静的生活!!” 楚歌说完,见几个保安推开安全门,冲进来,他才一把推开眼前的穆冉,转身走。“谢谢你,替我制造了机会,让我靠近她,得到她。以后你没有资格再来打扰她,我自会给她幸福。这你足以放心。” “这位先生……”有个小保安怯怯想要拦下准备出门而走的楚歌。 “我们没事,让他走。”穆冉一只手抚着下颌,微微弯着身体,说一声,自己也欠身走了出去。 “她根本就是一个人,将自己包裹在往事里,不让别人进去,也不放自己出来……”穆冉想着楚歌的这句话,只觉得脚步虚浮,怎么都踏不到实处。 她说“穆冉,我解释。”“我说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相信么?” 他记得她一脸的苍凉的笑,很疲惫的低垂着头,说“穆冉,你一次再一次的给我透心凉啊!!!” 一次再一次,一次再一次。他颓然的趔趄起来。 他想起那日她脸上浮现的甜蜜的笑,落在他脸上的清浅的吻,分明是要靠近,等他一句话,一个关于未来的承诺。可是自己却那样侮辱她,将她生生从自己身边推开,推向别人。推向这样一个地狱…… 为了求证。在医生的办公室里,穆冉沉着脸疲惫的靠坐在椅子里,看司洛的主治医生诧异而怪责的抬起头来,说“你是她哥哥?是她哥哥还乱讲。” “她那里有什么身孕?!!” 医生是个五十来岁的女人,一张不苟言笑的脸,怀疑的直直对住穆冉的双眼,上下打量他一圈。大约看他的举止打扮并不似什么坏人,所以接着说下去“年轻人,14号病床的姑娘是车祸,流血过多,头部受到了剧烈撞击,脑内有淤积血块。胳膊和腿都不同程度骨折。因为身体太虚无法进行开颅手术,暂且昏迷不醒,只能维持生命。” “她没有什么身孕……”说完,目光惋惜的看他一下。 第338章 怎么会是这样??命运为什么要一次一次和他开这样的玩笑? 他以为自己足够的聪明,把一切都看在眼里,所有的值得和不值得都算计的清清楚楚。而这一次,算什么?他以为自己退后一步,给了她想要的未来,给了自己一条活路。 那里知道竟然是再一次的错过,再一次的在她心上狠狠划下一刀。 楚歌说,“你知道我们怎么认识的吗?两年前,在青岛,她跌进冬天的大海里。我捞她起来的时候,她手里握着你的照片。那么冷,打着哆嗦,喝了一肚子海水,却没有放手。那个笨蛋,为了追逐一张你的照片,跌进海浪里。” “我喜欢司洛,喜欢和她在一起。在没有你的这两年里,我们朝夕相处。像兄妹,像朋友,像知己。可是从未像情人过。可是那时候,我从不介意。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就很快乐。直到你出现,我才知道,自己对她的情感,容不下第三个人。更不似自己以为的那样,可以任自己收放自如。我爱她,也许很早之前就是了。” “之后,每一次三人同时出现的时候,我都刻意和司洛演亲密。因为我讨厌看司洛一见到你时瞬间石化的样子。讨厌看她的目光追随你的背影而出时候的呆愣,讨厌她听闻你的名字时一瞬的失神。我讨厌不受控制的情感和自己。同样讨厌,这样一个虚伪、自私、目标鲜明的你。你根本不配,她这些年来对你的念念不忘的深情。”楚歌轻蔑的笑着,接着说“这一次,是她的劫,大概也是该解的时候了。”说完,哐一声,将他关在病房门外。 错,错的如此荒唐可笑。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清明自持的,可以冷静思考冷静处理事情的人,可是,那个时候,他被自己可笑的‘我以为’蒙住了眼睛。以为两年前她早已和楚歌有了往来,为他离开自己。两年后,又自以为是的‘我以为’她怀了楚歌的孩子。甚至都没有听她一句解释,暴怒的呵斥她,让她滚,骂她低贱。 他恨自己,恨不得甩自己一个重重的耳光。 昏暗的梦境。司洛看见自己拼命的奔跑追逐,前面穆冉的影子越来越远,越来越淡。四周沉沉的薄暮落下,世界陷入死了一般的沉寂黑暗。 她突然慌张,看不清自己来时和将要走上的路。只是埋首奋力的奔跑,好似只要不停下来,就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 脚步迈出去,每一步,都带着惊心动魄的惊惧,没有人,没有声音。她的呼救声淹没在黑暗里得不到任何回应。 突然脚下一险,似跌入了沼泽,身体坠了铅的沉重,挡不住的急速下沉。她听见自己疾呼出声,声音似落在无垠的空谷荒野,远远的飘走。心底开始绝望,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很累,想睡过去…… 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司洛--司洛--”遥远的声音,一点一点的靠近,深陷而下的身体,似乎突然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臂,扯动着她。声音近了,在耳边叫“司洛,司洛,快醒醒……”很焦灼。 第339章 她疲惫的睁一睁,身体的重量带着刚刚苏醒过来的一点点的意识开始飘远。再一次陷入昏暗。 “医生,医生……”楚歌一边摁着铃一边冲病房外大喊。 “怎么回事??”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闻讯赶来。 “她刚刚眼皮动了一下,可是又睡了过去,她刚刚分明动了一下,我看到的。”一向沉着骄戒的楚歌似个小孩一样,目光急切望住医生的脸,很激动,抓着司洛的手,紧紧的握在掌心,似乎要用自己手上的温度和力量将她从梦境中拉回来。 医生站在仪器前看了看各类数据,然后又用手指张开司洛的眼睛观察一下,对着楚歌欲言又止的样子,过一会实在不忍,说一句“她的头部受到了剧烈撞击,脑内血块淤积。虽然现在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现在醒过来的可能性--很小。” 这句话,这些天医生已经不止一次对楚歌讲,可是他从来都不相信。 这个前几天还似个小豹子一样,闷头在他怀里,对他又踢又打的女子,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的那张生动的脸,就要这样沉睡过去,永远失去痛苦和开心的情绪。 他还记得她吃到好吃的东西时轻轻扬起的唇,眼角明亮的笑意。 还清楚的记得她细瘦柔软的身体,留在他手上温润滑腻的触感。鼻尖还闻到她留在他身体上的,茉莉清香。 不,不可能。他一倾身,伏在她耳边就似以往那样,戏谑的威胁的,霸道的说“喂醒来啊,你记得吗?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呢。你答应过我,我可以随时追讨偿还。” 司洛再一次跌入梦中。 身体一点一点陷入沼泽,惊恐的情绪撕扯着每一个细胞。粘稠浑浊的泥浆,没过膝盖,腰际,胸口,脖子,渐渐延至鼻,眼…… 她沉重的喘息,手指微微跳动一下。突然听见耳边有人说“你记得吗?你欠我一个人情,你答应过我,我可以随时追讨偿还。你回来。我现在要你偿还。” 她想起来了,她要赶回去,她欠了楚歌太多太多的人情。他要她偿还,她自然拼命也要努力去做。 她的手指,在楚歌的手心里再次微微的跳动一下。楚歌一怔,看她疲惫的,缓缓的努力的睁开了双眼,“司洛--”他喜极的声音带出一点点沙哑。 “我,没有食言,我回来,还你人情。”她那么累,却望着他冒出一圈青色胡茬的脸,微微挤出一个疲惫的笑来。 司洛醒过来了,终于在她车祸六天之后,醒过来了。 “司洛这家伙,还说要早点回来给我们好看呢。到现在居然都没有一点动静。”安夏一边收整着手边准备婚礼要用的东西,一边抬头说。 陈诚抬头看她一眼,“嘿嘿,我估计是那家伙是被他们那个无良的老板充当苦力了,一时半会回不来。要不然,这会肯定张牙舞爪的站这里吵吵发飙呢,嫌我们没有第一个通知她结婚的消息。” 第340章 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我给她拨个电话”陈诚刚站起身来,放在一边的电话就响了。 陈诚走过去接,脸上的表情突的冷了一下,回头对着身后的安夏问“皮皮的电话,你要听吗?” 安夏想都没想,直接摇头,脸上的神情依旧平淡。 自从安夏出事后,他得知陈诚过来照顾她,便将电话不断打到陈诚的手机上,她从来不接。 后来不知道怎么得知安夏、陈诚新房的座机,又不厌其烦的打来,有时候安夏偶尔会接上,喂的一声,听到是他的声音,一句不响啪一声挂掉。 有一天夜里,他突然打来电话。安夏接了,听到了电话一端的哭声。断续的,好像喝了酒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你转身了,没有站在原地了。当我回头,你不在那里等我……” “皮皮,我没有那么多的十年用来等你,我累了。”安夏听见夜里自己的声音,冷静的疲倦的似没有了生命。 “我要结婚了,和陈诚,希望得到你的祝福。也希望你能够幸福,真心的。以后别在打电话过来。” “你要结婚?和陈诚??!!!你开什么玩笑。你爱他吗?那个大猩猩一样的人。结婚,就这样随便把自己嫁掉,你疯了?”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嬉笑的试探,追问一句。 “爱?什么是爱呢?你这短短的几年爱过多少人?结婚,是的我是要嫁给那个看似敦厚老实的人。他并不十分帅气,但他是个真正的男人,在我需要他的时候,给我温暖和怀抱。皮皮,我是女人,今年二十八岁了……”她说完轻轻的,轻轻的搁上电话。 或者爱情真的有期限的吧。她嘴角抿出一个笑,抬头看住挂上电话,向自己走过来的陈诚。这个男人高大,黝黑,健壮。却真实,温暖,可靠。算是个结婚的好对象呢。安夏嘴边又兀自挂上一个笑。这就够了。她想。 她想起出事那天,她神情恍惚的送跟在自己旅游团的一位老人走上电梯。突然电梯内的灯灭了,电梯瞬间失去控制猛然下坠。她本能的仓皇的伸手去抓,却一把触到心脏病发,身体不断痉挛的老人。电梯下坠的太猛,从二十二层,猛然跌至一层。金属擦出的火花和猛然撞击的剧烈震力,将她拽着老人的手都震麻了。整个人被重重的摔在地上,昏晕过去。 等救援队打开门,已是事发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她的手,依旧紧紧抓着尸体已经凉了的老人的胳膊上,眼睛被猛烈的光线一刺,她闭了闭眼,在大家的眼前缓缓起身,想将那个已经失去气息的老人扶起来…… 那是她这一生来,最恐惧的记忆。感受着一个人的生命,在自己的旁边这样慢慢逝去。 当天夜里,她在陌生医院的病床上一次再一次被噩梦惊起。她拼命拨皮皮的电话,占线中,占线中。他在和谁通话呢,这么久。 第341章 终于电话打通,她说“皮皮,我出事了……” 可是对面的电话里却传来他有些不耐烦的声音。“安夏,我原本想早点对你说的。我们两继续做朋友好吧。这些天,我一直想告诉你的,不知道怎么开口。所以那天,我故意在你面前和叶子那样。我知道你说出事,是骗我的。安夏,我知道你是个洒脱的人……” 这边,安夏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缓缓挂上了电话。 拨了一通司洛的电话,关机。这家伙大概又忘记了给手机充电。电话本翻过一圈,看到陈诚的名字…… 再见了皮皮,再见了我的初恋,再见了我执着了十年的情感。她在心里说。脸上微微漾出一个甘淡的笑。 还记得很久之前,皮皮曾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她望着皮皮的双眼说“瘦瘦高高的阳光型的大男生,喜欢扮酷,喜欢炫、童心未泯。” 他便哈哈笑着转过头去假装没有听懂,她亦只好嘻嘻笑着低下头来假装不是说给他听。 光阴飞逝,他们渐渐远离,她一次再一次的听说他有了女朋友,然后分手,然后又有了新的女友…… 他,总是这样在感情里来来回回好像很受伤,却玩的忘乎所有。而她却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站在远处寂寞的听着关于他的故事。 偶然,似乎真的是偶然,他失恋,又从朋友处听到她一直单身的消息。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真的懊悔,他似转身靠近她的时候,她便带着万分的雀跃,以最为卑微的姿态迎接,等待着他说“安夏,走了一圈还是你最好。请做我女朋友。” 她安心的等,在他没有忙于和别的女人谈恋爱的两个月内,她照顾他的生活,陪他一遍接着一遍的看《海贼王》的动漫,就这样静静的相处,她也觉得非常幸福。 可是就在她以为,她的春天将要来临的那天。她手上拎着重重的几灌他要的啤酒,推开自己的房门,看到他搂着别的女人忘情接吻…… 在她的房间里,她的床上,和别的女人。她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安静的放下一大袋他要的零食啤酒,没有在抬头看一眼床上慌乱分开的两个人,低着头,转身帮他们轻轻带上房门。 从自己屋内出来,独自蹲在马路牙子上吐了很久。他一直都没有追出来。她笑,突然的,就对这样一段自以为是的,历时十年的感情倦了,索然了。 “咦,司洛这家伙的电话怎么关机。打不通。”陈诚站在窗前拨电话,自言自语。安夏抬头静静的望住他。她想着自己曾经讲过的,关于那个瘦瘦高高的大男孩的话。 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人,微胖、温和、实在的暖意融融。他不酷不炫,也不够浪漫。她说不上自己此刻是否爱他,像曾经爱过皮皮那样的执着爱他。可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离不开他。 她想自己以后的日子,会在这样安然的生活里寂静下去。他不会给她彻骨的悲伤难过。关于静好,她想,那大约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久到她不在突然间忆起那个高高瘦瘦的人的时候。 第342章 杜兰靠在沙发里,漫不经心的摁着手上的遥控器,转换着电视频道。以往的那种类似男孩的英姿飒爽的样子不见,薄丝的睡袍被她双手紧紧拢起,七月的天还很热,她却觉不出一点点温度。 空调关着,窗户紧闭…… 现在是夜间十一点钟,穆冉还没有回来。 她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样子似个怨妇! 从一开始,她就就派人跟着穆冉,知道司洛出了车祸,也知道穆冉每天都要去看她。虽然进不了病房,却每天依旧去,站在门口呆几个小时。 她还知道,他为三鑫争取sh的国代,只是为了牵引她和父亲关注他的视线,而将自己的精力全部投入那个真正属于他自己名下的,明兴科技。 父亲说的不错,他想要从她这里得到的,不是金钱那么简单。他要的,是她背后的平台,要的是她三鑫科技支给他的绝佳的跳板。 他已经开始着手,一副想要甩开我的样子。杜兰手上绕着睡裙带子,目光落在电视上,却没有看到任何情节。 终于,门外有了响声。杜兰迎出去,是穆冉回来了,带着一身的疲惫,衣领敞开来,身上的衬衫压出许多褶皱,身上有浓烈的酒气,垂首推门,看到迎出来的杜兰,微微笑一下。 “你还没有睡?”他将手上的东西交给伸手来接的杜兰,轻声问一句,便转身脚步有些凌乱,走进了浴室。 这个人,不论在什么时候,心底想着什么,做着怎样绝情的决定。他都如此的温淡平和,而恰似这样温淡平和的样子,总有一种将人隔离在千里之外的疏远。 杜兰手上接着他递上来的纸袋,是一盒栗子蛋糕。她微微皱眉,自己从来不吃甜食,穆冉似乎也很少吃蛋糕类的东西。心底动一下,怔一怔,转身将东西放在桌上,走进卧室。 他不开口说,她亦沉默。只当自己什么都没有觉察的样子。 夜里,杜兰将手臂伸过去,揽住背对自己而眠的穆冉,身体轻轻挪动一下靠上去。穆冉微微挣了一下,却并没有拉开她揽上来的手臂,只是轻轻说了一句“睡吧,很晚了。” 便保持着那样背对着她的姿势,没有给出一点点回应的轻轻打起了鼾声。 “我吃不下了。”司洛皱着眉,可怜兮兮的望住笨拙的拿着勺子帮她喂饭的楚歌。 这些天,他一直如此,每天大半时间都守在医院里。除了帮她擦洗手脸,还帮她喂饭。医护人员不在的时候,偶尔还会抱她起来方便。这让司洛很是尴尬,却也没有办法。胳膊上腿上打着石膏绷带,没法自如活动。 第一次,他看司洛突然红着脸,催促他“帮我找个护士来,快一点。” “你怎么了?那里不舒服吗?”坐在病床旁边的楚歌从笔记本上抬起头来,不安的问。 “你去就好了,问那么多干嘛??”她脸憋的通红,额上都有了细汗,拼命催促他。楚歌跑出去,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护士的影子。 第343章 “没有护士啊。”楚歌跑进来冲她摊摊手,“什么事你说,我做不就好了。” “你你,算了,帮我随便找个女人进来就可以了。”司洛焦急的说。“我,我想小便,快,快憋不住了……” 脸红成了茄子,咬着嘴唇。脸是丢尽了。司洛想。 楚歌一时也愣了,他从来没有照顾过谁,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有些懵,可是马上又镇定了,声音很低说“我来帮你--” 拿了塑料盆子放在地上,关好病房门,说“我抱你起来。” 果断抱起还在负隅顽抗的司洛。别开头。 “那个,你这样抱着我,我怎么--怎么方便的出来啊,而且--而且衣服……” 就这样,两个人大红着脸,司洛生平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眼下解决这样的‘问题’。而楚歌也是生平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 因此,司洛一直刻意的减少进食饮水。每次吃饭,都要和楚歌斗争很久。楚歌心知肚明,只是没好意思诉之于口罢了。 “还有,我右胳膊好好的,我自己可以吃饭。楚少啊,你公司不是很忙的吗?你--”楚歌抬头,恶狠狠飞她一眼,她马上闭嘴,望着伸到自己眼前的勺子,不甘的皱皱眉头,还是张口吞了下去。 “什么嘛,没技术就别逞能。糊了人一嘴一脸。”她懊恼的抱怨着,伸舌来舔的当儿。有人却先她一步,倾身过来,顺着她的唇线,一点一点像是品食一颗樱桃的样子吸允一下,咂嘴,然后用纸巾轻轻帮她拭干净。 “嗯,没看出来,刘嫂的厨艺还不错,红豆羹味道做的还不错嘛,很香浓……”楚歌一边说着,一边摆出一副你看着我干嘛的样子望一下司洛。 “难道还没有帮你擦干净?” 司洛皱着眉头,好半天才无力的垂下头去。很安静,说“楚歌,以后,以后别这样了。” 楚歌愣一下,回转的脚步停了下来。 “我已给我弟弟打了电话,他明天就从北京赶过来照顾我。你帮我垫付的医药费,我过些时间,会想办法还给你。”她嗫嗫的声音,却听出来异常的坚定。 “干嘛?”楚歌本来想发脾气的,可是看着她这个样子的时候,他没有来由的心底就开始紧张起来。这个女人不会还在想着那个可恶的穆冉吧? 额上的青筋就爆了起来。“别想了,姓穆的不会再来看你了。” “你胡扯什么呢?”司洛看起来真的有些生气的样子,过一会说“你那么忙老呆医院照顾我也不是办法,而且老拿电脑到这边处理文件就不怕公司机密泄露?那可是成百万上千万的事儿。出了事我可付不了责任。” “那个没关系,公司的责任有我来付就足够了。你需要负责的是我,你不会撞了一下脑袋就偏偏把这个给忘记了吧。嗯?” 可恶的家伙,司洛瞪他一眼,实在没有办法。这个人越来越会耍无赖。 可是等他转身,她的目光却悄悄跟了上去,停留在他挺拔宽厚的背上。这个人,为什么当初不是这个人? 第344章 有一丝的怅惘,忽而却又醒觉了的样子,看到门外有人一闪。 穆冉又来了吗? 在感情里,比恨让人更加绝望的是--不介意。 “穆总来这里做什么,走错地方了?”楚歌看见门外的穆冉,起身走了过去,伸手一撑,挡在了穆冉的眼前,脸上带着笑,眼里却是冰冷而讽刺的光。 “我来看司洛。”他直愣愣的声音低沉坚定,像是一枚坚硬的石头落在地板上发出一连串撞击的声音。 “她不想见你。”楚歌的声音还没有落下来,就听屋内病床上的人说“楚歌,让他进来吧。” 楚歌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虽有些不甘,却也身体一偏,放穆冉进了病房。 “好一点没有?”穆冉靠近病床,将手上提着的栗子蛋糕放在桌上,就势坐在她的床畔。“怎么老这个样子,做事毛毛躁躁。总学不会照顾自己。”他情切,一坐下来,就像以往一样,开始叨叨的,心疼的抱怨。手随之抚上去,落在她受伤的左手臂上。 “嘿嘿”司洛敷衍的笑一下,微微扭动一下身体,从他的手下抽出手臂来。 抬头说“还行。穆总不忙吗?怎么有空来这里?”司洛头发被剪的很短,毛茸茸的,假小子一样,小小的脸蛋额上是愈合了的疤痕,新生的皮肉粉粉的皱在一起。像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 仰脸望住穆冉,问的看似很客气,却是一句就将他冰冻了的话。 她比之前到是胖起来了一点,面色粉粉白白的。看来楚歌这段日子将她照顾的不错。穆冉目光稍稍一转望住身后的男人,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只是一瞬的滞,穆冉就恢复了往日的从容,笑柔声说“我哪里有那么忙,再说在怎么忙来看你的时间总是有的。” 司洛笑,并不接话,目光默默避开他投来的视线。 一伸手,说“楚歌,给我一杯水。” 说的很自然,让穆冉一愣,心底有些酸。她何时和姓楚的亲密如此,指示的如此自然而然。 “我来。”穆冉刚刚站起身来。 “给,小心有点烫。”楚歌却已将一杯水递到了司洛的眼前,轻轻拉起她没有受伤的右手递上来。 穆冉一转身,避开看住他们的目光。暗自深呼吸一下。 “我给你带来了你最喜欢的栗子蛋糕,吃点看看。”他冲她笑,就像并没有看出她刻意冷落他的样子,起身去拆桌上的蛋糕盒子。切了蛋糕殷切递到司洛的眼前。 “不好意思啊,我刚刚吃了楚歌帮我带来的红豆羹,吃太撑这会儿吃不下。”她说着,一扬手将手上的蛋糕向前一递,冲斜斜靠在一边看似百无聊赖,却分明认真注意着他们一言一行的楚歌说“楚歌,你好像还没吃东西呢吧。帮我吃了这个?”脸上的笑容自然而舒缓。 “哦,行啊。虽然我并不 第345章 穆冉手上还扬着用来切蛋糕的小塑料刀,手停在空中。过一会才收起来,向桌内推一下,说“那等你想吃的时候在帮你切。” 司洛笑一下,挪开目光不言语。有护士小姐敲门进来给她送药。 “伤口怎么样了?还痒不痒?”护士笑着递上一大把药片,红红白白的。 司洛皱眉,说“简直当我是个药罐子。”说着,却一扬手将所有药片都灌进了嘴巴里,接过楚歌侯在一边的水杯,咕噜一下喝下去。皱皱眉,却又回头冲楚歌仰脸一笑,似想要他开口褒奖一样小孩样。 穆冉望着她,皱了皱眉。 他记得之前的司洛,每次感冒,他买了药给她,逼她吃。她总是皱着眉,找许多借口推搪。说,“书上说过感冒扛过七天就自然好了,我这都好几天了,没必要吃药。”见他脸色严肃,依旧递过来的药片,又嘻嘻笑说,“是药三分毒,这个药又那么苦,估计会有副作用。” 见他依旧坚持,只的一粒一粒的做痛苦状吞下去。 他就拿一杯蜂蜜水候在一边,等她吃完了,递给她让她喝下去。 那时候的她怕疼,怕苦,怕黑。简直就是个小孩子。 可是这两年,没有他在身边的这两年里。她改掉了许多许多曾经以为无论如何都无法改变的习惯。让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穆冉有些陌生的失落感。 “吆,朋友送来好吃的了?”护士小姐目光落在桌上的蛋糕说。 “哎,正好犯愁呢,我最近吃不下太甜的东西。送给你们吃好了,不过被我切掉了一小角,别介意哦。”司洛望着护士小姐说,嘴巴冲着桌上的蛋糕向她一努。 “呃--”护士小姐脸一红,刚想要推拒,楚歌却已将桌上的蛋糕提了起来,直接塞进了她的怀里,说“医生也说了,让她最近少吃甜腻的东西。” “哦--”护士小姐茫然的看住这三个神情各异的人,挠挠头,匆忙道谢提了蛋糕退了出来。 穆冉依旧静静的坐在那里,失落的目光跟着护士提走的那盒蛋糕出去。 “我记得你一直喜欢吃栗子蛋糕。”他突然说。 “有吗?” “那时候大概小,总喜欢吃甜甜腻腻的东西吧。”司洛一脸无所谓的笑,“不好意思,将你送来的东西送给了别人。”说完,目光扫过楚歌的脸,楚歌马上会意,转身抽了她垫在肩下的枕头,将她半搂着,轻轻放平躺下去。 “我想休息一会,”她抬眼冲坐在一边的穆冉下逐客令。 “你睡,我在这里坐一会就走。” “你这样坐着,我睡不着。楚歌帮我送下穆总啊。”她笑着,歪过头去,闭上了眼。 “如果你当我只是选择,那我会让你成为回忆。”--题记 司洛扭过头,闭上双眼,听见穆冉的脚步在她的床畔停了停,然后在楚歌笑微微而坚定的一个“请”字出口之后,终于转身而去。 她听着他的脚步声缓缓走远,心亦跟着,一点一点沉下去。 第346章 这个男人,总在她的生活里,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带着一种从容的姿态,好似每一次离开每一次回转都特别自在。只要伸手,她就在那里。不会走开。 曾经两次,她以为自己可以嫁给他,可以成为穆太太。 闭着的双眼,不知道什么时候湿润了,有眼泪悄悄从眼角滑落下来。有人靠近了,清新的薄荷味儿,薄薄潜入她的鼻息。抬手,手指温暖,静静的帮她拭抹干净。 她没有睁眼,他亦没有开口。 她在心底和别人告别,他在内心给她敞开心扉的时间。 大约在爱情的世界里一直如此,有人等着你,而你却眺望着别人。只是此刻的司洛,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这辈子,再也不会成为姓穆的生活里的风景,再也不会成为他生活旁逸的备选项,再也不会有机会成为穆太太…… 无比的疲惫,只想潜入自己的世界里默默自处不出来。 楚歌见她紧闭双眼,一副假装睡着的样子,亦起了身,转身走出去,站在走廊的窗口抽烟。 他不是感觉不出司洛的态度。她自车祸之后,待他虽然看似亲近,却一直将他推拒在一个无法靠近的距离上。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给她时间,爱上我。 可是越是等,越是心里慌乱茫然。 原本司洛以为穆冉不会再次出现在病房。可是第二天他又似没事人一样,浅笑着推开病房门走进来。 站在一边帮她擦脸的司珂抬头看他,又回头看司洛一眼,询问的叫了一声“姐?” “这位是穆总。你学计算机三鑫科技总知道的吧,他就是三鑫科技的老板。”司洛抬了眼,给弟弟简单介绍说。 “你是司珂吧,之前常常听你姐姐说,可是从来没见过。今年大学应该毕业了吧?”穆冉上下打量这个有些清瘦,却一身阳光的大男孩,笑说。 他长到不是很像司洛,眉眼要比司洛深浓。不似司洛那样圆鼻子圆眼,给人稚嫩的感觉。 看着他又一副很熟的样子走过来,大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拍一拍。 司珂低头微微思索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一闪,脸上有了笑,刚要转身开口,司洛就冷冷截住了他的话“司珂,帮我给穆总倒杯水。” 司珂挠着头看一眼病床上淡着脸的姐姐,冲她皱眉,司洛回他一个冷眼。他才撇撇嘴巴乖乖转身去倒水。 “洛,别老穆总,穆总的叫我。”穆冉看司珂转身,柔声对司洛说了一句。一张大手伸上来,伏在司洛受伤的手上。 司洛脸上依旧带着标准的笑,目光静静在他脸上扫过去,停留在他的手上。 目光很静很静,静的让穆冉心底都要生出恐慌来。他的大手便悄无声息的滑落下来。 心底是对自己从未有过的逼视和悔恨。 他宁愿这个时候的司洛能够对他哭对他骂,能够像以往那样,生气的时候口出刻薄的话也好。可是此刻的她却扬着一张拒人千里的笑,叫他穆总…… 第347章 他幽幽然说“洛,我到期望你像以往那样生我气,骂我打我两下也行……” “伸手不打上门客,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司洛应着,目光却落在别处。 他动作滞了一下,面上的从容终于撕开来,有一丝不安闪过。转而将手里的花束往水瓶里插,司洛扬声制止,说“瓶里的竹子楚歌才换上。” 穆冉的脚步就顿了下来,司珂站在一边,手里捧着水杯,看看司洛又看看穆冉。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刚轻轻拉上病房门,身后就有人拍了他一把“不好好照顾你姐,溜出来干嘛?” 司珂回身,一看是楚歌站在自己身后,突然神色就有点慌张,伸手挠头皱眉。想一下才说“病房里有个姓穆的。” 楚歌一脸的笑就僵了一下,转身走,说我们去那边坐一下。 还没有落座,他就掏出一支烟来含在唇间,转身看一眼旁边的司珂“你,抽不?” “不。”司珂说。 “看来你是乖宝宝。”楚歌说着,啪嗒一声打了火。刚要点烟,司珂接了一句“这里是医院,禁烟。”他目光怪怪盯着楚歌看。楚歌一愣,又抽下自己唇间的烟。 “老大,你不会还处在单恋期吧??”他突然说。“我姐那笨蛋样儿的,你都搞不定?”他靠近了楚歌一点,一脸诧异的追问。 “你说话比你姐还猛。”楚歌泱泱睨他一眼,没有直接回答。 心想,就因为你姐那个笨蛋样儿,所以就和茅坑里的石头一样顽固不化。 不一会,见司洛的病房门被人拉开,穆冉走出来,以往挺立的脊背微微有些耷拉的弯曲着。手上拿着他抱进去的花束吃食,走到一个垃圾桶旁,咚一声丢了进去。怔怔的看一下,转身走,脚步很沉重。 望着穆冉的背影,楚歌脸上的笑便浮上来,站起身来,脚步无比轻快的样子走向司洛的病房。 待穆冉转身而走,司洛才大口的喘着气,静下心来,想自己刚刚和他说过的话。 “姓穆的,你是谁啊你,总这样端着一副从容自如的脸在我眼前来去。谁给了你那样的自信,以为你招招手我就要飞奔到你身边去了?” 她讨厌看他在任何时候都端着这样一脸从容的笑,柔声对她说,你怎么这么笨老照顾不好自己。又抬手抚上她的额,说脑袋撞坏了吧,怎么说话没头没尾…… 她讨厌这个时候的他,依旧以为她是他的司洛的样子。依旧以为这样的亲密无关别人,是他的特权。依旧以为她是原来那个又蠢又笨胆子又小的女孩子,只要他轻轻的柔声的叫她一声洛,她就低垂了头俯身在他的怀里去。 他是谁啊,谁给了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羞辱她的权利?突然的就不可抑制的愤怒。 “是不是婚姻坐实了,你想要的东西握住了,又突然想起了我这个你生活里旁逸出来的音符?突然想给你的婚姻加上一笔色彩?突然想让我这个二百五再次做你婚姻生活而外的调剂品?” 第348章 “洛,你别这样说自己……”穆冉的从容被她三下两下的话撕扯开来。一脸的心疼懊悔。 “走,别装的跟个人似的,好像怜悯我的样子。我这样子还不是拜你所赐?”她忘记了自己无法自如活动的身体,忘记了自己手臂上的伤,猛然从病床上立起身来,扯的挂在床畔的药瓶叮铃桄榔的响,又撕开了伤口,尖锐的疼一时间袭上来。 穆冉奔过来扶她,她微微闭眼咬牙,他却静在了一边,终究没敢碰她。悄然的垂了首,说“你好好休息,完了我再来看你。” “永远,不要再来……”司洛从刚才的激愤中抬起头来,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却又足够的份量让穆冉沉着的脚步一晃。 “咦,你受什么刺激了,和我算起账来?”楚歌貌似心情无限的好,坐在病房的椅子里撇开一双长腿,洋洋得意的样儿根本没把司洛刚才说的话听进耳朵里去。 “亲兄弟,明算账。医药费总共多少你不说我也会从医院那边查出来。”司洛说着,将手上的小本本摊开来,楚歌探身去看,那本本上密密记录着的,都是他这些天来顺手带来的东西。 几条毛巾,几斤桃…… 他脸色就微微暗了,哼哼冷笑两声,“你记这些没用的干嘛,想还给我啊?你掰掰手指头看看,还的清吗?东西一斤一两,一条一双有数儿,‘没数儿’的东西你记的吗?” “那以后你就当体恤我,别再带东西来加重我的负债。另外为了避免你的‘没数儿’的投入打水漂,最好亦不要无端空投。”司洛淡淡说,将手上的小本本在他眼前哗啦啦翻一圈压枕头下面去。 楚歌刚才的好心情被她两句话打落,脸色难看到能结出冰来。 起身,一探手,从她枕头底下抽出那个小本本来,手上一用劲,撕拉一声两半了。手一甩丢她床上,司洛抬眼看一下,也不吱声。 楚歌转身走到门口了,又转身退回来。脸上浮着丢二郎当的笑,一伸手,从床上捡起被自己撕成两半的小本子往口袋里一塞,说“你都这么辛苦记账了,我这个债权人好歹保留着追讨的权利啊。” 转身大踏步从病房里走出来。 咕囊着,刚骂出一句脏话来,就接到助理的电话。说公司有位姓米的先生要见他,非要等他回去。 楚歌兀的皱一下眉。米先生?米悠的父亲?他一惊。他来这里做什么? 米悠的父亲是银行的董事,楚歌父亲生前的好友。 楚歌父亲生前,正是他们楚家地产生意铺张开来大肆提升的时候,许多地方有靠他们融资平台拆借资金。欠下他们米家人情。 而他父亲去世以后,楚歌相信生意最后,都是资金战争,所以慢慢减少资金拆借,又将自己手上把控的资金百分百利用起来。偶或需要也数字很小。能够迅速还上。 当初楚歌父亲在世虽然两家人走动很多,但父亲去世后,米悠的父亲就从未主动上门来过,何况是他又是小辈儿。这次是为什么? 第349章 楚歌原本想从医院直接回老太太那里去,瞅瞅刘嫂还做了什么新奇的吃食没有,带过来给这个馋鬼,可是此刻却只得调转了车头回去公司。 一进办公室,便看到大腹便便坐在一边不耐烦的喝水的米先生,拧着眉,满头满脸的汗。他笑一下走过去说“米叔叔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叫我过去就好,怎么亲自来这里等。” 米悠的父亲这才抬眼,欣赏的看住楚歌。这个年轻人,真是越发的英姿挺拔、处事老道了。怪不得自己那傻女儿又回过头来…… 他不由的“哎--”的叹了一口气。 楚歌闻声,心底大约明白了,便不在多言,只是很恭敬的倾身坐在他的对面。等他说话。 自那天,他将前来公司找自己的米悠强硬的从公司里送回去后。说“米悠,如果之前我说的还不够清楚。或者我做事不够清楚,让你误会了的话。那么我这里在说一次,我们结束了,两年前你转身的时候,就已经结束了,和司洛无关。甚至和任何人都无关。只是我们两人真的结束了。” 转身又将自己住处换了门锁。 她就再也没有出现在他的面前,他还着实松了口气。以为她终于放弃了…… “小悠生病了你知道吧?”米悠的父亲终于开口,说一句叹两声。脸上原本的威严不见,坐在自己对面的,好像只是一个寻常父亲为女儿生病而忧虑的脸。 “生病?”楚歌到是惊了一下。 “前几天说去找你,可是很快就回来了。回来后就大病不起,问她,她又什么都不说。也不看医生不吃饭,持续的发烧。我真是头疼了,拿这个女儿一点办法都没有。她妈妈又在国外考察一时半会回不来。我只好来这里找你。你们俩,到底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他问。 是一个长辈担忧的,无奈的,关切的问法。 楚歌双手交握着,脸上有些歉意的笑,身体微微倾向米悠的父亲。认真的想一下,才说“米叔叔,我和小悠两年前就分手了。那次她去青岛演出,她介绍了喜欢的人给我认识。”楚歌笑,望着米悠的父亲,无奈的摊手。 又说“这次回来,却突然的说要和我结婚。”他又笑一下。 米悠的父亲脸上的汗更密了,星星点点的汇集起来,他掏出口袋里的手绢儿一抹。说“这个,我知道。这孩子被我和你阿姨惯坏了,任性。不知道自己要什么。” 楚歌点头,“她说过,她只会跟着自己的心走。” 脸上依旧是恭谨而歉意的笑。又说“不知道叔叔还记得不,小悠十二岁的时候,阿姨给她买了生日礼物,一件粉红色的蓬蓬裙。很漂亮,她当时 第350章 米悠父亲的脸一瞬的暗淡,看来他对自己的女儿,真是没有心思了。可以依旧慈父一样胖胖的脸上带着笑,说“是,我们当时实在拿她没办法,只得买了新的裙子打发了那小姑娘,将那条裙子换回来给她。” “可是后来呢?那条裙子她一次都没有再穿过。”楚歌说完,站起身来。脸上依旧微微笑着,目光望住已经焦虑不安的米悠的父亲。说“米叔叔,我会过去看她的,你放心。” 又欠身起来,接过他手上的杯子帮他添水。 送走米悠的父亲,楚歌才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冷笑一下。 “你不在家好好休息,怎么跑这里来?”司洛见angel探头走进病房来,惊到。 她原本艳丽丰盈的身材清减了不少。脸上的妆容淡了,看来是出门前略略修饰了一下,头发松松挽在脑后,有几缕飘在胸前来。身上穿了件明兰的坎肩裙,到是比以前清丽许多。似个文艺女青年。 “我今天已经销假上班了,”angel淡淡回应一句,抬头看她“说说看,你怎么搞成这样?” “笨呗,出门没带眼睛。”司洛打趣自己,转身准备嘱司珂倒杯水过来,一扭头,看司珂直愣着双眼,瞅着angel发呆,那样子眼里似乎都能发出光来。 司洛心里不由惊了一下,“司珂--”司洛大声叫了一声。 “鬼叫什么?!!”司珂着实吓了一跳,嘴里蹦出一句来。 angel这才发现身边站着个二十二三岁左右的,阳光男孩子。回头瞅司洛一眼,又瞅司珂一眼,说“你弟弟?样子到像你哥哥。” “长的成熟没办法。”司珂突然冲angel贫嘴,让司洛更加不安起来。 angel刚要回话,看司洛神情一愣又淡淡笑一下,扬声说“快给老姐倒杯水,渴死了,外面热的要死,出了两斤汗。”她张手作势扇扇风,又递了一个浅笑给司洛。 司洛一瞬的窘迫,知道刚才自己的担心被angel看进了眼底,心里有些别扭,可是目光也不避闪。 倒是angel十分无谓的笑一下,似安慰又似调笑,说“今天我就从你房子里搬走了,搬去李正华名下的房子。” “什么?!”司洛惊的一屁股坐起来,扯动了胳膊上的伤口,猛然皱眉。 “你激动什么啊,爪子不要了?!”她笑,却分明和司洛有了一点点距离。起身将手上提来的水果往桌里推一下说“那我走了,闲下来了再来看你。小老弟,我走了,好好照顾你姐。你姐生活上可是个大白痴。”她嘴角抿一个笑,起身头也不回的走。 司珂犹不死心的跟出来,扬声对住她高挑的背影追问“你和我姐是同事?” “我是你姐的大姐,你该叫我老姐。”她丢下一句,背对着他,冲他挥挥手,姿态很潇洒。 司珂都看呆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帅气的女人。她有多大?二十五,二十七,或者三十岁?他想着,就听见病房内的司洛一叠连声的喊他“司珂,司珂,你个猪,在不在外面?” 第351章 “又鬼叫,这又不是在家里,出口就骂我。”司珂挠头走进去。又一脸笑,说“姐,你这位同事不错啊,多大了,有没有男朋友?” 司洛瞪他一眼睛,扬手丢一枕头给他。“我叫你来是照顾我,不是让你泡妞的。你敢打angel的主意试试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司珂一把接住她甩过来的枕头,嘴里咕囊着,“这么凶谁敢娶你。” “她一向都这样吗?”楚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手里提着个保温壶,斜倚在门口瞥一眼横眉竖眼的司洛,又将目光落在司珂的脸上,故作诧异的样子,说“看来在我面前还收敛了不少。” “那是,你该自求多福,小心她随时发作。”司珂将手上的枕头丢还到床上,对司洛做个鬼脸,话却是冲着楚歌说。 又一伸手接了楚歌带来的保温壶,很自然的很熟稔的打开,问“又是刘嫂的手艺?”好像是自家人一样自在,毫不客气,寻来碗筷盛出来。 司洛恨得牙痒痒,却无计可施。这两个人,很快打成一伙,将她这个行动不便的人凉在一边。知道她经不住美食的诱惑,楚歌总将好吃又好看的吃食带到医院来。她耍别扭不吃,他们就故意在她面前大吃特吃,诱的她垂涎欲滴才说“好了,吃了又不会死!!” 她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毫无骨气的,被楚歌拎来的美食征服。 话说‘吃了人的嘴软’,她软不了,却也没办法像以往那样凶狠狠的让他不要再来…… “我自己下厨做的,味道应该还不错。”话对着司珂说,目光却落在司洛的脸上,笑意淡淡。 是鱼汤,司珂一打开盖子司洛就知道了。鼻子皱一下,就被这样鲜浓的味儿给征服了。 “很鲜,你尝尝看。”他又漫不经心的样子,丢了一句给司珂。 “别演戏了,你们两个讨厌鬼。把汤给我递过来。”司洛坐床上发起威来。楚歌抿嘴笑,接了司珂手上的碗筷给她,轻声说“有些烫。” 司洛伸出去接汤的手顿了一下,咬了咬唇,在心底和自己很快的斗争一番,放弃了:管他呢,一切等吃完饭再说好了。 浅浅喝一口,砸嘴巴,“楚歌,你改行做厨师好了。”她陶醉的忘乎所以的样子。 “谁雇得起我啊,我可是分秒就有百万千万的订单进来的商界雄才。”楚歌正和司珂在一边嘀嘀咕咕不知道两人密谋什么,被司洛这样一说,才抬起头来应了一声。过一会似乎认真考虑了一下的样子,接着说“其实我们一起考个证儿的话,这大厨偶尔当当到也无所谓。” “什么证?料理证吗?我没那潜质……”司洛牵一下嘴巴说着,又勺了一口汤送进嘴巴里。 “当然是结婚证啊。”楚歌懒懒说了一句,司洛一口汤差点噗一声喷出来,慌忙掩了嘴。 “就当是你御用厨师上岗证!!!”他说着好似没看到司洛那张表情怪异的脸,自然的回过头去,扯了一条毛巾给她,帮她蹭了蹭脸,又擦干净手。 第352章 每天下午,穆冉总是雷打不动的来。也不多话,在司洛床前坐一坐,将带来的水果细细切块,递到司洛面前。司洛不吃,他就无言的放在桌上。安静的坐一坐,仰或和司珂随便聊两句就走。 每天如此。 司洛对他,总是不冷不热。有时候听他唠叨嘱咐,实在忍不住,发脾气,骂很过分的话。他就笑,说“你还会生我气就好。”到似安下心来了的样子。 这让司洛实在无语,这个受虐狂。她在心底骂。可看他毛躁着头发,衣领凌乱,青青的胡茬儿冒出来,坐在自己病床边的时候,她又不由的担心,暼他一眼,问“工作很忙吗?看你很累。” 他就搓一把脸,笑。说“有点。事业刚开始,总有许多事情要做。没完没了。” 又嘱她两句,“伤口正在愈合,别动不动毛毛躁躁的起身,扯动伤口……”之类之类。 司洛想,大概就这样了吧。像是‘关系不一般的旧熟人’一样,偶尔会为彼此心疼担忧。但也只是如此了。 有时候穆冉也会撞上前来探望的楚歌,两人打个照面,互相瞅一眼,算是招呼。可是一进了生意场,站在公司里,两人又恢复了合作伙伴竞争对手的样子。彼此简单问候对答微笑,很自然。 “你瘦了angel。”李正华拎过angel手上简单的行李袋,轻声说一句。温柔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手指轻轻划过她的脸颊,一倾身便牵了她的手走向自己的车子。 angel本能的身体向后一滞,脸上的笑容迅速凝结了,手掌上有了微微冒出的细汗。却依旧在他回头的时候,给他一个嫣然的笑脸。 她侧脸静静看着身边这个身姿秀挺的男人,这样一张完美无缺的脸,而眼里却时时显现出忧郁的疲惫来。 他曾经那样骄傲跋扈,从来没有将她看在眼里。而此刻,他却紧紧的牵着她的手,就像牵引着一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一样,走向她所期望的他们的‘家’。 在之前的交往中,他姿态一直都是淡淡的,从未主动靠近过一步。 她靠近,他便了然的笑,就像早知道她会俯身在他的旁边一样的自得。又像是为了满足她的意愿,适时给她笑容,在她沮丧想要退却的时候,伸出橄榄枝的男人。 angel脚步有些钝,缓缓的跟在他的身侧。 李正华紧紧的握着angel的手,心底是从未有过的心疼和自责。 这些年,身边来往的女人很多,他却从未对谁有过如此的负疚。他一直觉得,成年之后的男女的交往,掀开感情这层薄薄的面纱,其实就是一场交易。 他在这样的交易中很大方,付给她们足够的金钱、珠宝、房产。而她们则以青春和肉体来交换。这让他从未觉得亏欠。来了去了,许多人。之后从未谋面。 有时候是因为寂寞,有时候则只当对方是刺向宋雨柔的武器。 第353章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武器,会在某一天被宋雨柔翻手一击,便刺向他,让他心疼不已,日夜不宁。 他亦送angel珠宝首饰,她却总是淡淡的样子。不说喜欢,也不说不喜欢。他送,她便欣然接受,好似为了让他内心得到某种安宁。他拼命的想要将她归于那些,曾经在他身边过的女人。送她高额的信用卡,送她车子,房子。 可是她总是淡淡的姿态。 唯有一次,她从客户那里回来,微醉,吐的很厉害。他便起身帮她煮了一点稀饭,递到她的手上时,她那样激动雀跃。那是他见到的她真正的快乐。 他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为这样一个不因珠宝、房产、钱财而动的女子而焦躁。他发觉自己开始有意无意的想要讨好她,想要看到她发自内心的真正的笑。 而这次事情之后,她在他的视线中消失了大半个月。她说出差,他说好的。和以往一样,就像为了帮她圆谎。满足她想要隐瞒的心愿。 可是每当午夜梦回,他一伸手,身边却是空无的冰凉。他便惊坐起来,他发觉自己居然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习惯了这个女子的存在。忍不住拨电话给她,忍不住要说,angel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可是总也说不出口。她在电话一端,依旧克制着自己的悲伤,笑意盈盈的样子问候他,冲他撒娇。他值得像是被牵引进一场戏里的戏子,跟着演下去。 angel被李正华牵引着进屋,“呀--”的惊叫了一声。一脸的欢喜。房 子不算大,光线却很好。厅外有大大的阳台和宽宽的飘窗。厅内有苍翠的绿植,粉蓝布艺的沙发,圆鼓鼓的坐垫,简单的茶几上放着个水晶的花瓶,里面斜斜插着几支狗尾草。小小的一面乳色书架上零落着一些书籍。她又欢喜的推开厨房的门,铮亮的灶具,一排整齐的橱柜,满当当实实在在的样子。 angel掩嘴笑,笑的眼泪都流出来。 这不是自己梦想过许久的家吗?简单的却带着浓重烟火气息的家。他怎么会知道。她回头看住身后微笑着,看着她的李正华。一倾身投入他的怀抱。 他是个对生活对环境要求甚高的人,总喜欢冷冰冰坚硬幽冷的格调,而这个房子里,所有的布置摆设,却完全没有他原来的风格。全是温暖的,厚实的,烟火的,琐碎的,真正的家的样子。 她感动了,却也疑惑了。他从未这样刻意的对待过她。她心底有些微的慌乱。 她不想李正华这么知道那件事情,即便是知道,她也不想他这么早的知道。因为,她还没有做好要离开他的准备……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除了一具完整的,能够给他愉悦的身体而外,还能给他什么。她知道,他从来都不稀罕她的感情。从一开始,她就知道,知道的无比清楚。 她慌张的目光投过来,李正华却低了头,向厨房走,说“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庆祝一下,久别重逢??!!” 第354章 她跟进来,看他在水龙头下认真的,细细的搓洗他那修长苍劲的手指,抬头冲她笑“还不动手?我的厨艺可不好,只能给你打打下手。” angel这才“哦--”的应了一声跟进来…… 晚上,李正华将她抱至床前的时候,她身体都僵直了,心底是对两人的亲密从未有过的害怕。 相拥而眠,李正华的手指带着微微的凉意抚上来,细细的一寸一寸的轻柔的掠过,带着爱惜和眷恋。她却不由的跟着他手指缓缓的移动,身体开始哆嗦起来。心揪成一团,有个浓浓的暗影压在心头胸口,让她无法喘息的恐惧。 他的手就停止了移动,揽臂将她紧紧裹在自己怀里。将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在她耳边爱怜的叫着“angel,angel我的宝贝……” 他楼她那么紧,似乎要揉进他的骨血里一样的用力。心底却是澎湃着的自责和悲伤。 看到她故作的笑颜、看到她刻意做出的轻松、看她这样忍耐着心头的痛,在他的身旁瑟瑟发抖。他难过的要死。难过的想要杀人,想要杀了自己,杀了让他的情感变的扭曲的宋雨柔。 楚歌一到米家,就看到从二楼皱眉缓缓走下来的米太太。见到楚歌,眉头才展了展说“你终于来了。”叹息一声,原本优雅的神韵不见,脸上的皱纹深陷,一副疲态,头发亦有些散乱了。 “你上去看看小悠吧,至少,劝她吃点东西。”米太太十分无奈的样子,被保姆扶着坐在沙发里发起怔来。 “我这就上去看她。”楚歌抬脚要走,却被米太太唤住了“小楚,尽量别说刺激她的话。”目光里有些祈求的味道。 “我知道了。” 楚歌上楼,推门,就听到米悠尖锐的声音叫起来“出去,出去,统统都给我出去。” 楚歌皱眉没有吱声,静静向她床边走,她却呼的一下坐起来,抓了枕头转身丢过来。楚歌一把接住,她才抬眼发现眼前的人。 目光怔怔的,委屈中带着一点点不太确信的慌张。目光却直直望住他,也不说话。 “你这是要干嘛?”楚歌将枕头重新放置到床头去,用尽量平和的口气问。 又看她披散在肩头的长发凌乱着,双眼浮肿,整个人都似突然凋零了的样子失去了原本清丽脱尘的颜色,不由的蹙起了眉头。心底又莫名的动一动。靠过去,坐在她的床沿上,柔声说“怎么又耍起大小姐脾气了,连吃饭都要戒掉了?” “你--出去。”米悠似才看清楚站在自己眼前的人的样子,突然一扭身,伸手扯了被子掩住自己的脸,让他走的话却说的异常的软。 她是个非常爱美的人,十分介意这样憔悴丑陋的自己落在别人的眼里,尤其是楚歌的面前。 楚歌无奈,只得站起身来。说“起来好好听阿姨叔叔的话,好好吃饭然后去医院检查身体。我这会还有点急事先去处理一下。明天再来看你。” 第355章 他起身告辞,米悠才急急从床上下来,大约是几天没有好好进食,身体太虚有些晃。向前奔一步,便趔趄了一下。楚歌无奈慌忙转身扶她。她却一倾身就钻进了他的怀里。 说“你还是来了……”语气是无限的哀怨怅惘,却又带出一丝庆喜。这份姿容复杂的情绪衬着她苍白的脸,楚歌没有狠下心来推开她,只在她背上轻轻的拍了下,温和说“明天再来看你。记得,一定要好好吃饭,跟家人去医院检查身体。一个人首先得学会爱自己,知道吗?” 她才从他怀抱里出来,一副乖巧顺从的样子,冲他垂首点点头。 “我等你来。”她冲着走下楼梯的楚歌说了一声。楚歌脚步顿一下,没有回头径直走下了楼。 到了楼下,米悠的父母齐齐坐在客厅等着他。见他下来,笑一笑让坐。 楚歌抬手看表,一副着急的样子冲他们笑,说“公司有个会议,所以……”。 米悠的母亲便扫了丈夫一眼,开口说“小楚,你们的事情,我听小悠说了……” 楚歌就配合的露出一个十分无奈而惋惜的笑。 “可是,你们从小一起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比不上一个在你身边不到两年的女子?”楚歌闻言震了一下,抬头一脸毫不掩饰的不悦望住对方的脸。 米悠的母亲自知说话失口,马上说“小悠说她见过那个女子,很平凡,家室好像也贫寒些……” “阿姨,没什么事我先走了。小悠这边已经没事了,下午她会乖乖和你们去医院接受检查。”楚歌冷着声音打断米悠母亲的话,姿态却依旧的恭敬。 转身要走,米悠的父亲却沉声问了一句“听说近日出台的房产限购政策,对你们集团影响很大?”楚歌的脚步就停下来了。微微笑一下,说“谢谢叔叔关注,还好。能应对的过来。”抬脚便走。 中午赶去给集团地产部的同事开会。 正是因为米老所言,近期政府出台的一些地产政策打压措施,媒体又在一边大肆‘推测’此政策,能够带来的良好效果,必是房价大跌。一时间金科地产现已竣工的大批成品房无法快速脱手兑现,后端资金链一时断流,迫在眉睫。 下午又和三鑫科技约好会议,商谈3d技术外围产品开发项目的资金追加问题。 项目开发资金追加,若是以往,这点资金随便从米老那里拆借一下就好。可是此刻…… 大约穆冉也看好了这个时机,知道他资金短缺,却在这个时候提出追加开发资金,分明是要夺得更多的股权,成为这个项目的真正话语权人。 会议结束,楚歌陷进大大的沙发里,搓着额,揉着太阳穴,只觉得疲惫。发自内心的一种倦意。 偶尔疲倦的时候他亦烦躁的想要摔下这一身的重任,出走,寻找属于自己的自由。可是这念头只是一闪就被他狠狠的扼杀在摇篮。 金科集团,是他们楚家三代辛苦打下的江山,更何况他自己亦在这商界驰骋征战中,玩的兴趣正浓。他记得司洛说过的话,“ 第356章 自父亲过世,他从老太太手上接过公司大权。公司一时人心大动。一则是他年纪太轻,无人信服。二则是他行事太过直接干脆,不理人情世故,奖罚太过分明。许多元勋犯错依旧的不留情面给予惩处。一时间,这些人便有了怨怼,在公司里各行其事不将他放入眼中,下面的人自然各自散漫有了异心。 他将一切看在眼里,虽然恼怒,却不动声色。翌日请了老太太坐镇,会议上当即宣布当年同父亲一起打下江山的两位副总‘请退’消息。又在大家各自惊讶无比的神情中表达了对二位老功勋的敬仰和感激。随后让助理将丰厚的安置费用公布出来。就这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取了他们手上的权职,逼退二人。 大家一时无话,只在心底暗自惊叹,这个年轻人,原来手腕如此简单利落不留余地。 会议结束,楚歌等待着老太太的批驳,可是她始终对此事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好些天后,她叫楚歌陪自己一起探望已经‘请辞’的两位功勋。在路上,老太太才轻声说了一句“从商就似打仗,你来我往没有伤亡不可能。但是若有余地,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人这一辈子不走的路走三遍,不求的人求三回。你要记得。” 又说“一个团体的领导,行事最忌讳优柔寡断。但也忌讳手起刀落,齐齐切下。敲山震虎的事能做,但有时候在一个团体,看似针对一个人而为之的事情,实则惊动一众。好在这次,你做好了后端补偿,我又为你做了修补,不然金科此刻的局面肯定大乱。” 她给楚歌一个赞赏的笑。老太太很少在他面前出言讲理。若是开口便是真理。楚歌在心底铭记。 之后每逢年头节下,他都会以小辈的身份前去拜望二老。 二老自楚歌强行‘请辞’之后,在老太太的出手帮助之下,亦自立了门户,生意都做的还算不错。所以在近几年内,楚歌的恭敬、诚恳态度下便放下了当年的积怨,生意上亦有些往来帮衬。 如今企业每每遇到艰难,他都能冷静处之,手出奇招化解。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和社会教化,他已事故许多,从事更是镇定自如,老太太看在眼里安心放了手,退居幕后。在不出头。 而今日的资金问题牵涉集团生意范围太广,他一时觉得四处无门。 次日,楚歌一反常态,从早晨八点到下午四点,一直都没有在医院出现。 从下午开始,司洛就觉得心底空落落的,似乎缺了什么。有些着急。 又有意无意的听着医院走廊里的脚步声。间或有脚步声靠近自己的病房,她都会心存期望的侧耳细细辨听,直到脚步声走远,她才心底空落落的低下头来。 司珂见状,回头问她“老姐你在等那一个?” 司洛白了弟弟一眼,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原来真的是在等,而等的人居然是楚歌!!她自己怔了一下,心里又掠过一抹惊讶的暗影。 第357章 五点左右,楚歌才姗姗来迟,一进了病房,就伸手扯下了脖子上的领带,目光里带着一份困倦长腿一瞥,坐在病床侧边的椅子里闭目养神。 “你,没事吧?今天来的很晚。”司洛见他这样,有些担心的问。 “嗯?想我了,还是担心我了?”他闻言猛然睁开双眼,笑。痞子一样靠近她一些,斜斜睨着她的双眼。 司洛脸微微红了一下,呸了他一声,知道自己心底的担心被他窥见,懊恼的转过头去。 看他不似往日那样贫嘴和她嬉闹又觉得奇怪。知道他心底有事,才又回过头来,瞅着他的脸柔声说“认真问你呢?你看起来很累。” “嗯,公司的事情。资金链出了点问题……”一言带过,又抬头对她笑,眼神闪亮,带着欢喜的味道。说“你真的担心我?” “我担心你逼债。”又说“就是几天前你说的地产限购政策导致的资金断流吗?”司洛看他这个样子,知道事情并非像他轻描淡写的那样简单。 “不止如此,”楚歌微微一笑,云淡风轻,似并不十分在意。 “我听穆冉说,这次限购政策对你的地产生意影响很大,许多成品房一时无法脱手……” “穆冉??!!你和他说起过我地产资金断流????”楚歌突然声音高昂起来,身体亦硬挺挺向她趋近一些。 “那天随便聊起……”司洛说到这里,才意识到什么的样子,皱眉抬头看他。“我闲聊的内容影响到你的生意了吗?” 怪不得前些天穆冉总是话里话外的带出楚歌和楚歌的生意来。 楚歌看她脸,又淡淡扯出一个笑,身体又慢慢躺回座位里去,声音缓和了,说“即便是你没说,依他这样聪明的人大约也能摸出个十之八九。” 又说“怪不得他在这个时候,突然提出合资项目追加资金。知道这个时候我资金紧缺,想趁机将这个项目变成自己的囊中物。” 司洛眉头就紧紧挽上了,嗫嗫说“都怪我。我……”她真没想到自己的几句话,居然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又想起穆冉的有意无意,心底对这个人就更加的索然起来。 “没事,”楚歌挥挥手笑。抬眼四下看一圈说“司珂呢,怎么没看到?他可是个好劳力,不能放他跑回北京去。我还指望他替你给我还债呢。” “还债?!!”司洛跟着念了一句,才明白过来。 “他今年才毕业,也没有什么经验才能。你怎么能随便答应他去你公司上班呢?那小子是不是拜托过你了。看他回来我不拔了他的皮。”司洛气的牙痒痒。 心底知道楚歌是为了帮她,所以更加的态度坚持。司珂计算机专业毕业,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你不是口口声声要还债吗?你这一身伤残怎么还,所以咯,只能让你的亲弟弟司珂替你还了。你可别自作多情,以为你在我这里多有面子。”司洛其余推搪的话全被他一句堵了起来。 第358章 “还有明天出院,你得住我那边去。” “啊,为什么啊。司珂在,而且还请了特护。我--”司洛正要继续争辩,被楚歌一下打断了话头“我是怕司珂那小子找到更好的工作跑路,所以我要你当人质,直到还清所有债务为止。” “你你你……无赖。” 楚歌就静静的笑,倦意袭上来,眼底却是丝丝柔情。突然声音很软,说“司洛,有你在身边真好。就是不说安慰的话,随便和我抬杠顶嘴两句我也觉得轻松愉快不少。”他是真的倦了,将头低低靠在病床一侧来。 司洛想一想,伸手在他鬓角两边替他轻轻的揉,说“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 “嗯,真的很好。”他声音很迷蒙,却亦很认真。过一会居然打起了轻轻的鼾声,大约是近日都没能好好休息,又抽出时间照顾她。他太累了,居然就这样坐在椅子里,伏在床侧睡着了。 司洛手指顺着鬓角,插进他浓密的头发里帮他捏一捏。 他头发密实而硬韧,书上说这种人倔强骄傲。 空调有点凉,司洛牵了被角盖在他的背上,他的脸向着她的双腿蠕动一下,浓密的睫毛低垂着掩住他那双能够洞悉一切的双眼。司洛静静的看他,心底似有什么东西层层漫漫的溢出来,却又隐隐的看不透彻。 过一会儿,司珂嘴角牵着笑,手上拎着几个糯米团子笑吟吟推门进来。 看司洛正俯身专注的看着坐在椅子里,侧身爬在病床上睡熟的楚歌,一愣,叽叽咕咕轻笑起来。司洛瞪眼嘘了他一声,他才轻手轻脚靠过来,俯身在司洛耳边说“老姐没看出来,你还有这魅力。”司洛瞪他,伸手要打,他一闪身躲开来。 “你这阵子都跑哪里鬼混了,这个时间才回来。” “切,我不出去你们能有这机会吗?这就叫觉悟,故意给你这个大龄剩女制造机会呢。”司洛呼的伸手扬起一个枕头丢过去,说“叫你浑说。”司珂笑着跳开来。依旧喜气洋洋的样子,似乎心情无限好。 “等会在和你算账。”司洛瞪他,又怕吵醒沉沉睡去的楚歌,悄声说。 司珂就在近旁轻轻说“姐遇到个好人你就嫁了吧。眼下这个人就不错。” 这天下班,angel正无所事事的四处乱走。心里一直盘算,和李正华扯个什么样的谎才好。 李正华的电话就进来了,问她在哪里,问要不要过来接她,她慌忙说不用。想一下说:我和朋友在外面小聚,晚点回来。 李正华也不多问,只说:好,完了要不要我去接你? angel急到:不用,我自己打车回来。 一个人继续在街上晃晃悠悠的走,漫无目的。 最近她一直如此,害怕回去,回去那个属于她和李正华的‘家’。回去那个她期盼过许久的归处。甚至害怕李正华突如其来的温柔和殷切,害怕和他亲密,害怕他触到她身体的每一个动作…… 第359章 每到下班,别人都一副归心似箭的样子,唯有她,这里翻翻哪里找找,将并不着急的工作亦给翻腾出来,认真的做。工作做完了,又磨叽好久才慢悠悠的下班。 李正华照例会在她下班的时候准时给她电话。她先说加班,说过几次后,李正华就问,你的工作怎么突然忙起来了,现在不是行业淡季吗? 后来就渐渐不问,只要她说加班,他都会说。好。然后又问要我接你吗?她说不用。 第一次她晚回家,看到李正华像原来的她一样,端坐在沙发里心不在焉的翻着电视频道等。心里突然感动,觉得亏欠了他,便主动靠过去,亲他。 李正华认真的看她的脸,身体有了反应,手扶在她的腰肢上,向下稍一移动,她身体却兀的僵了一下,打了个哆嗦,觉得身体的某个地方在疼,很厉害。 他动作停下来,手缓缓移出来,环了她的肩膀在她唇上蜻蜓沾水的样子吻一下,微微笑,说“累了吧,洗洗早点休息。”一夜无话。 半夜angel翻来覆去无法入眠,她觉得自己突然失去了讨好他的能力。突然无法看着他的脸对他撒娇,突然不想被他碰触身体,突然心底生出无数个想要结束这样生活的念头来。亦突然觉得自己老了,需要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家。 她又轻轻翻动一下身体,李正华的胳膊就揽腰伸了过来,将她靠在床边的身体拥在自己怀里。她微微动一下,安静下来。 她知道自己依旧爱他,深爱。所以克制着内心对这样的靠近突然生出的恐惧,向他的怀抱缩一缩。在缩一缩。突然就流泪了,不可抑制的汹涌。她暗自咬了唇,喉咙哽咽。李正华觉察了伸手摁亮了床头灯,俯身看她,问“怎么突然哭了。” 她就伸手摸泪,压抑的哽咽变成了饮泣,说“做了噩梦,”李正华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没事,没事,梦都是反的。” 她说“我梦到自己变成了一个会长胡须的女人。” “没事,如果你以后真的长,那我就教你如何刮胡须。”李正华认真的说的就似真的一样,低头望住她的眼睛。又低头轻吻她的眼泪。 她内心就更加酸楚起来,突然说“对不起,我……” “睡吧,很晚了。你最近太累了。”李正华打断了她的话,将她拥在自己怀里,用下颌轻轻磨着她的头,说“要不你辞了工作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不,”她直接说。没有理由。 她知道自己不会在他身边太久,从一开始就知道。此刻,她更加确信这个事实。这并非因为他从未在她面前说过离婚、结婚的事,也并非她不够爱他。而是太爱,她不想给他一个不够完整的自己。 “怕我养活不了你?”李正华问。 “我想做事。”angel说。 此话就没有再提。因为彼此清楚,过了今天,明天或许就要再见。他想补偿,得到心理安宁。而她因为爱,已在考虑离开的事情。 第360章 “angel”一个人慢慢的走,突然有人迎头走来,带着惊喜的口吻叫了她一声。她闻声抬眼,原来是司洛的弟弟,手里拎着几个金灿灿的糯米团子,一脸灿烂的笑,向她走一步说“看起来很郁闷的样子呢,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走?” angel不由的笑一下,这个大男孩。她扬了眉,指指他拎在手上的东西说“不会是给你姐买的吧?” “你猜的真准,她就喜欢这个又软又甜的东西。”亦笑,又投来目光观察她的表情。说“你心情不好吗?有什么事情可以说出来吗,我帮你化解化解。” angel又笑了,这一笑她突然觉得心底没有那么沉重了。想一下说“你真想化解的话,就赔老姐喝两杯?” “行,没问题。不过,别老在我面前老姐老姐的比。这样显得自己多大似的。”司珂答得很干脆,甩达着手上的糯米团子冲她说。 “小子,我比你姐还大四岁呢,别没大没小的,听到没?”司珂闻言,又嘿嘿笑,说“现在的女人怎么都这么凶悍。” angel也笑,angel说“陪老姐我去酒吧喝两杯?” 司珂的脸就尴尬的红了红,手伸进裤兜掏出几张纸币,草草看了一眼,大概还不到一百块。挠头,说“我没带够钱,而且我暂时是没有收入的闲人。太浪费要遭天谴的,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就近找个超市买几罐啤酒?” “你陪我喝当然是姐姐我付钱了,走吧。”angel看司珂这样可爱又搞笑的大男子主义样儿,上前胳膊一伸像哥们一样揽了他的肩走。 司珂脸就更红了,说“不行,我是男人,和女人喝酒当然是我掏钱。”angel就懒得和他争,说“好吧好吧,大男人快去买酒吧。” 两个人找了个庇荫的地方坐下,司珂跑去买啤酒,又卖了几包泡椒凤爪来。 angel第一次知道,啤酒就着凤爪,坐在商场的台阶上吃也别有一番风味儿。司珂好动,性格又很活泼,说起他和司洛小时候的事情来手舞足蹈的,逗的angel呵呵大笑。 过一会,她突然想起在医院里,司洛一脸防备的表情,突然就恶作剧的望住司珂的眼睛说“你姐好像不太高兴让你认识我。” 司珂愣了一下,说“我姐就是个管家婆,她不高兴我的事情多了。我那里能一一遵守,尤其是认识你这件事情。我很开心能够认识你angel。”他真诚的笑容里带着一点点大男孩的羞涩说。 angel心底就微微一动。这样的感觉太久远了,似乎早已忘记了。 她就半眯着双眼喝酒。望的司珂脸上微微泛红,傻傻的笑。 她觉得心里很快和,这些天从未有过的舒畅和雀跃。喝完最后一罐酒,司珂紧张的看住她,问“你醉了没有?你有没有事。”她才跳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笑着和他说“没有的事儿,这点啤酒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又在司珂肩头重重拍了两把,说“好兄弟,下次跟姐还喝酒不?” 第361章 “随叫随到。”司珂慷慨说,手又不由的落在衣兜上。angel笑,他亦笑,说“没事,我马上就上班了,上班之后有钱了请你去最好的酒吧喝红酒。” angel觉得很开心,说“好。我记着。” 转身走,又是背对着司珂扬手和他挥别。说“别告诉你姐啊,我不想她为此不高兴。”这次声音却轻轻的,有点点落寞。 司珂没有吱声。笑吟吟看她高挑清瘦的背影融入人群中。 “我听说,你准备为3d外围产品的开发项目追加资金?”这天,杜兰和穆冉面对面吃饭,她似无意,突然间问起。 穆冉抬起的筷子在空中略略一顿,脸上没有表情,说“对。”过一会干脆放下了手上的筷子,目光锐利,望住她的双眼问“我的助理告诉你的?” 杜兰愣了一下,也没有隐瞒说“下午我去了公司,听她说起。我只是想关心你……”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穆冉就说“我知道,不论我的还是公司的事情,事无巨细你都会在第一时间内知道。”又淡淡低头,拿了筷子,帮她夹一块酥肉放在碗内 “我,不吃酥肉的。”杜兰有些诧异,亦有些恼。 听见他语调中的不屑和鄙薄,心底生出挫败的惘然。 “我知道,”他一副十分了然的样子说,“但是人的习惯都会改的不是吗?适应适应也就习惯了。你原来做事又干脆,又洒脱不会有如此妇人之举。我原来也从未想过自己在这里,做什么事都要似个傀儡。”他说完,抬头冲她冷冷笑,说“你说对不对?” 杜兰身体微微僵了一下,没有否认,只是软软的叫了一声“穆冉。”她本想说,这样做不都为了你。可是嘴巴张开,又没有说出来。 没有爱情,她要自尊。她从未在谁的面前如此低矮过。 她想,穆冉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爱上我。 可是脑海突然又闪过穆冉在医院在司洛面前的样子。坐在她的病床前,语调关切,笑容温煦,有时候司洛似乎态度并不十分友善,他亦只做不见,照样的殷勤恳切。又在她沉睡的时候,痴迷的偷偷的抚摸她的脸…… 心就轻轻颤了一下。他的温言软语,他的似水柔情,全给了别的女人。而现在,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只是一个做事严谨的,冰冷的商人而已。 当初说了交易,所以他不愿意付出哪怕多一点点的温情给她。 当初是为了什么呢?她静静望住眼前这个男人一张沉静而没有温度的脸想。 那时候,总觉得他是个多情博爱的人。那样淡然温煦的笑,让人觉得温暖。他很会宠人,尤其怜爱女人。她第一次醉酒,他给她轻轻擦拭了手脸,喂她喝蜂蜜水。他在她耳边幽幽说,曾经司洛亦酒量很差,偶尔喝醉,总是胃痛难忍。又目光幽柔看住她的脸恍惚一下,马上又怅然淡笑。杜兰从未在别人的怀抱里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因此感动。 第362章 又在晨曦的阳光中,看他穿着围裙,在厨房里弄出精致的早餐。看她醒来,笑着问“还难受吗?以后少喝酒,对胃不好。”她亦感动。 大概要爱上一个人真的很简单。他的一句话,一个举动,一个眼神。都会在那个时刻打动她,让她在瞬间交出真心。 就这样简单的付出,便换取了她的一片真心。而他似对谁都可以如此,这样的殷勤。他是一个看似博爱,却十分无情的人。直到今天,她才明白。 她正暗自难过,穆冉却将几盒药拿了过来,说“这是我上次出差给你爸爸带回来的,据说效果不错。” 杜兰接过来看,是医治心脏病的药。 他还记得这个,杜兰心底感慨。如果是以往,她大约会感动,会雀跃的觉得他的心底还有自己,有自己的亲人。而此刻,她只是苦笑。 她知道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他们现在的名分,只是为了补偿,于爱无关。他不想背负亏欠的愧疚。他是个十分自私,却自以为是的人。 杜兰暗暗咬牙,又颓然的叹气,说“穆冉,我原本想恨你的,可是恨不起来。” 他似乎很诧异的样子,转身看她,过一会浅浅的笑,说“你想多了。我们当初不都约定好的嘛?交易--” 杜兰身上一凛,又一次苦笑。是,交易。从一开始她就自己封死了自己的出口。他来,是为了交易,他走是交易不想继续下去。和感情无关。多么决绝而无情的人。 她又突然想起司洛来,那个平凡的看不出任何光芒的女子,有什么好?居然让穆冉和楚歌双双跌入其中。她心底有些狠狠的,却亦无计可施的怅然。 我爱而不得,全是因你。她在心底对司洛说,如果不是你早早占据了他的心,他怎么会如此冷淡待我??突然心底的幽闷憋屈一下变成了恨意,转嫁到了司洛的身上去。 她转身走,穆冉在她身后叫“不是说好要去你父亲那边吗?” “好,”杜兰应一句,强自镇定无伤的样子,说“现在走。” 一到杜邦德的面前,穆冉又待她是另外一种样子,殷勤而目光柔软,时时会将笑意盈盈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来。那个时候,她总会恍惚,仿若是真的深情。 下午,杜邦德引荐了一位姓米的银行董事给穆冉。说“这是小女女婿,穆冉。现负责我们三鑫集团旗下的三鑫科技。” “这位是**银行董事,你叫他米叔叔就好。我们都是老交情了。以后没事你们就到米叔叔跟前多多走动走动。他可是咱们这些人的大恩人、救世主。”大家笑。 米董抬眼打量着眼前的人,微微笑,赞许的目光投来,说“好说,我们还要依仗你们这些大公司企业吃饭呢。”又俯身在杜邦德耳边嘀咕“你这女婿真是一表人才。” 杜邦德得意的笑,但是心底却是十分不是滋味。 他知道女儿结婚时的状况,知道穆冉的心并非在自己女儿身上。他和她结婚只为了在行业内立足,得到一个跳板,一个机会。 第363章 他起初十万个不同意,可是待见了穆冉之后,却也默许了。他期望女儿能够在以后的日子里将他的心栓住,能够将这个人留在他们三鑫集团。 他一生无子,而女儿杜兰做事又欠稳重,行事鲁莽狷介。难成大事。而眼前这个穆冉,行事沉稳练达,处人婉转灵活。城府极深。因此他一边叹赏,一边戒备。 这个人难用却十分有用。 这天,司洛乘着楚歌回身收拾东西的当儿,一把将弟弟拽到眼前来,说“你让楚歌帮你解决工作了?” 司珂先嘻嘻的笑着,听姐姐这样问脸上亦有了些不悦。说“怎么叫让他解决了?!别辱没了我的专业学识啊,我成绩很优秀,原本就投了简历到他们公司的,只是没想到你认识金科科技的老板,所以工作确定的快了很多而已。” 司洛手依旧扯着弟弟的衣襟,轻轻“哦--”了一声,像是松了口气。又说“我已经欠他太多,所以不想欠他更多。你可给我记着,别莫名其妙接受他的好意。”司洛说着放了手,自顾自低头整理手下的东西。 “我不想让自己对他负疚更深。”她从未同家人讲起过两年前,她离开西安后遇到的事情。 司珂想一下说,“原本我不想干涉你的私事的,可是怎么说呢?”他挠挠头,又转过身来,一本正经的样子说“穆冉毕竟已婚,不论你们之前有过怎样的感情,不论他现在如何的殷勤待你,都没有意义了。他给不了你要的幸福和单纯的情感,你不能在他身上在浪费时间感情。” 司洛闻言,抬头看着弟弟的脸,欣慰一笑,伸手两下揉乱他的头发,说“呀,没看出来啊,还真长大了。” 司珂在一边气的跳脚,用手指理顺自己的头发冲她瞪眼,说“又乱弄人家头发。” 见楚歌拎了东西进来,又轻声对着司洛说一句,“姐其实楚老大对你不错,条件也好,长相、家世、事业,什么都有了。” 司洛又十分惘然的望弟弟一眼,又瞅一眼忙忙乱乱收拾东西的楚歌,冲弟弟压低声音,有些虚张声势的说“那么呢,你就真让我出院住进他家,给你换份像样工作来??!!” “那简直是当然的,虽然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点不道义,其实都是为你好。给你们机会培养培养感情。”司珂害怕司洛在发狠打他,早早躲开站在一边嘻嘻笑着望住她。 “小心我告诉老妈,拔你的皮。”司洛咬牙切齿。 “错,这件事情,老妈一定会支持我。你看老妈虽然不说,但是心里可急着想把你赶紧嫁出去呢。”司珂洋洋得意的样子,撇着嘴说。 司洛心底又生出一些惘然的情绪来。 这些天,她不知道为何,会突然的怅惘。看楚歌在自己身边来去,看他为她的一个举动而眼底闪出兴奋的光,看他孜孜的问,你是真的关心我吗? 司洛慌忙甩一甩乱糟糟的脑袋,扬声“还不快去收拾东西,医院我都待的要疯掉了,整天都是苏打水的味道。” 第364章 被楚歌‘拐’了去他家休养,在车上,他突然转过头来,一脸喜滋滋的笑,望住司洛的脸,说“你看看,咱大包小包的样子,像不像接老婆回家?” 司洛脸唰的一下红了,呀呀的乱叫着夸张的呲牙打他。可是心底却有一份小小的甜蜜滋生出来,让她兀的一惊,慌忙间避开他的双眼。 下了车,他又很自然的伸出长长的胳膊凑过来要抱她进去,司洛瞪着双眼,一巴掌拍开他的胳膊说“又不是脚断手断,非要抱着才能走。” 楚歌笑,又转而扶她说“你这气势哪里像个病人。” 司珂似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落在后面。手上握着电话,一会放在眼前看一看,一会又看一看。似乎在一遍一遍的确定着什么。脸上有一丝担忧一闪而过。 司洛回头看他,他慌忙收了电话,虚心的嘿嘿笑。扬声转脸冲楚歌说“楚老大,我姐可交给你了。我有事先走一步。你呢--”他顿一下,目光落在姐姐的脸上,呲呲牙冲楚歌说“自求多福吧。”他说着向后退一步,避开司洛恶狠狠伸过来拍他的手,冲着楚歌意味莫名的眨眨眼,做一个胜利的手势跑了。 司洛气的牙痒痒说“你个坏小子,就别回来我眼前。” 扶司洛进了门,没想到老太太居然在。楚歌“咦--”了一声,看老太太端坐在客厅的沙发里,低头认真的翻着他的相片册子。看他们进来抬头冲他们笑一下,又似特别调皮的样子,冲楚歌眨眨眼,又语含深意,说“这几天我将刘嫂借给你。” 司洛尴尬,因为自那次寿辰之后,她就再也没有主动问候过楚老太太。她脸都变成了粉红色,跛着脚向老太太挪了一步,轻声说“奶奶还好吗?” “嗯,还不错。最近沾光时时见到孙子往我那边来,又能吃到孙子做的菜。”她又冲司洛狡黠一笑。司洛在心底嘀咕一下,这老太太简直活成了人精。惶惶低了头,喃喃:并不是所有老人都会给人慈祥的感觉。 “就是一个人待在家里太寂寞。”她又说。司洛只得装白痴,拼命对她笑。斜眼瞥一下楚歌,见他一副与己无关的样子,抱了手臂站在一边微微笑着,抿着刘嫂端上来的茶。并不看她。 司洛正在心底寻思,要不要向老太太解释一下,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之类的,可是想一想,还是作罢。 听她话里话外的,早知道她的近况。想着又瞥楚歌一眼,楚歌回头看她,突然闪过坏坏的笑,走过去,双手环了老太太的脖子俯身说“奶奶,这下好了。司洛说她愿意陪你聊天解闷。” 老太太抬脸,手亲昵的拍着孙子落在她肩头的手背上,说“那到好了。” 司洛说“我,我--”我了半天,却没有我出一个字来。又抬头瞪楚歌,他却并不识趣,目光并不接受她的质问。 晚饭结束,老太太带了刘嫂告辞。楚歌开车去送。司洛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沙发里发愣,想自己怎么真的稀里糊涂跑这里来养病,自己是谁?凭什么?知道无法回报他感情,却依旧如此不干不脆算什么? 第365章 她突然讨厌起自己这样的优柔寡断和心底的贪恋来。 突然又莫名想起那个晚上自雨夜里突然出现的米悠…… 那个女子,那样的清丽脱俗,和他有着许多年的感情。即便是分开了,她却依旧看到他眼底,为着那个女子生出的心疼和怜惜。心底又有些莫名的酸涩。 这些恼人的心绪,她伸手挥一挥,看到桌上铺开的相片册子。跛足靠过去,翻看。 看到一张楚歌小时候的露点照,她伸手抚一下他小小憨憨的笑脸。想,哼这一下公平了。脸却莫名红了一下,脑海里迅速闪过那个清晨,她被包裹在清新的气息中,自他的臂弯里醒过来…… 又看到他少年时候的样子,清瘦整洁,面容却已显露出男性特有的俊秀和硬朗。淡淡的目光里有些许骄傲和狂狷。他的身侧站着个姿态优雅的女人,身材清瘦高挑,身着明兰的旗袍,很漂亮。弯弯的唇上扬着,眼睛里眯着的笑有些许沧桑,手臂轻轻搭在少年楚歌的肩膀上。 大约是楚歌的母亲。 她慢慢的翻看,莫名觉得他少年时候的眼睛中有些孤单。又自这些照片里,慢慢理出楚歌成长过的足迹。在心底默默感慨,他原来自小就如此优秀。 楚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静静站在她的身后,俯身下来,指着她手上的照片柔声说“这是十七岁的时候,母亲突然说想念我,要我将照片寄过去给她。她那时候在澳大利亚的一个偏僻山村游走写生。”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变的清冷了。司洛回头看他,他嘴角又勾出一抹苦笑,说“不知道吧,我自小在奶奶的庇护下生活。我的父母都将毕生交付给事业,而我大约也只是他们意外的产物。” “要不要听我的故事。”他从沙发一边饶过来,坐在她的身侧问。 司洛点头,看着这个平日里骄傲跋扈的家伙,突然如此郁郁低落的样子有些不忍。说“若不是今天看到这些照片,我会一直以为,你是金屋里长大的孩子。所有的路早已被家人铺好,你走过来步步无忧。” 楚歌脸上就挂一抹淡淡的笑,一记一记的点头,说“金屋到真的是金屋。我自小衣食无忧,物质丰富。只是从未像别的孩子那样,享受过父母的宠爱。我甚至不会对着他们撒娇耍赖,和他们说话交谈都似报告。母亲突然的拥抱都会让我陌生羞涩……” “自小,学校家长会,都是奶奶出席参加。第一场球赛是奶奶带我去看,第一次对女生心动,也将心事讲给奶奶听。她才是我真正的依靠和家。”他说。 楚歌的母亲是个画家,在国内颇有些名气。而父亲是个成功的企业家。 他们两人的性格,就似正负两极。一个极致的现实激昂。将生活过成一场战争,而他在战争中是个冲锋陷阵的英雄。他有强烈的征服欲望,又有万般创业行事的豪情。将所有的热情投入到事业当中,疏淡家庭。 第366章 而她,楚歌的母亲则是一个心思细腻敏感的浪漫女人。她渴望自由,渴望行走,渴望生命里无数的遇见和告别。她喜欢高山流水,喜欢澎湃的大海和无垠的沙漠。 所以他们的结合大约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楚歌笑笑,寥寥的撇嘴。 他说,小时候,母亲偶尔回来。他总能听见他们关在门内的争吵声。离婚、离婚……有东西乒乓落地而碎。他便和奶奶无奈的,面面相觑。 两人的声音一个高过一个的响。可是最终,却又熄了火,静下来。不知道是谁先缴械投降。吵过之后,母亲第二天便会走,父亲默默替她拎了行李送。两人总是如此,像是一对积怨很深的仇人。 这样的争吵,几乎在母亲每次回来都会重复的演练,直到,父亲离世。母亲回来,将自己独自关进房子里很久,半夜他听到母亲压抑的哭声。 之后,她并未再婚。弃了画作,在意大利定居了下来,种花养草。 他说,不知道这算不算爱情。他们之间有没有那么多值得留恋的东西。可是母亲自此之后,待他到是温柔关心很多。只是两人的关系早就疏远了,无法修补。 他伸手搓脸,抬头看她,说“我像不像个独活的小草,在石头缝里蹦出来,却兀自倔强长大了,还很强壮?”他开自己玩笑。 司洛却不由的心底生出怜惜,嘴唇憋了憋,真心诚意的说“我以后再也不会惹你难过。” 她忘记了,承诺从来都是用来让人失望的东西。 楚歌就半眯着眼,脸上的抑郁一扫而尽,说“真的。你可要说到做到。”倾身,在她额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又邪邪笑着望住她。 “你--这个,这个以后不许……”司洛红了脸,身体向后倾斜着。 “你要赶快留长头发,不然,我总觉得自己同男孩子接吻。”楚歌摸摸嘴唇,脸上是满足的笑施施然起身走人。 隔天,穆冉来到医院,驻足在空空的病房门口,浓烈的苏打水味扑鼻而来,阳光自明净的窗口投射进来,落在窗台上那瓶徐徐的翠竹上。 瓷瓶上的光泽,撩起几线金光,苍苍扑入他的脸上来,十分晃眼。他轻轻背转了身体。悲哀的想:她是真的,距自己越来越远,连离开都不曾想过告诉她一句。 直直的往外走,阳光刺眼,脚步沉重。 是真的要失去她了么,这一次,为着一个另一个男人??!! 突然想起那天,他来医院看她。她抬头,冷冷的目光迎上来,又淡淡避开,始终当他是透明。他依旧的淡然,故作镇定的笑噙在嘴角。心里却为着她这样的复杂目光渐渐生出忐忑。静静的看她,又在她身侧坐一坐,轻声的嘱咐。 她却突然的发怒,眼底全是尖锐的光,皱眉忍一忍却说“以后别往这里来,我这里,再也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可以提供给你了。”是悲哀而讽刺的口气。 他对这突如其来的控诉茫然,说“你说什么?!” 第367章 又有些难过,她以为他来这里,是为着其他? 心底隐隐觉出一点味道来。深邃的目光里全是无可名状的惊诧,望进她的眼底。 “和金科的3d技术外围产品的开发项目--”她一下说不下去。原本想说,你太过卑劣,乘人之危,想要夺取别人的成果。可是说不下去,心底依旧没有办法将这么多贬义词用在他的身上去。 只是重重叹息一声,说“穆冉,你心计太重,想要的东西太多,手腕太活,越来越让我陌生。”她亦似突然的难过,眼底有浓浓的失望,又嗤笑一声,别过脸。声音很轻,说“我没想到,你来这里的目的是利用我,从我口中得知他的商业机密。” 穆冉闻言,嘴巴轻轻的奴起,又默默的含起一抹难以置信的讽笑,扬起眼角,说“这就是你眼里的我?司洛这就是你看到的,你心里的我?”是悲哀的,激越的口气。 又红了眼,微微提高声音,说“3d技术外围产品的开发项目,原本就是我发起,我筹划的项目,属于我的东西。当初他仗着技术领先从我手上拿就合理,我要争取回来,就不合理?什么道理?还是你的心原本就已倾斜向他??!!”问题揭开来,看到本质的时候,他嘴唇哆嗦一下,笑意亦有些张皇的抖。 司洛怔了一下,看他如此,心底亦有些不忍。别过脸。 她不是不知道商场上,成王败寇的定律。可是她实在无法原谅,他会如此卑劣利用在这里和自己聊天之便,从她的口中得出消息,给楚歌如此沉重的一击。 “为他,你居然可以如此说我!!”他冷着脸叹息。又戏谑一句,说“你要求我么?你求我的话,或者为你的一个人情,我可以放弃项目追加资金的决定。” “不,我想大可不必。”她很决断的态度,很生硬的说“一则,我不认为自己在你面前有什么了不起的情面。二则,我想他有足够的能力赢过你,务虚我插手多事。”她淡着的脸上看不出一丝感情,语言平静有力,重重甩过来,落在他的心头只听轰隆一声。 穆冉似无法承受的骇笑,手指点着她的方向,嘴唇哆嗦一下,始终没有说出话来,猛然转身离开。 这些年,他觉得自己走的太累。每一步,都战战兢兢,走的费力莫名。他有做事的雄心豪情,可他没有别人的社会背景和资金基础,只有一颗想做事想成事的心。所以走出去的每一步,攀爬上去的每一个台阶都要精心算计,奋力争夺。 他以为司洛懂得他的辛苦、抱负,可是不,她只看到了他为了目的而使出的种种手段,觉得卑鄙可耻。 下午,忙乱一阵,回到办公室看到杜兰。她依旧 第368章 她的烟瘾越来越大,走到哪里,都烟不离手的样子。穆冉走过去,不动声色,轻轻拿掉了。在烟灰盒里湮灭,说“对身体不好,以后少点吸。” 又问“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不事先打电话来,我差点出去。” 他们的交谈越来越客气,大约因为彼此都累,以往的亲密表演全部卸下来,剩下赤裸的陌生和疏离。 杜兰轻轻笑,说“晚上我想去楚歌那里,你要不要一起?” “嗯?”穆冉有些诧异,停住脚步侧身追问一声。 “你们的合资项目,还需要他后端的技术支持,不要将关系弄的太僵才好。”她说着,低头轻轻的拉展自己的衣摆。 穆冉看她有些促狭的动作,眉头轻轻挑一下,说“好。” 楚歌自他们两方资金追加的会议结束后,第三天追加资金就如数到账。神速的让穆冉着实惊讶了一把。想,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这样的资金紧缺,却轻易凑足如此一笔巨款。 到是三鑫这边的资金,因为杜邦德对新型技术开发项目的不感冒,因而一推再推。为此穆冉觉得十分憋气,却又无法发作。只是暗地里将许多手下的行单转到了自己名下的公司,期望能够尽快摆脱这种被牵制,被利用的处境。 司洛受伤接受治疗之后,楚歌代她同她的老板大刘请假。大刘还亲自来医院看过她两次,胖胖的脸上,双眼眯眯的含着一抹笑,又安抚她说“没事,等身体完全康复了再说。” 连工资都是按时一分不少的给她发放下来。 这让司洛很诧异。总是一遍又一遍的追问楚歌,“老实交代,你是不是用什么手段威逼利诱大刘了。他那样精明的人,怎么会这样对待一个因伤怠工的员工?” 楚歌笑眯眯不理她,心想,这个人可真笨…… 在司洛修养的这段时间里,司洛一直对自己说:已经欠他许多,还不清,那么就对他好一点。 而楚歌总怕她一个人呆着嫌闷,所以总是匆匆忙完手上的事情赶回家去陪她。 这个房子,之前他总觉得有一股莫名的清冷。他每次回来也只是落脚歇息,并不久留。而现在,他却喜欢在家里多呆一会。 司洛好动,闲不下来,时不时跛脚在花圃中采了满把的花来,在水晶瓶里注了水,将那些寻常的花朵养在里面,放在窗口露台。有暖风吹过来,屋子里总飘荡着丝丝清香。 又搜出一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淘来的零七八碎的东西,在屋子的角角落落里悬挂摆放,他总笑着揶揄她“你可别把我的房子整的像个闺房。”可是虽然嘴巴上这样说着,行动上却尾随着她,时不时帮她挪动一下这个,搬动一下那个。 总觉得这房子,找到了属于它的真正的主人,有了活气。 也有时候,她耀武扬威,将他摁回沙发里看电视,要给他露一手,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她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叮叮咣咣的忙活。过一会便哭丧着脸走出来,扬着被弄伤了的手指,说“你没口福了。” 第369章 她在生活里,总有些迷糊的小白痴的样子。 他有时候在心底感慨:这些年,都不知道她一个人怎么活过来。没有死在自己的手上。 这样想着,索性自己围了围裙下厨,她跟在一边,说放这个放这个,加点那个试试看。他就应着,两人就似一对顽童一样,一起‘开发新的菜单’。嘻嘻闹闹一顿饭做下来,两人都笑到肚子痛。又石头剪刀布,推选出试菜的人。 她每每必输,却喜欢捉弄他。夹了菜吃一口,双眼冒出精光来,使劲点头。貌似真的很好吃。他一筷子下去,结结实实塞进嘴巴里,却给味蕾带来无比的伤害,皱眉啊呸啊呸吐好半天。才看她扬眉手舞足蹈的望着他乐颠颠的笑。 他就狠狠的用筷子敲她脑袋。 又有时候,他急匆匆从公司跑回来,推开门,看见桌上已经摆放好了的饭菜,她从一边走过来,笑盈盈接了他手上的衣服、公文袋放到一边去,殷勤拉他坐到餐桌前,说“吃吃看,我的手艺。” 他总是很感动,觉得自己快要沉溺在这样的温馨轻快的生活中去。 …… 这天,司洛对着菜谱,忙活了一个下午,终于做出一盘像样的土豆炖鸡块。正乐颠颠的欣赏呢,听见门铃响,便围着围裙从厨房间跳出来,嘴巴里应着,“来了来了。” 心想,楚歌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又很期待看他,见到她为他做了最爱吃的菜的喜悦样子。 “哐当”开了门,脸上还带着得意的笑。 可是目光落在来人的身上,笑却突然僵在了脸上。 穆冉脸上的淡然,被眼前的人瞬时撕裂,眉头缓缓的缓缓的皱成一团,手不禁握成了拳。尖锐而疼痛的目光在司洛的身上来回审视。 杜兰就抱了双臂,站在一边,看戏的样子看住他们两人,忽而开口问“楚歌还没有回来吗?” “哦,还没有。”司洛应一句,侧了身请他们进门。又低头淡淡避开穆冉的目光。 转身走,脚步微颠,说“你们坐,我给你们倒茶来。”样子就似在自己家里一样的自如。 穆冉没有落座,目光跟随了她微跛的双足,顿一顿跟过去,声音低沉说“我来。” 她转脸冲他笑,说“穆总请坐,我马上端茶过来。” 看他定定站在原地不动,又声音清冷对他说一句“你坐下行吗?请不要让大家难堪。” 说完,又冲他露齿一笑。 他心似刀割,艰难转身。 目光过处,都是她的痕迹。穆冉的视线从角角落落里扫过去,窗口随风摇曳的花,露台上的叮咚轻响的风铃,藤制椅子上立着鹅黄色丝绒抱枕,还有翻开倒扣的书籍,以及搁置在书架上的卡通人物像,冰箱上彩色的贴纸…… 这所有的元素,都那么熟悉,她所有的癖好习惯,都似烙在他心底的印记。 而她将她的印子从他的生活和视线中清理干净,然后刻在这里。 他只觉得心口有一股腥咸,气血上涌,憋在胸口闷的发疼。 第370章 司洛在厨间烧了开水,泡了茶,呆愣着。许久没有走出去。 每每见他,她都觉得累。用尽全力的抵抗和出演,演给自己,演给他,也演给他的妻子。想欺骗每一个人,让每个人都相信,那些过往真的过去了。 这些日子,静下来,她总是问自己。如果,如果,假如真的有一次如果的话,她还会不会回到他的身边去??可是每次问,每次都觉得怅然的揪心的想哭。 她手指轻轻落在茶壶上,枉然的望向窗外。 突然身后有脚步声向她走进。她以为是穆冉,心底砰砰的跳,努力支楞着脖子没有回头。 身后的人却“嘁--”的一声不屑的笑。语带戏谑,说“怎么,又被石化了?” 是楚歌。 他看她背对着自己,支楞着脖子,努力做出一副无谓的样子,目光不知飘向何处。便觉得无比的生气。伸手,动作有些粗鲁,一把将她扳转过来,目光直直望进她的眼底。 她的眼里是枉然而虚弱的,似乎他只要稍稍一用力,就能将她打碎的样子。他唏嘘着,又兀自给自己一个冷笑,放了手,转身拿了她手底下已经微温了的茶水走。 想必,她一个人,在这里已经呆愣了很久。 他觉得心底无比的难过。 难道这些日子,他们一起时候的欢快和温情都是假的?她脸上的笑,她的殷勤,她的关切的话语…… 杜兰和穆冉双双沉默着,坐在客厅里。 楚歌端茶出去,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穆冉的身上,将手上的茶杯向他面前推一下,说“穆总来这里真的只是为了看我?” 穆冉脸上已没了往日淡然的笑,只是目光静静望着自己面前的男人说“原本是。” 楚歌一愣亦笑,没有接话。 杜兰在一边吧嗒吧嗒点烟,烟刚刚燃起来,飘出淡淡一丝烟雾,楚歌却突然皱眉,伸手拿了下来,说“别在这里吸烟,司洛她……”说到这里,自己都一愣,没说下去,将烟在烟灰缸里湮灭了。 “司洛车祸时候伤到了肺,医生嘱咐过。”楚歌看杜兰扬着的手指,静静看着他。便没有抬头说了一句。 杜兰笑一下,收了烟,点点头。目光又挑衅的望向穆冉,看他亦露出一丝不置可信的样子。 送穆冉、杜兰走的时候,司洛才从厨房里磨叽着出来。脸上表情缺缺,静静的跟在楚歌的身后,双手交握着,冲他们点了点头算是道别。 穆冉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脸上,企图扑捉到一点什么。可是没有,她的目光始终漂移在他的视线之外。 他有些颓丧,有些焦急,却依旧端着脸上淡然自如的表情,在走的时候,甚至微笑着伸手和楚歌握手道别,又不知同楚歌轻声耳语了什么,司洛只见楚歌脸上闪过一抹怒意,可是一瞬又恢复了平静,微笑着冲穆冉摆手说“走好啊,两位”。 “叫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个?”两人一前一后的出了楚歌的家门,穆冉头也没回的问了一句。 第371章 杜兰静默一下说“我只想让你看清楚点,她现在爱的人不是你。” “是吗?那有劳你了。”他冷冷的声音,淡淡的,脸上浮着一抹讥讽的笑。却依旧很绅士的帮她拉开车门,请她上车。 楚歌转身哐一声碰上门,眼睛看也不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司洛一眼,径直走进了自己的书房,又哐一声撞上了屋门。将司洛关在外面。 一个人,静静的在屋内吸烟。 烟雾缭绕起来,将他情绪复杂的脸包裹住,带着一抹清冷的硬朗。他想到刚才穆冉的话。 “她,是我的。” 他在那一瞬间,差点出手给他一拳,这个可恶又无耻的人。 可是,想到她瞬时被穆冉石化了的样子,心底只是枉然的给自己一个嘲笑。 她是他的,一直是。她心里一直装着这个人,不论她如何的努力,如何的演出,如何的想要装作无谓,装作淡然。可是只要别人一眼,便看清了她眼底纠结不休的心绪。 也只有她自己,以为自己努力的出演很像,像已经忘记了那个人。 楚歌用力的吸烟,听见门外砰砰的敲门声,犹豫一下,开了门。看司洛扁着嘴巴,站在门外看他。 “怎么?”他挑眉问一句。浓烈的烟味扑面而来,呛的司洛连连咳嗽。楚歌看她,又默默转身湮灭了,将窗户打开来,伸手一点都不温柔绅士的推她,两人走进了客厅。 “你刚才生气?”司洛声音很轻,问。依旧倔强的斜着脸看他。 “生气?好笑,我有什么可生气的。”楚歌想要避开她的目光,却被她的视线一路追随过来,只得无奈的看住她。 这个愚蠢而残忍的女人。 他轻轻点头,说“是,我讨厌看你那个样子,痴呆的,被瞬间石化了的样子……”说不下去。顿一下笑,说“他哪一点好,让你死心塌地这么多年?在他妻子面前卑微的像个小偷?!!” 司洛皱眉,没有反驳。 她的不反驳,让他更加的气恼挫败,嘴角翘一翘,痞子一样的笑,看她的脸“怎么,还做着穆太太的梦??” “楚歌,别这么说我。”她说,可是声音依旧很软弱。让他恨不得伸手用力晃晃她的脑袋,让她从关于穆冉的梦中醒过来。 楚歌便甩开一双长腿坐在她的对面,挑着眉,玩味的研究着她纠结的表情。 “我--”司洛顿一下,楚歌的心跟着轻轻跳一下。 这些天,司洛的身体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他怕她说离开,又怕她一声不吭的走。所以每天下班回来,第一眼看不到她,便会匆匆的四处跑来跑去的找她,叫她“司洛,司洛。” 怕那天推开门,她不在里面。没有人再等他回来。 这样的感觉让他内心特别沉郁,他不想这样一步一步陷入进去,在她心门还没有向自己打开的今天。 可是此刻,她轻轻一个“我--”字,他就已心底慌乱。他讨厌这样,无法把控自己的情绪。微微凝眉,看住她的脸。 第372章 “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她却开口说“可是我--”她再次顿住,好像很纠结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你知道,我把所有的感情倾注出去,给了那个人。你骂我神经病也好,说我贱也罢。我自己清楚,这份感情也就这样了,他有他选择的路走。而我--”她哽咽一下,落寞的目光投向别处。说“我已经没有办法在全心全意爱上另外一个人。楚歌,太累了,爱一个人。真的,我已经没有力气在去重新爱上一个人。”她声音悲凉,背微微弯曲着。 楚歌静静听着她的话,想要嘲笑她一句,装作很无谓的样子从她身边潇洒的走开。可是没有,脚步挪不动。 “你,爱他,依旧?”他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问。 司洛没有回答,只是轻轻的无奈的低垂了头。楚歌又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诡异莫名的笑。急急刹住。 “那这些天,你干嘛装的那么开心,对我那么温柔那么好?”他突然的觉得被耍了一般的愤怒。 这个女人。 “我只想,对你好一点!” “对我好一点?可怜我?”他的声音更加的尖锐,“不必!!不需要!!!!!”他甩一甩手要站起来,却被司洛突然伸手抓住了袖子。小手温温软软抚在他手背上,望着他的脸,“那天米悠来这边找你,我看的出来,你们之间依旧有感情。你看她的眼神,有关切,有疼惜,我看的懂。楚歌,别和自己过不去。如果爱她就原谅她,不要在用别人伤害她亦伤害你自己。” 楚歌“哈--”的一声笑,他原以为司洛会说“不是,那不是可怜你……” 可是,她却一句话将他推给了另外一个女人。还将他对她的感情说成这个样子!!! 他咬着牙关,抻着脖子,好半天,“你这个蠢女人,”他低低吼一句,“别一副你什么都懂的样子。也别自作聪明。”说完,一甩手,转身大踏步走。 几天前,米悠来这里找他,一副凄楚柔弱的样子,身体依旧没有完全好。很憔悴。 他看她那个样子,还是会心疼,毕竟是自己爱过的女人。他无法对她说出什么硬话,所以看她来,还是努力安抚她,让她好好爱惜自己。 米悠笑,说“不请我进去吗?还是,还是,金屋藏了娇?”楚歌别过脸没有回答,他不想让米悠出现在司洛面前。他怕司洛觉得难堪。 米悠望着他的脸,泪光烟雾一样弥漫上来,巴巴望住他,说“你可以说没有,家里没有别人。”她期望这个时候他能开口骗她。为她编制一个谎言。那说明他还在乎她,可是没有。他说“你说的对,房子里有人,对不起我不能请你进去。我送你回去。”转身带她走,她不,脚步倔强的向着房子走。他转而手上用了力,双手握了她的双肩,将她夹持着上了车子走。 “你很在乎她。”米悠在车上突然幽幽说了一句。 第373章 “楚歌,你答应过我,还会来看我。你没有兑现诺言。”她又说,眼里蓄着泪光,像几年前一样的撒娇的望着他的脸。伸手拉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她的眼泪微凉划过他的指尖,他单手掌着方向盘,慢慢从她脸上抽出自己另一只手。 她说“楚歌,别对我这么残忍。没有你我活不下去。”又哭。 楚歌叹息一声,又不想骗她,亦不想骗自己。 她见他不在抗拒自己,脸上有了笑,又有了希望,双臂缠上来,脸贴上他精瘦有力的小臂上,说“我听爸爸说了,你公司有点困难。我让他帮你……” “谢谢你,但是不需要。”他说。 谢谢,但是不需要。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对着米悠说出这些话来,客气的生硬的疏离的话。可是他说了,说的无比自然。 米悠愣一下,轻轻收回自己的双手,静静坐在副驾座内垂泪。他伸手拍拍她的背,说“你会遇到比我更好的男人。”又觉得自己这句话说的无比虚伪可笑,却没有办法,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真正安慰到她。 第二天,楚歌看司洛拖了行李从门里走出来,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他还是微微怔了一下。 原本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是没有。看她现在准备离开的样子依旧难过惶急。脸上却什么都不表露,目光落在她的行李上,很淡然的问“要走?” “嗯,我的身体也痊愈了,西安平台那边堆了好多事,要早点过去销假复职。”她说。看他淡淡的神情,想打破这样的尴尬,开玩笑说“再说我现在债台高磊,在不努力挣钱就要沦为奴隶了。” 楚歌脸上没有一丝笑,淡淡“哦--”了一声,面无表情,转身向厨房走。 司洛寥寥的站在他的身后耸耸肩,想是否应该跟过去说声再见?!! 正想间,楚歌却从厨间探出头来,说“不急这一会吧?我现在就做早餐吃了在走?” “我做好了,就在餐桌上。”司洛目光望向他眼前的餐桌说。 楚歌愣了一下,淡淡笑,说“好,那就等我吃完送你。”又无话,神态很平静,一点不似他平日的作风。 司洛偷偷斜眼看他,他却端端正正坐在那里慢慢的吃早餐,吃的很细致,给面包上细细抹果酱,像是专注在做艺术品一样,目不斜视。 出了门,上车。司洛依旧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他。今天的他太沉默,反而让她觉得不安。 她以为这个人会发飙,说“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要么会耍无赖,说“你的债还没还呢……”更或者会用嘲讽的口气说“吆,又在做着穆太太的梦呢?!!” 可是他自始至终什么都没有说,很无谓的样子。她说走。他说嗯,我送你。让她心底有些莫名的失落。又有些鄙视这样的自己。 可是这些天,和他一起真的过的很快乐…… 在她在他面前得意忘形的时候,在她捉弄了他看他拧眉怒目的样子的时候,在她趴在窗口等他下班回来的时候,在她学会一个新菜,他吃了连连说好她乐的手舞足蹈的时候。 第374章 她都会想这个人,其实真的很好。 只是…… 心底又觉得对他非常抱歉。 车子似乎出奇的快,司洛觉得自己还没有想到合适的,要同他说的道谢的告别的话,车子就已吱溜一声到了机场。 他叱的一声踩了油门,回过头来望住依旧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的司洛看。那样子像在说“到了,你不下车吗?” 司洛就真欠了身推车门,将手上的行李拼命向外塞。 楚歌看住她很久,忽而皱眉,伸手一把抓住她削薄的肩,声音有些压抑的低沉,说“你真的对我一点点感觉都没有?要走了,一句话都不想说?”声音里暗藏着感伤的味道。 司洛抿了抿唇,低下头。他又枉然的笑,说“还是,他来了,冲你勾勾手指,你就想冲他飞奔过去?” 司洛瞬间就皱了眉,有些恼,用力拍他抓在她肩头的手,说“你管不着。”很用力他的手背都被她拍麻了。 话随口出来,楚歌抓着她肩头的手上却突然失去了力度,滑落了下去。很受伤的样子,咬了牙,默默背过了身体,再不多看她一眼,多说一句话。 司洛在车里还保持着那样被他揪着的样子,向着他的方向倾着身体。 嘴唇嗫嗫一下,又很小心的用手指戳他的背,声音很小,讨巧的说“喂,你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只是不想提到他而已。” 看他依旧倔孩子一样的抻着脖子,挺着背不理她。便扣扣自己的手指说“你不理我吗?那,再见。” 真的下车走,拖着行李,脚步依旧微跛,却走的很快头都不回一下。 楚歌在车上生闷气,听见车门响,看她下车,砰一声撞上车门,头都不回的走。又很恼火,亦长腿一伸下车,快步走过去一把将她扳转过来,却看到她脸上拼命忍着的笑意。很可恶,还得意兮兮的望着他的脸笑,有些娇嗔说“不是生气了吗?不理我吗?干嘛追过来?” 他就猛然低头,狠狠的吻住她的唇,将她紧紧团在他的怀里。 这一次,她很安静,虽然没有回应他,却没有一点点反抗。 他内心却很火大,不明来由的愤怒咬了她的唇,用力的撕扯,她疼的唔一下,好像亦生气了细细的牙齿咬住了他的舌,在牙关间慢慢的磨,又睁开双眼倔强而挑衅的望住他。 他才推开她,嘿一声笑,说“吆,这调调,谁的真传?” 她一时没有听懂,可是望着他微愣一下,脸立时变成了赤色。用尽全力伸手将横在她眼前的楚歌推开,用手背猛然抹试一下被他亲吻过的嘴巴,转身走。很羞耻,她觉得。 他却顿在原地,回味着刚才的吻,她的味道。 很沮丧,这个女人。他一直以为,只要努力,总有一天她会爱上自己。可是没有,她那么蠢,一直静静的把自己放在往事里不出来。让他很无力,看着她愤愤离开的背影又觉得很难过。 第375章 她一直走,一直走,似乎这就是他和她的天荒地老,是分别。 可她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一眼。楚歌便在心底给自己一声两声,声声不绝的嘲笑。 司洛匆忙的走,心里杂乱纷呈。唇齿间依旧有他的味道,森林一般的清新,却迷药一般总能突然侵扰她的心。 他说,谁的真传??!! 她觉得难过。他说爱她,吻覆上来,却似惩罚很霸道。因了她并不是一个洁白无瑕的女子,便觉得遗憾,说谁的真传?嫌是被别人点染过了…… 突然发觉自己很在意他的话,司洛又对自己皱皱眉,说好了好了,就此别过。用手指轻轻擦一下眼角的眼泪。 就此别过。她表面上让自己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可心里却真的很难过,难过的都不敢回头看他一眼,怕自己会舍不得离开。这个人,这个人其实真的很好。他对她那么温柔,虽然偶尔无赖到有点可耻,可是他却从来没有真正给过她悲伤。想到这里又很枉然,想,我们是错过了时间。 登机,司洛掏出手机准备关机,看到一条来自楚歌的信息,就一句,说:你会想念我吗? 会,司洛在心底千声万声的回答他。手上却轻轻摁了删除键,关机。 再见了上海。 “我以为你会留她。”司珂看楚歌郁郁的脸,给他推过去一罐啤酒说。 “留?怎么留?”楚歌苦笑一下,神情低落。扑哧一声打开一听啤酒,喝一口说“那个白痴。”又猛然喝一口,站起身来,拍拍司珂的肩,说“我走了。” 他脚步有些乱,笔挺的背微微有些落寞的感觉。 走出去两步,他却突然停止了脚,退回来。皱皱眉头说“对了,我忘记给你说了,angel不是你看到的那样。她的背后有很复杂的故事,不是你能参合的了的。”说完,不等司珂说话,转身就走。 司珂站在原地,手上捏着一罐啤酒,浓眉拧起,好半天才转身进了公司的门。 他想,楚歌大概是得了姐姐的指令吧。撇撇嘴巴笑,可是心里却知道,楚歌说的对,angel并不是个简单的女人。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要什么。所以每次见面,她都会说:老弟陪老姐喝酒。是真的一副姐姐的姿态,不给他半点遐思的机会和空间。 又会在微醺的时候,笑着笑着就哭,低声的呜咽,不似她平日里的洒脱干练的样子。 酒醉,他送她回去。到半路,她总能突然清醒过来,说:就这里好了,你走吧。又挥挥手让他走,她一个人就蹲在马路牙子上好久,才晃晃悠悠的离开。 似乎,她的每个神情举动,都在细说,她是个有故事的女人。 司珂有时候对她突然的招来唤去也很恼火,下定决心,不去了,再也不要做这样一个小丑。可是看到她的电话,依旧会飞奔着前去,就像瘾君子,明知是毒药却无法戒除。 而近日,他隐隐觉得有人跟踪,等停住了脚看,身后却空无一人。又在和angel席地喝酒的草坪中突然抬头,看到有人端着相机对住他们吧嗒按下去。angel有时候还会冲着拍照的方向笑一笑,又似无意的回头看他一眼。他不知道angel到底有没有发觉,却没法开口发问。她不想说,肯定有她的苦衷,他想。 第376章 隔天,她来,画了浓妆,看起来妖艳无比,玫红的深v裙子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她望住他的脸笑,很风尘,说“看到了吧,我不是你想象中的样子。”又伸手勾了他的肩膀,低了脖颈眉眼如丝的看他。司珂突然觉得很难过,觉得她无比陌生。自己从来没有真的认识过。 她细细的看他的表情,然后呵呵呵的笑,血红的唇距他的脸很近,看起来无比妖媚带着蛊惑。说“你姐姐是对的。”又说“你和你姐姐很像,善良、仗义的有些傻劲儿。”说着,伸手,长长的指头快要刮过他的脸,司珂头一撇,觉得心里非常非常的不高兴。 她又笑,很荒凉的笑声。 之后,便很少叫他出来喝酒。 跟踪的人亦再没有出现过。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前半截绚丽无比,后半截诡异莫名的梦。等醒过来,一切如常,他是从北京过来上海寻求工作的应届毕业生,靠着姐姐的关系进了金科…… 心就静了下来。 ---------------------------- “你找人跟踪我?”angel推门而入,直直站在李正华的对面说。 李正华看她,她的视线却空茫的,飘向别处。他说“嗯。” “好,我知道了。”她转身走。拉上门,没有多说一句话。李正华追出来,说“你不问我为什么这样做?” angel脸上的表情似乎很惊讶,目光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笑意,说“这还用问吗?狗都会护食,你早已经以为我是你的,至少身体是。因为你觉得我的身体还没有背叛过你,所以,你不准备惩罚我?”李正华趋前一步,眉头抖了抖,说“不--” “那是什么?难道是爱?你会吗?你有那么大一片森林,比我美艳的妖异的温柔的乖巧的多的是。正华,我想你只是还不习惯,别人先你转身而去。”她又笑,转身走。拎了包哐一声撞上门,没有回来。 隔天大雨,angel湿淋淋站在门外,身上是那条她最喜欢的玫红色深v的裙子,脸上画的妆被雨水冲刷出红的黑的污渍,长发披散着,站在门口。 李正华开门,惊的叫了一声,一把将她拉进来,用毛巾包裹起来,又给她端了热水来。她始终木然着,任他摆布。 等他放了满缸的水,将她轻轻放进去,手指抚在她如缎的肌肤上时,她打个哆嗦似醒过来。看着他的双眼,冷冷吐出一个名字“宋雨柔”然后软软滑入水底。 李正华猛然僵住了,筋腱的身体突然失去力量,似无法给予眼前这个虚弱悲伤的女人任何的无力。 终于动手了吗?他想,这次是什么呢?他低头看住渐渐没入水中的angel,突然张皇伸手去捞她上来。 她身体那样轻,搂抱在怀中,失去了温度的凉。李正华突然似暴兽一般的低吼,呜咽开来。这些年,这些日子,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争什么。让别人的情感、身体、生命成为他们交战撕夺的武器。他想从这样暗夜一般的日子里解脱出来,每次挣扎,每次放弃。因为欲望,对金钱的不够洒脱。或者对一个女人无休止的恨意。 第377章 怎么可以?这些年,这么多年,他早已经不记得对那个女人的爱意。可是为什么?他问自己,“为什么???” 声音划过夜空,跌入滴答的雨夜。没有任何答案…… angel醒来,李正华沧桑着一张脸静静坐在她的旁边,她看他,伸手轻轻抚摸他下巴上青青葱茏的胡茬,说“你这样,也很漂亮。”目光是温柔的带着一点点窃喜。 “angel我们,我们结婚吧!”他声音很轻很轻,就像怕吵醒一个梦一样。 angel弯唇笑,摇头,说“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给我婚姻或者承诺。从一开始,你就在帮我圆梦,和你一起,你给我爱的感觉。给过我一个……”她没说下去,肩头耸动一下,缓缓起身。 “你需要休息。”他伸手将她摁回床上去,望住她的双眼,她此刻的样子,他不清楚,她到底知道不知道关于孩子,关于她身体里被切除的一部分的事情。 他眼角的忧虑被她看见,她伸手,轻轻覆上他的眼眸,说“所有的事情,与你无关。” 与你无关,这句话突然,似一把尖刀刺入他的胸口。让他猛然间疼到眩晕。他急急去拉她的手,说“不,angel你听我说。” 她轻轻拍他的手背,安抚的笑。又说“她有她的欲望,而我有我的欲望。我们都拿了最为珍贵的东西作为筹码,我输了,所以筹码没了。而她也未必会赢。”她又笑,这次的笑鬼魅而残忍。 她知道,她心底什么都清楚。 李正华手心全是泽泽的汗,张皇的,去寻找她的手,想要捉住她,这个给他温暖和爱的女人。 她却突然抬手说“我们,在这里说再见吧。正华,我想你也从未想过要和我白头偕老。”又笑说“谢谢你给我那么动听的话,结婚这个词,我以为在你这里,我从来都不会有机会听到” 这几个月,事情太多,angel觉得自己就像坐直升机,呼的一声飞上天空,还为来及惊喜,却又毫无预兆的咚一声跌入深渊。 那天,她给自己画了艳妆,又穿了暴露的衣裳,站在司珂的面前,做出一副风尘无限的样子给他,想要将他的梦撕碎。想要还这个单纯大男生一个关于爱情更为美好的梦,想要从他迷恋的眼神中走出来,想要将自己从这样温暖的慰藉中抽身出来,面对属于自己的,自己一手造成的灰暗的情感和生活。 她不是没看见司珂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不敢,怕亵渎。 她想好了,他若坚持,她会讲自己的故事给他听。可是他没有,只是惊异的看住她,像是看住一个陌生人。想,他被另一面的我已经吓住了,何况是自己那些不够光鲜的故事??!!! 是自己奢望的太多了么,也许是。怎能落入这样单纯的情感里,不想出来? 又遗憾,若在几年前,若在自己还够年轻,还够单纯,还够干净的时候,有这样的人,这样的感情出现…… 第378章 可是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假设出现过。没有穿越得到,只有梦回遗憾。 太累了。 她从司珂的眼前走开,便有车子缓缓尾随出来,她回头,车子停下来。从车内走出一个婷婷的女人,带着盈盈的笑,说“朱红,好久不见。”目光却肆意逗留在她身体上,忽而笑容灿烂,目光一闪。似看到猎物。 angel看着眼前这个人,这样熟悉的眉眼,这样熟悉的声线。和这张精致到让人觉得刻薄尖锐的脸。 她皱皱眉,对方却笑了,走过来,伸手,说“宋雨柔。” angel身体兀的一僵,想:她,终于还是来了。 “没想到,这么多年,你居然还这么迷恋他。”宋雨柔芊芊十指轻轻捧着一杯冰咖,在唇边沾一下笑着抬起眼眸来。目光上下打量着angel笑,说“你到是变化不小啊,看起来美艳玲珑,完全脱去了当年的那身乡土气儿。” angel不自然的轻轻挪动一下身体。嘴角抿一抹冷笑,她知道宋雨柔瞧不起自己,从前是,现在也是。 她嘴角亦弯一弯,说“士别三日,你也一样。比十年前更凌厉尖锐了。怎么样,这次又有什么事情要我‘必须去做’?” “不不不,”宋雨柔依旧一副笑而不怒的脸,轻轻的摆动着手,说“我只想让你看一样东西。”说着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医院的病历卡,轻轻推到angel的眼前,另一只手轻轻托住自己尖削的下巴,目光定定注视着angel的双眼。缓慢的说“如果这个事儿正华正好知道,又如果他正好知道这个手术失败,正好知道所有的前因和后果……” angel看着手底下署名司洛的病历卡,手不住的抖动着,切肤的疼又回来了,让每个细胞都跟着惊悸起来。 来自腹部的疼,痉挛的抽搐的,让她额角生出密密的汗液来。 “你!”她颤抖着唇,目光都燃烧起来,仇恨或者惊恐瞬间挟持了她的灵魂。 宋雨柔嘴角凝着笑,目光里带着一丝观赏的意味看住她,然后优雅的起身,优雅的在桌上轻轻拍下几张纸币,优雅的说“永远不要企图从我手上夺取任何,既是我不要的,你也不要妄图偷窃。”她说着,又俯身贴近angel的耳边说“你,只是他用来攻向我,防御我的矛和盾。”又笑,轻盈的脚步,越过颤抖的angel走出去。没入刺目的阳光中去,留下一抹暗影。 angel低垂了头,双臂搭住吧台以支持自己重重沉下去的身体。 这些天,他的温柔,他的狂热,他的等待和忍耐,全是假的! 冷意从心底一丝丝抽出来,浸漫了整个身体。他轻声的叫自己宝贝儿。他臂弯的强壮和温度。他在她耳边哈气,说我觉得自己在你面前迷失,我爱上了你。 这些话,这些情景都是假的?她才发觉自己有过奢望的,自己并非自己想的那样,只要陪伴在他的身边,不问时间不谈回报。可是她爱他,亦希望他能够给她情感的。 第379章 身体唰唰的抖,一个惊雷滚过去,咖啡厅里轻妙的音乐被淹没在那样强烈和震撼的声音中去。 她摇摇晃晃的起身,觉得身体被掏空了一样的轻,似要飘起来。 雨倾盆下来,带着强劲的力度,刷拉拉成线的直击她的腰背。她无知无觉的走。 李正华,李正华。这个自己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她伸手抚摸自己的腹部,身体缺失的那个部分,隐隐的疼。他什么都知道,他愧疚过吗?可是她不要他的愧疚,她嘴角弯出一个笑。阴冷的,似这浓的化不开的乌云。 矛和盾,刺杀抵御!多么廉价而又忠诚的武器啊。她想,她曾经还无比感激的,送上自己温软的唇,和饱满玲珑的身体…… 那么卑微的爱他。恨吗?她问自己。不恨,一如多年前,恨不起来。 她记得那一年,她知晓高她两届的他即将离校,便鼓起勇气,写了信给他。在他的寝室门口等,等足三小时他才踢球回来,嘴角带着讥笑低头看她,她双手无措将信塞进他的手心,转身就跑。 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卑微的都能流出眼泪来。 自己来自农村,穿碎花的长裙梳小辫儿。用宋雨柔的话说,身上有股浓烈的乡土气息。而他却得天独厚,出身豪门,长相清俊、讨喜。又倜傥风流,女人缘颇好,怎么会多看一眼这样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青涩可爱。 angel在暴雨中,似乎看到当年的自己,白皙的小脸,怯怯的笑,碎花的裙子和长长的小辫子。 那个正午,她独自上了学校后门的山上等,漫山遍野的丁香,开的盛极,像是一朵一朵接连不断的紫粉色的云。她侧耳听着周边的寥寥而过的脚步声,心急速的跳。 他始终没有来,她其实早就知道。 夕阳下山,染红了半边天空,她踮起脚尖眺望,然后转身下山走。身后有人叫她“朱红”声音很轻,她转身,愣住了。 是她,那个和他并排坐在观众席的女子。手上捏着她写给李正华的信,说“不好意思啊,正华从来都这样,不知轻重。”又笑,手上掂着那封轻飘的信,目光上下的打量她,说“正华怎么什么样的人都招惹。你挺乡土的,和你的名字一样。” 她皱着眉,目光似看住一个厌恶的苍蝇。angel一时觉得似无处藏身。 “听说你是靠曼丽奖学金维持求学的?正好,我姑姑是设立这个奖学金的人。”她嘴角的笑始终维持的标准而甜蜜,一副很有修养的样子,修长白皙的双手交握在前。歪着头,细细的看住angel笑。说“掂好自己的斤两在来。”说完,扬手,那封信落在angel的脸上。 她的初恋,就成了换取学费的牺牲品…… 大雨,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肮脏而空洞,在这样淋漓的大雨冲刷下,才渐渐看清自己的灵魂。身上流着水,一脸一身的狼狈,站在李正华的面前,望住他眼底的惊讶和心疼。她搁在嘴边的话,终于还是没能出口。她爱他,深爱。这么多年来依旧不变的事实。以至于在这样面对他的时候,依旧不想看他难过愧疚的样子。 第380章 宋雨柔说的对,掂清自己的斤两在来。她是谁?一个出自农村的女子,没背景,没身价,有的只是这副还算不错的皮囊,就像闯入了别人的世界。人家可以快意恩仇,出手扼杀不留痕迹。自己呢,只是鲜血淋漓,皮开肉绽。 她累了,很累,想找个个安放自己灵魂的地方。 她说“那么,就在这里说再见吧。”李正华手心的温度开始慢慢的温凉,低垂了眼眸,有些悲伤。她觉得够了吧,反正这一切,都是她想要而他只是为了满足她的愿望。 他走的时候,有些莫名的哽咽,说“对不起,angel我,我会负责你的余生。” 她突然笑。负责,余生。 多么动听的话,她还有余生吗?她问自己。 他走到门口,她问“你疼吗?在知道那件事情的时候,有没有觉得身体的某个地方会疼?” 他似猛然被击中,顿一顿,没有回答,脚步颓丧走出了门。 她哇一声吐出来,温热浓稠的一口腥咸的血液。淤积太久,终于找到了出口。她嘴角挂着粘稠的血液,开始大口的喘息,像是搁浅的鱼。 回到西安,司洛才知道,什么叫做日新月异物是人非。 安夏早已搬出了她们的住所,和陈诚登记结婚了。皮皮居然突然对安夏无比殷勤热烈,没有去勾引小姑娘超过两个月。而好像只有自己,曾经是光棍,现在依旧是光棍,光棍的还那么彻底。 私下里她问安夏,你觉得幸福吗?这样的婚姻这样的日子,安夏真的认真的想一想,安静的笑,说“心里很安宁吧,不会在那么彷徨不会轻易悲伤,也没有之前那样千转百回的心了。” 不彷徨,不悲伤,没有千转百回的心…… 这样算不算幸福?司洛问。可是突然觉得很难过。 “你们之间,只有友情!”司洛忍一忍说。 “用来结婚,那点情也够了。而且陈诚踏实稳重,有积极向上的心态,有责任心。我觉得还不错,是我高攀了。”她又笑,很寂静的。 “你,不喜欢皮皮了吗?我看他现在到是很紧张你,很殷勤几乎每天都有电话给你,虽然知道你不接……”司洛觉得自己这样问很残忍,可是忍不住,看安夏那样的笑容,她觉得,这样的笑还不如别笑。 “喜欢又不能当饭吃。”她低头整理着洗好的陈诚的衣服,又突然抬头,说“男人对女人的伤害,不一定是他爱上了别人。而是他在她充满期待的时候,让她失望。他还没有长大,还不知道什么是责任。所以他对得到的东西从来不懂得珍惜。这样的他给了我太多失望,直到今天的绝望。”安夏说到这里,脸上微微有了动容,可是迅速的又浮起笑意来。转移了话题,说“你呢,上次打电话过去,楚歌接了说你在他家里休养呢……”又坏坏的笑,靠近她一点,说“你们已经……嗯?” “没有啦,不是你想的那样。”司洛低下头,一点一点的拨动着手里的红豆冰。说“安夏,我有时候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想怎样。你知道吗,我在上海又碰到了穆冉……” 第381章 她枉然而悲伤的眼神望住安夏,说“他又回来了,他又成为了别人的老公。” “穆冉?他怎么会出现在上海?”安夏惊呼,她之前从未听司洛提起过。这些日子她都沉静在自己的生活里很久,没有真正关心过她。 安夏坐过来一点,将手搭在她的肩头,叫她“司洛。” “我知道,所以选择再一次离开。” “楚歌,不是很好吗?你难道对他一点点感觉都没有?”安夏问,她依旧记得那个高挑而清俊的男子,温煦的笑,宠溺的望着司洛的眼神。 “说没有动过心是骗人的。可是,他的爱热烈纯粹,我给不了。我不敢保证自己在以后的人生中完全忘掉穆冉这个人,他在怎么王八蛋,在怎么可耻,都是我曾经爱过,让我哭让我笑过的人,都在我记忆里驻留着的影子。而这样的我对楚歌来说不公平。他对我那么好……” 说到这里,司洛突然想起来,有一次,和楚歌吃完饭的时候,他说“我救了你的命,你怎么从来都没有想过报答呢?古时候不是常常有知恩图报,以身相许这样的事情么?” 那或许是他第一次试探性的告白。 “因为心底觉得愧疚,所以不敢接受那样的情感。而嫁给一个陌生人,知道大家彼此一样,都是为了结婚为了搭伙生活,没有什么谁爱的多谁爱的少的事情,或者彼此心里都装着别人,只为了结婚而结婚,彼此不会觉得抱歉,不会觉得亏欠,亦不会觉得不甘心……” 带着沉沉的心事回到自己的住处,啪嗒开灯,灯哗的闪一下黑了。 又跳闸了吗?司洛想,搬了凳子过来,颤巍巍踩上去,借着手机的微光查看。果然真是。这是本月的第几次?她忘记了,却记得自己像个男人一样爬上爬下,手上拿着螺丝刀换保险丝。 无奈,又翻来翻去的找上次用过剩下来的保险丝,折腾半天,终于按上了,猛一拉闸。噼啪的火光沿着线路一路冒出来,司洛吓的妈呀一声尖叫,从凳子上摔下来。 屁股着地,她好半天都没能站起来,又呆呆坐在那里发呆。 是,女人,总会在某个时候特别想把自己给嫁掉。而此刻,司洛就特别特别的想。 晚上在黑乎乎的房间里将就的睡了,第二天一早,就给陈诚电话。“过来帮我休电路。” “你当我是你的临时工啊,招手我就得过去,凭啥?”陈诚和她开玩笑,她却突然就当真了,说“再见。”挂了电话。 陈诚在一端愣一下,看一眼旁边的安夏,挠一挠脑袋,说“我,没有说错什么啊。她怎么回了一趟上海就这么敏感了。” 安夏了然的笑,催促着陈诚带了工具出门。 敲开门,看司洛蓬头垢面的样子站在门口,说“公主殿下,我来帮您修理线路了。”眨眨眼笑。司洛欠身让他进了,脸上依旧是郁结的表情。过一会说“给我介绍个人吧,我想结婚。” 第382章 “啊?”站在凳子上的陈诚惊了一下。 “没有多大要求,男人,会换保险丝,会通马桶就行。”司洛接着说。 “呃-”陈诚再一次发出怪叫,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欠身看她,说“你,没发烧吧?” “没有,我说的都是真的,有这样的人,介绍给我认识,越快越好。”司洛静静的说,她再也忍受不了这样的寂静,除了自己的呼吸听不到任何生命的声音。 陈诚已经修好了电路,拉了闸,屋子里顿时灯光明亮。司洛突然冲着窗外大声喊了一句“我要相亲,我要嫁人。” 陈诚终于被她吓的从凳子上掉下来。 司洛的相亲路自此拉开序幕。 而这期间,她自己都说不清楚,似乎一直在期待着什么,在期待越来越渺茫的时候,终于忍不住怕自己太失望,跑去换了新的电话号码。 他若真的想知道,很简单,问司珂就行了。 可是依旧,没有他的电话过来。大约早就放弃了,他说过,他是商人讲求投资回报的。她从未给过他任何相应的回报,所以他撤退了,没有留下痕迹。她想。 而相亲是路漫漫其修远兮,她想上下求索,尽快将自己给嫁出去。让自己和安夏一样得到心底的安宁。 司洛的相亲活动进行的如火如荼,只要有人敢说身边有单身男青年,她都奋勇去见,行程都排到了下下下个礼拜。可是见过一些人后,那股想嫁的热情和冲动就慢慢淡了。有些心不在焉,又不好意思扫了给自己介绍对象的人的面子。只得硬着头皮坚持去见。 可是再见面时便有了些旁逸的心思。 看人家长相时会想,这人怎么敢张这么长一张脸啊,那下巴简直能当鞋拔子。又看到黑壮无比的人说着一口娘娘腔的话,心底就“吼吼吼”大笑几声。 有一次,和陈诚的一个朋友见面,彼此客套两句之后,司洛就不知自己是怎么回事,目光落在了人家的脑袋上。这人发际线可真高啊,虽然小时候常常听人说,发际线高的人智商高。可是此刻看到这样一个冬瓜样的脑袋,她就觉得不舒服。 下午和安夏碰面,安夏说,“这个人又怎么了不招你待见了?” 司洛想了想说,“他发际线太高了。” 安夏愣了一下,没明白,又追问了一句,“说什么?” 司洛就不由的“吃吃--”笑,说“那个人也问我怎么就不行,我没敢直言怕打击他,我发现他的发际线可真高。不好看……” 安夏正在吃鱼,突然一下喉咙里就梗了鱼刺,又是瞪眼又是喝醋。 也有时候在相亲的时候遇到一些可爱好玩的人,没有发展成对象,到成了不错的朋友。她到也开始学会享受这样别具一格的活动了。 过一些日子,安夏叫她去家里吃饭,问她,“见那么多了,什么情况啊?” “没情况。”司洛一点点遗憾的表情都没有,笑嘻嘻说。 “为什么啊,见的这些人中酸才子有,俊俏小生有,沉稳学者有。怎么就不行了,你到底想找那样的。” 第383章 司洛扣着指甲想了半天,说,“安夏我虽然不知道自己想要怎样的一个人,但当一个人站在我的面前时,我就能准确无误的知道这个人不是我想要的。” 安夏看看她,说“你只是还没有做好想要将就的准备。” 司洛想想,也是了。不在言语。 真的越想将就的时候,便越是将就不来。相亲过一段时间后,她都不由的在心底感慨,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多奇形怪状的人呢?都被我碰到了吗?又脑海里突然闪过某个人的影子,自己都一惊。慌忙拂去。还有人会自作聪明,在见面的时候说一些自以为俏皮的话,她都不由在心底打个突儿,这人真的成年了吗?又看到某人沉稳练达的身手姿态…… 很可笑。 九月,酷暑慢慢退去,夜幕下来,渐渐有了些凉意。楚歌独自坐在阳台的藤椅里,望着窗外迷离的灯光。闹杂的市声被搁置在外,这里安静的只听见自己轻轻的呼吸声。 目光淡淡收回来,望见阳台上挂着的一串风铃,凝视好久。风过来,它叮叮当当清脆的响。他嘴角弯出一抹暖暖的笑,心底问候了一句:你好吗? 你好吗?许久不见。有两个月了吧。 那天,他醉酒,突然无法忍受的想念,拨她的电话,那端却传来:您拨的电话号码是空号,请查证后在拨…… 再拨,依旧的声音。几次之后,终于死心,放弃。 内心的恼意反转出一股莫名抵抗的力量,抗拒她所有的信息。即便是司珂在旁,他也忍住不让自己发问。 寂静中,电话突然的响。将他从这样沉溺的思念中惊醒过来。是米悠,幽幽轻柔的声音,说:睡了吗? 还没有,他回答。声音已经不在是之前那样,刻意拉开距离的淡漠。 米悠在一端稍稍沉默,说:我想你,现在。很想。 他突然有些动容,不知来由的冲口就说:那你过来? 我就在你家门外。她说。 他被这个回答惊到。站起身来定了好久,没法挪开脚步。 寂寞是可耻的,而他更加可耻,在这个时候对一个已经不爱的女人说出这样暧昧莫名的话。却无法退缩。 开了门,她婷婷站在外面。微卷的长发披肩,白色无袖的真丝长裙,裸露的双臂上,搭着长长的一条镂空勾花的青紫披风。身上的隐香被一股清风送进来。 她身后是闪烁的霓虹和隐约嵌进黑夜里的绿植,婆娑而动。她在灯火的映照下,像是从梦中走出来的女人。神秘而秀丽。 她就仰脸眼底带着娇媚的蛊惑,像是等待一个热吻,静静的站在他的面前。长发,白裙被风撩起来,飘啊飘。飘的楚歌心底微微有些动乱。 她依旧很迷人。 “进来吧。”楚歌欠身让开一些,扬手让她进门。 米悠微微笑,进门将足上的高跟鞋“咻咻”两声踢掉了。一回身,赤足站在他的面前,堵住他的去路。看住他,微热的气息扑过来,很灼烫。他别开脸,说“我给你拿点喝的。” 第384章 转身要走,她跟过来,伸出双手拦腰抱住了他。说“你一点都不想吗?对我一点点欲望都没有了吗?” 楚歌苦笑一下,伸手去捉她不安分的手。心底说:欲望是有的,可是感情没有。 又觉得这样的自己很龌龊,原本抚在她手上的手突然用了力,拉开了。说“小悠,别这样。” “那,你叫我过来,想那样?”她语带讥讽,挑衅的歪着头问。玲珑的曲线,随着愤怒委屈的急速呼吸而起伏微动。很撩人。 “别告诉我,你叫我过来,是想和我一起看看星星聊聊天。” “不能么?”楚歌回一句。 她冷笑一下,又很难过。 之前他们一起的时候,突然兴起开车去很远的地方,只为看一片更为明亮的星空。 也有时候,她在国外演出,他突然想念,订了机票飞过去,两人便无休无止的聊天直到天明,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而现在,她说想他,他偶尔会说你过来。似乎他除了肉体的需求,心灵却对她关上了所有的门和窗,让她无法侵入。 而此刻,他都企图将自己的身体禁锢起来,不想迎接她的到来。 她缓缓的弯腰穿鞋,又缓缓的站起身来。脸上是挫败之后的笑,说“她都开始红红火火的相亲了,你在这里干巴巴的等有什么意思?” “相亲?”他猛然抬起头来,眉头紧锁,看住转身欲走的米悠。 “是啊,不知道吗?行程安排的还相当满,大约急于结婚吧。”她笑,又叹气,说“你,为这样一个平凡的女子,有必要吗?她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她宁愿一次再一次的和那些蠢样的男人畅想属于他们的未来,而她的未来里,根本没有你!!”米悠的声音突然变的尖锐,有些泣声在里面。又为自己和这样一个‘平庸’的女子争夺楚歌而难过,况且这个女子,从来都没有出手,自己却已经输了,没有一点点胜算的样子。 转身走,身后的楚歌依旧呆立着。她哗的笑一下,想:大约山珍海味吃太久,会突然热衷农家小菜。这样想,背又挺直了,笑笑。说:我等你,清醒过来,回来找我。 这是第几次相亲呢?司洛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从八月初,一直持续不断的见一个又一个的陌生男人。 有时候三言两语便各自起身告别,有时候吃一顿饭,看一场电影便各自心知肚明的在桌上放下自己消费的那份钱,笑一笑说再见。也会碰到见一面就对自己‘心仪不已’的人,纠缠许久,最后作罢。 她终于对这样的相亲活动厌倦了,不想在继续。 可是今天,却非去不可。她无奈的撇撇嘴,想还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下了班,胡乱的收拾一通,出门。 进了约定好的茶餐厅,正四下张望呢,有人伸出胳膊横档了她一下,说“嗨,这里。” 她转头看,惊了一下,合不拢嘴巴。又尴尬的拨一下自己的短发,嘻嘻笑。 第385章 对方却很自然的帮她拉开了椅子,说“还真的是你。” 又打量她,说“剪了头发看着简直就像中学生,别人别当我是诱拐儿童才对。” 她又觉得很搞笑,说“怎么,你也相亲。” 苏岩就大大咧咧的笑一下,说“适婚年龄啊,没办法。被我老妈成天间的逼着要孙子,都有家不敢回了快。不相亲能成吗?”又笑,突然想起在上海一起培训时,见到的男人,说“你怎么也相亲,之前那个--”又突然打住了,意识到在这样的场合和情况下怎能说出这样的话。憨然的笑。 司洛却大方说“想早点结婚呗,再不结婚,就真成了别人口中的圣斗士。” 两人又笑,气氛很愉快。 他们又各自讲着在相亲中遇到的‘奇特’的人,笑的肚子都疼了。突然司洛有电话进来。她声音里还带着笑意,递苏岩一个等一会的眼神,接起来说:你好。 对方却声音慵懒,优哉游哉的问:在相亲,还是在相亲的路上。 她愣了一下,心突的跳一下,没有回答。张扬的笑容却收敛了,变成浅浅的挂在唇角的一抹。 相亲,她说。声音里有些掩饰不住的挑衅的味道。 对方嘿嘿的笑,说:这么急着嫁人啊,后面有鬼在追啊。 她“吃--”的一声笑,掩了听筒给苏岩打个手势转身出去接。心想:就是有你这个鬼死追不放呢,九月的夕阳,金红的光照过来,又觉得心底暖洋洋的很舒服。 楚歌听她那一声笑,就有些郁闷了。说:笑什么笑什么呢?对救命恩人这样无理?声音却是轻软的。又轻轻叫一声:司洛。 她的心颤抖一下,没有言语,手里紧握着电话,头轻轻一记一记的点着。 看苏岩冲自己这边张望,又惊觉,说“挂了啊,有人等我呢。”匆匆合上电话,转身欲走,却迎面撞上陷入金色夕阳中,凝眉看向自己的人。突然像看到了鬼,“呀--”的惊叫一声。脸上存留的温温的笑僵硬了,皱眉瞪视着他。 楚歌笑吟吟走过来,俯视她,“哪位啊,我给你参谋参谋。” 司洛窘的手足无措,看等在原处的苏岩瞅瞅她,又瞅瞅杵在她面前的人。尴尬的嘴角抖一抖,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哦--”楚歌伸手拿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随着她的目光过去,说“就那位啊。”已经抬步往里走。司洛急了,上前扯他的胳膊,说“警告你啊,别在这里胡闹啊。”可是语气软趴趴的没有一点点威力。 楚歌已经笑吟吟走过去,在苏岩的对面落座。两个人目光互相上下的打量。 “司洛的朋友吧?!!”苏岩依旧真诚而憨实的笑,很绅士的伸手同楚歌轻轻一握,又抬臂想将无措的司洛向自己身边拉一把。可是刚抬手,就有另一只手先他一步扯过司洛的胳膊,将她摁在了座位里。 司洛偷偷扫视一下笑面虎一样让她心惊胆战的楚歌,靠近他的耳朵,低低说了一句“别太过分啊,差不多就行了。” 第386章 他咬着牙笑。又抬头一副高高的姿态问苏岩“家有几口?” “三口!”苏岩盯着他的眼睛老实回答。 “地有几倾?”“地?地!地--没有。”苏岩挠头笑,司洛只觉得后背的冷汗一茬接着一茬的冒。抬脚在桌子底下悄悄踩他,脚还没落实,他的脚到轻易将她给踩住了,不疼,却也没法轻易活动。她无奈又瞪他,他更是视而不见。 “房产几何?做什么事业……”司洛看着苏岩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消失,脸色一点一点的变黑,双拳都悄悄握起来了,就差一轮挥上来。所以没等他胡扯完,她就突然抬手,扯了楚歌的胳膊站起身来。冲苏岩说“这个人--哦不对,我朋友之前相亲失败多次,所以有点相亲综合症。”扯着他的胳膊狠命的往出拽,惹的近旁的人都抬眼来看。 司洛狠狠的咬着牙,手上用了劲儿,倾着身子将他往出扯。等扯出去后,回头偷眼看依旧坐在远处的苏岩,看他正用纸巾一把一把的擦汗。 估计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场面。 司洛背上的汗,也是一波一波的,都湿透了。 楚歌只是懒洋洋的笑,被她从餐厅里扯出来后。轻轻掰开被她攥皱了的衣袖,说“还没考察完呢……” “姓楚的!!”司洛恶狠狠的,双手插了腰,怒目圆睁。 “就这样对待客人呢。”楚歌施施然整理着衣服说。 “什么客人啊,就你这样儿的,还客人呢,直接就一地痞流氓样儿。问人地产房田干嘛?你嫁啊?” “你嫁啊,你不急着嫁人吗?问清楚了好领证啊。”他说。又嬉皮笑脸的凑过来一些问“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嘛,只要愿意和你好好过日子的就行啊。怎么样,还没找到和你结婚的人啊?” 司洛瞪他,想了想说,“是啊,别想将就还好,一想将就真将就不来了。”抬头瞅他一眼,接着说“下次一定认识一个月之内没恶感的人,就赶紧领证算了。” “哦,这样啊。”他说。伸手自然的牵起她的手就走。 “干嘛,干嘛呢这是。”司洛惊问。 “换个地儿相亲啊,总不能还在这里,左边相着一个,右边相着一个吧?”楚歌说,大步的向前走。 “别闹了。”司洛声音低微,很无奈。 “哦,对了你只想嫁陌生人的。”他说着,伸手抹了一把脸,脸上丢二郎当的神情不见。接着说“就当我也是你的陌生人好了。”声音很轻,嘴角是嘲弄的笑,眼底却是浓浓的伤,望住司洛的脸。 司洛有一瞬的无措,用脚磨着地。低着头,不敢看他。她没有想到他会来,会说出这样的话,对她会有如此深刻的情感。胸口蒙着一层薄雾一样的东西,她看不清楚那是感动还是欢喜。只是鼻子塞塞的,想哭。 他又说“相亲都谈些什么呢?对,先自我介绍吧。我楚歌,三十二岁,收入稳定尚未婚娶,无不良嗜好……” 第387章 他低头看她,突然被她温润的唇,将低沉而自嘲的话语全部堵在了胸口。 她很矮,一米六几的样子,奋力垫脚吻住一米八几的他,双臂挂在他的脖子上,像是在掉铁环。眼睛里有微微粼粼的泪光,晶亮的闪烁着,看着他的眼睛。 他轻轻笑一下,将她往自己怀里捞一捞。滚烫的吻便侵袭下来。舌辗转追寻纠缠,她喘不上气来,轻轻的推他。 他才放开她,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蛋,说“有没有想念过我。” 这次,她无比的乖觉,老实点头,说“嗯。” 他定定的看她绯红的脸,又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紧紧的抱着。低了头,脸埋进她的头发里轻轻的嗅。 “别,别这样,人多--”司洛看身边来往的行人,喃喃的说。 楚歌看她羞涩的样子,又捉弄一句,说“好像是你先的吧。”又伸手轻轻捏一捏她的脸蛋。这样的甜蜜来的太迅疾,让他觉得心都在疼。 “您好,有您的快递。”送快递的小伙将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放在了angel的掌心里,又递过来一支原子笔让她签字。 她拿着袋子,在手里掂一掂,又细细的看,上面却只有寄出地址。她心底有些狐疑,却依旧在小伙子的催促声中签了字。 回到房间,刺啦一声扯开来,当啷有一串钥匙掉下来。 她俯身去捡,却顿住了,好半天,才捡起来。 那是她搬出来之后,还给李正华的车钥匙和房门钥匙。她又回身去看袋里的其他东西,那是两份署名为朱红的购买合同的复印件。也就是说,从一开始,李正华就将这些东西放在了她的名下。 angel微微皱眉,抿嘴想一下,当啷将钥匙丢在了桌上,屈身坐在沙发里呆呆的望住它。 过一会,她伸手去拿电话,想一下,摁下一串号码。 “angel?angel是你吗?”对方急速的问。 “是我,”她说。“别在将这些东西寄过来,我不需要。” “angel--”他说,“别这样。那是你的东西,原本就属于你的东西,你该留着它。angel你可以恨我,讨厌我,不见我。可是永远不要同钱过不去,没有它你寸步难行。” “可是它也不是万能,拥有它的你并不比清贫的我活的更快乐。正华我们别争了,我不想留着这些东西,我将他们寄还给了你,请派人同我去相关部门办理赠与手续。” “我欠你太多,这些东西,我是不会收回的。” “你想用金钱还我?”angel笑。 “不,我只想你过的好一点。”说完,李正华不等她在反驳,便轻轻挂上了电话。 这些日子,他已经拟好了离婚协议,在和宋雨柔交涉离婚的事情。 “离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正华,区区一个朱红,让你放弃和我争夺这么多年的东西?”宋雨柔坐在皮质的板椅里背对着他,清甜的嗓音,却说的无比阴冷尖锐。 第388章 “你想要的给你好了。我,对它已无兴趣。”李正华一摊手,将手上的离婚协议向前推一点,说“这不是你要的结果吗?想好了请签字。”说完他头都不回的转身走。 门刚刚拉上,就听随后门哐的一声响,有什么东西应声碎了。 他想,她还有什么遗憾的吗?得到了窥视了这么多年的,他们李家的所有产业。 宋雨柔缓缓的转过身来,俯视着手底下的离婚协议书,一伸手,将它团在了手心扬手丢了出去,眼泪却吧嗒吧嗒流下来。 怎么会哭,这么多年,她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到今天一切都被她握在掌心的今天,应该畅怀大笑的今天,为什么要哭?她问自己。 很小的时候,她和母亲就依靠姑姑生活。别人眼里的公主一般的她,其实就过着在人屋檐下的日子,看人脸色,受人欺辱。却要时时保持着标准而甜美的笑,不敢有怨言,不能有脾气和性格。 五岁的时候,她第一次见李正华和他的父亲。 他们买了许多糖果和玩具给她,可是母亲却冷言冷语,将他们挡在门外,并不欢迎他们进来。李正华的父亲讪讪的将手上拎着的东西放在门口,说“嫂子请你原谅。” 她说“走走走,谁是你嫂子。”又拾起他放在门口的东西丢出去。 她爬在窗口巴巴的看,觉得,很可惜。 她们自从住在这里,从来没有人特意来看望。她期望他们进来,和她玩,讲好玩的故事给她听。 突然窗下有个小男孩冲她勾勾手指,说“嗨,你叫什么名字。” 她想一下,反问,“那你呢?” “我叫李正华。”当年的他穿着大兜的背带裤,胖嘟嘟的脸蛋儿,看起来像个天真而听话的乖宝宝。 她说,“我叫宋雨柔。” “你的名字真好听。”他抱着一个盒子仰望着她,由衷的说。 她第一次听到来自他的咱们,觉得很开心。说“你手里拿的什么东西?” “五子棋,原本要送给你的,被你妈妈丢了出来。”他惋惜的说。 她匆匆“哦--”了一声,听见门口的脚步声,冲他慌张做个鬼脸头迅速收了回去。 过好久,她才再次探出头来,看到那个盒子放在她的窗下。 之后母亲就一再的提醒她,说:你要为我争气,为你父亲报仇。李家夺走了我们所有的东西,金钱,地位,还有曾经盛极一时的名誉。如果不是当初,现在你就过着公主一样的生活,不会跟着我,过这样低三下四的生活。 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对她的要求十分严格。所有考试,比赛,只要有分数,有名次,有输赢的。她要第一,从来不要第二。达不到要求,轻则不给饭吃,重则手心挨竹板子。 她每天就在母亲的叨叨的提醒中生活,战战兢兢。 直到那年,她十九岁,再一次见到李正华。 他已经长成高大而英俊的美男子,翩翩然被众人追捧。而她便在静静关注过几天之后,安排了第一次的‘偶遇’。 第389章 报仇,她想大抵都这个样子吧,层层叠叠的谎言和手段。可是到最后她都弄不清楚,什么时候的自己是真的,什么时候是假的。而回忆起自己此生最最快乐的时光,却是和李正华恋爱和结婚前几年的时光。真美好,她几乎忘记了,仇恨是什么样子。 可是,母亲的突然出现,李正华的父亲的突然去世,还立下一个奇怪非常的遗嘱。 真正的报复和煎熬才才开始。其实她的记忆里,并没有父亲的影子,她并没有母亲想象的那么‘有用’。将仇恨刻骨铭心。 有段时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真幸福,幸福的忘记了所有。 可是,后来却是真正恨上了李正华。他长相英俊漂亮,腹内有诗书几册,有好的出生家世。环绕在他周围的女人从来没有少过。他从来不懂拒绝,或者从来不愿意拒绝。 她从开始恋爱的时候就暗自处理他身后的情债,处理多了,便开始得心应手。手起刀落,是一段一段无法继续的乱麻。 他一直以为,她要那份家业的吧。宋雨柔苦笑一下。又绕过办公桌,弯身捡起了地上的纸团,铺在桌上,一点一点的抚平。伸手在笔筒里拿了笔,手指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妈妈,好了,一切结束了。这是您要的结果。 她笑着笑着,流下了眼泪。 幸福来的太突然。 此刻的楚歌,就这个感觉,觉得自己牵着司洛的手,也不够真实。走着走着,突然的转身伸手抚她的脸,又用手指用力捏一捏。嘴角又孩子一般的笑。 “警告你,再不许占我便宜,吃我豆腐。”每一次,司洛都会撅着嘴巴这样恶狠狠的说。可是每一次,他都会在她恶狠狠的声音中醒悟过来,是真的面前的这个人,真的是司洛。她的小手就在他的掌心中。他轻轻的低头吻她纤细的手指,她觉得痒咯咯的一边往外抽,一边笑。 “跟做梦一样。”楚歌说,眼睛亮亮的看她。说“我原本是带着准备长期抗战的心前来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缴械投降了。”说着又展臂抱她。 她向后稍微一挪,伸出一根指头戳在他的胸口上说,“对对对,你不提醒我到忘记了。你怎么会摸到这里来?谁透漏给你的消息?” 楚歌原本满腔的柔情,被她这个样子气的直瞪眼,说“咱只注重结果,不看过程行吗?” “不行!”她说,很认真的瞅着他的脸。 “肯定不是司珂,他只知道我最近相亲,可是不知道这么清楚!!” “老实说,你怎么知道的?!!”她撇着嘴,瞪着眼,审问他。 他站她面前,神情有些局促了,说“答应过别人的,不出卖她。可是--”他又嘿嘿一笑说,“反正她也是乐见其成,告诉你得了。是安夏告诉我的,说你相亲无数,准备早日将自己变成人妇,让我出手救你于水火的。”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凑过来牵她的手,她的手又小又软,捏在手心里很舒服。他觉得自己很快已经上瘾。 第390章 “这个家伙!!”司洛跺脚,扯着他转身打车,“到他们家混饭去,顺便声讨两句。” 楚歌嘴角弯着笑,随她。 米悠远远的跟在后面,车子转过一条街,米悠在后面的车子里急忙叫起来,“师傅开快一点,跟住前面那辆车。” “前面红灯了小姐!”司机叱一声踩了刹车,回头看她一眼,说。 这个秀丽无比,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怎么会跟踪前面那对男女?!!大约又是一段,你爱我,我爱他,他不爱她的故事了,司机了然的望着倒车镜中女子的脸,了然的笑笑,无奈的摇头。这个世界中,痴狂的人太多。 司洛在安夏家的门口,又是摁门铃又是大力敲门。楚歌扯她,说“你这样,别把人给吓到了,以为有土匪来了。” “不会,她一听这样的敲门声,就知道是我。”司洛再一次扬起手时,门却咔哒一声开了。安夏眼底有些张皇,一只手搭住门框站在那里。 司洛伸手拂她,说“快让开快让开。” 她是刚刚喝了太多东西,突然有些内急。可是安夏却依旧坚持杵在那里,目光躲闪,头一抬,看出跟在司洛身后的人。 “别挡着门,你和他串通的事情,我一会找你算账好了。”楚歌看安夏的脸色,伸出去阻挡司洛的手还未来及碰到她,她却已经推开了门口的安夏闯了进去。嘴巴里还唏嘘着,急急的窜进去。 安夏,目光枉然,回头冲楚歌笑一笑,亦没有出声邀请他进去。自己也背了身,站在门口。 过一会,司洛出来了,脸色很难看。怪异的眼神,皱着眉看住门口的安夏,手指回头一指。“他怎么会在这里?”她身后嗫嗫跟着的,是赤膊的皮皮。 白皙的脸,变成了赤红。安夏目光越过司洛,望住她身后的人,过一会,笑,问“你不给她解释一句吗?” 司洛突然就很生气,冷着脸,瞅住安夏的脸,说“给我解释什么?我和他有什么关系?安夏,你该给陈诚解释一句,他是你老公。他才去俄罗斯第二天!!”说完,转身就走。 安夏望住皮皮的脸,冷冷的笑一下,喊了一声,“司洛。”却没有跟出来,说“完了跟你说。”又看到定定站在门口望住奔了下去的司洛,回头给楚歌一个歉意的笑,说“今天,真是--”没说下去。挥挥手,说“你下去找她吧,那个家伙容易钻牛角尖,这会不知道为陈诚难过成什么样子。” 楚歌笑一下,目光轻轻扫过她身边的皮皮。转身下了楼。 司洛并未走远,一个人蹲在楼道下的阴影里生闷气。见楚歌下来,说“那个人,还在上面?没下来?” 楚歌想一下,点头。说“是,但是我们该走了。”他伸手去拖她,她却牛劲儿上来,转身又要往上走。说“真了不得了,被撞了,还敢大模大样呆着?” “你别冲动,在怎么样,也是别人的事情。”楚歌将她给拦回来。“我看安夏自己会处理。” 第391章 “她?!!怎么处理?她一看见他,心就软了。被买了还帮人家数钱呢。”又要走。 “事情未必是你想的那样。安夏比你理智。”楚歌将她给拽回来,低头亲亲她的嘴巴,说“刚才某人似乎内急,这会……” 司洛飞快瞪他一眼睛。转身急急跟在他的身后走。 “你的衣服干了,你可以走了。”安夏将手上的衣服递过去给皮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依旧是平平缓缓的语调说。 皮皮伸手接了衣服,默默的穿,目光始终望着安夏的双眼。这个人,曾经在他面前百般的温柔殷勤。他怎么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而此刻她已是人妻人妇,他却突然惊觉,自己那样依恋她。 下午,和女友分手。她问“为什么?”皮皮说“并非有了新欢,只是难忘旧爱。”他嘴角微微扯一个笑,安夏算他的旧爱吗?曾经她那么努力的靠近他的时候,他从来都不曾觉得爱她。这个女子,一点都不新潮。对时尚的东西,有一种超越年龄的迟钝感。又不似别的女孩那般娇柔。他一直觉得,自己和她是活在两个时代的人。 可是她从他的生活中撤出,再也没有一个人,会在周末的时候过来帮他收拾房间,做好吃的饭菜给他。再也没有人会悄悄收起他堆积如山的臭袜子脏衣服帮他洗干净,叠整齐。再也没有一个人,在他失落的时候,寂寞的时候,伤心的时候,静静的陪在他的身边,说“皮皮,我懂。” 她结婚了,是别人的女人。 他很久没有见她。这天,他在她楼下的小餐馆独自吃饭。突然一个不小心,油星子溅上来,在他白色的衬衣上晕染开来。他哦--了一声,忽而笑了,放下筷子匆匆的走。 上楼,敲门。 安夏拉开门,诧异的望着他的脸。 他说拉一拉衣襟给她看,说“我衣服上沾了油星子。” 安夏依旧站在门口看他,不说话。 “时间太长就洗不下来。” “那么呢?”安夏终于问一句。 “帮我洗洗干净。”他喜逐颜开。 安夏还想说句话,可是忍一忍没有说。侧了身,让他进来,说“急着要去见新的女朋友?”打趣的声音,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妒忌难过。这让皮皮很失落。 “不是的。”他说,她却已经拿了他的衣服转身进了洗手间…… 谁会相信,皮皮来她这里,只为了洗尽衣服上的几星有点子?安夏想,自己都觉得好笑。如若是自己碰到这样的场面,大约,也不会相信吧。 看皮皮穿好衣服,颓丧的背影在楼道里消失,她怔怔的发一会呆,退回去。 看住测孕纸,她安静的笑。自己和陈诚都想早点有个小孩。没想到,她(他)这么快就来了。 “还在为那事和我生气呢?”安夏端起茶杯喝一口,看司洛阴沉着脸问。“还是在为陈诚难过,觉得我好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 “安夏,我就问一句,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陈诚结婚是不是后悔了啊。皮皮现在是对你很殷勤,可是那个人没定性,你比我清楚多了。” 第392章 “胡说什么呢?”安夏脸上洋溢着笑,瞪她一眼睛说“我说,那天他是衣服上溅了油点子,才上来找我,你相信不?”说完,安夏自己都觉得好笑,先捂着嘴巴笑了一下,仰头看住司洛的脸。 她想一想却用力点了头,说“换了别人我还真不相信,但是他和你。我相信。”安夏又笑,突然脸微微红了,扫视一下周边的人,倾身伏在司洛的耳边嘀咕了一句,司洛惊的啊了一声,脸上的笑慢慢的融开来。 说“真的,真的?”目光就落在安夏的腹部,似乎拼命想看出一点什么来。安夏慌忙的挥手警告她。“还早呢,现在还看不出来,才30几天。”又抿嘴笑。 “对了,我的和事佬好像做的不错,你和楚歌什么情况了?” 司洛脸上的笑轻飘飘的,突然有些难过。说“我也说不好。” “那天,他来找我,其实我挺感动的。这些日子,也会想念他,见到他也想和他亲近。可是那天,穆冉突然有电话打过来,他看到了,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是脸色不好看,明显很介意。可是那是我的过去,是历史。我怎么逃避削薄,它都存在我过往的记忆中,可是他介意……” 司洛又弯唇笑。 “这个年龄了,谁不是有故事的人呢?谁都没有指望谁还清白的似一张白纸,司洛你要对你们的感情有信心,我想楚歌也会。他这个人其实挺适合你,比穆冉更加适合你。而且是真心爱你,你要自己把握。别以为结婚,真的嫁个陌生人就会有多安心,其实不是那样的,在日渐的生活中,亦会磨出许多的怨许多的恨,当然也有生出丝丝绵绵的爱的可能。感情、付出的多和少,亏和欠,从来都不那么公平。所以你不要想那么多,跟着自己的心走就对了。” 安夏安慰她,抿一口茶,顿一下又说“你实话对我说,你对穆冉还有没有感情?” “有时候,会想念。但是我相信,这样的想念,只是对一段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的尊重。我并不打算在以后的生活中将这份记忆刻意抹去,也不打算刻意避开他去生活。过去的就过去了,我要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开始我的新生活。”说到这里,司洛又激扬起来。冲安夏用力一握拳头,做一个会努力的表情给她看。 离开西安,楚歌心底喜忧参半。 喜的是自己的感情得到了司洛的回应,忧的是穆冉依旧是她心头的伤。他看她接到穆冉的电话瞬间,脸色都会不自然的僵。 瞬间石化。穆冉对她,就有这个能力。 可是自己没有,她每每在他面前,总是嬉闹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好似一切都不在乎,一切都不重要。 他也很不高兴穆冉给她电话,在夜间十点之后。 可是他并没有出言阻止,他不想刚刚和司洛拉进的关系在自己神经质的妒忌中变的疏远。他看她淡然的和穆冉打着招呼,脸上的表情僵着,声音却是平缓无奇,没有多一丝感情表露出来,他就转身走出去。 第393章 他不知道穆冉会对她说些什么,会说问候的话吗,会说想念?还是会说爱? 他发觉自己真的很小气,很介意。 几个月的时间,司珂在工作上渐渐显露出了自己特有的能力和果断。楚歌将一些不大不小的案子交到他的手上,又有意给他锻炼,许多事情遇到阻力他从不给司珂建议。让他自己寻求答案。他悟性很高,总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有效的处理办法。又是个精力充沛的青年,做事效率很快。楚歌很欣赏,嘴上却不说出来。 可是近些日子,他却表现的异常消沉。疏于和同事沟通,弄错订单中的标的。总会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小错。 这天,他又将订单中的产品规格弄错,好在他的顶头上司在签字之前发现了,才免于酿成损失。他的经理似乎对他实在是忍无可忍,先是好言劝告了两句,后来发觉他一点反应也没有,神情依旧钝钝的,气到“你最近是怎么了,鬼附身了?还是中邪了。”啪一声合上资料转身自己出了门,留下司珂,愣一愣,摊摊手,晃悠着出来。 和考勤的同事告了假。一个人在大街上来回的晃。 第一次,在这条街上遇到angel,她说“老弟,陪我喝杯酒……” 他笑一笑,低头正准备去对面的超市里买几灌啤酒。可是脚步刚挪动,就有人来到了他的眼前,轻声说“忙吗?陪我喝一杯?” 他闻声,慌忙间抬头,是angel,黑瘦,高挑,脸上没有一点点化妆。脸上带着笑,是被阳光炙烤过的颜色,很明媚。身上是棉质衬衫,宽宽的挂在她身上,看起来很大。 他笑,很温厚的样子,还是会羞涩,迎接着她的目光,会突然羞红脸。说“angel,最近好吗?” “还好,去了很多地方。”她亦笑,伸手拍他的肩,说“叫我姐,叫我姐。我比你姐姐还要大四岁。”还是原来咋呼洒脱的样子。可是这一次,司珂却笑了,心里觉得很好。 两人来到原来常常一起席地而坐的草坪上,angel打开手上拎着的袋子,是泡椒凤爪和啤酒。她说“之前从来没有发现,这两样一起,原来如此美味。”又毫无淑女形象的撒开凤爪啃起来。 司珂扑哧一声开一灌啤酒接给她。她笑,仰头喝一口。突然似想起什么来的样子说“哦,忘记告诉你件事情,我要离开上海了。” “去,去那里?”司珂急问。 “去西藏,那里有个小学需要老师。我已经去过一次了,什么都已谈妥,大概马上就可以成行。”她笑笑冲他眨眨眼睛,说“天堂啊,可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 可是司珂却一点都没有笑,定定的看住她,说“决定了吗?不会改变了吗?你在这里生活惯了,那边根本不会适应。” “我已经辞职了,公司决定请你姐姐回来上海,做大客户部经理。这样你的生活就有人照顾了。”她说着又扬手,像原来那样,像真的是他姐姐的样子,准备揉他的头发。这一次,她一抬手,就被司珂抓住了手,握在掌心,很急迫,说“我请你留下来!!我是否可以,请你留下来?”他问。 第394章 angel笑了,笑容很好看,却轻轻的摇了头。低头继续喝酒。 走的时候,依旧是背对着他,给他挥挥手。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贪恋的眼神,贪恋这样的真诚和暖意的他。所以匆匆的走。 对于穆冉来说,这真是一个多事之秋。 sh在中国区域实行国代管理制度之后,整个营销推广工作几乎都落在了三鑫科技的手上。而后端支持帐额却开始紧缩,将大部分资金用于开发项目。这样一来,穆冉对sh最初的所有期望都落了空。 前端销售任务的压力,开发进度的压力,库存成本压力,以及市场开拓推广的压力。重重压过来,让他来不及喘息。 三鑫集团,杜邦德从来都不看好it这个行业,他的生意理念是,售之有物。从来不相信什么咨询技术能够创造出什么巨额利益。有时候三鑫科技这边需要资金拆借,他总会骂骂咧咧好半天。 有时候穆冉也会很心烦,在杜兰跟前说“你老爸就是个暴发户。做这么大生意还不懂得什么是生意的精髓。” 他只觉得这段时间,他的生活忙碌的像是人仰马翻的样子。可是他亦从来没有忘记,悄悄运作自己名下的明兴科技。想在适当的时间里退身出来,做自己。 那样,大约不会像现在一样,像个被别人掌控在手中的提线木偶一般,累。 偶尔,在静下来的时候,会想念司洛。会想她这会在做什么,想什么。会火急火燎的想看到她,听到她的声音。可是只是瞬间,他便能说服自己安静下来。他知道此刻的自己,还没有自由没有权利和她说爱,说想念。 她是个单纯而执拗的人,所有的黑白,在她眼里都会有清晰的界限。所以,他想等等,再稍微等等,等自己从这样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原本在书房的电脑前翻阅着资料,此刻却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杜兰手上端着一杯咖啡走进去,靠近他,脸上温情的笑兀的僵住了。 她以为他在工作,原来,他却对着电脑里司洛的一个侧脸照片发呆。嘴角带着笑,竟然没有看到自己进去。 那照片有些模糊,大约是他在人家不注意的时候偷拍的。她心底耻笑一下,又很难过。 她心底有层层叠叠的怨,又有无法述说的难过,将她的心缠绕纠着。手上用了些劲儿,杯子砰一声,被她重重的放在了他的面前,咖啡从杯子里溅出来,有几星儿奔跳到穆冉的脸上。 穆冉从沉思中抬起头来,淡然的目光越过她不开心的脸,嘴角扯一抹笑。说“你,有事吗?” 其实,他想说“没事别进来,如果要进来请敲门。”可是看到她眼底的隐忍的伤,他心却又轻轻动一下,没有这样说出来。 “我马上出去。”杜兰冷淡平整的声音里,隐含着浓重的怨气和愤怒。可是凭什么呢?她问自己,从一开始就是自己选择了这样的方式。交易!! 第395章 他从一开始就告诉过她,他心底装着别人,不会有她!! 她抬步向外走,穆冉却站了起来,大手一伸牵住了她。说“饿了么?想吃什么?我来做给你吃。” 对杜兰,心底还是有些歉疚的。他看的出她的感情,却无以回报。因为心里满满的装着司洛,任谁都无法进入,所以只想对杜兰好点,至少在两人一起演戏的此刻。 杜兰脚步兀的顿下来。头低垂着,想要甩开他的手,可是没有勇气。他掌心干燥温暖,牵着她的手的时候,她觉得安全。她缓缓的转身,眼底却已有了氤氲的泪光,咬一咬唇,转身跟着出来。 她看他在厨房里流水一样的动作,专注的为自己做一顿饭。还是会觉得感动温暖。 可是这样的感动,就像是突然掉入一个温暖的梦,忽而惊醒,总会更加心疼。 他怎么演戏可以如此的深入。可以毫不费力的演出所有的温柔钟情,自己却清醒决绝的站在一边,看着她慢慢陷入,无法自拔。 他将自己的心守护的太过严实,她每每靠近,他便露出真实的面目来。冰冷无情,说:我爱着别人。 他是感情交易的高手,而她,是自己给自己编了网,跳进去,便是万劫不复。 她在沙发里轻轻揉一揉太阳穴。 司洛接到调令的时候,惊了一下。问“angel呢,她不是大客户部的经理吗?做的好好的调我回去做什么?” “angel离职,原因不明。” 司洛才突然发觉,这几个月来,几乎断了和angel的所有联系。是忙吗?她问自己,或者是因为彼此都想要隐蔽,躲开一个洞察自己所有伤口的人的视线而已。 想一想,她拨了angel的电话。 “angel,是我。” “我知道。” “为什么突然离职,不是做的好好的吗?” angel就在一边无声的笑,过一会才说“我想给自己新的生活,我想躲开上海,想忘掉一些东西。司洛我和李正华分开一段时间了。” 她的声音里没有一点点失落或者悲伤,可是就这样平平的语气,却让司洛心底一颤。没有应出话来。 “有段时间我过的特别不好,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了。”她又说。 “angel,你怪我吗?因为司珂,而对你说那样过分的话,做那样无情的事情。”司洛突然觉得自己自私的可怕。 离开上海的那段时间,她在李正华那里听闻弟弟和angel的事情,很是惊惧了一下。 她一点都没有犹豫的,甚至有那么一点点愤慨的给angel去了电话。 angel很愉快的说“只是不见面吗?好的,我知道了。”就一句话,似乎她两之间这些时间以来的友情就无声无息的断了。 “不,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如果我有个弟弟如此。我也会这样做,或者比你做的更彻底。直接走到对方的面前甩她一个巴掌,问你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第396章 “angel对不起……”司洛真心诚意的说。 “没关系。”angel答的理所应当,但是司洛心里却很难受很难受。 “我明天就抵达上海了,我们还可以见面吗?”司洛问。 “怎么不?”angel笑的很爽朗。似乎两人之间并无芥蒂。 在虹桥机场,楚歌站在那里四处张望着,这个家伙不会没看到自己就自己走了吧。他正低头拨电话,突然有人嘻嘻笑着,从他身后窜出来,猛然拍一下他的肩膀。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了,猛然一个转身,到将藏在他身后使坏的司洛吓的退了一步。嘴巴里还“哦哦哦”了两句。又一脸明媚的笑的望着他的脸,原本很想给他一个拥抱的,可是这样看住他的时候突然有些无措起来。 楚歌自然的一伸手将她带进自己的怀里,说。“天凉了,穿这点不冷?”又伸手扯一扯她薄薄的毛衫。 “嗯,是有一点。”说着,她阿嚏一声。打个喷嚏。 他回头在她脑袋上用手指点一点,说“真怀疑,你一个人的时候,日子是怎么过来的。”又突然低头,在她嘴巴上亲了亲。 司洛慌忙推他,皱眉,说“看到了,感冒着呢!!” “那还不好,正好把病毒过给我好了。”他一拍自己的胸口说。 司洛被他牵着手走,侧脸看他。觉得他真的是又温柔又好看。自己运气真好。遇到这样一个出色又正好爱着自己的人,由衷的叫他“楚歌。” “嗯?”他一边拉开车门,一边应她。 “楚歌-”她又叫一声。“怎么?”他回头莫名的看她。 她又嘻嘻的笑,在他的手背上啄一下,说“真好。” 楚歌愣一下,笑。是啊,真好,这个样子。她在自己的身侧和她手牵手走。他递一个暖暖的笑给她,说“怎么,现在才发现,我的好?” “嗯。”她努力的点点头。 真的很甜蜜,这三年来。司洛第一次觉得自己原来也是个需要男人保护,需要男人关爱,需要男人在乎和捧在手心里疼的小女人。 “晚上和我去见奶奶。”在车上,楚歌突然说。 “见,奶奶-”司洛惊了一下,在心底还是觉得有些快,快的让自己有些恍惚。 “嗯?”他回头疑虑的看她。 “晚上我约了angel,她很快就要去西藏。”司洛不知为什么,第一次冲口而出,对楚歌撒谎。就在谎言冲口而出的瞬间,她就开始后悔,叫他“楚歌?” “嗯?哦,好的,没问题。反正以后你都在上海,有的是时间去看奶奶。”楚歌一副大度的样子,冲他大咧咧的笑。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扣在她的手背上,另一只手握着方向盘,专注开车。 司洛暗暗咬了咬唇,在心底对自己皱了皱眉头。 她知道楚歌是个果决而专注的人,他要做什么只要决定了的事情,会很快付诸于实施。而自己总是优柔寡断。在感情上亦是,她是个相当慢热的人,每次他似沸腾起来,而她却依旧温温吞吞,总似慢一步的样子。可是她觉得自己已经在努力,努力跟上他想要的节拍,努力学习接受这样有些霸道有些甜蜜的关爱,努力去体味他会介意会敏感的一些事情,努力…… 第397章 突然往座位里缩一缩,觉得无比的累。 在路上,两人又因为司洛要住在那里争论一番。 司洛坚持住回自己租的小屋,而楚歌坚持她住过去他那里。她越是坚持,他心底便越觉得她对他的感情有所保留。虽然嘴上没有说出来,但是脸上却明显的显出不开心。 说“那,随你。”转过头去,收回握住她小手的手。眼睛直直的望向前方去。 司洛也不和他争论,爬在窗口望着外面。 好半天,才闷声闷气说了一句“你在想什么,在介意什么我都知道。楚歌,你从一开始就这样想的对嘛?”声音里有些委屈。 “可是,我说过了啊,那是过往是记忆。你总不能要求我退回去,将和他在一起的所有记忆都抹去吧。楚歌,我是个笨人,你不高兴要告诉我,不然我会心里难受,会觉得很惊慌。” 她喃喃的说着,让楚歌心底一惊,伸过手去,将她的脸扳转过来,看她一张郁闷的脸,微微撅着嘴巴。望着他说“你不高兴,就告诉我,你不开心,你介意就告诉我。” “傻瓜。”他手轻轻落在她额头上,说“别胡思乱想,我只是想多些时间和你待一起而已。你想想,平时你上班的时候我上班,你下班了,我还要应酬或者出差,余下还有什么时间?”说完,又将她的小手牵过来亲一亲。嘴角弯出一抹笑。 “哦-”她真的笨笨的应了一声,脸上立时明媚了。 楚歌不知道心底是什么滋味。 她这样小心翼翼的样子,反而让他有些难受起来。 两人很亲密又似不像之前那样的没心没肺。总是很小心,怕一不小心碰触到对方内心的东西,就像怕什么突然碎了一样的小心。 他再次瞥眼看她,看她短短的头发在风里飞扬起来。小小的脸,圆圆的眼睛,有些娇憨,有些不太真实…… 下午,司洛乘着楚歌不在,偷偷给angel打了个电话,说“约会时间改今天晚上好吧,具体原因等见面了再解释给你听。” angel一句话都没有来及说,司洛就不知道在一边给谁应话呢,“|哦哦哦”了两句,连声说“挂了啊,见面说。”angel望住手里的电话,抬头看一眼面前的司珂,说“你姐姐最近没事吧,刚给我电话,说晚上见面。又很莫名其妙的挂了电话。” “她一向都是个冒冒失失的家伙。”司珂冲angel摆手说。“你根本不用担心,那家伙我妈妈常常说她神经太大条。有时候在家里,客厅中央放着茶几,她每次过去,每次都能撞到自己。每次说,下次一定要小心,可是下次过去,依旧撞个半死,哇哇大叫半天。” angel抿嘴笑,又突然抬眼,说“晚上要不咱们一起?” 司珂却明显的一怔,说“不了。” 他还是不想姐姐知道,他和angel接触,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底就是这样。 第398章 angel笑一下,不说话,低头抿一口酒。说“那好,你的礼物我都留下了。你以后也要保重。好好工作,天天向上。” “你的告别很土哎,不像你酷酷的样子,一点创意都没有。”司珂说着站起身来,微微笑着转身走。亦学着她往日的样子,背对着她冲她挥挥手说“老姐,记得要幸福哦。一定要幸福。” 幸福?多么简单的词,而此刻。这个词语距离自己越来越远,越来越渺茫,似乎它就似梦中的一场绚烂的烟火。来过,却瞬间熄灭,来不急感受来不及叹息,它已远去。 现在,她每天都在笑。走在陌生的路上,对任何人都会灿烂的笑,可是总觉得虚妄,一种来自心灵深处的空,渐渐失去对生活的触感。不在轻易悲伤轻易感动。渐渐对自己失去情绪的感觉。 下午,司洛一见到她,就惊叫了起来上前轻轻和她拥抱。 “你,你什么时候变成了土著?”说着又凑上前去扯她的胳膊,皱着眉头在手心里握一握。随口就来了一句“老大,虽说现在流行什么排骨美人,可是你这个样子实在距离美人很远。到是距离吓人很近。” angel不动声色的抽回自己的手臂,说“你呢,怎么样,这次被调回来,心里其实很甜蜜吧?” “甜蜜什么啊!”司洛别过脸,一会又说“其实自己都说不清楚,没有在一起的时候打个电话都不舍得挂断,恨不得马上飞到对方身边去。可是真的到一起了,反而害怕了。” “害怕?两人相爱,有什么好害怕的?” angel并不知道司洛和穆冉的事情,司洛只觉得这事情憋在心里,让她难受,索性说“因为他清楚我爱过别人,知道我并非一张铺开在他眼前的白纸。他介意,他很敏感。有时候,这样的他让我又甜蜜又害怕,总觉得一个不小心就要让他难过。很害怕。” angel听的直发愣,好半天才说“就你这样还不算白纸一张?那我呢?不成油墨画儿了。” 司洛抬头看她,以为angel还在怪她,关于司珂的事情。又兀的低了头,喝酒。 angel看她这样到觉得很难受,说“咱能不能别这样了,老小心翼翼的样子。你不欠我我不欠你的,何必弄的这么生分,之前对酒当歌的豪情义气都那里去了,现在怎么和你一坐下来一说话,就觉得这么闷,都要闷死人。” angel快人快语,说。 “嘿,我也这么觉得。”司洛说着,遂抬了手,一扬杯和她砰一声砰一下。说“要幸福。” 要幸福,又是这一句。不愧是兄妹。 两人喝到半夜,各自接一个电话。 angel对着电话说“正华,我怎样和你没关系……” 司洛接到电话说“知道了,就喝了一点点,一点点……”声音还没有完全落下,人却咚一身掉到桌子底下去。 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居然还闪过一个念头:好了,这下又要被批评教育了。 第399章 幽幽从睡梦中醒来,已是凌晨三点。幽冷的月光从窗外透进来,司洛看着眼前陌生的景致,想:这家伙,又把我弄到了那里。 头疼,她轻轻唔了一声。就有一把声音从黑暗中传来,“醒了吗?” 她一惊,心迅速的抽一下,慌张中伸手找灯,有什么东西,被她手指带过,划拉下来。当啷一声落地。好像碎了。 灯就在她无比错愕惊慌的时候,突然哗的一声亮了,穆冉站在她的床边,白色的亚麻衬衣,压的皱皱折折。大概是在这边床边趴下睡着了,脸颊上也有被东西压出的红痕。 司洛皱着眉,四下打量着,目光又扫到地板上。 被她刚刚划拉在地上的,是那个不知被他如何精心才粘合起来的水晶框子的合影。又碎了。她枉然的笑一下。很无奈,又很无措。说“碎了。” 他说“嗯,”弯下身就去捡。似乎这才是此刻最为重要的事情。 “我要回去了。”司洛从床上下来,抚平身上的衣服,突然觉得无比尴尬。之前也有过同处一室的经历,可是从未觉得如此难堪尴尬。 “怕他误会?”穆冉抬头看她,突然开口。 司洛没有应,只是低头穿鞋,穿的漫不经心,鞋带怎么都系不好。穆冉暼眼看见,将手中的碎片丢下来,转身给她系。她脚收了一下,躲开来。说“不用。我自己来。” “你到学会和我客气了。”穆冉笑,站起身来,说“别误会,因为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正好听见你喝醉,所以……而且又不知道你现在住哪里。”他说。 其实,并非如此。从angel哪里接到司洛,他有一瞬不敢开口问她住在那里,因为在机场,他碰到她和楚歌,远远看他们拥吻牵手的样子,那么亲密…… “如果怕他误会,我可以解释。” “不用。”司洛收拾妥帖自己。站起身来。想跟他说声谢谢,又觉得怎么都无法开口,只的默默转身往外走,走到门口,却突然顿下脚来。说“下次我如果还喝醉,麻烦你给我司珂打电话让他接我回去。” 穆冉手上拿了车钥匙捏着,听她这句话,眉头拧了一下身体却顿住了。身后的门却哐一声响撞上了。 他听见她的脚步声,很急速,咚咚咚的一路奔下去。 他枉然的笑,又迅速跟下来。向前紧走了两步,一把抓了她的胳膊说“要么让我送你去你弟弟那里,要么我给楚歌打电话让他来接你,你选择。”依旧的处之泰然的样子。 司洛被他抓着胳膊,红头张脸的看住他。憋了半天,说“我让你以后别再管我,你听不懂吗?我让你别理我!” 她心里觉得很委屈,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的面前总是轻易的想哭。 她觉得自己每天都在刻意的躲他。躲避记忆中的他,还有现实中的他。很累,他总是以自己淡淡的姿态杵在那里,让她无法自由进退。 他不言语,掏出电话就拨。司洛急了,伸手抢,一扑,险些掉进他怀里。又很恼。说“送我去我弟那里。”声音很生冷。 第400章 他转身走,帮她拉开车门。 车子开出好半天,她情绪依旧平静不下来。觉得自己很拙劣,对楚歌撒谎,这个时候却又和穆冉在一起。居然能够听错他们两人的声音,他若看到此刻的自己该何如难过。 她又很害怕。 快到司珂住处的地方穆冉才开口,说“以后少喝酒,对身体不好。”温言细语,好似他们之间依旧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亲密关切。 她皱眉,他又笑一下,说“别多心,只是怕你喝醉了,没有人正好给你去电话,接你回去。” 听到这句,司洛猛然想到什么,欠身找电话。 电话却不在身上。皱眉,说“我电话大概掉你家了。” “是吗?要回去拿吗?”穆冉问。 司洛想一下,摇头。又突然说“请帮我关机,快递给我。” “就这么不想看到我?”穆冉笑,很无所谓的样子。很淡,说的很平静。 到司珂门口,司洛下车走。走两步,又退回来,说“今天,无论如何谢谢你。” 穆冉笑,不作答,只是定定的看住她。让她心里很乱,又很恼。匆匆说一句“路上开车小心点。”转身走。 原来自己真的很糟糕,她想。这么优柔寡断,对感情态度从来都不能更加鲜明。心底又为自己刚才一瞬的失神难过一下,又很内疚。对楚歌。 在司珂的门前敲了很久,司珂才揉着眼睛趿拉着拖鞋走出来。见是她愣一下,惊到“你怎么这会才到?楚老大不是说去接你的吗?不是说中午到吗,怎么……” “别问了。”司洛伸手推开他,径直往屋子里走,说“我渴死了,给我杯水喝。” 司珂进去好半天,才摸出半瓶矿泉水给她,揉着眼睛,说“你凑合一下吧,别指望单身男青年的房子里会有开水喝。”又坐到她的旁边来,闻到她身上浓烈的酒气,突然想起来中午angel提起来,她们两要见面的。忽而皱眉,说“你俩都喝了个烂醉?” “嗯?” “你和angel都喝了个烂醉?”司珂依旧皱着眉,那张依旧有些憨态的青春的脸上,有深深的担忧。 “你怎么知道我们俩……”“你还和她见面?”司洛惊的从沙发里弹跳起来。 居高临下的指着司珂的鼻子说“司珂我说了多少遍了,她……” “够了,以后再也不见了。而且之前对她是有过迷恋,但人家压根就当我是弟弟,人家喜欢的是姓李的一个人,可以为他失去那么多东西。我不过是个人家难过的时候的一个听众而已。你别瞎紧张。”神情有些失落,却又摊手释然。很洒脱的样子。 随即又站起身来,抱了自己的被子出来,说“我睡沙发,你就在我床上凑合一下吧。” 他蜷缩进沙发里,司洛才靠过去,用手揉他的头发。说“小珂,你有没有想过,人不长大,会是个什么样子?那样是不是会比较快乐。” “不长大你想累死老爸老妈啊。”司珂闷头说一句。又突然从沙发里坐起身来,叫她“姐-” 第401章 “嗯?” “你可别辜负楚歌了,他真的很爱你。这么大一人物,杂志上电视节目上商界,多风光多牛逼的一个人,遇到你就蔫了。智商都快和你靠近了,你若在和别人丝丝染染,可真对不起他对你的一片真心。你知道吗,你在西安那断时间,他每天都有事没事的叫我去他办公室。假以工作的名义问你的信息。有一次我忍不住,说,你干嘛不给她打电话。他说,怕她。” 司洛听着,心底又酸又暖。说“我知道。” “他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儿没遇到过,但是他说他怕你。谁会真的怕你,你能打还是能骂??!!莫过是怕你不够爱他而已。”司珂一副大哥哥的样子对司洛说。 “你挺崇拜他!!” “算不上崇拜吧,但很尊敬。我喜欢明快果决的人。不喜欢穆冉,太深沉,他心机太重。太贪心。”又转脸看司洛一脸虚弱的表情,狐疑的说“你不会,不会刚才-” “嗯!”司洛点头,司珂猛然从沙发里蹦起来。指着她的脸,“你,怎么能这样呢?”都叫了起来。 “我喝多了,他正好打电话给我,我以为是楚歌,他就接了我……”司洛低头,声音很小。又说“他只是送我回来。” 司珂看姐姐一眼,皱眉。又很无奈,说“你这样优柔寡断,真要熬死自己。”又丢了个枕头给她,说“睡一会吧,这事以后别在楚歌跟前提起。是个男人肯定都会介意。” 躺在床上,司洛一夜都没能合眼。很焦灼,心底就似被放在火炉上烤。 穆冉回到房子里,四处翻找了一下,没有看到司洛的手机。 而自己的手机却在口袋里一遍又一遍的嗡鸣,他想都没想,拿出来,顺手扣下了电池,丢到一边去。黑着灯开了窗,站在窗前吧嗒摁亮打火机点烟,有风吹过来,火苗一下被带灭了。突然想起司洛那个时候每次看到他抽烟,总会皱眉说“你得过肺炎,还这么大瘾。”伸手从他唇边拿烟。他说抽一口。她说一口都不行。恶狠狠的湮灭。 怔怔的又不由的将烟放了回去,抬头望着天空,上海的天空灰蒙蒙的,几乎看不到什么星辰。他有些失望,对这个地方,对自己。都突然的失去兴致,失去斗志。觉得无比的虚空和可笑。 她是真的和楚歌认真了吧,那么小心翼翼的样子,又很客气的和自己说谢谢。是真把自己当成了外人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无比的难过,心都疼了。 早晨,楚歌打电话给司洛,打了几次都无人接听。又开了车去她住的房子,敲了半天门。司洛才打着哈欠从屋里走出来,半眯着眼,看他,又扭头看看墙壁上的挂钟,说“这么早,”扭头走,大有进屋接着睡的意思。 楚歌一伸手给拽回来,说“喂喂喂,清醒点,今天你要到公司报道了吧?还不快点收拾?” “呃,”她叫了一声,突然清醒了,弹跳的冲进了洗手间匆忙洗涮。“这小子,起床也不叫我一声。”司洛边刷牙边嘀咕。 第402章 回头看楚歌站在地上,望着沙发里的被子皱眉。她匆匆用毛巾抹一下嘴巴,很虚心说“司珂就凑合那一个晚上,今天下班我就收拾另一个房间的。” 楚歌撇撇嘴也不说话,将被子用手指往沙发里划拉一下,欠身担在沙发的边上。嘴里喃喃“司珂这小子还真够懒的。”又皱眉。 “谁像你,洁癖。被罩三天不换就睡不着。”司洛接一句。 “你怎么知道。”楚歌坏坏的笑,让一边匆忙的司洛脸腾的红了。想起那个早晨,从他臂弯里醒过来的样子。 “快快快,迟到了。”她慌忙别过脸,避开楚歌的目光,拽着他往外跑。 送完司洛回去的路上。电话响,楚歌看到屏幕上蹦跶着司洛笨蛋的名字,嘴角兀自弯一下,笑着接起来就说“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 对方却明显一呆,过一会才说“楚总,我是angel,司洛昨晚走的急电话落我这里了。我这会儿比较忙,要不--你过来帮她拿一下好吗?” “这个马大哈,整天丢东落西的。”楚歌接过angel递过来的手机,笑着谢她。 angel也笑,说“昨天可不能怪她,我们都喝了个烂醉。她朋友过来接她的时候,她舌头都硬了,硬对着别人的脸叫你的名字呢。”angel呵呵的笑。 “司珂?我们根本不像,他比我矮。”说完后,见angel突然神色有些奇异,笑容尴尬戈然而止,目光有些躲闪转移话题,说“那我不送了。”转身匆匆进了门。 楚歌狐疑,又觉得自己很好笑。浅浅笑一下。转身走。 在车上,司洛的电话突然响,是穆冉。他想一下,接了起来。 楚歌还没有来及说话,那边穆冉的声音就过来了“电话找到了?就说嘛,我回去翻遍了也没看到。” 楚歌突然皱眉,没有说话,啪嗒一声合上了电话。眉头拧成紧紧的一股。 到公司,他定定的盯着她的电话,看了好久。心底一直有个声音不断的为她辩白,说“你别瞎猜,她不会骗你。她说过,会好好整理自己的心,你要给她时间。”又有另外一个声音在说“这怎么会是怀疑?她半夜从angel的家里别人接走,又以为电话落在穆冉那里……” 心里斗争的很厉害,不一会就觉得头疼难耐,一伸手,放在桌上的咖啡杯子应声落地了。当啷一声滚到了门边去,助理被吓的慌忙推门进来,看他可怕的脸色,又悄悄缩着肩膀退了出去。暗自拍拍自己的胸口。 下午,他踟蹰一下,还是去司洛的单位接她。她从公司出来,目光扫到他,脸上立时露出欢喜的笑。半跑着过来,俯身进车子来,说“你上班已经够累了,以后别过来接我。我自己坐车过去。” 楚歌头都没回,说“好。”司洛自行系好安全带,嘴巴里还叨叨的念,“一次车祸,让我得了这个习惯,上车就找安全带。” 第403章 楚歌依旧沉默着,没有回应。司洛才发觉他的神情有些异样,抬眼看他。说“公司有事吗?看你好像不太好。” “是有些不太好。”他说着,伸手在衣兜里抹一下,拿出她的电话递给她。说“你落别人家了,我帮你拿了回来。” 司洛闻言,一时都不知该如何伸手接过来,目光有些惊惧,静静的看住楚歌,嘴唇嗫嗫的,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刚刚去angel那里帮你拿电话的时候,穆冉有打过一通电话。”楚歌依旧的不动声色说“我在开车,没看清楚,接起来了听是他,没有吱声就挂了。要不你给回个看,是不是有什么急事找你。” “楚歌--”司洛声音都有些变了,“嗯?对了,晚上想吃什么?今天我有些累了,答应你的牛排改以后吧。我们在外面吃。” 司洛想起司珂的话,又忍一忍将准备‘坦白’的话咽回肚子里去了,说“好。”又偷眼看他。 楚歌低头暼她一眼,果然,她耳朵都红的呈透明的颜色了。她在撒谎。 他突然笑一下,说“你不给穆冉回电话吗?” “不,不用回了。”司洛慌张的将电话一把塞进了口袋里,似乎在慢一步,电话就要自动拨出去了一样让她惊恐。 她又抬头看楚歌,他脸上依旧是平和的笑。她又在心底安慰自己,说,不会的他什么都不知道,angel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又偷眼看他。觉得自己像个小偷。可是,自己真的什么坏事都没做。为什么会这么心虚?! 吃饭的时候,楚歌脸上带着笑,可是很少动筷子。随便拨拉了两下,便放下了,坐一边抽烟,很专注的抽,深深的吸一口,猛然吐出来。 司洛轻声的咳嗽着,微微皱眉,想他知道她车祸之后,对烟雾很敏感的啊。为什么? 却又没有出言阻止他。一顿饭,吃的心里七上八下的。 这一个晚上,楚歌一直都很沉默。 有几次,司洛刻意在他面前耍宝想要逗他开心一点,如果是以往,他早就笑的前俯后仰,说“司洛,你简直就是个宝。”可是这一次,她穷形尽相的时候,他总是冲她投来很莫名的一眼,让司洛觉得自己像是在耍猴戏。 问他,他只会说“没事啊,我好好的。没什么。”续而又陷入沉默中去。 晚餐结束,楚歌将车子一路开到了自己哪里。直到下车的时候,似乎才恍然大悟,看到身边的司洛。“哦--”了一声,看住司洛的脸。 司洛只得笑嘻嘻从车子里走出来,说“那我就进去坐坐好了,晚点你可得送我回去。” 楚歌笑一下,转身走。 司洛撇嘴,想,摆脱在这个时候我还的自己找台阶下。又觉得特别丧气,今天本该特别甜蜜浪漫才对啊。两人分开这么久…… 进了房子,他又陷入沉默。坐在沙发的一端对着电视脸色阴沉,发呆。 司洛看他一下,再看他一下。实在忍不住,靠过去,拉他的手,“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一整个晚上都这样沉默着,让我觉得很难受。你在不说话,我走了啊?!” 第404章 “哦,我送你。”他却应着真的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司洛心底是真的生气了,亦阴沉了脸,转身拎了包,一言不发的转身走,门吱呀一声拉开了,脚还没有迈出去。楚歌就猛然的伸出手臂来,拦腰揽住了她,说“别走了好吗?”声音很轻柔,和刚才的人简直判若两人。司洛微微有些愣,心底又有些忐忑,缓缓的被他拉转了身,说“我是做错了什么吗?你一整天都这样沉默对我。我,真的有些害怕了。” “还是--因为我手机--” “工作上的事,最近有些累而已。”楚歌轻描淡写一言带过。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如此。明明想听她的解释,可是却刻意打断她的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他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真的是越来越陌生了。 司洛茫然的看着他的脸,又低头将面孔贴在他精壮的胳膊上慢慢的磨蹭。说“你刚才的样子,真的让我觉得很陌生,又很担心。” “没事了。”他拉她过来坐在自己的身边,亲亲她的额头说。 就在楚歌刻意让自己将这件事情淡忘掉的时候,米悠却带来了一些让他无法平静下来的东西。 这天,米悠突然闯入他的办公室来。 “你怎么突然到这里来。”楚歌皱眉,起身掩上办公室的门,倒了杯水给她说“有什么事吗?” “你现在过的好吗?和她很甜蜜吗?”米悠微微仰着脸,望住他,嘴唇撅着,像个小孩一样的皱着眉头。 “老样子。”楚歌老实回答,他不想在给米悠任何幻想的机会。 “是吗,那大概我今天带来的东西会帮你改变一下现状也说不定。”她说着,低头从小包包里翻出一个信封来,往他眼前一推。说“看看哦,有惊喜。” 楚歌皱眉,狐疑的接过来。瞅米悠一眼,轻轻的抽出来,是厚厚的一叠照片,全是司洛的。或者可以说,全是司洛和其他男人的合影。 拍的很细致,照片也被排了序。是米悠的作风。照片上也有日期显示,有一些是她在西安时候的,那个时候她正在忙于相亲,所以照片总是在不同的餐厅查吧拍摄。 “你真无聊,”他说着,将照片啪一声甩在桌上去。有几张照片哗啦一下划出来,她抬眼去看,照片很模糊,是夜里拍摄的。照片上的时间显示正好是司洛去见angel的那个晚上。 照片中,穆冉将她半抱在怀里,手轻轻落在她的腰肢上,姿态很亲密。 大约因为是偷拍,所以拍摄的效果很差,她的脸别过去,看不到表情。 楚歌紧紧的握着那几张照片,手指关节处都有些发白了。 想,难道那个晚上,她根本就没有和angel见面,而是去见穆冉?!!! 那手机的事情呢?楚歌已经不能正常想下去。在想下去,他觉得自己会疯掉。 “你出去。”他突然从座椅里站起来,指着门外,冲米悠说。“给我出去听到没有?!!” 第405章 米悠惊惧的看着眼前的楚歌,眼角慢慢有了泪痕。站起身来,往门外走,拉开门,却突然回过头来,说“楚,她根本就是个十分滥交的女人。你这样难过,值得吗?” “滚!!!”他沉沉从喉咙里吼出一个字来。 有好几天,他都躲着司洛,不想见她。一个人闷在家里喝酒,有时候也会晃悠去会所,做到凌晨才独自回去。 司洛来电话,他说忙,三言两语借故挂掉。 这天,司洛下班,早早守在他家门口。手上提了两盆在路边买到的铃兰,靠在围栏边等。夕阳下去了,初冬的天气,夜晚的时候还是很冷,风嗖嗖的吹过来钻进衣服里,给人刺骨的寒意。 司洛缩缩脖子,给他拨电话,他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大概在开会吧,她想。这段时间,他一直说忙,忙忙。大概公司的事情真的很烦人。 最近又听说3d外围项目产品的开发有些不太顺利。她又搓搓手,想,快点回来吧,不然要让我这个钱来慰问的人给冻死了。 七点钟,八点钟,十点钟。 十二点钟的时候,那边终于有车灯闪一闪开了进来。司洛双脚都站麻木了,向前挪一步,腿先软软的打个颤。身上冷冰冰的,打着哆嗦,想,好了他来先好好的揍一顿。慰问最后在说。 可是等她靠近,车门打开,却是米悠,神情很诧异的望住她。转身拉开车门,是一身酒气的楚歌,微闭着眼,歪着脑袋靠在座椅里。 “楚歌?你怎么喝成这样。”司洛刚要伸手去推她,就被米悠一把拨开了。说“让开,我要扶他进去休息。” 她说着,走到门前,从皮包里掏出一把钥匙来,咔嚓一声,门就开了。 又转身来扶醉倒的楚歌,低头在他耳边轻声的说“楚,醒醒了,到家了。” 像是一对刚刚参加完朋友聚会的青年夫妻。 司洛看的发呆,已经忘记了浑身的冷意和腿脚的酸软。 楚歌被米悠从车子里拖出来,渐渐有了一丝意识。看到司洛,眼睛弯出一个笑来,指着她的鼻子说“咦,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怎么后在这里?司洛皱了皱眉,给米悠让开路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米悠吃力的拖着他往屋子里拽,可是他依旧不走,身体又软趴趴的,米悠一点办法都没有。 司洛想一下,将两盆铃兰放在地上,走过去,架住他的胳膊扶住他。看米悠眼神怪异的看住自己,她浅浅的露出一个笑,说“我帮你送他进去就走。” 两人才合力将他给扶进屋子里去。 米悠转身去洗手间清理自己身上的秽物,司洛才敢靠过去看楚歌的脸,憋了这半天,眼睛都红了。 手指轻轻划过他紧紧皱着的眉。心里有很难过。很失望,说“告诉过你的,有事一定要告诉我。我一点都不聪明,不要骗我。”起身走,他却突然的伸出手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说“今晚别走。” 第406章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米悠。”她说完,狠狠的甩开他的手,转身就走。 走出他的房子,外面的灯光昏暗,这湖区的别墅,距离市区有些远。很少有出租上来。 司洛走了好久,都没有看见一辆出租车过去。 越走身上越冷,越走心里越凉。 而今夜的月光又异常惨白,照在她的脸上,更加的让人觉得狼狈。 不知道走了多久,她觉得身上冷的不行,身体开始筛糠一样的抖做一团。额上却烫的要命,嘿,真像苦情戏啊。守了情郎那么久,人家却有了新的意中人。她潇潇的想,又在心底嗤一声自己。 算了,活命要紧。才想起给司珂打电话,让他找车子来接。 司珂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抖做一团,发高烧,被烧迷糊了。一个人坐在马路牙子上,垂着头,头发被风吹的四散着披覆下来。简直像个女鬼。司珂看到她的时候吓了一跳。说“你没事大半夜跑这里来装神弄鬼。” 伸手去扶她,看她抖成那样又吓的不清。 送到医院,只听见她嘴巴里喃喃自语,他问“说什么?” 她又不言语了,司珂皱眉,想,可别真的中了什么魔怔。 清晨,楚歌从宿醉中醒来。摁着沉重发闷的脑袋,下地想要找一杯水喝,刚走出房间,却见有人在厨房中走动。 他微愣,是司洛吗?她什么时候来,快步走过去看,却呆住了。站在厨房里,系着围裙在那里慌手慌脚煎蛋的人,是米悠。 他皱一皱眉,想从昨夜残存的记忆中寻出一点蛛丝马迹来。可是什么都没有想到,只记得自己在紫薇会所喝酒,碰到了她…… “你怎么在这里?”他走过去拉开冰箱拿出一瓶水喝一口问。 “真难弄,不知道别人怎么那么厉害,能将鸡蛋箭的圆圆的色泽还那么美。”米悠似没有听到他的问话,依旧背对着他,手上拿着锅铲,站在锅灶前一脸茫然。手边的盆子里,是被她打费了的半盆鸡蛋。 楚歌看不下去,走过去,将她手上的锅铲接过来,说“你出去等吧,马上就弄好出来。” 又很熟练的砰打一个鸡蛋,放进锅里刺啦一声。米悠吓的惊叫着躲开,他却不急不缓的用铲子翻一下,就两分钟的时间鸡蛋已经亮灿灿的放在她的眼前来。 “昨天我喝醉了?你送我回来的吗,谢谢你啊。吃完早饭我送你回去。”他说着,放下手上的铲子,转身进了洗浴间。 “楚,你是不是越来越瞧不起我,觉得我是个特别随便的女子?”在车子里,米悠突然说。 楚歌皱眉,回头看她一眼,说“你乱说什么呢?”看她无措而难过的样子又有些不忍,说“以后别这样了,你应该过你自己的生活,重新进去你自己的圈子,回到你的舞台上去。而所谓感情,也真的是缘分的事。我们分开的那天,我碰到了司洛,她就似突然闯入我生活的一束光。让我从痛苦和沉沦中走出来,又带给我新的生活观念,知道原来人还可以这样活。是真的很想和她在一起。并不是要和你或者和谁赌气。米悠,我们都是成人了,该成熟的面对这些问题。”他说,说的很缓慢。 第407章 米悠微微点头,又突然凄然一笑,说“你知道吗?昨夜,我试图躺在你的身边。刚开始你将胳膊伸过来拦我,将我往怀里搂了一下,叫她的名字。等把我搂到你的怀里,你却突然的就张开了手臂,身体一侧,挪到了一边去。我原本以为你是醒着的,推你,叫你,厮打你。可是你都无动于衷,你依然醉的半死。可是却清楚的知道,身边的人不是她,就转过了身去……我很难过,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楚歌,这次我真的看清楚了,你爱她,很深。” 她说完,低垂着头,走下车子。 车子一路又开回去,今天不打算去公司了。昨夜的宿醉让他很累,又想早点看到司洛。 米悠说的对,他爱司洛,深爱。在那样的宿醉中都能分辨出她的味道来。 车子开到门口,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他下车来看,是并排放着的两盆铃兰,已被他的车子撞翻了,土撒出来,花也被冻蔫了。他伸出脚往边上拨一拨想,谁这么无聊将两盆花放这里来。 突然脑海里就闪过一个人来。让他一愣。 司洛平时就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不会是她吧。应该不会,她要来,肯定会打电话,她又没有这边的钥匙。 对了,要配一把钥匙留在她那里,她想过来的时候也会方便一点。想着将车子停到边上去,又拿出电话来准备给司洛拨个电话,问她能不能从公司溜出来。 手机掏出来,看到七个未接电话,一个是远在国外的母亲打的,另外六个都来自司洛…… 他心里惊了一下,她不会昨天正好过来这边找他吧。马上拨电话过去,接电话的居然是司珂,声音哑哑的好像没有睡醒的样子。 这个时候他不是该上班了吗?楚歌心底有些狐疑。 “那位?” “楚歌。”他说“你姐呢?又忘掉带电话了?对了你怎么没有去上班吗?还在睡觉!” “哦,是你啊!”司珂的语气听起来怪怪的。 “我在医院照顾我姐,没上班的事情我跟考勤的经理打过招呼了。还有事吗?没事我怪了。”说完就要挂电话。 “喂喂喂,那么急干吗。你姐姐怎么了,在那里,我马上过来。” “你问我啊!!”司珂有些控制不住的样子,吼一句过去之后,突然又想起来,这个人不光是和姐姐交往的人,他还是自己的大老板。遂又忍一忍说“**医院,高烧,刚刚退烧了一点点。” 楚歌赶过来,司洛还没有醒,身上压着两床被子,手上打着吊瓶。嘴唇干燥异常起了一圈青幽幽的燎泡,他皱着眉,靠近一点,问坐在椅子里闷头闷脑的司珂一句“到底怎么回事啊,发烧成这个样子?是不是出门又忘记多带件衣服了?”又很心疼,手抚在她滚烫的额上,很不多将她的病菌都过到自己身上来。 司珂抬眼看他,很怪异的眼神。过一会才说,“我想是冻的。昨天晚上你们到底怎么了?她凌晨三点给我电话,让我去接她。在你家附近的马路牙子上,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浑身发冷抖的像筛糠一样。” 第408章 见楚歌皱着眉头没有应话,司珂又说“楚总,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但是请你善待她。我姐是算不上太漂亮,也不算太能干。但她善良热情,对人真诚。对你也是真心诚意,你若别有心思,就请告诉她,别和她玩感情游戏。她在感情方面不是个太聪明的人。” “你别胡思乱想了。熬了一夜吧,我守一会,你回去休息休息吧。我想我们两人之间有些误会,没什么事,你走吧。”楚歌说着,就在司洛病床旁边的椅子里坐下来。 等司珂出了门,他才一把攥住她的小手,拉近到自己脸颊旁边来,叹口气,说“你怎么就那么笨呢?看我不在,不知道回家的吗?那么晚一个人待在那种地方,不怕鬼啊。”又将大手落在她的额头试探一下,心底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豁然开朗了。 一直到下午的时候,司洛的烧才慢慢退下去。人渐渐醒来。看到坐在身侧一点一点削着苹果的楚歌,眉头拧住了,脸别到一边去,不看他。 “醒了?”他笑嘻嘻的靠近她,问“要不要喝水。” “你不忙吗?”她问,声音沙哑着。 “先别忙着生气了,吃点东西攒点体力再说。”他依旧笑笑的样子,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坦然自如。 “司珂,司珂--”司洛扯着嗓子喊。 “别喊了,我把他给支走了。”楚歌一副你要不要喝水自己看着办的样子,手上握着个玻璃杯子站在她的床前。 司洛只觉得喉咙里干的都能冒出火来,一伸手要去躲他手上的杯子。他却绕一下坐到她的床边来,一手托起她的脑袋,一手将杯子递到她的唇边去,说“张嘴。” “你昨天去我那里找我?”楚歌问。 “没有!!”司洛依旧死撑着,躺下去背对着他。 “真可惜,就一夜的时间,两盆铃兰都给冻死了。”楚歌说完,看司洛一呆。 “啊,要死昨天走的时候都忘记一并带走了。”司洛狠狠说。 “不是说没有去找我吗?” “……”司洛没有回答,背依旧直直的对着他,他伸手去扳,才发觉她肩头轻轻的耸动。在哭。 “又难受吗,要不要我去叫医生?”楚歌看她一张泪脸,急了。 “我说过的,能不能走一起,要不要走一起,你都可以选择。但是决定了,就别骗我。我真的是个很笨的人,会认死理。前几天,我还特别担心,以为你真的太忙,累坏了。可是……我又以为你是为那天我去angel那里喝酒,醉酒被穆冉接走而介意,跑来解释。楚歌,我真的很害怕。我从来都是个很直白的人,但是到了你的面前,我却说不出来。很正常的事情,我总怕你想的太多,怕你敏感,怕你难过。” “我不会撒谎,每个谎言都很拙劣。可是,可是……” 她哽咽着,有些说不下去。 楚歌伸手揽一揽她削薄的肩,说“别难过,好吗?别哭了,看你哭,我更难过了。”又低头吻她的眼睛,她拼命的抗拒,扯动吊瓶,叮铃桄榔的响,吓的楚歌也不敢乱动了。 第409章 想一想说“司洛,说实话,我真的有点介意。我不怕穆冉和我正面竞争你,却害怕他在你脑海里种下的影子,怕你突然看着我陷入沉思。我就想你是不是又在思念他。我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所以没法和你说清楚。”又说“昨晚的事情,你别误会。我最近真的要把自己给弄疯掉,所以每天都会去紫薇会所喝酒,不知道米悠怎么知道。看我醉了就送我回去,你要相信我我们很久没有联络。” 说完,又俯身在她耳边说起能够在醉的快死的时候分辨出她的味道来,嘴角抿一抹笑,说“你要负责啊,不然我这一生都要完了,毁在你手里。” 司洛瞪他,瞪的却软绵绵的柔情蜜意的样子。 “我们以后,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好不好,我真害怕了,过那种小心翼翼的日子。”司洛将脸轻轻的靠在他的大手里,瓮声瓮气的说。 一零年,3d技术革新。许多主做视觉产品的品牌就在这样技术更替的时间里被淘汰出局。 而金科和三鑫合资开发的3d技术外围产品的项目,第一次在业界得到瞩目。给新品上市做足了铺垫。 更有一些品牌想在此刻追资合作,得意保全,都被楚歌和穆冉一一回绝了。 sh这个来自韩国的品牌,因为从一开始就致力于视界产品3d技术的推广,因而在这次更替中险险避过难关。可是它曾经的辉煌销量和傲人品牌效应却一去不返。 而后端的支持,因为前段的销售紧锁,也渐渐吃紧。这让穆冉有些头疼,一边要将新项目引入自己的明兴公司,一边还要保证三鑫科技主营sh这个品牌而盈利。他一时觉得疲惫。 这天,跟楚歌约好会议,原本他以为是关于新开发产品上市之前的推广问题。可是…… “我想在产品上市之间追加开发资金,加大这几款新型3d视觉产品的生产,这样我们会在这次技术革新,许多品牌被洗出局的时候,占据3d外围产品市场的主导。”楚歌说着,将一份规划推到他的面前来。 穆冉平静无波的脸,眉头却不自觉的轻轻的皱了一下。 楚歌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是这个时候…… 他暗自愁烦。 因为近期,他乘着这个市场动乱的机会,暗暗挪动了三鑫科技一大笔资金,注入自己的明兴科技。想让这笔资金快速的在明兴操作一圈,为自己的明兴科技奠定资金基础,没想到。 他伸手轻轻的摁一下太阳穴。 “穆总是什么意见?”楚歌突然问。 “好主意,这个时候,是该追资。”穆冉轻轻跟了一句,将规划放在手下轻轻的叩击着,望住楚歌淡淡一笑,这笔钱该从何处挪借得到。 心底焦虑,可是面上却没有一丝半缕显露。 楚歌目光扫过他的脸,浅浅笑一下。 下午,初冬的第一场雪。楚歌站在落地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雪花,突然心血来潮。给司洛拨电话“能溜出来不?”他问。 第410章 “干嘛?今天不行,有个大单我在跟,正在整理资料,给对方做报价和解决方案呢。”司洛说。 “呃,真可惜。外面下雪了,还想带你去个好地方呢。”楚歌有些失望。 “下一次下一次吧。”司洛似乎真的很忙,手机里时不时出现混乱的声音。 她大约又将电话夹在耳边,手上忙着其他的活儿吧,楚歌想。 “大同资料给我弄出来没有,干嘛呢,这么慢。具体什么配置?哎,能不能给个清楚点的……”司洛那边闹哄哄传来这样的声音。 ‘大同’难道司洛提到的大单就是大同的?!!楚歌扬了扬眉想,好了这次又能帮她一大忙了。正准备和她说呢,她那边已经“忙呢,拜拜,拜拜了啊。” 啪电话就挂上了,他眉头挑一挑寻思着,她这个挂电话的速度还真神速。 转身回到办公桌前,突然又想起来李正华前些日子提到的事情。说穆冉在外面还有个子公司,叫明兴科技,规模不大,主做硬件,大概先想积累一些基础资金。 他是开始准备摆脱杜家父女? 楚歌突然微微点着头笑了。 穆冉陷入沙发里好久,一直在想,这笔钱该从何处来。银行?客户拆借?好像都行不通,第一声势太大,招来杜邦德的怀疑。第二给客户造成不良印象,觉得三鑫集团资金状况不良,对自己后续发展不利。他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 这个项目,是他一手策划,虽然是借用金科的技术底子起来。可这是他现在唯一能依靠,能赌的一把棋。从和杜兰交往,到现在,他小心经营这么久,为的就是能在这个行业寻得一席之地。得到尊敬和财富。为自己理想中的王国搭桥铺路。 可是在这个时候,如若追加资金不到位,自己股份即便是有49%也是输了。 说什么,他都不能让这个项目变成楚歌的囊中之物。 他手指轻轻叩击在桌面上,发出轻轻的砰砰砰的声音。杜兰站在门口,注视了他很久。才缓缓走进来。坐在他的一侧,直言“在为3d开发项目的追加资金发愁吧?” 穆冉回头看她,笑,并不避讳。说“你这样的才智如若全能用到生意上,肯定比许多男人强过百倍。” 杜兰亦轻轻笑一下,说“需要我出面帮忙吗?从三鑫旗下的其他产品拆借。” “不用,目标太大。要引得你老爹突然查起三鑫科技的资金去向,那我不是要吃牢饭了.”他说着,冲杜兰笑一笑。 “那你就不怕我送你去吃牢饭?”杜兰伸手从他手里接过烟来,吸一口,又送还到他的唇边。 “你?!!”他又笑,吃定了她不会将他怎么样的神情。说“你现在还舍不得下手。”他又笑,很可恶的,胸有成竹的坦然。 “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脚?你好自为之了。”杜兰说着站起身来,将一份资料推到他的眼前。“我先回去了,今天早点下班,我要吃牛排和意大利面。你得犒劳我。”说完倾身从他唇边接过烟来自己抽一口。说“你肺炎,以后戒烟吧。”在瓷白的桌上顺手湮灭了,转身走。 第411章 穆冉狐疑的翻看她递过来的资料。 是一个叫大同公司的单子。设备需求数量很大。穆冉突然抬头看向外面,目光落在杜兰挺直快步离开的背影上。怔怔的。 我欠她太多了…… 他想。如果能将这个单子拿下,那么明兴那边挪用的资金不光能够迅速填补过来,还能贴补一下项目追加资金。 他嘴角浅浅露出一抹笑来。 一扭头,突然看见窗外已是雪白一片。初冬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只是瞬间,世界就洁净一片。 他想起自己初到西安的时候。第一次见雪,很惊喜。拉着司洛疯跑,又堆雪人,又小孩一样打雪仗。司洛说他少见多怪。可是却亦笑嘻嘻陪他在公园疯了整天。 想到她,他心底又疼一下。 今天她看到下雪了吗?会不会想起他们曾经的美好时光,会不会想念我? 穆冉立在窗前望着窗外纷飞的飘雪沉思。 晚上司洛从忙乱的工作中抬起头来,窗外已是雪白一片,印在霓虹里,如梦如幻。她伸展一下筋骨,站起身来,突然想起答应今晚和楚歌一起去老太太那里。慌忙抬头看表,已是晚间八点。 她一边匆匆收拾,一边拨电话给楚歌,“不好意思啊,一忙就忙过了头。我这会马上过来。”她将电话夹在耳边,匆匆跑进电梯。 一出电梯门,又跑。 “嗨。”她冲出门去,正扬手打车,楚歌的车子就从一侧划过来。 “啊,你一直在下面等?”司洛有些内疚了。他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很忙,地产那边又因为政策打压,成品房屋积压,资金运转不灵。很是焦躁繁忙。 “说过了我自己打车过去的。”司洛一边上车一边喃喃。 楚歌回头看她一下,笑,“我也刚刚过来没多久。” 可是司洛分明看见车顶上已是厚厚的一层。又侧脸看到他脸上的倦容和拽到一边的领带,心里有些心疼他,伸手拽过他的大手啵的亲了一下。 “这犒赏不算数,”楚歌说着就坏笑着凑过脸来,”司洛微怔,又仰脸在他唇上亲了亲。楚歌满意的笑着,发动了车子,说“我已经给老太太去过电话了,让她今天别等了。我们明天过去吧,这会她大概已经吃过晚饭准备休息了。” “哦--”司洛歉意的应了一声。 “还有,你打算什么时候介绍我给你父母认识?”楚歌转过头来认真的看她。 “呃,那个--我还没有和家里说呢!”司洛有些嗫嗫的样子,说。 楚歌暼她一眼,有些不高兴。 “要不过几天圣诞节我们一起回去我家?”司洛说。 “行。”楚歌应一声。 “你不觉得,我们都老大不小了吗?人说成家立业。这业好歹已经立下了,家是不是也该成了。你没见,和我差不多大的人都小孩小学毕业了。”他叨叨的念着,却没有听到司洛的回应。 瞥眼看她,她却一副专注的神情,怕在窗口望着窗外的飘雪。 第412章 她在刻意躲避这个话题?!! 楚歌心里又咯噔一下。她不会是,心底还没有放下姓穆的那个混蛋吧,心里有些愤怒。车子一拐头,猛然加速。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司洛的关系停滞在一个地方不能靠近。她总是小心翼翼,似乎刻意守护着心底的某处。 直到现在,他们的关系还停留在,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散个步。牵手,接吻…… 到更深层次的接触,她总是很抵触。很惊慌的样子。她不愿意,楚歌也不强求,但是…… 纷飞的飘雪,在霓虹的映照中流溢出梦境的光泽,车子就在这样梦幻的世界里穿行。两个人静默着,听着彼此清浅的呼吸想着自己的心事。 车子开到楚歌的住所,他打开后备箱,拿出几瓶红酒来。在司洛面前扬一扬,说“朋友送的好酒,今天陪我尝尝。”司洛笑一下,心底莫名打个突。 进屋,司洛自告奋勇准备下酒菜。很简单,将买来的熟食放在微波炉里热一热,又弄了一点蘸酱端出来。楚歌坐在沙发里,看的直皱眉,说“我看到这蘸酱,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坐在东北人的土炕上,准备喝烧酒了呢?” 司洛嘻嘻的笑,说“就让你体验一把这个味儿。吃这些,喝红酒不对味儿,我陪你喝点白的吧。”她说着,又转身在他的酒橱里鼓捣一下,寻出一瓶儿五粮液提溜了过来。说“就它了。”又分别给两个酒盅里到了,半眯着眼向楚歌眼前推一下,说“干咯。” 楚歌笑,“怎么越和你靠近,就越觉得你没有女人味儿了?” “现在后悔来的及。”她说。 “嗯?”楚歌瞪她,她就嘻嘻笑,仰头尽了。她平时很少喝白酒,这次又喝太急,一时觉得喉咙里又辣又呛。连咳两声,吸溜着舌头四下找东西往嘴巴里送。 楚歌静静的看着她笑,看她今天摆明了想要醉掉。所以索性不去阻止,看她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过一会,她脸上已是粉粉白白,像是盛开的桃花。半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细长白皙的脖颈,浅浅的锁骨微露。看起来纯真性感。她的目光已经朦胧,向他靠近一点,微醺的笑意挂在唇间,很紧张,却尽力装出镇定的样子,用手指轻轻勾起他的下巴,眯眯笑着低头吻上他的唇。 辗转细致的,一点一点的深入。酒香伴着她身上的茉莉香味儿,让楚歌一惊。又绵绵陷入进去。这是她长久以来,第一次主动给他一个缠绵而温柔的亲吻。他热烈的回应着。 她温软的舌滑动着,眼里是狡黠而迷糊的笑,缓缓转移阵地,在他脸颊,下巴上细细的舔。温软湿润的唇舌,舔的楚歌心底酥麻。 心下似乎明白了她今夜想醉的意思。嘴角抹起一抹邪笑。一伸手将她一把抱起来,迅速走进卧室,将她平放在床上,望住她的双眼。双手落在她的肩头。目光在她脸上跳跃一下,用一秒钟的时间征询她的同意。 第413章 司洛还未来及回应,他的干燥温暖的手,已经缓缓的顺着她的脖颈一路下去。毛衣被他褪去,手顺着锁骨,肩胛而下,司洛身体兀的僵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想要闭上眼睛。 楚歌就俯身凑到她的眼睛上亲一亲,说“睁开眼睛,看着我。”嘶哑的声音,带着霸道和情欲的味道。热气哈在她的脸上耳边,让她紧张的哆嗦起来。 他张嘴轻轻含住她的耳坠,温柔的咬。说“司洛,我们结婚吧。我想和你生一个长得像你一样可爱精灵的小女儿,让我疼。”声音具有蛊惑的味道,在司洛的心底打开一个一个的防线。 她的身体终于似被他唤醒了,轻软如玉。窄窄的牛仔裤,露出半截象牙色的细腰。透着温软,青春的光泽。楚歌的手落在上面,目光却始终未离开她的双眼。 她大约觉得尴尬,一探身,双臂环住了他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脖颈里。 他抱着她粗声的低喘,手一路侵袭而下。司洛突然觉得害怕起来。 人常说,两个人,感情到极致的时候,总情不自禁想拥抱的更紧一些,靠的更近一些。 她时常也会,突然想要抱抱他,亲亲他。可是…… 之前他每有要求,她都会自然的躲闪。心底没有来由的对这样的赤诚相见的害怕。她知道自己如此的反应,隐约在她和楚歌之间留下了一道无形的沟壑。 而他的骄傲和敏感,又常常让他突然陷入沉默。她不同意,他不逼迫。 这让司洛觉得难过。她想修补,所以…… 她以为自己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可是真的到了,却依旧无措到发抖。 她唔的一声,嘴巴被他温柔的封住。他却依旧静静唇齿专注的细细的亲吻她,给她安慰。 这种甜蜜和痛处,就似天堂和地狱,冰火相容。司洛没有来由的突然流出眼泪,分明不悲伤的。为什么会? …… 半夜里,突然醒来。司洛发觉他的大手一点一点细细的在她莹润的皮肤上摩挲。怜惜的爱恋的。 她颤一下,因为疼痛的记忆,身体向后退一下。 他在黑暗里轻轻的笑,知道自己疯狂的样子吓到了她,又伸手将她紧紧的揽入怀抱里。 哄她,说“亲爱的,我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样将你抱在怀里。我们结婚吧,我一天都不想在等。我想每天清晨起来,能够看到你小猪一样的睡容。能够这样将你团在我的怀里,大概梦也会做的特别甜蜜。” 司洛在黑暗里,用手指在他胸口慢慢的划。过很久,才瓮声瓮气的问“刚才,刚才你舒服吗?” “嗯。”他亲亲她的嘴巴。柔声说“相爱的两个人,赤诚相见,骨血相溶多么美好的事情。”他又轻轻的咬她圆圆的耳坠。 第414章 “我只觉得疼,可是为什么男人就对此如此热衷……”司洛轻声的说。 楚歌又在黑夜里轻声的笑,轻轻的吻上她,很温柔很温柔。说“第一次,都会这样。以后我会小心点。”手指又在她背上细细的滑动。 他没有想到,自己会是她第一个男人。因而十分感动。又觉得自己之前的敏感,简直神经质。 此刻他只想将这个小女人紧紧的抱在自己怀里,将这份美好藏起来。 又说“你太瘦了知道吗?女人最好的身材不是瘦瘦瘦。而是看起来瘦瘦的,摸起来肉肉的。”楚歌邪邪的笑着,在她耳边说着这样荤素不清的话,司洛却并未像以往一样觉得低俗。 只是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咯咯的笑,说“哎,你一天脑子里都想什么呢?” 他亦笑。很甜蜜。直接说“想你,”又埋了头在她胸前,说“想你的身体。”情绪又漫上来…… 自那以后,司洛偶尔会过去住。 她也开始学习做饭,虽然都是些简单的家常菜,可是到渐渐上手了,做的像模像样。楚歌大多都袖着手,靠在橱柜边指点。 司洛有时候被他指烦了,锅铲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出去看电视。剩下的工作就落在楚歌身上。 吃完饭,又石头剪刀布,输的人去洗碗。 洗浴间里,楚歌亦帮司洛置备了她要用的瓶瓶罐罐的东西。衣橱里也有了几件她平常换洗的衣服。 每次她要过来,楚歌都会刻意的早早下班,将还未来及处理的文件带回家中处理。即便是在书房忙碌,没有多少时间和她聊天打闹,却知道一回头,她就在他身后的某处,就觉得特别开心。 也有时候,两人会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争吵。 比如两人看电视,突然出来一个蜂腰肥臀的美女。楚歌故意艳慕的说,“这身材,”又在司洛纤细的身体上瞄一眼,司洛就说“像奶牛”楚歌回一句“总比桃子好。” 原本开始还是玩笑的,可是过一会,却真的就生气了。两人齐齐冷下脸来。 又有时候,楚歌处理文件,司洛无聊,就在他身侧上网。偶尔和之前相过亲,后来成为朋友的人聊两句。楚歌抬眼瞄到了,就冷下脸来。直接探过身来,关了她的机器。 两人越来越有寻常小夫妻间的默契劲儿。 这天,司洛在公司接到大同采购部主任的电话。 电话里的意思说,他们又看到一个来自明兴公司的方案和报价,比她做的更加详尽,价格也报的更合理一些。 司洛还想追问一句,对方却压低了声音说“这可是我以私人关系的名义给你打的电话啊,你最好赶紧重新改动一下你们的方案。” 说完,啪一声挂上了电话,司洛眉头皱一下。明兴科技,她之前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她拨了内线,给内勤小桔,让她查一查这个明兴公司的来历。 过一会,她拿了资料进来,说,明兴公司成立一年,老板叫赵和生。公司主做硬件设备…… 第415章 司洛拿着资料在手上翻来覆去的看,可是依旧什么都看不出来。 在硬件方面,自己公司还算是个有点名气的公司。而自己跟单这么多年,居然从来没有听到一个明兴公司,亦从未听过赵和生这个人。 她又将给大同公司做的方案重新翻阅一遍,将原来的报价压低了0.5%个点,又将端口设置重新改动,节省了一部分机器。使得此次报价,比原来的报价降低了百分之四个点,应该算是很大幅度的一个让步,她又细致的看过一遍,放入文件袋内,派人送了过去。 下午,和楚歌谈起这个明兴公司,楚歌的眉头挑了挑,瞅她一眼。“你说那个公司和你撞单?” “是啊,明兴公司,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老板叫赵和生,我也从未听说过这个人。你说奇怪吧,在这个行业,硬件圈子里,我也好歹认识了不少人。怎么这个人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据说报价还比我低。我就奇怪了。”司洛唠叨着,又托腮想一想。 楚歌没有说话,只站起身来在她肩头轻轻拍一下,转身走。说“大同我到是可以帮你推进一下这个生意。” “需要的时候在说。”司洛依旧有她的原则和坚持。 之前两个人没有在一起的时候,她偶尔到还请他出面帮忙。现在一起了,她反而很多事情愿意自己去想办法,曲线救国,也不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实惠。 楚歌能够理解她的想法,所以也是一笑置之。对她这份工作很少干涉。 可是这一次…… 几天前,他在一个酒会上碰到杜邦德,看他竟然独自一个人出席。杜兰和穆冉都不在身侧,楚歌觉得诧异,便迎了上去,打过招呼问了好。杜邦德才望着他,突然叹口气。半开玩笑的说“你小子当初能和我家杜兰结婚多好,强强联手,上海简直就是你们两的王国了。”又叹口气。 楚歌敏感觉出其中的滋味来,亦笑着说“是杜兰看不上我,找到了更好的人。” “什么更好的人,也就是个耍花枪的,两句甜言蜜语就将她给糊弄了,胳膊肘子都拐外面去了。人家把她买了都帮人家数钱呢,还不让我出手干涉。” 楚歌笑一下,说“杜叔叔太过忧心了,杜兰是个聪明人,没有谁能骗过她的眼睛。除非,她愿意。” 杜邦德一听楚歌的话,知道自己说的有点多了,便扬一下手上的酒,转身踱步到一边去了。 楚歌回到公司,让助理查了一下三鑫科技追加资金的状况。 三鑫科技的追加资金是分三笔,两个账号划过来。 助理又同合作银行取得了联系,追查到两个账号的出处,两笔来自明兴科技,一笔资金来自现在由杜兰经营的三鑫日化。 楚歌看到眼前的资料,淡淡的笑一下。如果没有猜错。那么穆冉大约动用了三鑫科技的资金,推动明兴这边的运转。而且杜兰也是知情者之一。因而杜邦德不得不睁一眼闭一眼。 第416章 可是,他居然在这样的状况下还坚持能将追加资金凑齐,这就说明,他的明兴科技已经能够独立运营,有了一定的资金基础。 楚歌眉头轻轻皱一下。他们的3d新型项目,开发的产品已经开始投产,新品上市之后,大约也就是明兴公司迅速发展的时候。而那个时候,穆冉若想从杜家抽身便是易如反掌的事情。他想到这里,眉头不由的拧起来。手指重重的在桌面上砰的一扣。 夜,杜兰安静的躺在床上,黑着灯,瞪着天花板。 书房,穆冉依旧埋首工作着。微躬的背,双手摁在太阳穴上,似乎无比愁烦。 指间的烟,冉冉烧到手上,他才一抖,湮灭了。又跌入沉思。 她知道,他这会最为担心的是,刚刚步入正轨的明兴科技,突然被抽取大量资金而要面临停止运营。而父亲杜邦德已经发现三鑫科技这边资金流向问题,虽然迫于面子没有明言。可是已经给出了严厉的警告。 在许多重要的商业场合,开始拒绝穆冉的出现参与。杜兰为着穆冉的面子,亦只能违背父亲的意愿也不参加。 可是这样有意义吗?杜兰问自己,他为了摆脱自己而努力,自己不但不出手阻止,反而伸手相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 可是另一边,她听到司洛和楚歌相处甚欢,觉得心下安定不少。 过一会,穆冉终于轻手轻脚的进来,身体刚刚挨到床,杜兰就伸手摁开了灯。“又这么晚?” 她伸手帮他掀开被子的一角。 穆冉“嗯”了一声,一副疲惫的样子顺势躺在了床边。 “我让你为难了杜兰。”他竟然一反常态的温柔,伸手轻轻的抚摸她的长发说。 “这些天,我想了好多好多事情,想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梦想,想我梦想中的王国。想自己兢兢业业经营多时的机会和圈子,可是一路走过来,自己都有些茫然了。要这么多有什么用?!!最终还是横躺一尺,日进三餐。却累死半条命……” 他手指轻柔的深入她的长发里,轻轻的梳。“有时候真不明白,人这一辈子,搭上生家性命,营营役役的争夺,算计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什么才能让自己的心安静下来,觉得完满?” 他失落的声音,让杜兰有些心疼。她想说,大约你得不到司洛,你会一直觉得自己拥有了什么都不够完满。如同我,得到了你的人,却永远无法靠近你的心,一样的悲哀。 想着,伸了手,紧紧的抱住他,隔着他的睡衣,轻轻的抚摸,给他安慰。 穆冉以为她会错意思,一瞬的僵,又很悲哀,莫名的笑一下。说“我这样伤害你,你还这样温柔对我。” 顿一下,伸手探入她的衣服里,缓缓的游弋开来。杜兰一愣,心底忐忑一下,伸手摁住了,说“睡吧,你累了。”过一会,又说“你又不是真心想要我。” 穆冉停一下,没有回声,翻个身平躺着陷入沉思。 第417章 自从司洛车祸之后,他知道那些误会,他就再也没有碰过杜兰。 每次,他都会刻意回来的很晚,磨蹭着,等她睡着的时候才上床。 有几次她在半夜里摩挲着,抚摸他的身体,他亦紧闭着眼装睡,身体有反应,人却坚持僵挺着,直到她沮丧的,恶狠狠的在他身体上扭一把,诅咒着停下来。 可是之后,她就从不主动要求了。 所谓的同床异梦,大约就是他们这样的。 多么悲哀。 两个无法入睡的人,就这样瞪着天花板。 杜兰突然开口,说“我问你,你老实回答我,不必顾忌什么。只要告诉我有或者没有。” “好,你问吧。我听着。”穆冉说。 “我们结婚后,你有没有和司洛上过床?”她问,声音很平静。 “没有。”穆冉声音里有一丝怅惘,想起结婚前自己最后一次的努力…… “不知道这样说你相信不。其实,我从来没有得到过她。”穆冉在黑夜里笑。“她现在和楚歌据说相处的不错,没想到,他们两人居然都认真了。”他说,声音里有妒忌的味道。 “你难过吗?”杜兰问。 穆冉笑一下,说“这像夫妻间的对话吗?” “我们一开始就不是真的夫妻,像不像没关系。”杜兰空寥的声音说。 “杜兰,是我害了你,不然你该碰到更好的人。更加懂得欣赏你心疼你的人。”穆冉真诚的说。 “大约已经不会了,”杜兰说很怅惘 “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大约还会认真去爱一个人,可惜……” “对不起!!”穆冉说。杜兰在黑夜里嘻嘻的笑了。 “你前妻是个什么样的人?”杜兰似十分好心情的同他聊天。 “很善良的一个女人,典型的贤妻良母。可是我辜负了她。”穆冉说着,心底诧异于杜兰的平静和好心情。 “年少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不懂爱,不懂知恩图报。我给你说过的我很小时候失去母亲,父亲带着我过的很苦。那时候阿素就在我心中有母亲和姐姐的影子……后来阴差阳错结了婚。之后才遇到司洛,才明白,原来爱情是这样的……” “你是不是最近要和我提出离婚了,最近你对我很温柔。”杜兰说着,将他搁在自己腰肢上的手轻轻握起来,放在自己手心里,握着,又说“司洛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两次走出婚姻?” 穆冉沉默着,过一会,翻了身,说“睡吧,很晚了。” 紫薇会所,楚歌约了大同的老板白奇峰喝酒。 一见面,他就快步走过来,伸手在楚歌肩头拍一把,说“好小子,比我早回国不就三年,就已打下这样一片天下。不错啊,老兄得多多请你支持了。” 楚歌笑着,伸手拍落他打上来的手,说“好歹是个成功人士,别毛手毛脚,让人看着难受。” 白奇峰笑,说“狗改不了吃屎,你小子这么多年了,还像原来一样毛病多多。” 楚歌也笑。 白奇峰,是楚歌在斯坦福大学的学长,两人当初关系不错。比他晚三年回国,回国之后主要做智能化电子用品。 第418章 “怎么样,这么多年都不联络,我还以为你还计较当年的事情呢。”他嘿嘿笑,抬眼暼楚歌一眼。 楚歌笑一下,说“怎么会,只是没有时间,一直很忙。不是你忙就是我忙。”又低头呡一口酒。 “我知道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约我出来有事吧?”他试探的问,伸手亦握起酒杯来轻轻的晃动一下。“你和小悠结婚了吧,有没有孩子。”他突然问。 楚歌抬眼看他,故意逗他,冲他神秘一笑,说“我都两个孩子的爸了。” “哦,”果然他很失落的应一声,低了头继续喝酒。“开玩笑的,我和米悠分手三年多了。她还单身,你若还那么记挂她就去找她,别一副乌龟样儿趴着。等馅饼往你头上掉。” 楚歌说,他记得他们还在斯坦福读书的时候,米悠利用假期时间过来看他。 他当时忙于帮助自己的导师做一组数据,所以拜托白奇峰陪米悠出去玩玩。结果…… 那是米悠第一次对楚歌说:对不起。让他记忆幽深。 “你们最后不是和好了吗?”白奇峰犹自不信,斜斜看住楚歌的脸。 “信不信由你。”楚歌说,“对了,我听说你最近更换一批机器?怎么生意扩张的很快嘛。” “你怎么知道?这好多年不联系,没看出来,你到挺清楚我的状况。”白奇峰有些摸不出楚歌的道道的样子,抿着酒说。 “别琢磨了,你那设备的事儿,是我未婚妻告诉我的。她现在正在跟你这单生意呢。”楚歌说,“那天,她无意间说起,我才知道。” “你未婚妻?!!某个公司职员?那个,谁啊?弟妹啊,我可得弄清楚了多多照顾些。”白奇峰一听楚歌这话,才知道,他刚才说的和米悠分手是真有此事。 “照顾什么啊,反正做不做的成看她的本事。”楚歌说。 “别端着了,不是为这事,你才不会约我出来喝酒。”白奇峰又帮他满上了酒,自己也到上一点。说“我好些年没见小悠了,那时候,她每次有演出,我必定会赶去看。可是现在她好像都不怎么参加演出了。她还好吗?” “还好,只是休息了一段时间,大概马上会有演出吧。”楚歌说。 “对了,你未婚妻到底是谁啊。怎么没看到这消息。这也太不像话了,之前你的花边报道满天飞,现在真正的消息却没人登载。”白奇峰半真半假的说。 “你那么关心我干嘛?” “老情敌啊,不时刻掌握着点你的动向,我不敢妄自行动啊。不然又像上一次,我以为自己赢了,结果呢,我和米悠在一起还不到一个月,你又冒了出来,二话不说,她就又乖乖回到你的身边去了。我当时那个气啊!!” “别说了,当时好像是某人自己不仗义。多年兄弟竟然在那个时候摆我一道,我没有揍你,你就该烧高香了。还在这里鲁索。” “对了,你这次找我,到底为什么事?”白奇峰见话头一转到了这里,马上严肃起来,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问。楚歌笑一下,说“想跟你合作个生意。” 第419章 “说说看,有没有合作的可能。” “公司最近在做一个视觉化扫描的东西,和许多厂商谈过,大家都怕有风险,不敢尝试。所以我就想到了你。”楚歌笑,“你这里不是做智能电子嘛,我想如果将视觉化扫描的东西用到清洁类机器人或者智能家电上,不是就可以减少晶片植入和程序编排这道手续了么?” “是好像是个不错的东西,可是……成本呢,会不会很高。”白奇峰似乎很感兴趣,追问一句。 “比你购买晶片和写入程序还会便宜十个百分点。” “哎,这个不错啊。可以搞搞。”白奇峰说着,就开始撸起袖子来。 楚歌看他一眼,说“老兄你怎么走那里都一副暴发户的样子,两句话没完就开始撸袖子。” 他自己亦笑,说“都是在国外学到的坏习惯。说话手势多,坐下就想撸袖子。米悠第一次见我,还给吓一跳。后来才对我说,第一次见我觉得我怎么那么粗鲁。”呵呵,他爽朗的笑起来。 告别白奇峰,楚歌从紫薇会所出来,就知道这单生意肯定不会在有穆冉什么事儿了。 若他现在要从杜家走出来,放手三鑫科技,那可真就无路可走了。楚歌淡淡的扯出一个笑来。 这天,司洛和大同的采购办主任碰了面,给他讲了一下自己公司方案的优势。又顺便给他讲了那几个浪费的端口,可是撤出,节省成本。 大同的主任听的直点头,最后送司洛出来的时候,还拍了拍她的肩,说“这次方案做的不错。” 司洛也很高兴,觉得按照今天的情况来看,这个单子落在自己手上的可能性很大。 从大同的公司出来,在门口,她正哼着歌儿走,却一转身看到穆冉的车子。 她一愣,显然车子里的人亦看到了她。冲她招招手。 穆冉一倾身,替她推开了车门,说“上车吧,我要回公司顺路送你回去。” 司洛想一下,上了。 车子在路上走,她才想起来问“对了,你怎么会在大同。他们和你们三鑫有合作?不对啊,三鑫不做设备啊!!” “是和我有点合作。”穆冉说着笑一下。又转脸看她,说“你比之前胖了点,脸色也不错。” 司洛没有回答,和楚歌在一起的日子,不像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吃饭什么都爱凑合。现在有人管束,有人唠叨,有人关心,怎会不胖起来。 “我要离婚了,已经签好了离婚协议。”他突然说,司洛惊了一下,皱眉。心底有些焦虑,说“才结婚多长时间啊又离。”话一出口,穆冉就冲着她看一下,皱着眉一笑。说“是,又离。” 别有深意的语气,别有深意的眼神。 司洛撇过头去。又想劝他两句“我看杜兰是真心爱你,你就不能定下心来,踏踏实实的和她好好过?” “好好过?怎么好好过,这些日子来,我都不知道自己每天怎么熬过来的。看着你和别人卿卿我我,我却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做……”他说。 第420章 “生活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当初没有人逼你。”司洛冷冷说了一句“我也有我的生活,不可能被你困死在往事里等你。穆冉,没有谁站在原地。你若还想追回什么,我劝你别费劲儿了。我们,我们早已回不去了。”她说的无比艰难。 每一次,和他说这样的话,她都觉得无比的难过。 “我知道,什么都变了,可是我熬不下去……”他垂了头,叹一口气。 他真是越来越瘦,肩膀削立着,给人清冷的感觉。司洛皱皱眉,又觉得不忍。说“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告诉你。我们不可能了。我爱上了别人,大概很快会结婚。”她想给他一个痛快,让他清醒过来。 他嗤的一声笑,又深深呼一口气。说“这些年,我真不知道自己营营役役幸苦算计为了什么。有时候回头想,真越来越不明白当时的自己。以为每一步都走的精明绝对。可是走过去,自己却深陷进去,无法脱身。失去了家,失去了女儿,失去了你……” “穆冉,你别这样说,也别这样想。人活一辈子,总是在失去和得到间来回。你还年轻,又有能力,事业越来越步入你理想中的轨迹。我看到关于你的这些报道,都真心替你高兴呢。你也应该高兴,应该珍惜现有的生活和站在你身边的人。” 穆冉听着司洛说出这样的话,话语里完全没有了激动,难过,连最初的怨和恨都看不见一丝一痕。没有任何介意的情绪的话,只是安慰,像是一个普通的朋友,站在身边来。说,不要难过。 那么疏远陌生的距离。 他突然那么悲凉无力的看住司洛,说“你是真的一点都不爱我了。”又笑,很凄凉“我不会求你回到我的身边来,我只是想这样做。你别管我。” 他说完,又定一定神,恢复了原来的淡然的样子,端着那一脸淡然的笑。 连司洛都看得觉得累。 这个人,是真的要从我的生活里走出去了。想到这里,司洛亦觉得难过。当初那么相爱,可是依旧抵不过生活里的种种。 下车的时候,她转身走,走出两步,又退回来,敲了敲窗户,对着车内的穆冉说“穆冉我希望你能幸福,真的。我不想看你这个样子,我不想看你在我面前装出的淡然,很不想看,之间就很讨厌你故作无谓的样子。人难过快乐都该好好的发泄出来,别为难自己。”她说。 穆冉目光灰灰的,看住她好久。 她却快速转身,给他一个背影。 寂静的练舞室,米悠头发高高挽起,柔软的身体,似春风中的轻蝶,在轻快的音乐中,忘情的旋转,旋转。 汗水顺着几缕头发缓缓滴落下来,落在她的肩头锁骨,她都没有觉察。只觉得世界一下,明丽起来。似乎闻到花香,青草,还有阳光的味道。 这大半年来,她丢了自己,总在一条没有光亮的路上行走。渐渐忘记自己。 第421章 音乐在她沉迷的选装中戈然而止,门口突然有人,啪啪的鼓起掌来。 她回头看,一愣。 这个许久未见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步入三十五岁的白奇峰,已经脱去了当年身上的落拓,成功的事业塑造出他沉静而稳妥的气质,端然站在那里。望住这个多年未见的女子。 他向前走一步,微微的笑容留在唇角,不做作不虚假。 叫她“小悠,还记得我不。” 米悠浅浅的笑一下,向前走一步,芭蕾舞的纱衣,勾勒出她盈盈一握的纤柔腰线。曲线优美的腿,滑一个弧线,在一个猛然的旋转中来到他的眼前。猛然扬手,做一个突然静止的动作。忽而笑,说“奇峰,好久不见。” 故人,大约人要到一定年龄,经历够多的事情之后,才会懂得去欣赏去珍惜的人。 米悠坐在高脚椅上和白奇峰漫无目的的聊天。 “你怎么知道我在上海?” “楚歌告诉我的,我们之前因为生意上的事情见过一面。”他不经意的样子说,目光又轻轻扫过米悠的脸。 “哦--” 米悠毫不懂得掩饰的失落口吻,在一瞬间,就让白奇峰读懂她的心意。 米悠,这个看似不食人间烟火的女子,心底依旧未能放下楚歌。他嘴角又带出一抹笑。 “之前你的每场演出我都有看,你不该离开舞台。舞台才是你真正美丽生命绽放的地方。”他低头喝酒,淡淡说出一句。米悠一愣,他居然和楚歌说出同样的话,莫名的看住他的眼神就开始多了一点点柔情来。 “记得吗,我们年少时候的轻狂和无知。”米悠微微仰着脸,在橘色的灯光映照下,柔媚的眼神,就似一潭秋水,微微荡漾出点点鳞波来“我就似猴子搬包谷,一边走一边找,以为自己之后会得到更好的,结果走着走着,手上什么都没有了。有段时间,很失落。觉得失去意义,觉得自己很蠢,活的没有意思。”她笑着,低头斟酒。和白奇峰轻轻碰一下杯。 “那年在斯坦福探望楚歌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你,觉得好惊奇,人怎么可以这样活?”她又笑。 白奇峰记得当年的时光,她来,就似仙女下凡的样子。他总觉得自己太过尘俗,照顾不好她。手忙脚乱,又慌慌带她去自己打工的餐馆,她看见油腻的桌面和老旧的茶壶,眼睛都瞪圆了。他又慌慌拉她出门,一餐饭,拉她走了大半个街巷,直到她弯下腰来嚷嚷着怎么都不啃在走…… “你那时候说我粗鲁。”白奇峰笑,“前些天楚歌说我老毛病不该,有暴发户的样子。” “不是的,那时候,我总觉得你有一股来自原野自然的疯劲儿,一时间都让我着了魔。”米悠笑。“大约是看到的训练有素的绅士的样子太多,所以觉得轻松有趣。” “现在呢?这样的我,会不会让你觉得轻松有趣?”白奇峰眼角带着一点点笑意问。 第422章 成年的人,谈话只在必要的时候会如此直白不打腹稿。 米悠轻轻的笑,不言语。 得到过,失去过,才会渐渐懂得珍惜,她想在这样一次清明中找到契机。 深夜,两人从酒吧出来的时候,米悠突然“呃--”了一声,目光落在角落里坐着的人的脸上。 李正华,这个平日里穿衣服褶皱都被熨烫整齐的人,此刻却是如此一副落魄颓唐的样子,原本修理整洁有型的头发,此刻看起来毛糙而凌乱,衣服领子没有正好,整个人失去精力,轻轻的爬在桌上,手上握着酒,大口大口的灌下肚中。 “你认识他?”白奇峰看住米悠问。 “是楚歌一个朋友,”米悠说着转过头来。很感慨,这个人曾经花丛中自由来去从不留恋的人,却也会被情伤至此。 李正华目光涣散,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中缓缓站起身来。 有伺酒的高挑女子穿着深v领的玫红裙子走过来,他突然就伸手,一把抓住了对方的胳膊,叫“angel--angel--” 对方被他突然的举动吓的惊叫一声,有侍应慌忙走过来,扶住他,说“先生。您认错人了。”他被推搡着送出了酒吧。 街道上霓虹四处的闪,他在寒风中打个哆嗦,渐渐清醒。 angel离开上海已有好几个月,她还好吗? 她说不想看到他,他便不敢出现在她的面前。不敢跟她通电话,不敢打扰她。 有时候,一个人走着走着,便不自知的走去了他们曾经一起生活过的房子。推开门,似乎就能看到猫一样窝在沙发里的她。仰脸冲他笑,叫他正华。 和宋雨柔办完离婚手续,他只剩下自己还在经营的公司,其他一无所有。 宋雨柔说“正华,我们这些年的夫妻,想来,我最为快乐和最为痛苦的日子,都是和你一起度过。”她哭,很突然。 她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还有什么值得哭的呢? 而他亦哭,不是因为失去了财富。而是突然发觉,这些财富于他没有任何意义,发现他当为此而付出的所有,以及那个为他而失去身体一部分的女人…… 他浪荡的活过这些年,从来不曾这样深刻的厌恶过自己。 自己的公司,亦因为这些时间以来的疏于打理,人员流失,业务锐减。他亦无心过问。他时刻关注着angel助教的那个活动,半年,半年的时间在他的日程表里突然变的那么漫长那么漫长。 他摇摇晃晃在街上走,车钥匙从衣兜里摩挲出来。黄着手,嘀一声打开车门。却有人突然走上来扶住他的胳膊,说“你醉了,不能开车。”又从他手上拿过车钥匙,放进他的衣兜里。拖着他塞进另外一辆车子里。 他侧脸去看,笑开来“你,宋雨柔?” 宋雨柔不说话,双手握着方向盘,并不看他。看不下去。 这个人,曾经身边女人无数。有走了,就有新的一个填补上来。她以为,他就似飞在花丛中的蜜蜂,对谁都不曾真的交心。而此刻,她才知道,那个叫朱红的女子,在许多年前,在情感懵懂初开。在他们还在大学的时候,他已对她动了心。 第423章 “这是她的地址,如果你真的那么难过。那么想念她,就去找她回来。”宋雨柔将他从车上扶下来。从车上拿出一个资料袋给他说。 angel刚到西藏的时候,很不适应,由于身体太过虚弱,高原反应不断。差点被迫送回上海。 又苦苦熬过两个星期,她才渐渐康复起来。被封在一个海拔三千多米的小镇小学。 来这里之前,她以为自己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和规划。可是看到这些孩子和他们的教室时,她才知道,她能够为这些孩子做到的事情,实在少的可怜。 这个小学有五十几名孩子,大都是这周边的游牧人家的孩子。住所随着季节的变化,而改变,有时候他们上学来,要步行两三个小时才到。 而这里,也一直都没有固定的教室,天气好的时候大都在户外上课。天气不好的时候常常借用牧民们的帐篷。 一到四年级的学生,在一个教室里学习。他们也没有固定的老师,许多人来了就走。也有的呆不到一个月。偶尔,有居留在此的游客代授,就当体验。 angel来信和司洛讲着这许多的愁烦,又讲她在这样蓝天白云下的悠然和回归。 司洛觉得真好,她终于找到了心灵的寄托。又和她在信中提到,为孩子募捐生活用品和学习用具的时候,她简直兴奋的不得了。 十二月,她所在的镇子已是大雪覆盖,许多孩子因为没有御寒的衣物而冻伤手脚。 angel看的心疼,写了信,请司洛帮忙在网络上召唤募捐。又寄了学校的还有她和孩子们的照片过来。 司洛看着她在蓝天白云下,扎着大辫子,穿着当地人的彩色棉袍。眼神宁静的望住那些在阳光下嬉戏的孩子的时候,觉得,真好。 司洛的响应的动作很快,很快就有东西从上海运送过来。她在电话里对angel说,这次募捐有个好心人要去学校实地考察,据说希望能够给孩子们盖一所真正的校舍。 angel兴奋的不得了,一大早,就穿了彩色的棉袍,戴了羊绒帽子和暖筒出门。和她的学生们,走了三里多被大雪覆盖的山路,站在通往他们这里唯一的公路畔上等待迎接他们的捐助者。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去,很少有车辆从这里开过来。盘旋的弯曲的山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大约是延误了时间。angel想。 看着身边冻的瑟瑟的孩子们,她提议说,咱们在这一边唱歌跳舞,一边等吧。 于是,李正华卷在厚重的羊皮大衣下,从大卡车里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是被一群孩子簇拥在中间,一脸明媚的笑。大家手拉手的在雪地上,大声的唱着歌跳着舞。彩色的棉袍,在洁白的积雪的映照下,像是一朵盛开在冰雪中的莲花。他看的有些炫目。 她这样美,这样无忧…… 车子慢慢从蜿蜒的山路盘旋过去,金色的阳光,在雪白的大地上折射出无数条灿烂夺目的光线。蓝色的天空,白云飘的那么低。孩子们的笑声在山谷里荡漾。 第424章 李正华卷在羊皮大衣里,笨拙的从卡车上跳下来,站在angel的面前,脸上的胡茬儿青青密密的冒出一圈。高原反应让他的呼吸急速起来,带着热腾腾的一团白气。 他曾经光嫩而白皙的皮肤,在连日昼夜赶路的疲劳中失去光泽,眼角有了错综的皱纹,脸上有多日未能清洗的蒙尘,可是他脸上的笑,却是灿烂的望住眼前的人,说“angel你真美。” angel的表情,从最初的惊讶,到最后的皱眉。 学生们扬着脸,忽闪着晶亮而纯澈的眼睛,问“诺布老师,他就是我们要等的人吗?” angel点点头,说“你们带他回来。”转身走,李正华一步跨到前面来,说“你的藏语名字叫诺布?什么意思?”又伸手,将她旁边胖胖一个小孩牵在手上。 angel没有吱声,胖小孩却伸手拽一拽他的衣襟,示意他顿下来。 李正华会意,顿下来。他红扑扑的小脸冲angel狡黠一笑,说“诺布的藏语意思是宝贝,宝物。老师是我们的宝物,这是我爷爷送给她的名字。” “是吗?你们老师也是我的诺布,我这次来,就是寻找我的诺布来了。” “你要带老师走吗?”孩子们马上警惕起来。 “别在孩子们面前胡说。”angel停下脚来等他,看他裹在厚厚的羊绒大衣里还冻的瑟瑟的抖,手上又没有带上厚实一点的手套。她想一想,将自己的暖筒推下来给他,说“刚来这里,得感冒和破伤风是最麻烦的” 李正华笑着接过来,袖着手,跟在她的旁边走,山路。弯曲而绵长。她走的却十分轻盈。 他细细的看她。由于长期的紫外线缘故,她脸上的皮肤变的粗糙,有了小小暗红的半点,头发上的大卷亦已经不见,被她紧紧的编成一个发辫,甩在肩头。彩色的袍子,笨重的牛皮筒靴。已经没有原来的一点点妩媚气息。 这样的她,看起来清丽而帅气。就像清晨第一颗露珠一样,自然而透明。 “看着脚下的路,别光顾着看我。”避开孩子们,angel轻轻说了一句。 李正华轻轻的笑。说“angel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真的很开心。” 她回头静静的看他,眉头轻轻挽一下,说“这些物资不会都是你一个人捐赠的吧?!!司洛这家伙偷懒偷到这个份儿上。” “当然不是,”李正华笑,“是金科公司和我们公司的全体员工内部捐赠。我的捐赠物品是校舍。不过这要看你……” angel皱皱眉头,“这里气候环境很特别,很多人来都不能适应而长久生病。你也早点回去。” “别这么快赶我走。我相信,这里需要我,需要我的帮助。”李正华说,“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留下来陪你待在这里。”他真诚的接了一句。 angel的敏捷的脚步就在这句话中停了下来,缓缓的回头看他,过很久,才说“正华,你不明白吗?我来这里,只是想离开你。” 第425章 “离开我?” “是,在这里,我过的很快乐。我不会为了讨好你而妆点自己,不会为了没有什么可付出而觉得绝望。不会因为害怕失去而长久的不安。也不会为了你和妻子之间的争执而……”她说到这里顿住了,又笑,说“其实这次该感谢你的,看我都说些什么。”转身又走。 李正华在这里的几天,她几乎每天都在忙于孩子们的事情,很少过来看他。偶尔陪他选择新校舍的建设地址,她也总是脸上带着礼貌而疏远的笑,静静的站在他的身侧介绍,不多说一句。 “我和宋雨柔离婚了。” “哦。” “你的地址也是她找来给我。她并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我父亲曾经和她的父亲之间有些误会……” “你看,那边盖新的校舍是不是更加合适。比这边平坦。”她总是在这个时候打断他的话,让他无法说下去。 校址选好了,却因为冬天太过严寒,没法开始动工。 新学校的建设推迟到来年的四月份。李正华离开的时候,angel和村民借了马送他出山。 深幽的山谷,厚厚的积雪,天地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只听见马蹄踢踢踏踏的声音。 “正华,不要再来。”将他送到公路上时,angel才说“我不会在回去了。我喜欢这里,喜欢这样的生活。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和状态。” “我说过的,你喜欢这里,我也可以过来。陪着你一起……” “不会的,你的世界在都市。你离不开那些光怪的霓虹和丰裕的物质,离不开现代化的速度和便捷。这里对你来说,太闷了。即便你真的过来,你也呆不长久的。”angel笑一下,对他挥手“谢谢你,满足我大大的虚荣心。以后若有人敢说我这么老,还嫁不出去。我就会翻出财金杂志上你的照片给他们看,说,你们看,曾经这个叫李正华的小子,追我追到西藏来。我都没有答应嫁给他。多有面子。”她笑,笑的很爽朗大度。 “那我多没面子,从上海追你追到西藏来。你依旧一声让我走,我就得离开。你从来都没有认真听过我的话,不相信我的决定。那么你等着,四月份,我还会来。带着戒指和婚纱。” angel笑一笑,冲他挥手,说“不会的。” 她想,在明年四月的时候,我相信,你答应帮我建个校舍的钱会到。但是你的戒指和婚纱大概今生永远都不会到。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 她微微笑着,双脚夹住马的肚子,回身一转。给他一个背影。扬手挥一挥,说“找个好人结婚生子,别在浪费生命了--” 声音落在山谷里,久久的回荡着。 圣诞节前夕,司洛窝在沙发里吃着楚歌帮她拷出来的樱桃派,说“圣诞节回家的事情大概要推迟了,大同的单子一直没有敲定下来。我这边不好请假。” “大同的单子?你不是跟了好久吗?怎么还没有搞定呢?”楚歌一愣,想:难道白奇峰这小子压根将他提的这事给忘掉了。应该不会啊。 第426章 “因为这次单子比较大,竞争者众多,大同为了压低成本,所以一直在我们几家公司周旋呢。”司洛将最后一个樱桃派放在唇边,刚要咬下去,却被楚歌一伸手给拿了过去。自己先咬一口,才送到她的眼前去。 说“口味太甜了,你就不怕吃成胖子?!!”他笑着在她脸颊上拍一拍。 “都怪你,我原本说要减肥的。你看又吃掉好几个派。”她伸手在自己小腰上捏出一块肉来,神情忧闷的看着它。“连腰上都冒出这么多肉肉来,” “我不是说过了吗?女人的身材,要看起来瘦瘦的摸起来肉肉的。你现在刚刚好。”楚歌一伸手将她拉进自己怀里来,亲亲她带着樱桃酸甜的嘴巴。 司洛皱眉推他,“你现在在我面前说话越来越粗俗。” “好吧,你连调情都不懂,居然敢说粗俗,”他又爬过来在她身上瘙痒。弄的司洛咯咯的笑着滚倒在他的怀里。 “赶紧搞定大同的单子,我要快快到你家提亲。”楚歌坏笑着,将她压在怀里…… 隔天,司洛去大同公司,被他们采购主任悄悄拉到一边去,问“你和我们白总什么关系?你这报价和方案明显比明兴高出两个点位,他居然拍板你家……” “定了?!”司洛兴奋的眼里都冒出精光来。 “对了,你说的你们白总我其实一次都没见到过。之前有过邀约,可是都被他给回绝了。”她吐吐舌头,“我还以为这次没戏呢,看你们这次采购阵势摆那么大……” “你,不认识我们白总?可那天我明明听他嘴里念念着,什么弟媳妇之类的……”采购办的主任挠着头,目光疑虑的瞅着司洛看。怎么看怎么都不觉得她是个撒谎的人。 奇怪,管他呢,老板都拍板了。那我只负责签订购货合同和跟进后期装置调试就行。 从大同出来,她还犹自傻傻的思索呢,这个白总到底是何方神圣?!! 她曾经邀约过他几次,他总是很客气的推脱。说自己从来不管采购方面的事情,有事请直接找他们的采购主任。 可是采购主任又说,一切都是姓白的拍板定了下来。真是奇怪。她摇一摇头笑,管他呢,反正回去先把合同准备起来。 对了,晚上还要陪楚歌过去老太太那里。 老太太最近身体欠佳,常常住院。她皱眉在手机上设了备忘录,怕自己一忙又给耽搁了。 六点半钟,司洛将手上的事情处理完,揉一揉酸痛的脖子,从公司里走出来。还好今天没有让楚歌过来接自己,不然又要他等。 她暗自吐吐舌头、 自从angel离开公司之后,大客户部所有事情都落在她一个人身上,让她有些疲于奔命。 上海的冬天,十分阴寒,天空被浓云遮盖着,灰突突的带着沉郁的气息。冷风扫过街道,嗖嗖吹上来,司洛连连打个喷嚏,将脸埋进厚厚的围巾里。正要穿过街道,到对面的站牌下等车,就有一辆车子使劲冲她鸣笛。她回头看,却是穆冉,他从车窗内探出头来。说“上来吧,今天车不好打。” 第427章 她迟疑着,想着推迟的话。 “我是专程过来找你的,有些话说。上来。”他干脆擦着她的身体将车子停下来,帮她拉开车门。 司洛想一下,上了车。 “你穿这么少,小心感冒。”一上车穆冉就说。司洛没有吱声,他在她的面前总会有些婆婆妈妈的关心,之前他说,她总是心里甜甜的嘴上却说,烦死了烦死了。 “听说你在跟大同的单子?”穆冉见她沉默着,并不回应他的关心,心底暗自难过一下,却马上改变了话题。 “是的,上次我们不是在大同门口碰面吗。”司洛应一句,又奇怪他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来。皱一皱眉。 “我想请你放弃这个单子,或者说,我请求你放弃这个单子。”穆冉说,目光并不看她。话却说的不容置疑。 “呃?”司洛很惊讶他会这样说,“听说有一个公司报价比你低两个百分点,对方还是选择了你们公司。”他又说。 “你怎么对这件事情这样清楚?”司洛很好奇。 “因为和你一起竞争这个单子的明兴公司,就是我的公司。这单生意对我十分重要。如果这单生意我拿不下来,之前我所做的所有牺牲和铺垫就全部白费,并且我还很可能会迁入经济纠纷中去。”穆冉话说的十分平静。 “明兴,明兴居然是你的公司?!!!”司洛惊呼一声。“你的公司不叫三鑫科技吗?” “那是杜家的产业,不是我的。”穆冉看她一眼说,手落在方向盘上,目光定定望着前方,说“没有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这样请求你吧。很惊讶?”他笑一下。“我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会走到这个地步,但是,还好求的人是你,不是别人。”他嘴角挂着嘲弄的笑,是对自己的不屑一顾的样子。 “之前从没听你说起过。”司洛轻轻说了一句。 “这个公司,在我和杜兰结婚不久就成立了。一直和三鑫科技并行运作,经营了有段时间。可是就在我觉得时机成熟了的时候,资金方面出了问题……”他不想在多解释下去。 “穆冉,这个忙我不知道该如何帮你。因为我今天已经结到他们采购主任的通知,让我去准备销售合同。”她说,目光落在穆冉的脸上“大约,这个单子,你已经没有了机会。” “不会!”他说的十分肯定。“我只请你帮忙拖延两天时间,如果在这两天内。我照样拿不到这个订单,那是我的事情。”他说。 他这样骄傲的一个人,居然为此而低下头来求她。不是走投无路,不会如此。她想一想说“我尽力!!” “谢谢你。”穆冉说,又将车子停到一家餐馆门口。说“一起吃饭吧,这家的水煮鱼味道不错。”他依旧记得她的嗜好,司洛愣一下说“我还有事。” “是吗?”他看起来无比失落。 司洛不忍,抬手看看时间。 时间尚早。她想那就当是老朋友见面,聊聊天,吃吃饭好了。说“那就半个小时时间。一会真的有事。”她强调一句,穆冉看她一眼,静静的笑。 第428章 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从司洛公司出来的时候,他们身后酒一直有一辆车子紧紧尾随过来。 楚歌看穆冉和司洛一起走进餐馆,在餐馆门口穆冉还姿态亲昵的伸手帮司洛整了整衣领。说“下次出门穿多一点。” “下次!!!”楚歌听到这两个字,看到他对她亲昵的样子,脸色顿时似结了冰。 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太过用力,手骨节都变白了。 她居然丢下和我的约定,和这个王八蛋跑来着种地方吃饭!!楚歌狠狠的就跨步下车,准备追进餐厅去。电话突然响起来。 “什么?突然昏倒?!!好的,我马上过来。”他慌忙合上电话,目光匆匆扫了一眼他们的背影。回身上车,车子呜一声飙出去。 赶往医院的路上,他不知道闯过了多少个红灯,车子快的都似要在空气中悬浮起来。 奶奶,你一定要坚持,你要好好的,我马上就到你的身边来。 医院的走廊里,刘嫂一个人坐在那里瑟瑟的抖。 “到底怎么回事?奶奶人呢?怎么样?”他一把抓住刘嫂的肩膀问。 “老太太说病房里太闷,让我扶她出来看看,我怕她难受让她坐轮椅,她偏不……” “到底怎样了?” “非要走两步,下了一个台阶,我一滑,她就摔了出去……”刘嫂吓的开始哭泣起来。楚歌在病房的走廊里焦躁的来回走动。 每一分每一秒,在此刻都似缓慢的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抢救室的门依旧紧紧闭着,楚歌从走廊的这一头走到那一头去。伸手在口袋里拿了烟,又悄悄的塞回去。心里焦虑的似能着起火来。 七点半的时候,司洛有电话打过来,他目光暼一眼,摁掉了。她又打,他又给摁断了。最后索性关了机。 司洛手上持着电话,愣在那里。他怎么了,突然不接电话,难道是有重要会议,不方便接?但是不会啊,今天明明约好要一起去医院看望老太太的,他不会忘记。即便是有更为重要的事情,也会通知自己一声才对啊。在拨他的电话的时候,那边便传来: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突然觉得不对劲儿。 “你有急事?”穆冉原本准备吃晚饭约大同的采购部主任出来聊聊的,准备先走的。来个曲线救国的。可是看司洛站在这里焦急的一直一直在拨电话,所以他就等在一边。皱一皱眉问。 司洛冲他匆匆点一下头,嗯了一声,又跑到路边去挡车。 下班高峰期,车子很难打到。穆冉看看时间,想一下,说“方便的话我送你过去。” “不会耽误你的事儿吧。” “没事。”他说,车子又在路上压了好久。 等司洛赶去医院的时候,老太太已经从抢救室里送了出来,可是人依旧昏迷不醒。医生说是中风,什么时候醒来还不好说。醒来之后大概会瘫痪…… 楚歌听到这个消息,似五雷轰顶,这个人都瘫软了。握着老太太的手,在她的旁边一遍一遍的叫奶奶。 第429章 他听到司洛冲进来的声音,头都没有抬一下。 “楚歌,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奶奶她怎么了?”她靠近前来,一只手落在他的肩膀上,想给他一点点安慰。可是他却一伸手,坚定而干脆的拿掉了,说“你出去吧,她刚刚抢救过来,需要安静。” 司洛脸色微微变一下,但是依旧依言出去了,一个人在走廊站了很久。他都没有出来。 司洛想一下,又出了医院帮他买了些吃的提回来。再次推门进去,说“你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他依旧不看她,说“你出去。”就三个字。 司洛这才觉出他情绪里的不对来。想追问一句,可是这个时候…… 她又忍一忍,退出来,坐在医院走廊的塑胶椅子上。 入夜,医院的走廊里渐渐空寥。司洛因了整天的忙碌,此刻竟然坐在塑胶椅子里开始打起盹儿来。鼻息间是浓烈的苏打水味道,耳边有脚步声踩在地板上发出空旷的咚咚声。 初冬的寒气侵袭上来,她闭着眼瑟缩一下。梦回童年。 看见小小的自己,无助的坐在医院走廊里的塑胶椅子里,弟弟哭的困了,歪着头,蜷缩着身体在她的怀里睡着了。病房里是被救护车送进来,还没有苏醒过来的父亲。 那天的夕阳是特别耀眼的红,那种无边的被火焰烘烤过的炽烈的颜色,浸满了大半边天空。母亲从外地考察的学校赶回来时,医院已经下达过两次病危通知…… 司洛还记得当初自己的样子,手术需要签字的时候,她没有哭。可是手抖的怎么都拿不住那根细细的原子笔。 母亲从走廊的一端冲上来,看到她。她已在塑胶椅子里坐了整整十几个小时。人呆呆的,腿麻了,看到母亲,眼睛眨巴一下,就昏了过去。那年她才十六岁。 突然就哭了。梦中都听到自己隐隐的抽泣声。 那种恐惧,是看到母亲之后才深切体验到。之前在惊惧中浑浑噩噩,麻木的等待着结果。可是看到母亲的一瞬间,她才感到无比的脆弱和无助…… 老太太急速的呼吸开始变的平缓,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异常安详。 楚歌轻轻从病房里退出来,伸手搓一把僵着的脸,很疲累。心底的那种惊慌无助再次袭上来。 很小的时候,母亲每次拎了行李出来。他都会有如此的空寂感,向她跑两步,想要拽着她的衣襟求她不要走,不要将自己一个人留在家里。可是每次抬头,每次看到她匆匆而坚定的步伐,头都不回的离去的背影。他都会觉得惊慌而无助。 心乱似麻。 出了病房,歪在走廊塑胶椅子里的司洛。低垂着头,眼睛轻轻的闭着,皱着眉,打盹。 初冬的夜,空气中有清冽的寒气,触到人的皮肤,让人都要打一个激灵。她却在这种地方酣然的打起盹来。 他伸手,想推她。可是手伸出去,却又无端的收回来。眉头紧紧挽住。转身走。 第430章 走出去两步,听见她轻轻的,饮泣的声音,又顿住。她大约又做了什么不太好的梦。他想,站好久,走过去推她。 “醒醒……”声音有些僵冷,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太习惯。 她被他一推,猛然惊醒过来,冲口而出一句“爸爸--”抬眼,却是楚歌垂头看她。 她有一瞬的茫然,忽而回到现实中,轻轻“哦--”一声。问“奶奶怎么样了?” “睡着了,你回去吧,呆在这里也没用。”楚歌站在据她两米远的距离说。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司洛话还没有说完,楚歌就焦躁起来,低低的朝她吼“叫你回去!” 司洛收了声,说“那我明早过来换你,”转身走。 她没有道歉,也没有解释。楚歌目光冷冷望着她抬步走出去的背影。眼前莫名其妙显出母亲每次离开时候的影子。说“我走了,过些时间回来。”声音总是温缓,并不觉得对他,有什么歉疚。 过些时间,总是很久。他每日都在想,过些时间,到底是什么时间? 走两步,回头看他,他背影孤寂,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前立着。 她又不忍,轻轻退回来,伸手轻轻自他的身后抱一抱他,说“要不,我今天陪你一起守着奶奶。”她太过清楚,那种无助感和恐惧感。她想和他分担。 他是她爱的人,她希望在这个时候给他依靠和力量。 可是,他却顿一下,轻轻的掰开了她的手指。说“你走,我想静一下。”声音并不大,却让人无端的觉得冷。 司洛回到和弟弟同住的房子,已是凌晨一点。 司珂被她疲累的样子吓到。“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 “楚歌的奶奶突然再次发病急救……”她说着,已经顺势倒进沙发里。只觉得浑身的皮肉骨头跟着酸软。“他的情绪很不好。”司洛说。 “我看你也好不到那里。”司珂说一句,倒杯热水给她,“你先休息,一切等明天再说。”将她推进卧室。 “小珂--”司洛叫一声。 “嗯?!!” “你记不记得父亲那次事故,被送进抢救室的时候?” “怎么不记得,那种恐惧和无助永生难忘。”司珂说,手上握着水杯,紧紧的。“那时候感觉,天都塌了下来。” “是,我想此刻的他也是这样的感觉。他是奶奶一手带大。是所有感情的寄托。”司洛欠在床上说,“我想我还是回去医院陪着他。”又要下床去。 被司珂一把给摁了回去。“你看看你那脸色,已经差的什么样子。你别逞强,先好好休息,明天在去。”司洛无奈,只得乖乖躺回床上去。 很累,居然很快就睡着了。做了个很奇怪的梦。 梦中,明明是蓝的看不见一丝云彩的晴天,却突然下起雪来。雪瓣很大,飘飘摇摇的从空中坠落下来。落地闪出点点荧光,便化的无影无踪。她看见自己站在中间,惊异的张望,突然看到个小小的女孩,微微蜷曲的头发,蹒跚着从一处走出来,眼睛圆圆的,粉嫩的小脸皱着,很苦恼的样子。看到她却突然的笑颜如花。冲她咯咯蹒跚着跑过来…… 第431章 清晨醒过来,司珂已经去上班了。她伸一伸懒腰,觉得浑身疲软酸痛,又觉得鼻子塞塞。大约是感冒了,她找出几片感冒颗粒吞下去。又给公司去个电话说自己早晨有事,会晚点过去。又简单收拾一下,弄了一点早餐去了医院。 到医院,老太太的病房里守着特护。楚歌不在,大概是回去洗涮。她将保温壶里的汤搁在桌上,坐在老太太的身边静静的等。 没等到楚歌来,公司就有电话过来催促,说“有紧要事情,务必马上赶过去。” 她又给特护安顿两句,马不停蹄的赶去公司。 内勤小桔将一份传真给她看。是大同采购部主任发过来的一份报价清单。司洛看了两眼,便懂了。这大概是穆冉最后一次努力的结果,报价整整比她低了四个百分点。 “怎么办洛姐,我们拿不到他们做的具体方案。但是如果按照我们原有的方案和成本估算出来,这个价格根本没法供货。”小桔轻声说,“刚才大刘还过来找你了,让你好好推敲一下,看看是否可以做到端口整合,资源共享,压低成本。” 司洛静静的看着手上的报价,没有说话。 她知道,自己上次做的方案已经是将所有能够整合的端口利用起来了,资源共享这块,就算穆冉有了新的方案。按照他现在的报价来看,他也并无太多获利。 他只想从这单生意中,转出资金来??!!! 这大概是他这样报价,这样急着促成这单生意的最为急迫,最为主要的原因吧。司洛想着,大刘却从一端踱着步过来,指一指司洛手上的报价,说“报价我看过了,成本预算比我们整整低处四个百分点。你看看是否我们方案做的不够精细,或者说,资源利用有所纰漏?小司啊这单生意对我们公司来说很重要,希望你能全力以赴啊!!” 大刘目光扫过司洛的脸,笑嘻嘻说一句。 司洛轻轻皱眉,拿了这份报价,走出门去,给穆冉拨了一通电话。 “昨天,没事吧。你那么急着赶去医院,我都没来及问你怎么回事。” “我没事,”司洛说着,手底下翻动着那份传真件,“我刚刚看到你给大同的最新报价了,那么低……” 穆冉在电话一端静默一下,说“你猜对了,我只是急需资金周转,这个单子,我根本不看成本获利。只想快速将库存变成现金以支持公司正常的运营!” 司洛轻轻在电话一端“哦”一声,说“我知道了。我的报价还是会依照正常利润范畴去做。”从走廊一端不小心路过的小桔正好听到,惊了一下,慌忙悄悄转身避开来。 司洛,司洛她,她和竞争对手在透露公司机密?!!! “你那边成不成,我帮不了忙。” 穆冉轻轻笑一下,“原本我也没有打算让你牺牲你们公司的利益来帮我做什么。” 司洛不应,轻轻挂上了电话。 清晨,楚歌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家中换衣服,电话响。接起来,居然是白奇峰。 第432章 “和你说个事儿。上次你说的弟妹是不是叫司洛?本来那单生意都定给她了,结果又杀出一个明兴来,报价整整比她低出四个百分点……老弟,这让我有些为难啊,不好做。不好做。” “四个百分点??!!”楚歌愣一下,怎么会有这么大幅度的差距?难道说司洛故意…… “别那么小模小样小心眼,”楚歌轻轻笑一声,说“别是指望着我给你改良系统?” “还是老弟明白!!”白奇峰也不打弯儿,直接应一句“原本这事儿我没管,可是最近发觉明兴有人在我下面采购部主任处动起手脚来……你知道我最讨厌这样做生意的人!” “别得了便宜卖乖,系统改良我会让人帮你去做。但是这单生意希望你那边早点拍板定下来,”楚歌说,“还有,我不想让司洛知道,我帮她……” “吆,想给弟媳惊喜怎么着的?!!果然是个浪漫的人,不是我们可比的。”白奇峰在一边呵呵的笑,说“其实订单早就拍板给她了,只是很奇怪,她迟迟都没有过来签合同。” 楚歌愣一下,果然,她是故意想要将这单生意给穆冉!! 他嘴角弯出一抹冷笑,你还真是深情!! 换了衣服去医院,看到桌上的保温壶,知道司洛来过来。内心有十分复杂的情绪涌上来,可是一瞬又平复了。 大概真的该给自己一些时间,好好考虑一下。我们俩个人到底是否应该继续走下去。他想着,将保温壶往一边推了推。 中午,老太太从沉睡中缓缓醒过来,抬手落在伏在自己床边睡着了的楚歌的头上,慈祥的抚着。 楚歌惊醒来,两眼全是幸喜的笑“奶奶,你醒了。” “我想回去,楚歌带我回家去吧,医院里我一会儿也呆不下去。”老太太突然似个小孩儿,抬眼祈求的望着楚歌说。 “那怎么成,你才才过了危险期。”楚歌皱眉,打断她的话。 “我想在最后的日子里过的舒服点,这里,太糟糕,我一天都呆不下去。”老太太眉头皱成一团。因为连日被病魔侵扰,整个人更加的枯瘦,脸上的皱纹深陷。 “奶奶--”楚歌无奈的叫她。将她的手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掌心中,怕自己一松手,她就消失了的样子。老太太笑一笑,抬起另一只手抚他的头,说“三十几岁的人了,还像个小孩。”又说“带我回去吧!!” “好。”楚歌望着她殷切期望的目光,终于说。 又和她的主治医生做了密切的沟通,安排两个特护在家中做基本护理和治疗。 主治医生说“老人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现在继续治疗,只会加重她的负担和痛苦。她想回去就带她回去吧,想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尽量满足她……” 楚歌听了这话,心都凉了。 可是回身到老太太的眼前,脸上却装出一副开心的笑。说“回家咯,回家咯。”像是真的十分欣喜。 第433章 下午,司洛找到空挡就跑来医院,奔上楼来,病房却空了。自己早晨送过来的保温壶还孤零零留在那里。她心下一惊,老太太不会是…… 又转身往门外跑,一头撞上走过来的护士。 “请问,这个病房的老太太去了那里?”她手指慌慌指着空空的病房问。 “被他孙子接回去修养了。”护士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她,又皱眉说“小姐,你的脸色很差,你没事吧?” “我没事!!”司洛说着,人就软软的往下掉。 小护士伸手一把把她给扶住,说“你脸色苍白,要不在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不用了,坐坐就好。”司洛笑笑坐下来,见小护士还不放心的看住她,又说“大概有点感冒,觉得浑身酸痛。不会有什么大事。我身体一向很好。” 小护士狐疑的看一看她,走开了。司洛一个人在医院的走廊里坐了很久,才起身去空空的病房,将自己留在那里的保温壶提出来。 很倦,不想去公司。她掏出电话拨出去,请假。 大刘却有明显的不满,说“小司啊,最近大同的单子正在重要时期,你怎么老请假?!!” “我知道。”司洛说了三个字,啪一声合上了电话。提着保温壶走,到一处公园,走进去。独自坐下来,打开来喝。你不喝我自己会喝。喝两口突然反胃…… 她皱眉,不会是真得了什么绝症吧。她无聊的想。 回到家包头就睡,一直到傍晚司珂回来,走过来拉她起来。 “你最近怎么了,总是这么嗜睡,胃口也不好,脸色又差。要不要去医院检查看看?”司珂担忧的说,“还是,你和楚歌又吵架了?” “没有的事,你放心。”司洛说着走近餐桌,桌上司珂已经做好了饭菜。 司洛才发觉,肚子饿的咕咕乱叫,刚拿了筷子,胃里又开始翻腾起来。转身往卫生间跑,司珂吓坏了,跟在她的身后追过来。 “你到底怎么了。”她却哐一声撞上了门,在里面干呕很久。然后站起身来,望着镜子里眼圈灰暗的自己,过一会,虚弱的走出来。 晚上,司洛到老太太的住所时,楚歌正好出去了。老太太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坐在轮椅里望着窗外。 司洛走过去,她抬眼看,慈祥的笑开来,招招手说“司洛,过来奶奶这里。”她在老太太的身侧蹲下来。老太太抬起枯瘦的手,轻轻轻轻的抚摸她的脸,说“我时间不久了。” 司洛一惊,怔怔的流下眼泪来。 “别哭,”她说,又将她的小脸抬起来对着自己看。“我第一次见你,就特别安心,知道楚歌这孩子终于找到了适合自己的人。”说话的时候,气息依旧不够平稳,轻轻的喘。司洛轻轻的帮她抚着背。她笑,脸上的沟壑连起来,很慈爱的一张老人的脸“有你在他身边,我就安心了。”她说。似乎很疲惫,手指在司洛的脸蛋上轻轻滑落下去。 第434章 司洛心底的恐惧蔓延上来,手紧紧的握着她枯瘦的手指,说“奶奶,你要好好的活着,楚歌需要你。我们都需要你……” 老太太稍稍休息一下,脸上又露出安详的笑,说“人总有这一天的,我这一辈子,活的也够了。有过清苦拼搏,有过风光显耀。该享受的我享受过,该体验的我体验过。唯一不足的就是,我的家庭一直不够和满……” 她又剧烈的咳嗽起来,司洛慌忙找来水给她,喂她喝下去一点。她歇息一下,目光又对住司洛,说“司洛,楚歌从小没有体验过真正的家庭的温暖。你别看他一副强硬的样子,其实他的内心住这个脆弱的小人儿。有时候处事像个孩子,尤其在深爱的人面前,更加如此。所以,以后如果你们之间有什么不愉快,你要学会多多体谅他。” 司洛轻轻点头,说“我知道。”这两天淤积在心底的委屈,就慢慢的开始化开来。 老太太又笑眯眯的抚摸她的头。 楚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站在她们的身后。“奶奶,你该休息了。”他目光躲闪着司洛的追逐,甚至没有想到要和司洛打一声招呼。走过来,擦过她的身体,将轮椅推到一边去。 司洛有些茫然,他是不是还在气愤,那天,老太太发病的那天她没有及时赶过去,陪在他的身边? 她向前走一步,企图道歉。他却安置好老太太独自转身上了楼。 司洛一个人静静的在空庭里好久,刺亮的水晶吊灯,照的她眼睛生疼。很累,不想说话,也不想追问,争吵,起身推门离开。 心底的无力感更加强烈起来,恐惧袭上来。 她轻轻触一下自己的小腹。心底说,但愿只是虚惊一场,这个时候,你若真的来,要我怎么办才好。 楚歌心底很乱,很焦躁。奶奶的状况让他烦闷,他和司洛的感情让他烦闷,他真不知道自己该用如何的心情来面对她。 或者他心底也清楚,此刻,她对穆冉只是寻常的朋友关系。可是,还是会介意,介意她忘掉和自己的约定和他见面,和他那么亲密的往来。介意她忘掉自己的工作身份和职责,故意将公司的生意让给穆冉,为了挽救他的理想和未来!! 他痛恨,她在这个时候的善良和优柔寡断。痛恨她在穆冉面前的时候总带着一丝怜悯,无法淡然处之的样子。也痛恨自己对她的放不开,丢不下。却不能全心接受。 看她趿拉着肩,脸色很难看,推门离开,他有一刻想追过去。抱紧她,说留下来陪着我,我害怕。 可是没有,她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没有回头。她和母亲一样的坚定的有些无情。 他嘴角抿一抹笑。 司洛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静静的望住眼前的测孕纸发愣,最终还是没有勇气去做测试。 司珂担心她敲了很久的门。她说“我睡了。” 翻身真的就睡了。很奇异的,很快入眠了。又梦到那个胖乎乎,粉嫩的小孩,摇着小手向她蹒跚的跑过来。她想躲,却挪不开脚,只得在她靠近她的一霎张开双臂,去拥抱她。 第435章 可是就在她犹豫着,终于伸出手臂的时候,她却兀的一下,化成了一片荧光,消失在黑暗里。 司洛从睡梦中惊起,浑身是汗,喘息着。 大同的单子出乎大家意料的,落在了司洛的手里。因此公司的人都很惊异的看她,尤其是大刘和小桔两人,目光都很怪。 罢了,司洛想。反正自己努力了,这样的结果也是应该。可是不知道穆冉他…… 想到他,她心底还是不由的一愣。他说过,如果这个单子得不到,他可能会陷入经济纠纷。 她犹豫着,还是拨了一通电话给他。 电话关机,大约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了单子落在了她的手上的消息。 她有些担心,又拨他家里的电话,通了,却久久无人接听。她想一想,拎了包飞快的奔了出去。扬手打车,赶往他自己的那个住所。 蹬蹬蹬奔上楼去,哐哐的敲门。敲门声在楼道里发出空洞而让人焦躁的回声。 “穆冉,开门。”司洛躲着脚叫喊。 穆冉直挺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门外的声音他充耳未闻。 杜兰来过电话,说:三鑫科技的那份亏空,杜邦德已经请了会计事务所的人在核算,大概近日会查出资金去向。他还请了律师事务所的人,可能会马上起诉。 杜兰说:穆冉我在求你一次,放下过去,回到我的身边来。我帮你度过这个难关。你知道如果你回来,我们复婚,我爸爸他就算为着我,为着面子也不会将你送进监狱。 穆冉笑,很寂寥很淡漠的笑。说:杜兰,落幕了。我终于可以看清结果,可以休息下来。 他说,落幕了。 他躺在床上,又一次笑起来。脸上的笑容灿烂的洋溢出眼角。 他没有想到,在他那样求过司洛之后,她还会如此出手狠毒,掐断他的退路。她居然和大同采购主任那么熟识,拿着他的报价和方案,和对方签订合同。 真是精彩啊。这么多年的营营役役,这么多年的算计,这么多年的小心运作。被她轻轻一个回身,便碾个粉碎。他不知道,她何时变的如此深藏不漏。在他求她的时候,还做出那样一副担忧的表情,回身,却给他这样一击。 “穆冉,听到没有。我叫你开门。”司洛听到门内的声响,知道他在里面,所以敲门的动作开始更加大力起来。 穆冉站在门口,想一想,啪嗒一声扭开了门锁。望着站在门口的司洛。笑一下说“你是来看我现在狼狈样子的吗?” “我很担心你,穆冉--”司洛看住门后面走出来的这个人,青色的胡茬,憔悴而灰暗的脸,身上的衣服凌乱而折痕满身,浑身酒气。 不是以往那个整洁干练到一丝不苟的穆冉。 “担心?”司洛一句话还没有完全出口,他却突兀的一伸手,很粗鲁的一把将她个揪了进来。 低头目光逼近她的双眼,明明微笑的声音听起来却十分不屑而冰冷,让人不寒而栗,低低问一声。 第436章 司洛看着他眼底的愤怒,不甘,失落,无数情绪凝结一起的脸,双眼的光,似乎能够穿透她的身体般锐利。她伸出胳膊想要摆脱他的控制,他却突然的笑,说“为了报复吗?你就这么恨我?” 突然低头狠狠吻上来。思维跟不上变动,司洛在那一瞬只觉得脑海里闪电般的有东西划过去。 穆冉满口的酒精味儿,眼睛里布满血丝,整个人精瘦而坚硬,让人碰触到,都觉得冷而疼。 司洛用力反抗,却被他挟持着,舌头被生生的咬住,唇齿相撞,满嘴的血腥。她惊恐的叫喊声,扑打声被挤压在胸腔内,变成呜呜的低鸣。 大衣被他一伸手,从衣领上扯下来,胳膊被揪的生疼。她望着他的双眼,看着这个因为痛苦和酒精而失去理智的男人,那张扭曲而陌生的脸,双眼含着泪水,无声的祈求。穆冉醒过来,看看,在你面前的人是我,司洛。我担心你…… 他的吻从她的唇齿间顺延下来,她的脖子,肩头,胸口……思绪在激烈的恐惧中被迫斩断,他的手已深入她的衣领中去。“穆冉--”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奋力的,一口向他的胳膊咬下去。 他瞬间吃疼,呼的一抬胳膊,用力将她摔倒在床边,咚一声巨响。眼前瞬时的绚烂,金色的星光,倏然暗去,有温热的液体从身体里流出来,腥咸的味道。让她胃里难受一下,一切归于平静。 很久,似乎真的过了很久,突然,耳边有人在叫“司洛--司洛你醒醒。” 穆冉抬臂甩出去的瞬间,看见司洛的身体飞扑着出去。伸出手,就差那么一点点。她整个人就咚的一声,撞在实木的床角上,身体又被反弹着,咚的掉在地上。 一切似乎只是一瞬间的事情。穆冉望着眼前这个失去意识的女人,她身上的衣服,已被自己撕的七零八落,胳膊上是被自己捏出的紫痕。脖子上,胸口上是被自己啃咬出的伤口。她的额角,和下身,都咕咕的流出血来,温热的,绵延不断的流出来。 “司洛--”他轻声的叫,声音颤抖着。伸手像要将她抱起来,可是伸出手,却看到恶魔一样的自己在瞬间做出的一切。看到丑恶而肮脏的自己的手。 明明那么爱她,怎么会将她伤害成这个样子?! 明明是真心想要她,想要汲取她的温暖和爱,想要那份来自她的温度和安宁。可是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这些年,这么长久的隐忍和等待,这么长久的把自己的灵魂封装起来,想要得到的莫过是这个小女人的爱喝她温柔而快乐的笑,想要的莫过是她回到自己身边来。 可是这些都是为什么? “司洛--”他突然似野兽一般的吼声,冲破静寂的屋子奔涌出去。那种悲伤,那种恐惧和无助。他望住眼前这个一断流出血的女人。颤抖着手指拨着电话,又疯了似的抱了她,奔下楼去。 第437章 车子开的似在空中飘起来。布满血丝的双眼,像是浸了血,被泪水包裹着,那张脸在痛恨中渐渐失去血色。 等医生从急救室里出来,他冲过去追问“医生病人她,怎么样?”目光是虔诚而祈求的。让原本冷着一张脸,用怪异的目光打量着他的人目光渐渐缓和下来“大人没有危险了,但是孩子没有保住。”医生说完,冷冷的转身就走。 “孩子?什么孩子?”穆冉惊惧的追上去一把揪住医生的衣领。 “先生,你太太有了身孕你不知道吗?居然还对她实施家暴?你还是人吗?”医生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看到司洛第一眼时,眉头就拧了起来。 她身上的伤,和脖子上胸口上的吻痕,让她不得不这样想下去。 “不--”穆冉只说了一个字,便悄然无声了。怎么解释?!还有得解释吗?强暴,自己居然对她强暴。他冷笑着抱住自己的头,恨不得杀了自己。 孩子,她果然和楚歌在一起了,有了他的孩子。可是,是他亲手杀了她的孩子。如果说,原来,她对他尚且念一丝旧情,还有一点怜悯。那么此刻,她对他除了恨大约不会在有别的感情。 他突然从手掌中抬起头来,绝望的仰脸低声的呜咽似野兽的悲鸣。 落幕了,果然是。自己追逐这么久的爱和温暖,认可和尊重,什么都没有了。 “啊--”一声凄厉而尖锐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来,引得医院中来往的人侧目。有护士匆忙从病房中奔出来,慌张的站在他的眼前,说“先生,你太太醒过来了。情绪很不稳定,请你进去看看她。” 穆冉听着病房中她从喉咙里发出的尖锐而惊惧的声音,心似中了无形的一剑。被瞬间刺穿的疼,我到底都做了些什么。让她在承受身体痛楚的此刻还要承受心灵的煎熬? 他脚步缓慢的挪动到病房门口,门被拉开来,护士将他一把拉到病床前。 司洛看到他的一瞬,眼神立刻变的无比惊惧。身体瑟缩着,牙齿打颤发出得得得的声音。 “注射镇定剂……”护士看她一眼,又立马做出这样的决定。 她带着一脸的恐惧,终于睡熟了。小小的一张脸,皱成巴掌大的一团。眉头凝结起来,似永不能解开的心结。 他站在距她很远的地方凝视着她,很久,眼泪不知道什么时候顺着脸颊漫溢出来。 刚刚在这里的护士从门外走过,冲他皱眉轻蔑的瞪一眼,说“现在难受有什么用,为什么当初不能对她好一点。” 是,为什么当初,像个野兽一样,什么都听不下去。冲过去,伤害她?她做错了什么?是,她大约做的最错的一件事情,就是曾经爱过他,现在依旧对他尚有怜惜之心。 穆冉从病房里悄悄的退离出来,站在走廊里,想很久。想拨电话给楚歌,可是想很久,还是拨了电话给司珂。 司珂赶过来,看到病房中的姐姐,他那张依旧青涩的脸,变的刚毅冷峻。在司洛的床畔,一拳挥上来,“畜生!!”他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 第438章 穆冉颓丧的趔趄后退两步。 “这些年来,你对她的伤害还不够?姓穆的,你到底是不是人?我真想剖开你的胸口,看你有没有心。你滚吧,她不会告你,甚至不会对你的兽行说出一句诅咒的话。她就是这样的笨蛋,即便是恨得想要亲手杀了你,也不会将你真的怎么样。趁着她现在还没有醒来,不会看到你这张让人恶心的脸。快滚。” 看着睡梦中依旧瑟瑟的姐姐,蹲下身来,握住她的手。 “滚,滚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在出现到她的面前,不要让她看到你这张让人恶心的脸。”司珂背对着他,握着姐姐的手,眼泪滴答着下来。哽咽着从喉咙里吼出一句来。 他知道,等姐姐醒过来,她也不会告他。即便是恨得想要亲手杀死眼前这个男人,她也不会将他送上法庭。她那么善良,善良的有些愚蠢…… 司珂静静的咬着牙齿,忍住眼角不断涌出的泪水。 小时候,他总是被小孩子欺负。她总是冲出去和男孩子打架。每次被打的七零八落,可是她在他的面前从来不哭。还蹲下身来握着他的手,一张被揍的脏兮兮的脸,笑嘻嘻说“小珂别害怕,有姐姐在。” 不论什么时候,他比她长高多少,她总是凶杀婆一样的吼,司珂你个笨蛋,又伸手拧他的耳朵。可是每次听到这样的吼声,他都觉得无比的温暖而安心。 可是这些日子里,她心里经历着怎样的痛苦,他却一无所知。 她怀了孩子,这么长时间,自己居然也一点都不知道。 姓穆的,还有那个自以为是的姓楚的…… 穆冉静静的在司珂的咒骂声中退出病房,站在病房的门口对她告别。他站在那里拼命的想要自己看清楚,这只是一个梦,一个噩梦。梦醒之后的余悸而已。可是病房中的人,那样急速而不够平稳的呼吸,那张因为惧怕而皱巴了的脸,那个真正沉睡在噩梦中的人。 他脚步沉重的走,一步一步,似能踏出满地的沟壑。 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他问自己,仗着爱她,仗着她对自己还有一丝怜悯,仗着那记忆中的甜蜜往事,对她做了什么? 自己的结局不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么,有什么理由怪罪于人?又有什么脸面在她面前说出那样的话,做出那样禽兽不如的事情。 是,她说的对。他的路是自己选择的。没有人逼迫他,也没有人要求他。 是他一意孤行,以为这样走过来,还有回头的机会。以为只要自己伸手,她便在原地等着他,等着和他相伴一生。 多么可悲,要到这个时候,才明白。才看清自己的内心。 他一步一步,脚步似灌了铅。走出去,带着深浓的背影。 已无法回头,没有退路。 老太太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清醒着的时间越来越短。 楚歌守在她的身侧,握着她那张苍老的枯竭了的手,轻轻的放在脸上。 司洛再也没有来过。自那天,她头也不回的离开之后,她再也没有在他的眼前出现过。多么倔强而无情的人啊。 第439章 老太太偶尔醒来,看到坐在自己床畔的楚歌,目光会四下里张望着寻找说“司洛呢,怎么没有看见。”呼吸急速。 楚歌没有办法回答。 到是米悠,在演出的间隙,总会挑时间过来,陪在他的身侧,安慰他。 想起之前,和司洛认识的所有日子里。每一次争吵,每一次转身走人,每一次的不快和误解。似乎都是自己在不断的寻找弥合的机会,累了。这一次,她就不能主动走过来,什么都不说,只要站在他的身侧,给他微笑就好。 夜,老太太的生命已走到尽头。拉着他的手,眉头依旧是皱的,眼神担忧,声音低而微弱,说“你,你要和司洛好好的……” 她在生命终结的瞬间,依旧不能对这个年届三十的孙子放心。 楚歌落下泪来。 葬礼很盛大,在葬礼上,他终于看到那个他日夜思念,日夜期盼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人。 憔悴的脸,在黑色衣服的映衬下更加的苍白。身体薄瘦,似风大一些都能将她给带走。就这么半个月的时间,她怎么就清减了这些?她何以如此? 哈,大约是为着姓穆的吧,据说他的明兴公司已经停止运营,杜邦德随时会将他送上法庭。 果然如此啊,在这个时候,她依旧为伊人憔悴如此。 而自己呢,不过是她心底对往事,对穆冉的怀念或者替代品而已。 他看着她从人群中向自己缓缓走过来,目光是从未有过的焦灼和疼惜。让他一瞬的茫然失措。却在瞬间又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她说“楚歌,节哀顺变。” 他说“谢谢。”声音带着对逝去的人的原本的尊重,和对她的冷淡和疏远。 她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伸出手来,想要牵一牵他的手。可是手伸到一半,他的目光却冷冷越过她,对着下一个走过来的人,说“谢谢来参加葬礼!” 司洛人迟缓的站在那里,眩晕,将她一时带入一片混乱的黑暗之中。片段混乱的记忆,在脑海中回旋,有孩子咯咯的笑声,有楚歌低沉而甜蜜的声音说“我们尽快结婚吧,我们将来生两个小宝宝……” 就在身体摇摇欲坠的瞬间,司珂从一侧慌忙走上来,伸手扶了她。冰冷的目光扫过站在那里谢礼的楚歌,正好迎来他担忧的一瞥。又迅速的转过头去,恢复原本的淡漠和距离。 “为什么要来?你的身体还那么虚弱!”司珂在她耳边轻声的抱怨,一手轻轻扶住她从一侧静静的退离出来。 “老太太临终的时候对我说过,楚歌内心住着一个脆弱的小人儿……”司洛虚弱的声音说,额角是大颗大颗的汗滴掉下来。 这些天,身体的创伤已经渐渐愈合,而内心的恐惧和黑暗,却怎么都无法摆脱。 在深夜,在睡梦中,她总听见那个孩子的天籁般的笑声,咯咯的清脆的似清风拂过铃铛的声响。让人心底欢快愉悦。就在她张开双臂想要拥入怀抱的时候,她总似荧光一样,在空中轻轻闪烁一下,消失不见。 第440章 又梦到穆冉张狂的笑,和那张陌生而扭曲了的脸,充血了的双眼紧紧的向自己逼迫下来。身体的疼痛在潜意识中回旋回来。让她在深夜,在梦中呻吟出声。 整个人被折磨的,身体虚弱到了极限。 在医院的时候,她看到远远站在病房之外的穆冉,颓丧落拓的不成样子,眼底失去了原本自信而淡然的光芒。远远的站在那里,不敢走近一步,不敢看她的双眼。 有一次,他站在门口,轻轻对和背对着他,躺在病床上的司洛问“你是不是恨死我了?” 他以为她睡着了,他以为这是一次忏悔的机会。他以为在这个时候,他总能够说出自己的心声,让自己心底稍微好过一点。 而背对着他的人却静静的,在黑暗里,坚定而冰冷的轻轻“嗯”了一声。 他似倏然被订立在了那里,目光里岑出悲凉的光,低低的笑。说“我知道。你恨不得杀了我,我对自己也是如此,恨。恨不得杀了自己。” “死?你以为就可以冲刷你所有的罪过?”她在黑暗里,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却能够听出这句话里让人悚然的冷意。 “这些年,你的寻找你的放不下,原来也只是如此。”她轻轻的笑,“只是忘不掉这个,你没有得到过的还算光鲜的身体?” “不,不是这样的。司洛不要这么残忍,否定我对你的爱……” “爱,什么是爱呢?将一个人订在往事的十字架上,任你予取予求?还是假意温柔之后的交易?你不配说爱这个字,你根本不懂,不要亵渎它。” 她的声音太过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的样子。让他害怕。 他宁愿她在醒过来的那一瞬间,如同她在梦中的时候呜咽出声,撕咬或者踢打。可是没有,她在清醒着的时候,一直很安静,安静的似一尊雕像。脸上无喜无悲,却冰冷的让人不敢靠近。 “司洛你不要这个样子,不要压抑自己的情绪。你要恨我,要打我骂我都可以。任你处置,只是请你不要这样对待自己……”穆冉向前跨进一步,可是只是一步,她听到他向前靠经的声音,那副消瘦而依旧挺立着背对着他的背却微微的一抖。 他又慌忙收住了,退后,再退后。现在的自己对她,就是一个噩梦,一个十恶不赦的王八蛋。她怕他,怕到骨髓里去。他悲哀的笑,为自己这样愚蠢的行为。 “你走吧穆冉,如果说,那年我的不辞而别对你有所亏欠。那么此刻我们便是两不相欠了。至此之后,我永生不想在见你。” “永生-”她低低的将这个词语重复一次。声音在黑暗的病房里回荡着,落在他的耳里。他身体打个趔趄,慌忙伸手撑在墙壁上,稳住自己。说“好,我知道了。” 转身走,一直走一直走。不回头。这是她对他最后一个要求,也是他为她最后能够做到的一件事情。 如果所有的承诺都不能实现,那么至少做到这个,她最后对他的要求。 第441章 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在楼梯的尽头消失,那样浓重而寂寥的背影被昏暗的灯扯出一抹滑稽的样子。他冲自己的影子笑一笑,说“你看看你,这些年,活的多像个小丑?” 冷,一切灰飞烟灭。 司洛在他转身的瞬间,终于放下,那些曾经,和纠结在曾经现在立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人。 身体渐渐康复起来,司洛辞去了工作,司珂亦准备着手办理辞职,他想带姐姐回家去。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两个让她流进眼泪的男人。 楚歌的办公室,司珂坐在一侧。 “为什么突然提出辞职?你手上这个案子,对你的成长很有帮助,在你以后的职业生涯中都很有好处,不要意气用事像个孩子。”楚歌冷着脸,依旧端着一家人的样子,将司珂的辞职报告拿在手心揉一揉丢进纸篓里。 “听说你们这个案子找不到突破点,不要轻易放弃,什么事情都要用心做下去,才知道结果如何,只要真的投入了努力了我相信……” “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投入了努力了就会得到回报,你没有资格用这个话题教育了!”司珂起起身准备告辞。 楚歌才知道他是认真的,皱了眉,说“是因为你姐姐吗?司珂我们都是成年人,我希望我们能够公私分明。你是个很有潜质的人,我希望你能留下来。” “难道只有你的公司,你的事业对你最重要?值得你去坚持,去努力?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要走?不问问她最近过的如何?不问问那天在葬礼上,你看到的她为何虚弱成那个样子?”司珂的情绪一时十分激动,又“哈,”的笑一下,说“果然,我还是看错了你。” 转身拉开门就走。 “站住!!”楚歌突然对着他的背影吼一声,“说清楚。” “你还想知道吗?算了,她说过,你若真的在乎不会等到现在。不会等到我来告诉你。” 转身,脚步无比坚定的迈出去。 楚歌静静的跌进办公室的沙发里。 司珂的辞职他依旧没有批,他只从提出离职当天就开始将手上的工作结交出去。 而司洛亦开始做一些善后工作,现在的她虽然比之前瘦了很多。可是身体却渐渐复原,只是偶尔发呆,偶尔笑的空茫,你若问她高兴什么,她想一下自己都不清楚。 一下觉得生活无比虚妄。无比无聊。 十二月份的节日太多,人们总是寻找着各种理由庆贺买醉。而司洛在这些时间里总喜欢一个人出去走走,走进被积雪覆盖着的空无一人的公园,坐在冰冷的石凳上。 这里,多像无数次梦中出现的地方,她看着看着,就似看到了青草阳光。就能听到孩子咯咯的笑声,她再也不会伸手去拥抱她,她不想这个梦醒过来…… 唇角就弯出一抹笑意,很幸福。 楚歌站在公园的一角,看着静静做在冰冷的石凳上的司洛。很久,看着她清瘦的脸上突兀生出那样幸福而甜蜜的微笑。看着她目光中流露出慈爱的光,看着她嘴角弯一弯,就像沉入睡梦一样痴迷的笑。 第442章 她自辞职之后,似乎每天都来这里,坐一两个小时。 楚歌皱一皱眉,脚步停留在那里,许久不知道走过去,该说些什么。 “阿嚏--”司洛打个大大的喷嚏,低头揉一揉鼻子,可是依旧没有起身要走的意思。楚歌皱一皱眉,她又只穿了薄薄的一件羊绒大衣就跑出来,迎着风坐在这种地方。 楚歌忍一忍,猛然转身走。 “阿嚏--”身后又是更加响亮的一个喷嚏声。 他的脚步就这样顿住了,停好久,才又猛然一个转身退回来。边走边脱下自己身上的大衣,来到她的身侧,看见她眼底惊异而茫然的神色,有一抹惊喜一闪而过。他一伸手将衣服披在她的肩上,说“走了,大冷天坐在这里发什么呆?”口气并不似自己想要的平和。 她就真的,乖乖的站起身来,随着他走。他拉开车门,她倾身上车,没有多问一句。也没有半点脾气、解释。很奇异的安静,垂着头。 这样的她,让楚歌觉得无比的陌生。车子在雪地上开的很慢,不断的打滑,他希望能够和她说点什么,什么都好。 “这些天老下雪,路太滑了。” 她说“嗯。”不抬头,依旧的淡然而失去情绪的脸,似乎并没有想和和他说点什么的心思。 她小小圆圆的鼻端被冻的红彤彤的,他有一瞬鬼使神差的想伸手摁一下,可是这个念头只是一转,便消失了。 “你每天都到这地方来?”楚歌问。 “是。”没有多一个字的回答。楚歌皱皱眉,深呼吸一口,叹息着。压抑着内心的愤怒和不满,轻声说“司洛,你就不能对我低一次头,不能放下身段主动找我一次。不能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来到我的身边,不计较我的慌乱和无理?!!” “你说什么?”她居然并没有在听他说些什么,他突然丢给自己一个耻笑,冷冷说“没什么”。她刚刚明明那么认真的低垂着头在听…… “你,真的想要放弃,我们这份来之不易的情感?”楚歌被她突兀的问题问的心底一惊,内心是无比的灰暗和无力,又慌忙低了头。 要怎么和他说,孩子,他和她的孩子,她没有保护好他(她)。在眼泪冲出眼脸的瞬间,她慌忙别过头去。 是啊,杜兰和穆冉离婚了。这是她的机会,她终究是要回到穆冉的身边去吧。这个时候她怎么会留恋什么,他们的感情。楚歌轻轻的给自己一个不屑的笑。 车子突然加了速,车轮在路面上打起滑来,在路上歪歪斜斜的走。 她却突然的说“楚歌,对不起。”声音异常的空茫悲伤。他一怔没有回话。 她终究说了这个词,他又笑一下。很无奈,却也嘲笑自己这样的可笑而愚蠢,开始的时候不就看到了吗?她爱的人根本不是自己。她只是透过他,寻找另一个人的影子,在他的身上寻找属于哪个人的东西…… 沉默着,将她送回她的住所,她下车走。走两步,回过头来,脸上突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说“楚歌,还有真的谢谢你。”转身走。 第443章 她在和他告别吗?为什么还要将告别的话都说的这样仁慈的样子,他脸上始终挂着一抹无法隐去的笑。罢了罢了,他想。车子开出去,却不知道要开到那里去。 奶奶逝去了。司洛离开了。家?!!那里还有他的家??!! 心底是这样的空寂和酸楚。 “爸爸,你如果真的想把穆冉送进监狱,那么大概第一个需要送进去的就是我。”杜兰坐在杜邦德的对面沉默许久才说。“你没有发现吗?从三鑫科技挪用的每一笔钱,都有我的亲笔签字。也就是说,这所有资金的去向都是经过我的同意的。” “兰兰,我说多少次你才懂,那个男人不是你能依靠的了的。不论他有多大能耐,能为我们做多少事情。他的心不在你这里。他自从和你结婚,就一直在利用你,说是不要我们杜家的产业,可是私下里照样用我们的钱在偷偷经营自己的公司?!!” “我知道,但是,明兴公司的建立并没有动用三鑫科技一分钱。后来挪用资金也是经过我的授意,我不想穆冉总觉得自己是被利用,觉得自己在我们杜家像个傀儡,我想让他融入到这个家庭里来。可是事实上,爸爸你除了让他帮你打理生意之外,没有真正给过他任何东西。你对他有过一丝真诚的情感吗?你还不是私底下让人跟踪追查他!!”杜兰说。 杜邦德伸出筷子正要夹菜,闻言,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了桌上,说“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你!!不是害怕你被他欺骗,我何必费这么大的力气做这些无聊的事情?”续而又轻轻叹息一声,“你母亲如果现在还活着的话……” “不要提她!!”杜兰啪一声放下手中的筷子,转身就走。 “你若执意要对他提出诉讼,明天我会开记者招待会,会对这所有资金流向问题作出说明!!” 杜兰转身,丢下一句话头都不回的走了。 剩下杜邦德一个人,久久的沉默着,续而深深的叹息一声。站起身来拨出一个电话。“撤销对穆冉的诉讼。” 这些天,穆冉一直沉静在酒醉中。醉了醒,醒了醉。屋子里飘着一股酸臭的酒气,污浊的气息让人窒息。 杜兰站在门口敲门,很久,他都没有过来开。 大约又醉了,她想。无奈的转身离开。这些天,他似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颓丧,灰暗,低落。身上以往的那种气定神闲不知道去了那里,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悲色。 看人的时候,目光中没有一点点生气。 杜兰说“你要振作起来,这些都不算什么。我爸爸对你的诉讼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挡下来。穆冉振作起来,这样的你让我十分不安。”她祈求的说。 “是,这样的我,连我自己都不曾见过。”他耻笑一声,握着酒杯咕咚咕咚喝。 杜兰伸手去夺,他一转身躲开来。“杜兰,你不必为我做这些,我不值得你如此。”他说完,啪一声掉进桌子底下去。 第444章 杜兰愤恨的站起身来走,可是走到门口又不忍,缓缓的退回来。将他从桌子底下给拖出来,丢进浴室里,开了水龙头,用冷水迎头劈脸的冲上去,他打个激灵清醒过来。抹一把脸上的水滴。望住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淡淡说“你回去吧,起不起诉都无所谓。我做出的事情,我会负责。” 他对她为他所做的一切,依旧是一副淡然而无所谓的样子。 杜兰气狠狠的走。 对穆冉的起诉被撤销了,他紧绷着的精神突然松懈下来,人似被抽取了最后一丝力量,轰然倒下去。 这些天,心底压了太多的情绪。焦躁、悔恨、悲伤和对自己的不屑。 在这一刻,统统都被抛到了脑后,身体的困顿和肌肉的酸倦,让他顷刻间失去意识。就那样在接到杜兰电话的时候,咚一声倒进床里。 他以为这一辈子就这样完了。所有的争取和坚持,事业尊严,都要化为泡影。可是并非如此…… 这一觉,睡的很沉。沉的他都觉得自己的身体笨重的压迫着自己。梦是混沌而慌乱的。他看见司洛在梦中哭泣,依旧是一双欲语还休的眼睛,望住他,眼底的惊恐和祈求那么深刻的映照进他的心底。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看见自己的身体,无法控制的一点一点背离着她,走远。走远。直到在她的视线中消失。 大约这就是他们,他们两人这些年来最好的结果。 爱,就在这样的来来回回中,终于被消磨殆尽,直至真正的分离。他在梦中,嘴唇弯一弯,弯出一抹枉然的笑。 杜兰静静的坐在他的身侧,伸手轻轻触摸着他这张,瘦到让人觉得坚硬而心疼的脸。 这个人,他的眼里总是储藏着那么深那么深的悲伤,让她无端的想要给予温暖,无端的想要对他张开怀抱。可是,他却将自己的心封锁在里面,不对任何人打开…… 所有的工作全部交接完成,司洛抱了小小一个箱子从公司走出来。 冬天的阳光,总是白乎乎软绵绵的样子,落在人的身上,感受不到一点点温度。招手打了车走,冲口报出的却是楚歌的住处的地址。她愣一下,想马上开口改过来,可是却没有出口。 车子似乎比往日什么时候都快,只是眨眼,就到了。她在车上磨蹭很久,才下车。 脚却似生了根,落在这片熟悉的道路上怎么都挪不开。 有人自门内走出来,司洛突然莫名的慌张,一闪身躲开来。 走出来的是米悠和楚歌,肩并肩的嬉笑着不知道说着什么。 米悠依旧的长发披肩,美丽的容颜,寒玉一般清透的肌肤。这样的女子怎会不招人喜欢。司洛站在那里静静的想。嘴角却兀自挂着一抹笑,很怅惘。 楚歌是那副她习惯的样子,一手抄在裤兜里,一手微微扬起,做个再见的姿势,脸上是痞子一样懒散的笑。 这样熟悉的他,距她这样近,却又遥遥不可及。司洛脚步后退一下,准备转身走。一回头,却看见米悠埋首在楚歌的怀里,楚歌的双手紧紧的抚在她的肩头。拥抱的那样亲密那样深情。司洛笑一下,看来连告别的话都可以省略了。他在这些日子里,似乎真的已经忘记了她的存在。 第445章 或者,从一开始就是如此。她只是偶尔落入他的眼底,只是在一瞬间,一个时间里成为他生命里的过客。过去了便是回忆,丢在许多繁杂无须忆起的事情里,渐渐从他的脑海中消失…… 这样未必不是一个好的结局。她想,颓丧的失去气力的脚步,那样一点一点丈量着离开他的路。 想要告诉他的,那份不安和抱歉,原本想要全部告诉他的。可是看来并没有那个必要。 关于他和她曾经有过一个孩子,虽然她(他)的生命那么短暂,虽然自己并未保护好她(他)。但是她(他)曾经真实的在她的身体里存在过。让她不安和激动。 “早知道你们俩之间会出现这么严重的裂痕,我应该等等在决定结婚的事情。真后悔啊,不甘心。”米悠自楚歌的怀抱中抬起头来半真半假的说一句,又扬手在他的肩头拍一拍,说“要幸福啊!也要真诚的祝福我和奇峰幸福。” “好好好,祝你们永远幸福。”楚歌敷衍的样子,替她打开车门,微微弯腰做一个十分绅士的姿态说“米悠,再见。” 已临近春节,天气愈来愈加寒冷,那个笨蛋感冒不知道好了没有。楚歌想着,又回头走了出去。那个司洛常常去的公园里,雪融化了,万物却依旧沉睡着,石凳在寒风里孤零零的像是等人来的样子。 她今天不在,他不知道是放下心来了,还是失落。回转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无聊的可笑。 到公司,拨了内线叫司珂。才知道司珂没有上班来。他有些懊恼,却无处发泄,又拨他的手机,接通了,只说一句“找我姐直接打她电话就好。”啪一声挂上了。 他无语,再不追问一句。 大约是太过习惯司洛在身边时候的闹杂和笑声,一个人突然觉得无所适从,不愿意回家。 每次推开家门,都会下意识的笑盈盈的四下里寻找。等找过一圈后才会猛然惊觉,他一直在等的女人早已离开了,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上海。 他记得,那个时候,她每次过来,听见他回来的脚步声,总孩子一样藏起来。他看到她放在沙发里的拎包和外套,便开始笑眯眯的找。 她每次藏的都很奔,像是沙漠里的鸵鸟,顾头不顾尾的。被他揪出来,她总是傻呵呵挠头笑。说“你怎么每次一下就能把我给找出来。” 他就戏弄她,说“问到你的味道……” 其实只是她太笨。之前一直觉得这样的躲猫猫简直幼稚的要死。每次找到她,都会严重教训一通,可是现在,他却希望她正在和自己玩这个又蠢又可笑之极的游戏。她就躲在这个房间的某个角落,等他去发现去找出来。 老太太去世后,楚歌的母亲自国外回来,住在老太太的房子里。偶尔过来看他,两人依旧无法亲密起来。她扬言要给他做一顿味道绝伦的饭,结果他吞一口就再也没有勇气吃下去。她又四下张罗着给他介绍对象,他无法全部回绝,偶尔也会去见见对方。见到的第一面,都会说“亦,你和她长的一点都不像。”对方的目光从先前的爱慕和好奇,突的变的无比愤怒。 第446章 他就当这是无聊生活中的余兴游戏。 他有越来越多的时间愿意呆在公司里,没事找事的做。公司的同事开始害怕他,害怕被他盯上,害怕他说,我记得你还有什么什么是不是没有报告给我…… 似乎只是一夜之间,他体会到了父亲当年的感觉。那种除了工作无以寄托的寂寞和空洞。 一个人,日子过的无滋无味。 转眼到了春节,街头霓虹,大红的灯笼散布其中,四处张灯结彩,闹哄哄的节日气氛。 他答应母亲帮她出来采买。可是他自街的这头走向那头,却依旧两手空空而回。很郁卒。把自己关进房间里。 他越来越受不了这种让人窒息的想念,无时无刻的涌现出来。 刚刚走向街头,他突然想起两年前,司洛到上海来的第一个春节。她因为没有抢到车票所以被滞留在了上海,没能回家。 他偶然知道,说,就当我做个好事,收留你两天好了。 两人一起上街采买,她总喜欢买许多零七八碎的零食回来。他在一边看,只皱眉头,说怪不得能长出你这样平板一样的身材,又一本正经的看她一眼。 她脸突的红了,慌忙用购物框将自己堵住。他笑,每次捉弄到她,他总会无比的开心。 晚上两人一起给老太太拜年,她说自己老家的习俗对老人依旧要跪拜。他学着她的样子,第一次对着老太太跪拜,然后祝福老太太长寿百岁。老太太笑的嘴都合不拢了,给她拿了大大的红包。他挤到中间来,说“我的呢,我的呢?” 老太太就双手一摊说“给小司了,双份。你,没有。” 他又假装赌气,和她抢,她当真双手抱在怀里。说“我的,我的。” “你个财迷。”他用指头点她的脑袋…… 她又拉着老太太和他玩牌,她总赢手气似乎好的不得了。他和老太太私底下交易,换起牌来单单对着她一个。她把赢来的钱全部输进去,连老太太给的大红包也输光了。到最后抱着钱夹子叫“赖皮赖皮。你们赖皮。害我输掉一张飞机票,早知道我不该如此节约,我应该坐飞机回去。”撅着嘴巴十分不甘的样子。 很多很多的事情,不敢去碰触,就怕一碰就能想到她的事情来。无比逼视这样的自己。 春节过后,楚歌在一个业界的新闻发布会上见到穆冉。消瘦而沉默,坐在一端目不斜视的样子,像是一颗冰冷的石头。他走过去打个招呼,穆冉却皱眉看他。目光直接的近似无理。楚歌亦皱一皱眉,转身准备走开。穆冉却突然开口,说“你不打算去找她?” “谁?”楚歌脚步顿下来。 “这个,不用我告诉你吧。”穆冉站起身来自一边离开,走几步停下来说“我马上和杜兰复婚了。” “哦,”楚歌应一句,穆冉却在也没有下文。“为什么告诉我这个?!!”转身愤怒的问一句,穆冉却已离开了,留下一个空洞的,没有人回答的声音的尾音。 第447章 真可笑,穆冉走了,司洛的期望落空了。她依旧没有回头找我!!楚歌想,难道现在,我连替补的位置都没有了吗? 突然的,异常的愤怒。 再见到司洛,已是来年的三月。他拿着司珂给他的地址一路找过去,一个小小的装修的古香古色的书吧。他走进去,鼻息间飘来一股淡淡的檀香,有人埋首在收银台下,瓮声瓮气的说“来了!”他一惊,目光慌忙寻过去,那人却依旧在收银台后只微微露出半个脑袋。 她并没有看见他!!只是习惯的,招呼任何人的样子,问:来了。 他想起那时候,她在家里养病,他回来,她听闻他的脚步声,就会赶过来,说:回来了。 像是等待丈夫归来的小妻子。 他见她并没有抬起头来看他一眼的意思,所以在收银台前顿一顿便自己四下里走动着看。 书架摆放的有些拥挤,过道里还有人就地而坐,翻阅着。书架旁边配备了老花镜以及放大镜之类的东西,他拿在手上看一看笑。 “你,来了。”身后的人问。他才停住脚,缓缓的回头。嘴角弯出一个尴尬无比的笑。 “嗯,来了。”他说。 司洛的笑容亦好不到那里去,盛大而虚假,很慌张。说“才开不久,不大会经营。” “看到了,那样招呼客人的方式吓走一半人。”他慌慌开着她的玩笑。 之后便是让人不敢正视的沉默。 “这里有个慈善活动,我来参加。正好,顺便……”楚歌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强调一句。 “我知道,”司洛嘴角匆匆扯出一个笑,看他似乎一愣,又慌忙接一句“我看到报道。”又低头给他添一杯茶,又歉意的笑,说“知道你喜欢喝咖啡,可是我这里只有速溶,你又那么挑剔,只能给你泡茶了。”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太过亲热熟稔了。头微微低一下,正好有人自门外走进来。她站起身来去接待。 来人似乎很烦,一会问这个一会问那个,让她跑来跑去的查库存,看价格,结果后来一本都没买两手空空的出去了。 她似乎有些沮丧,垂首走过来,是他熟悉的样子,冲他摊摊手做一个鬼脸,却又慌忙收住了。脸上转出一抹绯红。说“那人真讨厌,什么都不买尽问个不停。” 他想笑,却不知道这个时候自己的笑算不算失礼。 一盏茶后,两人似乎只剩无尽的沉默。大约两人都觉得自己该说的都已说尽,此刻只等对方的一个答案。可是都只是等,彼此在心底催促着,而面上都是波澜不惊的笑,他绅士,她淑女。 “那么,再见。司洛。”楚歌终于站起身来微笑着说。他害怕在这样沉默下去自己会窒息而死。 “好。”她说着亦站起身来,双手无措的揪一揪自己的衣襟。 她送他到门口,突然的轻声叫他“楚歌--” “嗯?”他回答的很快,像是期待已久的那样,让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又仓促笑一下,说“还有什么事吗?” 第448章 “你忙吗?要不要我陪你看看西安的名胜特产?”她声音有些嗫嗫,又有些期待。 “好。” 两人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他突然想起那个五月,他亦是自上海赶来特地看她。 她问“怎么突然跑来西安。” 他说“想你了,所以过来看你。” 她一脸诧异的表情,他只好收拾心情,说“有个会议。” 会议漫上来,他都替自己悲哀,在她的面前。他的感情一直都是这样的,在她无措的目光下变的可笑而多余。 司洛悄悄的斜眼看他一下,见他嘴角露出一抹不屑的笑。心又沉一沉。 她突然止步,说“要不,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一看的东西。”头垂的低低的,嘴唇却弯着,像是在笑。 他说“好。”抬脚就走,头也没回。 这里是大雁滩广场。他记得,第一次她带他到这里来。他们在水里疯跑。他突兀的伸手抱她,她失神的样子,她心底想起了另外一个男人。 她说:这里是他们相爱相恋的地方,有太多的故事和回忆在这里…… 她终究是放不下,她终究是不愿意从哪些往事中走出来。 他脚步很急,怕自己一个停顿,就要仓促回头找她。 走出二十米的样子,他却突的停住了脚。用力平息自己内心的躁动和波澜,猛然回头。她却傻呆呆的依旧站在远处,看他猛然的回头,突然就笑了。 那个笑容灿烂中有一点娇憨的笑容,是他熟悉的,只属于司洛的笑。他快步走回去。眉头皱的很紧,一脸凶杀的表情。一伸手就将她给拎进怀里来。低头将下巴蹭在她的头发上,因为太过压抑,声音都有些沙哑了,说“你就不能主动朝我走一步?你就不能稍稍放低下姿态,给我服个软?问我,是不是专程过来看你。” “你是专程过来看我的吗?”她眼底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望住他的双眼,小手摊开十指捧住他的脸,轻轻的抚摸着,目光细细的一点一点在他脸上巡视。 “我有老了一点吧。”他声音温柔。 她说“没有,这样的你,刚刚好。有时光雕琢过的痕迹。”说着踮起了脚尖,唇轻轻吻上来。细细的一点一点舔舐…… 久违了的怀抱,久违了的味道。那么思念,似乎每个神经每个细胞都在叫嚣。 “我想你。”她在他耳边,梦呓一样的说。他心震动了下,双臂收拢,拥的更紧。用动作告诉她。 清晨,他用一只手臂半支着身体看她。她将自己蜷缩的像个虾米,唇微微上翘着,睫毛拢下来,像一把小小的扇子。鼻翼轻轻的动,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俯身吻吻她的眉,她的眼睛。她就皱皱眉头,伸手在空中挥一下,转个身又睡着了。 像个孩子。他笑。 “我要去上班了,早餐我买了油条豆浆放在桌上。”司洛推开门,对正在洗涮的楚歌说。 “好,中午我过去找你。”他一嘴的牙膏沫子,冲她的背影吼一声,她冲他皱眉,伸手做个抹嘴巴的动作转身跑出去。 第449章 他笑着看她离开。 上午,参加了那个慈善活动的募捐,他就赶去她的书店。她不在有个小姑娘坐在收银台里看书,看到他,神色又一瞬的僵,说“您,来了。” 和她一样的,没有创意,没有生气的打招呼方式。 他淡淡的笑一下,说“你们老板呢?出去了吗?”他就势坐在旁边的椅子里准备等。 “呃,我们老板去外地进货了。可能要一个星期才回来。”她说着不是打量着楚歌微变颜色的脸,匆匆自抽屉里拿出一份折叠整齐的信递给他,“这个,我们老板让我交给你。” 大约楚歌的脸色实在吓人,那小姑娘的话都说不利索了。将信交到他手上之后,在也没敢打理他。 楚歌似一时没有明白过来的样子,待坐过十分钟左右,他才突然的站起身来。脸上是莫名灿烂的笑,撕拉一声,手上的信被撕个两半,丢在收银台上,转身走。脚步很仓促。 竟然,竟然又被这个女人摆了一道!!要多少次才能学的聪明一点?楚歌仓皇从她的书店中出来,嘲弄的问自己。 可是,为什么要摆出那样一副温柔深情的样子。要分开,为什么假意给他期待。不可原谅啊,不可原谅。他在心里狠狠的说。怎么可以这样?人怎么可以做到这样? 下午就一刻没有逗留的飞回了上海。 第一次那么热络的和母亲安排的相亲对象见面,聊天,吃饭,看电影。 第一次对一个没有恶感,也没有好感的女孩说“那么我们下次见面定到什么时间。” 第一次觉得自己老了,老的失去了谈情说爱的激情,老的该结婚生子,该放弃一段无望的感情按部就班走进婚姻。 第一次觉得爱一个人,原来是这么这么累人的一件事情。 “他没有听你解释?”司珂陪着姐姐在酒吧买醉,问。 “有什么关系,反正他不会在乎。有没有解释过对他都是一样,他身边有个比我好过千倍万倍的人在那里等他,”司洛将杯子送到嘴边,被司珂伸手夺了过来。 说“够了,喝那么多,一会又要耍酒疯。在街上又唱又笑。我送你回去,都要丢死人。”他皱眉拍拍姐姐的脸。 “那个女人,很好看很好看。这样的身材。”司洛夸张的表情,双手在空中舞出一个无比s的曲线“胸是胸,屁股是屁股。”她突然说一句。司珂慌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没想到她突然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冒出这样一句来。 她慌忙摆过头去,皱眉看住弟弟的脸,又笑,说“她是他爱过七年的女友……” “你看你,现在邋遢成什么样子。”母亲看到盘腿坐在蒲团里一边看书,一边往嘴巴里塞着零食的司洛,瞪一眼睛无奈的说。 司洛嘻嘻笑一下,不应话,依旧的那样懒散的姿态坐着。及肩的头发,被她轻轻拢起来,在脑后胡乱挽个小小的发髻儿,纤细的身上是月白色宽松而随意的亚麻衣裤,罩在她的身上,有些落拓却雅逸的散。 第450章 母亲又摇摇头自一边走过来,一副十分严肃的姿态,坐在她对面的沙发里,刚要开话教训,司洛却笑笑的将手上的书本放下来。望住母亲的脸说。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老人家就放心好了,我这次去见,一定去见还不行吗?争取今年把自己给嫁出去,不做你和爸爸的老姑娘好不好。” 母亲的话就卡在嗓子里,又兀自叹息一声,目光柔软的看她,说“那好,下午可要依着我去做做头发,买件时髦点的衣裳回来。” “都听你的。”司洛走过来,伸出双臂在母亲的肩头亲昵的环一下。母亲拍拍她的手臂。没有再言语。 这些年,由于丈夫的身体,家里的重担几乎都落在这个瘦小的女儿身上,只是转眼,她却已经二十八岁。 母亲的视线跟在她的身后,心疼的望着,又轻轻摇一摇头。 躲开母亲的视线,司洛脸上的笑容一下就隐去了。 前几日接到楚歌的请柬,他和一个叫卢媛媛的订婚宴。说是请柬,大约也是一个通知吧,好让她死心,各走各路。她又笑了。 下午,司珂过来书吧找她。看她仰着头,目光没有落处的发着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一晃,说“嗨嗨嗨,干嘛呢干嘛呢,在发呆下去我看你的书吧就要关门了。”司洛伸手挥他一下,不耐烦的瞪他一眼,没理他。 “我买了两张去上海的机票,我陪你过去。”司珂像是十分无意的说,“还有,你的书吧干脆别开了,过来公司给我帮忙吧,你这个大老板都不乖乖来公司出力上班,就等着年底收租子太过分了。” 他假装十分介意的样子,撅着个嘴巴和姐姐抬杠。他不习惯这样的她,他喜欢那个说话就咋咋呼呼皱眉伸手揪他耳朵的姐姐。这样的她太过安静,太过平和,让他觉得心里难过。 自兄妹两回到西安来。司洛经营了这家小小的书吧,虽赢利低微,却让她觉得内心平和。而司珂经营的小小公司,却一时做的风生水起,有了雏形。 “想都别想!”司洛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他,抬眼瞪他一下。“还有,谁说我要去上海了。” “你难道不准备参加他的订婚宴,你打算就这样一直躲着他?准备躲到什么时候去?”司珂盯着姐姐的眼睛追问。 “况且,他也有知情权,那件事情,你该告诉他,让他自己做个决断。”他说。 他知道,姐姐一天不敢面对楚歌,就一天没有办法面对新的人,新的生活。就没有从心底真正的放下他。那么他希望能够在帮姐姐一把,要么去争,要么亲眼明确的看到失去。好让他们彼此给对方一个活路。 “谁要躲着了,只是觉得没那必要。”司洛说着别过头去,手却开始有些无意识的翻动着手下的书籍。 “姐姐,你该为自己的幸福多努力一份。楚歌是有错,但很多误会,你不觉得吗?他的个性你不知道吗?他若心底没有你,怎么会突兀的跑来西安参加那种无聊的,装模作样的慈善募捐。他只是要寻找一个借口,来到你的身边。他若心底没有一丝牵挂你,怎么会一下飞机就来找你?!!你敢说你全部放下了,你敢说对他没有一点点的期望和留恋了?姐姐,你该给自己一个活路,别太较真。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新的生活还要开始……” 第451章 司珂坐在她的旁边,注视着司洛那张茫然而无措的脸。看着她一点一点的垂下头去,看着她嘴唇轻轻的嗡动一下说“我不敢,不敢和他说起那个孩子,不敢回想……” 司珂伸手拍拍姐姐的肩头,却亦是无话。 那件事情,在她心底留下巨大的阴影。无法抹去躲避,除非…… 他想一下,站起身来笑,说“妈妈说了,你今年在找不到对象结婚,我可要早你办喜事了。”又笑吟吟走,对她挥挥手“明天中午我来接你。” 楚歌的订婚宴,其实就是双方亲朋好友的一个见面会。 司洛和司珂走进去的时候,看到大厅里已是人影晃动,衣香鬓影。 司洛四下张望一下,想:看来女方的家世也很不一般,就区区一个双方家庭成员,朋友的聚会就能如此盛大,个个来宾光彩夺目的样子。 目光穿过人群看过去,望见远远站在前面的楚歌和他的未婚妻。 两人双双的白衣。站在那里十分炫目。楚歌身姿修长,穿了裁剪精细的白色中式服装,掩去了那份跋扈和冷傲,多了一份清逸儒雅。而站在他身边的女子,轻盈的短款白纱,简洁的裁剪,拢住她玲珑娇小的身姿。秀娟的面容带着一份书卷气息的柔雅,盈盈的羞涩的笑意挂在唇角。一手轻轻挂在楚歌的臂腕里,亲昵的在他耳边低语。 司洛远远的望着这样一对璧人儿,望着望着眼眸突然酸涩难忍,想要低头掩脸的瞬间。有一束目光突兀的投射过来,与她仓皇而酸楚的目光相撞。 他就站在远远的被众人簇拥的地方,一眼从人群中揪出了她。和她目光相撞,眼底的沉寂一闪而过,带起心底的惊涛骇浪…… 他以为,她根本不会来。 原本沉寂的心在此刻似乎要沸腾起来,她眼底难以隐去的茫然无助,她眼底难以掩饰的凄楚和酸涩,他那么清楚的收入眼底。那一刻他原本以为自己会笑。看到她为他亦会心酸亦会难过的样子,他以为自己会满足,会开心。可是没有,他看着她迅速从人群中隐去的身影,心微微的抽动一下,目光跟随着追出去,只是一瞬,她便急急奔出了大厅。 司珂远远从一端皱眉望他一眼,快步追出去。 他的手在未婚妻的腰肢上僵住,不知道她低声和他说了什么,他却兀的一下收回手臂,说“我走开一下。” 在没有多一句解释,便快步追出去。 原本以为自己在这样长时间的等待和猜忌中,终于疲累,终于能够放弃,原本以为在看到她的时候,心底可以平静没有波澜…… 原本想,和谁婚,不都为了找个传宗接代,搭伙生活的么,何苦如此疲累。他惘然。 同意和远洋回来的人订婚,同意将自己的婚姻做一个生意场上的联姻交换。 同意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姑娘卢媛媛就说的:我知道你有爱着的人,你不爱我,也不会爱上我。我也没有期望过得到你的爱,我们的婚姻如你看到,我无法反抗,是我父母和你想要的结果。你心底可以有人,我亦可以心底有人。我们两不相干。 第452章 这样的婚姻,或者才会让自己这样一个无心给人的人才不会觉得亏欠。 可是这样小心翼翼收拾好的心,就在她的目光下一瞬的背摧毁殆尽。 他擦过人群追出去,来宾皆诧异的抬眼看他,目光匆匆扫过他仓皇的脸。他来不及解释,怕再迟一步,她又要转身离开,躲他更远。 楚歌的母亲自一边走过来,先微微皱着的眉头却突然的舒展了,对他扯出一抹淡然的笑,微微点头。她亦看到了,那个站在人群里和儿子四目相对,转身而走的女子。她看到了儿子眼底那么一闪而过的光亮和痛惜。 她希望儿子开心,只此而已。 很暖,楚歌在一瞬间心领神会。抬步就走。 追出门来,司洛已经不见踪影,只有司珂站在门口低头吸烟。似乎是在专门等他的样子。 楚歌走过去,神情焦灼,问“你姐呢?她去了那里?” 司珂才从沉思中抬起头来看他,皱眉,好半天才说“你们这样要到什么时候?如果要放开对方就别给对方希望。你这会不去找她,比找她更好一点。让她对你死心放她去过自己的生活。”司珂的声音到最后,极近恳求,“她这几年都把自己过的不像样子,我不想看她在这样活下去。太累。你就当高抬贵手放她一条生路。” 楚歌似乎并没有听他说些什么,只是一抬手,揪住了他的领子“告诉我,她在那里?”那样的焦躁粗鲁。 司珂抬手用力打落他的手臂,说“楚总注意点形象方式。你这样找她还有什么意思?我这次非要她来,是要她对你彻底死心,让她看清你,绝望然后新生。我不会告诉你,她在那里,也不会让你再有伤害她的机会。之前是我眼拙,看错了你,也一力帮着你,之后不会。” 楚歌绝望的手有些抖了,原本生硬的态度突然就和缓了,嘴巴里喃喃出几个字来,却是恳求“求你,告诉我。” 司珂原本愤怒的样子,被这样的楚歌惊到,反而沉静了下来。从衣兜里摸出一支烟来递过去给他。 楚歌接过来,司珂帮他点燃,他深深吸一口。说“等太久,总会累。”又叹口气。 “等?”司珂惊讶的望住他的脸。“我等她从她和穆冉的往事中走出来,她却从来都没有给过我机会……”他嘴角又带一抹怪异的嘲弄的笑,像是从刚才追逐的睡梦中醒过来。转身,施施然的要走。 “是,她曾经爱过姓穆的。但是现在,她心里的人早就是你了。只是她,对你,有心结。”司珂说着,抬头望住那个挺拔却枯寂的背影说。“你们曾经有个孩子……” “孩子!!!”楚歌被司珂的话震的猛然回过头来…… 既然要面对,那么迟一点早一点有什么关系。 楚歌的脚步慢慢回转过来,眉头皱成一团,目光在司珂慢慢的讲述声中变的惊异而阴冷。 “笨蛋!!”他猛然骂一句,转身就奔了出去。 第453章 他没有办法想象,她在那段时间里是如何熬了过来。而自己,在那个时候依旧沉静在自己的悲伤中,猜忌她怨恨她怀疑她。 而那个时候两个人那么亲密的时候,自己居然一点点都没有觉察到她怀孕的事情。 他闪身进了停车场,车子吱的一声飙出来,窜了出去。有人追出来,大声喊叫着问“喂,楚歌订婚宴……” 订婚宴!!自己真是个混蛋,他在心里想。 那个时候,为什么不能听她一句解释?为什么不给她一个解释的机会?为什么在她最难过,最需要自己的时候背对着她,让她独自熬过。 孩子,他一直渴望的,他们的孩子…… 车子飙到一个公园门口叱的一声停下来,他抬步奔进去,果然,她坐在那个石凳上,脸上的泪迹被风干了,可是眼圈依旧红红的,微微的仰着脸望着天空。她在看什么,他依着她的目光望上去,那么明净的天,白云就似雪白的棉絮堆积起来。她脸上有微微甜暖的笑。 她在想什么,想念那个失去的孩子吗? 他脚步缓缓的走过去,站在她的身侧,很久,她才慢慢的转过脸来。惊异中带着一点茫然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突然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说“她并没有消失,她还在。还在……” 她的声音被他的拥抱挤压成断续的,一个近似呢喃的低语。他将她的身体紧紧的搂进自己的怀里,低声的在她耳边说“是,她还在。会回来。” 那个,曾经来过,却失去了的孩子。他虽然不知道那个孩子为什么会突然流产,但她看到了她心底延绵的伤痕,她对那个未曾出世就已离去的孩子的爱。 她突然的惊觉面前的人,突然的挣扎着要从他的怀抱里抬起头来。 她低声祈求着“楚歌,放开我。求你。” 失去了太多,她不想在他的面前,连尊严也一并丢失了。她小小的手掌落在他的胸前奋力的向外推着他的身体。 他却在她耳边低语,“司洛,不要推开我。这一次,请你不要推开我。”声音很倦,头低低伏下来,埋进她的头发里。“我怕自己在没有力气,这样爱一个人。” 是真的无比的倦怠。 宴会的主角突然失踪…… 楚歌的母亲向对方的亲人道歉,又将站在一边难掩惊喜欢颜的卢媛媛拉到一边去,说“帮帮楚歌,他会无比感谢你。” 卢媛媛嘴角挑一抹笑,脸又微微红一下,冲楚歌的母亲说“伯母从开始就知道的吧,我们两并没有感情。所以这次事情发展到这样,我觉得很开心。我会好好和我的父母亲人解释。就说他身体突然出了点状况,今天的订婚宴暂时取消。” “谢谢你。”楚歌的母亲由衷而真诚的对她说。 “伯母严重了。”她笑着,踩着轻盈的脚步转身走,楚歌的母亲在她身后说一句“媛媛不论如何,都该做出一点难过的样子……”声音里带着笑意。 第454章 卢媛媛吐吐舌,伸手拍一拍脸蛋,双眼低垂,向自己的亲人走过去。在他们耳边一阵低语,又一会的比划,做一个垂头担忧的样子。 待宾客慢慢散去,卢媛媛又自一边跑出来,到楚歌母亲的面前,眨眨眼,说“伯母,你真是个罗曼蒂克的人。楚歌很幸运。” 幸运?楚歌的母亲呆呆站在那里,望住那个开心的就要奔跳着出去的女子想。 自己从来没有为儿子真正做过什么,他和她的感情陌生到客套。她在他成长的岁月里长久缺席以至于,她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喜欢吃什么东西,穿多大码的衣服…… 自己,其实从来都不是个合格的母亲。 “楚歌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孩子,她……”司洛刚开口要解释,楚歌却伸出手指轻轻压在她的唇上,冲他微微一笑,说“没关系,司洛。我要你忘记这件事情,我们以后会有孩子,一个两个,全部长的像你,圆圆的眼睛,圆圆的鼻子。”他说着轻轻俯下身来吻她的眼睛和鼻尖。 “你的订婚宴……” “你真的期望我和别人订婚?!!”他脸上又恢复了以往的,她所熟悉的那样的丢二郎当的表情,邪邪的目光盯着她,过一会,说“好,那我这会就去。”做出抽身要走的样子。 司洛却自他身后一把抱住他,说“我是否还有一次机会,请你留下来,在我身边。”楚楚可怜的脸,扬着头望住他。 他开心而得意的笑,这些天,从未这样畅快过。 让那些怀疑,猜忌。见鬼去吧。 谁没有一点过去,谁没有一个故事。可是自己却纠缠在她的往事里,差点将自己和她的感情也变成了一段,让她心疼不已的往事。 他嘴角兀自挂起一抹笑意,还好来的及。他庆幸的想。 这么长久以来的情感压抑,他知道自己一直一直企图说服自己,逼迫自己从有她的生活中抽离出来,可是总也挪不开脚步。 爱她,所以愿意接受一个完整到并不完美的她。她的过去,她的记忆,以及他们一起的未来。 他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你破坏了我的订婚宴,要负责。” 她说“好的,”转身促狭的笑,目光定定望住他的双眼,说“楚歌,请你嫁给我好吗?”圆圆的双眼,晶亮而狡黠的光,拼命忍住笑,一副期待的样子望住他的脸。 他认真点头,说“好的,我愿意娶你。身份证、户口本,带齐了没有。” 她扑哧笑,他却十分认真的看住她的双眼,说“司洛,真的,我们马上结婚,我一刻都不想等。我老了,老的除了结婚没有其他路可走。” 她又紧紧的拥抱他,很紧。自己都觉得双臂有些酸痛了,才笑,又落下眼泪来。说“不是做梦吧。” 他就抓起她的小手在唇齿间轻轻的咬。 她说“流产的事情……” 他说“我知道,对不起。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我竟然背对着你,放你一个人去面对。” 第455章 她拼命的摇头。他又说下去“孩子我们还会有的,我希望那个噩梦从你的记忆里消失。你离开我的噩梦,我也会让它从我的记忆里消失。司洛我们重新开始……” “正华,你该回去了。在这里耽误这么多时间,你的公司怎么办?”angel站在新盖好的校舍前轻声对住李正华说。 “说过的,要么一起回上海。要么一起留在这里。再说,我也没有什么公司的事物可以处理了。父亲的所有财产家业宋雨柔全权接手了。我自己名下的公司我也已经转手出让了。”他转头对着angel轻声的笑。 angel茫然的凝眉,望住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男人,青色的胡茬,邋遢的工装服,双手随意的插在裤兜里,扬着脸,脸上是惬意而随性的笑。 他是真的和之前有许多不同。 “正华别这样,你的世界不在这里,你的世界应该有丰裕的物质,流光的宴会和人群……总之这里太过荒寂。”angel有些苦恼,言语都有些不太利落了。 “你还少说了一样,我的世界里还需要一个温柔爱我的女人。没有她,我的世界在如何的流光溢彩,都只是虚无,有什么意思。angel这么长时间来,我期望你能看到我的真心,而不是之前的你记忆中的李正华。我想要一个家,温暖而琐碎的家。” 李正华的声音亦因为激动而有些起伏。 他喜欢这里的阳光和明净的天空,喜欢这里游牧的人们大声而悠远的歌唱,喜欢自己在这样明净的天空下随性而惬意的活。喜欢这样鲜活而内心富足的自己。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给你,正华。求你,别让我在重新寻找躲开你的地方。我喜欢这里,喜欢这些孩子,喜欢这里明净的天空和雪白的云。我想在这里活下来,用这样一颗没有过多欲望和企图的心的姿态活下来。再也不想为了讨好你而改变自己,掏空自己。”angel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到最后变成沉沉的哽咽。 李正华望住她,很久,才轻轻的靠近过来。将她轻轻的揽进自己怀抱。 这个女人,这具他曾经无比熟悉的身体,这个曾经因为他而被残忍伤害的温软的躯体,就在他的怀抱里瑟瑟的颤抖开来。 “正华,什么样的女人你要不到?别在折磨我,我没有精力和勇气,在陪着你玩哪样暧昧的游戏。我累了,老了,丑了。亦没有什么资本和你玩哪样的游戏,回去吧,就当最后一次请求你。”她无比哀伤的脸上带着一抹让人惊心而怜惜的笑。底下头来。 “我亦是老了丑了累了。并且我 第456章 又轻声的说“我知道你忧虑着什么,angel,虽然我很想有属于我们的孩子。可是你看看现在,围绕在我们周围的这些孩子,这些笑容灿烂的小脸,不都是我们的孩子?” 他说着,回头去看,那帮淘气的躲在墙角里偷窥的小孩哗啦一声跌出来,跌的哇哇乱叫。又不好意思的冲angel和李正华这边笑。 李正华冲他们眨眨眼笑,他们便跑过来,用袖笼抹一下鼻子,说“嫁给李叔叔吧,他是好人。” angel回头,脸上就有了点点泪迹。 很久不会哭泣了,她以为再也不会流泪…… 和司洛通电话的时候,才知道她和楚歌的婚礼已经临近,angel就在一边哇哇叫起来。他给你定制了婚纱?!啊--还请人特别设计了对戒…… 她一边讲着电话,一边皱着眉头,一副凶煞无比的样子回头看住缩头准备逃离现场的李正华。大吼一声“李正华--” 司洛就捧着电话在一边吃吃的笑,楚歌从厨间走出来,看她窝在沙发里一脸小计谋得逞的阴险的笑,皱眉,宠溺的说一句“又没事给angel李正华家点火呢?!” “嗯嗯嗯,效果不错,红太郎又回来了。”她说着,望见楚歌手上托着的草莓派,啪嗒一声挂上电话跳过来,伸手就要拿,被楚歌一巴掌拍回去。“洗手!!” “是,婆婆大人!!”她说着又蹦跳着去洗手。 楚歌望住她的背影,嘴角扯出一个暖暖的笑。 “我想去西安看囡囡。”司洛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脸上却突的闪过一丝忧虑。楚歌微微皱一下眉,说“囡囡是人安夏的孩子,你在这样殷勤安夏可要吃醋了。” “管呢,我还是囡囡的干妈呢。”她说着,有莫名的沉默起来。 楚歌知道她在想什么,担忧什么突的笑一下,问“你就那么喜欢小孩子?” “那当然还用问。废话!!”司洛回话的当儿,被楚歌一把抱了起来。 “哎哎,你干嘛,干嘛放我下来。”她惊叫出声。“制造个小孩子给你玩儿啊,免得你每天对着别人的小孩献殷勤,害别人老给我电话抱怨。还以为我无能呢!!哼哼哼。” 司洛听到他最后那一连的几个哼,浑身都发毛了。嘻嘻的在他怀里笑,说“我知道了,我明天不去看囡囡了,我错了,我--” 声音被他坏笑的嘴巴封了起来…… 一直害怕司洛因为上次流产而身体没有复原,所以楚歌一直都有小心防备。可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没办法,她是自找的。 制造个小孩,他到乐意之至…… 四年后,楚歌开开心心的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去电影院,美曰其名:体验生活! 司洛有些无语,能把看动画片说的这么高大上的,估计也只有她这亲亲老公了,不过,瞧着楚歌和女儿一脸兴奋的模样,她的心情也愉悦了起来。 等着楚歌买票的时候,司洛去买了一份报纸,报纸头版醒目大标,《地产巨头林啸,巡视建筑情况时失事,生命危在旦夕!》林啸?这个名字好像有点熟悉啊?司洛歪着脑袋想了好久,终于想起来,是许久以前,她心情郁闷去酒吧喝酒的时候,听一个醉酒的女孩说起过的男人,可不就是这位林啸?她记得,那女孩,叫安夏,没想到……唉,真是个可怜孩子,希望她能坚强吧! 第457章 安夏是在公司的过道上得知林啸出事的消息的,她赶着去给主任送图纸走的急了些,不小心就撞到了一个同事, 只听那人“嗷--”的一声怪叫,突然加紧双腿,目光惊秫的望一眼安夏,猛然向后倒退两步跌坐在过道里,手上拿着的当日晨报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安夏连连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从座位上站起身来“是不是我的铁尺撞到了你?”她将怀里抱着的,卷在图纸里的一把铁尺抽出来,一脸‘歉意’的问。 那人已憋的满脸紫青,旁边有好心人伸手拽他起来。只见他浑身打颤,双腿软软打着摆子似无法站稳。 安夏偷偷吐舌,脸上闪过一抹狡黠的笑,弯腰替他捡地上的报纸,刚捡起一张,脸便刷的一下白了。 报纸头版醒目大标,《地产巨头林啸巡视建筑情况时失事生命危在旦夕》。 她脑袋似一下空了,手底下却依旧缓缓的将那几页薄薄的报纸捡起来,细细的抚平,按照顺序叠放整齐。 她如常的下车,走进公司。如常的和周围的同事微笑着打招呼,说“早。” 看见迎面走来的主任,她还笑嘻嘻说“主任,图纸。”见主任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并没有抬手来接的意思。她诧异的低头才发觉自己卷在怀里的,是一叠报纸…… 她的镇定,在此刻,才似被内心的惊惧担忧冲破一个缺口,探出头来。 一个转身,在同事莫名的目光中飞奔着出门。 车子很快到了,她望着眼前这座古旧而熟悉的老宅,记忆似潮水一般扑打上来。理智回来,人便清醒起来,想要飞奔进去的脚步顿了下来。 刚要转身走开,却有人已看见了她,惊喜的叫着“安夏,安夏,真是你呀!” 是刘嫂。她在这里工作多年,早已熟悉安夏。 “先生在医院,不在这里。”她说着,一张温厚的大手落在安夏纤巧冰凉的手背上,眼里噙着泪光说“我虽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我知道你若能早些来看他,大约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他,他,现在到底情况怎么样?”安夏只觉得喉咙间被什么塞住了,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哽的连话都说不清楚。 “依旧昏迷,医生说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刘嫂说着摸起了眼泪。 “来,跟我来。去见见他,或者,或者……”刘嫂说着已开始低低抽泣起来。 “不--”安夏无意识的低低喊出一声。 他怎么能死,他还欠我那么多债,怎么能死。 她狠狠的想。这种狠劲儿逼的她眼眶泛起泪光来。 医院里静的出奇,他被隔离在重病室里,嘴里插着氧气管子。整个人安静的就似熟睡一般的平和,原本金桐一般的脸色此刻却白的透亮,使得他深浓俊挺的眉目更加凸显。长长的睫毛低覆,在他吃力的呼吸下一颤一颤的动。青青的胡茬毛起,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显出一种别样的生机。 第458章 安夏穿着消毒服,坐在他的身畔注视着他。 这样近距离的看他,似乎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 那时候的他总是一副清洌淡漠的样子。眼光似刀片一样锋利。只有在念起江雨杏的时候,脸上才会露出温柔的笑。 “你个懦夫!”安夏在他耳畔说。“以为死了就可以一了百了,抵还清楚?” “不,我不要你死,那太便宜你了。我要你活着接受惩罚。听到没有,如果你真的死了,我就恨你一辈子。” “你有什么资格选择死亡?你欠我那么多,区区你的一条命怎可能抵还清楚?” “我还没有让你去死,你要敢死了,我就诅咒你下十八层地狱。” 安夏之前的厉声诅咒,到最后却变成一句一句低回的喑泣。 那天,看着钢架将要倒塌的瞬间,别人都惊呼着拼命往外跑,只有林啸,忽然翻身跑了回去。一把揪了还在埋头分拣废料的老人推了出去。 仿佛只在他一回身的刹那,头顶的钢筋便伴着咔嚓嚓的巨响垮塌下来,他只觉得肩膀一沉,人整个向前扑了下去。还未及多想,只觉得后背猛然掉下来的钢筋连连击中,胸口一闷,一股咸腥还未出口人就昏厥了过去。 那一霎,死亡靠近,他突然觉得轻松、释然…… 这些年过的太累太辛苦,他才知道,一个人背负无尽的愧疚和深不见底的寂寞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就这样沉睡过去也好。他想。 隐约听见耳边有人惊呼,有人喊叫,有冰冷的器械在自己身体上穿梭来回。他只是不想睁开眼睛,他想对大家说,大家别在费事徒劳。可是不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开口。那么累,一点劲儿都没有。 等周边一切声音渐渐越来越远,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身体那么轻,像羽毛一样,似乎随时都能漂浮起来。 是已在黄泉路上吗?那多好,终于可以和见到雨杏,向她说句对不起。 不,不对,我这样的人肯定是要下地狱的,而雨杏,她那么善良,一定是在天堂。他突然弯弯唇,嘴角似挂了一抹笑意。 “别以为死了,你就可以见到你的雨杏。你这样的人,死了也是要下地狱的。”耳边的声音那么熟悉,是谁?谁在和我说话。 “你活着的时候和她阴阳相隔,死后依旧是天堂和地狱的距离。你今天要是真的死了,也是个孤魂野鬼!!”安夏嘴角挂起一抹讥讽的笑,眼泪却止不住扑唰唰的流下来。 林啸突觉得又液体,一滴一滴不止的滴落在他的脸颊上,缓缓的滑唇边。 是了,和我说话的人是安夏。她那么恨我,曾诅咒我孤老终生。而现在,她依旧那样恨我,希望我死后也是孤魂野鬼。 越来越多的眼泪滴落在他的脸上,他想擦可是怎么都抬不起手来。她怎么哭了? 他心底有些着急起来,她那么倔强好强的女子,很少哭,至少很少在自己面前这样哭泣。一定有什么事情,让她伤心至极。 第459章 他想起那一年,她才十六岁,怀中抱着奶奶的骨灰坛子坐在他新购来的旧宅花园里。也是那样无助的缩着肩膀,眼泪大颗大颗的落下来…… “你给我起来,别以为你死了,我就能原谅你所做过的一切。我要你活着受惩罚受折磨,我要你活着赎罪!!”安夏突然崩溃的揪住他的衣服大哭起来。 她要我活着,接受惩罚…… “水……”有个微弱的声音艰涩的叫,“水--” 安夏猛然低头,见林啸微睁着双眼,目光似孩童一般的纯净微弱。嘴唇干裂了,低低的声音说“水,不想我这么快就死的话,快给我一口水喝。” 安夏脸上的泪珠还没有摸净,眼底却溢出惊喜的笑意。猛然从椅子里弹跳起来,慌乱的找水给他眼睛定定的注视着他。他却只微微抿了一口,似扯到了某处的伤口,皱一下眉,摇头不喝了。 “别哭。”他看她小小的脸上,那双红肿了的双眼觉得心疼,手抬一抬,又无力的落下去。 安夏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决堤一般的汹涌着上来,慌忙间转了身,匆匆往外走,说“我去叫医生。” 林啸手伸着,想抓住她,可是她已经走远了。 医生又是一阵忙乱,帮他做着各类的检查,又问一些简单的问题。他一一配合,眼睛却始终望着窗外,她走了吗? 他活过来,她便连多一眼都不愿意看他。可是她要他活着,接受惩罚,他便回来了。 他悲悯的笑。 之后,安夏再也没有来过,连一通问候的电话都没有。 林啸在医院住不下去,觉得闷。总觉得闲下来的人,大脑就似回放电影一样,想起很久远的事情。他讨厌那些记忆,也讨厌记忆中的自己。 他这半生始终在奔跑,似乎只有不断的向前,向前,才有活路。 他向医院要求搬回家去静养。医院做了系统的安排,同意了。 车子驶进老宅,烦乱无依的心便安宁下来。车子停住,就见公司的两个副总早已侯在门口。他皱一皱眉,被人搀扶着进了房间。 斜斜躺下,问“资料带过来了?”那人便负手将一叠资料递到他的眼前,小心翼翼,一页一页的翻给他看。 “最近,因为您病危的消息曝出,公司股票下跌严重。” “你们回去准备一下,后天召开新闻发布会,我会出席。”他分明感受到了身体的巨疼,眉头紧锁着,声音却依旧端的平缓沉稳。话音落下,额上已是一层密密细汗。抬眼,目光却瞥见了立在门口,愤愤盯住他的安夏。心底有喜悦突然涌现,闭了嘴,收了声。静静和她对视半天,才摆手说“你们先下去。” “这么拼命,真的那么想死?”安夏走过来,声音里满是讥诮,一把夺了他手上的资料拍到桌上去。 林啸被她用力一拽,扯痛了肩伤,呲一呲牙,轻声说“疼--” 安夏咬着唇,眼圈红了,瞪视着他。 “我以后都会好好静养,再也不看了。”林啸斜躺着,声音很低,似很开心,柔声讨好的望住安夏说。 第460章 或者,身体的病痛更容易让人卸下面具,心生软弱。安夏想。她没有吱声,他就伸手来拽她,将她的小手捏在自己温厚的掌心里。她也没有挣开,只是静静的看他。 他此刻的样子那么乖那么无辜,亮晶晶的目光望住她,让她有些恍惚。这个人,还是那个被时间雕琢被社会打磨,带着一身凌冽气质的林啸吗? “你记着,你欠我的多了,区区一条命怎么抵还清楚!”安夏猛然抽手,她要自己狠下心来,要自己不被这个男人再次迷惑。要自己记住他所有所有的罪孽,以冲减自己内心深处的柔情。 果然,他的手缓缓的垂落下去,柔柔的目光透出一丝悲哀,续而是漠然。背转了身躺回去,便开始剧烈的咳嗽。咳的整个身体都在抽动。 上海的夏天,总让人觉得闷而粘腻,似乎连呼吸都不能够舒畅。而在这座古旧的欧式别墅里,绿荫葱茏,将整个屋舍包裹其中,有风似游丝般带着花的清香飘送过来。时有不知名的鸟儿啾的一声,自头顶扑棱棱飞过。让置身于此的人,心底陡升宁静。 林啸坐在庇荫的露台上,抿一口咖啡,微微闭起双眼,突然莫名的忆起六年前准备买下这里的时候。那也是个夏天,很热,心底因为惧怕而焦躁难安,想要寻求一所安放心身的去处。 他记得第一次站在栏杆外面望进来,只见廊间庭院绿植繁茂闹杂,欧式低矮的楼身似要被这绿淹没吞噬了。楼台的四周爬山虎长势凶猛,攀爬自廊间垂挂下下来。高处,楼身的墙皮脱落,露出斑驳的灰褐色。原本该是水蓝色的尖尖楼顶,亦被历年的雨水冲刷变成满是沧桑的灰色。 那时候他觉得这里很像一座久不住人的古旧城堡,周身散发着传奇的气息,带着一些莫名的阴森感。 而在当时,这里胜在价格低廉…… 搬进来后,偶有客人来访,总会惊道“你住的地方,简直就似历史博物馆。” 再后来,在这里遇到安夏,在她的指引下渐渐对这个地方熟悉。开始喜欢上这个满是故事的地方。似只有走进这里,整个身心才能从外面世界的厮杀争夺中跳脱出来,心底安宁柔软。 他有时候会莫名觉得,在这里的自己,就似活在世界的另一个次元。会敛去身上的锋利刺刃变的温柔善良起来。 这天,他始终保持着眺望的姿态,等待在露台上。直到宋中禹走近,沉默着坐在他的身侧。 他才似从沉思中惊醒过来。 过许久才回头问“请你帮我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有了些眉目。”宋中禹面色肃然,将一叠文件递到他的眼底。又说“你猜的对,当年那件事情确有司立兴的参与。” “只是……”宋中禹一边打量着林啸的脸色,一边字斟句酌,似想要找出更为合适的语言。 林啸回头,目光落在宋中禹的身上让他兀自一凛,只觉得那目光似刀锋般薄利。 第461章 “只是什么?”林啸问,声音却是平日一般的温淡。 “我想说司立兴现在位高权重,而且事情已过去这么多年。事不及己,我们又何必去开罪于他?” “真的事不及己吗?”林啸脸上扯过一抹自嘲的笑,忽而又低了头没有说下去。 “安泊松那边什么情况?”他伸手去拿早已冷了的咖啡时似突然想起,问。 “已经托人着手在办,不过这回大约不会如前两次顺利。因为针对他的减刑次数太多,已经引起了别人怀疑。”“哦”林啸轻轻应了一声。目光里有了一抹警醒的苍然,抿了一口咖啡,才发觉咖啡早已冷了,苦的入心入肺,抬头皱眉瞥向远处。 宋中禹便垂首立在一侧,嗫嗫许久,说“有句话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那就别说。”林啸想都没想,直接说。看起来有些疲惫的样子,说着站起身来,独自走进了书房。过一会,手上拿了一张支票和一张写了字的便签走出来。递到对方的眼前,声音里有些关切,说“给你地址,听说这家医院有个不错的肿瘤专家,你带嫂子去看看。” 宋中禹抬手,眼底满是感激,接了林啸递过来的便签,却将支票推了回去。 “这个不用,”他说“我们一家受你太多恩惠。” “别和我客气。”他一回手,已将支票握进了他的掌心。“中禹,当初若不是你,我哪里会有今天。” 说到当初,两人都沉默了,面色一样的黯淡。过许久,宋中禹无奈,只得将支票和便签一起收在公文夹里。抬脚走出两步,又回了头,似下定决心,回头望住身后的林啸,说“林啸,你若真当我是朋友,就听我一句劝。商场如战场,当年你做的也是形式之下必须做的,并无过错。现在我并不反对你暗中帮助安家父女,可是别和那姑娘走的太近……” 话还没有说完,见林啸脸色已变,便叹息着收了声,摇头退了出去。 当初?他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后悔,那个当时庆幸,以为绝处逢生了的当初。 林啸静静的坐在露台的竹椅里,撇开一双长腿,仰着脸双目微闭,一张冷俊锋棱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无奈和伤感。 今天,就今天吧。他想,她那么聪明总有一天会知道,等她质问上来,还不如今天就将一切告诉她。让她给一个决断。他想。 安夏低着头闷闷的自打工的面包房出来,投身走进这熔炉一般焦灼的街道上,只觉得似一头扎进了蒸笼,心头似被塞上了浸了水的棉花。闷而烦。 才向前走了几步,鬓角的头发就被汗水浸湿了,贴在了面颊上。伸手胡乱在脸上抹一把,不过一会的功夫,额头又有一层细汗密密冒出来。 这天可真热,她想。远远望住公车站前,一群神情漠然的人,个个似被太阳晒蔫了,耷拉着脑袋,一边摇手扇着风,一边嘴巴里嘀咕抱怨着。见公车自身后缓缓驶来,又似突然来了精神头儿,迅速汇聚,人挨人挤立马冲向徐徐停下的公车。 第462章 那车子似魔法盒,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一点一点,居然全部都被塞了进去。有人抻着脖子,领带都被挤歪了,双手撑着以一个十分尴尬精妙的姿势贴在窗口。 人人都这样急切着回家。安夏叹息着,突然就退缩了。 她讨厌靠不近走不远的距离。讨厌别人早已转身,而自己还傻子一样立在原地没有限期的等。 一个人,静静立在太阳下似忘记了它的炽烈。眼前突然又出现了那双,并排放置在林啸卧室门前的红色高跟鞋。那颜色鲜亮饱满,就似它的主人,成熟而妩媚。 赵芸,安夏见过那个女人。身材窈窕,凸凹有致。面容精致,说话的声音婉转悦耳。偏偏又非常精炼聪明。在林啸的身侧每个细小的动作微笑都恰到好处,让人觉得又舒服又妥帖。 想到这些,安夏就有些泄气,一双手捞住肩头的书包带发怔,身边却有一辆车子徐徐滑行过来,擦着她的身体,叱的一声停了下来。 她回头,看到车窗里探出头来的人,微微有些诧异。不由的“呃--”了一声。 “上车。”他说。温和的笑意使得他冷硬的面部线条柔和了些,看起来没有以往那么锋棱拒人千里。安夏微微迟疑,想一下,退到车子后面拉开了车门坐到了后面。林啸一晒,眼底的笑似乎更浓了些,嘴角都有些弯弯翘起。 他这样子,让安夏突然觉得自己很蠢。如此认真的和他较劲儿,他却一副全然无知的样子,带着一抹戏谑的笑意,自倒车镜里瞅她一眼。发动了车子。 他平日就少言少语,这个时候,更似没有什么话要说的样子。目光静静注视着前方,似并不准备和她交谈。 安夏扭头望着窗外,看着急速后退的人群和车流,突然觉得自己又傻气又好笑。 “谢谢你来接我,麻烦到前面地铁站停车。”她说。刻意想将一把声音控制的板板正正,却无意间透漏出一丝自以为是的倔强来。 “丫头大了,居然学会和我客气上了。”他哂笑一声,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的敲动着。 “今天的兼职工作不是都已做完了吗?”他忽的皱眉。他已在面包店门口等了两个小时,看她磨磨唧唧的收拾完毕,又磨磨蹭蹭的换好衣服,又望住公车在大太阳下面发呆许久。 “你一个大学学生,搞的怎么比我这个上市公司的老板还忙?大半个月不见回家闪个面儿。” “那里早已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安夏在后面轻声嘀咕了一句,心里却为着他这样一句半似疑问半似嗔怪的话暗暗喜悦起来。 林啸的脸色刷的变了一下,脸上原本温和的笑消失了。回身扫她一眼“你这么着急这是要干嘛呀?” 要干嘛?有时候安夏也会这样问自己。爸爸入狱,奶奶去世前卖掉了自己珍留的几件首饰,给她留了一笔数额不小的款子,足够她安心度过学生时代。而且,她学习成绩优异,年年有数额不菲的奖学金拿。 第463章 可是她自十八岁起,便开始忙于各色的兼职工作,将自己的空余时间填充的满满当当,生怕空出某段时间来让自己孤单到无措。 自十一岁,爸爸将她带离奶奶身边开始,她便懂得了孤单。那时候她已清楚的知晓,爸爸并不喜欢她,而且时时忙于工作,应酬经常在外。很少在家,偶尔回来也很少和她交谈。 有时候父亲说下午会早点回家,她会担心许久,害怕看到父亲冰冷审视的目光。所以便会在放学后去搭环城中巴,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投向远处。直到华灯初上,车子又绕回远处。她才磨蹭回家。 家里的司机、保姆也因着没有女主人的督促而常常躲懒。她便会在放学后拖了司晨一起在校园附近人多的地方闲逛,叽叽喳喳对他絮叨许多话。有时候司晨被父母勒令在家学习,她便独自溜去学画的画室,那里阳光充沛,色彩明艳温暖,她便躲在阁楼上打盹或者翻一翻楼上的藏书。 那里的书多而杂,她却独独喜欢古龙的武侠。每次沉迷其中,被主人公仗剑走天涯的气势所吸引,常常梦想自己也是行走江湖的女侠,可以快意恩仇。而不是那样幼小无力的自己…… 车子开进老宅,安夏的目光扫过立在一侧的木架垃圾箱,脸唰的红了一下,目光偷偷扫视一眼专注于前方的林啸。心底暗自庆幸一下,还好,他并没有觉察,是我偷偷丢掉了他的鞋子。 林啸想起那天,自窗口望见安夏,气呼呼拎着赵芸一双红色鞋子丢进垃圾箱的样子,就忍不住要笑。 车子停好,安夏刚自车内探出身来,就听他在身后说“咱这老宅真是个好地方,连垃圾箱内都会出产本季全新的christiandior女鞋。” 安夏闻言,扬起的撞上车门的手就僵在空中。一时觉得自己被戏弄的如此难堪。 他看着安夏支楞着脖子的样子,低低的笑了起来,走向前来,带着一点点溺爱,伸手揉弄一下她的头发,轻声说“丫头片子。” 安夏身体一僵,一张脸憋的通红,觉得又委屈又羞愤,真的恼了。伸手挥开他的手臂,径直往前走,匆匆走了两步,又突然立住了,回身望住跟在自己身后的林啸,恶声恶气说“我回去了。”又转身往回走。 林啸歪着头看她,又笑了很温柔。伸手将她给拽了回来。说“为了陪你吃长寿面,我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他今天的样子,让安夏觉得又难堪又惊慌。 如果是往日,她说走,他眼睛都不会抬的淡淡说“好。” 而今天,他话太多,又太温柔,像是变了一个人,像是从他冰冷的躯壳中钻出了另一个柔软的他。同她玩笑,又似试探着,用只属于他的方式说牵挂。 安夏的目光带着征询审视,恣意落在他的脸上。他有一瞬的窘迫,低了眼眉不再看她,说“刘嫂在等,我们进去。”扭身走人,瞬间恢复了往日的淡。 第464章 刘嫂将两碗热腾腾的阳春面送上来时,林啸正好走到一边去讲电话。 “先生自早晨就开始念叨,今天是你生日。一直等着你来,直到中午不见你来,又说开车去接你……” 刘嫂的话还没有说完,林啸就已走了过来,轻轻的咳了一声,扫了刘嫂一眼,刘嫂便闭上了嘴低了头退了下去。 听到这些话,安夏原本别扭着的心情突然就敞亮了。一边用筷子搅拌着碗里的面,一边抬头冲林啸狡黠一笑。筷子一时没有拿稳,拨的汤汁溅到自己的脸上去。她便呀呀呀的叫着放下筷子傻笑着开始摸脸。 林啸终于抬头看她一眼,一副十分无奈的样子,言语却十分温和“你的筷子功夫还真不咋地。”说着避开她的视线,将她手下的一碗面接过来,用自己的筷子帮她调均了,才又推到她的眼前去。静静抬头,匆匆瞥她一眼。 “……吃完饭,我有事情要和你说。”林啸低着头,捞起一筷子面,目光低垂,突然很严肃说了一句。 “呃--什么事啊?”安夏刚稀溜溜吃下一口面,掩了嘴巴说“刘嫂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正要再次追问。刘嫂就走了过来,眼底有些无奈,说“先生,赵小姐来了在客厅吵着要见你。” 林啸突然站起身来,带的小小的藤编圆桌晃动一下,碗里的汤汁都泼洒出来。溅到安夏的身上,他扭头匆匆扫了一眼,丢一句“我过去一下。”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赵小姐?赵芸吗?听到她来,他便这样急不可待,连一句等我回来的话都没有,起身就走。 安夏怔怔的,一手捏着纸巾,狠力的擦拭着溅在裙摆上的油点子,一边扭了头捞起放在身边的背包起身走。 刘嫂赶过来,说“赵小姐不经常来,来了也会很快走。你等等先生马上回来的。” 安夏黑白分明的眼里仓促扬起笑来,推着刘嫂探过来挽留的手臂,说“我就是馋刘嫂你的阳春面,现在面已吃过了,我也该回去了。” 转身走,脚步匆匆,有些无措。 又为自己如此的慌张失笑,背着身冲刘嫂挥手,扬声说“帮我告诉你们先生,我怕打扰到他们,所以没向他道别先走了。” 走出老宅,整个人一下投身进火辣辣的世界,浑身冒出细汗,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她再也不想等谁,再也不想让谁看到她苦苦等待的姿势。如果对方要走,那她愿意做那个最先起身离席的人。 她不想再看别人的背影。每一个让她刚刚感受到温情的人,总会走。母亲、奶奶仓促离世。还有司晨的不告而别。一个一个的走了,不留只言片语,走的杳无信息。剩她一个人带着那些回忆,孤单无依的活。 她突然想起江子博曾开玩笑同她解字,说孤单的‘孤’字,拆开来,就是‘子、爪、点’。意思就是说,一个人躲在角落里挠墙。你如果不想天天挠墙的话,可以来画室找我,我带你玩。江子博大她四岁,她十一岁,进了这个画室便认识他。他少年时候,也和她一样,不 第465章 安夏并没有太多画画的潜质,所以很多的时间,不是站在一边看他作画,就是静静坐在地板上读书。看到好笑处,便会咯咯笑出声音来。江子博会回头挑眉看她一眼,放下画笔坐过来和她讨论书中的故事。也有时候,她靠着墙沉在阳光里睡着了。等睁开双眼,江子博就坐在一侧,一边翻看着她的书籍,一边说,“要喝果汁吗?冰箱里有。” 这个人,就似一直站在原地。在她伤心无助的时候,在她仓皇回头的时候。他总在哪里,没有走远。 思绪被粘热的空气搅乱,脚步踩在被阳光炙烤过的土地上,人都似要被风干了一样,汗水自皮肤内兹兹涌现出来,内心却是湿哒哒黏糊糊的闷。 突然背包里的电话响起来,她一惊,心下却不由的一喜。以为是林啸,看她走了,电话追上来。 电话号码却很陌生,她接起来,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喜悦“喂--” 对方到似愣了一下,说“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安夏怔住了,内心迅速有失望一闪而过,续而,真的雀跃起来“子博哥,是子博哥吗?” “恭喜你答对了。”对方轻轻的笑,说“在哪里?听你很开心的样子。” “你回国了?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怎么今天才给我电话。”她连连的发问让对方扑哧一声笑出来,说“你这样子问,我到底先回答那一句好。” 安夏捧着电话,亦不由咯咯笑起来。 “我在画室,你要不要过来。” “当然。”她雀跃的声音,让电话一端的江子博也似感染到了她的欢喜。笑着说“那我等你来。” 林啸眉心紧锁,快步向客厅走去。他知道,在这里唯一会被大家称为赵小姐的只有一个人。而这个人,此刻在这里出现,让他一时惊慌。 “你怎会跑来这里,难道中禹没有向你账户定期存款?”坐在大厅里的人,果然是赵凤仪。 高翘着二郎腿儿,一只脚尖上悬着高跟凉拖鞋,一抖一抖,跟着轻轻的音乐打着节拍。肥胖的身体深深陷进沙发里,因为太胖,脸上的肉横过来,原本一双细长的丹凤眼时时似没有睡醒半眯着,举着一双涂了艳红指甲的手,像是在慢慢欣赏。 “刚才陪你坐在廊间的女子是谁,不会是我花了眼吧,难道是安夏,她怎么会和你在一起?”赵凤仪挪动着肥胖的身体,回头,望住林啸的脸。细细的眼睛似被嫉恨烧红了,像要喷出火来。 “警告过你的,以后不许再到这里来。”林啸对她已是多一句的话都没有。转身对身边的佣人说“叫小吴来,送她回去。”林啸声音冷硬,梗着脖子,转身欲走 “吆,凭什么呀?你在这里享受荣华富贵,我就该在那种鬼地方营营役役不见天日?” “姓林的,你可记得,当初不是我,哪有你的今天。你到好利用完了,转身就想将我踢开。”林啸闻言,嘴边挂起一抹冷笑。 第466章 这些年,人人都揪着当初不放,仿若他真是整个事件中获利的人。一个个如同水蛭,吸附上来,用此事威逼想要获得更多的利益。 “你可真会算计啊,想的可真够美的。如今金钱名利尽收,现在连安家未开化的小美人儿也想收入怀里是不是?”林啸的脸霎间有些发白。却突的冷笑一声,望住赵凤仪那一张肥嘟嘟,已看不出昔日清秀妩媚的脸。轻缓的语调,散漫的姿态,却有一份说不上来的压迫“我的事情还论不到你操心,还有以后少拿这事来威胁我。” 他看起来是真的动了气,对她原有的一点怜悯都淡了。言语间更是多了一份薄利,说“以后再敢踏入这里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音落下,赵凤仪肥胖的身体不由一震。看向林啸的目光中有了怯意,她知道林啸并不是个害怕威胁的人,说的出做的到。而自己这些年,一无所学,除了依附于各色男人之外,她一无长处。此生唯一的理想就是得到稳定的婚姻,衣食无忧安然生活。而此刻的自己就似昨日黄花,早已没有了年轻时候的娇软柔媚。变得肥胖、臃肿、唠叨、怨恨。连那个唯一的理想都跟着破灭了。想到这里,她便觉得无力对生活十分沮丧。遂收敛了身上的怨气,垂了眼,叹息一声,伸手去拉站在一边一脸痴呆,吃吃舔嗦着手中棒棒糖的孩子。 “我让人帮忙联系了医院,过些日子会有人带冬冬过去做系列检查。”林啸看住小男孩的脸,眼里的冰冷消减了,伸手帮他拨顺了头发,擦净他脸颊上沾上的糖屑。 赵凤仪不语,静静的,注视着林啸的一举一动。说实话,这些年,林啸待他们母子已算不薄。如果不是今日在这里看到安夏的话…… 每次看到她,赵凤仪都会觉得自己似被放在了照妖镜下,看到卑微的,低贱龌龊的自己。 “叫小吴来,送他们回去。”林啸说完,头也不回的转身走。 目送着载着赵凤仪的车子走远,林啸才深深的叹出一口气来。这才发觉,原来自己是害怕的,害怕在掀开旧事的瞬间,无法去看安夏的脸。 车子一路奔驰,赵凤仪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致,回想自己这短短三十几年来的人生。 她曾有个单亲妈妈,很小的时候母亲为了结婚,将她遗弃在了这个城市。她便跟在比自己大两岁的同是弃儿的林啸身后一路乞讨。后来经人指点,两人一起寻到了孤儿院。 她小时长相清秀,性格乖顺,到孤儿院不久,就被一对夫妇收养,带离上海。同林啸断了联系。 只是她的运气实在太坏,收养她的那对夫妻在她十二岁的时候离婚,她又成了多余。 赵凤仪突然难过,一双细长眼睑溢出泪光。 那些年,她一无所学,只会辗转在人屋檐下乞讨生活。十七岁,她第一次从陌生男人口中知道自己长相不错,跟着一个愿意给他衣食的男人来到上海。 第467章 十九岁,她被他送到了另一个陌生男人的床榻。她看着那个酒醉中皱眉缩肩的高大俊朗的男子,突然心生怜惜。绞了毛巾给他擦拭手脸。看他眉头一点点舒缓,忍不住,用手指一点一点触摸他微微隆起的眉峰。他却突然睁眼,目光无限温柔望住她喃喃叫“玉吉--” 她觉得自己似要融化在他的目光里。第一次,心被牵动。 晨起,一名女子站在他们床前,目光冷冽,越过她望住他身侧男子的脸。 男子自梦中惊起,似厌恶的连看都不愿意多看她一眼的样子。姿态却无限低微,连声祈求的叫“玉吉,玉吉。” 原来她就是他口中的玉吉,他的妻子。赵凤仪不敢正视她的脸,只是瑟缩着肩膀,目光偷偷飘上去看她。她是那种很淡很干净的美,娟秀中带着一抹倨傲。身材清瘦高挑,身上的衣服阔阔挂在肩头,十分仙逸。眼底,却似山崩地裂般的决绝痛楚。咬住的唇已兹兹流出血液,脸上却似风平浪静,一句话都没有,转身就走。 她那么高傲,自始至终都没有将床榻一侧的赵凤仪看在眼底。 男子惊呼着,胡乱将衣服套上身追了出去。而她则怔怔的,依旧缩在床尾。她第一次知道,原来无视是才最大的羞辱。 自卑,这份羞耻就像刺入她心头的麦芒。 安泊松再次找她,已是一年之后。他变的那样憔悴沧桑,一脸的胡茬。沉默着带她来到这座古旧的欧式别墅。见到老太太,和小安夏。 第一次看到安夏,她就十分讨厌她。那么小,竟已有了她母亲那般高傲不屑的姿态。 即使之后,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许久,渐渐长大的安夏,也不曾正眼看过她。 为了求得生活安稳,她收敛了身上的风尘气息,从读书认字开始,学茶道插花,学做人妻人母。期望能够靠近安泊松的圈子。 可是后来,她才发觉安泊松对她没有期望,从未想过给她名分。 婚姻在她,是心祈之求不得。尖尖变成怨恨。 正好,这时将她送给安泊松的男人又来找她…… 大约因为幼年时期的颠沛、一无所依,心底似有了一个永远无法填充的黑洞。成年之后,生活中无论得到多么丰裕富足的物质,不论多么想要清洗掉身上以往的印记,都无法摆脱对童年对流离失所、饥寒贫瘠的恐惧。那是一种深入骨血的疾病,无法根除。 如果身边的男人无法给予自己安宁人生,她便想要抓住大把大把的钱,只有它才会真正忠实于自己,不会说谎,不会虚情假意。 如果之后,安泊松待她有那么一点点尊重,那么一丝丝感情的话,大约他们两人都不会走到今天这般田地。 那一天,她陪同自己的雇主去见一个人。 矛盾、害怕、焦躁,心里诸般滋味无法言明。待对方款款前来,她才清楚,走到这一步,她已无退路可走。 她定定看住施施然落座的人,突然开口说“啊,是你。”心底突生出一点点安全感来。 第468章 几天前,她服侍安泊松起来时,看到他财经杂志上关于林啸的访谈,一眼便认出他来。 林啸眉头轻轻簇起,冷眼看住这个妖娆的女子许久,才约略有了概念。说“你,小凤?”惊异的声调里,有一丝遇见故人的欢喜。 “是我。”她笑的时候,看起来无比风尘像个混迹风月场所多年的女人。只有耳边的那颗朱砂痣比儿时更加鲜明。 林啸没有想到,会在和安氏副总密谈的时候遇见故人。 “那天在杂志上看到关于你的访谈,才知道你已不再是原来那个小林,成为如今这般光鲜的风云人物。”赵凤仪嘴角抿着笑,眉眼之间皆是风尘中打滚女子的轻浮。让林啸一时有些无言。 他目光落在对面这对男女的身上,想要从他们语言和举动中猜度出他们的身份和关系。 赵凤仪毕竟是看人眼色求生多年的女子,所以很快自林啸的眼底读出了他的心思。低头掩嘴笑。说“想知道我现在所处的身份吧?!” 林啸没有说话,给自己斟上一杯茶,端起来轻轻抿一口。 “我是安泊松身边的女人!”她说,眉目间多了一份自嘲的笑,抬眼瞥了林啸一眼。“这之前所有的铺垫工作,许多都出自我手。”坐在她身侧的肥胖男人,安氏的副总,突然一脸笑,兴趣盈然的样子,等待她继续叙述下去。 “只是手段不够纯熟,所做铺垫漏洞太多,无法轻易安全收场,求你帮助。”她抬眼看住林啸。 林啸再次轻轻簇眉,削薄的唇边挂起一抹笑意。却并不给出任何答复。只探身自男人手中拿过资料,姿态傲慢,略略翻阅。 赵凤仪说的对,这所有铺垫,手段实在拙略粗陋。太过昭著。他实在无法想象,安泊松这样一个驰骋商界多年的人,怎会犯下如此幼稚错误,被人利用,夺取家财。 他目光暼过去,轻轻抖动着手上的资料,望住男人的脸,缓缓说“就这资金去向一块,足够让你在监狱度过余生。” 男人大约有四五十岁,矮小肥胖。眉眼被脸上的赘肉挤压,缩做一团。让人觉得猥琐不堪。目光中却有一种洞悉事实的狡猾之光,心底早已明白,这个叫做林啸的青年男子,总有手段抹平这许多拙略漏洞。他确信他会出手相帮。所以嘴边扬起一抹讪讪笑意,只说“就因如此才会主动找您,将安氏拱手相让。” 林啸说,“只怕是颗炸弹,没有拆弹能力,怎么敢接。”两只狐狸各怀心事,相对而笑。 “我先仔细看下资料。”林啸说着,将资料收进手袋。转而望住赵凤仪的脸。肥胖男人知趣,笑着起身离席。对赵凤仪挥手,说“完了我派车接你?” “不用,我自己打车,回去安家。”她说,头也没抬。 林啸淡淡看住赵凤仪,相隔十几年,两人当年的亲密友好一时难以找回。剩下的只有这些年来,生活予以他们身上不同的烙印痕迹。亦不想叙旧,旧日的颠沛流离在他们各自心底,都是暗伤,不愿提及。 第469章 两人相对,沉默着饮茶。许久赵凤仪才开口说“林啸,我知道你有许多疑问,但是我不想一一解释。我只想以此得到一笔钱财用以傍身。”她说,暗红的口红印在薄细景泰蓝的瓷杯上,触目惊心。 林啸微微颌首,说“如若想要将这一切抹平,做到看似正常合法,那么安泊松最终将要背负数千万银行贷款,大约永远无法翻身。”他慎重说,期望她能做出最终决定。 她微微沉吟之后,撇过头,冷冷说“与我何干?”狭长的眉峰眼角,带出一抹美艳的冷笑。 抬头望见林啸冷冷凝视的双眼,又说“小林别这样看住我,我莫过寻常女人。只想用这样的手段,保全自己。” 她又低头饮茶。只是心底亦有动摇,唇齿轻轻咬住杯沿。 忽而抬头,无意识的转动着手指上大颗的钻戒,说“我跟着他时才十九岁。在他酒醉的时候,被派去做他的女人。直到今天,我二十五岁,已有年老色衰的迹象,却依旧只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女人。他妻子活着的时候,我不逼迫他,他妻子死后依旧没有我的位置。他当我也莫过是个如同家中桌椅的摆设,旧了,过时了随时会换,会丢弃。而我何须这样战战兢兢,有一日没一日的陪他走下去?” “他是付出过代价,金钱,珠宝,锦衣玉食。那些只是筹码,换取我的青春肉体。他对我,没有一丝感情。”说到这里,她突然伤感,抬头望住林啸棱角分明的脸,说“小林,我这一生运气太坏。经历过太多颠沛流离,太多贫瘠心酸,见过太多自私自保之人。我现在只能相信我自己。相信抓在自己手里的钱,谁有都不如自己有。”她说,笑容自眉角飞出,带出骨子里风尘的媚劲儿。 “我知道了,我会尽力帮你。”林啸起身淡淡应了一句,转身离开。 大约每个人的命运,起转承接,早有定局。 如若,当初找他帮忙的人不是和他走过心酸童年的赵凤仪。如若,当初的林啸不是被江家逼迫止走投无路的话…… 林啸回到廊间,安夏早已离开。虽然知道她从不愿等人的习惯,可是心底依旧有一丝失落伴着躲过一场劫难般的暗喜。这样矛盾的心情。 阳光西斜,空气里有股暖融融草木的味道。竹椅落在阳光下,被晒的滚烫。 他默默自口袋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盒子,是一枚白金镶嵌的翠绿宝石戒指。款式有些老旧,看起来不够玲珑精致。可是宝石却发着幽幽的碧光,识货的人一看就知道这是价值不菲的好东西。 戒指内壁有小小的刻字,a&c是两人姓氏的简写字母。看来安夏的奶奶曾经也是个十分烂漫的女人。 两年前,安夏十八岁生日那天,她无意间提起奶奶的这枚戒指。笑说,很小的时候奶奶曾许诺,在她出嫁的时候送她那枚她最 第470章 他问,什么样的好东西,你竟早早预订下来要当嫁妆。安夏就白他一眼,凭着记忆描述。 他就留心,将她的描述细细记在了心上,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它。原本准备在今天,将它送还给她的…… 如果今天,他什么都不说,将这枚戒指给她。她大概会雀跃会激动会受宠若惊的说,你怎么找到它的?也或者会说,这个应该很贵的,你先帮我保管,等我攒够了钱,再找你拿回去。 他太知道她。看似聪明伶俐,其实心思异常单纯。还是个小小的孩子。 他曾几次试探,说“你怎么不好奇,我当初为什么会买下你家的旧宅?” 她嘻嘻笑,似一点都不关心这个,说“这有什么好奇。当初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买下这里。再说这里真是个好地方不是吗?” 这里曾有她敬爱的奶奶生活,有她美好童年的记忆,所以她以为别人也会当这里是天堂。 他又说“你怎从不关心我做什么事业?” 她说“反正不是非法经营就好。我又不是工商税务,知道那么多有什么好处。” 她一向,只看自己愿意看的,只听自己愿意听的。看似豁然开朗,其实心思敏感,自我保护意识过强,落在别人眼里却是一种刻意的落落大方。 和她相处越久,越发纠结矛盾,急着想要将往事全盘端出和她坦白,又似刻意闪避着怕被她看出一点端倪来。 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他说不清楚。 大约是那年,她十六岁,他再一次看到这个女子无助哭泣的样子,内心涌现的愧疚。也或者是之后日日相处,渐渐被她带进一个温暖柔软世界之后。他不知道。 自雨杏之后,他第一次对一个女子如此不设防的靠近,不自觉的疼惜想要呵护。 …… 他靠在散着余热的竹椅里跌入回忆。 那时安夏十六岁。那天大雨。她怀里抱着奶奶的骨灰坛子,一个人瑟缩在被爬山虎掩映起来的廊檐下。脸色苍白,碎而软的头发,被雨水浸湿贴在她的眉头脸颊。她对着骨灰坛子轻声说话,语调温软。没有泣声,眼泪却一串一串自脸颊流下来。让他心底莫名抽过一丝疼。 那天他正好自雨杏的葬礼回来,脸上带着淤青,一个人在大雨里茫然的走。脑海里全是和雨杏一起时候的片段。满心的凄苦悔疚无处言说,闷闷的憋在胸口。生疼。 走过去,坐在她的一侧,也不看她,没有语言。只是一脸枉然悲伤,望着灰暗的天空。 她终于哭累了,发现了身边的他。目光里有些许惊慌警觉。说“我,我是原来……”说到这里又迅速停住了。慌张站起身来,身体太过虚弱,脚下一个趔趄,林啸伸手扶了她一把。说“不必急着走。” 两个同样悲伤的人。相对无言。 他说“要吃吗?”在她眼前展开掌心,手心里握着的是两颗醉妃酒芯糖。那曾是雨杏的最爱。也是他认识雨杏的第一天,她曾送过他的礼物。 第471章 他将酒芯糖装在口袋等,日日徘徊在医院门口,期望还有机会剥给她吃。可是她走了,再也不会一脸飞扬的笑,叫他“林啸,林啸,你过来。” 林啸本以为自己已经过千锤百炼,不会轻言悲伤。久已消失的眼泪,此刻却突兀的流淌下来。在一个十几岁小孩的面前哭得一塌糊涂。 安夏看住他,一脸惊慌莫名。声音里有一丝纳罕还有一丝怯意说“我吃。”剥开一颗对着他匆匆放进嘴巴。 不知沉默了多久,他被安夏涣散目光一脸红肿的样子从悲伤中惊醒过来。匆匆送往医院,才知道她有酒精过敏症。再迟一步,大约会窒息而死。 可见,甲之熊掌,乙之砒霜。雨杏最爱的蜜糖,在她却是裹着糖衣的毒药。可以轻易要了她的性命。 他一直伴她床前,大约久已没有好好睡眠,此刻在药物的作用下眉头微蹙,沉沉睡去。他原本想要离开的脚步,却被她偶尔在梦中一脸的惊怕,低低饮泣留住。 不是个温暖贴心的人,而在此刻却有了些怜己及人的了然,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 其实早已清楚她的身份,知道她是安泊松的女儿。可是却还是不由的靠近。说“这里原来是你家,现在你依旧可以当做你家。随时可以过来。” 过些日子,安夏真的来,带她前厅后院的走。说“你看这里曾是我的秘密基地。” 又在年关除夕说“我也是孤身一人,你若愿意就过来一起过年。” 画室距市区较远。安夏跳下公车的时候,天边已有了金红色霞光,红彤彤的夕阳担在天际。晚间大约有雨,风先到了,呼的一声吹的林荫道旁的梧桐莎啦啦响。闷热的空气打个漩涡将人包裹起来。 安夏摸着额角的细汗,伸手抖一抖被汗濡湿了的棉布裙,抬头看向画室。 说是画室,其实是一幢掩在林荫深处,独具规格的小楼。安夏小的时候曾经在这里跟着青年女画家苏曼学画。当年苏曼已在艺术界有些名气。父亲安泊松就是听了她的名儿才决定送她到这里来。江子博是苏曼的师弟,也会时常过来,要么作画,要么指点他们这些小孩两句。 真是岁月如梭,物是人非。 楼身四周,是几年前他们同期学画的孩子一起画上去的图案,带着眼睛的小猪,穿着靴子的猫……原原本稚嫩的构图和明艳温暖的色彩渐渐消退显得暗淡。褐红色木质的楼梯,双开的白色木门,大大的乳色窗户,宽敞而阳光充沛的阳台。 江子博面容清朗,身材修长,一身随意的亚麻白色衫裤。衣襟上有星星点点的水彩,衣袖高高挽在臂肘上。姿态慵懒站在画架前,微微颔首临摹。偶尔抬眼,望向来路。风呼的过来,白衣阔阔随风而动,头顶的风铃叮咚碎响。这样子,已是一副画。安 夏看的愣神,他比两年前更富清朗神韵,多了一份成熟男子的成竹泰然。心底不由叹息,也难怪这些年来,卓琳那么痴迷与他,居然追他去了法国。 第472章 见安夏摸着汗,呼哧呼哧上了楼来,江子博唇边抿起一抹笑。起身帮她拿了一杯冰镇的果汁,随手递过去。说“偷懒了吧,我不在的这些日子看起来很少过来打扫。” 安夏迅速卸下背包,蹬下凉鞋,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仰首喝完果汁,才四肢舒展,“哈--”的长舒一口气。说“终于活过来了。” 江子博笑着揉弄一下她的头发。低头上下打量她,说“长高了一点,不过还老样子,一点淑女气质都没有。”安夏挥开他的手,说“头发已经够乱了。”说到这里,却突然顿住了,牵着江子博的手说。“子博哥,你再拨一下我的头发,就像刚才那样拨一下。”她认真的看住江子博的脸说。江子博一脸莫名,笑着伸手将她一头柔软的短发三下两下拨乱,说“这样吗?” 抬眼却见安夏一脸疑惑不明。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沉吟着幽暗的光,唇角微翘,迟迟看住他。 ‘为什么子博哥动我头发,牵我手的时候,我心底一点异样都没有。不会心跳加快,不会脸红躲闪,不会偷偷喜悦亦不会暗自羞涩?’她想。 江子博被她看的垂下眼帘轻笑起来,润泽的面颊上闪过一丝少见的红晕。说“怎么,不认识我了,这样看?再被你看下去脸都要融化了。”声音温和柔软。 安夏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讪讪的笑。凑过去挽他的胳膊,歪着脑袋看他手底下的画儿。 又是一惊,说“这个,这个是我。”手指指着画架,眼睛望住江子博的脸。说“可惜是十四五岁时我最丑的样子。”她憋着嘴巴,手指触摸上去,眼底有了一抹枉然。 画的色彩,层次有些奇怪。有些部分似完成许久,色泽有些浅淡了。而那双眼睛,似刚刚点上去一般。 画中,她一头短发凌乱低低伏在眉梢,抿着的唇角看起来无比倔强,可是仰望着天空的眼睛里似有许多故事。纤细的身体,粉蓝的及膝短裙飞扬。整个人沉在金红色的夕阳中,那么温暖的色调,却让人无端觉得忧伤。 安夏对自己的十四五岁,心存恐惧凄惶,所以不愿回望。 那一年,母亲客死他乡。父亲生意失败,银行收了他们的房子车子。一夜之间一无所有。他们和奶奶一起搬到了一间阴暗潮湿的寓所。亲人朋友突然疏远,连自己最亲密的伙伴司晨也似刻意和她拉开距离。 父亲一蹶不振,夜夜酗酒。终于在一家简陋的酒吧酒醉,失手杀人被判入狱。雪上添霜,奶奶一病不起。在她十六岁的夏天苍然辞世…… 那段时光,在她的记忆里是沉闷而压抑的灰色。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离开。原来的亲朋友好友,卸下面具,露出狰狞可耻的脸孔来冷眼相向。 她在极度无助悲伤的时候,总 第473章 “你小的时候,腼腆、柔软。很乖。别人声音大点,你都要兀自惊一下,眼神慌张。却始终抿着嘴唇冷眼看人,似要拒人千里。像只警醒戒备的小猫。”江子博拉她坐在洒满余晖的台阶上回忆说。 “记得有一次,我在储物柜里找到你,蜷缩着身体,睡的很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脸颊上带着笑,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的。”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她一眼,眼底带着温柔的笑。 安夏有些茫然,他记忆中那个乖巧少言的女孩,她似从未认识过。而他确信那是十四五岁她的模样。 大约是时光重塑了他记忆中的影子。也或者人们总喜欢将记忆里的东西美化了,然后津津乐道拿来安慰此刻的自己。那时候,那段时光,那段记忆里的人。总带着一种理想的光芒。被时光和记忆重新描摹有了新的样子,用来怀念恰到好处。 安夏耸肩笑,说“我记忆中的自己,倔强、寡言、孤清。并不是个会讨人喜欢的孩子。小时候一直讨厌自己性格里刺一样的执拗。以为被时光淘洗,长大后会变的优雅,亲和婉转。像古装戏中走出的女子,微微昂首,脚步轻盈眼波柔和笃定。是一种千帆过尽,大雅气度处之泰然的气场。” 她又是那种他所熟悉的姿态,微微仰首望住夕阳。脸颊上被余晖抹上红晕,一双眼睛明亮幽深,似一波宁静湖水。目光柔软温暖,身体上散发着少女特有的水蜜桃一样的甜。他忍不住,想要在她清透的脸颊上碰触一下。 手指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伸了上去,刚要碰到她的面颊。她却突然回头,笑嘻嘻问“卓琳呢卓琳呢。不是跟你去了法国吗?是不是也追随着你回国了?” 江子博的手又无声无息的讪讪落下。眼底有一抹失望,一闪而过。 随即站起身来背对了安夏,一边将画架上的画儿卸下来,一边说“卓琳怎么样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她的监护人。”说话的语调却明显冷了下来。 这些年,他们总似三人行。无论他和安夏说什么做什么,到最后话题都能莫名绕到卓琳身上去。他有些无奈的沉默了,过一会,才将手上的画递到安夏眼前,“虽然画的不好,不过是我一份心意。生日快乐。”他说,脸上带着一抹暖似春风的笑。 只是许多话,搁在心底,似说不出来。 人活止成年,大约都多少学会了些伪装。想要摆起一个姿态,来维护自尊。 这幅画,是他在法国许多个念及她的时候,一点点斟酌描摹出来。每一笔,都能让他忆起那个时间里她倔强而悲伤的样子。微仰着头,将眼泪憋进眼眶。 他心疼那个那个时候的她,那么小,用那样纤薄的身体,倔强的面对生活带给她的种种离别伤痛。因而也早早看清世态炎凉。 他曾在她父亲被捕的那天,悄悄尾随着失魂落魄的她,陪她走过许多个陌生闹杂的街道,然后看她一身疲倦,走回画室,将自己藏进储物柜里沉沉睡去。大约做了好梦,嘴角溢出笑来。 第474章 她不想别人看到她悲伤的样子。所以他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微笑陪伴。 那时候,小小柔软怯懦的她,总让他忍不住,想要给她一个大大的用力的拥抱。想要照顾她,保护她。 “这是我今天收到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的生日礼物。”安夏萧萧然自嘲说,将画卷往怀里一收,走过来嘟唇仰脸,扯住江子博的衣袖轻轻的摇“今天是我生日,你要请我吃好吃的。” 安夏自小,待人总是客气,礼数周全,让人觉得疏远。又时时觉得离开不如从未靠近,所以警醒防备,从不主动靠近别人。 可是在他面前一直似小孩一样,举动熟稔亲密,从不避讳。江子博想自己在她心底还是有些不同。 刚才那点枉然的心思突然就消散了,伸手在她额上轻点一下,说“好好好。今天都听你的,要吃什么随便点。我上去换件衣服下来。” 他转身上楼,安夏的目光就跟随着他的背影上去。 这些年,她一直叫他哥哥,渐渐学会,坦然接受他的友好庇护,对他撒娇耍赖就像拥有被他照顾疼爱的特权。这份感觉,连在司晨和林啸面前都不曾有过。 林啸沉默着坐在窗前,伸手拿过桌上的醉妃酒芯糖,剥开一颗放进嘴巴里。却寻不回记忆中的味道。可是时时在身边备下几颗酒芯糖的习惯,却自认识江雨杏直到现在,依旧如影相随。 他记得最初见到她的样子,那时候,他被江陆成从孤儿院带出来。他默默跟在江陆成的身后,听见江陆成对妻子说“我收养了这个孩子。”语气简洁扼要。 阿姨闻言,弯腰打量他。看他身上穿着不知谁人捐赠而来的衣服。上衣太过宽大,裤子太短,就像皮影戏里的角色,高高吊起。脚上,是一双发黄开胶了的球鞋,鞋带断开的地方被笨拙的打了个结。看起来滑稽异常。 十一岁,已懂得羞耻,在别人目光的注视下,窘迫的无处可藏,却依旧期望将自己的穷囧样儿藏起来。双脚不由自主的向后收一收。 “我叫江雨杏。” 站在阿姨身侧,好奇打量他半天的漂亮似安琪儿一样的女孩,向他走近一步说。又伸手牵他,歪着小小脑袋仰脸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声音甜暖友好。 他垂目抿一抿唇,轻声说“肖林(小林)” 她的小手暖暖的很软,摊开掌心,像变戏法一样,将一颗酒芯糖握进他的手里,冲他调皮的眨眨眼。说“为什么叫小林呢?那不是大人们上班之后才叫的名字吗?” 她大约听见父母周遭的同事,常常被称之为小某,小某。以为这是成人之后的特权或者新型名字。 “那你为什么不叫林啸呢?”她歪着脑袋,大眼忽闪着问。很天真没有一丝歧意。他心底暖暖,急于想要说点什么,却无法开口回答。 “你这孩子。”阿姨伸手将她从他的眼前拽回来,笑着点她额头,说“尽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她吐吐舌,站在一边好奇的细细看他的脸。 第475章 之后,注册户口,学校报名,他执意要用林啸这个名字。 “这是子博,雨杏的弟弟。”阿姨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抱在怀里向他介绍。 小男孩大约有三岁左右,长的虎头虎脑,憨实可爱。双眼向他好奇张望一阵,见他亦悄然打量他,便嘻嘻笑着,挥舞着胖胖手臂,羞涩躲进母亲怀里。 她们姐弟出生优渥环境,有慈母疼爱呵护,塑造了他们纯真友善的性格。 在之后的时日里,他总在努力进取,而江家兄妹都是散漫成长。不似他一般的激进紧张。 他们身有所依,所以无所畏惧。而自己太过清楚自己眼前这所有,都来自于江陆成的赐予。他要自己抓住所有机会,使自己变的强壮有力,走出弱小无助的阴影。 之后,江陆成偶尔和家人一起用餐的时候,会细细打量他。然后说“家里三个孩子,唯有林啸性格像我。你们两个,全没一点我的样子。” 他闻言,紧张看向阿姨、子博他们的脸,可是他们半点妒忌的意思都没有。只是面带笑容看住他。真心诚意,为他的优秀开心。 阿姨是个心思醇厚的人,大度且博爱。对他很好,虽然她偶尔会嫌他太过少年老成,说他不够可爱。但是她依旧维护他,看他如此优秀亦诚心为他高兴。 之后雨杏嫁做他人妇抑郁而逝。他以为自己亦随之心死,总以为那些有她陪伴的岁月,是他人生中最为幸福美好的时光。那酒芯糖醉心的甜,是人间至高的美味。他以为自己将在对她的怀念和忏悔中,孤独度过自己沉长的余生。 可是自遇见安夏,他才发觉,自己原来对生活依旧心存奢望,也依旧会爱上别人…… 原本想要掀开自己的面具,让安夏看清楚,这才是我,并不似你看到的那般纯善。可是心底却在排斥,怕被她看清的那一天。那样矛盾纠结。 他皱眉,轻轻揉一揉太阳穴,然后拨出一通电话。 “用赵凤仪的身份在西安买套小公寓,再帮她开间易于经营的小店。过些时送她过去。”林啸对电话一端的宋中禹说。 “你要她离开上海,去西安独立生活?”宋中禹有些惊讶,这些年,赵凤仪不论做出多么出格混账的事情,林啸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担负着她和那个痴呆孩子的生活。 他见过几年前的赵凤仪,那时候的她美艳娇媚,是许多男人垂怜的可人儿。他曾一直疑惑觉得林啸和她的关系,除了幼时的牵绊和安氏一事还有些什么联系,不然凭他的个性怎会轻易受她摆布。 ……或者,是哪个孩子。 “她该早点学会独立生活,这些年没有教会她任何生活技能,是我的过错。” 近日的林啸,一反常态,总似有许多感慨唏嘘。 “那,孩子呢?”宋中禹小心问。 “我联系了一家医院,可以接纳他去治疗。不过……这孩子先天痴呆,治疗大概也没有什么效果。”林啸说着,突然似明白了宋中禹言语中的意思。想解释一句,却终归懒于应对,只是沉默了。 第476章 过一会,只丢一句“早点去办吧。”就挂上了电话。宋中禹有些呆,总觉得这些年,林啸身上,有时候会浮现出当年江陆成的影子。沉默、冷硬、偶尔还有些专横。 他记得林啸读大学的时候,他已在江陆成身边做事多年,已是独当一面的人物。后来江陆成将自己的养子林啸交给他,让他带着做事。 那时候,他对还是少年的林啸十分不屑。只觉得他为人冷淡寡言,姿态甚高。以为他亦是个被骄纵坏了的贵族公子哥儿。可是一起共事之后,才发觉,他聪敏好学,行事刚绝激进手腕灵活。林啸大学毕业,已在商界小有声名。江陆成又送他留洋学习商管。 两年之后,他才正式入行,代江陆成打理集团各类事务。 那几年,江陆成春风得意马蹄急。企业迅速扩张,自原来的化工业跨入地产和酒店行业。收购吞并许多小型公司企业。一时成为商界神话。 可是大约不是自己亲生,心终归隔着一层。林啸越是卖力,出色,江陆成越是心有顾忌。暗中布下眼线约束监视。 自己那时候,就沦为江陆成的探子。直到有一天,江陆成冷酷着脸说,我要林啸自这个世界上消失,你去安排像上次一样,制造一起意外事故…… 他辗转一夜,入梦总梦见那个被自己设计而死的人。头颅被卡车碾碎了,脑浆合着血液崩裂出来,涂满他一身一脸。他自梦中惊醒呕吐。犹豫许久,拨了一通电话给林啸“你有危险,快走。” 他背叛了江陆成,江陆成当然不会放过他。那个时候,林啸已找到退路,瞄准了当时建筑业很是出名的安氏。请他过去帮忙。 这些年,他越是走进林啸,越是看不清这个人。 他每年将公司盈利的百分之一捐献给孤儿院,却从不像其他名人义士以自己的名义收养任何孩子。他照顾朋友,提携有志青年,却从不接受这些人的回报。他为人谨慎高傲,却在女人面前似十分随便…… 他曾经婉言劝诫过林啸,可是他只是淡淡一笑。那笑容中还似有些无法参透的伤感。 之后行事依旧。只是这两年他似渐渐收心,走的近的女人只有赵芸一个。可是现在,他居然莫名开始关注起安夏那个丫头来。 “你不喝点酒吗?”安夏一副惰赖的样子,身体微微前倾看住点餐的江子博说。 “你不能喝,我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江子博淡淡笑。点完餐,又伸手将蛋糕上的蜡烛准备一一插起来,抬眼看她懒猫一样缩着身体,说“喂,懒猫你也该动动手不是,总不会想一直如此袖手旁观吧。”他顺手塞来几只蜡烛给她。 安夏吐吐舌,一边插蜡烛一边说“子博哥你为什么不留胡须?” “呃?”江子博被她跳跃的思绪带的不知该如何回答,直愣着眼看住她。 “我要是男的就好了,不高兴的时候,可以酩酊大醉,长长长的胡须,调笑名妓。落魄江湖载酒行,赢得薄幸名。”她手上端着蜡烛做一个酒醉摇晃的样子,说。 第477章 江子博看住她,微微笑着调侃一句,说“那你也该是个红头涨脸,有酒精过敏症的江湖浪子吧。”又一手扶住下颌。沉吟一下,扫她一眼问“我给你过生日,你不高兴?” “当然高兴。”安夏慌忙接口,又似心虚嘻嘻的笑。低了头说“我觉得这句话好玩,就随口说着玩呢。” 江子博也不追问,只将蛋糕上的蜡烛一一点燃了。说“记得许愿哦。” “嗯。”安夏刚刚鼓起腮帮子,就听江子博轻声说“今天你许什么愿,我都会尽力帮你实现。” “什么啊,你又不是神。”安夏笑。 “不是你说我是天使吗?也勉强算是一种神灵了。”江子博说。 安夏瞪他一眼,低头十分虔诚,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脸上的笑由灿烂变的忧伤。默了两分钟,呼的一声吹熄蜡烛。 “哎,对我许愿不讲出来,我怎么帮你实现?” “咦,愿望不讲出来才能灵验嘛。”安夏觉得今日的子博哥有些不同,话中总有机锋。遂躲闪着他的目光笑说。 “但愿这个愿望和我有关。”他的视线围追着她的目光,轻声说。安夏“嗯?”了一声,慌慌避开来,只做没有听见。 心底却有些说不出的内疚。 “先生,这么晚了,你还要出门去呀?”刘嫂见林啸书房的灯还亮着,就冲了杯咖啡,刚端出去就迎面撞到快步自书房走出来的林啸。见他剑眉紧锁,脸色暗沉。脚步急忙收住,一愣慌忙问到。 “嗯。”他手上捏着车钥匙,脚步急速大步跨出门去。 车子“叱--”的一声飙出去,耳边却莫名响起雨杏的声音。 “林啸,我妈叫你这个周末回来吃饭。” “林啸,请你帮我翻译这个进口药品说明。” “林啸,我好像被人跟踪,你来接我。” “林啸,快来科技馆……” 如果当初自己能够勇敢决断一点。如果,那一天,他同以往一样相信她,及时赶到她的身边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出事,就不会离开,就不会用放逐自己的生命来惩罚他? 仲夏,夜风也是暖的。可是林啸浑身开始不由自主的发冷,冷汗涔涔自额上冒出。脑海里,雨杏青肿着脸,褴褛的难以蔽体的衣衫,看向他时眼底是无尽的不屑和轻蔑。 车子驶进这条熟悉的胡同,缓缓停住了,仰脸望上去。窗口黑着灯,心底的焦躁更加浓烈。 安夏出去了吗?和谁?或者是不是早已睡下?!他想,又缓缓退回车内,摇下车窗,吸一支烟。用力的吞吐,烟雾入心入肺,却使得内心的焦灼更加强烈。烟雾飘渺,在眼前弥漫散开。心底却依旧不能够平静,狠狠的将手上还没有燃尽的烟湮灭了,再次走下车来,投身进这样的昏暗里。 胡同很深来往行人稀少。对面的小楼上有晾晒在竹竿上的衣服随风轻轻的飘起。暗淡的光线下,依稀看见杂乱陈列在窗口的盆栽。有几处灯光自破旧窗口投射出来,淹没在混沌的黑暗里。偶尔有孩子的啼哭和女人的责骂声,自某个窗口传出来。空气里混合着食物的味道…… 第478章 这一切,静静的却有一种力量,散发着世俗世界的真实和温暖。 原来有一天,自己也会如此羡慕这样平淡琐碎的生活。林啸感叹着想。 有人骑着自行车自巷子深处而来,铃铛摇的叮铃铃响,自他身边蹿过去,又回头带着一脸艳慕莫名上下打量他。看他的衣着架势,不应该是在这里生活的人。又将视线自他身后的车上扫过去,哗的一惊。撇撇嘴巴轻声说,“原来这个世界,四处上演王子和灰姑娘的故事。” 王子?!他隐约听到这个词,先是一愣,然后怔怔的笑了。 啊,自己原来已经自仆役升止王子?!不,不是王子,王子是延续下来的高贵血统。 记得有一次,他走进江陆成的房间,看他手中握着个放大镜,微微弯腰,细细的查验着手底下的一个古董瓷瓶。 “又收到了好东西?”他说。 “唐朝的,据说是皇上曾经用过的东西,稀罕着呢。”江陆成说,用白色棉布在瓷瓶的细颈上哈口气蹭一蹭。 “咱们中国人,自古以来,三教九流身份明确,就连使用的器皿式样颜色都不能同君主相同。否则以犯上论处!”他说着,自瓷瓶上抬起目光来,犀利的目光望住林啸的脸。脸上有一抹薄薄的洞穿对方心思的笑。 “林啸,你爱看童话吗?”有一天,一向苛于言笑的江陆成突然这样问他。 “我想你大概不怎么看童话故事,因为你不懂得,所有公主只会嫁给王子。那才是她该有的幸福生活。”他嘴角挂着一抹笑,望住林啸的脸“从来没有一个故事里说,公主许配给仆人,会有好的结果。” 为着这个他一路打拼攀爬,踩着许多人的肩膀,收揽掠夺了他们的果实财富,作为基石才有今天。现在他已站在了高处,却不胜寒。一些人走了,一些人因他受到伤害。只剩他还在这里,衣着光鲜,扮演着从草根到成功人士的传奇。 太多的遗憾愧疚,压着他。思绪纷杂,脚步沉沉走出去,一节两节。似气都要喘不上来,他伸手拉松领带,又解开衬衫的两颗扣子。 这楼道窄而长,他走的异常的慢。就像这些天来,自己的心境。 终于站在安夏的门口,手伸出去,却又无端落下。 来到这里,站在她的门口,究竟能说些什么?想要怎么样?他问自己。 为自己心底对安夏依旧心存奢望,越来越觉得不耻,可是依旧不愿意转身。 寥寥,又在她的门口燃起一支烟来,噗嗤噗嗤的吸。这样的心慌交错。 就像曾经每一次,她说“走。”,他都会想她这次转身是不是就永远不会回来了?可是面上依旧端着一副十分无谓的样子。说“好,你走。”声音端的清冷,似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她那样敏感倔强,走出去,从不主动回望。每一次忍不住给她电话,假装什么事儿都没有。就像真的一样,从来未曾刻意冷落或者疏远过她。 第479章 看她沉默,认真同他闹别扭,他都觉得又幸福又惶恐。这样的日子会有多久?每一次这样问自己,每一次下决心就此打住。这样,当她看清我的时候,才不至于太过伤心失望。 这楼年久失修,楼道里的灯早就坏了。借着窗口投来的一点点光线,昏昏暗暗,隐约能看出人的影子。 门敲了又敲,安夏的门没有敲开,对面的门却哐啷一声猛然打开了,一束光迅速自门后涌出来。一个烫着爆炸头的中年女人,嘴巴上还带着一抹残留的口红印子,自门后探出头来,半眯着一双睡眼,刚要开口大骂,可是抬眼迎上林啸那张冷飕飕没有表情的脸,一下就禁了声。一箩筐的脏话生生被咽了下去,只匆匆横了他一眼,又哐一声摔上铁门。 在门内喃喃咒骂“对门这小狐狸精,不知道招惹了什么人,大半夜寻上门来,连累老娘受罪。” 烟不知道吸了多少根,电话不知道拨了多少通。林啸依旧在等。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每一分钟都是煎熬。 就像那一天…… 接到阿姨电话,一向从容的她突然哭泣,却语不成声。断断续续,说“雨杏,雨杏出事了,在警察,警察局。” 他一路飙车过去,三十分钟的路程,他觉得这一生再也没有那么长的路。 到警局,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雨杏,身上的衣服已被撕扯的不像样子,一脸淤青。环抱着自己,依旧恐惧,瑟瑟发抖。那一刻时间也是这样清晰的,曾曾曾伴着心跳而过。 他突然想要大哭大叫。想要将过去的那两个小时追回来,摔回去。回到当初,回到刚刚认识她的时候。那样,一切都还来得及重新来过…… 心底焦急似着了火,所有的动作反而安静下来。靠了墙,一支一支的吸烟。 夜色越来越浓,人声渐渐寂寥。在这样的静寂里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他似听见了安夏的声音,不知道在和谁告别,声音轻快,说“拜拜--”过一会,又说“快回去吧。” 踏踏的脚步声一点点走过来。林啸目光就静静望住昏暗的楼道,等待着那抹熟悉的身影。 突然脚步声就顿住了,他以为她看到了楼道里等待着她的自己。可是,却听见她又咚咚咚奔下楼去,扬着声音说“我已经到了,你也赶快回去休息吧。”声音里说不出的亲昵关切。 有一把干净的男声,十分温柔,说“看你上去了,就走的。”这声音莫名有些熟悉。 这是谁?居然如此的难分难舍? 林啸突然有想要走过去看个究竟的冲动。脚步抬起来,却生生收住了。 她从未在自己面前如此过,每次走出去,从不回头…… 那人大约走了。他才又听见楼道里踢踢踏踏,有急促奔跑上来的声音。 怕吓到她想要掏出手机来摁亮,手却一滑,手机咚一声掉在地上。寂静的楼道里咚咚咚的声音一时听起来无比响亮岑人。 第480章 “谁?”安夏声音一紧,人明显向后退了两步,却依旧壮着胆子问。 “是我,是我。吓到你了吗?”林啸慌忙向前靠近一点说。 安夏立在距他三米远的台阶下,仰着头,在黑暗里辨别着。林啸终于摸到了自己的手机,借着微弱的光线,看安夏马步半蹲,两手向前双举以一个奇怪的动作站在那里。 “你?!”她一脸的惊讶,不可置信。又回头冲楼下看一眼,回过头来,又说一句“你?!!”这次口气里有了些无法掩饰的欢喜。 “是我。”他温和重复一句,目光在她身上扫一眼,脸上有了一点笑意说“你这是要耍段醉拳吗?” “不,这是降狗十八式。”她说,淡着脸,收拢了双手双脚。一双手悄然背在身后,仰脸打量他,也不走上来。也不说话。 “这是骂我呢?”林啸将烟蒂在墙面上湮灭。 “……”安夏低了头,走上来,背对着林啸,在包里摸钥匙。摸了半天,摸不出来,突然开始急,一脑门的汗。她索性将包一提,哗啦一声所有东西跌了出来。她自当啷声中寻去,在一堆东西里刨出钥匙来,开了门。伸手摁亮了门灯,又开始蹲下身来整理倒在地上的东西。 林啸依旧站在那里,静静的看她。 “你走的太急,生日蛋糕都没吃。而且我连生日礼物都没有来及给你。”他自衣服口袋里掏出那个很旧的丝绒盒子,向她眼前推过来。 安夏仰脸看他,然后低头看一眼腕上的表,说“来这里等,就为了送我这份生日礼物。” “我想它值得。”他打开盒子给她看。 “哇喔。”安夏低头,轻呼出声,抬眼又看他的脸。微微颤动的睫毛,掩饰不住她内心的振动。小心翼翼的研究的看他。 “礼物送到了,我该回去了。”林啸向屋内望一眼说。脚步却没有挪动半步。 自认识安夏起,她就住在这里,可是他从未走进过这个房间一步。不知道为什么,大约从心里有些抗拒,抗拒靠近她,抗拒她一点一点将他自雨杏的往事中拖出来,抗拒自己内心因她渐渐变得不可控制和柔软。 见她始终挡在门口,望住他,一双眼睛静静在他脸上逡巡,似要从他的脸上寻到想要的答应。不说话。林啸淡笑一下,像是一个嘲讽。说“还好没有错过……” “没想到你匆匆跑掉是为了赶赴另一场生日会,看来玩的很开心。”他说,脸上的笑意反而更加深刻了些。褐色的眼睛,在灯光下泛出飘渺而让人虚妄的漠然。 安夏抬手,就将那枚戒指塞回他的口袋里去。亦是笑意殷殷,说“您的礼物太过贵重,我怎么敢收。再见!” 抬手,碰一声撞上门,将他搁在门外。 光线倏然消失,林啸觉得自己似跌入了深渊,这样浓烈的黑暗。 为他自己刚才那满是嫉妒的语言而感觉脸红可笑。 “你根本就是个不够坦诚的懦夫,连做场美梦的资格都不配有。” 第481章 车子在夜风里疾驰,林啸想起江子博在雨杏的葬礼上,送给他的这句话。唇边弯起一抹苍凉笑意。 自己的人生已是如此,走出来这一步,就已注定,何必挣扎? 日子风一样的过去。安夏每天自打工的面包店出来,都会站在车站前发呆,望着开往旧宅的车子徐徐开来,又缓缓开走。直到最后一辆亦消失在夜色里。 想起长久以来做过的梦,一个人行走。路又长又窄,空气潮湿昏暗,四周空寂,只听见自己急速而紧张的呼吸声,风尖尖扫过面颊,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心底的惧怕凝结,死死堵在胸口,却拼命想要做出一副并不害怕的模样儿走。抻着脖子,挺直脊背。每一步都似慎重其事,无所畏惧。 遥遥望见远处的灯光,印在夜空中,就像突然投入她心底的一个希望。 她拼命的想要走向那抹光,可是不论脚步如何急速,那抹光都遥遥站在远处,越追越远。 曾经的期望渐渐变成害怕,失望,沮丧。不敢再前进半步…… 夜空,霓虹初上。街上依旧人来人往,人声闹杂。一个个面容模糊,自四处奔来,又走向远方。明明在人群里穿行,内心却似走在空寂的荒野,就像行在梦中那条又长又黑的路上。 已和林啸有一个月没有联系。这一次,大约触到他的底线,他站在远处,不准备原谅。 想到这里,安夏不由眼底氤氲有了泪意。后悔自己不该越过距离想要走的更近,后悔自己装做并不介意不害怕的样子看他转身离开。 过十字路口,昏头涨脑没有注意一脚踏出去,已是红灯。见路上的车子突然似离玄之箭,只觉得自己要被这黑压压一片的车辆前后左右围击,心底突然恐惧莫名,转身飞奔。有车子猛然开来,自她身边擦过,尖锐的鸣笛声,还有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吃啦的声音…… 车子极速侧转,擦着她的身体停下来。她已惊的双腿一软,彻底坐到路中央。 后面的车子眼看又拥挤上来,她心底又急又怕。突然身后伸出一双有力的手臂将她自地上捞起,半搂半抱的迅速拖到人行道上。路上的车子被扰乱了行迹,后面的司机也在驾驶座上低声咒骂着,慌忙打转方向盘。叱的一声停下来。惊魂未定,自车窗内探出头来,冲安夏吼骂“册那,侬色三滴呐!”(操,你十三点啊。) 安夏呆呆看着路口的车子突然七横八竖,塞成一团,身体开始刷刷的抖。许久,才像灵魂归窍,慌忙直起身来,脚踝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忍着疼,颤着声音和站在身边的人道谢“谢谢,谢谢你。” 身后的人一声没吭,却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了似的,猛然放开扶在她腰上的双手。似乎很紧张,声音发干,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受伤没有?” 安夏茫然看看自己,然后摇头。摇着摇着,莫名摇下许多眼泪来。慌忙伸手去抹,说“我没事。谢谢你。” 第482章 那人看起来年龄并不大,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或者更小。一张大方盘的脸,面色黑红。身上穿一件皱巴巴廉价的黑色棉布衬衫,十分沉闷。看人的眼神并不友好,让人觉得有些凶悍。 可是带着浓重异乡口音的声音却十分温厚,说“给,擦--擦擦脸。”他递上一块捏皱了的纸巾,目光落在别处说。他的样子,让安夏莫名觉得他似乎很紧张。 安夏接过纸巾,擦抹着额头上的汗,抬眼注视着他,他却不自在起来。猛然蹙眉,尖利的目光自安夏的脸上匆匆扫过去。转身就走,走出两步,又猛然回过头来问“你姓安?” 安夏一愣,望住他茫然点头,这个人是谁?她在脑海里努力搜索许久,却没有任何结果。 待她回过神儿来,他已行迹匆匆消失在人群里了。 “派去调查的人回来了,说李家三口几天前就突然自村子里搬走了,谁都不知道他们搬去了那里。”宋中禹呷一口茶说,抬头看了林啸一眼,“你说司立兴会不会觉察到什么了?”他轻声问。 林啸身体半靠在椅子里,微低着头,一双剑眉锁起,一只手轻轻的拨转着桌上的细瓷茶杯。沉吟着,忽的抬头说“按照常理,若当初他真和李家做了交易,为什么不在四年前就安排他们搬家,隐匿起来而在今天突然这样做?” 宋中禹微微点头,说“是呀,我也觉得奇怪。现在将他们藏起来,不就等于承认了当年的事情确有蹊跷?”他眉头挑一下,又到“难道除了我们,还另外有人在查这件事情?” “很有可能。” 话刚说完,林啸突然想到安夏,眉头猛然拧起。慌忙自桌上拿起电话,微微一顿,拨出去。 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 心底焦虑似火苗燃烧起来。“这丫头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他一边嘀咕,一边已站起身来捞起桌上的车钥匙,大步奔出门去。 宋中禹目光复杂的望住林啸奔出去的背影,摇了摇头。“作茧自缚。”他叹口气说。 江子博黑着脸,下车,走到安夏面前,一句话都没有,拉开车门,就将她打横抱了起来转身上了楼。 “难道不是送我回家?”她左右张望一下,才看清楚,这里是画室,江子博现在住的地方。 他一句话都没有,开了门,将她往沙发上一放。蹲下身来,伸手准备替她脱掉鞋袜。 安夏心底有些别扭,受伤的脚往一边挪了一下,慌忙说“我自己来--”刚一弯腰伸手,就听啪的一声,手背上重重挨了一下。江子博手上用了劲儿,拍的安夏惊住了。脸色都变了,心底的委屈害怕,此刻沉沉压在胸口。目光怯怯落在他的脸上,撅着嘴巴看他。 “脚都肿成这样了,你还敢走那么远的路?你到底有没有脑子?”他嘴巴里怒声斥责着,手指却异常轻柔的,缓缓将她的鞋袜脱下来。 一只脚,脚背青紫,肿起来的地方被鞋带勒出深深几道青痕。 第483章 江子博将那只脚轻轻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双手握住脚踝。抬头,眼底满是心疼,依旧一脸愤怒的样子,皱眉看她。“你带了手机是当摆设的吗,打死都不知道接电话?如果我今天不是给你工作的地方打了电话,你就这样走回去?”手指轻轻在她受伤的脚踝处触碰一下,看她疼的猛吸一口气,咬住嘴唇。皱了眉头,又心疼又气恼,声音依旧凶巴巴的“这会知道疼了?!!” 看来并没有伤到骨头,他才稍稍放下心来。起身移了一个矮凳子过来,将那只受伤的脚垫起来。转身准备去找冰块,一扭头,见安夏憋着嘴巴抹眼泪。 他又好气又好笑,弯腰看住她,递了盒纸巾,声音这才温和一些,说“很疼吧?冰敷一下会慢慢好点。” “你知道我很疼还骂我,”原本安夏只是像个委屈的小孩一样,低着头抹眼泪,这会却变成了呜呜的泣声。一边哭,一边控诉“还打我。”她抬起手来,手背上一块清晰可见的红痕。 “还有,我不是不接电话,电话找不见了。我疼的要命,想找人帮忙,都没人理我。你还,你还又骂我又打我。”她呜呜的哭。心底压抑了长久的害怕、委屈,和这一路走来的疼痛,全都融进了哭声。越哭越伤心。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错了。”看到那只被自己生气,打红的手,江子博真的开始自责起来。伸手帮她抹一下眼泪,声音温柔,又将她那只手牵到唇下轻轻吻了一下。 “呜--”安夏的哭声突然卡在了喉咙里,一双储满泪光的双眼,惊讶的盯住江子博的脸。 “我去拿冰块,不要乱动。”他嘱咐一句,慌忙转身。 安夏无意识的,蹭摸着手背上,刚才被他亲吻过的地方。子博哥哥居然…… 安夏心底有些说不出异样。想,大约是自己之前对子博哥太过亲密、随意了,才使他误会。 这样想着,江子博已拿了冰袋走过来,在她面前蹲下身来,修长的手指轻柔,将冰袋轻轻覆在她红肿起来的脚面上。 抬眼看她,随意坐在她对面的地板上,双手撑在身后,回头静静细扫一眼这个让他肆意过完青春的地方,口气有些沉重,说“以后大约不会再有这样轻松安宁的时光。” 安夏看他,莫名觉得他的眼底,有些说不出的枉然无奈。 他这个样子,让安夏觉得陌生。一直以来,他在她的眼里,就像阳光。从容自信,谈笑间,让人忘记忧烦。 “过些时,这地方就要拆了,这里将要建起一栋栋豪宅别墅。以后,这里就没有这些了,放眼过去,能看到的只剩汽车洋房,私人泳池,健身房,私家花园……”他手指横指过去,口气里有豪迈,眼底却是无奈。 安夏的目光,随着他的指引看过去。窗外昏黄的路灯下,小楼,以及小楼四周低矮的民居建筑,小楼外那条长长的林荫道,道路两旁林立的梧桐。 第484章 目光收回,小楼内,橙黄色旧的桃木储物柜,乳色的木质地板,旧旧的浅蓝色的布艺沙发,以及四散在地板上的蒲团,搁置在角落里的画架上还有他未完的画作,墙壁上还挂着他们十几岁时画下的稚嫩作品。 这一切都被时光晕染了,有了旧旧的昏黄的暖意。这两年,在她精心打理下保存完好。 她心底轻轻叹息,这里,收纳了她太多的记忆。无处言说的惊惧悲伤,不愿示人的眼泪。还有会包容她,将她包裹起来的暖融融的阳光。 “拆?!”她惊叫“这小楼不是两年前你就购置下来了吗?” 她还记得,两年前,苏曼突然宣布要将这间画室出售。她和江子博得知消息,急匆匆寻上她的门去。苏曼看向江子博的目光躲闪恐惧,很怪异。到今天,她都无法忘记。 “是,其实之前有很多事情我都没有跟你说过。”江子博伸手拽了一个蒲团来,收起双腿,坐的更舒服一些,做出一副要讲很长故事的样子。又是以往那个清俊阳光的他,唇角弯弯,脸颊上露出浅浅一个酒窝。 “这是我给父亲的一个承诺,是我向生活妥协的第一步,也是我的责任……” “你知道江恒集团不?”他突然问。 安夏茫然点头的瞬间,电石火光突然明白了,抬起头来看他。江子博轻笑一下,微微点头“我就是江恒集团总裁,江陆成的儿子。不然两年前,就凭我那点能耐,想要购置这间小楼简直就是神话。” 他们认识许久,在少年时光里,几乎有大把的时间默默相处。可是彼此之间似有一个不言而语的默契,都不曾讲过自己的家庭背景。她害怕看到别人惊诧、怜悯的目光,而他则不愿别人看到他就提到他的父亲,对他仰视…… “开发这里,将是我步入江恒的第一步行动。”他目光坚毅望向远处,让人觉得决绝清冷。安夏又一次侧目,心底有些惊动。他原本那么念旧的一个人,曾经用过的各类画笔工具还都好好收留在阁楼里。而对这个地方,这个储满他们回忆的据点,说拆也就这么低低一个叹息罢了。 “当时苏曼之所以不愿意将画室转给我,是因为--因为她和我姐夫佟城有染。这地方最初也是佟城的,后来送给她。她以为我姐的死,是因为她。”他淡淡说。 “我这一生,十分感激一个人。不是他,我的少年时光,不会过的那么流光溢彩、惬意散漫。同时也痛恨他,不是他,我姐就不会身患抑郁,二十几岁就告别人世。”他说着扬起头来,眼底泛起一抹冷峻的光。 “父亲对事业,对钱财、地位都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他也很专横,在家里,他的话就是圣旨,我们谁都不敢违逆。而我是个散漫的人, 第485章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眼底的哀伤弥漫开来。“你知道我有个姐姐,几年前就病逝了。其实,我还有个没有血缘的大哥,父亲将他从孤儿院带回来的时候,我才三四岁大,对血缘几乎没有什么概念。很开心,突然有个哥哥。” “他很聪明,会做许多我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也很爱学习,懂得很多知识。我有段时间简直崇拜他,觉得他有无所不能的魔力。常常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的身后,他去学习泰拳、击剑我也去。其实那些东西,我一点都不喜欢,看起来那么暴力、阴冷。只是喜欢跟在他身后。看他那么厉害,就觉得又开心又自豪。他是我大哥啊。他也是真的很疼我,维护我,常常在父亲面前替我说话。”他眼里,浮出暖暖的光。 “父亲在我记忆里总是很忙,也很严厉。所以,许多男孩子和父亲玩的游戏,都是他陪着我。第一个足球是他送给我的,第一场球赛是他带我去看的。那时候真感激他,让我的童年一点都不孤单。事实上他大我许多,又是个十分努力激进的人,像是有什么在他身后追赶,总似奔跑,时间被他分分秒秒填充的满满当当,学习各类技艺。可是依旧会留出大把时间来,陪我。” “他待家里所有人都好,总是面面俱到、小心翼翼,好的让人觉得疏离。只有在我和姐姐面前,他才不会全身戒备。有时候,也会被姐姐的恶作剧整治烦了,冲她生气大吼。” “姐姐小时候很淘,嫌他木,老捉弄他。长大之后,反而爱上他,爱的不可自拔。只是大哥迫于我父亲的压力,也或者在他眼里,更加看重其他,比如金钱、地位、名誉什么的。毕竟这一切对他来说,来之不易。所以更怕失去。因而对我姐,总是忽冷忽热、若即若离,感情不够坚定。之后,不知他怎么突然的,就开始变了一个人的样子,和外面许多莺莺燕燕传出绯闻,姐姐绝望嫁给佟城。成就了他们三个人的悲剧。” “他后来突然离开江恒,独立门户。”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住安夏。 “姐姐被病魔缠身几年,他却从未前来探望过她。可是在姐姐的葬礼上,他却恸哭,说爱她。你说是不是很可笑?她活着的时候,那么期待听到的话,直到死后,他才说出口。有什么用?”他说着垂下眼睑。 “姐姐去世后,父亲一病不起,母亲一夜白头,我不得不弃了自己的爱好遵从父亲的意愿,学习商管投资。担负一个做儿子的责任。”他疲惫抿唇笑一下。 “他原本在我心里,代表着一种力量的,是我的理想。可我从未想过他会那么懦弱无情又那么可悲……” 他说到这里,突然有些烦躁似的站起身来,“我去拿点果汁来。” 过很久,他才走回来。递一瓶果汁给她。 “为什么突然给我讲这些?”安夏望着他,看他眼底深埋的伤感有些不忍,问。 第486章 “我怕你会觉得,以后的我让你陌生。”他说。“我只是被生活绑架了,不得不开始站在这个位置上,履行我的责任义务。”他苦笑。 “另外我期望你更加了解我,我的家庭、过去、背景--以及我的心思。”他的目光柔柔覆上来,让安夏突然惊慌,失措间别开双眼。 “你是否财团总裁的儿子,我并不关心。我只知道,你是我从小认识的江子博,你一直对我很好,是我的子博哥哥。”安夏不敢抬头迎视他热烈的目光。只是加重了哥哥两个字。说完,双手捧住果汁的瓶子,大大喝下一口。她在紧张的时候,就会如此,一直不停的喝水。 “安夏,叫一声我的名字。”江子博突然要求。声音温柔,像要融化人心。 他那样深浓黝黑的眸子,柔软的目光盈盈望住安夏,像是蛊惑,让人无法拒绝。 “子博--”安夏有些恍惚了,轻声叫。突然之间,脑海里闪出一双清冷的挑立的眼眸,褐色的瞳孔,目光静似幽暗湖水,像是审视着她。“子博哥……”她又慌忙叫了一声。 “我要回去了。”她说着,惶惶想要站起身来。 “你这一星期都要暂住在这里,”江子博不容她开口分辨,张开双手将她重新按回在沙发上去。背过了身,声音恢复以往的平和淡然说。“只是不放心你而已,你暂时不能走动太多。回去,也没有人能够照顾你。” “过了这个星期,我也没有时间再来照顾你。”说完,他转身上楼,“我去拿条薄被。”走上几节楼梯,又停下来,没有回头,声音低沉问“安夏,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安夏心里惊慌难受,枉然低头,不知该如何回答。 刘嫂捧着一杯清茶出来,看林啸书房内黑着灯,门虚掩着,他单臂支着身体背对着门坐在窗前吸烟,淡蓝的烟雾缭绕,将他包裹起来。在暗淡的夜色里微躬着身体,看起来有些孤独。 “先生,茶。”刘嫂进门,顺手摁亮了灯,将茶杯放在桌上轻声说。 林啸伸手在自己眼前,掩一下光,这才皱眉转过身来。声音有些沙哑问“还没有她的消息?” “是。”刘嫂小声应道。 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一向整洁一丝不苟的他,此刻却异常潦草。白色的衬衣,衣领被扯的半敞着,衣袖胡乱撸上小臂,衣襟上压出错综的折痕。下巴上毛起青青一圈胡茬,目光低垂,看起来异常疲惫。 “让人准备车子。”他说着低头抿一口茶站起身来,挺一挺腰背。 刘嫂立在原地,欲言又止,忽又叹一口气退出门来。回头看他快步向外走,无奈的摇一摇头。 这三天来,他几乎每天如此。匆匆的自外面回来,吸一口烟,喝一杯茶,又匆匆的转身出去。 听见有人进门,开口第一句话就问“有没有她的消息。” 刘嫂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竟让这个一向不喜形于色的男人如此着急难安。 第487章 车子开出车库,他跨身上去,轻揉着太阳穴,说“去省委大院。” 车子刚开出大门,就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自他眼前闪过。 “停车。”他慌忙叫。司机小吴一愣,他刚不是说要去省委大院见司立兴么?不知所以,叱的一脚踩了刹车,车身晃一晃,还没有停稳,林啸已拉开车门奔了下去。 站在灯光下的,是安夏。纤细的身体融在灯光里,正一脸迷茫的双手捞着双肩包的带子,向这边张望。 看到他,有一瞬的慌,微低着头,说“下午去面包店,听他们说你在找我。”声音有些嗫嗫,不敢看他。林啸原本急切的姿态,突然就缓了。目光静静上下打量她一圈,说“去了那里?电话也不接。”很平淡的声音,似乎这些天,他并没有那么急切着想要找到她。 “电话丢了。”她小声说。微倾着身体,点着一只脚,偷眼看他。 原本,下午在面包店听到他找她好多次,心底还泛出一丝欢喜来。可是看他这个淡淡的表情,心底又凉了,生怕自己又说错一句什么,他又翻了脸,转身走了。 “找我有什么事吗?没事--没事的话我就回去了。”她点着一只脚,声音很小,口气里满是期待,却向前走了两步,“看你好像有急事,要出门。” “你脚怎么了?”他脸上这才有了一点急切的表情,一个箭步,跨到她的身边来,拉起她一只手,搭在他的小臂上扶住她。 “扭伤而已,现在已经好多了。”她一怔,言语突然轻快。说着,像是害怕他不相信的样子。还拎起那只受伤的脚,龇牙咧嘴的扭动一下。“你看现在都敢这样动一动了。” “小笨蛋。”他有些无奈,在她小巧的鼻子上重重的揪了一把,说“扭伤还敢这样乱动。”斜她一眼,目光却轻柔了,小心的扶着她往里面走。 “你不是有事要出门吗?”安夏望一眼停在身后的车子问。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他说,头都没抬。 进了屋子,他将安夏安置在沙发里,目光落在那只打着绷带的脚上,问“到医院处理过了?” “不是,是……”安夏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向他介绍江子博。她想一想说“是朋友帮忙处理的,他怕我一个人不太方便,就留我在他那里呆了几天。” 林啸一愣,想起那天晚上,在楼道里听到那把温柔宠溺的声音。 “还疼吗?”他问。安夏摇一摇头,眼底有掩饰不住的笑。 “还笑。”他嗔怪的看她一眼,蹲下身来,手指轻轻抚上去,过很久才说“这人的技术还不赖,绷带打的很整齐。” 站起身来的时候,脸上又恢复了他千年不变的淡然。身体后退,和她悄然拉开距离,转身给她一个坚硬挺直的背影。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有了这段恒定的距离。就像以往的每一次,她向前一步,他马上后退一步。中间似永远隔着无法逾越的沟壑。 第488章 安夏脸上的笑意,还没有完全盛放,就已缓缓的缓缓的变冷,落下来。 都要怀疑曾经的那些时光里,他们是否有过那样亲密无间。 她说,看这是我的秘密基地。小时候,难过的时候,不想看见别人的时候,我就将自己藏在这里面。她说着俯身钻进去,仰躺在席子上对他眨眨眼。他从垂挂下来的藤蔓中拉开缝隙,惊讶的看住她。突然笑,说,这真是个好地方。亦缩着高大的身体钻进来,学着她的样子,和她并排躺在席子上。鼻息间有隐隐的花香,她突然手指轻点到他蹙起的眉间,说“放松,什么都不要想。”他微怔,还是缓缓闭起双眼,双肩放松下来。过许久才叹息一样的说“从未体会过,这样避开外界所有,卸下盔甲。”他那一刻是感动的吧,那么温柔的声音都是假的么? 除夕,刘嫂、小吴他们全部回家过年。整个房子里,只有她和他。她学着奶奶的样子,做了点心和红茶,端出去,见他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捧着个醉妃巧克力的盒子发呆,样子那么哀伤。她从他身后跳出来,扯着他的衣袖,说“我们也做好吃的吧。”他被她拽出去,套上围裙。他总是笨手笨脚,打翻这个弄乱那个,她受不了的叫,“算了算了,还是我来。”他就淡着脸,袖手站在一边。她从烤箱里拽出屉子,一屉子金灿灿的小饼干。她便咯咯笑着,捻一块冷不丁的塞到他的嘴巴里去,说“别成天冷着脸。奶奶说,爱笑,才会有好事发生。” 他静静的凝视她,脸上真的盛开一个硕大的笑。像云开日出般的灿烂,轻点她的鼻子,说“真的吗?”满眼的期待和柔情是假的吗? 她在学校跟别人打架。他接她回来,皱眉看她一脸灰污,轻声问“为什么打架。”她倔强别过头去说“我讨厌别人窥探我的家事。”他伸出大手,揉一揉她蓬乱了的头发,说“不是窥探,是关心。只是他并不知道,关于家庭的所有都是你的心病。”她鼻头发酸,他说“你要学会打开心门,接纳朋友。”声音里是鼓励、劝告,没有让她害怕的怜悯。他大她许多,却时时站在和她对等的位置上,和她谈天说话。 每一次她心怀期待又无比忐忑,去狱中探望父亲,每一次都是预料之中的不见。她被狱警婉言劝回的时候,心底那么难过那么难过。她坐着车子一路哭回老宅,他就坐在廊下手上翻着书,看她进来,就静静走向她,说“要我抱你一下吗?”说着,真的将她拥进怀里。 那样的了然温暖,都是假的吗? 司晨离开了,她突觉得身边唯一的依赖坍塌了。他却说“没事儿,还有我。”这承诺也是假的么? 往事漫上来,让她觉得自己更加的可怜。她不要自己做出这样可怜的姿态,像是逼迫,寻求别人的怜悯。 她猛然站起身来,说“没什么事儿的话,我要回去了。”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难过,仓皇转身,“咚--”的一声,膝盖撞上实木茶几。尖锐而迅疾的疼,让她身体突的痉挛一下,身体失衡猛然向前扑倒下去。 第489章 “小心。”在她扑向地板之前,林啸一把拦腰抱住了她,手臂圈在她的腰上,眉头紧皱着声音很燥说“就不能小心一点吗?”。 安夏双手扶住撞痛的膝盖,回头,咧咧嘴想给他一个笑却没有成功。突然觉得心酸,挣扎着,要自他的手臂掌控中挣脱出来。他却凝视着她,看到她眼底点点的泪光,突的手臂上用了力,将她身体扳转过来面对着自己。说“你是笨蛋吗?”将她紧紧拥进自己怀里。 安夏安静了,心底原本鼓着的劲儿一松,眼眶就红了。在他胸前,瓮声瓮气说“是,只有笨蛋才会这样喜欢你。” 他闻声身体兀的僵直,手臂上松了劲儿,像是要推开她。可是又轻轻的笑,无比爱怜的抚摸着她的头发,说“我对你来说,太老了。有太多过去……” “我不介意。”安夏飞快说。 “是吗?”他问,像是一个重重的叹息。 因为脚伤,安夏几乎被林啸禁足。每天的活动范围,就是廊间花园,更多的时候,就是坐在椅子里看看书,望着天空发呆,等他回来。这样的日子,虽然也很甜蜜,却也无聊。 这天清晨,安夏偷偷自屋内溜出来,左右张望一下,准备溜去打工的地方。刚溜出花园,就被身后晨跑回来的林啸一把拎了回去。丢在沙发上,回头对刘嫂说,“看住她,别让她跟个猴子似的窜来窜去,脚伤又复发了。”刘嫂点头,抿嘴站在一边笑。许久没有见过先生这样开心。 安夏皱眉撇嘴抗议,说“脚伤早就好了。”还在他眼前扭动下脚脖子。 林啸理都不理,一边捞起毛巾擦汗,一边往楼上走。说“你那几份兼职我早就帮你辞掉了。去也是白去。没你的事儿了。你要么呆家里乖乖看书养伤,要么去公司在我监视范围内活动,等我下班。” 安夏闻言,脑袋就耷拉下了。撅着嘴巴,看他将自己收拾妥帖了自楼上噔噔下来。 一身简单的白衣黑裤,在他身上,清泉映月似的,被他穿出炫目的卓越姿态来。走近她,俯身,伸手在她小脑瓜子上拨弄一下,温柔说“乖乖在家,我下班会早点回来。” 她仰望着他,那张被世事打磨,时光雕刻的脸上,每一处小小隐约的皱纹里,都似潜藏着智慧和力量。 她望着他傻笑,忽而手指轻软,落在他微微蹙起的眉峰上,说“不要皱眉,容易老。你要多笑,爱笑才会有好事发生。” 他突觉得内心柔软。她距他那么近,一双灿若星辰的眸子忽闪着,满含深情的望住他。少女水蜜桃一样的香甜在他鼻息间袭扰,他似不受控制,缓缓俯下身去。她长长的睫毛,惊慌忽闪着,扫过他的皮肤,他才猛然无措间偏过头去,唇瓣擦过她细嫩的脸颊,带出一片沁香。 她双颊微红,眼底的慌乱变作一瞬的失望,忽的抬头目光匆匆扫过他的双眼,一仰脸,双唇飞快的在他唇齿间印了一下。缩了回去。 第490章 他一愣,面部坚硬的线条柔化了,眼底溢出笑。无意识的舌尖轻轻滑过唇齿,伸出一只手指,在她额头轻轻戳一下,说“你个小狐狸。”声音那么柔软。 “等我回来。”他起身走,脚步轻快。 下午,怕安夏一个人呆的无聊。林啸早早自公司回来,吃过饭,林啸陪安夏坐沙发里看电影。《爱再来一次》很烂俗的名字,他嘴角噙一抹笑,手边拿着书,偶尔瞅一眼屏幕,看的三心二意。 电影讲的是一对平凡的情侣,每天忙着自己的生活,很少有时间独处。一次争吵过后,男孩前来道歉,犹豫着要不要上女孩坐着的出租车。因为这份犹豫,女孩选择离开。车子驶出去,不到一分钟,出租车就和一辆客车相撞。女孩在男友的惊呼声中死去。 男孩悲痛万分在次日清晨醒来,却发现女友安然无恙的在自己身边。之前发生过的一切,就像梦境。可是这天开始,一切又按照既定的步骤开始发展。 男孩心怀忐忑惊惧,放下一切业务,陪女友登山、散步、倾诉、缠绵。 他把这一天,当做他们一起的最后一天,来爱。 听见安夏的哽咽声,林啸才自书本上抬起头来,宠溺的目光望住她红红的兔子一样的双眼,说“真是个小孩子。”说着丢了一盒纸巾给她。 牵过她的手亲一下,说“这故事有这么好看吗?” “我看不下去,男主知道一切事情都会在既定中发生,知道,这将是他们最后的日子,却对自己的爱人无法述之于口。太揪心了,我都不敢看男主的眼睛。”她双手捧着脸,目光自手缝隙中挣出来。 林啸目光扫上屏幕。正在这时,男主说‘如果为了某种原因,你觉得自己所剩时间无几。如果只剩一天可活,你会怎么做?’ 林啸突然就僵住了,似被人临头抽了一鞭子。 放开安夏的手,说“我去拿杯喝的。”起身走到冰箱前,突然觉得自己无比虚弱。 ‘如果为了某种原因,你觉得自己时日无多……’ 这些天,太过甜蜜的生活,让他忘记了,他们一起时日本就无多。他比谁都清楚,她总会有一天,看清他,离开他。他却在这样的幸福中,突然忘乎所以了。 “我要果汁。”安夏扬声叫,他才调整了下自己的思绪,自一边走过来。 安夏半躺在沙发里,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果汁。情绪依旧沉在电影里,拉起他的袖子,将他的胳膊拽到自己眼前,下巴舒服的搁在上面。说“如果只是感情的一种考验,我宁愿两人平淡的过,争吵、琐碎、忙碌、互不相让。也不要知道什么最后一天。” 林啸突然说“好。”大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望住她,双眼亦红红的。安夏抬头,呼的又扭过头去,说“你怎么了,被男主传染了,也是这样绝望悲悯的眼神。”她一双小手覆盖在他的眼睛上,又扑哧的笑,“嘿嘿,没想到,你看电影也哭鼻子。” 第491章 林啸只将她抱在怀里,不说话。 晚上,安夏睡了。他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又将这部片子看了一遍。看着男主在最后一刻,毫不犹豫的俯身保护住了女主,代女主离开了世界。他突然落下眼泪来。 如果,生活也给他这样一次机会。让他一觉醒来,发觉那个有着飞扬笑容的女孩,就在他扭头的地方冲他招手叫“林啸,林啸……”他也会用生命去爱她,带她去做她想做的每件事情,不让她在为自己留一滴眼泪。感激她,感激她教会自己什么是爱情,感激她给予他的爱。 可是生活里从未有如果。她死了,永远的离开了他。他压抑着自己的泣声,双肩耸动。 突然有人自身后悄然抱住了他,他就像恍惚跌入梦境的人,手指颤抖着覆盖住那双温热的小手,摸索着,让它敷在子i家流泪的双眼上,喃喃的叫“雨杏,雨杏是你吗?” 身后的人似被什么电到了,突然一抖,双手倏然从他的掌心中挣出来。他说“雨杏,别离开我。”他抓着她的指尖,仓皇回头。电脑蓝色的荧光下站着的,是睁着一双疑惑大眼的安夏,惊疑不安的看住他。他淡淡放手,她慌张将双手藏在身后,目光在他脸上巡视着。 林啸目光朦胧,幽幽看住她,许久猛然转过脸,问“为什么不敲门。”声音那么冷。“我--看你书房亮着灯,以为你在工作,所以,我--”安夏企图解释,却语无伦次又无端的难过。 “对不起。”她慌张说完,转身跑了出去,脚踝的伤没有全好,跑的急,人就似醉酒似的有些趔趄。 雨杏,雨杏是谁?他陪自己看着电影,却悲伤着他和别人的故事,在寂静的深夜里恸哭。 他说“我对于你来说太老了,还有许多过去……” 她说“我不介意。” “我不介意。”说出来的时候,是多么豪迈轻松。而他那一刻近似叹息的“是吗?”此刻想来,却似一个嘲笑。 清晨,安夏以为自己起的够早了。可是下了楼来,看见林啸已用过早餐,扯下餐巾,转身离席。刘嫂见她出来,回头问“你也要烤面包吗?”她茫然点头,目光迎上他,期望他能说点什么。可是他只是直直穿过她,走上楼去,始终没有回头。 安夏低头咬着涂满草莓酱的面包,一口一口味同嚼蜡,耳朵却异常敏锐始终听着楼上的动静。 听见噔噔噔下楼来了的脚步声,猛然抬头。目光和他仓皇相撞,他淡淡的避开来。 今天的他依旧一身的白衣黑裤,可是此刻看来却是这样的生硬清冷。 “我想回去。”安夏说,又怕这样的自己,落在他的眼里又可怜又小气。“脚伤全好了。”她堆起一脸的笑,急急的又要解释“快开学了,我……” “让刘嫂跟你过去。” 一个完整的理由,还未及她表述完,林啸就静静说。“等下,让小吴送你们过去。” 第492章 这句话接的太快,就像在等,等她说这句要离开的话。 安夏有一瞬的难看,脸上的笑僵僵凝结,低垂了头,眼圈都红了,捏在手上的面包片跟着刷刷的抖。 “帮你买了部手机,号码已补办好了,还是原来的。有事打电话给我。”他说着走过来,声音清淡,将电话轻轻放在餐桌上。靠近她,手扬了扬,似要像往常一样在她脑袋上拨弄一下,可是愣一下又悄然落下了。 “我,我给你钱。谢谢。”安夏慌忙说。 林啸转身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过一会才说“随便你。”平淡的口气中婉转出一丝讥诮。 安夏有些茫然,有些讶异。一夜的辗转,在脑海里假设了许多他和她面面相对时会说的话,会有的表情。唯独没有想到,此刻的他还可以如此的笃定淡然。而自己是如此的措手不及,姿态难看。 当初认识他的时候,他身边就有许多女子。他似从不知避讳,向世人敞开他的生活。 而那时候的她,不论他的身边是谁,她都从未有过如此怅惘难过的心情。他只是她眼里的林啸,这样冷静自持,聪明笃定的一个人。 她曾见过许多的女子在他身边来去,美艳的、清丽的、脱俗的、性感的。每一个都似走马灯似的来了又去了。到最后只剩一个玲珑精致,长袖善舞的赵芸始终留在他的身边。 为什么那个时候,看见的都像没看见。可以那么自然的和他相处,打闹,争论。 那时候,她还没有爱上他…… 拒绝了刘嫂和小吴的帮忙,安夏早早从老宅出来。坐上公车,心情就似十几岁时,不愿回家面对父亲的冷漠独自坐了环城中巴,在这个城市兜圈子似的空茫。 奶奶说,每个人生来都是孤单的,所以在一个人的时候也要学会独处,享受生活。这些年,她一直努力让自己活的看似阳光热闹。积极交接朋友,在人群里大笑。可是内心的孤单被自己藏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那么清晰的让她难过。 回到家,看到门口那堆还未来及清理的烟蒂,想起那个晚上。林啸等在她的门口。她想象着他站在门外,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心底不知婉转出什么样的情绪。掏出钥匙开门,见门缝里掉出一张小小的便签。 是江子博留的,“看到请回电话给我。”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过这里,她离开画室已有一个星期。这一个星期里,她都忙着为另一个人的笑容、目光暗喜甜蜜。却忘掉了这个始终站在自己身边,关心自己的人。 心底突然生出内疚来,掏出电话,拨了一串号码。 “驾鹤仙游去了?”电话里江子博的声音压的很小,似有一点埋怨。 “刚刚看到你的留言。”安夏说。那边的人沉默着,她想一下说“是不是不方便接电话啊,那我一会再打给你。” 那边声音温厚,很简短的一个“好”字。电话却依旧通着,能听见他轻轻的呼吸声,有人似在分析市场动向,声音模糊自电话一端传过来。 第493章 “你在开会吧,我挂了啊。”安夏又说一句,那边又轻轻“嗯。”了一声,她才挂上了电话。 辞去了几份兼职,她突然闲了下来。不知道拿这些空闲的时间来做什么,只能拉出皮箱来整理行李。 其实每次暑假寒假,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回来上海。这里已没有她的家,没有等待她回来的人。可是每次放假,她都会在第一时间里,拎着大包回到这里。 盘腿坐在地上,望着奶奶的遗像和她聊天。告诉她这一个学期内她所做过的事情和得到的成绩。虽然对生活没有什么期望,却依旧喜欢将事情做到更好。 行李很少,很快就收拾好了。又闲下来,心底似又无法填满的空洞,枉然的张着嘴,让人觉得恐慌。。 中午一个人,寥寥吃了点面条。翻了几页书,心一直静不下来。脑海里一直都是林啸恸哭的样子,触手冰凉的眼泪。雨杏?!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能让那个七情不上面的林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痛苦出声。 突然电话响,是林啸。 安夏望着电话,想一想接起来。 “为什么不让刘嫂过去照顾你。”他声音有些软软的责怪。 “我什么都能做,脚伤已完全好了。”她说。 “我买了吃的东西过来,开门。”她迟疑着,走上前去拉开屋门。 见林啸手上拎着几个简餐袋子站在门口,看到她,眼底涌出温暖笑意。欠身进门说“还没吃吧。” 安夏有些恍惚,他的感情情绪,怎么可以如此收放自如?跟在他身后进门,他第一次进来这里,目光在四下里打量。 旧的筒子楼,有些阴暗,采光不好。屋内,墙壁上有因为潮湿泛起的霉点。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沙发、一张茶几。茶几上打斜铺了一块浅蓝方格的手织布,上面有个透明细颈的瓶子里插着几只碎碎的浅紫色绢花。使得昏暗古旧的房间,突然又了复古的味道。 “房子很小,”安夏说着将他手上的食物接过来,拿去厨房分装在盘子里端出来。 林啸背着手在房子里走来走去的看,“收拾的很温馨。”他说着目光落在那张祭桌上,神色暗了一下。 转身走到安夏身边,看到她立在衣柜边的行李。神色有些黯然,说“距开学不是还有些日子吗?这么早收拾行李。” “我想早点过去,”安夏低着头,始终不看他。“老师说有个设计大赛想让我参加试试。” “哦。”林啸应着,坐到她的对面,将她面前的盘子挪到自己眼前。“你是该参加这个设计大赛的。这次的大赛规模很大,是几家大型地产商合作举办的,参加的人数和作品的质量都不会太低。你借此可以衡量下自己的能力。” 他说着,很自然的将盘子里细细的洋葱丝儿一根一根挑出来,放在自己的盘子里,又将盘子推到安夏眼前去。 扬扬筷子,对住她笑说“尝尝看,他们家菜味道很鲜的。”眼睛里有些宠溺有些期待。 第494章 安夏握在手上的筷子扬在空里,眼睛里的疑惑慢慢变成寂静的荒寒。抿着嘴,夹一筷子,又缓缓放下来。好半天,才抬起头来,说“林啸,讨厌吃洋葱的那个女子,不是我。” “啊,啊,我不要洋葱。”雨杏皱眉叫,娇俏的脸上带着一丝憨然的恼意。 “不要洋葱就让阿姨做饭的时候别放。”他头都不抬的说。 那时候,先生和阿姨都很忙。每天晚餐,家里几乎都是他们三个人。 “要借个味儿嘛,不然菜味儿不对。”她说的那么理所当然。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望住他,苦着脸。见他不理,又回头笑眯眯看住静静坐在一边吃饭的弟弟子博。 “别看我,我才不要吃你盘子里的东西。”子博断然拒绝,伸手遮住自己的餐盘说。 他只得暗叹。不说话,接过她眼前的餐盘,将洋葱丝儿一根一根挑出来,放进自己盘子里。 气氛突然僵着了,林啸手里捏着筷子,指节上泛出白色来。记忆里的女子清灵灵的笑“林啸,林啸,帮我捡了洋葱。” “对不起,”他说。 “没关系,”她说。 离开上海的前一天晚上,安夏给江子博打电话告别。电话刚拨通,他清朗的笑声就传了过来“刚准备给你去电话呢,你的电话就来了。真巧……” 他好像很忙,身边有嗡嗡的人语声,他还似不时掩住电话和身边的人嘱咐几句。 “你在忙?”她问。 “嗯,有点。对了,晚上一起吃饭。你要去学校了,我又忙,大概又是很久见不到你。”他语声柔软,似情意绵绵。 晚上接到江子博的电话,说有点事拖住了,不能过去接她,让她自己打车过去。 安夏倒了几站地铁寻过去,才发现他说的这家餐厅这么正式、高档。 有印度的门童弯腰帮她拉开门,门内,一派旧上海的璀璨奢靡样子,侯在一边穿着卡身艳色旗袍的女子已迎上来,声音娇而嗲,说“是安小姐吗?这边请。” 安夏悄悄低头看一眼自己,一件随身的白t,藕荷色棉布长裙,往这里一站,简直像个穿越过来的人。 她拘谨的跟在女子身后,眼睛四处打量着这个四处流光,暗香低回的地方,想江子博什么时候喜欢上来这种地方吃饭了?有些诧异。 前面领路的女子敲了敲门,轻轻推开,身体让在一边请她进去。安夏刚说着“谢谢”,往进走,迎面就有一个摩登女郎尖叫着,向她冲过来。 “安夏,终于见到你了。姥姥个腿儿的,你有多久没给过我一点信息了。” “卓琳?!!!”安夏这才看清冲到自己面前的人,一脸惊喜的笑。 两年不见,她是更加的美艳了。蜜汁色的皮肤,一头长发染了浅栗色烫成一丝一丝的,披散在腰际,黑色蚕丝短裙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凸凹的完美身姿。 安夏和她轻轻拥抱,不由的啧啧出声。目光落在她的腰身上,说“你这两年是不是进了盘丝洞,真是越发的妖异了。” 第495章 “还说我,你丫的是不是吃了天山童姥的仙丹,还是那张娃娃脸。”她说着做出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伸手捏住她的面颊。 “子博哥一回来,我就知道你的归期不远了。”安夏笑着拍开她涂了丹蔻的双手,斜睨着她,啧啧的叹息说“追君千里,是情痴……” “你们挡在门口别光顾着闲扯了,把国际友人凉在一边。”江子博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浅笑着似无意,低头淡淡扫了安夏一眼,一手落在她的肩头,似要推她入席。自己却转了身,直直走向那个被凉在一边的漂亮金发男子。 安夏这才注意到角落里静静注视着他们微笑的男子,突然有些赧然,冲卓琳吐舌瞪了一眼。 抬眼向那人打量。大概是个法籍男子,金色微微蜷曲的头发,发梢扫过眉目,眼眶很深,唇边有一圈微微冒起的胡茬。碧蓝色眼睛,看人的时候似深情又似羞涩。身上是一件浅色花衬衫,半敞着衣领,露出胸口一片结实的肌肤,看起来漂亮性感。 “jones,法国人,我的现任男友。”卓琳一边介绍,一边眉目飞挑,和安夏对了一眼。意思是“怎么样,帅吧?” 安夏飞快回瞪她一下,嘴角一抿,扫了低头和jones寒暄的江子博一眼。意思是说“漂亮有什么用,在这位神人面前不过是个花瓶。” 卓琳悻悻的咬住红唇,欠身坐回男友身边,无所顾忌,在他脸颊上“啵--”的一声,印下响亮的一吻。 扭头说“这位,安夏。是我在上海的唯一朋友。这位,江子博,你早认识了的。是……”她目光匆匆扫过安夏的脸,落到江子博的身上,没有再说下去。 jones姿态自然,冲安夏和江子博点头问好,又将卓琳一只手牵在手心,放在唇边亲吻一下,回头微笑着看她,用十分蹩脚的中文和她说“很高兴见到你的漂亮朋友。” 一顿饭,基本成了卓琳和男友的亲密表演。安夏尴尬不愿抬头,江子博到是处之泰然,对他们的亲密举动一概视而不见。和jones法语夹杂着中文,依旧谈笑风生,还不忘帮安夏布菜,低头询问两句校园的事情。 安夏刚说起参加设计大赛,电话突然响了。 她低头看,是林啸的号码,迟疑着不想接,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刚想要不要摁断,或者卸了电池,抬头却迎上江子博含笑审视的目光,只得冲大家笑一下说“接个电话。” “你在哪里?”他问。 “外面。” “一个人?” “和朋友。” 长长的一段沉默,她都以为那边挂上了,拿下耳边的电话放在眼前看一下,依旧通着。 问“有事?” “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他问,口气不大好。 又是沉默。 “吃饭没有?”他问。 “正在吃。” “那好,不打扰你吃饭了。”他说着似要挂断。安夏刚将电话拿离耳边,就听电话那头急急追问了一句“什么时候回来?” 第496章 安夏一愣,莫名慌张抬头看了坐在一侧的江子博一眼。他依旧一脸笑意,似低头聆听着jones说话,手下一点一点,将她盘子里的牛扒帮她细细切开来。 “不知道。”她现在有点害怕和林啸单独相处,因为不知道在他突然失神想念别人的时候该说什么,做什么。 “那,好。”他说,挂断了电话。 安夏迟迟望着手上的电话,目中涔出无妄的笑,又抬头掩饰的说“卓琳这次回来准备长待吗?” “看情况。”她说,目光流转,扫过江子博的脸。又失神的笑,疯起来说“你姐姐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走哪里都能快活似神仙。” 安夏也笑,说“是,是,是。”目光落在江子博的脸上,看他泰山崩于眼前,面色不变的脸,在心底轻轻叹息又是一个‘妾有情君无意’的故事。 吃饭的时候,卓琳一直拉着江子博和jones两个碰杯,张扬的笑,已是微醺,嘻嘻指着安夏的鼻子说“你丫的喝口酒都会要了小命,真没意思。” 安夏也笑,说“我也想啊,”又捏着声音吟唱“愿与侬把酒饮呀,唱一曲吆,共一杯,又一杯,再一杯。” 卓琳哈哈笑倒在男友身上,目光蒙蒙忽抬起头来,对男友遥遥指着安夏,目光却怔怔盯住江子博,说“真是个可人儿,不然这两年来艳色当前,他怎只记得她这清水映月的娃娃脸呢。” 她醉了,说完这句话,眼角带着一抹泪光,人已软软倒下。 jones大约没听懂这句复杂的中文,只是慌忙将卓琳抱在怀中,抬头焦虑的目光,询问的看住江子博和安夏的脸。 安夏不知所措的目光匆匆扫过江子博的脸。江子博依旧的泰然,只说一句“她醉了,送她回去。”便起身搭一把手,将卓琳带出了饭店。 卓琳家的车子在外面等,看她出去,司机已经侯在一边打开了车门。送走卓琳,江子博一反常态的静默了,陪住安夏走了几步,问“我送你回去方不方便?” “那个……”安夏本想解释一句,却又顿住了。要误解,就误解吧,她想。她这一句没有下文的话和这语气的一顿,让江子博恍然一笑,说“那你自己打车回,小心点,注意安全。” “嗯”她应了一声。江子博再不说话,转身帮她招手打车,面色静静的,让人有些不安。 “子博哥,”安夏小心叫他,他回头,转出一抹笑,说“到北京了要常打电话,我现在忙,去北京看你的机会估计会很少。” 安夏觉得窝心,小声“嗯。”了一声。如果是以前,她肯定会无赖扮乖,拽他胳膊边摇边说“你一定要来北京看我,忙也要来,我不管。”可是此刻,这句话似哽在喉咙的麦芒,让她疼痛难过。 在回去的路上,安夏心底有怯怯的期望,期望林啸还会有电话来,或者像那天一样,静静的在门口等她回来。 第497章 带着这样的期望,一个人慢慢的走上楼去,楼道里昏暗一片,她目光急切的四下寻找查看。可,他不在!心底的失望又缓慢爬上来。 她有些鄙视自己。进了屋盘腿席地而坐,在奶奶的遗像前上了香,和她慢慢的说话。 “奶奶,人生为什么要许下那么多无法守住的诺言?爸爸是,妈妈是,司晨也是。一个一个的,都说要我幸福,可是一个一个的走了。我的幸福与否从此和他们再无关系。”安夏双手支着下颌慢慢说。 “我也是,明明无法做到真正的不介意,为什么要许下那样的诺言?我和不守承诺的爸爸、妈妈、司晨又有什么区别呢?都一样的,是骗子。” 奶奶已经离世四年,再也没有一个人用慈爱的目光望住她,说“安夏,勇敢点,走过去没有那么难。”她慢慢的将头垂下来,垂在双膝间,埋得的深深的静静的流眼泪。 一个晚上的絮絮叨叨,一个晚上都企图解开自己心底的结。 清晨自地板上爬起来,发觉浑身的骨头都在叫嚣着疼,鼻头也有些发酸似有些感冒。安夏揉着鼻子,扭动一下脖子,冲奶奶的遗像做个鬼脸,说“和奶奶聊天,忘乎所以,居然在地板上睡着了。” 转身往浴室走,却听到了一阵大力的敲门声。她一愣,心下一喜。慌忙跑到镜子前想要整理下自己的仪容,可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人又突然顿下来。又觉得自己十分可笑。遂悻悻的捋了捋睡乱的头发,去开门。 打开门,她愣住了,刚才的喜悦变成了惊讶。 站在门口的人是卓琳,蓬乱的头发,肿胀起来的双眼,还有唇上残留的口红。身上依旧穿着那件黑丝的薄裙。看到安夏,有些愤愤的,伸手将她拨到一边说“你丫的,家里是不是藏男人了?敲了半天不开门。” 扯身就往屋内走,安夏还没弄清状况她已进门,咚一身躺在沙发上。闭上眼问“有没有烟?” “没有。”安夏说,站在她的面前研究着她的脸。 “我和老头子吵翻了,离家出走,没地儿去,就到你这里来了。”她说的十分简单。 又仰头叫她“帮我买包烟去行不?” “不抽不行吗?”安夏这样问着,已经开始在包里翻找零钱。 “有句名言,叫不在寂寞中变坏,就在寂寞中变态。我不想看到自己变态,所以就变坏了。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她坐起身来,胡乱的抓一抓蓬乱的长发十分自嘲的说。 “还好不是吃喝嫖赌毒。”安夏静静说。转身出门。 她在十三四岁的时候,也曾学人抽烟,打架,说脏话。她能理解现在的卓琳,就像原谅了那个年龄里自己的放肆。知道每个人都需要一个释解的出口。大概不那么高尚漂亮,但至少会让自己不那么难过。 刚走到门口,卓琳突然站起身来,从后面拥住安夏的肩说“安夏,谢谢你。真心的。”大约又觉得她们彼此间的友情还不及此,又觉得自己十分肉麻,有些难为情的样子,嘻嘻笑着放开了手。 第498章 安夏转身,和她拥抱,她才安静了。说“我是不是十分可笑?” 安夏说“不,你只是需要一个释放的出口。” 安夏下楼向便利店走,想起往事,那一年,她也是因了内心无法排解的伤痛,想要学习抽烟…… 那天她将头低低的埋在双腿间。一头被自己剪的,层次不齐的短发胡乱蓬在脑袋上。身上一件海蓝色的抓绒衫,身体微微的抽动着。 司晨知道她在哭,可什么都不说。他知道她的脾气,这个时候安慰她还不如静静的看她哭泣来的明智。他知道她哭够了自然会讲,所以他一直安心的等在一旁。 四月的天气还微微的清冷,加上丝丝飘落的细雨更觉出几分寒意来。司晨就这样陪着她坐在教学楼的楼梯上,等她哭完回家。因为是中午放学时间,教学楼里空荡荡的似乎掉一枚针都能听出声响来。 “你说他们会结婚吗?”安夏抬头问。圆而黑亮的眼睛,浓密的睫毛上依旧湿漉漉的,抿着嘴巴注视着司晨。 “或许吧!”司晨说。 “唔……”安夏应着声站起来说“我不想回家。” 司晨望着安夏,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五十元纸币。说“我有五十元,中午请你吃串串香吧。”“好。”她拖着浓浓的鼻音说。 世界似乎才才被一夜细雨唤醒,伸展开来。绿的枝叶,黄的槐花,和浅浅藏在枝头的芍药花苞。她就在这样的细雨里突然奔跑起来。帆布鞋,牛仔裤,灰色的大t,海蓝的抓绒衫。乱蓬蓬层次不清的短发,胡乱的用双手抓了几下,想要给它理出一点纹路来。 她拼命地摇摇脑袋,脑海里全是母亲离开的背影。全是。她难过的不能自己。 自母亲逝去,赵凤仪便迫不及待的搬进了家来,她赌气般的换了所有家具,将所有母亲使用过的东西统统丢弃。 安夏想,她大概最想打包丢掉的就是我吧。想到这里她突然莞尔一笑。冲司晨说“我们买包烟吧。” “烟?!”司晨惊讶的说,虽然平日里安夏不论如何乖张,他都没觉得奇怪。他一直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释解的方式。比如安夏,她偶尔会用脏话和别人对骂,会粗鲁的和男同学厮打,会在难过的时候去坐环城中巴在这个城市一圈一圈的兜,会在想哭的时候将脑袋垂在双腿间很久…… 可是她从来都不会逃学、抽烟、酗酒。学习成绩从来都很优秀。 “是啊,烟!”安夏坚持的说。 司晨注视着安夏明亮而渴求的眼睛,终于妥协,说“就一次!!”对于安夏,他从来都没有拒绝的勇气。她咧嘴冲他笑了笑表示回应。 司晨在超市的柜台边转了一圈,又退了出来。说“要什么烟?”“随便!”“随便要什么烟?”“就随便买个好了,只要是烟就行啊!”安夏突然很大声的说。 “阿姨,要一盒中华”司晨低声说。 “中华?!谁抽?你抽中华?”收银的女人皱着眉头一连问了几句。胖胖的双手似乎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栗。“现在的孩子不得了了,这么小小点抽烟不说,开口还是中华!” 第499章 司晨窘迫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因为他只知道父亲抽中华,其它,他真不知道还有什么烟名。安夏看司晨涨红的脸,跑过去声音冷冷的对收银的女人说“哪个烟最便宜,要一包。” 女人抬头打量着眼前这两个瘦小的孩子,看他们莫过十三四岁的样子。内心震撼而又轻蔑无奈的撇了撇嘴,丢了一包芙蓉给她。 安夏拿上烟,迅速的放进书包里。看身后的司晨依旧尴尬的低着头,沉默了一会说“我们还是回家吧。今天是我爸爸生日……” “哦。”司晨应了一声。两个人淋着雨,慢慢的走了回去。 家里已是面目全非,之前敞亮而温馨的家,似乎一瞬间变成幽暗的茶楼。 之前米色的沙发不知丢去那里,取而代之的是油光锃亮的红木家具。之前苹果绿的墙纸,被换上了暗红的压纹格子纸。她怔怔的站在客厅,一寸一寸地看着这个属于自己的家。 陌生的如同走进了别人的城堡。惊慌失措。 “吆,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看看这都几点了?”突然赵凤从卧室一步三扭的走了出来,做出一副家庭女主人的样子,冲安夏嚷嚷着。 安夏看都没看她一眼,抖了抖身上的湿衣,转身上楼。 “你去那里了,怎么才回来。”父亲闷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安夏愣了愣,停了下来说“在学校写作业了。” “你撒什么谎啊,和司家那小子出去鬼混别人又不是不知道……”赵凤仪一句话还没讲完,抬头望见安泊松瞪视的目光,生生的将下面的半句吞进了肚子。 “鬼混?讲起这个词,我不是应该叫你一声前辈么?”不知道安夏什么时候从楼梯上退了下来,冷笑的目光直直的瞪视着赵凤仪说。 安泊松被女儿的话惊猛然打个激灵,待明白了她言语里的意思,恼羞成怒的瞪大了双眼。扬起手“啪!”的一声打在了安夏的脸上。安夏怔怔的,被打歪的脑袋半天没有回转过来。 空气似要停滞了一般的安静,赵凤仪惊的也捂上了嘴巴。 安泊松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的眼里迅速的闪过一丝疼痛。欲言又止的伸了伸手,可是最终还是默默地收了回去。 安夏狠命的咬着嘴唇将眼里的泪水逼了回去,抬起头一副麻木而无谓的表情,将书包重新甩在肩上,准备出门。 “站住!”安泊松呵斥一声。 安夏稍稍愣了一下,回头用挑衅的目光望着自己的父亲,因为眼里依旧储着泪水,使得眼睛看起来更加明亮清澈。 安泊松看着女儿脸上的指印,在她粉嫩的皮肤上慢慢红肿起来,他自责的转过了头,放低了口气说“才回来,又要去那里。” “我要去那里你还会关心吗?”安夏嘲弄的盯着他的眼睛问。明明似在微笑的脸上突然落下一串眼泪来。 赵凤仪慌忙扯了一把安夏的胳膊,娇声喊道“这孩子太没教养了,怎么和你爸爸说话呢。”安夏猛的从赵凤仪眼前躲开,轻蔑的拍了拍被赵凤仪抓过的地方,说“有没有教养你得问我的父亲。” 第500章 安泊松本已平静的心突然又被点燃一般,重又抡起了胳膊,大大的巴掌落在了空中,却又颓然的落了下来。 “给我滚回房间去!”他怒喝着。 安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三个人就那样僵立着。赵凤仪偷偷望了一眼安泊松暴怒的脸,伸手扯了一把安夏的书包,安夏不注意,书包从背上扯了下来,“哗啦”一声,书包里的东西都撒在了地上。那包芙蓉烟正好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安泊松的脚下。 他震惊的,缓缓地弯腰捡起那包还没来及拆封的芙蓉,一霎那似乎突然苍老了一般,动作缓慢的将目光投向安夏。将那那包芙蓉轻轻的拿在安夏眼前晃了晃。 安夏瞟了一眼,依旧倔强的抬着头不吭一声。 好一会,房子里安静的都能听到彼此呼吸的声音。 安泊松突然悲哀的趿拉了双肩,手里紧紧的握着那包芙蓉走去了卧室。赵凤仪用锐利的眼光挖了安夏一眼,扭着她那小蛮腰追了过去,“砰……”她刚赶到门口,门就被猛然的碰上。 安夏拉开门跑进了雨里。 是夜,安夏静静的坐在司晨的房间里。司晨望着她那红肿的五指印,手指轻轻的抚过,问“还疼吗?” 她突然红了眼睛,憋了半天才轻轻的说了句“疼。”然后伸手抓了个抱枕捂在脸上。 司晨的母亲敲敲门送进一盘水果来,看安夏用抱枕捂着脸抽噎着,她使了个眼色让儿子出去。然后走过来坐在床边,用手指帮她轻轻的梳理着蓬乱的头发,柔声说“安夏,起来让阿姨看看。” 她从安夏手里接过抱枕,看她皱着鼻子哭红了眼。脸蛋上红肿的厉害。惊痛的一把将安夏拉进怀里。 “我想妈妈。”突然安夏嘤嘤的伏在司晨母亲的怀里啼哭起来…… “安夏我送你回去,我要和你爸爸谈谈。”司晨的母亲随手抓了一件衣服,阴沉着脸不置可否的说。 “不,阿姨。我自己回去就行。”安夏急忙说。 “不行,我要找你爸爸好好谈谈,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阿姨,我真的可以自己回去。”安夏急急的说,“今天是我爸爸生日,我不想他在为此生气。”她嗫嗫的继续说。 司晨的母亲无奈的点了点头说“那我送你到你家门口好了。” 家里的灯暗着,没有谁要等她回来。她难过的想,这里没有妈妈,她也从未得到过父亲的爱。她缩着肩,觉得自己孤立无援,一步一步走向楼去。 安夏走进自己的卧室,开了灯,看到桌上的芙蓉烟和它下面压着的纸条。‘爸爸希望你能快乐健康的成长’ 望着纸条,眼泪就浮出了眼睑,嗓子里似哽上了东西让她剧烈的抽泣起来。她不记得这是第几次挨打,只记得母亲去世后,父亲就没有对她讲过一句暖心的话。 门外有脚步声轻轻的走近,然后又慢慢的走远。 从便利店出来,安夏低头正要上楼,被人迎面拦了一下,说“是安夏,安小姐吗?” 第501章 安夏一愣,不禁向后退了一步,这才看清站在眼前的人。 三十来岁的样子,身体微微前倾,姿态恭敬,望住安夏问。 “我是。你是那位?”安夏迟疑而警戒的目光在他身上上下打量。并不像是什么可疑的人。身上是一件很清爽的蓝白条纹衬衫,黑色西装裤,温润的笑看起来随和儒雅。 “不好意思,吓到你了。”他微微笑着递过来一张名片,说“我是司书记的秘书小何。是他让我请你过去一趟。” “司书记?!”安夏疑惑的问了一句,扫了一眼手上的名片,一愣。这头衔也挺吓人的。她想着又抬起头来看对方一眼。 “司立兴,司书记!”姓何的男子似乎也愣了一下,歪头笑着解释,好像没有想到安夏不清楚司书记是谁而觉得奇怪。 “哦--原来是司叔叔。他,要见我?”安夏轻轻蹙了一下眉头,不确定的问。 “是,你这会如果方便的话……” “对不起,请稍微等我一下。”安夏说着,扬扬手上的购物袋子,笑一下转身上了楼。 四五年了,这四五年来,他们两家几乎一夜之间断了联系。怎么会在今天,当年所有纷呈旧事落地的今天,司叔叔会突然想要见我?! 安夏沉思着推门进去,见卓琳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了,丝丝缕缕的长发纠纠扰扰的贴在她脸颊脖颈上。 身体太过修长,沙发太短,她蜷缩着身体似睡的并不舒服。熟睡中的她,张扬的气焰不见,那张微微蹙眉的脸,到像个寂寞无助的孩子。 安夏转身拿了毛巾被来轻轻搭在她的身上,顺手扯过一张纸巾,留了言,转身下了楼。 姓安的男子依旧一副恭敬的样子,妥帖的笑,负手站在一边等她。见她出来,转身引她走向车子。 “太阳这么毒,出门应该打把伞。”他说着,扬手在车门前掩了一下,很绅士。安夏笑一笑,好个八面玲珑的人,没有应声。心底却一直在想,司叔叔为什么会突然想要见我?在这个时候? 车子一路开到省委大院,安夏无端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小时候,司叔叔刚刚调到这边来时,莫过政府一个小小职员。到她十二三岁的时候,他已成为规划局局长。而现在…… “紧张?”姓何的男子看安夏一眼笑着问。安夏笑着点头,回头手指向着门口的牌子虚指一下,说“大概是这几个字让我紧张了。”那人一副了然的样子微笑着点头。 刚刚上了楼,安夏就已看到了侯在门口,向楼下张望的司立兴的妻子。嗫嗫叫了一声“阿姨。”女人脸上立刻显出一个硕大的笑,向前赶了两步,抓了安夏的手就往里面走,说“让阿姨看看--长大了。”又伸手帮她轻轻捋顺了鬓间的头发,样子亲密,就像没有这几年来的嫌隙疏远。 安夏被她的亲热弄的有一瞬的无措,很别扭,脸上依旧笑着。手却悄然已从她的手心里抽出来。说“司叔叔找我?” 第502章 “小夏,怪叔叔阿姨了吧?”女人轻声问着,欠身坐在了安夏的一侧,手指轻轻从眼角拭过,挥手让小何去叫司立兴出来。 安夏悄然的四处打量。房间很宽敞,却简洁,除了必备的家具以外几乎没有多余的装饰。墙面雪白,没有字画装点,让人觉得有些清寒。 不一会,司立兴自书房踱了出来。方正的脸,饱满的额头,鬓间有了错杂的白发。一身简单的家居服饰,威严隐现。看到安夏眼底露出一抹笑,到是比小时候见到的他,少了一份严厉慈祥了许多。安夏觉得。 他手上还握着毛笔,大概是在练字,目光上下审视一圈安夏,像是十分满意笑着点头。 说“小夏长大了,越发的标志了。你先和你阿姨聊聊天,等叔叔写完这几个字马上过来。”说着又转身进了书房。 其实,在安夏年幼的时候,也不曾和司叔叔有多么亲厚。他人及严肃又不大和小孩子说话,安夏记忆中很少和他有什么接触。 “四五年未见,叔叔和阿姨都没怎么变,还是很年轻。”安夏笑着找寻话题说。 “怎么没变,你看鬓角全是白发。你司叔叔更是,这些年太过操劳,身体糟糕透了。”阿姨说着,目光温柔细细的自安夏的脸上审视过去,手轻轻抚摸她的头。 这个时候,安夏才似隐约找到了那个亲如母亲的人,浑身的戒备不自觉的收敛,人也放松下来。 “当年的事情,我和你叔叔都很自责。如果早一点……”她刚说着,见司立兴一边擦着手一边向这边走过来,就站起身来,说“我去拿点水果。” 司立兴在安夏对面坐下来,随口说“今年大三了吧,明年就要开始考虑就业或者深造的问题。我看你成绩不错,设计方面又有你母亲的遗传,很有才华。听学校似乎想要给你公费出国深造的机会?”他口气缓慢,看安夏的目光自惊讶渐渐转至复杂。 “以为叔叔阿姨这两年真的忘了你?”他突然重重叹息,说“许多事情,你们小孩子无法理解。就像当初,小晨以为我没有出手帮助你家和我闹的天翻地覆,最后还来个离家去国外求学。哪知那个时候我亦如履薄冰,一步错便全盘输。” 安夏听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垂了头,抿了一口茶。 茶是奶奶最喜欢的茉莉花茶,嫩黄的花瓣在滚水间一过,香气溢出。安夏有一刻微微的震动。 “当初你父亲公司出事,各方都伺机而动。墙倒众人推,我这个土地规划局局长也因和你父亲关系亲密而被秘密审查。若那时候我出手,别说相救,就是递根针都有罪名等着。不但帮不了他,大概还会害他牵出更多事情……”他苦笑着抬眼,亦端起了手边的茶杯,轻轻摇晃一下,说“老太太最 第503章 “哎,老了,常常回忆起过去。”他叹息一声。看住安夏红了的眼圈笑的意味深长。 “原本想等事件稍微平息在做打算,谁知你父亲的暴躁脾气……” “前面的事情还没有解决,杀人的罪名却坐实了,任谁都已无能为力。这两年,我渐渐有了能力帮他周旋,也只能做到减少刑期。”他一脸自责无奈,到让安夏有些不安了。 说“我听到父亲减刑的事情,还以为是他在狱中表现良好。” “傻孩子,杀人罪的量刑标准是从重从快严惩。表现在好也是背着杀人的罪名。哪里有两年连续减刑四次的。” “你父亲什么都好,就是被自己的脾气害了……”他重重的叹息。 安夏眼底氤氲出雾气,心底有了感激。此刻她觉得,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不是什么司书记,而是多年前那个一脸关切的父亲的老朋友,自己的司叔叔,是关心爱护自己的长辈。 自省委大院出来,已是下午。原本清朗的天空,不知什么时候乌云密布,阴云沉沉压下来,空气中已隐约有了湿气。莫名的一阵风卷过来,氤氲的热气混着阴湿,向人没头没脸的扑过来。 安夏拒绝不了阿姨的盛情,只得答应她,由她驾车送自己回去。 暴雨袭来前的上海,人群车辆各自张皇失措。想要从密密的缝隙中寻出一条通畅道路来。车鸣人怨各自四下里奔走。 阿姨坐在驾驶座上反而显得十分安然。时不时回头,望一眼安夏的脸,神思恍惚,说“你的眉目越来越像你妈妈。” 又是长长的一段沉默。安夏总觉得阿姨心底有事,有话要说,却又不知该如何问起。记忆中,虽然依旧清晰记得她怀抱的温暖,和低低安慰的细语,但中间毕竟已隔了几年的时月。原本的那份亲厚,让两个在这狭小的空间里相对沉默的人,有了更加伤感难看的局促、尴尬。 安夏心底正盘算着,想要追问一句司晨的消息,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吞了下去。 像是少年时候那个没有清醒过来却愕然而止的绮丽飘渺的梦。 他在夏夜,在踟蹰回头的瞬间,突然顿足,颤声问“小夏,我,我能抱你一下吗?” 两个十六岁的孩子,身体似初初萌芽,男孩、女孩渐渐有了一些微妙的不同。她惶惶低头羞涩的笑,向后退几步,又犹豫着向前进一步。看他颤颤的双手小心翼翼穿过她的胳膊,紧紧筛住她纤薄的身体。“你的身体软绵绵的,真好。”轻轻的语声,似乎声音大一点,就能惊醒的一场梦。 带着秘密的喜悦分开,回家的脚步轻快。 “小夏--”他望住她的背影突然大叫,她回头。他问“你会不会忘了我?” 梦醒了,他走了。没有说过再见,过后无痕。 等他的消息,一天,一个月,一年。 直到适应了这个常伴自己身边的人,真的离开了自己。 她对自己说,这一辈子再也不要尝试等待的滋味。小时候等妈妈,时时爬在老宅的窗口向外望,从晨起到黄昏。后来等爸爸,听见夜晚里他叹息的脚步声自门前走过,期望他能走进来,给自己一个拥抱,说安夏,别怕还有爸爸在…… 第504章 等待不论心底存了多么甜蜜温暖的期望,终究姿态卑微,内心凄凉。 “小晨因为当年的事情和你叔叔闹的很凶。原本那么温良懂事的孩子,那段时间却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和你叔叔争锋相对,一点不懂得体谅。”阿姨竟似看透了她的心思,像自言自语的说。唇间带着一抹苦涩的笑“又天天喊着无颜见你,你司叔叔想了法子送他去了国外。几年时间,你家的事情渐渐平息,他在更加缤纷的世界里交接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生活。只是和他父亲的关系依旧僵持着,似没有办法修复……” 安夏说不出心底的滋味,喜悦仰或苦涩?更多的,大约是恍然了悟后的若失。 在垂目回首的瞬间,天空有一道惊雷闪过,刺亮的,在暗沉的天际划开一道裂痕。阿姨的目光一闪,那眉目中隐隐的怨恨就像是闪过脑海的一道幻影。等安夏再次回头想要捕捉,阿姨已是一脸沉静,唇间带着笑,说“大概暴雨要来了。” 送她到了小巷,安夏下车道谢。阿姨亦下车,抓牢了她的双手,眼底全是柔情,脉脉的,说“安夏,我和你司叔叔都当你是自己的女儿疼。记得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你还有我们在。” 安夏点头,心底有一股暖意氤氲升腾起来。开口安抚起这个曾经细语抚慰过自己多次的女人。“阿姨,不要担心我。最坏的时间已经过去了。我会好好的,也会经常给你们打电话。”她说着,在阿姨的手背上拍一拍。 阿姨抬头看她,眉目间总有些无法道明的情绪,愁或是怨?安夏看不清楚,只以为她是为自己担心,又冲她笑着,保证自己真的会常常同她联系,向她报告平安。 雨滴无声无息的落下来,她急急催着阿姨上车。自己亦转身向巷子里奔跑,不期然,有把伞遮在了她的头顶。 “她?!!”卓琳望着车子离开的方向说。 安夏一愣,抬头看她。 卓琳懒懒说“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事儿的--”她迟疑着说“我在法国,见过你那小男朋友。叫司晨的那个。刚才那位是他母亲吧,有一年圣诞节她来法国,给我们这一群中国留学生做过许多好吃的。” “哦,”安夏轻轻应声。 “刚开始我没有认出他来,直到第二天,他一个人找到我的宿舍来,向我拐弯抹角的打听你的消息,我才肯定了,那小子是当年常常跟在你的身边,影子一样的孩子。” 卓琳比安夏大两岁,说话的时候总喜欢装出一派成熟的样子。 安夏愣一下,没有说话。“不过后来见我和你联系并不多,知道的情况很少,渐渐就不在找我了。后来见他,带着个很漂亮的女朋友……” “你不会到现在还喜欢他吧?!找到人家家里去了?”卓琳一副见到鬼的样子,抓住安夏的胳膊摇晃着说。 大雨随着惊雷泼洒下来,她们两个惊叫着,在惨白的闪电中奔进楼道里。喘息间安夏说“都多久的事情了,那时候才多大,懂得什么。只是小时候的一个玩笑罢了。” 第505章 没有告别的仪式,却在这个时候内心深处突然清明。原谅了那个没有只言片语转身离开的青涩少年。对那个时候的懵懂情怀和那个时日里的司晨和自己轻轻挥手,说了再见。真正放下了,关于他的期待、怨念、失望。 墓地,漓漓细雨飘洒开来。四周森木葱葱,十分静怡,只听见雨丝结珠,“嘀嗒……”跌落的声响。 林啸从车上走下来,远远的看住那座静立在雨雾中的墓碑。旁边已有被雨打湿了的一把百合,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大理石上。 看来,佟诚早已来过。林啸想。不知道是默契,还是刻意,他们每年都会在这天来到这个地方,祭奠同一个女人,可是从未碰面。 他向墓碑走过去,似怕被雨水打到一般,将捧在怀里的一束白色的玫瑰往自己身边收了收,随行急急打了伞遮在他的头顶,被他冷冷横过一眼,喝令开来。 白玫瑰,依旧是十五朵。 如若是以前,无论雨杏为什么生他的气,闷几天得不到他的回应后,总会突然蹦到他的面前,凶巴巴的要求他送十五朵白色的玫瑰给她。之后,便像一切都未发生,莫名的原谅了他。 很久之后,直到她逝去,他才懂得,十五朵白玫瑰的花语是“对不起。” 他一直无心,用这种方式对她说过许多次许多次的抱歉,而她一直都用灿烂的笑和热烈的爱给他回应。 但是这一次,他知道,他再也没有机会听到一句“没关系,我已经原谅你了。” 安夏曾说过,人这一生,最可笑可怜的,便是无妄的后悔和追忆。而在认识安夏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将会在这回忆中过完自己寥寥的余生,只等和雨杏重逢。可是他踟蹰了…… 他将花束轻轻放在墓碑前,躬身说话“雨杏,这一生,我对你说过太多次对不起。这是最后一次。我知道今生所做,不论如何后悔内疚都已来不及,原本我该用自己的余生来祭奠的,可是我踟蹰了。”他停顿一下,“她是很好的女孩子……” “我想姐姐这一生最讨厌的,就是对不起这三个字。”不知道什么时候,江子博并排站在了他的身边,身长玉立,已和他有了一般的身高。欠身将一束百合放在石碑前,躬身静默了几秒钟。 “子博!!”林啸有些讶异的惊喜,目光温温上下打量他。 像以前一样,一只手不自觉的落在他的肩头,说“几年没见,你都快要比我高了。”他感叹的说。记忆中的子博,还是那个喜欢跟在他的身后的清洌少年…… “我想姐姐并不期望你自虐式的赎罪方式,况且感情的事情强求不来。”江子博若有所思的说,这些话,大约是自己先有了体会,才更加的了解了,当初姐姐突然要嫁给佟城的决定。 因为看清,自己得不到,所以心死。 “她从答应嫁给佟城的那天,就已想明白了这个道理,也给了你百分之百的自由。不过算我多事提醒一句,你若不能全心待她,就不要开始,祸害另一个女子。” 第506章 林啸微怔着苦笑,想:子博,这个自己一直当做弟弟的人真的长大了。说出一字一句都似真理。 “拿你的余生祭奠?!”江子博冷笑一下,“你是想把自己弄的惨兮兮的,让自己内心舒服点而已罢了。别拿她作为借口,她现在已远离尘世喜怒哀乐,不需要听任何人说对不起,亦听不到任何人说爱,或者放弃。”江子博说着准备转身离开。 自姐姐离世,他对这个敬仰多年的大哥,始终怀有特殊的感情。怪责?可怜?怨恨?或者是深深的失望。 林啸有一刻失神,又悲悯的笑。 “什么时候回国的?学业完成了?”林啸侧了身和他站了对面。 江子博离开的脚步顿住了,在细雨中抬头看他一眼,说“有些时间了,因为父亲身体不好,我回来接手公司的事情。”说的简缓。 “看吧,我跳腾这么多年,以为自己终于挣脱了束缚,可是还不是依旧要向生活缴械投降了。”他自嘲的笑。“有空的话过来看看父亲吧。”江子博说着转身走向自己的车子。 林啸感激江子博在这个时候,依旧当他是自家人。说“有空看看父亲。”虽然他从未有机会,称呼江陆成一声爸爸…… 车子开出去,雨却在轰隆隆的雷声中瓢泼开来。 你若不能全心相待,就不要试着开始,去祸害另一个女子。 林啸想着这句话,想起那个晚上,他在屋内恸哭出声,身后的安夏那双软玉的手伸过来,想要给他温暖,他却叫出雨杏的名字…… 越是想要闪避,越是在那个时间里清晰的忆起。 安夏坐在出租车内,目光时不时落在手里的电话上。手上捏着电话,都捏出汗纹来。可是电话躺在她的手心里纹丝不动,就像坏了一样,没有一点声音。 卓琳坐在她的身侧,瞥眼看她,踟蹰着,问“等江子博电话?” “呃--”“不是。”安夏叹息着笑,将手机收进了包里。 “安夏,我问你句话,请你老实回答我。”其实自卓琳敲开她的屋门,安夏就想到了,卓琳来这里真正的目的,只是她不问,她亦不好开口说。 见卓琳欲言又止的样子,安夏抬头冲她了然的笑,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可是不是他。我叫了他那么多年的哥哥,我们彼此就像亲人一样,怎么可能。”安夏低头笑,笑的歉疚而无奈。 卓琳看住她的眼睛,也叹息了,这次叹息是为江子博。“我从来没有想过,还有人能够拒绝江子博。” 卓琳幽幽叹惋。她自十几岁一次家庭聚会,就开始暗恋这个人。知道他经常去一个远郊的地方教小孩画画,她这个一点艺术潜力都没有的人,也报名去学。知道他在每个周末骑单车去城市周边写生,她也买了单车,软磨硬泡的一起。知道他和那个瘦小沉默的安夏亲厚,她也主动走近她,努力和她成为朋友。 直到很多次,看到他垂目望住安夏的温柔目光时,她才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太过虚妄。 第507章 他要去国外求学,她也央了父亲送她出国。她一心想,少年时候的情动都是刹那间的事情,过去,就像做了一场梦。她要守在他的身边,期望他能在回头落目的时候也能偶尔看到她的美好。 可是没有,她每一次的靠近,他都那么清晰明了的斩断她的希望。 开始汹酒抽烟,和漂亮的法国男子玩暧昧。她的好,他看不到。她的坏,他亦装作看不到。或者从一开始,她这个人,他都不曾看到眼里。 在一次酒醉的时候,在他面前耍酒疯,蛮狠的夺过他的速写本。一整本,都是一个纤细少女的侧面,微微仰首的样子。构图简单,但人物清丽、纯洁、忧伤。原来安夏在他的眼里是这样美好的存在。 法国几年的时间,她知道他和安夏一直保持着紧密的联系。而他待她像任何一个旧朋友,关心、照顾却距离明晰。从未用那样温柔的目光注视过她。 他回国,她在辗转几夜之后,也跟随回来。心底对自己一遍一遍说,我是为自己回国,是想要留在渐渐年老的父亲身边。 可是回来了,却没有留在北京的家,而是追随着他跑来上海。父亲大怒的跑来上海捉人,碰见她带了法籍男子在家,挥手给了她一个巴掌。说她敢交外籍男朋友,就削了她的头发,送去山上尼姑庵里算数。 她自家里出来,才知道,在上海,她除了他的背影,什么都没有。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愚蠢?”卓琳甩甩头发问安夏。 安夏不语,只是伸手帮她拨顺头发。又自嘲的莞尔一笑,垂目说“你在子博哥面前如此。我在别人面前如此。我们彼此彼此。” 说着,安夏包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来。她似被电到了,人猛然一缩,才缓缓拿出包里的电话。卓琳看着她,心里在想,这又是个什么样的男子,安夏看似爱惨了他。 电话拿出来,失望漫上来。 “喂。”她声音低缓。 江子博轻笑着,不知道是自嘲,还是真的并不介意,说“失望了吧,听到我的声音。” “……”安夏没有接话,看卓琳别过头去。 “坐上车了没有。” “还没有,刚到车站。”安夏说。 “今天是我姐的忌日,不能送你。你自己一个人,要多小心。”他轻声嘱咐。 “我知道。” “到了电话我,”江子博顿一下,“报声平安。” 两人中间,终究生出了一丝尴尬。安夏说“当然会。”语气尽量明快。 挂了电话,卓琳唇边挂上一抹笑,说“又多一个聪明的傻子。” 上了火车,一夜的颠簸,始终没有接到她期待的那个电话。 到校。打工、学习,在老师指点和启发下开始绘制参赛的设计图。 安夏觉得自己把所有的时间都填充满当了,可是心依旧会在某个晃神的时间里,突然觉得空落落的难受。 忍不住,给林啸发短信。她说“我到北京了。”他说“嗯。”她说“在忙吗?”他说“没。”他每一句都似回答,却每一句都在拒绝说话。 第508章 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莫名回想起最初认识的时光。 那个时候因为觉得亲近,觉得他是自己人。反而待他有点鲁莽,有点蛮横,有点不知分寸。 她打工、上学总是没头没脑的忙。有时候很长时间不去老宅,他打电话过来询问,她便开心的絮絮叨叨,向他讲述学校里碰到的各类趣事。他说“嗯嗯嗯,好笑,嗯,真的挺好笑,嗯嗯嗯。” 然后掩住电话给别人吩咐两句。又开始嗯嗯作答,之后实在无奈说“我挂电话了。”啪真的挂了电话。她也不生气,晚一点他总会再打电话过来,解释说“中午开会,挂了你的电话。生气了没?” 又有时候,她在老宅里侍弄花圃里的花草,他坐在廊间看书。看着看着发起呆来,她便使坏,捏一把泥土冲他撒过去,说“哎,装什么样子,不如过来一起修剪花枝。” 那个时候为什么一点都不怕他,和他争锋相对,玩笑,嬉闹。从未当他是大自己许多的人。可是现在却开始怕他,开始畏手畏脚,思前想后。开始不那么容易坦露自己心声。开始面对他委屈不说委屈,难过不说难过。就像现在,想念说不出想念来…… 这种感觉真是寥寥。她亦开始沉默,将时间填充的满的都要喘不过气儿来。 这天,她兼职做东田集团的会议招待人员。 由于这次会议有许多投资的外商前来参加,所以东田公司花了价钱,请了十几名青春靓丽的女大学生前来妆点门面,参与会议的接待以及服务工作。 在东田商洽会上,安夏穿着职业的套裙、高跟鞋,笔挺的站在前台接待处。脖子上挂着东田集团印制的会议服务人员名卡,脸上是标准的微笑,笑露八齿。 早晨八点半后,就有人陆续入场。安夏就对着每一个走近的人微笑,眉眼弯弯似月亮一般,清甜的笑浸在小小的酒窝中。弯腰递上签字笔,说“先生,请在这里签名。”遇到外宾还会特别用英文再说一遍。 会议定在九点钟开始,可是九点之后,依旧有不守时的人陆续前来。让人十分无奈。 安夏因为脚上穿着从同学那里借来的三寸的高跟鞋,有些小,又穿不太习惯。脚脖子似断了一样的疼,脚趾头也被挤压麻了。 会议进行到十点钟的样子,她抬头向空荡的走廊里张望一下,想此刻大约不会再有人来。便迅速坐下来伸手握住脚踝活动一下筋骨,又悄悄脱下鞋子,将一只脚伸进签名桌的布帘下面,赤脚踩在瓷板地上。瓷板上嗖嗖的凉意迅速传遍她身体的每个神经,凉凉的风扫过红肿起来的脚面,真是舒服。她俯身爬下来休息。 正偷喜的当儿,有脚步声突然靠近,沉声问“在这里签到?”那声音太过熟悉让她猛然惊起。 林啸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站在她的面前。锋棱的面部线条,一脸沉静的颜色,眼底却含着一抹诧异而戏谑的笑,抬头扫她一眼,伸手自发呆的安夏手中接过签字笔。俯身签上:林啸。 第509章 苍劲的笔迹,就似他的人一般干净利落中时时透出冷意。 安夏就在他俯身拢起的阴影里,暗自仓皇摸索那只被她脱下的鞋子。 他却突然仰首,说“东田集团的迎客方式可真够特别,”说完走出了两步,似意犹未尽脚步又突然回转了,悠然对住一脸恍惚失措的安夏说“需要打赤脚……”。目光又在签字台下轻飘飘扫过一眼,安夏身体一晃,正好看见被她踢出布帘下的那只高跟鞋子。 这个人!!真是,连损人的时候都要做出一幅君临天下的样子?她懊恼的想,掩饰着自己的窘迫,底下头,做出一副从容的样子穿鞋。等她再次抬头时,他早已进了会场。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上午十一点钟,安夏几个兼职的会议服务人员,都以漂亮的丁字步站姿,站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准备随时待命。 安夏好巧不巧的被指派在林啸的左侧。 这使得安夏在整个会议中,心底如同小鹿乱撞,踹踹难安。又得尽量集中精神,支楞着耳朵听从‘总管’号令。整个人神经紧绷快要崩溃。 可是整个会议过程,他都目不斜视,似乎很专注的样子在听。偶尔站起身来,目光淡漠,直直自她身边走过。出去抽根烟,或同别人闲聊两句,再擦着她的肩走过去。 自始至终,他再也没有一次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去。 凭什么我要这样畏畏缩缩,怕他?可是刚这样想的时候,见他突然侧过头来,心似被人一把揪起,惊出一身汗来。 是怕被他看到吗?还是怕他目光留在自己的脸上,心底牵念着另一个女人? 安夏想着,不自主的向后缩一缩,再缩一缩,期望这样就能逃出他的视线范围,虽然他并没有一次将视线投射过来。 下午三点左右,林啸起身离开了会议室。再也没有回来。 会议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待客人离去,安夏她们快速整理打扫,又做了第二天工作内容的分配。 会议选在距离市区遥远的生态园内举行,所以他们一行工作人员亦入住于此。 由于女性工作人员单数,又无人同安夏相熟,做伴。所以她便得到实惠,单独住了一个标间。 自会议厅中走出来,已是凌晨。 月亮高高挂在枝头,月光似水一般泼洒下来,落在人的身上脸上,似有奇特的冰凉气息。 矗立在回廊两侧的灯,灯光被夜色稀释了,变成小小一片一片的昏黄。脚底下,池塘中,荷叶伴着声声不绝于耳的蛙鸣婆娑。 因为一整天的挺胸收腹,笑露八齿,安夏觉得自己都快面瘫,连身体都跟着僵硬起来。她鼓一鼓腮帮子,伸手在自己脸蛋上捏一捏,拍一拍。又扭动一下脖子。用力做个伸展的动作,这才似上了油的机器,动作渐渐灵光。 她弯腰脱下那双借来的鞋子,赤脚走在木质的亭榭回廊上,踩着银色的月光。 夜风吹拂,心若这一湖被吹皱了的湖水,微微荡漾。 第510章 拖着一身的疲惫,缓缓走向自己住的那栋楼。 已经深夜,楼道里的灯光被调的十分昏暗。她便尽量放轻脚步,细细辨识着门牌号,正要掏出磁卡开门,却发觉,那门是开着的,半掩着,有淡淡的灯光自门缝中窜出来,落在她赤裸的脚背上。 安夏一惊,微微怔住,借着走廊中的微光反复的辨别着门上的号码。 这里是分派给她的房间,一点错都没有。安夏心底咚咚的跳,单手握拳,伸手轻轻推开屋门。屋内亮着一盏地灯,灯光幽暗。窗户大开着,风扬起薄薄一层纱帘。 林啸撇开一双长腿赤然坐在那里,单手支着头,微闭着双眼。 她驻足在门口,惊得嘴巴半天无法合拢。 他大约听到了安夏的动静,猛然惊醒过来,朦胧着双眼,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孩童般欣喜的笑。那笑容悠忽不见,只是静静的望着安夏的脸,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辨别。 好半天,才抬腕看了看时间,说“这么晚。”清醒中,依旧是他自若疏淡的语气。 安夏皱着眉,凝神望着他。想,他方才的欢喜,大约是自关于那个女人的梦境中醒来,一时恍惚,误以为站在他面前的女子是他一直等待却无法相见的人。 “跑这么远来打工?”他闲闲的问着站起身来,低头整理着衣服上被压出来的褶皱。像是要抚平心底那刹那闪现的热切震动。 见安夏依旧愣愣的看住自己,他才又唏嘘一句“这么晚了。”伸手挽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向门外走。 “院子里的白兰花开了有些日子了,你再不回来,它就要全部凋谢了。”他说着人已走到了门口于安夏面对面的立住。 安夏轻声“哦--”了一下,歪了头想,他来这里,来到北京,在她打工的地方出现,在她的房间等了那么久难道就为了告诉她,上海老宅里的花圃中,白兰花开了,快要凋谢? 她唇边突兀的挂起一抹笑,一副惘然无谓的样子,低头送他,侧身让了他出门。看他脚步挪动,抬手就要掩门,他却突的伸手挡了一下。有点急切有点粗鲁,将她一把拽到自己眼前来,直直看住她的双眼,说“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多么甜蜜的一句话,可是这个时候,却让安夏觉得又惶恐又心酸。 她缓缓的抬头,唇边慢慢溢出一丝笑,说“林啸,你是不是刚刚在房间里睡迷糊了。你看,我是安夏,是安夏。”她身体自他手底下移开,站在灯光下,扬着脸给他看。姿态端的镇定,声音却开始抖了。 林啸缓缓蹙眉,先是一脸的错愕。然后那张棱角锋棱的脸,在她预料之中的一恸。她以为他会猛然转身,像每一次,假装一切都未发生过的离开。 可是他却突的展开双臂,将她轻轻拥进了怀里。低了头,将脸深深埋进她的发丝。轻轻的声音近似低喃,说“安夏,我只有你。” 一个月,在林啸的时刻表里,从未这样长过。 第511章 有时候期待安夏的信息,正想着,真的就有她的短信进来。他满怀欣喜的看,却是几个不含任何感情的字,他又觉得无措又觉得失落。 三十几年来,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像个情犊初开的少年,对一个女子,惶惶不安。 又在突然想念她,想要冲过去见她的时候,想起江子博的话“如若不能全心相待,就不要尝试开始,祸害另一个女子。”因为心底对雨杏有太多的愧疚,知道自己这一生对她将永远无法忘怀。在自己感觉幸福的时候,在午夜梦回的时候,都会想到她。那个曾经很爱很爱自己的女子。 想要放下,可是心底的愧疚那么明晰。这些年,他还好好的活着,而她却已逝去,什么都不留,这样的愧疚如何放得下来。 总是带着这样那种沉重的情绪,踟蹰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安夏却在这一个月里突然无比静寂下去,不再给他一点信息。突然惧怕,她这次转身之后,再也不会回头。 正自烦闷,就接到东田集团的会议邀请函,原本没什么参加的必要,可是知道安夏在哪里兼职,突然就决定下来要参加。私人助理赵芸无比惊异的看住他,问,确定推掉巴黎行业研讨会去参加东田集团的会议? 就这样来了,看到她,才知道自己比想象中更加渴望见她。想要靠近她。 下定决心要给自己的人生一点奢望,在这样了无生趣的人生里恣意一把。不论这样的幸福,会在自己的生命里存在多少时间…… 安夏曾说,“我宁愿两人平淡的过。争吵、琐碎、忙碌、互不相让。也不要知道什么最后一天。” 那么他就做哪个知道一切的人,心怀悲切、感激,在惶惶不安的情绪里用尽全力去爱,把每一天当成他们的最后一天去爱的人。 林啸低头久久凝视着静静伏在他怀里的人儿,看见她眼底的不确定和退缩,心就跟着柔柔的疼。深褐色的眼睛,目光里慢慢涔出绵绵柔情来,说“这一个月,可真长--” 叹息声,随着他低低压下来的气息,轻轻扑在安夏的脸上。他低头,唇落下来,舌头蛮狠启开她紧紧咬合的牙齿。口腔中淡淡烟草的味道,混着一点点薄荷的清新,在她唇齿间流连。牵引着茫然无措的她,在这样温暖甜蜜里缠绵。 突然,空荡荡的走廊里发出“吱呀”一声轻响。安夏从痴迷中惊醒过来,喘息着,猛然推开他,摆脱开他纠缠不休的唇,一抬头,咚一声闷响,林啸吃痛的皱皱鼻子。 安夏向前后张望一下,慌忙拽了他的衣袖将他拉进房间来。抬头瞅他一下,心依旧咚咚跳个不止,小脸通红,目光无措的躲闪着他,却依旧低头在那里吃吃的笑。 “故意的?”林啸伸手拨弄着她圆圆小巧的耳朵,宠溺的声音里含着一丝哑然的欲望。 安夏跳着躲开来。说“前面住着东田的行政主任呢。” 第512章 “那有什么?”林啸无谓的说着,抚着额,似很累的样子说“我在这里眯一会?”征询的口吻,人却已大刺刺跌上了床。 “还想在东田兼职更多的工作呢,他们机会多,待遇又好……” “安夏,你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规划?”林啸双手枕在脑后,望住坐在一侧,微微有些局促的安夏问。 他不想她在未来,在知晓一切之后痛恨无措,束手无策。如果之后,她恨他。想报复,想夺回,他宁愿自己是赠与她利刃,赋予她能力的那个人。 “规划?”安夏有些茫然。这一路走来,她觉得自己总似被生活推着走,推着成长,推着面对许多自己从未想过的事情。在失去亲人这些年,她只知道每一天都该认真的努力的活。不悲戚不自怜。不消沉不堕落。 这才不辜负奶奶在闭目之前,混沌的眼神里凝结的担忧。 “每个人都对自己的未来有个期望,你的呢?”林啸侧了身看她。 “未来?不确定的事情太多。我只想过好眼下。”安夏淡淡说。因为无人期待,无人分享,所以对自己的未来亦失去了期待和兴致。 小时候唯一的期望就是,家庭和睦父母相爱,自己亦能像别的孩子一样在他们面前撒娇耍赖。可是渐渐成长,知道许多事情都是事与愿违。有时候成年人又比小孩更要任性自私。 林啸见她眼底慢慢涔出的枉然,伸手将她拉过来躺在自己的身侧。说“每个人对未来有了期望,才能活的更加努力,幸福。”他顿一下说“你难道对你父亲曾经的事业一点都不好奇?曾经金鼎一样的安氏一夜倒塌?” “我不崇拜父亲的事业,连同他曾经得到和失去的所有东西都不感兴趣。”她说。林啸心下微微一惊,又莫名生出一点点喜悦,侧头看她。 她一脸肃然,接着说“他一生只懂得工作工作,为了工作在光怪陆离,声色犬马的场所游走,结识各色能人,却一点不懂得善待家人。得来许多身外之物,认识这样那样的朋友,可是到最后依旧无人出面保他周全。许多东西也被四下里瓜分了,亲人却落个无处藏身,有什么用!我只愿自己的一生,平淡琐碎烟火重生。” 林啸不知道是惊动,还是心疼,只是无言展臂,将她瘦瘦的身体圈在自己怀里,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 “你知道我小时候的宏远吗?”林啸说着,下巴轻轻的磨蹭着她头顶的头发说“我小时候想要建个属于自己的城堡,里面堆满食物和衣服。永远不挨饿受冻,遭人白眼受人欺辱。后来有了能力,真的建起了属于自己的经济王国,有了永远吃不完的食物,穿不完的锦衣华服,再也没有谁敢轻易对我皱眉翻白眼儿。可是我发觉这样的自己一点都不快乐。大约因为初建城堡的时候太过急功近利,许多人都不愿意与我同行。而同我并肩前行而来的人,一个一个的看过我的阴冷决断,个个做出提防的姿态。所以城堡里只剩我一个,太孤单了。” 第513章 他低头,轻轻亲吻她的头发。 “有些东西,要比想象中更容易得到,比如金钱、权势。而有些东西,要比想象中更容易失去,比如纯真,情感。”他说的有些伤感。安夏听的怔怔的。 “安夏,我觉得你很有建筑设计方面的才华,你该好好向这个方向努力。闲时如果愿意,可以到公司来,学习一点公司管理方面的东西,不要在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精力。” 两人絮絮的说着话,已到凌晨,安夏困顿的抬不起头来,林啸却一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 “容我在这里将就一宿?”林啸浅笑着,展开身体,就将安夏卷进自己怀里。安夏紧张的身体都绷紧了,他却静静闭了眼,唇边挂一抹浅笑,轻声说“睡吧。”安夏这才安下心来。 一整天的奔波,身体太过疲累,有人在侧,居然还能睡的比往日更加深沉香甜,居然没有做梦。 待醒来,林啸早已不在床上。天空微明,洗浴间传来哗哗的水声。安夏卷缩在薄被里失神,门铃突然响起,她莫名的看住屋门。林啸的声音自洗浴间传出来“吵醒你了吧,去帮我开下门。” 安夏跳下床去开门,门一拉开,就怔住了。见赵芸婷婷立在门口。一只手上抱了一套熨烫整齐的黑色衣裤,一只手上拎着一台轻便的笔记本电脑。精神飒爽的样子,脸上依旧是浅淡妥帖的笑,看到安夏并没有多余的表情,依然的微笑着冲她点头问好。 欠身进来,很自然的将衣服交到安夏手上,看安夏有些不自在,便说“我去大厅等。” “不用。”安夏慌忙说,“他进去一会了,应该马上就好。” 安夏说完这句,又是满脸通红。林啸在洗浴间叫“安夏,帮我把衣服递进来。” 安夏皱眉,目光莫名扫过赵芸的脸,迎上她的,依旧是一脸毫无破绽的笑, 她抱着林啸的衣服到洗浴间门口,拉开一条缝说“给。”门却被林啸一把拉开了,一把将她拽了进去。他身上穿着浴袍,一头湿漉漉的头发,鬓间还挂着水滴,低头看住她笑。将一块大毛巾交到她的手上,低了头,示意让她帮忙擦干头发。 又扬声对外面的赵芸说“帮我把发言词拷贝出来,你就先去楼下吃早餐,我们晚些在大厅碰面。” 赵芸应一声“好。”已迅速将手提电脑打开来,低头噼里啪啦一阵,又抬头,将自己不太确定的几段地方说出来,大声和林啸讨论。字正腔圆、条理清楚,态度不卑不亢。安夏在一边看的呆住了。 原以为赵芸是个妆点门面的花瓶,此刻看来却更像是个玲珑剔透的古董玉器。真是不可多得。 心底又暗暗为这样的女子叫好,觉得这样的精练玲珑,真是又潇洒又漂亮。 “哦,对了,林总前些日子交代我照应一下的那个李姓小孩,我已安排到……”赵芸将手上拷贝好的东西放在桌上,一边说着。刚一抬头迎上林啸的目光,声音就似突然被掐断了一般,愕然而止。 第514章 匆匆丢了一句“我先下楼了,”便退了出去。 林啸站在镜子前系领带,手搭在领带上顿一下,见安夏仰脸看他,蹙起的眉头又舒展了。 “你平时在公司都这么厉害?一个眼神儿,赵芸就吓成这样了。”安夏望住赵芸逃一样的背影,整理着自己乱蓬蓬的头发往洗浴间走。莫名觉得林啸似有什么对自己隐瞒,躲闪着不想让她知道。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多心,他能有什么事情隐瞒自己的。心底笑一下就略过去了。 林啸脸上的笑容一滞,说“是啊,因此没人愿意靠近我。” “赵芸不都是你的绯闻女友了嘛,还不够靠近?”安夏笑嘻嘻挪揄他。林啸故意冲她皱眉,一脸无奈委屈。转身又笑着捏一下她的鼻子,说“在别人面前懒得解释,但你小脑瓜子可别瞎转,她就我的私人助理。” 安夏吐吐舌,眼底闪过一丝黯然,没有应答。 其实比起赵芸来,她更想知道雨杏,这个神秘的女子对他来说,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好了,看你还是很困的样子,要不要让赵芸和东田的人打个招呼,你先在房间休息,等我忙完……” “不,”安夏含着一口牙膏沫子飞快说。 林啸站在屋子中间,无奈摇头轻笑,说“那下午你几点忙完,我还在这里等你?” “大概三点吧,你不回去上海?” “你这么着急着让我走?”林啸故意做个生气的样子,又说“不如你旷课,我翘班。我们一起出去玩几天?” 安夏快速收拾停当,跑到会议厅的时候,已是七点钟,有几个早到的已经扎在一起叽叽喳喳聊起天来。等着东田的行政主任分派工作,安夏亦坐在椅子里等。 东田的行政主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待人态度温和,面相和蔼。他低头进门,目光莫名先向安夏这边扫了一眼。安夏缩了一下,心想不好,昨晚大概被他看见了。这样想着,脸先红了起来。 大家的工作都分派完了,一个两个的离开会议室去准备。只有安夏,还低着头,等他发号施令呢,可是等了一会,只见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来越让人觉得黏糊难受,就是不说话。 心底的疑虑更胜起来。嗫嗫说“主任,我的工作还没分派呢。” “小夏啊,你真是个努力的姑娘。”他说着,向安夏走近了几步,一只大手落在她的肩膀上。安夏脸上挂着敷衍的笑,心底不安的想,这家伙到底想说什么啊。 “现在外面看似有很多兼职的机会。可是如我们公司这样,机会多,报酬高,又不是很脏很累的活儿倒是很少哇。”他说着,又试探的向前靠近一步。 安夏不由的倒退一步,皱起了眉。 “你今年大三了吧?也是该为将来打算的年龄了。像你们这些没靠山没背景的女孩子,长的好看也算是一种原始资源。你又这么懂事。”他说着,裂嘴笑,眼中的温和不见,唯有一脸淫荡的笑。 第515章 安夏这才意识到他想要说什么,目光在四下里打量一下。空荡荡的会议室,一个人都没有。大家大概都被故意分派去了别的地方,各自忙碌去了。 她心下一慌,转身要走。那人伸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子。 安夏就像被烫到了,条件反射的猛力去甩。 “别给我他妈装清纯了,我都观察你一段时间了。昨晚大半夜的你伺候谁呢,那么大动静。这会就不行了?”他阴阴的声音,在安夏耳边低低咬牙说了一句。又自齿间发出吱吱的笑。让人觉得害怕。 安夏被他大力一扯,拽到了身边。欺身抵上来,安夏慌忙倒退,咚的一声,身体被推搡着靠到了门上,双手又被他乘机摁住无法动弹。 她想要扬声大喊,那人一惊,慌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巴。贴上身来,说“妈的,不就玩玩嘛……” 话还没有说完,安夏借机抬腿击向他的要害。 那人“啊--”一声惨叫,身体弯下的瞬间,扬手啪的一声在安夏的脸上甩了一巴掌,颤着声儿骂。“婊子养的。” 安夏从会议室逃出来,慌不择路,一直跑到会议室的尽头。伸手一把推开逃生通道的门,走了进去。 门吱呀一声响,关上了。她只觉得浑身被抓过的地方脏的无法触碰。又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事事要和父亲作对,没听他的话学几招跆拳道什么的。刚才就能一脚踢费那个老王八。真是身处底层,别人才敢来轻贱。 不觉眼睛湿湿的,挥手摸了几下。站起身来往回去走。 这会会议室应该有人了,他也不敢轻易对自己动手。再说,还有林啸在。想到这里,安夏摸摸被打肿起来的面颊,嘶的倒吸一口气,疼疼疼。 怕林啸看不到自己,会担心。又悄悄溜去卫生间里,用冷水敷了一下。那红色的指印总算不太明显了。 进了会议室,安夏目光瞥到黑沉着脸,站在一边轻声呵斥两个同是前来兼职的女孩的行政主任。安夏无奈的想殃及池鱼。一脸漠然,走过去,挤出一个无比难看的笑来,说“吴主任,我还是负责接待?” 那人看到她先是一惊眼神慌乱,又见她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神色又松弛下来。从鼻子里低低“嗯”了一声。 刚往出走,就有人陆续进入会场。她匆匆往接待处走,和林啸撞了个迎面,目光相对,匆匆冲他笑一下,撇过脸,转身就走。 林啸有些莫名,刚回过头来,目光突然扫到吴姓男子望住安夏背影的眼神,痛恨且惶恐的。眉头兀自皱了一下…… 林啸落座,悄然招手叫过坐在后排的赵芸,附耳低声说了几句,冰冷的目光往一边动作怪异的吴姓男子扫过一眼,微微点头。 赵芸自会议室里退出来,在走廊上拨电话,抬头,瞥见在大厅里微微侧身对人的安夏。又凝神一会,才发觉她一侧脸颊微微肿起…… 几个电话的功夫,她又悄然进了会场,坐在了林啸身后,俯身在他耳边低语。 第516章 只见林啸的眉头缓缓拧起,手指在桌上无意识的轻轻敲击。 会议开始,他简略结束发言,自台上下来,就转身出了会议厅。在门口吸着烟,目光瞥出去,望见微微侧身依旧站在接待处,笔挺微笑的安夏。 心下的恨意更浓了些,拨出一个电话。“帮我个忙,”他说“帮我把东田行政主任……”话说到这里,脑海里闪电般的出现那张霸道阴冷而笑的脸,还有那张在他手底下轻轻叩响的报纸。 “算了,没什么事儿。”他啪一声挂上电话,胸膛已微微起伏。 当初因着他的阴冷残忍,自己才自他的身边退离出来。今天,自己差点就成为另一个他。 “林啸,我妈叫你这个周末回来吃饭。” “林啸,请你帮我翻译这个进口药品说明。” “林啸,我好像被人跟踪,你来接我。” “……” 刚开始,林啸总被江雨杏的各种借口骗到,虽然嘴上会埋怨她太烦人,但是不论身在何处总会火急火燎赶到她的身边去。 像小时候,她嫌他太‘木’太‘冷’,总能想出许多奇怪的诡计捉弄他。 比如她一副焦灼的样子,跑到他的教室门口不顾其他同学的目光,大喊“林啸林啸,你出来一下。”等他在同学们的笑闹声中,阴沉着脸走出去,跟她走到教室一侧,她才摆出一副笑嘻嘻娇俏的模样儿,要么塞给他一块巧克力。要么展开手心给他看一只翩然飞走的蝴蝶。 他每次骂她无聊,可是每次转身回去的时候,唇间都会莫名的挂上一抹笑意。 成年之后,她居然还是如此单纯,他无奈。 看过她几次诡计得逞后的得意摸样之后,他开始对她这样孩子气的方式不做回应。 这天开会,他又收到江雨杏短信,“林啸,快来科技馆……” 林啸皱眉盯着短信半天,心想:这次到好,连个理由都懒得编了。嘴角弯出一抹笑意,遂将手机重新放进衣服口袋继续开会。 会议进行了一个小时左右结束。林啸刚到办公室坐下,便接到江母的电话。她声音颤抖哽咽,不够连贯。说“林啸快回来陪我去公安局,雨杏,雨杏她出事了。” 他心底咯噔一声,整个人懵了半晌之后,才飞奔出去。 车子开的很快,一路狂飙。到警局,看到垂首瑟瑟缩在椅子里的江雨杏,环臂抱住双肩,不住的抖。身上的衣服被人撕扯,褴褛不堪,一脸泪迹。 有女警坐在她的身边,轻声安抚她。“凶手很快会被抓获……” “雨杏!!”江母惊叫着冲到女儿面前,抱住她瑟瑟的身体,手指轻轻抚过她青肿起来的脸蛋,和撕裂流出殷红血液的唇。心碎不已,语不成声。 这个衣服被撕的褴褛难以蔽体,眼神惊惧,身体不住发抖,面庞青肿却沉没在那惊恐的世界里,尚且不自知的江雨杏让林啸一时不忍再看。 “她遭到强暴……”有个女警将同情的目光投向江雨杏,轻轻对旁边的同事说了一句。 第517章 林啸大脑闷响一声,瞬时如遭五雷轰顶,脚步趔趄一下。双手不知何时紧紧握拳,身体跟着紧绷起来,似乎稍一挣扎体内细胞就要爆裂开来。 “我们已经对案件做了笔录,正做进一步调查,请您在这里签字,带她回去好好休息。案子一有情况我们会尽快同你们联系。”有人向他推过来一个文件轻轻说。 他伸手麻木的签上名字。转头,见江母用自己的披风裹住女儿伤累累累的身体,他才快步走过去,伸手扶她。 江雨杏被他半搂半抱的带出警局,刚伸手帮她拉开车门,她却兀的皱眉,恍惚的神情里依旧有着一丝惊惧,伸手拂落他的手臂。目光里,是静静冰冷的质问和鄙夷。 他的心似被刚刚炙烤之后,又迅速丢入寒冰,无法言明。只得黯然放手,看她自己身体轻轻摇晃着钻进车里。 这个原本天真骄纵的女子,让他不忍在看一眼。内心对自己的拷问和自责蔓延开来,似滚过心底的火山岩浆,过处全无生机。 “林啸,最近你江叔叔不在家,这事还得让你出面处理。子博他还小,我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情。”江母抚着额疲惫的说。微微停顿一下,又说“还有,一切遵循法律,切记不要私自妄行。”说到这句的时候,她目光特意在林啸的脸上停留一阵,“虽然,我也恨不得将那王八蛋碎尸万段……” 江母虽是见过大世面的女人,可是看到自己女儿遭到如此伤害已是心碎。到家,只略略安顿了林啸几句,便退回了自己房间休息。 林啸点头应允,转去雨杏房间。 在黑暗里,他静静的注视着这张总是挂着嫣然笑意的脸,这个曾经给过他无数鼓励和欣赏的女子。总是调皮的望住他,用无比甜暖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叫“林啸,林啸……” 心疼的无法自己。 在黑暗中,林啸听到自己犹如受伤的野兽般,低低的发出呜咽之声。 “林啸,你爱看童话故事吗?”有一天,一向苛于言笑的江陆成突然这样问他。 “我想你大概不怎么看童话故事,因为你不懂得,公主只会嫁给王子。那样才是她的幸福生活。”他嘴角挂着一抹笑,犀利的目光望住林啸的脸“从来没有一个故事里说,公主会许配给仆人!” 林啸静候在一边,等着他的下文。 “林啸,你很聪明。我想你懂得我的意思。”他说完,一脸肃容,挥手让他离开。 公主、仆人。这就是他和雨杏的距离。 所以之后,为了让江陆成安心,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躲避着雨杏,对她的情感选择视而不见。和许多名门女子约会,调情,拥抱,亲吻。花花公子的样子做的就和真的一样。 可是此刻,看着躺在床上在噩梦中惊恐哭泣的雨杏的脸,他才看清自己。看清自己内心深处,对以往的流离贫穷的恐惧。看清自己的卑琐、自私和无能。 第518章 他狠狠的攥住拳头,狠狠的,几乎要捏断自己的骨头一般用力。 事发之后,林啸搬回了江家别墅。减少了在公司里的停留,抽出许多时间来陪伴照顾雨杏。 雨杏突然变的十分安静,就像影子般来去。偶尔同他目光相接,也会淡淡避开。 “雨杏--”林啸将削好的苹果轻轻递到她的手前,轻声的叫她。她回头,看住他的双眼,十分淡漠,看不出一丝情感或者怨恨。 “你可以打我骂我。雨杏那天,我以为……” “大哥,我困了。”她伸展一下身体,做一个无比困倦的姿态,一脸歉意的说。 之前,只要他们两人独自相处的时候,她从不叫他大哥,只会一遍一遍的叫他“林啸,林啸--” “雨杏,给我机会,给我机会补偿。我--” “大哥有事明天再说?”她清甜疏远的笑,欠身躺进床内,背对了他。 林啸在地上怔怔站过几分钟之后,上前帮她盖好被子,退出门来。 平日里很少抽烟的他,将自己关进房间里开始一根接着一根的抽烟,抽的很猛烈,觉得每一口都烧的胃里难受。 等先生回来,我要求他。他想着狠狠的湮灭烟蒂。 半月之后,江陆成自美国回来,叫他去书房谈话。 “林啸,我大概没有说过吧,我为什么会在那么多孩子中间选择收养你?”他背对着他,声音异常的低沉阴冷。 “没有。” “哦--”他轻轻吟哦一句,接着说下去“那天,其实我丢掉一笔很大的生意,投入进去的资本几乎血本无归。心情很差,我将车子开过你们孤儿院门口时,看见你和一个大你好几岁的男孩打架,他一遍一遍推倒你,你一遍一遍的站起来撕咬他。很执拗的样子,我停下车子看着你们。看着那个男孩因为你不要命似的厮打而丢开了捏在掌心的糖果。看到你小心翼翼将糖果捡起,交给旁边轻声哭泣的瘦小孩子。” “我记得。”林啸想起自己童年的时光,不觉有些心酸。对眼前改变了他生活的人,更加恭敬几分。 “我当时很感动,买了饼干给你们吃。那小孩接过饼干立马塞进嘴里,而你,却看住我,向我微微鞠躬。林啸,我知道你会是个知恩图报的人。”他说着猛然转过身来,望住林啸的双眼,“可是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 “?”林啸茫然的抬头,却听见“哐!”的一声猛然叩击,让他内心肃然一惊。江陆成突然转过身来,眼神冷酷。 说“居然敢伤害我江陆成的女儿!”压在他手底的是一张当日的报纸,林啸欠身去看,他手落下的地方,是占据版面很小的一块车祸报道“逃犯**在警方追捕过程中车祸身亡”。 林啸不由面色一暗,抬头看江陆成一眼。 这天,林啸依照行程参加一个业界晚宴。 商业会所,来人众多,许多相熟面孔,远远看见,便遥遥举一举手上的杯盏算是招呼。 第519章 眩光的水晶灯下,衣香鬓影。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所以远远站在一端,手上持着酒杯,慢慢的啜饮。 这次前来,原本是为了和安氏地产旗下的一个副总碰面,接洽收购事宜。因着这次收购有巨大法律风险,且有许多无法放上台面的铺垫过程,所以接洽商谈的方式便十分隐匿。 他无聊的靠在一侧等待,有人前来招呼问候,他便挂起一个浅淡的笑,算做回应。 等过十几分钟,那人始终没有出现。他转身准备离开,一个回头,就看见了远远和人牵手走来的江雨杏。 几个月的修养,她似完全康复,面色红润,笑容甘淡。 着一件小小粉紫的晚礼服,拢住她娇俏的身体,一把如云的黑发盘成时兴的松落发髻。大颗光润的珍珠项链,映衬着她粉嫩的皮肤更加水灵。 她一只小手落在身边男子的掌心,姿态亲昵,倾身靠近同他说话。嘴角带着一抹淡笑。依旧是纯真无邪的样子。 犹如清水芙蓉,风过花瓣颤动,只觉得清新可人惹人怜惜。 大约是他的目光太过锋利,她终于抬头,远远同他目光相接,先是无比诧异震动,可是迅速平静下来,淡然转出一个浅笑冲他微微点头。又同身边的人低语,牵手走向另一个角落。 终究是个自尊傲气的人。不愿低伏,不愿轻易坦露心机。大厅里弥漫着各色香水混合酒水食物的气味,让人头脑浑胀。 雨杏一脸的怅惘,伸手扯一扯紧束身上的礼服,快步自厅中踱步出来。 “为什么?雨杏,告诉我为什么?”林啸环臂斜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并不看她,语气轻缓自持,可是肩头却分明因为刻意压制而轻微颤动。 江雨杏不由向后退了几步,慌忙间准备转身离开。被林啸伸手一把拽回到眼前。手上力气很重,捏疼了她。 “我说过的,先生若真想要佟家的家业,我会不择手段慢慢帮他谋得,无须拿你作为代价!”林啸望住江雨杏躲闪而惊扰不定的双眼,突然伸手抓住她的双肩,双眼逼视过去。 她沉默许久,才扬起脸来,盯住他,慢慢开口。说的无比郑重“是你想多了,我父亲想要的,莫过是让我幸福。” “幸福??!佟诚会给你怎样的幸福?雨杏,你对幸福的理解是什么?全天侯的保姆照顾,华服披身,高额的金卡,出门名车带步……”他突然紧锁眉头,“你若真的在意这些,那么这些与我,也不过时间问题,你何须……” “不,林啸。他能给我的,你给不了。”她的语气很轻,却让林啸为之突然震动放手。“并且,你没有义务承诺担负我的人生。”说着淡淡笑一下,转身要走。 这个在他眼里如同公主一般高洁而美好,有着纯真执着个性的女子。自小缠在他身侧,讨好追逐,直到被他长久的退避伤的体无完肤,终于心灰意冷决心放弃。 第520章 “雨杏,别这样。我知道,你并不爱他。这些天,我一直在找机会,找机会同先生说明我们的关系,求他--”林啸原本激昂的语调突然哀软,变作祈求。 “我们,关系?大哥,我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关系?你糊涂了吧。”她姿态和缓,嘴角挂上一抹冷笑,紧紧盯住林啸的双眼。 看着林啸失去力气的身体,缓缓放开她的双臂,双肩趿拉下去。双目失去神采,嘴角挂一抹自嘲的笑,伸手扯掉脖子上的领带,她似终于有些不忍“你没必要自责林啸,你并不欠我什么。”她说完,不待眼泪流出来,慌忙转身快步离开。 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林啸无意间看到了已经和雨杏谈婚论嫁的佟诚,手臂揽在一个陌生女子的腰肢上,招摇着,走进一家西餐厅。 他眉头忽的皱起,车子尾随过去,停在那家餐厅的门口。看着佟诚一脸轻薄殷勤的笑,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了女子的脸颊。 雨杏为什么要选他?!!! 他狠狠的握拳,车子猛然打个拐弯,顺着来路一路开到了江城别墅。 夜色降下来。在霓虹点点的夜色中,远远看到那座灯光明亮的别墅,就似远离人世的无人城堡,让人觉得有些清冷阴森。他能够想象,房子里水晶灯折射出来刺眼的光,空调打到适宜的凉爽温度。家里除了保姆的脚步声,在听不到任何响动。 那栋房子,自他搬离。子博离开,雨杏病愈之后更加寂静的让人觉得压抑。 他将车子开进车库,看到江陆成的车子已经停在那里。他在车子里为自己点上一支烟,扯松了脖子上的领带,慢慢的吞吐。车子里是静静流淌的钢琴曲。心却在燃烧的烟雾中得不到平静。 房子里果然空无一人。大概雨杏出门去见朋友了,阿姨参加某个慈善宴会之类。他目光瞥向江陆成的书房,看到书房中,他背对着门的宽实背影。心底又是一颤。 “先生!”他敲门进去,态度恭敬。 “有事?”江陆成手中握着个放大镜,微微弯腰,细细的查验着手底下的一个古董瓷瓶。 “又收到了好东西?”林啸试图唤起江陆成的注意所以说的声音较大。 “唐朝的,据说是皇上曾经用过的东西,稀罕着呢。”他说着,用白色棉布在瓷瓶的细颈上哈口气蹭一蹭。 “古代人,三教九流身份明确,就连使用的器皿式样颜色都不能同君主相似。否则以犯上论处!”他说着,自瓷瓶上抬起目光来,犀利的目光望住林啸的脸。脸上有一抹薄薄的笑意,似乎心底早已了然,他要说什么。 “先生,关于佟诚……佟家现有的家业,只要您说要,我都会千方百计帮你拿回来,请您不要逼迫雨杏嫁他。不值得!!”林啸一时情急,说话失去分准。 “逼迫??!!”江陆成声如洪钟,沉声重复了一句,浓眉立起,目光似利剑一般穿刺过来。 第521章 “先生,我真心喜欢雨杏,求你成全!我会好好待她珍视她,给她幸福。” “林啸,你是糊涂了吧。我好像早已给你讲过王子公主的故事吧。”他眼睛死死盯了林啸一眼,气息突然短促,急急别过身去,叹一口气。 “林啸,你让我失望。”他自抽屉里拿出小小一个药瓶,迅速吞下两颗药粒说。 “我供你吃穿用度,不惜千金培养你成才。可是从没想过,你会将手伸到我的家里来。”他倾身坐进大转椅中,又伸手自抽屉里拿出一叠文件“这是我在英国的产业文件,都已做过赠与手续。” 他将文件推到林啸面前,“我当你是我的孩子一样养大你,不想看你和我作对,你去吧,去英国开拓自己的新天地。雨杏,下个星期就要结婚,你大约是没有机会参加她的婚礼了。”他说完,悠然转过身去,不在理他。 当天夜里,他就接到宋中禹的电话,让他快走,江陆成准备对他下手…… 下午,会议结束,安夏的兼职工作终于告一段落。几个兼职的姑娘一起在会议室里,等东田的人给她们发放兼职的薪金。 平时,都是一个姓蔡的小出纳给他们发,可是这次居然是姓吴的过来。手里薄薄捏着几只信封袋。 安夏心里打个突,目光狠狠盯了姓吴的一眼。 那人就似压根没看到安夏,依旧笑眯眯的脸,一边将薪金挨个交到几位姑娘的手上,一边说“下次有机会,还请各位同学前来帮忙。”安夏低头在心里骂,披着羊皮的狼。 走到安夏面前,见安夏已伸出手在等。那人却咧嘴笑了一下,装模作样的拍拍脑袋,哗然一下,说“咦,我居然漏拿了一份。怎么办,真不好意思,要不安夏同学,跟我去拿?” 贼贼的目光,一脸挑衅的笑。 同来的几个姑娘催着,说,要不我们陪你一起拿了大家一起走? 姓吴的说“安同学清华的,距离我们公司很近,一会搭我们公司的车子走就好了。你们赶紧赶车吧,一会赶上下班高峰期又要挤个半死。”一脸的恳切,哄的一伙人已有抽身而走的意思。 安夏就像看戏一样,冷冷的看住这个人的脸。想,我看你还能唱出哪出来!! 就笑笑的对其他人挥手,说“你们先走吧,没事,我自己去拿。”嘴角抿一抹笑,手悄悄伸进大包里尾随在姓吴的身后走。 林啸原本在房间里等着安夏,可是站在阳台上抽烟的时候,见和她一起的几个姑娘,三三两两的都出来走了,唯一没有看到安夏的影子。心下一慌,拨她的电话。拨了半天都是关机。对了,会议上她们都被要求关机的,估计一时糊涂忘记开机。 转而拨赵芸的电话,赵芸声音里有些诧异,说“我做了点铺设,那人以后在这个行业肯定无法立足就是了。您的意思……?”话还没说完,林啸就急急挂了。 匆匆往外走。刚奔出电梯,就暼见安夏跟在姓吴的人的身后,身影一闪,似刚刚进了另一头的电梯。 第522章 又慌忙回头,拼命的摁电梯。几秒钟,等的无比心焦。 安夏跟在姓吴的身后,见他径直将她往房间引,心底还是微微有些害怕,说“要不我在这里等,吴主任反正要出来赶公司的车不是吗。” 姓吴的回头,十分轻蔑的看她一眼,说“想要薪金就跟我来。”没有二话转身又走。安夏立在走廊里皱皱眉头。紧紧攥在手里的胡椒水都被她捂出了温度,抬头,望见走廊里按着的摄像头,又皱眉。想想,这里‘作案’会不会太早,被拍下来?!脚步又跟上去。 “叱”门一刷开,那人“哐当”一声推门进去,站在门内一脸得意的笑望住安夏的脸。貌似在说,进不进由你。 见安夏没有动作,又做一个请进的动作。安夏迟疑着,说“劳烦吴主任现在给我。”话还没说完,那人嘴巴里就咕噜着脏话,伸手一把将安夏扯进去。 安夏一个激灵,没等站稳,手臂扬起,没头没脑的“扑哧扑哧”一顿乱按。就听那人杀猪一般的嚎叫起来。安夏抬眼,那人已双手捂着脸,大叫着往后退。安夏愤愤上前两步,又狠狠的冲他的命根子飞起一脚。 林啸这个时候刚好赶上楼来,听见这边的响动,冲过来。正好看见安夏飞起那一脚重重的踢上去,那人正顾着眼睛的疼痛,连基本防备都没有。林啸看着都忍不住替他疼,龇牙皱眉嘶了一声。 那人已可怜巴巴的嚎叫着,双手忙乱,不知该捂那一处。林啸看的唇角弯弯,都要笑出声来。听见楼道里有人上来,一把拽了安夏的胳膊就跑。 等跑入电梯,他才发觉安夏的身体在唰唰的抖。“你也知道害怕啊。”他轻声薄责。伸手,重重在她额头弹了一下。安夏这才回过神儿来。看住他,眼底有了闪闪的泪光。 “中午吃饭,见你一连冲服务生要了几遍胡椒粉。我还想问你呢,怎么吃那么多胡椒粉。原来准备作案工具呢。”林啸用一只胳膊将她紧紧拥起来,故意逗她说。 中午吃饭?安夏愣了一下。他们的工作餐是和参会人员分开用的。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而且地点也不在一起。他怎么会看到? 正要问,林啸又正色道“以后要学会察言观色,别傻乎乎别人说什么就什么,让你去那你就去那。还有,最好别和这种人正面冲突,姓吴的,这人是笨。如果遇到个更狠的,我看你怎么办。多危险啊!”他见安夏神色恢复了自然,就开始训斥起来。 安夏心想,原来他将一切都看到眼里的啊。知道那王八蛋姓吴,注意到我没回来,知道我有危险,所以才这样气喘吁吁的冲过来找我。 眼底的泪意更浓了。“好了,好了,不怕了。都过去了,以后小心就是。”林啸以为她还在害怕,小声安慰着,拍拍她的胳膊。安夏又笑,觉得心底从未这样踏实过。 “可惜我的工资拿不到了。”她沮丧的说。 第523章 “行了,就你那一脚过去,那人大概是废了。你那点钱,连医药费都不够。”想起刚才的一幕林啸忍不住又笑,又觉得心有余悸。刚要开口,见安夏红着脸,已做个投降的姿势,说“知道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林啸无奈的笑,手指隔空冲她点一点。 说好两人一个旷工,一个旷课,一起去香山玩。林啸不知自什么地方弄来一辆红色悍马,又换了一身耀眼的天蓝色户外服。转身顺手丢了一套嫩黄的给安夏。因他平日里,车子、衣服总不外乎灰、黑、白色,所以安夏看到就冲他笑,“你怎么突然活年轻了。” 林啸嘴角抽抽,目光往倒车镜里的自己脸上瞅一眼,好半天才十分不乐意的说“和你一起,我不扮年轻点怎么好意思出去。” 车子一路上走走停停,耳边是汪峰沙哑寂寞的声音。安夏爬在窗口,摇头晃脑的跟着吼,刚开始林啸看着她只是笑,后来也学着她的样子,摇头晃脑唱起来。 远远看到一片收割后的麦田,新翻了的泥土,四周还有耸立环绕的玉米田。初秋的风带着阳光、泥土和植物成熟了的味道,轻扫过面颊。林啸将车子靠边停了,下车深深展一个懒腰,呼吸一口。 生活于他,从未这样舒适惬意过。 原本要去香山的,后来又觉得,这个时候去香山,大概只能看到无数人的脑袋。所以经两人合计,决定在北京周边的农间田野走走。走到那里算那里。 两人都是童年时候野惯了的。所以在这乡间小径上,对他们来说吃呀喝呀根本就不是问题。 车子行过一片瓜田,安夏一脸留恋,好几次回头。林啸会意,将车子靠边停了。安夏便噌噌跑过去,左右看看又左右看看,还是不敢下手。又空着手皱着脸回来了。 林啸伸手捏一把她的鼻子,走下车去,到瓜田扫一眼,捡一颗最大的,葱绿皮儿的,用手指轻轻敲一敲,揪了下来。弯腰又捡起一颗石头,将掏出的钱准备压在下面。 安夏自他身后跳出来,说“不不不,这多违反浪漫啊。”说着,自背包里掏出一支笔来,又翻出笔记本撕下一张。背着林啸噌噌写了几个字,林啸要看,被她推开来。自己又跑回去,偷偷压到石头下。 林啸好奇的回头,她说“来人了。”拽着他的袖子就跑。 等呼哧呼哧跑出瓜田,林啸才知道上了当,伸手刮一下她的鼻子。 一路上,瓜果桃李,收获不少。每一次安夏都要背着林啸,写个纸条留下来。林啸十分好奇,追问几次,她都红着脸抿嘴笑,一言不发。只得作罢。 晚上,住在一户农家院子里。很简单干净的四合院,院子里堆满黄橙橙的玉米棒子。主人是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妻,鬓有白发,但身体健壮,说话豪爽,待人十分热情。 本来说好只是借住,结果,女主人晚上还特意为他俩做了饭。蒸了新下来的洋芋和玉米,又做了四菜一汤,还专门加了一道清蒸鱼和一道叫花鸡。 第524章 安夏看到一桌子好吃的,两眼开始放光。女主人笑眯眯撕下一只鸡腿给安夏,说“你们城市里人吃饭讲究,我也做不来,就随便粗茶淡饭,希望你们两个孩子都不嫌弃。” 林啸听她叫自己孩子,突然脸一红,咳了起来。男主人递过一只碗来,说“喝一口,喝一口就好了。” 林啸撇过头去喝,见安夏抿着嘴,憋着笑,就瞪她一眼。碗凑到鼻子前,一股稻米的清香,喝一口,一股清凉满嘴遗香。 “这是,米酒?”林啸回味着问。 “小米酿的,现在很少有年轻人喜欢喝这个了。”男主人说。 “味道真好,”林啸又凑到碗边喝一口,见安夏巴巴望住他。 “小姑娘也来点,这酒没什么劲儿,喝点不打紧。”安夏已跃跃欲试,被林啸一眼瞪了回去。 “叔叔,我有酒精过敏症,一点也不能喝的。”安夏惋惜的目光依旧,但嘴上十分客气。 四人围坐在院子内,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聊天。不觉已经深夜。各自准备回房休息。避开那两老夫妻,林啸笑眯眯拽住安夏的手问她“你还想尝尝米酒味儿不?” 安夏以为林啸又在逗她,回身白他一眼,往自己的房间走。被林啸截住了,望住她的双眼,俯下身,唇缓缓贴上来,舌尖滑入。真有幽幽浅浅的香味在两人唇齿间弥漫开来…… 头顶是光灿的星辰,四周一片宁静。偶尔有两声犬吠传来,风里有玉米果蔬的味道。怀里抱着这样温暖柔软的小身体。幸福,大约不过如此。林啸微闭着双眼,慢慢吸吮、品尝。 早晨谢过两位主人的招待后,再次上路。 初秋,依旧热,阳光显得高且浓烈。正午,车子行在窄窄的乡间小路上,风自窗口徐徐吹进来,安夏俯身在窗口,伴着音乐轻声合唱。 “帮我拿瓶水。”林啸伸手,轻推一把安夏说。 安夏起身在车子后座的大包里翻找,拿出一瓶纯净水,打开来递到林啸唇边。他一扭头,就着安夏的手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唇间挂一抹清淡笑意。 这样的小亲密,让安夏不觉红了脸慌忙低了头,将水瓶往包里塞。手伸下去,触到包底的盒子。很好奇,伸手拿了出来,盒子很精致古典。 “咦,酒芯糖?!”她有些讶异。林啸闻言面容突的一僵。没有注意,林啸突然扬手,大约想要将铁盒子拿过去,可是没有拿稳,哐啷一声盒子被打落在车座上,跌下去。酒芯糖自盒子里洒出来,一色的醉妃牌子。 安夏被他突兀的动作惊的莫名抬头。正好路上有一处颠簸,车身猛然晃动一下,林啸急打方向盘,安夏没有来及抓稳,“咚”的一声闷响脑袋撞到玻璃窗上,只觉眼冒金星。 林啸慌忙踩了刹车,回头看住垂首缩肩,抱着脑袋的安夏。想要抱她,又见她这样自我保护的姿态,突然就顿住了,手脚有些无措。手扬了几次,都又落下来。只是怔怔的焦急的,盯着她看。“没事吧,疼不疼?” 第525章 “以前一直以为,眼冒金星这种词是文人夸张的说法。现在才知道,真会如此。没有撞出脑震荡吧。”她起身扬脸,蹙眉,一脸无辜的笑,晃晃脑袋。晶透的皮肤,额角撞的通红。 林啸见她这个样子,眼底的焦躁淡了,释然的伸手微笑着说“笨蛋,都撞红了。”亲昵的姿态想要抚摸一下伤处。安夏一个侧身,十分技巧的避开了。任他的手空空留在哪里。 说,“撞的有点晕,我到后座眯会儿。”只身下车,拉开后门上去。缩了身体,找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 林啸静静坐在驾驶座上。过许久,才木然弯腰一颗一颗捡拾撒在地上的醉妃酒芯糖。 安夏在车子后座紧闭双眼,为自己刚才的躲避和逃离觉得可悲。 醉妃酒芯糖!!她之前怎么从未想到过呢? 他房间里时时备着一盒两盒,从不拆封,却时时更换防止过期。和自己初遇也是,他递给她两颗酒芯糖,看着她吃下时突然大恸而哭。 原来那个时候起,他就看着她,心底惦念着另一个人。 她从未问过,那天他为什么要哭。因为总觉得能让一个看似钢铁一样坚硬的男人那么悲伤的事情,被问起,是件十分残忍且可耻的事情。 可是今天,却突然的明白了。他当日的眼泪,也莫过是为着一个叫雨杏的女子流下。 她静静的蜷缩在后座里。回想着和他认识到现在的点点滴滴。第一次见面的亲和,和之后的宠溺。他的每次微笑,每个亲密的小动作,每一个让人窝心情动的眼神儿。大约都只是望着她,念起另一个女子,心底生出的柔情。 这样想着,突然觉得冷,由心蜿蜒出丝丝冰凉。 林啸将车子开的很慢,尽量的平缓,偶尔自倒车镜里看一眼安夏的脸。她那么平静,似真的睡着了一般。他以为她真的睡着了,深深的叹了口气。才听见身后的安夏,幽幽开口“林啸,我们回去吧。” 要玩的兴致全无,两人各自沮丧。 他想着,她为什么不开口问。如果她问,他会将过去那个懦弱的,让人瞧不起的自己全盘端出放在她的面前。可是她什么都不说,只是静静的退却了,做出一副意欲转身的姿态。 安夏沉在颠簸的座位里,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为自己编织故事的人。故事讲着讲着显露出事情真相来,可是她依旧闭眼不看,希望有绝处逢生、柳暗花明的机会。 可是他在她的面前,始终那么笃定,笃定的近似无情。在触碰到那个叫做雨杏的女子的时候,才会显出一丝慌乱无措的样子。在他们之间建起一个无法逾越的屏障。 这样想着,头脑真的开始昏沉,有了睡意。一切一切,等睡醒再说…… 待一觉醒来,发觉自己被平放在车子后座里。身上披着林啸的外套,薄薄的烟草味道,在鼻息间徐饶。两边的车窗开着,让徐徐的清风扫进来。一边有阳光的地方,遮着一块她的围巾。 第526章 林啸不在车内,她心下一惊,突然莫名慌张。就像在黑暗里跋涉,突然失去那个路标一样存在的灯光。匆匆起身推开车门。 远处,是收割之后的空旷麦田。林啸站在路边吸烟,烟蒂已丢了一地。他目光沉郁,望着远处。深深吸一口,烟雾吞吐出来,在他眼前飘渺消散。 安夏突觉得这样的林啸,有些遗世孤立的沧桑味道…… “醒了,”他笑着转身。又是那种笃定从容的样子,将烟蒂丢在脚下踩了一脚。 “安夏,对不起,我……”他十分郑重的样子,刚要开口,却被安夏急急截住了“我睡了很久吗,都这个时间了。”她笑的有些虚弱,很固执的招手“走吧,我们快点回去。”又退回到车子里去,像鸵鸟一样埋首而坐。 “我想回去,尽快。”她说。又闭眼,无话。一声对不起,让她心底那样张皇失措。 安夏越来越觉得自己在他的面前,如此的不坦诚,如此的胆小敏感,如此的不自信。 车子开回北京,已是晚上,华灯初上。街上依旧行人熙攘,交通什么时候都是拥挤不堪,车子如同便秘一样,一点一点往前挤。 “吃点东西,我再送你回学校。”林啸说着,目光扫过她的脸。 “我想回去。”安夏说。垂目并不看他。 林啸身体微滞,“安夏。”声音轻而缓,许多的抱歉和无奈全在里面。安夏抬头笑,说“累了,想回去。没别的意思”林啸不语,也不再勉强,车子一路开去清华。 到门口,安夏下车,直直往校内走。脚步很快,走了很远,依旧没有回头。林啸突然觉得心底不安,向前赶了两步,追到她的身后,叫“安夏。”她终于回头,被他一把拥进怀里。她没有闪避,没有挣脱,亦没有回应…… 林啸感觉到安夏身体的僵直,只是一瞬便不着痕迹的放开了她。 “你不是想要在设计上有所突破嘛?设计的东西,毕竟要落在实处才会有新的发现,才有价值。你们学的东西太过书面化,太教条,许多东西在现实中无法实现。过几天我让赵芸整理一些设计资料给你,你先看看,有不懂的地方,可以请她联系相关设计师。当然也可以直接找我。”他淡笑着,像以往任何一次,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在告别前嘱咐两句。 “好。”安夏说,又抬脚走。 等她的身影没入了夜色,林啸脸上的笑意才落落消失了。 从北京飞往上海,刚下飞机,林啸就意外的接到江子博的电话。 一向清明自持的人,此刻声音沙哑粗粝,说“父亲病重,希望见你。” 空荡荡的走廊,林啸望见走廊一端坐在椅子里垂首吸烟的江子博。听见脚步声缓缓抬头,一脸的倦容,双眼布满血丝,看到他招呼说“你来的挺快,他刚刚被送进抢救室。” 这里是医院贵宾级的地方,患者很少,显得空旷。四周布放各色绿植,通道里有充沛的阳光。只是目光所及,依旧是一片刺目的白,让人觉得惊心清冷。 第527章 林啸抬手,自江子博手中抽了还在燃烧着的半截香烟,问“阿姨呢?怎么不见。” “刚刚哄着送了回去。自姐姐的事情过后,她身体很差,人也上了年纪,受不了这样的折腾惊吓。”林啸闻言,眼里愧疚闪过,别过头去。 江子博习惯性的,又伸手自衣兜里摸出烟来,林啸看一眼,也不阻止。伸手过去,亦抽出一支含在唇边。 两人沉默着并排吸烟,烟雾缭绕着将两个人的脸包裹起来。 “先生已将公司事务全权结交给你了?”林啸问。 江子博一晒,苦笑,“那里那么容易,”猛然吸一口烟,说“公司里那些个元老,这些年受够了他的专制霸道。还不等他归西就开始暗谋腾挪,暗中钻营。又一边负手,要看我这个不成气候的继承人的笑话。” “我想你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林啸吸着烟,睨一眼他说。 江子博忽的唇边扯出一抹自负的笑来,轻轻自鼻间“哼”的笑了一声。 他放弃了画画,放弃了行走,放弃了向往的自由怯意人生。只为成全父亲最后的心愿,保住并发扬光大他赤手创下的事业,他怎么能输。 林啸不言,了然的轻轻拍拍江子博的肩。 “我知道父亲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要见你,”江子博自嘲而失落的笑,“他不相信我能赢过你,怕我们狭路相逢……”说到这里,有护士推门自急救室里走出来。 林啸和江子博起身迎过去,“病人病情已受到控制,再休息一会,你们就可以进去看他了。”护士说着转身走开。江子博面色突然一松,人似断了发条的钟摆,突然就失去了力量。 林啸伸手扯他一把,两人才轻手轻脚走进病房。见江陆成醒着,面容有些憔悴,但精神还好。看到林啸,复杂的目光一闪,点头让林啸坐到自己一侧。 “人人都想看到自己的儿女成家立业,我大约是看不到了。”他目光在林啸和江子博脸上扫过,叹息一声,开始微微的喘息。江子博走上去帮他轻轻顺着背,说“立业不用,你已帮我打下了天下。我只做个合格的守业者就好。成家更不用说,有什么难的。” 江陆成笑了,原本的阴冷专横不见。满是褶皱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丝寻常老人的慈爱。 “这么说你已有了女朋友?”他问。 江子博笑着点头,“等你好点了,我带她来看你。” 林啸坐在一旁,觉得这样的场景异常陌生,却让他感动。在他记忆中,盛年时期的江陆成从未对雨杏和子博如此亲和过。尤其子博,他们父子,生活态度不同观念相左,从未有过这样亲密如同寻常人家父子的谈话。 “林啸呢?你的事业我不担心,生活--”江陆成迟疑一下,说“你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女朋友怎么样了,有没有合适成家相扶过一辈子的?” 林啸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惭愧、自责。轻轻点头,恭敬说“她比我小,我想在等两年后再谈婚嫁的事情。” 第528章 江陆成笑着微微点头。 林啸心底暖呼呼的,却有些莫名。 十几年前,他将自己带出孤儿院,给了他同自己两个孩子一样优渥的生活环境,给了他好的教育和出外留学的见识机会,从而洗练掉他童年时期被烙上的自卑胆怯印记。 给了他超乎寻常的思维训练和十分严苛的各种能力培训。 江陆成十几年来成就了现在这个锋棱明晰,行事敏捷有力的林啸。 在任何外人眼里,江陆成对他的恩情,是千恩万代。是他此生都无法偿还的赐予。 可是,这些只有林啸心里清楚,他于江陆成来说,只当打造的一把兵器,历时十年有余,精心磨砺。 因为,在江陆成决定收养他的那一刻钟,他说“以后你就叫我先生。” 在林啸二十二岁留学归来之后,他已是江陆成手上最为有力的一把神器,挥则斩,收则挡。 为江家冲锋陷阵,吞并企业、扩张势力财富。渐渐手腕纯熟,有了手起刀落的利落决断。 江陆成是个有着王者风范和野心的人,远谋策略。善于发现璞玉,喜欢雕刻斟酌。林啸就是他这些年来,雕琢出来的,最为称心如意的作品。 “子博,帮我买客红豆冰来,心里热的难受,我现在就想吃一口凉的。”江陆成冲江子博说。 江子博知道父亲想要和林啸单独谈话,也猜到了他要谈的内容,在地上立了一刻,才应一声“好。”转身出门。 “林啸,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过来。”江陆成目光渐渐锐利。 “让我还债。”林啸说。 “不。不是债,是希望你还念着我当初收养你,供你吃穿用度,给你十几年优渥生活的恩情。”说到这里,他开始剧烈咳嗽。 林啸从椅子里慌忙站起身来,说“是不是空气太干燥了?”又转身查看空气湿度温度,低头打开空气加湿器。 “希望你们狭路相逢,不至对他下手。”江陆成咳着说完这句话。 林啸怔怔站在原地,他到此刻,都不能信任自己。不信任自己从未对江家动过任何心念。 “先生,我对江家的东西从未动过念头。况且,你现在有的我有。你没有的,我也许有。我已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孩子,对一切东西心存贪念。”林啸站在床侧,心底有浓浓凉意蔓延。 “我和子博假若真有一天狭路相逢,他也不会感激我的闪避谦让。”林啸说着,脸上适才的温情不见,有的只是清冷恭敬。 “你比我了解他。”江陆成叹息。 “子博比你想的厉害许多。假设我们身在江湖,他就是隐士高手,要么不动声色,只要出手便是一招致命。而你我,都已被声名所累,许多事情牵涉太多,想要的太多,顾忌太多。所以他能做到的事情我未必做的到,他能到达的高度我未必走的到。”说到江子博,林啸的眉头莫名蹙起。为淡薄名利,讨厌商业场合的声色犬马的子博被拉下水来难受。 第529章 “如果连你都这样认为,那他就真的值得我骄傲、期待。”江陆成眼底升起一抹光华,微微点首沉吟。 “你知道这些年,我为什么如此忌惮你?”江陆成嘴边带一丝讥诮的笑。“是因为你太像年轻时候的我。激进、霸道。欲念太多,企图心太强,手腕太灵,处事太过决断冷硬。当我发觉有一天,你并不在我控制能力范围之内,我就开始害怕,想要除掉你。可是终究不忍,你是我这么多年来唯一欣赏认同的人。”他微微抬眼,眼底带着一抹赞赏,又唏嘘着垂下目光。 “当初我一直在想,你若真是我的儿子该多好,身上流着我江陆成的血液,就不会背叛我。” “我从未背叛!”林啸只觉得内心那点温情,在他坦诚冷硬的言语下,渐渐冷去。心底给自己一个冷笑,可是面上依旧的波澜不惊,恭敬说。 “我相信。”江陆成出乎意料的说。 “我真心期望你的人生也能如我一般的幸运,遇到一个好的,能够理解你,愿意陪伴你一生的女人。”他说这话的时候,居然伸手,在林啸的手背上拍一拍。 林啸一愣,不知道心底是喜悦还是悲哀。 他走到今日,知道已无力除掉林啸,以为儿子以后最大的敌人会是眼前的林啸。所以,总在试探敲打,又时不时打出一张亲情牌,要他林啸知恩图报。 林啸嘴边挂一抹无奈悲哀的笑,拿了床头的软枕,将他轻轻扶着躺回床上去。有特护敲门进来,帮江陆成擦擦手脸,盖被让他休息。 待江子博回来,林啸已在走廊里抽过第五支烟。看他走来,皱眉笑一下,伸手拍他的肩。“知父莫若子。” 大约是因着父亲对自己能力的怀疑,江子博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亦并排站在林啸的身边,说“他始终遗憾,你不是他亲生儿子。”又落寞的笑。问“你怎么回答?” “我?”林啸笑着转身走,“以你的骄傲自负,当然不会因我特意避让而觉得开心。” 江子博抬头笑,阳光的、感激的、真诚的,抬起手臂,握拳和林啸轻轻碰一下,说“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需要正面交锋,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安夏回到宿舍,还没从坏情绪里出来,就被同宿舍的三个姐妹包围了起来。一个个‘面目狰狞’说“快快快,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干嘛呢你们?吃错药了,我都快累死了。让开让开。”安夏挥手想要拨开她们可是拨了几次,都没成功,才意识到,今天的她们热情不知被什么点拨起来了,连一向性格孤僻不怎么合群的宋晓格也一脸好奇的站在一侧。看来,就自己此刻的冷静,根本镇压不下去。 遂索性身体一仰,躺上床去。 “说吧,什么事儿让你们兴奋成这样,一个个目露凶光。”安夏双手覆住双眼。 从刚才下车转身的瞬间,就有想要流泪的感觉,此刻遇到灯光,更是如此。 第530章 “说说说,那帅哥究竟是谁,你们什么关系?”一向装淑女的朱清,突然忘记了淑女该有的端庄,一手叉腰,恶狠狠站一边嚷嚷。 “长那么好看,比韩剧中那些动过刀子的更有雕琢感。”粉嫩矮圆的苏姗,纯情的样子在一边花痴的畅想着,一边用手肘轻轻碰着躺在床上装晕的安夏。 她们是不是刚刚看到了送自己回来的林啸?安夏想着,手依旧遮住双眼。那么她们也看到了自己刚才如同奔逃一般的可怜姿态。这样想着,声音闷闷的说“只是个认识的人罢了。 宋晓格目光复杂,站在一边,冲围在她身侧的两人微微皱眉。将她们自安夏身侧拉了过来。“来来来,各干各事去,没看到她累的跟鬼似的。今天就饶了她吧。” 待那两人一脸失望的转身,宋晓格才小声问了一句“安夏,没事吧?你。”声音里不太确定。 她刚刚自校门口进来时,看到安夏自一辆车子上下来。全然没有往日里洒脱、灿烂的样子。似神情十分低沉,脚步飞快,像是奔逃。走出了几步,又被身后的男子拽了回去,拥在怀中。 她心底诧异,前几天来宿舍找安夏的那个男孩就足已阳光、耀眼。而今天看到送她回来的那个人,那个男人。那种沉着笃定,被时光洗练之后的泰然和隐约光华,似比前几日来的那位更让人觉得震惊。 “我不就想知道,前几天来宿舍找她的那个男孩是谁吗?”又没打算怎么样。朱清撇嘴说着,转身抽了毛巾悻悻然要进浴室。 “来宿舍?找我?”安夏一下从床上翻身起来,一脸无知的望住眼前的三个人。 “嗯,”宋晓格应了一声“你刚去东田打工的那天下午,有个男孩来找你。年龄大约和我们差不多大。” “哦,”安夏蹙眉。不会是子博哥吧,他温文尔雅的书卷气息,让难怪她们会误认为我们是同龄人。不过--他不是说过很忙,没时间过来看我吗?她想。 “我们还以为你两天后回来,所以让他两天后过来找你。结果两天后他再次过来时,你正好打来电话说要跟朋友出去玩几天。朱清就冲他开玩笑说,你和男朋友出去玩几天,他神色一变,什么都没说,就匆匆走了。”宋晓格细细打量着安夏的脸。 “哦。”安夏应了一声,拽了毛巾,将准备进浴室的朱清推了开来,说“让我先用浴室吧。” 三个人都愣愣的,注视着她挫败失落的背影,互相莫名对看一眼。 “她大概已经知道是谁了。”宋晓格说着,已转身爬上了自己的床,唰一声拉上帘子,打开台灯,开始学习。 脑海里却始终是安夏下车奔逃的脚步,和被拥在怀里时的枉然无奈的表情。那男人在那里看到过,总觉得看起来有些熟悉…… 水温太高,洒在身上,皮肤被烫成透明的樱红色。安夏低着头,迎着喷洒。这样的温度,才似将内心的虚妄逼退到了深处。 第531章 从浴室出来,心里还是有些不安。对子博哥,她觉得十分难过,总觉得欠了太多,之前总是理所当然的接受他对自己的好。而现在,知道他对自己有别样的情感之后,才知道自己得到的太多,最后无法归还。所以更加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特意来这里看自己,却听到这样的话。心底会不会难过? 安夏头埋进被子里,鸵鸟一样。电话突然叮铃一声响,有短信进来,出乎意料的,是林啸,简短的几个字:吃点东西再睡。很像他的人,坚硬的壳里,总会透出一点点温暖来,就是这点温暖,让人心底怅怅然不知他到底想什么。 但心底还是舒服了点,起身翻找吃的。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有。 宋晓格的声音从帘子后面传出来“我买了蛋糕在柜子里,要吃自己拿。” 安夏有些诧异。今天的宋晓格怎会如此意外的温柔亲切。她是后来才搬来她们宿舍,和他们三人都不亲厚,性格有些孤僻骄傲,从不同人分享。 安夏怔一下,脚步却向门外走。宋晓格从帘子里探出头来,声音依旧的没有半点波澜,说“饿了就吃呗,你就不能坦诚接受别人的友好?”安夏突然就立住了。看她从床上爬下来,说“就爱装,平时装阳光,潇洒,现在又要装坚强无畏,你累不累?”走到柜子前,拿了柜子里的蛋糕给她。转身又问朱清苏珊,“你们要不要吃点。” 朱清已双手挥摆着,做出一个惧怕的样子,惊异盯住宋晓格的脸“大姐,你到底知不知道,晚上吃东西大忌,尤其这种甜食,是女人保持身材的大忌中的大忌。”她一手撑着婀娜的腰肢,闭目摆手。 苏珊双眼冒着星星,唇边都快要流出哈喇子,可怜巴巴的声音十分幽怨,“我已有半个月没有吃到一口甜的东西了。”那样子,就差蹲在一边画圈圈了,“你们两个,太过分了,饭量比我大,又是运动白痴,又不懂得节制忌口,为什么还能保持那样轻盈的身材。”她伸手,在安夏和宋晓格纤细的腰身上戳一戳,又在自己圆润的身体上戳一戳,叹息一声。 安夏目光自宋晓格脸上悄然移开,看苏珊一脸怨念。突的笑了起来。说“过来,吃一口,吃一口不打紧的。” 突然就想到那个晚上,明月、星辰、米酒,还有林啸,以及那个幽绵的亲吻…… 那样绵密的吻。他是喜欢自己的,我的感觉错不了。安夏想。这就足够了,我是他的现在和未来。那个人,不论他曾经多么爱她。她都已成为过去。他若被过去的记忆困扰其中,那说明自己做的还不够好,不够让他忘记那个过去里的人。 想通了,人便活跃起来。起身拽了站在一边抿着嘴巴的朱清过来,说“你已经很妖娆了,只缺少这点甜腻。”说着,切了一小块蛋糕送到她的嘴巴里。 晚上,还是有点担心。钻进被窝,拨了江子博的电话,电话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安夏想,看来他真的生气了。 第532章 她想着,刚将电话放在桌上准备入睡。电话却突然响起来。 “有事吗?拨那么多通电话。”江子博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疲惫。 “呃,嗯--”安夏哼哼着,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你在北京吗?”她小心问。 “没啊,我在上海,怎么了?”“呃,没事。”安夏不由的松下一口气来。 “最近快要累死,”江子博的声音寥寥自一边传过来“公司的事情没有捋顺,父亲又突然病发。”他第一次,在安夏面前这样低落诉说。 “啊,我都不知道。对不起,你父亲好点没有?”安夏十分自责,一直以来,都是他在照顾自己,而自己总觉得那样的关爱似理所当然。 “稳定下来了--安夏,我想请你帮我个忙--不过你也可以选择拒绝。”江子博说,声音很轻,从未有过的小心翼翼的样子。 “嗯,你说,只要是子博哥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去做的,怎么会拒绝呢。”安夏说的十分慷慨,忘记他并看不到自己,还在一边拍着胸脯承诺。 “我想请你见见我父亲,”江子博顿一下,“以我女朋友的身份。” “呃--”安夏不由惊叫出声。“要拒绝吗?”江子博问,他的声音似从密封的空间里传过来,听起来发紧。 “什么时候?”沉默一会安夏问,那边轻轻的笑了。“过几天,他身体稍微稳定,我过来接你。” 在飞往上海的客机上,安夏一直想着宋晓格的话:就爱装,平时装阳光,装潇洒。现在又要装坚强、无畏,你累不累? 是,这些年,因为知道无人分担,所以将自己扮的太过刀枪不入。到如今,疼不会喊疼,害怕不愿说害怕。不愿让人看到自己孤单沉郁的样子,所以每每走向人群,她都不由自主要将自己扮成活跃分子…… 累不累?为什么不坦诚?莫过是内心深处太过孤寂,不愿被人轻视。 在林啸面前,又是,不由自主的,想要装不明白。因为害怕,害怕失去,害怕在挑开一切之后,他对自己的感情,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幻影。 安夏突的笑一下。没想到连自己都没看明白的自己,让宋晓格一语言中。 这次回去,一定要和林啸开诚布公的谈谈。也要和子博哥说清楚。不论这样的话要说出口是多么困难,一定要!她在心底为自己打气。 飞机在虹桥机场落地,就被江子博接着直奔医院。 走出电梯,看住空空荡荡的医院走廊,安夏突然觉得紧张束手低头,走在江子博的身后。手脚十分局促,想到今天是以江子博女朋友的身份站在他父亲身边,就会奇异的脸红无措起来。 江子博回头看她一眼,眼底闪过一抹笑意,等安夏靠近自己,伸手很自然的将她的小手牵起来走。 之前和子博哥这样的小亲密安夏并不觉得如何。可是现在,总觉得有些尴尬和不应该。 安夏脑中想要挣开的念头闪了一下,抬头冲他明媚一笑。 第533章 “别紧张,就像你平时一样就行。他问话我都会替你回答。”江子博说着,伸手拨一下她脑门上的头发。安夏就真的放松了下来。 刚到休息室就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两人一惊对望一眼,一把推开病房的门,惊呆了。江陆成的身体蜷缩成虾米样,脸庞土黄,因为疼痛皱成一团,大颗大颗的汗滴顺着脸颊往下流。大约在病发前极力挣扎,想要呼人,将手臂上的吊瓶扯落下去碎了,药液流了一地。 江子博情急之下,忘记了床头有呼叫器,猛然冲出病房,边跑边叫“医生,医生……” 慌乱的脚步声自走廊一端奔跑过来,一堆穿着白色大褂的医生护士将江陆成推送进抢救室之后,小特护才自一边揉着睡眼惺忪的双眼走了出来。看到眼前混乱的景象,也吓了一跳,脸色都白了。双手揪住衣襟,怯怯跑过来。 安夏抬头看到江子博眼底突生的恨意,猛然转身的瞬间,抢步护在了女孩面前。“啪--”的一声,本来挥向小特护的巴掌落在了安夏的胳膊上,她身体猛然一侧,被这样大的力道挥的退了两步“咚--”一声跌坐在地上。 江子博、小特护,以及所有在场的人突然惊呆了。看住跌坐下去疼到呲牙皱眉的安夏。 空气顿然凝结似的沉寂,小特护唰唰的发着抖,想到刚才那么大力的一巴掌若真正打在自己脸上……不由的自心底打个寒颤。 “疼疼疼疼……”安夏皱着脸,一连叫了无数个疼字从地上站起来。冲呆在一边不知所措的小特护使个眼色让她离开。 “谁让你突然冲出来的?!”江子博一脸怒气,平日里温淡亲和的脸,此刻阴沉而危险。 安夏什么话都没说,满眼温柔,向他走过去,伸手轻轻拥住他。垫脚在他耳边轻声说“叔叔一定会没事的,别太紧张。” 微微湿暖的气息,轻轻的耳语,像是能安定人心的咒语。江子博突然伸手拥紧她,将脸埋进她的头发里。过许久,才用很细微很细微的声音说“刚才的我,是不是很差劲?” “刚才的你只是个担心父亲的孩子,”安夏轻柔的拍着他的背。像每一次她害怕绝望的时候,林啸那样温柔的,不带任何欲望的拥抱抚慰。 过一会,江子博拉起她的胳膊,一脸疼惜。轻轻捋起她薄薄的衣袖,说“都青肿起来了。”又为自己刚才的失控自责。 “这有什么啊!”安夏笑嘻嘻放下衣袖来,掩住胳膊上的大片青痕。说“我小时候可皮了,也狠。和男孩子打架,互不相让,有时候被别人打的鼻青脸肿,有时候我将他们打的屁滚尿流。有一次,大概是小学五六年级吧,同桌的男孩比我高半个头。有天出口骂我,被我扬起一脚踹倒在地,哇哇大哭起来。班主任进来,他摸着一脸鼻涕眼泪告状,班主任愣了半响,才十分无奈的说,李强你也太没出息了,这么壮实的一个男生被小女生打的哭鼻子。羞不羞啊!!”她一边说,一边还在哪里挤眉弄眼,扬手比划着。说完,还冲他得意的扬扬下巴。 第534章 江子博知道安夏的用心,眼底的愧疚淡了,唇边不经意的浮起一个暖暖的笑来。 抢救室的灯终于灭了,安夏悄然握紧江子博的手,两人快步迎过去。“病人已度过危险期,这会身体还非常虚弱,不能探视。请你们先到休息室等。” 安夏只觉得江子博缠住她手指的手突然唰唰的抖,她用力握他一下,抬眼冲他温柔的笑。 这样不安恐惧的江子博像个孩子一样,让安夏觉得心疼。 林啸听闻江陆成再一次病发,便直奔医院而来。这个人不论曾经对自己多么的阴毒狠戾,都是带自己走出卑微贫贱,给了自己温饱,成就了现在这个自己的人。他对他,始终心存感激尊敬。 急速的脚步,还未奔至病房,却突然收住了,目光自休息室的玻璃窗里望进去。人被惊呆了,身体晃一晃,僵在那里无法挪动。 安夏! 那个人,那个曾经让自己莫名妒忌的人,那个在黑暗里说,看你进去我就回去的人,那么清润和缓的声音。原来是子博?!怪不得当初觉得熟悉,原来是自己身边的人…… 江子博听闻父亲被抢救过来,人一松,这些天积蓄起来的困意突然席卷而来。眼睛微微绒起,望住坐在沙发一侧的安夏,突然身体一侧,撇开长腿,躺了上去。头自然枕在了安夏的大腿上,双手交合放在胸前,双目微闭。 “呃--”安夏一惊,脸突的涨红。身体微微起了一下又扫一眼江子博一脸的倦意,终不忍心又悄然坐了回去。 “别动。”他似梦呓一样的声音,伸手掌心滚烫,轻轻扯住她的胳膊,似怕她突然离开的样子。一缕头发柔柔落下来扫在眉梢,唇轻轻抿合,过一会又说“别走。” 安夏突觉得心底无比的柔软,说“你睡,我不走。”又伸手想要帮他拨开额角的头发,见他想要张开眼睛,突觉得又羞又囧,伸手覆上他的双眼。很霸道说“不许睁眼。” 江子博一愣,喉间发出低低的笑,声音哑然说“好。” 秋天,橙色的霞光自一大面玻璃窗里投进来。洁白的墙面上隐约涂上了一层金红的暖光,所有陈设,在霞光下有了别样的生机。只见安夏敛目垂首,纤纤手指落下,温柔拨起子博额上的头发。子博一手捉着她的胳膊,唇间带着一抹安然幸福的笑,微微阖眼…… 两人融合在这样的背景里,简直如同一幅在美也不过的画。 林啸立在门外,人呆呆的似被这样的画面震住,震的内心都开始隐隐揪疼。双手不知什么时候紧紧握起了拳,骨节都被自己握的咯吧轻响一声。被自己惊醒了,看屋内的人缓缓回头,突然莫名向后倒退两步,快步奔出了医院。 这一生,第一次这样狼狈,转身而逃。 林啸将车子开的飞快,到家,刘嫂十分诧异,仰头看钟,喃喃说“先生今天回来的这么早?!”迎上去,正准备告诉他,芸小姐下午来过电话,说晚上会送他要的资料过来。 第535章 “先生--”她刚刚迎过来,他却似眼底看不到别人,直直跨步进了书房。砰一声撞上屋门。惊的刘嫂身体不由一缩,声音震的客厅水晶瓶内的绢花刷刷的颤。 为什么是子博?!!为什么偏偏是他? 林啸立在窗前吸烟,浓浓的烟雾入心入肺的烧。脑海里,却是子博一脸缱绻柔情和安夏垂首敛目的样子,两个水晶一样的清透明朗的人儿,静默在秋日的余晖里,那么美的画面。在他却是冰冷剔骨的利刃。 安夏不知道坐了多久,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竟然睡了过去。醒来时,居然整个身体半靠在江子博的怀里,姿态狎昵。抬眼,端端迎上他低低垂首凝视的目光,一怔慌忙起身避开来。 故作大方的嚷嚷“我睡着了,我什么时候睡着的?叔叔醒了没。”她转身,望住窗外浓浓落下的夜色,有些懊恼。 “还没有,医生刚刚替他做了检查。说他身体还很虚弱,我们明天才能前来探视。”江子博的倦态淡了,目光奇异的清朗。仰脸,柔柔看住立在一侧脸色微微泛红的安夏。说“你要困就再睡一会,这边等安排好轮班的特护,我就送你回去休息。” 安夏惶惶抬腕看了一眼时间,想起来上海之前,自己短信告诉过林啸,今晚会去老宅。他一定还在等。心下有些焦急。 安夏在江子博的目光下踟蹰着,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语言。 “子博哥,我现在必须离开一下。要去见一个人,有很重要的事情需要和他确认。晚一点,我再回来陪你。”字斟句酌,却依旧没有躲过他眼底闪过的失落。 心下猛的一颤,依旧狠了狠心转身走。 “他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江子博淡淡的声音里透出无比的失落。清澈的眼眸如同一弯泉水,目光静静盯住她的双眼。 “嗯,”安夏轻轻应了一声,这次她没有躲闪,回望住他。 如果给不了对方期待的情感,那么挥刀斩断所有希望,便是能给对方最大的慈悲。安夏想,看他身体突的一震,脚步有些虚浮,往后退了一步。只得垂首,装作没有看见。 “没那么着急吧,等我安排两句,就送你过去。”江子博声音依旧暗哑,一贯清风云淡的姿态。走两步,脚步却是乱的。 “不用,你这么累,叔叔这边又没过危险期,你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好。我出门打车很方便的。”安夏说着,伸手推他,手落在他大大的手背上,清凉柔软的小手,让他悸了一下。江子博手很烫,安夏心里一惊。“你病了?”叫出声来。 “没事。”他说,不着痕迹躲开她的双手。 “你病了。”安夏固执的又去拽他。他突然有些愤愤的样子,胳膊一甩,向后退了一步。人很虚弱,伸手撑住了沙发靠背。安夏静住了,唇角颤一颤,可怜兮兮的看他,说“子博哥,你病了。” “你走吧,我没事。”他说,看着她的脸,声音又不觉柔下来。 第536章 “你病了。”安夏似只会说这一句话,不敢拉他的手,却死死拽住他的衣袖。双眼亮晶晶的抬头望住他。江子博终于无奈嗤笑,说“是是是,我病了。不过没事,我知道的,自己身体一向不错。你出门小心,我的确有点不舒服,就不送了。”他反而安慰起她。 “去看医生,”她拽着他的衣袖,垫了脚,想伸手试探他额头的温度,可是扬起手,还是怯怯的没敢落下。 江子博眼底闪过一丝无奈,清浅的笑。牵了她伸上来的小手贴住自己额头,说“试试,是不是很正常?” “正常个鬼。”安夏突然变脸。蛮劲儿上来,再也不理睬他,转身扯着他的胳膊走。 “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但你对我也同样重要,你们都是我生命中最为珍视的人……”江子博听着她狠狠的嘀咕声,被她拽着跑出两步,才觉出脚步虚浮,身体似在棉堆里怎么都使不出劲儿来。唇角扬起一抹苦笑,她说的对,我病了。貌似还相当厉害。 检查、开药、住病房、打点滴。一路任她摆布。 “我会帮你和医院协调特护的事情,叔叔那边不会有事。你就在这里安心睡一会。”她起身走,他突的伸手拽住她的手贴在脸上。一抹清凉沁透心脾,烦躁的心就静了下来。 她没有挣脱,他却在理智回来的瞬间放开了她。说“你去吧。” 这一个星期来,整个人神经紧绷,公司、医院两头奔跑精疲力竭。睡眠不足二十个小时,劳累造成低烧,呼吸道发炎。脑部短暂缺氧,人没有昏倒过去已是大幸。 等安夏协调好特护轮班的事情回来,他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睡去,呼吸声很重。大概心内的事情依旧纷乱让他不能安心,眉头紧紧蹙起。整个人在梦中都无比警醒,似绷着股劲儿似的,身体挺直。 安夏站在床侧,伸手轻轻在他眉头一点,他微微动一下,眉头渐渐舒缓。气息渐渐清浅。她又换一块凉水里绞过的毛巾覆在他额头上,坐一会见他睡安宁了,才慌忙起身。 到老宅,已是晚间十一点钟。老宅被包裹在浓郁的绿植中,栅栏外一排苍白的灯,被夜色稀释,发出淡淡的光晕。厅灯也亮着,大概在等她来。 安夏嘴角不由扬起,脚步欢快。抬头望向林啸的窗口,灯亮着。窗户半开,一个人影在窗前来回踱着步。 安夏摁了铃进门,刘嫂依旧穿戴整齐,迎出来。看她的目光有些怪异,“先生在楼上?”安夏问。 “是的,不过--”刘嫂顿了一下“先生今天的心情似乎很糟,你要小心点。”她关照安夏一句。 安夏吐个舌,想大约是等她,等的焦躁起来。又回身对刘嫂摆手,做个没事的表情噔噔奔上楼去。上了楼,蹑手蹑脚的推开门,被一股浓烈的烟雾呛到,原本想要跳到他身后吓人。可是此刻却不禁连连咳嗽不止。引的林啸转过身来,神情有些焦躁迷惘,手上捏着半根香烟盯住她。 第537章 又似瞬间,丢了指尖的烟蒂,突的靠近过来,一身干燥呛鼻的烟草味道,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唇已覆上来。 安夏被他一连的动作惊的连连退后两步,在他突然俯下来的瞬间研究他脸上奇妙的表情。被他抬手遮住了双眼,另一只手上用力,紧紧筛住她纤细的腰身。勒的她有些疼,拉近贴合到他的身体上。舌蛮狠探入,霸道而猛烈的纠缠,牙齿轻轻的啃咬出细碎的疼。 安夏不由“唔--”的一声,惊异失措间想要推开他。被他更加大力的禁锢在怀中,过许久,安夏觉得自己开始意识模糊了,快要窒息而死。他的舌才留恋的滑出,牙齿依旧轻轻咬住她薄薄粉嫩的唇瓣,舔舐着说出一句“别走。” 安夏刚要开口承应,他却突然俯首在她颈项里,手依旧覆盖在她的眼眉上,说“雨杏别走,别离开我。”无比轻柔的祈求。 倏的一下,似被毒蛇咬了一口,安夏用尽全力推他。从他禁锢的怀抱里跳脱出来,喘息着,身体依旧软绵无力。摇摆一下,发着抖,看着同样气息不平的他。 脸上还留着激情过后的绯红,人却唰唰抖个不停。心底一波一波的凉意侵袭上来,渐渐,如堕冰窟。才知道自己真的不坚强,至少没有自己想象中坚强。即使如此的开诚布公,她也接受不了他沉溺在往事中,将自己当做别人的影子。来满足他幻觉中对另一个女人的欲望。 林啸看住她,目光渐渐涔出悲伤,似比她还要疼的样子。脸色十分难看,一双眼深邃幽暗似激不起波澜的潭水。 “林啸--”她失声叫他,声音支离破碎,带着一丝愤怒和悲哀。“你忘不了旧情何必装出爱我?” 他不说话。她以为,他至少是愧疚的,在这一刻。可是他却在她为自己刚才的尖利,渐生悔意的时刻说出一句“我说过自己有许多过往,你做不到,当初何必承诺不介意??!!”挺直的身躯背对住她。冰冷的,坚硬的,如同悬空利器突然刺入心扉的疼。 安夏突的弯下腰去,无妄的笑慢慢在脸上化开。 “你为什么只看到我的软弱避让,看不到我的努力?”声音已低到无法再低。怯怯已有泣声。想要一个答案,想求得一个回转停留的机会。 “我这一生,始终只爱一个人……”他说,声音咬的那么重,似要砸进她的心底。“你若无法承受,我想我们最好趁此罢手。” 他要她,在他的生活中,做那个深爱的女人的影子。在看住她想起那个女人,情动欲起的时候做一个填补空缺的人。 突然起身走,想起这些天一直努力积攒,想要攒够和他开诚布公交谈的勇气。告诉他,自己会努力,会努力让他爱上自己。会努力等他从旧事中走出来。可在此刻,什么都没有出口,自己已经输了。心已千疮百孔,灰溜溜的,只能逃离。 第538章 那时候想,他若忘不了旧情,是现在的自己做的不够好。 而此刻才明白,自己做什么并不重要。也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错只错在自己在他的温柔下,会翩然,忘记他并不爱我。 以为会哭,会尖叫。结果,脸上却始终带着笑,那种突然懂了,悟了,却依旧放不下的无奈的,瞧不起自己的讥讽的笑。 退出门时,他依旧背对着她。她想,这次出去,是否不会再有走进来的机会?这样想着,脚下一个趔趄,人悬空从台阶上跌下去。“咚--”的一声沉闷的响。 整个人都疼的懵了。今天可真够倒霉的,安夏呲牙咧嘴的想。尾巴骨不会断了吧,这样疼,她伸手撑住地面,人挣扎着要起来。被闻声追过来的林啸一把摁住,“别乱动。”目光急切,上下打量她的身体“受伤了没有,腿疼不疼?胳膊呢?试微微活动一下,看有没有哪里骨折。” 他见她不说话,便伸出大手在她脚腕胳膊处摩挲一下,被她一把推开来。 “别动,听不懂人话吗?”他恶狠狠吼,再次将她制服了,夹在一只胳膊下。低低的声音,有点发颤问“有没有觉得那里特别疼,有没有骨折?” 安夏不说话,不看他,只是努力和他挟制住自己的手臂对抗。他终于沉默着放开了她,她站起身来,疼至锥心,却依旧覆盖不住内心的那片枉然冰冷。 突然脸上一片冰凉,触手上去,一脸泪痕。什么时候哭了?大约真的太疼无法忍受。 林啸不在碰她,只是慢慢尾随着她,跟住她的脚步走下来。她往前走,不论多慢,都没有停下来,也没有回头。 他跟出门去,她却突然站住了。林啸内心有悄然的希望一闪而过,伸出手臂就要挽住她。她却说,“求你,这一刻在我视线内消失。求你,求你……” 怕自己会祈求,怕自己连自尊都会在他面前输掉,怕自己没有攒足决然离开的怨恨,不会头的走出去…… “叫小吴开车送她回去。”转身走进客厅的林啸对住一脸惊异的刘嫂说。人似突然苍老,声音暗哑,脚步沉重,一步一步迈上楼去,似有千斤。 以为他是通往幸福的明灯,现在才发觉,那莫过是荒野里自己苍然无措时看到的一簇鬼火。闪烁着,在她期望顿起狂奔追逐的时候消失。留下满心的惧怕空茫。 安夏俯身,眼泪不自觉的流个不止,心里,却是想要笑的。嘤嘤出声,却是泣声。 原来,自己之于他,连个备选都不是。莫过暗夜里,灯光昏暗情思不安时投向他心底的影子。 抬步走,手肘和小腿大概刚才撞伤了,巨疼。 她龇牙,看小吴的车子悄然在她身边停下来。什么话都不说,走过来,轻轻扶她一下,将她送进车子里。太疼,没有力气拒绝,也不想假装多么坚强刚烈,只是侧了脸,最后一次,将目光投向那个窗口。对那个站在窗前,浓浓一片暗影的人说声再见。 第539章 这一次,她真的走了。在自己转身之后。林啸身体微微的颤。那个人是子博,是子博,自己终究是可以放心了的。他俩至少,还有未来可以期待。这样想着,心就开始疼。 等她的时候心底焦躁,为了静心,铺展开了宣纸笔墨写字。此刻,目光投及,才发觉自己写下“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这样一句话。多像个讽刺?!! 抬手,桌上的一块翠玉砚台,嗖的一声飞出去。撞在墙壁上,咔嚓轻响着碎裂。 墨汁飞溅,在地毯和墙壁上落下黑色污痕。人常常颂唱玉碎的贞烈、决绝,却从未有人想过,它在飞身碎了的瞬间,挫骨扬灰的疼。 这场戏演的太过成功,逼真的自己都疼的难以自禁。 如果说,在以往的时日里。自己在和安夏一起的时候,在最幸福的时候,心底总有一丝对雨杏的歉意让他恍惚。那么,这一次,唯有这一次,他心无杂念,在拥紧安夏的那一瞬间。满心满心都是对这个女子的爱和不舍,浓烈的,让自己都开始震惊。却逼迫着自己,在最想留住她的时刻,叫出雨杏的名字。 因为太过清楚安夏,这个执拗倔强的女子。除非触及到她的自尊,她才会转身放手…… 放手!!!她真的放手了,自己不是应该祝福吗?这可是自己期望的结果。可是此刻,却是那么难过那么难过。 车子驶入长长的巷子,安夏慢慢走回那间属于自己的小屋。至少,在这里,没有人看到我此刻的可怜可悲。 这屋子原本阴湿,又有几个月没有住人,空气有些霉变的味道。 安夏开门进去,整个人散架了一样的困顿疲惫,顾不上干净不干净的,缩了身体,躺进自己的小床上。 窗帘开着,对面楼身遮蔽下露出一片天空。黑浓、幽静,有几颗星星发着暗淡的光。 睡意一波一波袭来,那么重。一整夜,都在梦里,跋山涉水,追着一簇远处的灯火奔跑。跑近了,火光消失,抬眼,那光又在远处…… 又似梦似醒中好像和林啸一起开车,在北京周边的农间小路上走。风轻云淡,她爬在窗口轻声哼唱,他低声应和。呼的,他又欺身上来吻她,目光迷蒙。安夏看到他眼里有个小小的自己。待认真看清楚了,那眼中的人,脸却是完全陌生的。她像突然的不认识自己。 在惊异中,尖叫着推他。他便像羽毛一样,轻轻的被风卷上了天空。 在惊叫声中醒转过来,鼻头发涩,似有些感冒。才发觉,自己就那样穿着衣服没盖被子睡了一晚。 起身,浑身骨头都在疼。手肘处的挫伤处,血液凝固,皮肉搓破的地方,粘住衣袖扯的她龇牙咧嘴的疼。 站到镜子前,看到自己浮肿起来的双眼,和一身寥落污渍的衣服。怕到医院被江子博看到担心询问,只得将水温调至冰凉,站在喷洒下,人突然打个激灵。 第540章 在难过,日子还是要过的。她对住镜子里的自己微弯唇角。这些年,自己一个人不都走过来了吗,没什么大不了的。她在心里为自己打气。 简单处理了下手肘上的伤口,略略整妆自己,急急出门赶去医院。 到医院,江子博已穿戴整齐坐在走廊的椅子里,目光望住电梯的方向。看安夏自电梯里走出来,脸上显出一抹和暖的笑。 安夏见他,悄悄提提精神走过去,仰脸带上一抹笑问“病好了没有,” “本来就没什么事儿的,只是缺觉,一觉醒来,什么事儿都没有。”他说着站起身来,张开双臂站在她面前,像是要给她查验 安夏扯动唇角笑一下。“叔叔呢,病情怎么样了?” “病情稳定了,一会我们进去陪他一起吃早餐。”江子博说着,见护士推着药物从一边过来,伸手揽了她一下。手落在她的手肘上,碰到伤口。她疼的凛一下,皱眉。 “怎么了?”江子博马上反应过来,一把牵过她的手,轻轻卷起衣袖。 伤处,血液已浸透了纱布…… “怎么回事?”江子博皱眉看住她的脸。 “晚上太黑了,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跌了一跤。”安夏说着,慌忙扯下衣袖来。拖了江子博往病房走。 “他是谁,对你好吗?”江子博终于问。安夏就在他预料中身体一僵,没有回头看他,人却一副挫败的样子,垂下双肩。 “子博哥,今天,不说这个行吗?”她声音低落,鼻音浓重。 江子博愣一下,走过来牵起她的手,走进病房。 病房里,新换了个十分精明麻利的特护。三十几岁,很有眼力。见安夏和江子博进去,转身出门,又加了两份早餐进来。帮江陆成调高了卧床,问“江先生要自己用餐吗?” “嗯。”江陆成虽然身体虚弱,却从不让别人喂他。手指微微发颤,缓缓握住特护递过来的勺子。抬眼冲安夏笑一下,目光却一闪,浓眉微蹙。 “爸,这是安夏。”江子博拖着安夏的手,和安夏并排站在江陆成的病床前,向他介绍说。 “叔叔好。”安夏尽力让自己看起来愉悦轻快。 “你好。”江陆成看住安夏,僵硬的面部,笑容却突然十分柔软,手微微扬一扬,似要触到安夏的脸蛋。 安夏惊了一下,却没有后退,脸上依旧保持着笑立在哪里。江子博有些尴尬,刚要出口阻止,被安夏一个目光挡了回去,等江陆成一张干枯的大手轻落在她的脸颊上。才听见他幽幽低叹的声音问“子博,你不觉得她笑起来很眼熟?” 江陆成眼底渐渐浮出一抹泪光,安夏不禁有些慌乱。转头看住江子博的脸。 “安姑娘笑的时候,尖尖的下巴微微翘起,像雨杏。”大约是想起女儿勾起了江陆成心底的旧伤,突然咳嗽起来。 安夏却被他这一句话震的立在那里,嘴里喃喃自语“雨杏,江雨杏。醉妃酒芯糖!!”双手用力撑住病床的边缘。 第541章 “她是很喜欢酒芯糖,而且还只吃醉妃牌子的。”江子博帮父亲轻拍着背缓缓说,突然觉得奇怪安夏怎会知道?! “安夏--”一扭头,看到安夏脸白如纸。慌忙伸手将她扶坐进椅子里。 “安夏--” “我没事。”安夏竭力想要扯出一个笑来,可是没有成功。“我去下卫生间。”她不等江子博说话,人已转身跑了出去。 这个世界真小啊。雨杏,江雨杏。 安夏想起江子博曾讲过的事情。多么可笑,林啸念念不忘的人,却是他当年辜负的女子。四年,她已离开这个世界四年。他却活在愧疚的囚笼里。 安夏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看住自己的下巴,尖尖微翘。怪不得,他总喜欢在吻她的时候,伸出手来覆住她的眼眉。安夏伸手,颤抖着拂过自己的下巴。原来是这里像他的雨杏…… “你怎么会知知道--”江子博站在洗手间的外面,看安夏出来,一脸震惊。眼底是满满的忧色,凝视着她问。 “子博哥,这个世界真小。”安夏讥诮的悲伤的垂首,身体靠住墙面,软软滑下去,蹲在墙角。 “那个人,那个人,真的是林啸?”问出这个话的时候,饶是一向镇定自如的江子博,身体都不由的滞一下。 “原来我以为自己是他的备选,后来知道莫过是个影子。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连个合格的影子都不是。”她手指颤颤的指住自己的下巴说“原来只是这里像她。” “你知道吗?他每次吻我,都喜欢将我的眼眉用手遮住,大约是想要他心底那个幻影更加真实些。”安夏太疼了,忘记了站在身边的人是江子博。忘记了这样的话,在他听来,亦是利刃。 早晨,赵芸将手上的文件整理齐了,正准备往会议室走,迎面见林啸走了进来。 “林总有事?”她起身问。 “让你给她的资料给了没有?”林啸问,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眉头却是蹙着的。 赵芸呃的一声,真给忘了。这两天实在太忙,她慌忙说“准备今天下午就给安小姐送过去的……” “现在就打电话,让她过来拿。”林啸说完,也不解释,转身走了出去。留下一脸迷茫无奈的赵芸愤愤站在原地。抬腕看表,还有五分钟会议就要开始了。 匆匆拿出电话拨号。很久才被接起来,声音淡淡“喂--”了一声。 “你好安小姐,我是林总的秘书赵芸。”她声音里暗含着自谦的笑,自报家门说。 对面的安夏却只轻轻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赵芸皱眉,又不得不耐心装温柔的说下去“这里有些资料,是之前林总让我帮你找的……” “不用了,谢谢。”对方还不等她把话说完,已挂断了电话。 赵芸懊恼的看住手上的电话,没办法了,会议就要开了。 先开会再说。刚蹬蹬走进会议室,林啸就推开门招手让她过去。 “说好了吗?她什么时候过来。”林啸问着低下头去喝咖啡,赵芸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第542章 “她说不用了。”赵芸只得照实说。心底又牵挂着还等在会议室里,等待她的各部门主管经理。 “那些资料对她很重要,不论如何都让她拿走。”林啸说,又加一句“让她自己过来拿。就现在。” 赵芸闻言,恨不得向对面这张漂亮的脸蛋挥去一拳。可是面上却依旧是顺服恭谨的笑。说“好的,我马上去办。” 踩着三寸高跟鞋往门外走,心底却十分异样。 昨天早晨也是他,让她把资料送到他家里去。可是晚上等她送过去时,他又一脸冰冷,脾气十分糟糕,让她自己找时间交给安夏。今天居然又让她请安夏自己过来拿。她从未见过这样出尔反尔、无理取闹一样的林啸。 愤愤的走出门,进了会议室,哒哒哒敲开预先做好的幻灯片给大家一边看一边讨论,自己悄然退出门去打电话。 又是许久,安夏才接起来。 “安小姐,麻烦你现在过来公司一趟拿走资料好吗。不然我无法向林总交代。你知道得,林总做事一向讲求效率结果。我们这些人只不过是在人手下工作,看人脸色行事罢了。别让我难做。”赵芸不等安夏出口拒绝嘚嘚说下去。 “好。”安夏却比她想象中更早的应了下来。赵芸到是一愣。 他们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赵芸手上握着电话十分好奇的想。 曾经,她觉得自己是距离林啸最近的那个人。等走过一段时间,她才明白过来,原来自己距他是最远的那个人。 林啸一直当她是工作中最好的搭档,因为他们有同样精明的头脑,利落的手腕。在他眼里,她无关性别美丑,是同伴,是战友。 原以为自己在他身边陪伴的久了,他总会看到自己的好,可是陪伴的越久,赵芸越觉得自己似他眼底的一台电脑,面前的一把凳子。他渐渐熟视她,却偏偏看不到眼里。 最初知道安夏,是因为一枚戒指。 那天开完例行晨会,林啸将她叫进自己办公室,说“听说你父亲是做宝石生意的,能不能帮我在市面上找样东西。”说着给她一张图纸。 图画的很潦草,一看就知道出自林啸的手笔。 “是枚戒指?!”“这么古典的样式,准备送给女朋友?”她试探着问。 私底下,他俩的交谈更像朋友。 “嗯--”林啸反常的沉吟着,眼底眯了丝笑,原本因为锋棱的线条显的凌厉的脸变的柔和“是位朋友的,小朋友。她奶奶的遗物,据说是准备送她当嫁妆的……”他说,唇边笑容荡起,脸颊上浅浅显出若有若无的一个酒窝来。 人家奶奶送她是嫁妆,你送是聘礼??赵芸暗暗在心底嘀咕着。 “东西具体什么样子,其实我也没见过。两年前就流入市面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出来。”他说。 “两年前?!!”赵芸惊叹刚要开口劝他放弃,他却说“据说这种特别定制的戒指,宝石切割十分特别,再要另行改造加工,会造成宝石原有价值的损坏。而且这个戒指内壁,有原来主人的刻名。做收藏自戴大概都不是上选,这样看来能够找到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第543章 原来为了找这样一枚戒指,他还特意做了功课。赵芸心底对这个戒指的主人越加的好奇起来。 求了父亲很久,费了很大的功夫还真的让她给找了出来。因为心底对这枚戒指主人的好奇,她故意将戒指送去林啸的家。 在那里第一次见到安夏。 那是初夏,她走进林啸那个如同历史博物馆一样的居所。远远就听到林啸的笑声。震住了,她认识林啸那么久,很少听到他这样爽朗开怀的笑。轻步走过去,见林啸坐在廊间的竹椅上书摊开来放在腿上。双手做出一个掩护的动作,笑对住花圃中拿着喷壶的女孩,半威吓半求告的说“安夏,住手,不要胡闹。” 女孩穿着蓝色短袖,白色背带裤,裤腿高高卷起。头上绑着一块鹅黄的手帕。像是卡通片里的女主角。身材纤细,几近透明的皮肤被阳光晒出淡淡的樱红色,一脸嫣然的笑,说“叫你偷懒!”没管林啸的呵叫,扬手,喷洒里的水迎头浇到他的身上脸上去…… 那神态,那笑声,那景象,赵芸许久都没能忘怀。也是那个时候,她对林啸,彻底死心。对叫安夏的女子,更多一份好奇。 “安夏一会过来。”赵芸拨了内线对林啸说。 林啸只是“嗯。”了一声,就挂了电话。 会议结束,安夏还没有过来。赵芸看看时间敲门提醒林啸,中午和土建局高层的会晤。走进去,见他双手合握低头发呆。看她进去,目光猛然一亮,问“安夏来了?” “……” “林总,中午和土建局高层的饭局时间快到了。”赵芸说,他一愣,脸上闪过一丝失望。 “叫司机准备车子。”他起身拿了外套站起身来。 赵芸跟着他出了办公室,远远看见安夏自电梯里走了出来,微微垂首。一步一步走的十分镇中的样子,旁边的林啸一滞。目光自安夏的身上扫过,在她手肘处血液涔出的地方停留一下,然后转身,走向了另一边的电梯。 赵芸站在一边,将这一瞬尽收眼底。 “安小姐,请跟我到这里来。”赵芸迎了上去,安夏抬头,目光有些无法掩饰的张皇,看到她,似安下心来。 浅浅扯出一个笑,说“叫我安夏就好。”一双手紧紧揪住背包带子,跟着赵芸走进办公室。 “喝什么?”赵芸掩了办公室的门,方才的姿态万千不见,脸上显出一丝疲惫。伸手解开窄窄卡住腰身的外套衣扣,轻轻耸肩舒缓颈骨,舒口气坐到安夏对面问。 “纯净水。”安夏说。赵芸却起身帮她冲了杯咖啡,递到安夏的手上。“咖啡可以提神,看你精神不大好。” 安夏笑,双手握住咖啡杯。问“资料呢?” “现在就帮你拿。”赵芸起身。安夏才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双脚上竟然已换上一双平底的小皮鞋。目光诧异静静盯住她的脚看,赵芸意识到,哈的笑一下,说“这盔甲战靴看似精致完美,却不适合时时穿在身上。” 第544章 转身在保险柜里取出一叠资料来递到安夏手上,接着说“这叫油彩上脸,换什么面相唱什么戏。”安夏闻言,细细品味一番,突的笑了。心底更为欣赏起面前这个玲珑多姿的女子来。 “这些资料都属公司重要文件,给你只能当做设计学的参考。一定要保证不能经过第三人的手。如果真的泄漏出去,会牵涉到一些法律责任。所以一定要慎重。” 安夏悄然点头,手底下轻轻的翻阅几张,突听见有人敲门,她身体猛然一僵。手上的资料险些落地。 赵芸扫她一眼,叫一声“进来。” “赵秘书……”一听是个女孩的声音,安夏全身的戒备突然松了,内心凄凉,双肩耷拉下来。 “谢谢你赵--”安夏顿一下真诚说“谢谢你赵芸。”她直呼其名,起身站起来准备告辞。 赵芸听她直呼自己的名字,唇间弯出一抹笑,说“我送你出去。”跟在安夏身边走,像是自语“早晨林总为这事儿催了我好几次,还特别嘱咐,要你亲自过来拿。”回头,见安夏轻咬着唇,眼底慢慢溢出一个讥诮的笑。 刚走出电梯,安夏目光呼的一抬,望向门口。“好面熟!!”赵芸目光跟过去,看到那个林啸嘱咐她让她关照的李姓孩子的背影。 心下一思虑,试探的问“认识的人?” “不算认识,不过大概是我看错了。”安夏告辞的时候,目光又循着小李离开的方向看了几眼。 看来要给小李换个岗位才行。赵芸虽不知道林啸让她做这件事的目的,但是看到刚才安夏的表情和反应,她猜到,这事绝对和安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有看不懂的地方随时可以找我,我虽然不算业界高手,也不会设计,但实战经验比你丰富,鉴别能力还是有的。”赵芸说着,给了一张写着自己私人电话的小纸条给她。看安夏抬手拉开出租车的门。目光扫到她手肘处的血渍,微愣了一下,抬头看安夏的脸。 “谢谢你。”安夏说。车子开出去。赵芸依旧凝眉立在原处。 电话突然响,赵芸看。是林啸的号码。 “安夏手肘上有伤,大概又是私自胡乱处理了一下,麻烦你帮忙带她去医院。”林啸说,声音低沉。 原来在那短短的一秒钟时间内,他都将这样的小情况收进了眼底?!! “她已离开了。”赵芸说。 “哦--”啪嗒一声,那边已挂上了电话。 送安夏去机场的路上,江子博神色一直有些不对,不住的回头看安夏的脸,眼底忧色凝重。 快到机场,他才缓缓开口说“安夏,有件事情,我一直想找机会告诉你。” “嗯?”安夏望着窗外,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看着迅速后退的景致应了一声。 “当年安氏集团,林啸是--” “他是当年收购了安氏集团的人。子博哥,你是不是想说这个?”江子博一惊。回头看她,“我早就知道了。”她侧着脸,江子博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的口吻太过淡然,让他皱眉有些心惊。 第545章 “自我认识他,就知道了。”安夏补充一句,回头给江子博一个浅浅的笑。“即是我当初没从外界媒体知道这个消息,他也会用其他很多种方法,千方百计让我知道这个事实。关于这件事情,他并没有隐瞒过我。” 她一脸自嘲的笑,在江子博怜惜诧异的目光中别过头去。 江子博为自己刚才闪过的念头苦笑一下,原来我也莫过这点水准。他想。又看住安夏,为她这些年经历过太多事情,历经生死、离别之后的淡然、大度而觉得心疼。 一路静默。安夏在心底感激江子博的体贴。对她和林啸的事情,只字未提。过了安检,看着安夏渐渐没入人群的背影,江子博突然觉得心慌,仿佛她这样一直走一直走,就要走出自己的生命。忍不住叫了一声“安夏--” 安夏缓缓回头,看他一袭中长的浅色风衣,温温逸然的气质,站在人群里静静凝视着自己。“不论什么时候,不论发生什么事。我总是在这里的。”他说。 安夏缓缓的缓缓的,眼底氤氲出雾气来,重重的冲他点头。 到学校,被设计科的苏教授抓住一顿狠批。气急败坏中,骂她不务正业。 又指着她的考勤表用原子笔敲她脑袋,“你看看,你看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你以为你有点天资就可以如此妄为?还参加设计大赛呢,我看连正常毕业都成问题。就这考勤……”她突然说不下去。低头再认真看一眼,还掰着指头数了两遍,突然提高嗓门,河东狮吼般拍起桌子“怎么不多旷几个课时?那样学校可以直接劝退,我也省的在这里念叨你。” “哎!”她抚额长叹口气“我一个知识女性,都被你气的有几分泼妇样了。”她无奈的说。 “听说你四处打工?”教授终于骂到口渴,伸手去拿桌上的杯子,安夏见此,很狗腿的立马帮她冲了咖啡递到手上去。还嘻嘻笑,说“师傅慢用。”大大鞠个躬。 “你每年拿到的奖学金呢,不够你个人花销?”她低头整理着桌上的教具,一副十分不经意的样子问。 苏教授四十几岁,维族人,性格豪爽,对安夏这个学生又爱又恨。好的时候,可以秉烛夜谈什么小学时候暗恋实习老师,什么初中时候追的一个男生见她转身就跑…… 可是气起来,有时候能当她是自己十二岁的儿子那样,叉腰,戳着她的脑门骂半小时。 可是不论苏教授是笑脸相迎,还是横眉冷对,安夏都会觉得无比幸福。 因而,在别的教授面前,一向态度谦恭的安夏。在苏教授面前,却是任性顽劣异常。 “够的。”安夏低声说着,帮她卷起桌上的设计图。 只是害怕空暇的时间让自己看起来孤单可怜。不论在人群里,她看起来如何活泼合群,心却总是远的,靠不近。总觉得孤单。 她讨厌那样的自己,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自己。安夏在心里说我不要自己显出那样让人耻笑的原型来。 第546章 她知道苏教授是懂得,因此才会纵容。 “那还三天两头的旷课打工?!!守财奴吗你?”她斜安夏一眼,从安夏手中抽出了一张设计图说“你看看,宋晓格的设计。虽然她灵性不如你,但是技术层面的东西比你强很多。你再不多加努力,就要被她远远甩在身后了。” 安夏抚平手下的设计图看,不由感叹。 安夏设计出的作品注重‘型’,而架构设计,空间利用是她最大的弱项。苏教授每每看到她的作品,都能强烈的感觉出来,安夏内心对建筑的情绪。可是现实中,这种设计,空间浪费严重,商业价值大打折扣。而且‘灵性’‘型’这些东西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在每个人的眼里都有很大的弹性。 安夏若不能解决她架构设计的弱项,那她和宋晓格就没有可比性,更不必献丑,去参加什么设计大赛。 “怎么样?”苏教授问她。 “还行。”安夏说着,推开了眼前的图纸。脚步已急急往门外走。在心底疾呼一声“不好,自己看来早已被晓格甩在了身后。” 苏教授看她匆匆离开的背影,目光中含一抹期待的笑。 这天,安夏窝在自己床上,拉了帘子翻看林啸给她的那叠设计资料。 都是业内一线设计师的代表作品。也是林企这几年,在建筑界具有代表性的一些建筑作品。大约为了让后来者借鉴,设计图稿所有数据理念都标注的十分详尽。她一点一点的翻看,消化,理解。 “安--夏--”不期然,帘子被人一把拉开。她抬头,是宋晓格那张缺少表情的脸。 “你聋了?叫你半天了,怎么不应声呢?”目光扫到她手上的资料。“咦--”了一声。 再要细看,被安夏已慌忙收拾起来,掩在身侧。为了不显得那么着迹,安夏笑着欠身坐起,问“找我有事?” “问你要不要参加设计大赛,我拿了报名表格给你。”宋晓格目光又轻轻扫一眼她搁在床上的资料,目光中带着一抹奇特的笑,从安夏脸上带过。递了表格给安夏,转身离开时还帮她顺手拉上了帘子。 忙碌的学习,准备参赛作品,修改、修改…… 总觉得手下出来的作品,距离自己内心想要的东西有段距离。安夏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是旷课太多,以至于每每用到某点知识,都要回头去查,重新自学起来。十分吃力。 看来自己这段时间,真的如苏教授教训所言不务正业!! 学习,设计。忙碌填满了她整个的空间,似乎没有时间去想,去疼。日子反而过的顺畅了。 可是静下来,大脑总会激灵一下,想起那夜的事情来,想起他迷蒙着一双眼,叫:雨杏。又想起他看到自己的脸,面上的表情那么疼。大约是从幻觉中醒来,看到真正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她,是安夏,而不是他日思夜想,底念念不忘的雨杏…… 这天,她泡在图书馆里,查阅欧式建筑的资料,突然接到司晨母亲的电话。 第547章 “见过司晨了没有?”她开口问,声音里有些不自在的故作和暖轻快。 “司晨?!!他--回国了?”安夏轻声问着,心底还是有些激动的,掩住电话,快步走出图书馆。 “没见到吗?前几天不是专程去了趟北京找你吗?没见到吗?”她又追问一句。口气却似真的轻快起来了。 “哦,我没见到他。”安夏说着,寒暄了几句,挂断电话。内心又觉得无比寡淡,这个人,离开了四年,终于回来了…… 想起前几天,她们说来宿舍找过自己的人。那,就是他了。 他们去了来,来了去。安夏突然觉得自己像个驿站。有人来了,有人走了。却没有谁要留下来…… 在忙乱中,日子似乎容易过了许多。 和林啸断了联络已近三个月。彼此寂寂似真的忘记了对方的存在。或者都在努力去忘。 在这段日子里,林啸有了一个习惯。总在独自静默的时候,会对着手机输入一个不会被发送出去的信息。很多时候,只是短短的两个字,“好吗?” 而现在似乎连一声问候都没有机会传达给她。 江子博依旧隔三差五会给安夏打电话。有时候只是短暂的两句问候,便听见有人敲门报告工作。有时候是深夜,安夏已经休息,电话进来,听到他疲惫不堪的声音,追问。他说,在学做商人,试着拔掉身上的刺,试着走进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 那天夜已很深,江子博从应酬中抽身出来,站在窗口。初冬,冷风从窗口涌进来,酒气上头,突然觉得渐渐对现在的自己失去认识。眩晕中拨了电话给安夏。 听到她哝哝呓语,知道她被自己从梦中惊了起来。唇边抿上笑,说“又把你从睡梦中叫起来了。”温澈慵懒的声音中听到失落的情绪。 安夏应着,清醒过来。这段时间的江子博,总让她觉得担忧。 因为他父亲的身体,公司的事务已根本无法过问。江子博上任,根本没有时间去理清、学习。懵懂中,挑起重担。 和江陆成并肩创业的几个‘老功臣’,在公司里对他这个继承人熟视无睹。却对江陆成的身体状况十分关注,随时准备抓住时机侵吞。一切已似箭在弦上,犹而待发。 “你又喝酒了吧?”安夏问。 “嗯,和几位功绩卓著的叔叔在一起,被他们当小孩子戏弄喝的多了些。”他说。安夏听着他温淡的语气,突然觉得特别特别难过。却不知道说什么。 “不能少喝点吗?”安夏小声问,“上次你说胃不舒服的。” “好些了。”他说。沉吟间轻轻的笑。安夏听到那边听筒中传来的风声,嗖嗖的,似乎无比寒冷。“你在外面?” “吹吹风,就能清醒点。”江子博说。 “安夏,我完全放弃画画了。”他突然说。“只有将这些杂念断了,大概我才能真正的自原本的生活状态中走出来,做一个合格的懂得时机成熟抽刀断水的决断商人。” 第548章 安夏为他这句话,没有来由的打个寒颤。突然想起那天,他说要将画室拆除了,盖起整栋别墅,眼底没有留恋…… 她知道他说放弃,便真的就像切除了一样的干净利落。而他自小开始画画,喜欢画画。绘画于他就像身体的一个部分,要被他这样切除,是否犹如合血撕下的疼?而这样决绝,斩断后路的江子博,总让她觉得陌生、害怕。 “你也没必要非要放弃画画吧?”安夏想劝阻,却知道只要是他已决定的事情,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又觉得替他疼。 “别为我担心,”他反而笑,安慰安夏说“我这人是个完美主义者。残缺的不要、有杂质的不要、变味儿了的也不会要……” 那夜挂了电话,安夏想着这句话,就没有再睡着。 过几天,看到一期财经类的电视节目。是关于名响海外的江氏集团,内部最新人员变动而引起的一些外界猜测。“江氏集团,少主江子博入职以来的最大动作。第一重金安置江氏开创元老……第二自中层中提拔出一波年轻人才,送往各地培养……”外媒对他此举众说风云。 有媒体评说,他此举是为了防止公司几大元老联手操控公司主权,先自抽刀。 也有媒体说,江子博是个仁智之人。此举一方面杜绝了公司因为总裁江陆成病危消息传出,而造成的人心慌动、分裂,公司人员人心相背。另一方面,保证了自己在公司的绝对主导地位,以怀柔政策轻易解决了内忧。 早晨一看到报道,林啸一晒。想起几天前子博约他,在一个会所见面。他说“内忧不解,外患难安。”他就知道,子博很快会有动作。没想到他第一步棋,便走的这么漂亮。对这个一向温温的弟弟,欣赏中多了一份忧心。 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件事情来。 那时候,子博才十二岁。有一天自外面回来,鼻青脸肿,浑身灰尘。一看都是和人打架了。可是不论他和雨杏如何追问,子博都只说自己是不小心摔的。 第二天,因为担忧,放学后,他和雨杏一起去了子博学校等。等好久,不见他出来。便寻入校内。在操场上看到他,见他被两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男孩围攻。 一次次被推倒在地,他都会静静的很快爬起来,也不还手只是冷眼静静看住对方要攻来的方向。 雨杏看的哭起来,冲着扑出去挡在他前面。 “你别管我。”江子博第一次这么蛮横、倔强,一把推开档在他眼前的雨杏。“你们走,你们走。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会解决。”他大人一样的摆手让他们走。雨杏还要拉他,被他甩开来。 两个小毛头看到站在一端瞪视着他们的林啸,吓的魂都飞了,转身就跑。“谁让你们插手了?!” 林啸知道他自尊受损,也不多话,拉了雨杏避开来。 之后,子博放学后都会去道馆学习跆拳道。 第549章 几个月后,人的确看起来结实不少,个儿也窜高了一截。 有天,他又一身灰的回来,脸上却洋溢着笑。见到他,大声叫一声“大哥,”拍拍手上的灰尘进了洗浴间。 “事情解决了?”饭桌上林啸问。 “嗯,”江子博笑,眼下有块青痕,也不擦药,只随手一抹。 “能问你个问题吗?那天在操场,你为什么不还手。”林啸问。 “因为知道当时的我没有胜算的机会啊,还手也是白费力气,只会招来更多的拳脚罢了。”他低头喝汤。林啸听的一怔。 果然是他的风格,没有胜算,不会轻易出手!! 他骨子里江陆成的东西渐渐显现出来。再过两年,大约有过之而无不及。看来先生真是杞人忧天了。林啸手指轻叩桌面,暗暗深思。 这天,江陆成在医院看到报道,人先是一呆。慢慢的一抹得意的笑自唇边扬起,见子博推门进来,仰脸豪声说“子博,这一击漂亮。” 赞扬、欣赏全在这短短一句话里。江子博立在一边释然一笑,眼底闪过一丝,并不似打了一个漂亮大胜仗的人该有的落寞, “摆脱,别在餐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娘兮兮的涂唇膏行不行?很恶心你知道不知道?”宋晓格低头细细切着盘子里的牛排,眼都不抬,一脸冰冷的的对住坐在自己对面的哥哥宋毅说。 她有时候实在弄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间极品的哥哥。甚至怀疑,她和哥哥并非亲兄妹,要么就是基因突变……不然怎么会有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性格? “女孩子不能老板着脸,你看看你,在这样下去面部都要僵硬了。”宋毅说着,伸手想要在宋晓格脸蛋上捏一把,被她突然举起手上切割牛排的小刀,亮晃晃档了一下,吓的宋毅马上缩手。 险些打翻眼前的红酒杯子,呀呀的叫着,俊俏的脸蛋上闪过一丝惊惧。人先自往后仰起,免得自己身上精致的行头遭受牵连。 “唉唉唉,我是你亲哥,捏捏你脸蛋怎么了。非要拔刀相向。”宋毅耍宝的故意尖着声音,举着兰花指叫,一脸轻佻,伸手在妹妹额头戳了一指。 他最喜欢和这个心思沉重,面部表情缺缺的妹妹斗嘴,又喜欢惹她生气。看她花容失色、火冒三丈的样子才高兴。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觉出这孩子没那么少年老成。 “说,找我到底什么事。我可不相信你这么有心,专程前来接机,还请我吃饭。”宋毅见妹妹低头,吃的漫不经心,似有心事,才坐正了身体收敛嬉笑肃然问。 “**歌剧院好像是你几年前设计的作品吧?” “是啊没错,我的代表作。这两年我可是靠着它,唬了许多人,赚了很多黑钱……”宋毅抬手握杯,丢二郎当抿一口红酒,斜眼看妹妹一眼说。 “哎,这歌剧院当时是谁家承建?”宋晓格追问。 “你问这干嘛?”宋毅打量着妹妹的脸,“和设计大赛有关?” 第550章 “我在别人手上见到你的设计图。”宋晓格低头轻笑,眼底胜算的精光一闪,狭长的眉梢扬起,手上轻轻晃动着酒杯。宋毅看住妹妹脸上这抹唬人的笑,愣一下。 “怎么会,林企不会让这么重要的资料流出。并且设计图流出,如若被抄袭利用,他们可是要承担产权责任。要给我赔付许多钱的。”宋毅说着,目光细细打量着妹妹的脸。 “呃,原来是林企。”宋晓格突的愣一下,“林啸。”嘴边的笑更加深浓,眼底闪出兴奋的光。让宋毅突然觉得,这个对任何东西都表现的兴趣寡淡的妹妹,像是看到了某个猎物的鹰。 怪不得,那天总觉得在校门口看到的人很面熟。原来是林啸,这个这几年在地产界风头正健的年轻富豪。 “你对他感兴趣?”宋毅以为妹妹在哪里见过了林啸,对他花痴。看她的样子,却又不似。 “听妈妈说你被邀请做这次设计大赛的评委?”宋晓格用纸巾轻轻印印唇角,问。 宋毅又是一愣,正色到“还没确定。不过话先说到前面,如果我真的做了这次大赛的评委,也不会因为你是我妹妹而做出不公允的评判。” “那当然!”宋晓格出乎意料的轻快应答。 送哥哥走后,宋晓格陷入了沉思。 自小,她就生活在这个天才哥哥的阴影下。如果说,她很优秀,那么他就是卓越。她所有的成绩都被他身边巨大的光环稀释。亲戚朋友,父母亲人,都以哥哥为傲。说起什么,都会不由的自豪,道,是小毅就没问题…… 十八岁,她循着哥哥的脚步,考进清华。以为,总有一天,会让父母看到自己的才能,也会以她这个女儿为傲。可是一进校门,便又横空遇到一个安夏。 如果说,安夏也是个和她一般儿用功的人倒也罢了,宋晓格心底也不会如此不平。 可惜她偏偏不是,玩各类社团,时不时旷课打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考勤危险的悬在被学校劝退的份儿上,可是各科教授就是偏宠于她。觉得她有设计的才华,每学期下来,她的成绩都远远超过自己许多。头等奖学金从未失手过。 每每想到这里,宋晓格都会无比的愤恨。也不得不承认所谓的潜质这种东西。 心底更加的愤愤不平,为什么别人随便学学,就能超过自己这个整天泡在学校努力学习的人? 她太想赢,想要赢过现在的安夏,以后的哥哥。赢过这些个不懂得努力,不懂得勤奋的所谓的天才。 自那天无意看见安夏手上拿着的,哥哥设计的**歌剧院的资料。宋晓格心底每天就似蚂蚁爬。 这种情绪支配着她,在参赛前的某一天早晨,将安夏骗出了宿舍,自己却早早溜了回来,偷偷看了安夏压在床头的资料还有她的准备参赛的设计图。不看不知道,一看着实吓了一跳。 她手上居然有这么多标志性建筑的设计资料…… 第551章 可是,居然没有半点抄袭的痕迹。这让她有点失落。像个准备抓贼的人,盯了对方许久,看她要下手了。自己越靠越近,越靠越近。明明伸手就要擒获了,才发觉,人家原本掏的就是自己的腰包。 那种内心期待着见对方丑态的心理落空,那种突然被放大了自己阴暗内心的感觉,让她突然对自己失望。当然也更加恨起安夏来。 “林总,今年冬季的建筑设计大赛,邀请您当评委的事情要怎么答复。”赵芸拨内线电话给林啸问。 如果是以往,这种事情不用问,她自会帮他推掉。可是这次…… 想起这些天,林啸总会时不时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问,“安夏这些天有没有和你联系?我的意思是说,那些个资料都是十分精专的,她一个学生未必吃的透看的懂。”“她从未请教过你设计方面的问题?” “没有,”这样回答的次数多了,赵芸都觉得有些不忍心看他的脸了。 “看看时间安排,如果当时得空,参加参加也不是什么坏事。”林啸说,又低头似自语“也能帮公司选进一些可培养的设计人才。” “安夏,你这段时间进步简直神速。你的设计,每修改一次,都会带给我新的惊喜。真不错。”苏教授虽然擅长批评唠叨,但也从不吝啬夸奖安夏。说着起身给她大大一个拥抱。 “我觉得这个设计,就可以定稿了。作为最终参赛的作品。”她说。 安夏犹自皱眉,她还记得上次看过的宋晓格的设计作业。虽然‘型’上略显板正严肃,但是技术数据层上十分严谨。又很有空间布局的才能…… “我还是有点担心。”安夏说,不大有自信的样子。“我的空间设计,架构设计是弱项如果从这个方面失分的话,也许校内选送都成问题。”她说。 “不会,设计大赛,重在‘型’以及给予这个设计给予建筑本身的定位理念。空间设计只是考核你基础知识的扎实性,以及空间构建的实际可操作性。只要这两项合格,便不会作为重要的评分考核。无需置疑,你在空间设计上虽然算不上精,但至少已是优秀。”苏教授无比自豪的说。 参赛作品就这样定了下来。送往校方,等待第一审核的消息。 这次赛事,是由多家名校和地产、设计界联合举办。作品进入前十的,都会被这几大公司签约,作为公司首席设计人员培养。 作品是先由各个校区内部自行筛选,再将剩余作品集合,送往四大地产商处二选。之后,所剩参赛者,才有现场赢取几大评委对其作品做出评价,打分。然后决出胜负。 初选,二选都是这个学期内结束。决赛则在年后才能进行。 这天交了参赛作品后,宋晓格一反常态的兴奋,十分热情,要请同宿的几位姐妹吃饭。 苏珊听宋晓格要请她们几个到巴顿吃西餐,先咂舌失声,过许久才惊叫了出来“晓格,你说胡话呢吧?还是你得了什么不义之财??” 第552章 见宋晓格只笑,不答话。安夏打趣说,“我知道了,你对这次参赛作品感觉良好,觉得会入前十。所以提前庆祝。” “哎,晓格,我怎么觉得你像是潜藏在我们这些人中间的超级富二代呢?”朱清斜睨着她,一双涂了嫣红指甲油的手高高扬起,像个贵妇一样做个姿态。 巴顿,多贵的地儿啊,就那菜单,拿手上,看住那数字后面的零,一般的大学生手都得抖断了不可。 朱清还是在外做兼职模特儿的时候,很偶然的进去过一次。偷偷瞟了眼那菜单上的价格,吓得吐舌。 “大概算是吧。”安夏和朱清互望一眼,不知道她承认的是那句。 宋晓格脸上没有表情,说着转身拿了包和手机出门。“唉唉唉,回来回来,先交代交代。你是那家名门的小姐。”朱清扬手将她拽回来。宋晓格纤指轻轻一推,轻启樱唇,说“不想告诉你们。”一句话,将三个好奇的人噎了个半死。 放寒假,安夏看着同宿的几个姐妹都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回家。她也不由自主的开始跟着收拾。等收拾好了,她才静下来,她回哪呀?上海?哪里还有她的家? 往年每次放假回去,大多时间都住在老宅,和林啸一起过年过节。很少觉得孤单,可是今年呢,自己一个人守住个破房子?在别人合家团圆的时候,自己瑟瑟缩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小屋里? 或者应该回去探视父亲?她想。又枉然的皱眉。去探过无数次监,父亲却从未有一次愿意见她。 他不爱她,她知道。可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父亲可以绝情到这个地步。之后依旧会去,但是希望小了,失望就淡了。 再也不会在回去的路上哭泣…… 一边儿想着又将收拾起来的东西一一归置了起来。 放假这些天来,每天清晨,都能被拖动皮箱的咕隆隆的声音吵醒。宿舍里,也只剩下她和宋晓格。 宋晓格也已准备好了行李,一副随时要走的样子。 宿舍过几天就要封闭了,安夏正寻思着得找个能解决住宿问题的零时工作,不然到时候不回上海就得露宿街头了。 天气越来越冷,安夏莫名其妙的就感冒了,还伴着点低烧。清涕流个不止,鼻头擦的红彤彤的,整个人一副萎靡不正的样子。缩着脖子下楼,慢吞吞往学生食堂走,被人迎面挡住了。抬眼,皱眉。 想自己不会高烧出现了幻觉吧,她又伸手抚额,茫然四处张望。林啸看她越加的消瘦,瞪着一双大眼,因为感冒眼底时时含着点泪光,盈盈的灵气,似要将人吸进去。 “往哪儿看呢,人就站在你对面呢。”林啸说着,手就抬了起来,想要给她额头吃个爆栗。可是手扬起,看到她茫然无措的神情,在空中顿了顿,悄然垂落了下来。 原来他真的在这里,原来并非自己太过想念,在生病的时候,心智脆弱的时候,出现的幻觉。安夏想。又在转念间,慌忙伸手掩住下颌。有些慌不择路,意欲转身而逃。 第553章 林啸第一反应是伸手,抓住她的衣服后领,将她给提溜住了。“干嘛去呀这是?” 安夏这次停住了脚。扭过头来,有些可怜巴巴的样子,吸溜着鼻子怒目瞪视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 “开会,顺便过来看你。”他说着,双手抄在衣兜里,姿态坚硬,像是一把削薄的剑。 不必强调,她都知道是顺便了。她难道还能自不量力,以为他是专程前来看望自己? 她用纸巾印印擦的红肿的鼻头,眉眼弯弯笑一下。林啸心情也跟着愉悦放松下来。还好,她并没有视自己为仇敌。他想。 “谢谢你顺便过来看我啊,下次若还来北京,就别浪费这个时间了。”安夏淡然说,林啸面色一滞别开目光。 “我现在要去吃饭,你若没吃饭就一起。我请你,吃过了的话,就请回。”安夏觉得这该是很明显的一个逐客令了,可是对方依旧没能意会。 “没吃。”他说。安夏只得低头郁闷的在前面带路,越想心底越加的忿恨起来。 他大约是太寂寞了,又想要见见那个他深爱的女人的影子。所以就来了,这样笃定的站在自己面前。 一路细细的北风像刀子一样划过脸颊,沉默还是沉默。太久的疏淡,都忘记了彼此还能说些什么。 “听说你参赛的作品通过了初审。”林啸看住她愈加消瘦了的身影轻声说。 “不能吗?”安夏冷冷说。又是沉默。 心底又是枉然一疼,又觉得对这样的自己失望。寡淡,说“对不起,我不该用这样的口气和你说话。只是……” 是啊,有什么资格和他这样说话。他从一开始就不爱自己,就警告过自己,是自己飞蛾扑火的向他飞去。看懂了,心疼了。也是自己的事情,和他有什么关系。她枉然唇边噙一抹笑。 林啸别过视线,他太害怕看到安夏这样枉然萧索的笑。那种看透一切的心平气静背后的悲凉,总让他不觉想要拥抱她…… “无所谓。”林啸淡淡说。安夏笑,依旧遮着嘴巴以下的地方。 他从未介意过她什么,当然无所谓。她别开眼。 “难道你现在除了对我说谢谢,对不起而外,没有别的能说的话?”林啸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失望的讥诮。 “你想我说什么?”安夏讥讽的笑。我又不像你,在说爱的时候可以做出全情投入的样子温情脉脉,在说放手的时候又能全身而退,不带半点情绪。她想。 “最近,好吗?”林啸语气踟蹰,目光落在别处,缓缓的委婉的小心的问。 安夏哈的轻笑了一声,脑袋微微偏向一边似乎在想。说“挺好的,这应该是你想要听到的答案吧,不过事实也是如此。”她说。又接一句“难道你以为我会吞药上吊?” “我不是那个意思。”林啸十分黯然,心底揪疼。 吃饭的时候,安夏将头埋的很低,几乎要埋进碗里去。林啸看的皱眉,说“你干嘛那样吃饭多累,头抬起来点。” 第554章 安夏直接无视。两人都吃的很少,很快自餐馆走出来。林啸大步走在前面,安夏在他身后磨叽着。 “林啸,”她突然叫。林啸背一僵,站下来。 “能不能给我看看江雨杏的照片?”她问“如果可以的话。”手终于自下颌处挪开,人被感冒消磨的失去了力气,看住他的目光,都带着软绵绵的让人忍不住怜爱的柔弱样子。 林啸静立在那里,冷着脸。安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不是自己刚才的话,又触到了他的痛处?刚要道歉,他却突然开口说“我没有她的照片。” 安夏“哦--”一声。突然恶作剧的扬了脸,靠近他。林啸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人不由的向后退了一步。 安夏一脸纯真的笑,看住他说“有人说我笑起来,下巴尖尖微翘,很像你的雨杏。” “林啸,你是不是太寂寞了,又想起了我。这个连做你深爱女人的影子都不合格的人?” 她伸手遮住自己眼眉,说“你看像不像?”挂在唇角的笑,微微的抖着。 林啸被她的话逼的身体向后连退两步,猛然别过脸去,面色凝结,眉头深锁。她从未相信过他爱她。他觉得可笑又觉得悲哀。可是这不该庆幸嘛?这是自己所期望的结果。期望她能自这份感情中尽快抽身。 现在看来,她已做足了抽身的准备和努力,而那个依依不舍的人竟是自己…… 是,他是寂寞了,因为太想念她,那寂寞显得更加的浓。 “我从未觉得你长的像她……”他目光那么冷,凌立起来,让人不由的想要打个寒颤。可是剩余的半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我也从未当你是谁的影子。我爱你,是真的,只因为你是安夏。 安夏笑的悲凉,在寒风里打个哆嗦。 “林啸,我真恨自己长这样一张是似而非的脸。为什么偏偏像她?为什么像她却不像十分?那样便可以以假乱真,让我也可以自欺欺人认为你也曾有那么一点点爱过我。只像三分,算什么?在你迷惘的时候,疲惫软弱的时候,才能幻化出她的脸。多么可悲?!!!我连自欺都不能。”她别过身去,脚步在寒风中迟缓的慢行,像是一只畏惧寒冬的鸵鸟,垂首缩肩。 林啸沉默的跟在安夏的身后走。到她宿舍楼下,安夏顿住脚,抬眼看他“我要回宿舍了。” “嗯。”他说。自口袋里掏出一封盖了大红公章的信件。 “你得跟我一起回上海。”他说着,将信件递到安夏的手上。 是监狱那边发来的探监通知。“听说你父亲病了,想见你。” “他病了?很严重吗?什么病?我,我,我现在就去拿东西。”安夏转身就往楼上冲,“慢点你,别太着急。”他伸手扶了趔趄着险些跌倒了的安夏一把,急急说。 “我托人打听过了,好像是哮喘,已经得到治疗问题不大。”林啸说着,尾随着她上了她的宿舍。“我让人订了下午的机票。你明天就可以看到他。不要急。” 第555章 安夏沉默着低垂着头不看他,此刻的他那么温柔,让她恍惚中有些害怕。像以往的每一次,她垂丧而失望的自监狱那边回来,他走过来,问“要我抱抱你吗?”然后展开双臂,紧紧的,给她一个拥抱,让她内心重新燃起希望,温暖起来。 上了楼,宋晓格也在,抬眼扫过林啸的脸,讶异的神情一闪而过,冲他们一笑。也不等安夏介绍,冲安夏挥挥手说“来年再见”,便拉高衣领拎了东西出门。 门吱呀一声,没有掩紧,留着一道缝儿。宋晓格悄然立住了脚步,屏住呼吸望进去,唇角得意的笑慢慢溢开来。看来这次的晚归,十分值得。她伸手自口袋里拿了手机,点开摄像。 像素还不错,这两个人站一起也蛮养眼的。她笑,看林啸向安夏走近一步,侧面,一脸担忧。安夏垂首,两个身影交叠着,放进画面里,像是一个深情的吻。场景剧情都有了,还不错。 悄然转身,翩然离开。 安夏沉默着收拾起自己简单的行李,林啸看她身上只穿薄薄一件大衣。问“哪个是你的柜子。”安夏茫然的侧首指了一下,他伸手拉开,安夏皱眉立在一边。衣柜里寥寥挂着几件,看了半天,真没什么厚实点的衣服。又关上了。想,还好自己行李箱里还备着件大衣。 “感冒药和退烧药带了没有。”他又问,转身倒杯水递到她的手上,“先喝个药,稍微休息一下,过一会我叫你。”他说着伸手试探她额头的温度。 安夏没有避开,却始终沉默着,垂首,身体绷得僵直。一抬手,将水杯重重的放在桌上。别过脸。 “很难受吗?要不咱们这就去趟医院。应该来的及。”林啸十分焦急的样子看住她,伸手牵她,被她大力的甩开来。 “别管我行吗?求你别在管我了行吗?”林啸听她用这样软弱的声音祈求着,愣住了,看到她满脸是泪。别过头双手捧住脸蹲了下去。 “我一点都不聪明,也一点都不坚强。所以别对我好,别对我温柔。我很笨,我会会错意,我会以为至少,你有那么一点点哪怕那么一点点的喜欢我。”她将头垂在双腿间,嘤嘤的哭泣。 “我不像你,对感情可以自如收放。我已经很努力了,很努力的想要积攒起来对你的怨和恨。想要积攒很多很多,多到我可以心无留恋的转身离开你,不看你,不想你。” 林啸听这,心底一震。眼底的伤楚一点点漫开来。眼圈也跟着红了。 “可是你一出现,你一对我好。所有的努力都完了,”她孩子一样的抬脸,满眼泪滴,看住林啸,呜呜的哭出声来。“现在我唯一记得的,只有你所有的好……” 林啸脸色灰败,用尽全身力气都在控制,控制想要拉她入怀的冲动。抬起了手,轻轻落在她的头上,逼迫着自己开口,说“傻瓜,人和人的感情除了所谓的爱情,还有很多种。我们,我们已经是亲人。比亲人还亲的亲人。我不对你好,谁对你好?” 第556章 “如果不能爱你,我不愿意用任何自欺欺人的借口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不想让自己的爱变的轻贱、不伦不类。不想让你为难。也不想承受那种折磨。所以林啸,如果你真的对我还有那么一点点感情,那么一丝怜悯的话,以后不论我过的是好是坏,请别再管我。” 林啸落在她头顶的手悄然的滑落下去,看她止住了泣声,才一脸平静的将水杯递到她的手上,说“先吃药。”安夏亦没在多话,乖乖吃了感冒药。 “还有两个小时,你要不先休息一会。”林啸说着,自己走向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去,随手拿了她桌上的一本建筑学的书随手翻着。 安夏侧身躺上床去,被子搭住半边身体。林啸抬眼看了一眼,忍不住走过来又给她掖了掖…… 在飞机上,安夏又睡。大概是感冒药的作用,人始终迷糊着,似清醒不过来。 林啸时不时帮她掖一掖落下肩头的薄毯,怜爱的目光落在她小小的脸蛋上。现在只有这个时候,在她睡着的时候,他才有肆无忌惮看她的机会。 他手指顺着她微颤的睫毛划过,越过小巧的鼻尖,停留在她微微张启的唇边。 你很快,就能积攒够了离开我的怨和恨。很快,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天。所以,不要为了这个而悲伤。 他眼睛突然湿润了,别过头去,望住窗外棉朵一样的云彩,这云海如絮丝团抱绕。想人间沉浮,莫过如此。如果从此处飞落而下,该是很柔软的沉沦。而攀登需要耐力韧性,沉没却需要勇气,丢失自己的破釜沉舟之举。 隔着玻璃安夏和里面的父亲对望。 他看住安夏,目光里不是激动,而是完全的陌生。六年的时间,将他记忆中那个倔强乖张的小女儿变成面前这个清丽、灵动的女子。举手投足间,有了成熟大雅气息。大约有些近乡情怯的感觉,而安夏看住眼前的这个比记忆中似乎缩小了几倍的父亲,嗫嗫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眼圈先红了。声音哽在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六年的牢狱生活,将原本伟岸的父亲变成了如今的样子。佝偻着背,胸口似装着一台风箱,嘶吼的声音自那边的听筒传过来。 手持着话机好久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只有眼泪浮了出来。 “安夏?!”父亲的声音低哑,眼睛浑浊,看住她的目光中分辨不出太多感情。枯干黑瘦的手握着电话,不确定的叫一声女儿的名字。 目光在她脸上,细细的搜索逝去的妻子的影子。安夏并不十分像她的妈妈,没有宋玉吉那种高洁傲世的姿态。不知是因为失望,还是突然安心,安泊松轻轻的叹口气。 “爸。”安夏试着,让自己的叫声听起来柔和而亲切。“听说你生病了,好点没有?”开口,问话却依旧带着一丝陌生。 “还是老样子。”他说,神情淡淡,低头似在斟酌。 “安夏,我这次叫你来是想让你帮我做件事。”相聚的时候太淡漠,分别的时候又太久。使得他对女儿始终找不到合适的语气和态度说话。 第557章 “嗯。”安夏应着,抬眼看住父亲的脸。他黑了,瘦了,老了很多。已有了风烛残年的样子。安夏侧过脸,悄悄擦掉眼底的泪迹。 “帮我找到赵凤仪!”他说。安夏兀的皱眉,目光十分不解的看住父亲的脸。犹自不可信的追问“找她。” “不是要找她回来怎么样,是找到她。”父亲大约觉得有些难堪,突然垂首弯腰剧烈的咳嗽,咳嗽摇撼着他干瘦的身体,气都要喘不过来,脸憋成酱紫色。安夏在玻璃的一端慌张起来,带着泣声急叫“爸爸,爸爸,”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过一会,他咳嗽平息了,不看女儿的脸,说“如果她将那个孩子生下来了的话,你还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在这个世上。” 安夏似没有听懂父亲的话一样,瞪大眼睛看住他的脸,牙齿死死的咬住下唇。 她以为父亲要她找到赵凤仪,是因了当年她的背叛…… “当年,不论她做了什么,无论对错,都是我亏欠了她。赵凤仪没有什么生存能力,带着孩子,只会害了她(他)。我想……”他说到这里,安夏在电话的一端突然很突兀的“嘿”的一声笑。 他抬头看住女儿的脸。她面颊上依旧挂着泪痕,眼睛却弯弯如同新月带着嫣然盛放的笑,似忍不住要笑出声来的样子,肩头随之轻轻的抖。双眼凝视着父亲。 “爸--”她轻声叫。 “你是因为这个,才答应见我?????”凄楚的声音里带着沉沉自嘲的笑。 笑哽在喉咙里抖起来,话都不连贯了“为了一个背叛过你的女人,为了一个或者并不存在的,你的孩子??为了当年所谓的亏欠?” 她眉头轻蹙,“那么我呢?”她用手指重重戳在自己的胸口上“我呢?你就没有好奇过,你这个女儿自十四岁你进了监狱之后,是怎么活到今天的吗?” “你有没有好奇过,她在哪里躲避风雨,在哪里谋得一食一缕?” “你,你,你若不愿意,那就算了。”父亲说着别过脸去,已做出一个要挂掉电话的动作。 安夏真的又急又气哭出来。大声喊了一声“爸!!我若是死了,今天没能前来见您,您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担心,有那么一点点好奇??!!”啪的一声拍上电话,转身就掩着痛哭失声的嘴巴冲了出去。 天色暗沉,雪已下了很久没过脚面。监狱在远郊,这里极少有车辆行人过来,雪地那么干净,没有一点扎痕。 安夏在雪地里飞奔着,心疼的弯下腰去。身体里似有一个张狂的,想要将她心脏拧碎的恶魔。一个人蹲在雪地里嚎啕大哭起来。这些年一直怀着一个渺茫的期望,让自己看起来努力、阳光、坚强。 在忍,忍耐一个人的艰辛和孤单,忍耐所有苦痛袭来的无人分担,忍耐在这仓促的时间里被迫成长和沧桑。雪徐徐的下,泣声在无人的四野里被淡化了,没有任何回应。 第558章 以为父亲,是她在这个世界上剩下来的唯一的不会被丢弃、切断的牵绊。可原来自己的好,自己的坏,从一开始,就不被他关注和期待…… 雪越下越大,蹲在地上的双腿都麻了,站起来,头发和睫毛上结了冰。人哆嗦着,心都似被冻僵了,忘记了刚才那种揪疼。抬脚慢慢的走。 天色已晚,夜空被雪地映照出浅淡的亮光。远远的一辆汽车上走下个人来,遥遥看住她,不远离不靠近。 身体沉重灼热,心底却嗖嗖的冷,人不断的打着哆嗦,意识模糊。似灵魂出窍,只听见有人远远的叫她。安夏,安夏-- 焦灼的声音听起来异常遥远。她想应一声,可是怎么都出不了声音。 又觉得自己似双足深陷泥潭,越拔越深。身体的下坠感沉重的让她失去自救的力气。 意识担在边缘,不知道大脑里这些来回的景象是梦?还是回忆? 酷暑,清晨就已热到流火。小小的自己梳着两个朝天的小辫,自屋内蹦跳着跑出来,双手撩着小小鹅黄色的背心,露着小肚鸡躲在回廊藤蔓揪绕的阴影中乘凉。 突然听见咕噜噜的响动,自肥美的绿叶中钻出头来,见母亲宋玉吉拖着沉重的行李,自一边走过来。 奶奶自屋内迎出来,望见来人一怔。轻声说“回来了?!!”喜悦中带着一丝怜惜的问。 宋玉吉点一点头,沉默的站在老太太的面前,目光却落在安夏的脸上,和她对视。 过一会,嘴角带着笑,走向前来,似要伸手抚弄安夏的头发。安夏突然莫名扭头往奶奶身后一躲,她伸出的手就落在了空里,顿一顿重又缩了回去。 安夏一直静静的望住她的双眼,想要从她的瞳孔中找出自己幼小的影子。 奶奶将她向前轻轻拽了一把,在她耳边说“快,安夏,叫妈妈。” 安夏只是倔强的抿着嘴,目光肆意无辜看住眼前这个一脸沧桑的女人。 她的头发凌乱的在脑后挽起一个小小的发髻,眼角有细细的纹路,皮肤是被阳光炙晒过的暗红、黝黑,因为干燥起了细细的皮屑。整个人因为长期的奔走在外,而显得憔悴落魄。 她已不是安夏记忆中的年轻漂亮的母亲。 “安夏,”宋玉吉轻声的唤着女儿的名字,说“我是妈妈。”目光是记忆中的柔和温暖,颤抖的语气中却藏着无尽的悲凉。 安夏躲在奶奶身后,不再看她。 宋玉吉终于低下头来放弃,又缓缓的抬眼对着老太太说“妈,这次离开,我就不回来了。” 她离开,就真的没能再回来。 之后安夏再也没有机会告诉她,自己其实一直记得,那双眼睛。柔和的目光中有自己小小的影子的眼睛。 十四岁生日时,第一次收到母亲自新疆寄来的明信片。金色的胡杨林图案,背面潦草的写着“安夏,妈妈希望你能健康明快的成长。远念。” 她用手指轻轻抚过那些蓝色的方块字,想象着母亲在异乡的街头,买下这样一张明信片匆忙的写下这样一句话。然后踏上新的路途。 第559章 可是那个时候,她大约已经不能清楚的知晓安夏的身高,长相,大约也已经忘记了婴儿时期的女儿的样子。 从那时候起,安夏便开始无比期待第二封来信。一句问候也好,一句嘱咐也罢。只想在某个阳光的午后想象自己的母亲能在世界的另一端轻柔的叫她“安夏。” 可是等来的,却是母亲去世的消息…… 她再也没有机会回应母亲给予她的,这样疾行而过的爱。 自小,母亲就不在她的身边。她不晓得女儿同男孩打架弄花了脸,不晓得女儿喜欢什么样的颜色、吃食。 可是那时候安夏能真切的感受到,在世界的另一个地方有一个牵挂着自己的人。她会在某个阳光的午后在心底轻柔的叫她一声“安夏。” 但是以后,那个永远住在远方的母亲,再也不会有机会知道,自己的女儿几岁初潮,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她走了,再也没有人丛遥远的新疆寄一张明信片给他,说希望你能明快的成长。 再也没有人能够替代母亲,在她幼小的心中给她慰抚。 自那以后,安夏常常会在悲伤的时候,写一封长信。用尽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温暖的语言,然后坐两个小时的大巴去城市的另一端寄信。认真的贴好邮票,写上收件人:安夏。然后在第二天的清晨,以惊喜的姿态等待它的到来…… 悠悠忽忽,又看到父亲的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审视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落在她的身上。 他从不爱我,从未爱过我。 看的越清楚,身体的寒冷越剧烈。 原来这么久的孜孜不倦的努力,莫过是想要抓住唯一的亲人,想要讨好他,得到他的爱。想要他对自己肯定和满意。看住自己的时候能如别人的父亲一般,给一句关心的话,递一个温暖的眼神…… 冷,身体似乎还在不断的下沉。越陷越深,已束手无策,失去挣扎的力量。 不被爱,不被需要,不被在乎的存在。连唯一的牵绊都被轻易的解开来,让她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活着的勇气和动力。 身体努力的蜷缩着,似乎眼前漆黑一片,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不再惧怕,不再悲伤,不再逃避。只有渗入骨髓的冷。突然感觉有一张温热的大手,如羽毛一般轻柔抚过她的面颊。像是抓住她一点一点飘远的灵魂,叫她的名字“安夏,安夏--” 谁在叫我?这样急切的,一遍一遍的。是谁牵住我的手,想要拉我走出泥潭? 身上渐渐有了温度。 林啸见安夏渐渐自昏迷般的噩梦中平息下来,身上有了汗意。吊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握着她不住抓捕的小手,凝视着她看她呓语出声,喃喃的问“你是谁?”。 “请给这个号码拨个电话,他会过来照顾这位姑娘。”林啸拿出安夏的手机,翻出江子博的号码,递给前来帮她量体温换药的护士说。 “呃--”小护士双颊透红,有些不敢正视面前这个一脸沧桑深情的男子的脸。 第560章 “不用担心,住院的费用我都已经交过了。”林啸说。“你只需帮她叫人来就好。” “就说--有位先生看到这位姑娘半路昏倒,送到了医院。”林啸说。 江子博大约刚刚自某个应酬中抽身出来,赶来医院时,身上依旧有淡淡的酒味。大衣随意披在身上,脖子上的领带扯的松垮垮挂在颈上。快步奔进病房,看住卷缩着身体,双颊烧到通红的安夏。目光焦虑。 林啸站在病房外的隔间,透过玻璃,看住他们。江子博大约怕自己的手太凉,双手互相搓搓,才轻轻探上安夏的额头。 低头蹙眉凝视着她,无名指在她紧紧皱起的眉间轻点一下…… 林啸心下一动,悄然转身离开。他原以为,这个动作,只有安夏对他做过的。怅然的走。 她今天在监狱里,到底和她父亲谈过些什么,让她如此受伤? 或者,或者-- 自己的面具被撕开了?!让她无法接受?林啸打个寒颤,却又突然松下一口气来。总有这样一天的,迟或者早,她总会知晓,自己面具后面的丑陋。 从昏迷的意识中醒转,已是第三天下午。冬天的太阳异常的淡,薄薄的一点光线透过窗帘扫在安夏的脸上,没有什么温度。 身体疲惫,似行过千里般的沉重酸痛。“醒了?”江子博推门进来,看到她,一脸温煦的笑,手上提着个保温壶。 “我让白姨给你熬了点红豆羹,不是太甜,味道很清淡。”他扬一下手上的保温壶说。 “给我。”卓琳帮安夏换了块绞好的湿毛巾。从一边走过去,接过江子博手上的东西,回头冲安夏皱眉,手指遥遥点着她的脑袋“你丫的现在怎么整个一林黛玉,听说大雪天的昏倒在大马路上,被人捡回来送到医院的。” 安夏一双大眼,迷迷蒙蒙,空茫看住面前的这两个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说话。 “安夏?!!”卓琳看她这个样子,不安起来,伸出十指在她眼前晃一晃,叫着她的名字,回头紧张的看住江子博。 江子博向前走一步,伸手将安夏半抱着轻轻扶起,拿了软枕垫在她的身后。“先吃点东西。” 卓琳会意,转身盛了半碗红豆羹端到安夏眼前。 “你差点把我们吓死。烧明明退了,可是一直都是昏迷状态。医生也检查不出来什么毛病,就是醒不过来。你再不醒过来,我和江子博非把这医院给拆了,姥姥的,什么破地方,连个感冒都治不好。”安夏看住卓琳毛毛躁躁、咋咋呼呼的样子,唇角终于弯了弯。显出一个疲惫的笑。 “我的个姑奶奶啊,你终于露出了点活人的表情。”她眼底突然闪一闪,像是松了口气。低头勺了稀饭送到安夏唇边。 “我,自己来。”嗓子烧哑了,发不出声音来,胳膊抬起,拽动了挂着的点滴瓶子“叮叮咣咣”响。 “得了,我也没伺候过谁,你就当我练手了。”卓琳说着,一把把安夏伸出来接碗的手给塞回被子底下。 第561章 安夏又抿唇笑一下,看起来又虚弱,又乖。张口,将卓琳送到唇边的稀饭一口一口吞下去。 “江子博,”卓琳皱眉唏嘘着,回头看住安夏,说“你有没有觉得,安夏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感冒。活活一只张牙舞爪的野猫蜕变,成了无比乖巧的小白兔?!” 江子博沉默着,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笑,眼底却满是忧色,看住安夏的脸。 “我怎么来医院的,我一点印象都没有。”安夏说,心底隐约藏着一抹希望。 “你昏倒在马路上,被过路的人送来医院,打电话通知我。”江子博帮她掖掖被子说。抬头看她一眼,轻声问“你怎么会在那个地方?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安夏萧然撇过头,没有任何生机的样子。拒绝回答。 下午,江子博有个重要会议,要赶回公司去。临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卓琳,记得啊不要给喝冷饮,不能给吃油腻的东西。出病房时要给多加件衣服……”罗里吧嗦一大堆,弄的卓琳都来了气,踱着脚喊“你又不是这丫头的老妈子。走走走。”被她连轰带搡推出门去,说完扭头问安夏,“这样对比看,我是不是像你后妈?” 江子博一脚迈出去,唇角弯出一个笑,睨了卓琳一眼。又对安夏说“我晚上再来。”安夏脸上依旧淡淡的,没有任何表情。 安夏话比之前更少,醒着的时候,大半时间都撇头看住窗外发呆。 卓琳絮絮叨叨和她说话,说十句,她能应一句。卓琳是个爱闹的性格,都要被安夏这奇异的静吓坏了,有点抓狂。 “安夏,你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给老姐说说,别憋在肚子里难受。”安夏目光依旧没有落点,淡淡摇头。 “安夏,死丫头你可别吓唬我”抬眼,却发觉安夏一双眼睛静静盯着病房的另一张床位上。 小女孩细细哭泣着望住自己的父亲,嘟嘴撒娇“呜呜--我不吃。药苦,我吃不下去,吃了就吐。” “你看爸爸都给你准备好了蜂蜜水,蜂蜜多甜啊,你尝尝。”他把化好的蜂蜜水递到女儿嘴边,让她抿一口说“你把药咕噜一喝下去,爸爸马上喂你喝蜂蜜水好不好?那样就一点都觉不出药的苦了。”女孩的父亲轻声哄着自己的孩子,温柔摸一摸她的头。 “真的?”小女孩将信将疑的低头在药粒上嗅一嗅,又在蜂蜜水杯子上嗅一嗅,皱眉好像在内心掂量。 “那当然是真的!小雪难道还不相信爸爸?” …… “这个世界上,最贵便是得不到。”安夏哑着声儿,喃喃的说着别开视线。 “你想要啥跟姐说。别说什么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你姐我也能给你弄下来一颗让你当荧光球玩。”卓琳见安夏开口说话,立马耍宝逗她。 “真的?”安夏问,目光很认真。 “真的。” “我要爱,要许多许多的爱。”安夏张开双手比划着静静说,脸上淡淡的,是希望过后彻底绝望的平静。 第562章 “我要妈妈的爱,爸爸的爱。我要家人父母圆满的,丰厚的,不计回报,不算得失的爱。” “我要他们爱我。要他们只因我是他们的孩子而爱我。卓琳,就像你的爸爸爱你一般,他不求你多么聪明能干,不求你光宗耀祖,不求你为他做什么。而是只因为你是他的女儿,骨血相连,而无条件的,霸道的专横的爱你。我要那样的密实绵厚的爱。” 真的,如果可以。她宁愿用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换,换回一点爱。 用容貌、青春、才智、健康、哪怕是生命。 “安夏--”卓琳眼眶湿了。静静的看住安夏,侧了身靠着床边,头并头和安夏躺在病床上,伸手轻轻拥抱她。 说“安夏,这个世界上,有种东西叫‘求不得’。”她说。心底苦笑一下,自己若有这样的能力,怎还会追着江子博跑这么多年,跑那么远的地方…… 在医院呆了一个星期,林啸始终没有露面,连一个电话短信都没有。安夏身体终于痊愈,可是人依旧郁郁没有精神。瘦,简直就是莹润皮肤下埋着细细一把骨头。用卓琳的话说:安夏,你以后出门记得要捡有电线杆子的地方走。冬天风大,吹起来的时候,你就马上牢牢抱住电线杆子,不然被吹走了怎么办。 出院,江子博原本要安夏搬去他那里暂住,好有个照应。可是安夏没有答应。江子博沉默一刻,大约因为卓琳在旁,也没在强求。只是又细细叮嘱一番。 卓琳开车送安夏回去。进了胡同,卓琳拽了安夏的胳膊踟蹰许久,说“安夏,我能不能搬过来和你住?” “怎么,你家别墅住着没我家筒子楼舒服?”安夏开玩笑,“还是怕我万一哪天,一个想不开寻了短见。” “呸呸呸,你瞎说什么呢。”卓琳连着唾了几次,才红着脸扭捏着,声音细的蚊子叫一样。“你不对江子博没意思嘛。那个,我--我--”一向伶牙俐齿,面皮厚实的卓琳,在安夏似笑非笑的注视下终于红了脸,结巴起来。 “哎呀,就是我在你这里,能够见到江子博的机会多点。”她说。安夏愣一下,说“行,只要你不怕湿冷就成。这房子比较潮。” “那还不容易,不就一个电话的问题么。”卓琳得意的说着,就掏出电话在那边吩咐,“嗯嗯嗯,空调,对,这里地址,呃地址?”她转头问安夏。安夏抬手,指指门牌。她快速念了一遍,说“快着点啊。”啪一声挂上电话。 “等我啊,下午就搬行李过来。”说着,人已雀跃着跳进车子‘吱溜’一声飙了出去。 回到房子,安夏才开始细想父亲叫她去办的事。 找赵凤仪,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只知道赵凤仪这个名字,她籍贯那里,父母何在,什么都不知道。 弟弟或者妹妹。安夏想着这个可能,内心轻轻动一下。可是一想到赵凤仪,心底又翻起厌恶来。 第563章 父亲从未要求过自己为他做什么事,这次,他既然专门为此事叫她过去,那她一定要尽力而为才好。不论他是否爱过他这个女儿,但至少此刻他还需要她。安夏想着唇角扯出一抹寂寥的笑。 对了,找到夏婶大概就有找到赵凤仪的可能。安夏突然想起,原来在老宅里,那个专门照顾奶奶的保姆夏婶。小时候常常听见她和司机、园丁议论爸妈以及赵凤仪的事情。说不定她知道点什么。 她好像住在郊区的…… 好久没有联系了,自奶奶去世后这些老佣人就陆续断了联系。安夏烦躁的揉乱自己的头发。 “我们结婚吧!”赵凤仪整理着床铺对坐在床侧的男子说。 “什么?”男子不可置信的声音。 “我说,我们结婚吧。”赵凤仪说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回头看住床侧,正往身上套着裤子男人说。 “嘿,”他突然笑了一下,回头看住赵凤仪,像是她说了全天下最为最为可笑的一个笑话。唇角裂开来,年轻漂亮的脸蛋,痞子一样的笑,似乐不可支的样子。 “你笑什么?”赵凤仪有些愤怒了,眉头立起,脸上松弛了的皮肤挂下来,脸颊上的赘肉颤一颤。 “你和我说结婚?你想和我结婚?!!!”男子追问一句,大手覆额,又开始哈哈大笑。“你看你像个结婚过日子的人,还是我像个结婚过日子的人?”青年男人伸出长长的手指,淫靡的姿态在赵凤仪的屁股上拧了一把。 “你难道从来没想过要和我结婚?”赵凤仪一脸惊恐,犹不可信的瞪视着他。 “是啊。”男子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你见干我们这行的,谁和自己的客人结婚了。” “乖,别胡思乱想。晚上我带你出去玩个新鲜的,保准让你飘飘欲仙。”男子一边不耐烦的哄着她,一边匆忙起身,刺啦一声拉上拉链,俯身在她脸上啄一下。 “你不是说过,想退出这个行业吗。想成家立业过正常人的生活吗?”赵凤仪犹自不甘心的拽住他的衣袖,仰着脸跪在床头祈求的目光紧紧望住他的双眼。 “我是想过退出这个行业,想过成家立业,想过过正常人的生活。”男子越说越快,似被她伸手一扯,内心突然爆发了似的,面上方才的温柔笑意落下。 “可是那个足以让我退出这个行业,成家立业过正常人的生活的肯定不是你。”他说着,面孔冷了下来,一点一点将自己的衣袖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 “为什么?你说爱我的,你说你爱我的。想和我过一辈子的。”赵凤仪死死攥着他的衣角,身体都开始抖了。 “大婶营造气氛懂不?讨客人欢心懂不?”他叫她大婶!!! 赵凤仪惊慌的,慌忙的松了手。 “难道你指望我真的爱你?!!”他笑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住她,伸手扯一扯她双颊上挂下来的赘肉,慢条斯理的接着说“你是幻想我爱上你这一身的赘肉呢?还是满脸褶子?抑或是被烟熏黑的牙齿?” 第564章 他看着赵凤仪的脸,自方才的红润渐渐显出不正常的一阵白一阵紫,“不过我还真爱过你一样东西,那就是你的钱。”他笑着开门。 “要么还我钱,要么和我结婚。你自己选。”赵凤仪跳下床去,只身堵在门口。刻意控制的声音,可是依旧没有掩饰住内心的惧怕和凄惶。 “钱?什么钱?我欠你钱了?”他落在门边的好看的细长手指轻轻弹动一下。 “你想抵赖??!!你昨天才从我这里拿走了折卖店面的八十万,你想抵赖?”赵凤仪终于忍不住,身体开始瑟瑟发抖,红着双眼,伸手撕住他的衣领叫。 “放手大婶。”男子眼底带一抹冷笑,捏住她的手腕,赵凤仪疼的蹙眉,手就被他猛然拉开来。 “我陪你吃喝玩乐,让你逍遥快活,你不得付费?就你这样的,老子接了还后悔呢,居然还想要我还钱?开什么玩笑,我没让你赔偿我身体损耗费都便宜你了。再说了,你那只手给我钱了,我见你钱长什么样儿。再在我面前口口声声提钱,小心我告你诬赖。哼!!!”他留了一个长长的冷冷的尾音,甩了门,扬长而去。 声音太大,震的整个房子都似颤了一下。 东东在另一间房子里被惊醒过来,唔哝着哭起来,光着身子跑出来。 赵凤仪痴痴的跪在门边,望住自己这个傻儿子,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 以后的日子怎么过,钱没了,店没了。在西安,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这么多年,这么多次,依旧被自己的愚蠢所害…… 林啸,对,林啸。 她慌乱的起身,脚趾不小心撞到床脚,咚的一声,却也顾不得疼,飞奔着过去拨电话。 “您好,您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您好,您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电话里持续响起这样的声音。 林啸也不管我了。他终于也不再管我的死活了。赵凤仪身体缓缓瘫软下去。 “夏婶--”安夏走进小小的一家四合院,看夏婶正坐在屋檐下捡豆子。看安夏进去,双眼微微皱起,看半天,才惊叫出声。“小安夏啊?是不是小安夏?”说着,双手已经抚上安夏的面颊。 “是我,夏婶,是我。”安夏应着,迎着太阳光站在她面前,让她细细的打量着自己。 夏婶老了很多,双目有些浑浊,视力下降。 彼此寒暄几句,夏婶就开始像任何一个老人一样,唏嘘起当年来。 “安夏,说了你还别不爱听。当年若不是先生被那个叫什么,什么赵凤仪的小狐狸精迷住,害夫人伤心离家。安家也不会有今天这个样子。”安夏沉默着点头,又摇头。 “唉吆,你还不信?你以为我这么大把年龄还会在这里瞎嚼舌头?!!我给你说,其实当年先生早就发现了那个小妖精偷了他的印章伙同公司那个叫什么来的副总,做了许多坏事。先生当时还征询老太太的意见呢,好像觉得当时还有力挽狂澜的机会,可是……哎。”夏婶叹息着,抚着安夏的手,说“我当时也是无意间听到先生和老太太的谈话,要我说啊,你们安家人就是太善良了,心慈手软。才被人钻了空子。” 第565章 “老太太知道赵凤仪当年有孕在身,就出面替她求情了,先生才那么轻易放过她,只将她赶出安家大门便宜了她……” 奶奶替她求情!!!当年,连奶奶都知道她有了安家的孩子? 赶出安家大门?当年奶奶和爸爸都知道,她所做的一切会使得安家走向灭亡,也因为怜悯而放过了她??!!! 为什么当年就没有谁怜悯过我的母亲,没有让她留下来,让她在奔走的路途上停下来,看到回家的路??!! 心脏上似被压上一块大石,那种窒息感,沉重的让安夏快喘不过气儿来。 “当年老太太饶了她时,提了唯一一个条件,那就是不能打掉肚子里的孩子。” 夏婶的声音越来越远,在安夏耳边,变成了如同咒语般的密密刺耳的声音。她突然觉得头痛。双手抱了脑袋,蹲在太阳下。 父亲,安夏苦笑一下。他记得的,始终是那个妖媚的女人。在母亲去世的当年,他又有了和那个女人的孩子。这么冷酷无情的人。而这些年来爱着的,牵念着的,也是当年还在那个女人肚子里未能面世的他的孩子。 疾疼过后,心底只剩钝钝的,那种磨人而幽绵的痛楚。 “赵凤仪把店买了,人不知道去了那里。”清晨,宋中禹早早来到林啸的家,向他报告说。 “店给她卖掉了?”林啸蹙了眉,沉思着。“不会又回到上海来了吧?!”他似自言自语的说。 “要找出来吗?”宋中禹看住林啸的脸,细细分辨着他脸上的表情。 林啸沉默许久,垂目饮茶。“罢了,随她去吧。” 藏着她还有什么用,安夏不都知道了吗?自己当年是利用了赵凤仪的便利,耍了许多手段,收购了安企。 他想起那天大雪的晚上,安夏在无人的雪地里无助而绝望的哭到昏晕,心又无比烦躁的揪乱。疼,灼热的像要爆炸了一样。眉头紧紧蹙成一团。 她对这样的我无比的失望和痛恨吧,到现在连个质问都没有。原来过往里的自己,在她眼里是那么的丑陋和不屑。林啸想。 “等她活不下去,自然会出现。”林啸说。 “嫂子的身体怎么样了,以后有时间你多陪陪嫂子。得空了去趟公司就行,别为过去的这些破事操心了,该来的会来,该走的会走。一切都有定数的。我也没什么奢求了。”林啸黯然轻轻搁下手上的细瓷茶杯,手指轻轻在杯沿划过,目光萧索。 他早知道,当年安泊松已看透了他们设的这个局,在自己收网之前,他已开始四下动作,意欲力挽狂澜。如果当年的安泊松更加无情一点的话,如果当年的司立兴没有在那个时刻和自己联手的话。我林啸,未必会赢!! 而司立兴最后的出招,大约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江子博,你这是干嘛呢?你怎么不把整间超市都搬到这儿来呢?买这么多东西,亏你一个人也能拎上来。”卓琳听见敲门声,吱呀一声拉开门就堵在门口嚷嚷开来。 第566章 “快帮个手啊,怎么这么没眼力见儿啊?都要掉地上了。”江子博两手大包小包提的满满当当的。刚下班过来,依旧西装革履的他,此刻手脚忙乱的样子,还真有点狼狈。 卓琳应着声儿帮他接了几份过去,一边往厨房走,一边回头睨他,“这几天够准时的啊,每天下班都往这边来报道。”无尽的讥讽。 江子博就像压根没有听见,低头进了门,径直往厨房走。将手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往案台上一隔,目不斜视转身又进了客厅。十分自在的样子。 “安夏呢,怎么还没有回来?”他扬声问在厨房收拾东西的卓琳。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卓琳口气生硬丢了一句出来。 江子博依旧姿态从容,似没有听出她声音里的刻薄来。 “她这些天都忙什么呢,早出晚归的,怎么比我还忙的样子。”江子博伸手,胡乱的翻翻堆在茶几下的杂志。。 很奇怪,杂志都是几年前的财经杂志。有些打了折痕。他打开来看,一惊。 安夏不是早就知道林啸收购的事情了吗,怎么突然这个时候开始又关注起这事儿来了?他悄然的翻动几本,看到打着折痕的地方,都是评论当年安氏集团突然对外宣告资不抵债,被收购的事情。 卓琳收拾完了一堆东西,靠在厨房的门框边悄然望住坐在沙发里肃然沉思的江子博。 他怎么就那么好看啊。薄唇深目,鼻梁挺立,睫毛长的跟一把小扇子似的。安静的时候,唇边总似带着一抹淡淡温煦的笑意,让人觉得似清风朗月,如沐春风。 其实并不这样,这人心硬,卓琳苦笑一下。她是深知的。这些年来,她跟着他的脚印走过那么多地方。因为他,她变的没法喜欢任何一个别的男人。可是,他却自始至终的姿态淡然自在,视线从不在她身上停留。 她十六岁就对他表白过,他就一句话。“我有喜欢的人,对不起。”连眼睛都不带抬的拒绝了她。 二十岁,她追他到法国,他看住宿醉中的她,皱眉冷言,依旧是一句话“卓琳你这样作践自己有意思吗?如果你真想这样作践自己,那请你离开我的视线,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去。” 他何止心硬,简直心硬如铁…… 许是卓琳的目光太过直接,灼烫到了他,他终于自杂志上抬起头来,抬眼看她。一脸无奈的样子,“卓琳,你何苦呢?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感情。” 卓琳见他回头,本来就慌了神儿,目光慌乱躲避间,脑袋咚一声撞在门框上。听到他突兀的却又无比清晰决绝的话,内心泛起一丝苦涩。突又觉得委屈卑微,无地自容,扬着声音叫“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怎么就为你浪费时间感情了?” 刚大声叫出来,门就吱呀一声开了。安夏回来了,一身的雪。看卓琳扬声大叫的样子,怔了一下,目光立马落在江子博的身上,皱眉。 第567章 “子博哥,你是不是又惹卓琳生气了?!”她一头一身的雪,肩上的雪都融了,使得桃红的呢子大衣上,印下了深深几片难看的水渍。 卓琳见江子博原本一张清冷的扑克脸,此刻已是一脸温柔的笑,自然的走到安夏身边,抬手帮她轻拍着头顶和肩头的落雪。安夏笑着侧了下身,技巧的避开他,自己胡乱拍一拍,又跺脚叫“真冷啊,都要冻僵了。” “外面挺冷吧,穿这么点衣服不冷才怪,快进来喝点热水。”满眼怜爱,目光深浓似要将她凝进自己的眼里去。 卓琳站在门口,冷冷的看着,咬着唇突然扬起一个冷笑,自鼻子里哼了一声。声音尖锐说了一句“江子博你不和我一个样儿,你又何必?!!”转身进了卧室,哐一声甩上门。 安夏抬起的脚在空中顿了一下。 “你怎么惹她了?”安夏进门悄声问江子博。 江子博只是无奈的笑,把话岔开来“你这两天忙啥呢,天不黑不回家。都比我还忙的样子了。” 安夏笑而不语,走进来,三下五下除下了围巾手套,走到卧室门口土匪一样敲的门哐哐响。 “出来出来,今天轮到你做饭。”她叫,见里面没有动静,知道卓琳是真的生气了,回头又蹙眉瞪住江子博,那眼神里就几个字,“你咋惹她了?” 江子博淡笑,做个十分无辜的样子,双手一摊,学外国人耸耸肩。继续低头翻着他的杂志。 等了半天,卧室里依旧没有动静,安夏无奈凑到江子博的身边去,悄声说“子博哥你去哄哄她呗。” 江子博看住她,半天才皱着眉头笑。头微低着,一只手揪着抱枕上的璎珞,抬头盯住安夏的双眼缓缓开口,说“给个理由先。”“你说说我该以什么身份,什么姿态和口吻哄她?” “那个,呃,不是你们……”安夏回头指着卧室的门,又指回来到江子博的身上。目光躲闪着江子博的视线。 “我们没怎么地!!”他突然脸就冷了下来。“还是你希望我们怎么地??”他脸僵着,眼睛弯弯却是在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 “我回去了。”他说着起身拿了搁在沙发上的文件袋头都不回的走。 吱呀一声拉开门,安夏追上来,伸手拽了他的大衣衣襟“子博哥--”软着声音叫他。 他似瞬间就停下脚步来,立在门口。 “以后,以后你下班了就回家去吧。别总往这边来。”她看江子博高瘦的身体似突然缩了一下,可是再看,看清楚了却觉得他的背从未这样的挺拔过。 又说“叔叔身体刚有了好转,你工作又那么忙,平时下班就多陪陪叔叔、阿姨,要么多休息休息。”看他依旧站在那里,背对着她不说话,她不知道他此刻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只是越说越心虚,越说越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真别为我操心,你看我这边又没啥事儿。真的。你看我现在吃的好睡的香……” 第568章 “安夏--”江子博淡淡的声音,在落雪的冬夜听起来无比清冷,说“你这是干啥呢?是给我下逐客令呢,还是要和我划清界限准备绝交呢?” 突然转身,昏暗中,目光晶亮,脸颊上带一抹深浓的笑意凝视着她问。 “不是,那个,我--”安夏被他看的有些慌张,焦急的说着,自己都混乱起来。突的瘪了嘴巴,眉头蹙着,双眼有了点点泪光,怔怔的回望住江子博“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样子又可怜又无助。 “嘿!”江子博笑一下,丢着手上的车钥匙,别开视线。 过一会回头,又是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风平浪静的样子,又是那种清风朗月的笑。说“不逗你了,走了。你们先弄点东西吃吧,完了电话。”转身,噌噌下了楼。 上海很少下这么大的雪,雪花很大,简直一朵一朵的。在昏黄的灯光下盈盈飞舞着落在人的身上脸上。化了,一点点细细的凉,又像是刺入身体的针,扎的哪儿哪儿都疼。 江子博在楼下立住脚。刚刚准备问她的话,被刚才她那个样子气的,全给忘了。 烦躁,自口袋里掏出烟来点上一支。吸一口,薄薄的烟雾在清冷的空气中凝结成一缕,飘飘袅袅的上升消散。 在感情上,自己并未逼迫过安夏半分,只期望自己在她身边,能让她感受到,体会到,然后接受自己。可是她今天这是干嘛呢?为了--林啸吧!!知道了林啸是他江子博的大哥,害怕和他这些年这样亲近的关系怕林啸误会吧?还是,她自己不自在了?!! 安夏那么在乎他!!江子博郁郁的笑。他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姐姐为他丧命,安夏在他的往事中沉郁? 那场来势迅猛的病大约也是因着林啸吧!! 一场病,险些要了她的性命,她却像参透了人生,突然的了悟了一般的淡。 原本灿烂的笑容不见,原本的娇俏调皮不见,原本的那点鬼精的小心思不见。剩下的,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安夏,就似个空壳儿,没了七情六欲的人,让人觉得遥远飘渺。 “赵凤仪,我说你到底还想不想玩了?不想玩他妈的就滚蛋,每次输钱都抠抠摸摸的不想给。”一堆人,男男女女的,都横着个脸,盘腿坐在地上。嘴上叼着烟咕咚咕咚的吸着,整个屋子,烟雾缭绕。一群人,红着眼围成一圈玩炸金花。 房间一边的地上,是揉捏扁了的香烟盒,空的啤酒瓶子翻倒在地,还有食物残留的,快餐店的纸盒。旁边是几份没吃完的炸酱面,面盒敞开丢在桌上,有人顺手,将烟灰弹在里面。用过的纸巾揉成团四散的丢在地上。 冬冬缩着身体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每听见有人厉声吵闹,他总会吓的缩一缩,满眼怯意,双臂抱紧自己。一天没吃到东西,肚子饿的咕咕的叫。他向前挪一下,再挪一下,避开母亲的视线,一把捞了桌上不知道谁吃剩下的半碗炸酱面,就往嘴巴里塞。褐色的酱汁,沾的满手满脸。 第569章 “先欠着先欠着,又不是不给,不是现在手头没了吗。明天给,明天一定给你们。开牌开牌……”赵凤仪脸上贴着笑,伸手去翻牌,被坐在旁边的秃顶儿男人一把拍开来。 “没钱就滚蛋!还在这里坐着占地儿。” “你他妈的跟谁说话呢?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这是老娘的地方,要滚蛋,也是你滚!”赵凤仪也红了眼,跳起来,双手叉腰叫嚣着。 “你给老子再说一遍。”秃顶男人也跳起来。一双熬夜赌博红肿了的双眼突出,瞪视着她。 “算了算了,没意思,输了钱不给,玩个屁呀,走了走了。”有人在旁边劝说着,一堆人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的出了门。 赵凤仪才像是被推倒了的半截残桓断壁,昏然跌在地上。双眼痴痴呆呆的样子…… 冬冬看见屋门开着,穿着睡衣睡裤就跑了出去。 “走跟妈妈出去,出去了有好东西吃。”每次出门,妈妈都这样跟他说。妈妈也一定饿了,才爬到地上去了。我要给妈妈找好东西吃。 他傻呵呵的笑着下楼,脸上和手上是抓着吃炸酱面留下的褐色油污,抹的跟个花猫似的。 冬天,那么冷,哈气成冰。他光着脚痴头呆脑的走在水泥地上。有老太太自他身边走过,看到他皱眉叫“孩子,你的衣服呢,鞋子呢?”见他不理不睬,目光呆呆望着前方,才知道,这是个傻子,不知道怎么回事跑出家门来。 好心的老太太上前拽他一把,“来奶奶送你回家。”想要把他送到附近的派出所,好让他家人及时找到。 “妈妈要吃好吃的。妈妈要吃好吃的。”他大叫着,满眼惊慌,自老太太的手下抽身出来转身就跑。 老太太趔趄一下,差点跌倒,唏嘘着摇头。 昏睡,一天一夜。隔天起身,赵凤仪才发觉儿子冬冬不见了,屋门半闭着。风涌进屋子里来,她打个哆嗦。 她的傻儿子不见了,她一直觉得是个累赘的傻儿子不见了。她坐在地上,怔怔的发呆。儿子不见了,那个看她哭会小心帮她擦拭眼泪的儿子不见了。那个睡着了,大大的脑袋使劲儿往她怀里哄的儿子不见了。那个傻呵呵笑着,吐字不清的叫她妈妈的儿子不见了。 疯了般的冲出门去…… 找到冬冬的时候,她都不敢相信,这个浑身是伤的小身体就是自己的儿子。脚板冻伤,划伤血痕污迹,变成厚厚的一层黑褐色黏在双脚上。 脸上不知哪里来的擦伤,血迹干了,凝结在脸颊上。嘴唇冻的青紫,面色雪白,似乎连睫毛的颜色都变的浅淡了。微弱的忽闪着。 “孩子很危险需要及时抢救,您快去办手续,先给医院交五万块钱的押金。”医生说。 “五万?!!押金?!!”赵凤仪惊叫起来。浑身上下的搜,搜出来玩牌时,藏在腰里的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又仓皇在自己身上找,“这个,这个手表是个名牌,值点钱的,还有这个戒指……”她一边从自己身上往下退着这些东西,一边急忙往医生手上塞。 第570章 “你这干嘛呢?!医院怎么可能会收你这些东西,”医生跳开来,像看怪物一样的看住她,转身就走。“快去办手续,不然孩子命都保不住了。”说完,匆匆甩手走了。 冬冬依旧躺在走廊的塑料椅子上,身体的抖动越来越微弱。 对,还有房子,买了那套房子就可以救冬冬了。她又慌忙冲回家去,拿了一叠文件跑去房屋中介公司。 “这位太太对不起,您这房子署名归属人不是你。你没有买卖的权利。”接待人员看了资料房本,和她的身份证,说着,给她推了回来。 “这是我的房子。你再看看。”她急的都跺起脚来,脸上的赘肉跟着情绪的激动而轻轻的颤。 “太太,您看署名,林啸,这才是本房子的所有人。”他抬手指给她看。唇边挂一丝轻蔑的笑。愚蠢的女人,大约又是被那个男人欺骗了…… 林啸,林啸?他所谓给我的房产居然挂在他的名下?!!!!! “宋先生,我是赵凤仪。求您了,求您了,麻烦你让林啸接我电话。我有十分紧要的事情找他。十分十分重要,十分十分紧急的事情。”赵凤仪在电话一端哭泣着说。 宋中禹愣了一下,想起林啸近些天来的脸色暗沉,精神憔悴。又想起他说的话“不管了,她活不下去了,自然会找上门来。”突的心下拿了主意。 “你有什么事儿可以和我说。”宋中禹冷冷说。 “我--我--我需要钱,就现在很需要,不多就五万块。宋先生……” “赵小姐又欠了谁的赌资?”赵凤仪的话还没有说完,宋中禹就开口堵住了她的话。“林总说过了,上次出资给你开店,置房产,是最后一次伸手帮你。没有下次,赵小姐应该还记得吧?!”宋中禹声音冰冷,异常坚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就五万块,五万块。”赵凤仪喃喃的泣声求告。 “赵小姐,没有林总的话,五分钱我也不敢帮你。不好意思,你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想想办法解决吧。”宋中禹说着挂上电话。 “什么事?”林啸踱步到茶水间,看到宋中禹,隐约听到他叫赵小姐,随口问了一句。 宋中禹愣了一下,说“没什么事,”伸手冲了杯咖啡,喝一口。 “你要不要抽个时间休息休息,我看你最近脸色十分难看。”宋中禹说,口袋里的电话又不依不饶的响,他掏出来看一下,摁掉了。 林啸看他一眼。宋中禹笑着扬扬手机说,“是个推销员,天天跟我推销什么一级大红袍茶叶呢。我又不好那个,电话都接烦了。”他说着起身。 “是吗,看来这个推销员还挺厉害。”林啸说。 “谁说不是呢,电话销售的韧性可是比我们这些人强大多了。”宋中禹说完转身走开。 被逼无奈,赵凤仪将身上所有值钱点的东西都拿出来,只要别人能给现钱,不论多少她就买了。 第571章 凑了三万多块钱。到医院,孩子的命是保住了,可是长时间的高烧导致完全的失声失聪了。 赵凤仪像一尊石像一样静静坐在儿子身边,双手紧紧抓住儿子的小手贴在她的脸上。眼底的泪凝结起来,悬在眼睑,映出丝丝缕缕延绵无尽的尖锐恨意。 林啸是你无情在先,就别怪我赵凤仪无意。 “江总,这是您要的资料。我大概整理了一下,捋出了一点头绪。”江子博的秘书小卢将一叠资料递到他的手上说。 “您看,安氏当年的收购事件,应该离不开这个人。这个人若不是整个事件的主谋,也应该算是个推手。”她手指指住一个中年男人的照片说,“郭庆成,当年安氏集团副总。安泊松疏于公司内务的时候,许多事情都经他手打理定夺。” 她闪烁的目光带着一点雀跃,一丝想要邀功的傲然,迅速的扫过江子博的脸。 在江氏集团的每个人,几乎都对林企总裁林啸,和江家人的千丝万缕的关系十分好奇。 原先江老先生在公司坐镇的时候,生意上若和林企碰面,他都会刻意和林企硬拼,一副想要鱼死网破的不管不顾的样子。到是林企的人,每次都会做出谦恭避让的举动。 而事实上,这几年来,地产界发展最快的,当属林企。而且,他的外围产业也发展的越来越广。 江子博笑一下,说“小卢办事效率真不错,放下吧,我自己翻翻,就当入行以来补补课。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我会找你。” 他手下批阅着其他的文件,头都没抬的说着,将资料接过来,随便往桌子一边一放。 小卢微微一愣,撇撇嘴。她还以为江大少和江老先生一样,都对林企又忌又恨呢,生意上每每碰面,总有出手一招劈死对方的意思。可是总也无法得以如愿。 这次,她以为江大少终于要对林企出手,开始备案,自他的源头查起,没想到…… 她失望的摇头,看来自己这几天来的夜是白熬了。还兴奋的玩推理,脑细胞白白死掉了不少。给江大少的殷勤没献着,到显得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别被他讨厌了吧!!觉得我这人心计重,猜疑心强。她越想越没底儿。 “郭庆成?”江子博慢慢的翻着资料,看住照片中这个长相猥琐的男子。一双狡猾的小眼睛似泛出贼光。 他试着将这些事情和林啸、安夏串起来。可是依旧觉得那里不对。手指轻敲着桌面,闭目沉思。 安夏到底想要查出什么?他突然又想到她茶几下的那堆杂志来。折起的页面里,有一个是郭庆成的专访…… 难道她要查的真的是郭庆成?!!江子博越想越觉得糊涂了。 她若是为了报复,或者为了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要查这件事情不是从林啸入手更为便捷吗? 想一想,还是自安夏身上找答案的好。拿着电话翻出了她的号码。拨出去。 第572章 “在家吗?”他问。 “在的。” “晚上一起吃饭?”他问。 安夏在一端静默的半分钟,让他莫名烦躁眉头微微蹙起。 “卓--”安夏话还没有出口,他就开口截住了她的话“这次就别拉着卓琳一起来了,我想和你谈点事,她在不大方便。”江子博声气清冷,口吻十分严肃。 安夏只得应下来。“好的,晚上哪里见?” “要不你来趟我公司吧,反正自我上班,你还从没过来看过我呢,就当过来参观。晚上下班我们一起过去。”江子博想想说。 “好。”安夏应下来 下午,安夏专门在花鸟市场买了盆小小的盆栽,当做礼物捧在手上。进了江企,却被前台的女孩拦住了。“请问您找哪位?” “麻烦请问江子博,江先生在吗?”安夏微笑着问。 女孩原本淡淡有礼的目光,此刻却是一凛抬头看住安夏,迅速上下打量她一圈儿。桃红色大衣,白色仔裤,卡其色雪地靴。很瘦,显得四肢纤长。巴掌小的脸,一双大眼忽闪十分灵动。女孩目光上下几次,可面上的笑容却异常甜美挂在唇边,问“您有预约吗?” “预约?!”安夏心底笑,子博哥才入职几天啊,现在架子就这么大,见见他还需要预约才行。 又抬头看看对面的女孩,水蛇腰,丝袜。黑色亮点的卡身及膝针织裙,一双描画过的眼睛微微垂下,猫一样静敏的盯住自己。想,大约又是子博哥的钦慕者。突然玩心大起,有一个小小的坏心思叫嚣着,想逗她一下儿。 想着便咧嘴一笑。装出一副十分无辜羞怯的样子。迟疑的扬着手上的电话,忽闪着一双大眼,捏捏的姿态说“他打电话约我过来等他,晚上一起用餐,算不算预约?!” 女孩面色微微一僵,慌忙低头,声音突然高了八度,说“算,当然算,”立马拨出一个内线。脸突然似盛开的花儿,侬言细语。可是挂掉电话时却怔怔的,回头看住安夏的目光都变了。客气、疏淡,说“请跟我来。” 安夏捧着她的小盆栽,一路在心底偷笑。跟在她的身后,对住她的背影做个鬼脸。 江子博的办公室是半开放式,一整面墙用玻璃隔开,全透明的,中间的百叶窗没有拉起来。安夏远远就看见他一身简洁的黑色衣裤,清俊的脸,眉头微蹙,唇角紧抿的低头翻着资料。神情十分严肃,似有一股不容抗拒的威严。又转身拨个电话,唇边缓缓扬着一抹自信的笑,不知道说什么,又一副神采飞扬的样子。 “卢秘书,”前台姑娘冲坐在外间的女孩打招呼。“江总的客人”她说。 姓卢的姑娘明显老到许多,虽然亦带着一份好奇打量安夏,可是姿态优雅不露痕迹。 又是一位,安夏心底暗叹。子博哥哥的桃花运好的过分了…… 带安夏前来的前台姑娘亦端详一会办公室里的人,刚要扬手敲门,被安夏悄声制止了。站在门外,说“谢谢你,我自己进去。” 第573章 又在门外静静的立了几分钟,看他处理工作。那样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样子让她觉得又帅气又陌生。 江子博挂上电话,身体向后微微一仰,伸展一下。抬手扯松了领带,侧了脸,就瞧见了站在门外一脸崇拜,凝视着他的安夏。蹙眉,一脸促狭的笑,起身走到门前,“看什么呢不进来?”一伸手将她拉进来。 感觉身后有许多束激光一样,不友好的目光向自己投来,安夏不由的寒了一下。轻声笑说“赶紧放手,”蹦跳着甩脱他的手,自他身边跑开来。抬头,见江子博倏然变了脸,才知道自己一时说错了话。 立马解释“你不见你们公司那些个姑娘,我说找你,那目光就跟雷达扫射一样,上上下下将我打量个遍。亏我今天还本着不给你丢人显眼的原则,来时特意打扮了一下呢。可是往你公司一站,简直是村姑进城了。”她撅着嘴巴说,在他眼前转一个圈儿做个请安的动作。 见江子博的脸色缓和下来。她又说“进了你的公司才知道什么是职场女白领。一个一个跟盘丝洞出来的一样,那水蛇腰,那脸,画的一张比一张妩媚动人……” 江子博终于忍不住咧嘴笑了,爽朗而阳光。安夏见他笑了,立马凑近他一副谁不知道谁的表情,用胳膊肘撞他一下,笑嘻嘻问“钦慕者不少吧?献殷勤的不少吧?我这一路进来,可是冒着生命危险的,差点被那些个幽怨目光钉死。有没有中意的?”她夸张的说着,将抱在怀里的小瓷盆儿塞到江子博的手上。“给你的礼物。” “胡说什么呢?”江子博心下有些不太痛快,接过小盆栽来顺手放桌上。 “还不自知。”安夏鼻子里哼哼着,转身指了下靠向大厅的那面玻璃墙说“你不把这玻璃拆了砌堵墙,我估计你们公司的女性员工,工作效率一定不会太高。” 江子博瞥眼扬眉,问“为什么。” “那还用说,眼睛全用来看帅哥了。哪里有心思认真工作。对了没告诉你呢,刚才我看你工作的样子,真的帅呆了,迷死人。”她笑嘻嘻做一个无比花痴的样子,仰脸对住江子博猛眨眼睛。 “真的?”见江子博眼底凝着笑看她。安夏突的就低了头,觉得自己又得意忘形,忘记了分寸开始胡闹了,立马收敛了嬉闹的样子正色。 “那个忘掉告诉你了,这盆花有个特别好听的名字‘明镜’我一听就觉得特别适合你‘心如明镜台’。还有个名字叫盘叶莲花掌,像不像武侠里功夫名儿。”她又在一边虚张声势的,张牙舞爪的比划开来。见江子博始终不说话,凝视着她,声音渐渐小了说“可以净化空气……” 她技巧的,不漏痕迹的自他目光下躲开来,背对着他,指着那小瓷盆里的植物念念。 “虽然貌似和你办公室的设施档次不符。”她嘻嘻的笑着,又抬眼打量他这个大的有点过分的办公室。 第574章 色彩太冷,空间太大。设施虽然齐全,但奢华中却透出一丝冰冷。江子博陷入大大的黑色旋转椅中,让人觉得温温淡然的他,要被这样冰冷的气氛给吞噬掉。不由的抬头看他。 江子博眼底一丝落寞一闪而过,将小瓷盆挪到办公桌上,一脸温和笑意,说“这还是认识你这些年来,第一次收到你送的礼物呢。” “啊?我,这么小气?”安夏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样子,低头回想,还真是如此。不由的红了脸,声如虫鸣说“说的我多小气一样,那今年你的生日,送你个超豪华的礼物。” “真的,你说的?我可记住了。”江子博笑着说,“到时可别抵赖。” 江子博一边做事,一边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安夏说话。过一会,他一连叫了她好几声,都没听到她的回应。便起身走过去。 “子博哥--”她猛然抬头,手上扬着一叠资料。眼睛里情绪复杂。是感激,是无措,是不可言说。到最后只是红了双眼,说出一句“子博哥,谢谢你。” “突然的,这是怎么了。谢我什么啊?”江子博目光扫过她手底的文件,淡淡的面色,一副一无所知的样子,蹙眉,说“这是父亲要求,入职后的必修课程。毕竟当年安氏地产在业界享誉盛名……不好意思,我翻过之后随手放在那儿了,忘记你今天要来,害你想起往事,伤心了吧。”他说着,抬手要自安夏手上接过资料。 安夏一时迷茫了,半信半疑的样子,双眼盯住江子博。呼的揉着眼睛笑一下说“也是,不然你就真成我的诸葛亮了。”又将那叠资料往自己身边收一下,说“我可以看看吗?” “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江子博说着,转身的瞬间又驻足细细琢磨了一下。见她依旧一派清明纯真,眼底什么情绪都没有,只是低头认真的看住资料。就像看住教科书一般的,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迁居海外?六年前郭庆成就已迁居海外?!! 那么赵凤仪呢?赵凤仪于他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她是否也在六年前,就已跟着郭庆成迁居海外? 突然意识到,自己因为这样的推断而突然放松下来,安夏被自己给震住了。 原来一直以来的淡然莫过是因为太害怕,不敢深究。不愿在别人面前露出痕迹来的伪装…… 原来一直以来的,为父亲做好这件事情的心情,都是假的。都是自欺欺人的。 原来自己是害怕的,害怕赵凤仪的再次出现,以及--那个孩子。 心底的那份寂寥,那份荒芜和悲戚。莫过是因了父亲这些年来,对自己的不闻不问,对自己的冷漠无情。而自己,也不过只是自私,害怕那个被父亲牵念了六年的孩子出现,害怕自己在父亲的眼里,更无存在的意义。 原来自己的淡然,自己的无谓,只是太害怕,不敢太深究。 她悄然的抿嘴,给自己一个自嘲的笑。手上的资料哗然落下去,目光望向窗外。 第575章 外面天色暗了下来。灯光亮起。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雪,雪花飘飘摇摇在灯光下,莹莹飞舞。四周林立的建筑上,已是一层皑皑积雪,被霓虹照耀出灿烂的光芒。像一个无关悲喜的梦幻王国。 “下雪了?” 江子博收起桌上零散的资料,起身穿好大衣。又将衣帽架上的安夏的大衣拿过来,当她是小孩子一样,十分自然的帮她披到身上“你穿的太少了。” 江子博说着,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在她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儿,替她系好。 安夏心情不好的时候,话很少,总似小白兔一样的乖顺。江子博一脸忧色低头看她。 秘书小卢原本有个资料要江子博签,可是走到门口,透过玻璃看到这样一个景象,脚步就悄然回转了。眉心锁起,心头那点奢望开始悄然退却。 “餐厅距这边挺近的。我们步行过去吧?”江子博说。两个人在飞飞扬扬的大雪里行走。雪花迎面不管不顾的向人扑落下来。而安夏不似以往看到下雪时候的开心笑闹,安静的让人有些担心。 闷闷的跟在江子博的身旁,因为精神不够集中,脚下一滑,哧溜一声,整个人身体失重,差点仰躺下去。被江子博眼疾手快一把接在怀里。 “小心点。”轻声的抱怨,说着扶她起来,将她的小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林啸,你太不够意思,我自国外回来这么久,见你一面都需预约时间。好歹老情人,相恋一场。你居然愿意孤家寡人的在这里萧索窝着,也不愿意出来见我……”窈窕的女子,手上持着一杯酒,自另一桌走过来说。 而林啸的目光始终望着窗外,似被钉住了。望着窗外漫天飞雪中一对牵手而来的,年轻漂亮的人儿。 “看什么呢?”女子循着他的目光出去,窗外只有飘飘摇摇的雪花,在灯光里四散飞舞。 “冷吗?”江子博柔声问着,牵着安夏的手进了门,另一只手伸上去,帮她轻轻拂落头顶的雪花。目光一瞥,一怔,唇边扬起一抹冷笑来。也许,这是个好机会。他想。 安夏静静摇头,看起来乖巧柔顺。 林啸的目光在他们身上一顿,又悄然回转。望住径直在自己面前落座的女子,皱眉笑。“苏丽?”貌似回想了半响,才忆起她的名字。“我们要不换个地方喝一杯?” “呃?!”女子歪着脑袋看他,眼底带着一抹暧昧的笑。睨着他的脸,笑容魅惑。他突扭过头,觉得十分乏味。 还未来及起身,江子博已微笑着,牵着安夏的手向他们这边走过来。 “真巧,大哥也在这里。”“苏丽姐,你好,好久不见。”江子博笑容清明爽朗,和林啸面前的女子打招呼。感觉到握在手心里的小手一悸,微微挣扎开来。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女子说着,目光上下打量着江子博,“已完全一副大男人的样儿了。记得那时跟你姐到你家……”话没说完,见林啸的脸突如寒冰,剩余的半句似被女子突然吞下肚子,一时找不到话题。 第576章 提到江雨杏,他总会轻易动容。哈,安夏在心底轻笑一声,瞥眼看他,别开脸。 “你们的餐还没上吧,那大家干脆拼个桌算了。”江子博一改往日的疏淡,一副泰然热络的样子,让林啸莫名微微皱了皱眉。 安夏抬眼见他,目光惶惶扫过他的脸,手已不自觉的从江子博的手心里挣脱出来。江子博微滞,笑的不露痕迹,一手落在安夏的肩头,向两人介绍“这位是安夏,大哥认识的吧。安夏曾经说过。”安夏头始终低垂着,脸上急急挂起一抹笑,算是招呼。 “嗯,认识很长时间了。”林啸说着,目光又轻轻自安夏的脸上带过。 “这世界真小,没想到你们也认识。”他接着说。她怎么可以那么瘦,眉头蹙起,别开视线。 “是,这世界真是小。”江子博应着声,笑容渐生一丝苦涩。 叫苏丽的女子,目光闪烁着,研究着这三个人的表情。突然唇间挂起一抹滋味复杂的笑意,起身,芊芊玉指在林啸指边越过,欠身贴耳说“原来你也会有今天。”细细微凉的气息,让林啸心底兀自一个哆嗦。 转身,和江子博说“我那边还有朋友等,完了大家再约。”挥手,飘然离去。 安夏目光跟着她的背影飘出去,心底滋味难辨。耳边是江子博温温的语声,在和林啸探讨房市、股票、车子…… 真的似一对感情不错的兄弟,偶尔碰面,欣喜不已。安夏在心底给自己一个无比嘲弄的笑。 两人姿态从容潇洒,唯有自己,落落的在角落里无措的沉默。安夏突觉得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转了脸,目光冷冷扫过江子博。 他一副全然未知的样子,依旧一边和林啸谈笑,一边帮她剥虾。剥好了,放在她眼前的小碗里。又将一边的蘸酱往她眼前挪一下。冲她抿唇一笑。 这种微妙的小亲密,在林啸心底,就似薄薄的飞刀,一刀一刀划过。鲜血顿显,可是人却端的镇定如常。 林啸的目光不带任何情绪扫过安夏的脸,在她却似被烫到了一般…… “听说安夏前段时间病了?”林啸终于肯抬眼,正视她。声音落下,目光亦跟着淡淡低垂。安夏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要听什么样的答案。 踟蹰间,就听江子博说“一场病,不知道什么原因,让这个张牙舞爪的人突然温柔了许多。”江子博笑,一只大手轻轻落在她的头顶,宠溺的抚弄一下。 “可是偏是这样的她,才让人更加担心,不太习惯。”他又说,目光里睒一丝笑,扑捉到林啸身体微微一震。目中笑意一闪,竟是寒剑般冰冷。 安夏只觉得他们两人似在对弈。而自己则是他们捏在手里的棋子。进进退退,退退进进。隐在方寸间,却全然于她这个人没有关系。 “别吃这个。”安夏的手伸出去,林啸就一把将她手边的一块提拉米苏挪开来。声音里显出微微的惊慌。 第577章 安夏微微蹙眉间,恍然抬头,“这个里面含酒精。”他的声音渐静,目光始终望着别处,面无表情。手却一挥招来服务生,“将这些甜品收下去吧。” 江子博放下汤匙,身体微微斜靠向椅背,像个置身事外的人,眼底藏着一丝落寞,静静看住眼前两个人。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方才,林啸的目光没有一刻钟落在安夏的身上。可是此刻…… 江子博微笑着咄一口酒,目光瞥向窗外,望住灯光中飘摇落地的雪花。看来,他是用整个身心都在关注着安夏的一举一动,唯独不敢将视线落在她的身上。他悄然扯出一抹笑。 林啸越过安夏惶惶,急切围堵过来的目光,看住望着窗外的江子博,声音淡淡像是叮咛,说“她有酒精过敏症,稍有不慎便有危险。以后出来吃东西一定要注意。” 江子博回头,微微皱眉,抿唇笑。像是挑衅说“是我点餐时疏忽了……”见安夏眼底闪烁着期望的光,心头一暗,这也许是自己能够送给安夏的,最后一份大礼。这样想着又说“大哥到是心细,记得这样清楚。”话语落下,见林啸身体微微一顿,一双银质筷子被他紧紧捏在手中,手指节都变白了。脸上却扬起一抹似无比畅然的笑意,说“认识她的时候,她还小。不知道她有酒精过敏症,逼她吃了两颗酒芯糖,差点要了她的小命。所以记忆犹深。” “酒芯糖!”果然,问题在这里。江子博目光冷冷,面色微沉。对面前这个曾经拿不起,现在放不下的懦弱男人,立起一双剑眉。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看来你并未混淆她们两人。”江子博声音冷冷,目光扫过安夏一张失血泛白的脸。手指静静覆上她微凉的手背。她僵着身体没有闪避开来。 “子博,好好照顾她。”林啸突然说,一张棱角锋利的脸,在烁烁的灯光下显的无比失落空茫。江子博眉头不由的缓缓拧起,见安夏仓皇抬头看住林啸,一脸的惊恐不可置信。 江子博目光里满是怜惜,静静覆住她小小手背的手,感觉她整个人都在轻轻哆嗦。 “你?!让我,照顾她?!”江子博声音里满是嘲讽。“我当然会照顾安夏,可是,你以什么身份说这句话?” 林啸,你会后悔,为你今天说的话,做的选择和决定…… 江子博眉头深锁,愤怒的双眼,眼尾有些扬起,突生出绝傲冰冷的气息来。 身份?!对,自己以什么身份说这样一句话? 林啸突觉得难堪,目光扫过安夏一张失血苍白的脸,唇角哆嗦着,面上却是笑。绝望过后的荒芜的,淡漠的笑。他心头一缩,疼痛来的迅疾。恨不得上去,覆盖住那双悲伤的眼睛。不忍再看,慌忙别过头。可是人却依旧端的镇定“很早便认识她,认识她时,她还是个小孩子,不由的渐渐生出做家长的心情来。”说完,低头饮酒,久久不愿抬起头来。 第578章 “家长?!”这一次,是安夏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讥诮的惊诧的笑。目光静静看住林啸的脸。 “看的出来,子博很喜欢你,”林啸酒杯一抖,自酒杯中抬头,说着顿一下。“他和你年龄相仿,年轻有为,看的出对你十分用心。你……” “我怎么样?”安夏面上盛开硕大一个笑容来,目光蒙蒙,看住他的脸。 “安夏--”江子博霍然起身,心疼的看住她,起身要扯她走。“林啸,不要再说下去,不要再说将来要后悔的话。”他怒视着林啸低吼。引的邻桌蹙眉别过头来。 “让他说下去。”安夏说的很慢,声音冷而坚持,目光死死盯住林啸的双眼。“?” “你和他一起,会有一个不错的未来。”他终于说出口,声音压的无比瓷实。这些天环绕在脑海里的这句话,原本是准备好了的一句祝福,可是此刻,说出来却似个无望的叹息。 林啸说完,脸色一白,脸上的笑容还来不及妆点的更完美无瑕一点,人却侧了身随着突然袭击而来的偏头疼身体猛然缩了一下。 “哗啦--”一杯柠檬水猛然迎面泼上来,淋淋漓漓,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是啦,这才是他认识的安夏。激烈的、执拗的、曾经深爱过自己的安夏。林啸一头一身是水,滴滴答答。 “林啸,你以为你是谁?”安夏整个人都在哆嗦,重重拍下杯子,人欠身靠近他,侧了脸,贴近他说。温湿的气息,双目冰冷,似能凝结成冰。 林啸打个哆嗦。看她转身,扯了自己的大衣就走。 江子博气恨的跺脚,只说出一句“林啸你--哎!!!”转身追了出去。剩下他一个人,在摇曳的灯光下,视线被水滴切割出五彩缤纷的光。他在人们诧异而好奇的目光中头痛欲裂,身体微微缩起,一双大手死死摁住突突跳疼的太阳穴,身上依旧漓漓滴着水,有服务生跑向前来,怯怯不知如何是好。 她,终于走了。以后的日子,再也不必向她隐瞒什么,再也不必日日对住她悲伤的双眼而愧疚自责。再也不会为此夜夜从梦中惊醒。萧索的叫她的名字。 她走了,终于走了。转身,那么决绝。 释然之后的心,居然是这样空荡荡的,像是疾风扫落叶,过后一片荒芜。 释然了吧,安心了吧。他问自己,越问越疼,分辨不来头疼,还是心疼…… “安夏,你站住。”江子博追出门外,大衣还挂在臂上。盈盈的雪依旧不紧不慢的飘摇而下,在灯光下闪烁飞舞。 路上结了冰,安夏却是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冲出去。江子博紧追了几步,脚下打滑不敢跑的太快。一身考究的装束,在雪地里东倒西歪的奔跑,样子实在滑稽。 眼看已到她的身边,可是还是未来及伸手扶她,只听“吧唧”一声,桃红的大衣下摆飞展开来,纤瘦的身体似突然断翅的蝴蝶仰面跌倒在雪地上。好半天,静静的在来往的人群里仰躺着,就像是再一次跌入一个人的世界。 第579章 多么安静寂寥的世界…… 曾几何时,自己也是如此,在失去所有之后。在哭过疼过之后。在知道所有的悲伤难过于事无补之后。将自己藏在这样一个无人能够触及的壳里。淡眼看住身边的人来人往。 不索取不给予。把悲伤、留恋、惧怕、孤单,一齐逼到身体的某个角落封存起来。以至于在之后的很长时间里,自己都开始相信了,没有亲人,没有爱,没有期望,自己依旧可以好好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要生生将我从那个没有喜悲的世界里拉出来,让我重新学会哭泣,学会笑闹,甚至学会撒娇重新对人燃起期望。 在我学会留恋这一切,让我尝到这生活里百般滋味,和依赖起那个温暖怀抱时,让我再次轮回于那个淡然、虚妄、自欺欺人的世界?可悲的是,今天的自己早已失去自欺欺人的能力。 “林啸,林啸……”自己笑闹的声音还那么真切,叫他的姿态飞扬,依旧那么清晰。拥住她的有力的臂膀,还有吻住她的唇齿间隐隐的酒香,都是假的?那些相伴幸福笑闹的日子,那些不安的时候,他说要我抱你吗的日子,都是假的么? “我这一生只爱一个人!”他的声音生硬冷酷,不留余地。 “雨杏,雨杏,求你别离开我……”多么可悲。原以为自己可以温暖他的灵魂,做他生命里那个不可或缺的人。可是他在悲伤的夜里,拥抱着自己,却突然喊出另外一个女子的名字。 “你们会有一个不错的未来。”未来?!哈,他居然这样急于推开她。 “子博哥哥,子博哥哥……”拽住他的衣角,心安理得的接受他的关爱。那样清新温暖的人,那样清明的笑。那个会在画室阁楼里,陪在自己身边,安静等待自己醒来的人。那个这些年,像哥哥一样总是温柔守护在自己身侧的人。 在他第一次对她讲述,那个让他恨且敬的哥哥时她该猜到。 在他问“那个人,是林啸?”眼底没有惊讶的时候,她应该猜到。 在他将那叠资料刻意放在她的眼前时,她该猜到。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疼,那么疼,来的那么真切无可避当。 再也无法做出无谓的表情,装作安然无恙。 江子博惶急奔过来,俯身要拽她起来,发觉她嘴角噙着一抹惘然的笑,双眼却不断咕咕流出眼泪来。面上的表情却淡然的让人心生寒意。 雪花不断的飘落下来,在她小小苍白的脸颊上融化开来。他伸手帮她抹泪。 “安夏,别这样。”看到自己将她逼到如此,开始痛恨藏在仁义之下的那个自己,和藏在内心深处的私欲。 “别碰我。”她的声音,自她噙着笑的唇间冷冷溢出来,目光茫然望住远方。 缓缓的起身,全然不顾背上沾了雪花和污渍,脚步茫然,又抬脚走。大约跌伤了脚踝,身体趔趔趄趄又要摔下去,江子博胳膊一展,拦腰将她抱在怀里。 第580章 “够了安夏,够了。”声音那么轻,似怕惊到她。 如果要惩罚他,那么她的自我伤害便是最好的工具。江子博蹙眉看她,声音近似呢喃的说“安夏够了,够了。”脸埋进她的头发里,再也看不下去,她这样魂不附体般的样子。那双悲伤,却枉然的眼睛似看透了一切,放下了一切的飘渺。 江子博自己都不自知,什么时候有了泪意。 “要我作为你们两人对决的祭品。让你失望了!”安夏声音淡淡传入他的耳内,江子博身体突的一僵,人似触电般苍然仰脸看她。想要看清自己抱在怀里的人,是谁!! “子博哥哥,让你失望了。你要我对他心生仇恨,想让我去伤害那个人,为你姐姐报仇?!让你失望了。”她扬唇笑,那一脸笑是抱歉?是讥诮?是无可名状的不屑?诡异而陌生。 江子博狠狠蹙眉,双手扣住她的手腕,看她。像是不认识一样的,那么疑惑的盯住她的脸。 她是安夏吗?是那个小小的怯怯的,他的安夏吗?是那个拽住他衣角,撒娇的叫他子博哥哥的安夏吗?是那个在他软弱的时候,将他轻轻纳入怀抱的,温柔安抚的安夏吗? 安夏不会说出这样无情的,可怕的话来。她不会怀疑自己对她的感情,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住他。 双手攥的那么紧,她疼的咬唇,顿一顿说下去“我在他莫过是寂寞时候,思念他深爱的江雨杏的时候,情深欲起的一个幻影。而很早之前,他已宣告了,我连做为一个幻影的资格也不复存在。子博哥哥,你的算计落空了。用我,你无法伤他一分一毫……” 突然觉得胸口一闷,这些时间来的郁郁,突然变成一腔腥咸,在体内叫嚣着,突的冲口而出。 “咳--”的一声,一口鲜血飞溅而出。 “安夏!!”江子博从她胡言乱语的震痛中惊醒过来,一脸惊恐,看住溅在雪地上的点点猩红。 “安夏,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不该用这样的方式试探你,也试探他。我不该在你最最虚弱的时候,想要让你疼急之后得到新生。我不该--不该心底暗藏期望,期望自己是你新生的未来……” 从来不知道,她小小的身体里埋着这么多的不安和悲伤。她为什么会这样以为呢?为什么会??!! 来不及多想,将虚弱的她治服在怀里,匆忙抱上车子。“我这就送你去医院,很快,很快。” 他不知道这句话,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昏迷过去了的安夏。 “林总情况怎么样?”看私人医生阴沉着脸,自卧室退出来,宋中禹即刻迎上去追问。 “情况稍微好转,只是依旧查不出病因来,所以,只能暂且止痛!”姓杨的私家医生除下戴在脸上的白色口罩,面色沉重望住宋中禹说,“我还是建议林先生稍作休息,去美国做个系统的脑神经检查。” “脑神经检查?!!”宋中禹一脸忧虑,惊呼出声。 第581章 “也不一定是脑神经的问题,不过--”杨医生十分郑重的,寻找着合适的更为妥帖的词语“林先生出现这样的症状次数渐渐频繁,而且一次胜似一次的严重。每次只做简单的镇痛,治标不治本。况且现在用药剂量太大对他身体本身伤害严重。而这次发作,还引起短暂休克,若不是你及时施救,恐怕……”他没在说下去,只是低头推了推滑落下来的眼镜,“希望宋先生能说服林总,让他早日做个系统检查,珍视自己身体的健康。”这些商业人士,为钱财太过劳心卖命,真让人看着害怕。 “一定。”宋中禹一边道谢,一边承诺着,转身进了林啸的卧室。 医生用了镇痛安眠的药剂,他睡着了,只是眉头依旧紧锁,双唇咬合的十分用力。不知道是因为疼痛未除,还是心底有事…… 宋中禹皱眉,想起晚上接到林啸电话还觉得十分诧异。林啸一向十分体恤下属,下班时间很少搅扰。 大约有什么急事,需要商讨。他想着赶至林啸所在的餐馆准备谈事,正好看到迎面奔出来的安夏,以及紧追在她身后不顾周围人投来的好奇目光,扬声叫她的江子博! 江子博居然也认识那个女子。 他心底无比惊讶,带着满心的疑问进了餐馆,却见几个服务生围着斜靠在座椅里,脸色煞白的林啸诺诺不知如何是好。 安夏,曾经安氏的千金,安泊松的唯一继承人…… 这个女子,到底想要什么,想要干什么? 林啸和江子博两兄弟关系已属十分微妙,而她这个时候绕在他们两人中间!!为什么?? 哐哐哐卧室门被敲响。“先生,赵小姐来了。”一大清早,林啸刚自昏沉中醒来,头痛渐消,可是人却依旧乏力,面色暗沉斜靠在床头。 听到刘嫂敲门报告,先蹙了蹙眉,还没有应声,就见宋中禹虎着脸推门走了进来。“没见先生身体不适吗?”低声吼了刘嫂一声。 “赵小姐,林总还在休息,请你在大厅稍等。”“走开走开,什么蚊子苍蝇的都敢挡住我的路。去去去,叫林啸出来见我。”楼下吵吵嚷嚷,传来赵凤仪愤愤不平的尖锐声音,林啸伸手摁住太阳穴,皱眉,斜了一眼垂首立在门口不知进退的刘嫂。 “让她有什么事在客厅等我下楼再说。”林啸说着,要披衣起身,被宋中禹快步上前摁回床上去。 “难道我不能替你代劳?!!”宋中禹一脸阴沉,转身抬步。临出门前低声咒骂一句,“以为自己金刚不坏?” “昨天也是为她的事情找你。现在看来她还真不是失踪,只是钱且够用没有找上门来罢了。”他摇头苦笑。 “替她找个寓所安置下来,另外先秘密帮她重新置份家业,先找人代为经营打理。” 秘密置份家业??!!宋中禹一愣,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向她保密? “暂时依照原来的样子,每月按时汇款到她的账户。” 第582章 宋中禹沉着声儿应了一声,抬眼见赵凤仪已甩开阻拦她的佣人冲上楼来。目光阴沉下来,伸手帮林啸掩上屋门迎了过去。 “叫她不要以为真的握有我什么把柄,泼妇骂街,三天两头闹上门来。” 噔噔噔赵凤仪甩着一身的赘肉愤愤奔上楼,听到林啸的最后一句话,她脚步突的一顿,脸上的愤怒变作狰狞的狠笑“咦当年的通力协作怎会变成如今的把柄?泼妇骂街?”她仰面冷哼一声。 举步走,被迎下楼来的宋中禹冷面伸手一挡。声音低低透着寒气的冰冷无情“要么下楼谈,要么我现在就叫人将你丢出上海,永远无法回来。” 宋中禹盯住眼前这个肥硕的毫无当年清艳风姿的女人,看她一双血红贪婪的双眼,蹙眉。这位毫无生存能力的人却有挥金如土的能力。 看她这个状态,大约又是在哪里和别人玩了一夜的赌博,输了钱,冲到这里来。如同水蛭见血不放,当林啸是她的个人银行随便取用。 “林总待你一向太过大方仁慈了,不然怎会养出这么肥大的一只吸血水蛭来!!”他狠狠说着,脚步迎着他将她一步一步逼退着下了楼去。 刚一下楼,赵凤仪就被一群佣人,怒气冲冲严严围在其中。 而姓宋的男子,则像驱赶瘟神一样的站在圈外,皱眉自钱夹中拿出一张银行卡来,迎面丢给她。说“这里有五万元,最后一次。以后胆敢再次扰上门来,那可不只将你丢出上海那么简单。”他鼻子里冷哼一声,挥手让司机将她‘送’出门去。 迈出门时,赵凤仪手指黏住那张薄薄冰凉的银行卡片,回头望了一眼始终门扉紧闭的林啸的卧室,哗然想要笑。 林啸!!他现在多像个深宫皇帝?!而自己就是那个大胆闯入皇室的乞丐,被大恩赦免,恐吓之后,依旧得到些许嗟舍。然后当做垃圾一样丢出来。 眼中的恨意更胜一些,咔吧一声,银行卡在她的手心里折断。“哈哈哈哈”一串诡异仇恨的笑,自她的喉咙溢出。 等有一天,他要将一切归还给安夏无力顾及他们母子的时候,至少赵凤仪还有一份能够养活她和冬冬的家业可守。林啸闭目想着,脑海里又映出安夏那张失血的小脸,抖抖索索一脸惊讶恐惧的笑…… 头又疼,似千根针突然刺入脑内。疼的他皱眉俯身双手抱住脑袋。 “我只是要你笑着生活,不想看到你藏在眼底那么深那么深的悲伤。”江子博静静看住沉睡中的安夏,手指轻轻拂过她紧闭的双眼。 她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掌心,如同振翼欲飞的蝴蝶轻轻的颤。 是,若是在她身边的人是林啸,她便可以找回那样无虑明媚的笑颜,他宁愿做那个替她先行,撬开林啸心门的人。 不论自己心底藏着什么样的期望,他都会细细整理隐藏。而内心最大的期望,就是她的生活里充满爱和阳光。无论那些情感欢笑和自己是否有关,只要她笑,她幸福,要他做她生命里的路人甲路人乙也没有关系。 第583章 可是此刻的她…… 目光细细落在她小小的苍白的脸庞,大手又盈盈圈起她纤瘦的手腕。露出被子的半截臂腕,莹润细嫩的皮肤似轻轻一碰都要破掉。他小心的怜惜的摩挲一下。 “我那么那么小心,想要替你扣开他心底的门扉,当最后一份大礼送给你,却没想到依旧会伤你至深。”他轻叹一声,一脸寂寥起身。 转身出门,不知道卓琳什么时候过来,黑色大衣包裹起修长的身体,一头海藻般的栗色长发垂落遮住幽艳的脸,靠住病房门外的墙壁吸烟,见他出来,先自笑了一下,忽的又露出无比的忧虑抬目看他。 江子博自嘲的笑一下,说“都看到了?” 卓琳没有说话,丢了烟,抬脚湮灭,转身猛力推他走。 “你样子不太好,最好现在回去休息。” 江子博低头看住自己,疲惫的笑。自己现在的样子不是不太好,而是十分糟糕。 皮鞋上,裤腿上凝结了无数星星点点的泥巴点子。米色开衫毛衣上,是自地上拉安夏起来时沾上的一滩暗褐色污渍。脖子上的领带被自己扯的歪歪斜斜挂在一边。 大衣呢?他才意识到,大约在追赶安夏时,弄丢了挂在臂弯里的大衣。 他此刻真的不好,样子真是糟糕透了,心情也糟糕透了。他伸手抚乱自己的头发,对住卓琳摊摊手,无奈落寞的笑,说“真的很糟糕。” 他这一生以来,从未如此邋遢落魄过。也从未接受过别人怜悯的目光。 “你若不放心,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再来。”卓琳一改往日的尖酸、轻言劝他。 “谢谢你。”江子博走出几步,又是一副疏淡的姿态说,声音那么疲惫,却依旧要和她拉开距离。 “……”卓琳顿一顿裂唇轻笑一下,没有言语,推门进了病房。 安夏依旧闭目像在沉睡,只是脸颊上有咕咕不断滑落下来的眼泪,湿了枕头。 卓琳望住她的脸喃喃,“我以为全天下,江子博是最为冷血的一个人了,没想到你其实比他厉害多了。每次不言一语,也能将神一样淡远清逸的江子博打落凡间,让他灰头土脸、闷闷不可终日。”卓琳一边用温湿的毛巾帮安夏擦脸,一边悄声说着。 不知道在可怜谁,兀自叹息一声。 “小晨,就算妈妈求你,别再和你爸爸怄气。回来吧,至少今年回来,我们一起过年。”司晨听着母亲在电话一端哀声祈求,心软了软,皱眉绞着电话线。说“我不是两个月前才回去过嘛!” 他不想回去上海,那个让他思念,却又害怕的地方。 “四年了,小晨,有什么事情不能和你爸爸讲开的?你们父子到底怎么回事?如果真是为了安家的事情闹翻,那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你爸爸为了安夏,背后做过不少工作。背后使力让监狱为你安叔叔减刑……”司晨听到母亲絮叨的话,突然就烦躁起来。“行了行了,我想想看,如果回去的话,会给你电话的。挂了啊,你保重身体。” 第584章 挂上电话,他怔怔躺在床上发呆。 好一个背后使力。当年若不是他背后使力,安氏也不会一夜消亡,安夏亦不会沦落到无家可归,无亲人可依。 想到安夏,心尖轻轻一缩。安夏已有男朋友了?! 也是,已经四年过去,她大约早就忘了少年时候陪在她身侧的那个沉默少年。 司晨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月华如水。静静想。 四年前,那夜,月光也是如此清明澈亮。而他则是带着满怀沉重的心事,踟蹰走在她的身侧,在心底一遍一遍的练习告别要说的话。可是出口,却是语带惊慌的一句“小夏,我可以抱下你吗?” 她眼底闪过一丝怯羞,恍然退后两步,又悄然靠近一步。娇俏的脸蛋微红,抿唇低头。一双灵动的大眼,偷偷扫过他的脸。 少年情动,冲破心底缚住良心的枷锁,带着一丝酸甜的喜悦和感动,笨拙的将她抱在怀里。少女身体特有的清香和柔软,让他在那一刻有了放弃离开的念头。可是抬眼,看到她清澈的双眸,和柔柔荡漾在眼底的欢喜和幸福,内心又开始惧怕退缩。 怕她在知道一切后,更恨自己…… “我只要司局帮我制造时机,想办法叫安泊松自乱阵脚。” 那一天,安夏挨了父亲的打,哭着来了他家。他被母亲指使下楼拿水果。走过父亲书房,看到父亲的书房门虚掩着,有个长相清冽冷峻的青年男子和父亲谈话。 “我为什么要帮你?”父亲的声音压的很低,冷冷传出门来。 “前些日子送到司局办公室的‘礼物’不知道您收到没有,也不知道您看了觉得筹码够不够重。”对方十分泰然自如的笑,听起来狂妄可恶。 司晨听的心下惶惶,不敢再听下去,悄悄自门口退离开来,端了水果上楼。 自那夜父亲和青年男子谈话后不久,安氏企业突被爆出严重亏空之类之类,很快银行出面参与评估,再后来被人收购。 司晨特意留心,发现收购安企的人,正好就是哪个曾和父亲密谈的青年男子,林啸…… “我要安泊松死!!” 起夜,见父亲书房的灯依旧亮着,他鬼使神差的便走了过去。 听到这样一句话,他似被人兜头浇了一身冷水,仓皇的躲闪间撞翻了茶几上的花瓶,当啷一声,父亲闻声快步奔出门来。在黑暗中冷眼和他对视,好久,只说出一句话,“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跑下楼来做什么?” 那个时候太小,‘死’这个字眼,在内心深处是个无比恐怖的存在。 他望住父亲冰冷没有任何情感的双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恐惧,唯一剩下的感觉就是无比寒冷的恐惧。迅速的转身奔上楼去。一连好多天,他都不敢正面正视父亲的脸。 过了几日,安夏的父亲安泊松,因为酒醉杀人被捕入狱…… 他在那段时间里,每见一次安夏,看她被这些突如其来的事件折磨的憔悴悲伤,内心都会似滚油煎煮过一般的焦灼疼痛,无颜以对。悲伤和煎熬,并不比安夏好过多少。 第585章 无法忍受,只得刻意疏远。 那些时,走进家门,和父亲迎面撞上,都觉得浑身要发抖一样的怕。父亲看到他,想要开口说话,他都会垂首闪避迅速转身走开。那种自骨髓涔出的惧怕,冰冷、尖锐久久让他无法忘怀。 渐渐让他对父亲生出丝丝浓烈惧恨。 “要在这个社会上立足,以期日后做个人上人,不被人操控利用,就得学会当机立断、适时取舍!”有一天父亲将他叫到书房谈话,一进门,他就说。人却显得有些颓然疲惫。 “取舍?!取利舍义就是你要教给我的为人之道??!为做你口中所谓的人上人,立断自己好友的性命?!!那我这一生都不要学会。”冷笑着回了父亲一句,见他倏然变脸,面色灰败,怒目看他,不可置信中带着浓浓的无奈。 他不想听,不想看,不想承认。父亲,眼前这个曾经在他心底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父亲,是这样一个见利忘义的,可怕冰冷的人。 “你安叔叔……” “不,别告诉我任何。什么都别说。就当我什么都不知晓。”他突然烦躁的大叫起来,引的厨间做饭的母亲跑出来,问“怎么了,怎么了,你们父子两个突然吵闹什么?” 父亲靠住椅背,凝视着他沉重的吸烟。过许久,才说“我送你出国,离开上海。” “好。”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这些时,他觉得自己不被憋死,会被煎熬而死。 父亲不论如何的不耻,都是自己的父亲。他无法做到大义灭亲,将他扭送法庭。亦无法在安夏面前扮演一个心存怜惜的善良的人,抚慰她。所以只能走。走的越远越好。 他喜欢她,从小就是。她轻灵好动,行事爱憎分明,复杂的家庭养成她乖张执拗的个性。好胜、自尊、敏感。这样的她,在他看来却是新鲜的、灵动的、激烈的。他喜欢这样一个性格残缺的女孩,就像找回沉默的木讷的自己的另一个面一样的,珍视。 可是他却成为她的仇敌。 她在无知无觉的时刻,依旧依赖他。难过的时候,坐在他的身侧,将头低低垂在双膝间,轻声饮泣。每一个泣声,每次抽动,让他觉得在受酷刑!!! 就这样,一句话也说不出,走了。 一走四年。再回头时,她已不是那个坐在他身侧嘤嘤哭泣的细瘦女子。 “先生,这些糖果……”临近新年,清晨刘嫂正指挥着几个佣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打扫房子,见林啸将一兜儿酒芯糖拎了出来,顿一顿犹豫一下交到她的手上。 “你看着处理掉吧。”他淡着脸,说完转身就走。 留下刘嫂一脸错愕的看住他挺直的背影。无端觉得,这个始终高挺冷峻的人,此刻看似无比寂寥。 之前,他的房间里总是零零落落,四处都有一些醉妃的酒芯糖放在那里,却从未见他吃过。又常常在保质期限内细心更换,从不让人轻易触碰。 第586章 偶尔因佣人打扫,移了位置,他都能一眼看出来,然后大发雷霆。所以之后他的卧室大多都是刘嫂亲自打扫。现在居然让她把他那么‘宝贝’的糖果处理掉??!! 真是奇怪。怪不得别人说,那些个名人、有钱人,没有一个两个的怪癖,才会显得不够正常呢。刘嫂心底嘀咕着,撇嘴想,只得将兜里的一堆糖果收入垃圾箱内。 时近新年。在往年里,这个时间,林啸总会腾出时间来,带着安夏去逛新年特卖会场。 不是为了捡便宜,而是为了感受那种新年新气象,感受全国上下无论男女老少,欢腾热闹的喜气洋洋,感受那种他们不论如何向往,都无法容身进去的烟火俗世中的暖和热烈。 两人都是孤零零来去,所以自认识相熟之后,每一个新年都会自觉凑在一起包饺子放礼花过新年。而今年…… 林啸站在窗前,望着窗外萧索的冬景。树梢上依旧挑着点积雪,树枝被压的沉垂下来。而他的心亦似如此,沉沉甸甸无处安放言说。 内心大约很久前就有了想要开始新生的愿望,只是…… 前些时,请了公司的法律顾问咨询财产、企业赠予相关手续办理事宜,一时引的公司上下开始各种猜度。所以近些时,他行事不得不更为隐秘,小心谨慎起来。 总要还的,他自初始就知道的很清楚。 而此刻,他唯一能够还给她只有一个,现已上市的林企。似乎除此之外,他自己亦是一无所有。而她失去的亲人和爱,失去的原本该是安乐幸福的时日,他无法追回给她。这些都是他欠她的,无力偿还,只能期望子博能够在以后的时日里爱她更浓一些,让她在以后的生活中忘掉这些日子来的悲伤。 这样想着,内心又无比萧索,隐隐头痛,人又跌入往事中去。 安夏一直以为,他们相识,是那天,她抱着奶奶的骨灰在老宅哭泣的时候。可是不,他从未曾向她说起过,他认识她的时候,她才十四岁。 那时候,他正为安企的收购小心经营,积极运作,初见曙光时,却发觉安泊松早有警觉,开始动作预备在最后的时刻力挽狂澜。 就在那个时候,有偶然的机会,让他得到司立兴贪污的证据。 而那时,安企在他营营运作下,被他推向风尖浪头,经受着社会各方的关注和秘密调查。因为司立兴和安泊松的特殊私人关系,那时候,身为土建局局长的司立兴亦被列入待清查名单,日子亦十分不好过。 林啸十分庆幸,在这个时候,被他找到这样一个有利的突破口。可是几次三番和司立兴交涉,他都一副回避和拒不合作的姿态。这让林啸有些难办,所以那天,他便投鼠忌器,丢出了司立兴贪污的证据当做筹码,冒险直接找到他家和司立兴谈判。 进门不久,见到司立兴的儿子牵着个同龄的小女孩进来。那个一双灵灵大眼哭到红肿的小姑娘,短发,面上的表情悲伤中带着倔强。旁若无人的哭泣姿态肆意。 第587章 他看司立兴看住小女孩的目光有一瞬的惊乱,又听到司立兴的妻子叫女孩安夏。心底大约有了答案,刻意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 可能是因为他的目光,在安夏身上停留的太久,或者‘目的’太过显露。而让城府颇深的司立兴都有些坐立难安起来,起身主动问他,想要如何…… 没想之后的事情会如此顺利,没想到安泊松真会为着念及对赵凤仪的一丝旧情,毁掉了他手上唯一能够挽回安企的证据。 他站在窗前,指上捻一支烟,深吸一口。 安泊松和安夏,这父女两人内心都有天生的善良和单纯,待人有发自内心的近似偏执的认知。怪不得安夏会在明知自己收购了曾经的安企的情况下,还会爱上自己…… 他扯唇笑,鄙夷的嘲弄的。像是笑安夏的蠢,实则是在笑自己的可怜。 此刻的自己又有什么好?跻身上流,千金傍身,豪宅深庭,出入名车,众人簇拥。 可是身边却无一人可坦诚相待,相依同行。 还不若幼年的时候,贫寒乞讨的一路上,都有人突然施舍衣物吃食,好歹那时候有人敢也有人愿意向他表达关爱温暖。 那温暖无论是出自怜悯还是其他,至少不若身边这些冰冷物件,有些温度。 安夏,安夏-- 又一次想到她,想到她小手指尖的温度,轻点在他眉心,说“爱笑,才会有好事发生。” 自医院出来,安夏的身体更加消薄了,瘦的似个纸片人儿。 江子博依旧会带点水果吃食,抽空过来坐坐。依旧温淡的笑,淳淳的嘱咐。可是人却分明低沉了下来,坐在昏黄的灯光下,总带着一抹深浓歉疚的重影,静静看住做出一副没事儿人一样的安夏。 每每捕捉到她眼底一闪而过的怀疑、警敏,都忍不住想找机会说点什么,可是都被她巧妙的避开来。 沉郁,在他眼底渐浓。 卓琳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看到生性骄傲的江子博在安夏面前,这样一副低矮的样子,总忍不住为江子博鸣不平,背过他狠狠咒骂安夏几句。安夏只是笑笑,并不做声。 日子依旧静悄悄的过。时近新年,卓琳被她父亲强制召回北京,房子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 这样的静,时间一刻一秒,都似泡在一潭死水中一样难熬。安夏有时候会出去走走,穿街走巷,看街道里灯红酒绿,人影穿梭,节日气息渐浓,每个人脸上都似带着一股莫名的喜气洋洋。她在人群里挤来挤去,感受这种远离自己生活的热闹和幸福。 冬季,整个世界总有一些似被冻僵了的迟缓,人也在混混沌沌中迟钝起来,疼痛和失望显得不那么尖锐。 傍晚,安夏缩肩走进长长的巷子。以往的人声闹杂,变作冬季一缕凄清的冷风掠过。她缩一缩脖子,将围巾拉起一点,大半个脸埋进去。身后又是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似有人远远尾随,待她在恐惧中强自镇定的回头,那巷子空空洞洞,唯有冬日里的北风呼啸而过。忍不住抿唇笑。 第588章 上了楼,意外的,江子博等在门口。指尖夹着烟,萧萧的姿态。温淡清俊的面容,目光却是从未有过的寂寥沉郁。暗色的格子大衣,衣领竖起,看起来人更加的高瘦清远。看到安夏,目光一闪,转出一抹往昔里温暖的笑。 “怎么没打个电话?等很久吧,今天很冷。”安夏愣一下说,关切的语气里有些不自主的疏淡。 “刚到。”他亦笑,双手抄进衣兜里,低头,似有点点忍耐有又点无措。 安夏低头开门,看到地上那堆烟蒂,心下不由的缩一下。子博哥哥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烟瘾?皱眉驻足,可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进了门,安夏便忙着烧水煮茶。她生活里的许多习惯,都延承了奶奶的做派。有些老旧,却十分精致的生活细节。 江子博坐在客厅里发呆,闻见厨房内飘来的隐隐薰衣草香,唇角弯弯,眸子里的暗寂浅了。 “你吃过饭了没有?最近是不是工作很忙,看你十分困倦的样子,薰衣草茶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安夏说着,坐在江子博的对面,将一小碟点心往他面前推一推,又将琉璃壶内的薰衣草茶倒出一杯递到他的手上。 江子博伸手接过,目光掠过透明杯子里淡淡幽绿的茶水,暖暖落在安夏的脸上,疑惑的凝视着她“你不怪我了?” 安夏身体一滞,低头为自己倒上一杯,浅浅抿一口。该来的,总是躲不过去,这样想着,抬起头来,目光中有许多复杂情绪一时涌现“怪的。”她轻声说。又抿唇淡淡枉然一笑“但我试着说服自己,去理解。” “我是个贪婪的人,对爱尤其如此。我害怕失去……”她说着,仰脸冲他惶惶羞怯的笑一下,又兀自落落底下头去,手指拨弄着手下的琉璃杯子,轻灵的目光淡远。 “毕竟,不是所有能够理解的事情,都能坦然接受。但我在努力。”目光又惶惶扫过江子博的脸,江子博心下一疼。眉头蹙一簇。 “对不起。”江子博说,这些日子来。他一直小心的猜测着安夏心思。每每看到她虚张声势的笑闹,心内的愧疚都会更加深浓一些。 安夏低着头,面上淡淡的,笑的十分凄哀。“如果这是林啸期待的结果的话,我会努力……” 努力去爱他所期望中的这个人。愤然的声音变成无边的凄凉、讥诮,说不下去。 知道自己拥有的太少,所以对身边得到的便想抓的更紧。即便是此刻的尴尴尬尬,不伦不类,小心翼翼…… 两人之间还是有了裂痕,不论如何的努力修补,伤疤在那里,依旧没有弥合。 “这次之后,林啸依旧没有学会珍惜的话--”江子博停顿一下,抬眼目光紧紧盯住安夏的双眼,坚定的接着说下去“安夏,我会向着他所言的方向努力。”声音里有些激越愤愤。 安夏笑一下,别开目光。 两人是同样的失落、凄然。之前的那种温柔亲和一时找寻不回来。 第589章 那就这样吧,如果这是林啸期望的,解脱的方式。 江子博自安夏那里出来,手上拿着安夏包给他的一些薰衣草茶,心底却是说不出的窝火和涔凉。 车子开过巷口,拐弯,差点和另一辆开入巷口的车子相撞。急打方向盘,惊出一身汗来。目光匆匆瞥出去,看到坐在驾驶座里的人,有些面熟。待再要回望,车子已错身而过。 自那次谈话后,江子博有两个星期没有在安夏面前出现,只是每日里依旧有电话进来。例行的问候和关心,听不出任何想要疏淡远离的情绪,只是抽身的姿态已十分明显。 想起江子博曾说过的话“我这个人是个完美主义者,残缺的不要、有杂质的不要、变了味儿的亦不会要……” 安夏突的了然寂寂一笑。 大约任何事情,太用力总会有束手缚脚的弊端。比如太用力的生活,太用力的爱和争取,太用力的想要活的距离理想中的自己近一点,结果到最后连自己都对自己陌生。 对自己失望。 腊月二十八,安夏准备去超市购置一些东西准备过年。虽然是一个人的新年,没有什么好庆祝开心的,但至少得应应景儿,活的看起来不那么落寞颓丧才好。 安夏将自己包裹的跟个粽子似的,踢踢踏踏出门下楼。 见有个男子背着身站在她的楼下,听她走出去,像是惊了一下,慌忙回头看一眼,匆匆转身,欲走。可是脚步挪出去,却又犹豫着停住。后背挺直立在不远处。 安夏向自己身后看了一眼,有些莫名,耸耸肩直直越过那个人往前走。 “小夏!”走出几步,听见身后的人轻轻叫了一声。 顿一顿,没有回头。“小夏--” 这抹声音在记忆里,太熟悉却又太久远,安夏只觉得像是做梦,在梦里那个月夜听到他轻柔的叫自己的名字。 她缓缓站住,缓缓转身,讶异的看住站在自己身后的人。 “小夏,是我。不认识我了?”司晨眼中有些不安,伸手指住自己的脸惶急问。安夏目光怔怔落在他的身上,忽的抿唇笑一下。 司晨,他回来了。终于回来了。就像离开一个驿站,悄无声息,转了一圈大约回来,又想起这个驿站,想停在这里歇息…… 四年不见,他身上早已褪去了少年时候的青涩孤寡。唇角弯弯勾着一抹惶惶浅笑,看住安夏的目光凝重而澄澈,只是眼底亦多了一份世事磨练后的隐忍、成熟。 安夏看住他,笑慢慢自眼底溢出来。一副天真的摸样,歪着脑袋,不说话。 “小夏--”司晨被她的笑弄的有些无措,脚步向前靠近两步,又说一句“是我。” “我知道。”安夏说。“你什么时候回来?”语调轻快是相识的,普通人之间客套的问候。 司晨明显的呆了一下,眼底有些许疑惑,头微微偏一下,说“有大半个月了,”安夏就长长“哦--”了一声。无话。 第590章 见司晨只是带着一抹怀疑的目光凝视着自己,安夏便一副匆匆的样子说“那我先走了,空了聊。”转身挥手没有惊喜留恋,姿态自然没有一丝刻意的痕迹。 这让司晨心头突的烦躁、失落、不可置信。她怎么可以一点情绪都没有?四年未见,看到我居然不激动、不愤怒亦没有一点点喜悦??!!!! 快步靠近了两步,眉头蹙起。语调里全是疑问的叫“小夏。”人急躁起来,一伸手拽了她的手腕子。 “放手。”身后传来沉沉一声低喝。 江子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安夏的身后。目光冷冷望住对方,一伸手,又准又狠抓住了对方的小臂,手上一用劲儿,只听轻轻咔嚓一声。司晨还未从惊异中醒来,手腕突然的一疼,突的眉目皱起。一脸痛苦的缩回手来,抬眼,望住站在安夏身侧的江子博。 一脸的狼狈,一脸的惊异,一脸的问号。再回头看住安夏的脸。 “子博哥--”安夏看到他,毫不掩饰的,惊喜的叫了一声。转身面对了他,小脸突然明艳起来。笑容溢出,不在似先前那般妥帖的,干巴巴却没有一点破绽的笑。 司晨站在一侧,脸上的表情阴晴难辨。右手握住被江子博拧伤的手腕,姿态狼狈而不堪。迷惑的盯住安夏的脸,看住她雀跃的样子站在江子博一边傻笑,似忘记了站在另一边的自己。 “怎么回事?”江子博眼底的冰冷一闪不见,低头温温看住安夏,柔声问。 “嗯--”安夏沉吟着,似乎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目光淡淡掠过司晨的脸,想一想说“是个幼时的朋友,自国外回来,偶尔碰面,聊了两句。”她一边说一边将目光移到司晨的手腕上。眼底微微的担忧一闪而过。 司晨闻言,眉头蹙一蹙,别开脸。 “哦,对不起,刚才是我误会有些冒失了。你怎么不请朋友去家里坐?!”江子博目光在司晨脸上停留了几秒钟,微微一晒,露出一个歉意的笑。转身一副主人的姿态做个请的动作。 安夏呆了一下,有些迟疑的回头看了司晨一下。 “不用了,”司晨在她开口之前先自说。“空了在联系。”他说着,转身,脚步匆匆走出长巷。 江子博见安夏若有所思,目光幽幽望住司晨的背影,唇角抿一下双眼垂下。 “要出门?”他问着伸手,手上用了力将她身体扳转过来,面对着自己。 “嗯,”安夏自晃思中回过神儿来,“准备出去买点过年的东西。”说着低头看住他手上提着的盒子。“是什么?” “蛋糕。”江子博说着,扬一扬手,抬眼看住她温柔一笑。“你答应在我生日的时候送我一份大礼,我很期待所以就早早过来了。” “今天是--子博哥的生日?”安夏有些惊讶,有些愧疚,小脸皱一皱。 “嗯。”江子博笑着应了一声,似并不介意的样子。“为了空出今天的时间,我特意将这两星期的工作挤压了一下。可是还是忙到现在才赶过来。”他说着,很自然的去牵安夏的手,准备拖她一起上楼。“我们先放下蛋糕,再去购物。” 第591章 手指碰到安夏的柔软清凉的小手,她似被惊到,猛然缩了一下,身体向后退了一步。江子博亦顿了一下,眉头隐隐皱了皱。 在以前,他们也会有很多亲密的小动作,牵手、拥抱。她从不如此敏感,躲闪。 可是此刻,她却突然开始介意…… 江子博悄然收手,隐去眼底的一丝无奈,依旧一脸春风样的笑。转身,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先自上楼。 安夏垂首跟在他的身后,目光暼过他的背,停留在他阔阔的手掌上。一脸的懊恼,瑟缩着,身体向前靠近,小手探出去,踟蹰一下牵住了他长长的手指。见他有些讶异的回头,很乖的样子冲他惶惶裂唇一笑。 进了门,江子博放下蛋糕,见安夏在一边抽屉里悉悉索索的翻找。过一会向他甜甜一笑,拉他出门。先去了新年特卖会。 江子博从未来过这里,一脚踏入,就被眼前这闹哄哄洋溢着喜气的情景吓住。 商场四周都被装点起来,亮闪闪、红火火。四周人头攒动,面上全是一模一样的幸福笑意似从心底溢出一样平和满足。耳边是恭喜新年快乐的欢快曲子,一遍一遍热情洋溢的响。 他皱皱眉,虚弱的样子,站在门口说“我们真的非要在这里买东西?”他是个十分喜静的人,害怕热闹拥挤。 安夏扬扬唇,伸手挽住他,不由分说的拖着他走“知道你从未逛过特卖会,所以让你体验下下。”性子里的小调皮被勾出来,小脸上扬着一脸的坏笑,抓着他的胳膊走,专门往人多的地方钻。 江子博无奈的跟着她走,又低头悄然的静静的望住她,抿唇笑。 走到熟食区,看到有促销的姑娘端着试食的盘子走来。她嘻嘻笑一下,伸手拿了两块,还不等江子博反应过来,她已伸手将一块小小软糕送到了他的嘴边来。 江子博尴尬的冲她皱眉龇牙摇手,她就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恶作剧的,咬着小小一块软糕,闪着一双灵灵的大眼,仰脸一副乖巧的央告似的样子看住他。 江子博被她的目光软化了。从未在这种场合吃过东西的他,一向淡然从容的他,突的面颊红了,无奈的蹙眉,咬牙笑,低头咬住她递上来的软糕。蒙住嘴巴,不自在的胡乱咬一下吞下肚子。 一身儒雅清俊的装束,俊朗的脸微微泛红,蒙着嘴巴,尴尬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害羞的小孩。 安夏眼底带着一抹狡黠,低头咕咕唧唧的笑,被他抬手狠狠赏了一个爆栗。转身匆匆避开身边一片艳慕而忍俊不禁的视线,拖着安夏钻出人群。唇角浅浅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愉快笑意。 在商场里,安夏就似寻宝一样,左边一下,右边一下的跑。 过一会,安夏又似找到了什么好东西,站在一排货架前冲他坏笑着勾勾手指。 江子博皱眉做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迟疑着、分辨着,唇角噙着笑,向她踟蹰的走去。 第592章 “干嘛那么怕我,我又不是坏人。”她佯装不快的说。又狼外婆似的,悄然向他走进两步,忽的跳到他的面前来。扬着一脸坏主意得逞的笑,手上拿着一顶嫩黄的,土拨鼠的绒绒帽子,想往他脑袋上套。 可是江子博又高,行动又敏捷,身体微微向后一倾,她就结结实实的撞进他的怀里。一双胡乱闹腾的手被他双臂制服了,将她手上的土拨鼠帽子接过来,笑意盈盈抬手套在她的小脑袋上,又伸手摁摁她小巧的鼻子,看她因为‘作战’失败,不甘心的瞪视着他。江子博满意的看住她笑欣赏的样子说“很可爱嘛。” 话音落下,身后,“当啷”一声脆响。惊的两个沉静在笑闹里的人回头。 安夏目光掠上去,看到静立在人群里目光似冰,冷眼看住她的林啸。身体挺直,脚下是一套碎了的琉璃茶具。 她呆愣了一下,身体先于思维做出反应,微微一震,不由的想要自江子博的怀里撤退。江子博警觉,不着痕迹的双臂用劲,将她绷紧挣扎的身体禁锢在怀抱里。脸上的温温笑意不见,目光微垂,带着一丝挑衅,宠溺的对住怀里惊弓之鸟一样的安夏说“很适合你。” 又仰脸,一副讶异的样子,迎着在热闹人群里一副清冷寂寥,格格不入的林啸。说“大哥也来这里买东西。” 林啸点头,神态瞬间恢复自如,目光淡淡自他们两人脸上扫过。唇角弯一弯,笑容还未形成,就已转身挥手。肩背挺直,推着空空如也的购物车匆匆走。 那一抹黑色的背影,被热闹的人群隔离出来,在这热闹红火的背景下,看起来有些萧索。遗世独立的样子,让安夏突的心头一疼。悄然自江子博的怀里挣脱出来。 先前的调皮笑闹全然消失了,带着一脸强自的笑。连假意的欢腾也做不出来,静悄悄跟在江子博的身后。 江子博低头看她两次,也不多话。推了购物车交钱出门,准备回家的时候,安夏突然让他等,说要去卫生间。 他坐在长椅中,想着安夏刚才孩子一样的欢闹,和看见林啸时眼底忽闪而过的惊和疼。 她如此深爱林啸,蹙眉。有些妒忌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这样的她。 过一会,见安夏蹦跳着,自一边走过来。双手捧着个包装精致的大盒子。站到他的面前来,像是恢复了刚才的活泼生机。 “什么?”他好奇的戳着她怀里的盒子问。 “神秘大礼。”安夏做出一副雀跃的样子说。江子博笑一下,伸手接过去,拖着她走。 回到房子,安夏不等将买回的东西分类放好,就叫嚷着让江子博拆礼物。 “我很早前就看好了的,快打开看看喜欢不。” 江子博无奈,看她缩着身体窝在沙发里,仰脸热切的看住他,雀跃的样子,像她才是收到礼物的人。 江子博笑着,静静配合着她的热闹表演,打开盒子。脸上的笑却慢慢涔寂下去,眉头拧结起来,抬眼看住安夏。 第593章 “你买了件阿玛尼给我?!” “不喜欢吗?”安夏看他的脸色,突然有些怯怯的样子,从沙发里立起身来,坐端正了,双手并拢放在膝上,正对住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你刚才出去就为了买这件大衣给我?”江子博不高兴,十二分的不高兴。脸上惯有的笑容都隐去了。 “不喜欢可以退换的。”安夏嗫嗫的说,原以为他看到这份大礼会开心的。 “喜欢。”江子博淡着脸说,眼底却没有一丝喜欢的表情,甚至没有套在身上试一下的意思。抬手又将衣服原封不动的收入了盒子,搁在一边。 “有点饿了,我们煮东西吃吧。”江子博说着,起身进了小厨房。安夏悄然跟了进去。 “今天是你的生日,你家里会不会等你,为你庆生?”安夏试探的文。见江子博冷着脸转身看她,立马立起手掌,做个休战的样子。 江子博煮的东西,色泽搭配很好,很好看,像是艺术品。只是味道不比样子吸引人。 而安夏煮东西就实在许多,至高遵旨是味道至上。所以每次两人一起下厨,都是安夏掌勺,江子博打下手。 烧了几道小菜摆上桌,又拿出蛋糕,点起蜡烛。安夏找出杯子,倒了两杯果汁代酒。 “生日快乐!”安夏扬着杯子伸过去和江子博的杯子碰了一下说。 江子博淡然抿唇做一个笑的动作,没吱声。 静悄悄的吃饭,安夏心底越来越不安,内心说不出的堵。踟蹰着说“那衣服你如果不喜欢,我们明天一起拿去换。” 江子博面无表情说“不用。”很简短,不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 他不高兴,他在生气。安夏看的出来。可是她实在弄不懂,她精心为他选了一件那么昂贵的,几乎花掉她所有积蓄的衣服,做生日礼物怎么了,他有什么不满意的,干嘛生气成这样? 皱了眉,忍一忍,终于忍不住,气恨恨重重放下杯子声讨。“不喜欢就说不喜欢,干嘛拉着脸。” 江子博蹙眉看她,突的脸上闪过一丝邪气的笑,像是下了个决定。不说话,眼睛凝视着她,缓缓的起身,身体越过小小餐桌,向她俯下去,热乎乎的气息扑在她扬起的脸上。 安夏惊异的看住他,在他准备落下唇的瞬间,身体猛然缩了一下,却又强迫着自己直直立住没有转开身去。而同时江子博也已立起身来。懒洋洋的姿态看住她。 他并非真的要吻她,而是在试探、在嘲弄她的无措和刻意迎合。安夏突然意识到。 小脸涨的通红,看江子博眼底噙着一抹了然的讥诮的笑,梗着脖子瞪着他生起气来。 “我不高兴,”他说,缓缓的绕过桌子靠近她,一身的危险气息。 “不高兴你对自己的感情撒谎,不高兴你为了别人的一句话,对我小心翼翼,刻意迎合。不高兴你拿我的感情向他示威报复,不高兴你在我面前假装开心,不高兴你被他瞬间石化,不高兴你拿存了许久的奖学金、打工血汗钱为我买这样一件几万块钱的破衣服。”他一伸手,将盒子里的阿玛尼拽出来直接丢在地上。 第594章 他不开心,十分不开心。薄唇紧抿,眉峰扬起,看住她的目光冰冷里隐着一丝对自己的嘲讽。原本一张如同暖玉一样柔和清俊的脸,此刻却是无比的冷硬。 “安夏,你知道在金钱方面,我比你富有很多。这件阿玛尼,对你来说,大约是花光了你这几年的所有积蓄,但对我来说,并不稀罕,莫过是一件普通的衣服。而且……而且我从不穿这一类型的衣服。你不觉得他太过刻板硬挺了些,你不觉得这衣服更适合另外一个人?”安夏身体轻轻晃动一下。 “我不高兴,他任何一个微小的举动都能轻易伤害到你……”他的声音低柔下去。屈身捡起地上的衣服,拍一拍,转身背对了安夏。 “我--我--”她想说,我并没有想要用你对我的感情向他讨伐报复,何况我的任何举动对他而言,并无意义。她想说,我只是害怕失去,失去你,失去你给我的唯一的关爱庇护。可是话到唇边,理智上来,自尊先行阻挡,垂首说出一句“对不起……” 他“嘿--”的一声笑。又顿住了,立在地上,高瘦挺拔的背,看起来无比落寞伤感。 许久许久,才放下手上的衣服,转过身来,脸上又扬起淡淡的笑意,俯身在安夏强自镇定的瑟缩中,低头温湿的唇轻轻在她额头浅浅印了一下。温柔的拍拍她的肩“放心,在你没有真正爱上我之前,我不会做出任何逾越的举动。” 他这样一个傲气的人,突然觉得自己是她感情退而求其次的一个候补…… 大年初三,安夏接到司立兴亲自打来的电话,说家庭聚餐让她晚上务必过去。安夏再三推托不过,只得答应下来。 定的酒店距离安夏住的地方较远,她怕迟到,早早准备出发。下楼竟看到司晨坐在车内等着她。见她下楼来,笑着从车里走出来。看她一脸不自在的表情,十分绅士抬手帮她拉开车门,懒洋洋的笑,背对了她,说“是司书记差我过来接人的。” 安夏笑一下,拽了大衣的下摆,欠身上了车。车子上路,两人都想找出话题来打破这份尴尬的沉默,可似话题太多无法挑选,又似无话可说。 司晨问,“可以打开音乐吗?”“当然可以。”安夏松下一口气。 开了音乐,他便跟着车内的音乐吹起口哨,样子又轻快又自在。安夏看他觉得他越来越有官二代的强调了,突的抿唇笑。 “笑什么呢?”司晨敏感捕捉到她的笑意,自倒车镜里看住她,痞痞的笑问。 “觉得你现在越来越有官二代的强调了,和小时候完全不一样。”她说。 “是吗?”司晨抬眼当真在镜子里瞄了自己一眼。“你说我像官二代,那就真像。大概我也染了一身的腐败气息。” 安夏本是开玩笑的话,却见他一脸认真的回答有些错愕,“我不是那个意思。”她忙解释一句。 “用的着那么刻意解释吗?在我跟前。”他说,有点失望自嘲的口气。又将音乐的声音开大一点,似生怕两人又沉默下来,气氛变得尴尬。 第595章 到了地方,安夏等司晨泊好车子一同进去。刚抬脚走上台阶,门童推门弯腰做出请进的动作。就听身后有人妖妖娆娆叫了一声“林啸。” 身体微微一颤,抑制不住的回了头去看,林啸真的就在身后。一身裁剪精细的英伦学院装,使得他整个人看起来年轻、英挺,似充满力量。站在他身侧的,是前些时才见过的,那个叫做苏丽的女子,英姿飒爽的一身复古格子装,贝雷帽儿低低压在眼眉。林啸被她挽住手臂,目光却望住走在自己前面的安夏。 一张比安夏更加惊异的脸,目光渐渐变的阴沉。肆无的在她和司晨的身上游走。最后似剑的目光,定定停留在司晨的脸上。 不知道为什么司晨的面色亦十分不好,目光复杂在林啸脸上停留几秒,身体微微僵了。像是刻意闪避,拽了一把安夏的手,说“我们进去。”手心泽泽的汗,让安夏一惊。任由他拖着走,脚步虚浮。心底哂笑,林啸,你原来真的是个又可恶,又无情的混蛋啊。 进了包间,司立兴和妻子早已到了,等着他们两个。看他们进去,慈爱的笑着打招呼“小夏。”“叫你到家里来一起过年,非不过来,一个人有什么过头。”司晨的母亲起身将安夏拉在自己身侧,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小手,轻声的薄责。 司晨则沉默着坐在了父亲的身边,脸色十分不好。抬眼,目光慌乱闪一闪,没有说话。 席间,安夏的手机不时的响,她看都不看一遍一遍的摁断。直到引的司立兴夫妇侧目,她才接起来。 “喂。” “你不出来是吧,那我现在进去找你。”他说,声音冷硬不容分辩。 安夏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眉头轻轻皱起,看了一眼身侧的叔叔、阿姨一脸关心的望住她,唇角慌忙抿起一抹笑,眼底的惘然情绪淡淡化开来。起身十分乖巧的样子,说“阿姨,我去趟卫生间。” 西式餐厅,环境十分的幽静,有轻柔的钢琴声流淌出来。四周布置、装饰十分素雅清幽。她走出包间,抬眼,就看见远远站在另一端的林啸,柔和的灯光下双臂环抱着,神情有些焦躁,蹙着眉望住她。 “招我出来,有什么事?”她向前走了几步,远远立在他的面前,冷冷问。 “司立兴什么时候开始和你联络?”他问。 安夏一愣,仰脸看他,脸上的表情又复杂又怪异“和你有关系吗?”她问。声音冰冷。 “你知道他们是谁吗这样毫不设防的靠近。”他清冷斥责的声音里透出一丝担忧。 “知道。就像知道我自己是谁一样清楚。”她仰脸笑着说,一脸讥诮“我很小时就认识他们,比认识你更早许多年。” 林啸闻言突然皱眉。“离他们父子远一点。安夏,他们不是你看到的那么友善、简单。”声音恳切,目光紧紧盯住她。 “哈!!!”安夏像看住一个疯子一样的蹙眉,发出一声轻笑。转身欲走。 第596章 “我说,离他们父子远一点。”看的出来,他的忍耐已到了极限。冷冷的说着,靠进前来,将她拽回到自己眼前。目光依旧盯住她。语调里的恳切不见,剩下的只是冷而坚硬的,肯定的、命令的、不容反抗的一句简单陈述。 “你命令我?凭什么命令我,凭什么左右我?林啸,你以为你是谁?真以为是我的家长?你又不是我爸,少在这里端着架子和我说话。”安夏皱眉,轻轻的一根一根掰开他挟制着自己双臂的手。唇角弯着一抹冷笑,再次转身,这次林啸没有伸手拽她。只是眼底突然涌现出一抹浓烈的情绪,似伤楚又似决绝。在她身后,阴恻恻说“你不愿主动疏远他们是吧?” 安夏没有应答,直直穿过灯光下,他投影下来的浓浓身影走。 到包厢门前,安夏才知道自己在刷刷的抖。立住脚深吸一口气,唇角弯弯,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疲惫沮丧。 自己真是!安夏在心底叹息一声,不论外表装的如何坚硬、刀枪不入。在他面前都是虚无,总会轻易被他内伤。 进了包厢,刻意的扬起硕大的笑。却见他们看住她的眼神怪怪的。满含担忧不解的样子。 “小夏--你怎么会认识林啸这个人。怎么会和他……”司晨的母亲一脸不可思议、难以启齿的样子,痛彻的说。“你知道他是谁不?” 安夏一晒,怎么今天大家都十分热衷于这个问题。 “阿姨我们只是认识而已。”安夏说着,底下头去。 司立兴抬眼,静静给了妻子一个眼色叫她闭嘴。笑着招手叫服务生上菜。 “小夏,别嫌叔叔阿姨管的太宽。林啸这个人,背景太复杂,城府太深,又和你家之前的事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论他现在以什么身份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他都不是一个友善的,简单的人。你和他还是少些来往比较好。” 安夏突的想笑,今天真奇怪。一个晚上,一顿饭的时间。她身边的人突然间都似变成了虎视眈眈的坏人。可是现在她就孑然一人,身无他物。有什么值得别人关注盯上的东西?! 抬眼,见司晨目光复杂的看住她。眼底沉着一抹深浓的担忧和悲伤。她一惊,有些莫名。司晨却淡淡避开她的视线,垂下了双眼。 春假,江子博因着江氏的唯一继承人,亦是江氏集团的最新上任的执权者身份,所以比平日上班更加忙碌。每天里,都被迫精神抖擞,做出一副无比开心的样子,去应酬公司的董事,客户和生产链系的各个重要人物。 有时候,给安夏打电话,刚刚拨通,就听见有人在忙着找他。又十分抱歉的匆匆的挂掉。 而安夏的春假,几乎都被司家母子侵占了。 三天两头的,叫她过去。不是阿姨叫她陪着去美容院做头发,就是司晨抓了她去书店淘书。 每天不到傍晚,都不肯放她回家。美其名曰,怕她孤单,陪她打发时间。安夏也不好意思出口拒绝,反正马上要开学了,过几天就去学校的。 第597章 这天,司晨照例送她回家。车子开到巷子里,安夏下车笑着和他说再见,目光无意间瞥见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忽的一下自巷子深处闪过。 像是幻觉一样,她再留心细看,原来是几个包裹的十分严实的行人,笨熊一样,踢踢踏踏自巷子深处走了出来。 回到家,还没有坐定,就接到林啸的电话。心下突的觉得有些怪异,刚才闪入巷子深处的,不就是曾在马路上将她救起的那个小伙子吗,她不认识他,可是他知道她姓安。她曾在林氏办公大楼似也见过他。穿着警卫人员的服装…… “让你离司家人远一点,你是忘了,还是没有听到?” “啪,”安夏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挂上了电话。 第二天清早出门,林啸的车子停在楼下,车顶上已有了厚厚一层积雪。看来真是用心良苦,在这里守了很久。安夏凄然冷笑一下。 林啸下车,安夏就当没有看见,直直越过他,目不斜视向前走。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谈谈?”他快步跨向前来,高大的身体,立在她的眼前,截住她的去路说。 “能说的话,早已说尽了……”安夏原本刻意做出的坚硬的姿态,在他笃定的目光下渐渐崩溃。趿拉着肩,目光落在地面,枉然的口气缓缓说。 “……” “我要你和司家人断了往来!!”林啸的口吻,依旧不容分辩质疑的坚定。 “林啸--不要企图控制我,安排我。我不是你的玩具。亦不是你的员工,会对你唯唯诺诺、惟命是从。林啸,或许曾经你真的是我生活的主导和中心,但现在不是,我亦有了自己的生活和圈子。有想要亲近并且珍视的人。”安夏转身背对了他声音淡淡,可是身体却像是不胜寒冷的样子,消薄的肩头在冬日的北风里轻轻的颤。 “他们,是你想要亲近、珍视的人?那在你心里,我是谁?”低沉的声音砸到安夏的心底,轰然一声巨响。疼来的太过强大,让她身体摇晃一下。许久才镇定下来。 不是我眼里的你是谁,而是你并未当我是你生命里的任何人!!! “你不是我的任何人,”安夏说。 “如果非要在你我之间找出一个定义的话。大约,大约是几年前你以十分迅疾的动作,干净利落,收购了安企,将我家人逼向困境。而现在,将我逼上困境的--仇人!!”安夏说的很慢很慢。每一个字,每一个词语,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突出口时都带着冬日萧索尖锐的冷。 仇人!!林啸突的向后退了一步,胸口突然被重物猛然击中的,闷生生的疼。 虽然早已为这一天的到来做了准备。可是在听到她说出这个词的时候,依旧忍不住,像是被惊到一般的,内心震动、痛楚。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他并不辩驳。 北风带着粒粒冰雪,咻咻的自巷子里穿过。林啸的声音虚弱的,似要被这股强风带走。留下余音,在安夏耳边盘旋着。让她空茫的心,呼的疼一下,凄凄一笑。 第598章 “很久了。刚认识你就知道了。”安夏说,没有回头。声音平静无波,没有该有的激动愤恨伤心失望。 这话,比刚才的语言更让林啸震惊。整个人都有些蒙住了,猛然抬头。 “这么久……”惊异的追问一句。 “这不是什么封闭社会,没有什么秘密可以长久。”安夏说着,抬步走。脚下的积雪,咯吱咯吱,被踩出一串碎响。 “不论你曾经当我是什么人,现在当我是你的谁。我都要你能和司家断了往来。”林啸说,声音里的茫然震惊淡去。 安夏迈出的脚步顿一下,嗤笑一声,又走。 “你不愿主动离开他们,那我只能让他们,自你的生活里滚出去。”他声音不大,却突兀的坚定有力带着压迫感。 “如果,你能做到的话!!”安夏回了一句。直直的走,始终没有回头再看他一眼的意思。雪地上,印下一串长长的脚印,一步一步距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心底关于林啸的,温暖的,幸福的记忆太多,无法抹除干净。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表情,都像是密密的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总会辗转念起,让她疼痛不已。无法抵挡。 那么恨吧。就让在任何人看来,她对他该有的这份恨意来消减。消减那种依旧切切想要靠近他的祈愿…… 安夏静静的走出去,北风呼呼的吼。雪粒随着强风,迎面噌噌的打在脸上,细细尖锐的疼。到最后终归麻木。 见到司晨,安夏只觉得心头被压的沉重痛楚无法忍耐,快要喘不过气儿来。 不由的靠近过去,静静坐在他的身侧,垂首,将脸低低埋在双膝里。就像幼时,她不开心,想哭。却不愿别人看到她的眼泪。肩背低垂轻轻抽动。 司晨看住她,这些天来,内心绷着的那根玄终于放松下来。安静的坐在她的身侧,陪着她。 目光落在她消薄的背上,手轻轻扬起,想要安抚她拍拍她的背,可是终究,还是怕打破了现在这种微妙的关系,而没敢轻易落下去。 “我们手上还没有强而有力的证据证明,安泊松的杀人事件和司立兴有关,现在你去见他,是不是太过冒险?”宋中禹看住林啸阴沉而坚决的脸,看到他眼睛深处的坚定。知道自己的话并不能阻止的了他,但依旧希望能够起到一份作用。 “真正安全的人际关系,不是你不知道他的根基,他不清楚你的底细。而是你手中攥着他的小辫子,他摁着你的命门。两人不论谁先动手,都要玉石俱焚。我和司立兴,现在就是如此。我不动,他不动。他若动,我必须动。”林啸双手支着下巴,双眼凝视着远方。宽宽的肩背似背负了太过沉重的东西,而显得疲惫萧索。 林啸说着,拨了内线“赵芸你进来一下。” 赵芸敲门进来,目光扫过姿态凝重,坐在一侧的宋中禹,欠身问好。他只微微垂目,点一点头。 第599章 “中禹,你先去忙。有事我们再电话联络。”林啸挥手说。宋中禹起身,眼底依旧凝着浓浓的担忧,起身脚步迟缓,拉开门又猛然回过头来似想要说什么。 “去吧。”林啸再次说了一声。他才又一脸无奈,走出了门去。 “宋总--”赵芸跟随出去的目光缓缓收回,落在林啸的脸上,试探的说。 “前些日子让你照顾一下的李强,你安排他在什么岗位?”林啸不等她问出口,就截断了她的话。 “本来安排他做门卫的,可是,那天安夏过来拿资料,说看着眼熟。所以我就--”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林啸的脸色。 看他的脸色微微转出一丝苍白,双手不自觉的十指紧紧交握起来。 “那他现在在哪里?” “仓库。我安排他在仓库工作,住工人宿舍。小孩十分有眼色,勤劳用功也肯吃苦。”赵芸说。“不过春假结束,他好像请了长假,说家里有事要办……” “请假,多长时间?”林啸眉头愈拧愈紧。 “我现在就问问行政部门。”赵芸被他的凝重和惊疑吓住,慌忙起身出去。 再次进门,见林啸靠住椅背,微微仰首。双手紧紧摁住太阳穴,脸色煞白。 “林总,您没事儿吧,是不是又开始头疼?”她问,快速自他抽屉里拿出药瓶儿,倒出几粒送到他的手上。递过水杯,看他双目微闭,眉头紧蹙。咕噜一声喝下去。沉静一会,又张开双眼,提一口气,似恢复了状态。 “怎么样?”见一向精炼玲珑的赵芸,傻傻盯住他看,开口问了一句。 “哦,李强请了两个星期的假,应该三天之后开始上班。” “哦--”林啸沉吟一声,又伸手抚额。说“好,你先出去吧。” 傍晚,长长的深巷,司晨下车目送安夏走进昏暗的楼道。呼呼的北风掠过,扫的地上纸屑飞旋,天气冷的有些出奇。天色刚刚暗下来,路上就已行人寂寥。 风卷着碎碎的雪粒又开始沙沙响着,打在人的身上脸上。司晨靠住车身,望着安夏的窗口灯光亮起,心底知道,安夏内心深处依旧没有将这几年来,和他中间生出的隔阂抹平。有些无奈自怨,叹口气。 不过现在已经很好,至少,她已会像小时候一样,愿意在他面前绽露自己的软弱…… 这样想着,唇角弯起一抹欣喜的笑,回转身体准备上车。突的,有人跳到他的眼前来,抬手,头上就重重挨了一下。 人似一截木头昏然倒在车旁。在意识清醒的瞬间,在昏暗灯光下,看到那个人的双眼,声音颤抖着轻轻自齿缝里溢出“你--你--” 那人似乎也很紧张,不等他叫出名字,扬手,又是“扑哧--”一声。寒光一闪,一刀捅入他的下腹。 司晨只觉得肚子上突的一疼,又无比的冰凉。暖暖的血液自身体里兹兹不断涌出,他浑身似痉挛了一样的抽搐着,看住雪夜里,自己的血液涌出,将白色的雪地染红。 第600章 身体发冷,人的意识飘渺开来。眼前的人双手哆嗦着,握住刀柄亦刷刷发抖怔在当地。低头,双眼无比惊恐怨恨的看住他的身体。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唱响起来,是王菲的《笑忘书》。他和安夏曾经都很喜欢的一首歌。 “没没有蜡烛就不用勉强庆祝…… 来来从此以后不要犯同一个错误” 王菲的声音慵懒中显得轻柔空灵,却让持刀的人惊的跳了一下。又颤抖着靠近前来,刀子低低抵住他的胸口,“别怪我,这是你爸欠下的债。”声音抖抖索索。双手发抖,用不上力气。 突的听到楼道里有脚步声踢踢踏踏下来。他手在空中顿了一下。 “快,快走……”司晨游丝一样的声音,目光恍惚飘渺望住眼前的人。“快--走--”他又说了一声,手臂无力抬起,虚虚指了一下车后,“我-不-会-报-警”声音低不可闻。 “司晨,你怎么还不回去。”安夏上了楼好一会儿,目光瞥出窗口,见司晨的车子依旧停在长巷内。拨了好半天电话他都不接,又等过一会,车子依旧一动不动的停在哪里。觉得奇怪,索性披衣走下楼来看。 一抹黑浓的身影自车边一闪。安夏吓了一跳,心莫名的开始紧张起来。向前小心靠近几步,轻声的叫“司晨?司晨?”没有回声。 待走近车边,才发现倒在血泊里的司晨。人抽搐着,小腹涌出的血液在寒冷的雪地上凝结成一片暗红。嘴巴里亦不断涌出血液来。目光迷蒙,面部却没有痛苦的神情。 脸白胜雪,看到安夏,眼底却闪过一丝调皮的笑。张一张嘴,说“笑-笑忘书-你曾经最爱的歌-” 扑的一声,吐出一口血。 安夏欺身跪在地上,身体剧烈的抖。双手紧紧将他抱进怀里。看住他肚子上血液缓缓溢出,似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说“电话-我-120。很快,司晨很快,你要撑住--” 眼泪就迷蒙着下来了。语言组织不起来,双手抖着抓不住电话。咚一声掉进血泊内。又伸手抓起来,拨号…… “别-报-警”司晨虚弱的几近微不可闻的声音,想要抬手,帮安夏抹下眼泪,可是又无能为力的垂落下去。“打-给-司-书-记。” 话说完,人就昏晕过去。 长长昏暗的街巷。安夏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紧紧裹住司晨。用整个身体匍匐的环抱着他。感觉到他身体的抽动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温度一点一点自他身上抽离。 “我总有办法,让他们自你的生活里滚出去。”突然林啸的话,在这寒冷可怖的夜里,似一把剑凌空刺入胸口。 这就是他的办法吗?那个背影,那个一闪而过的影子。不就在林企见过的人吗???? 心底有一团火熊熊冉冉,又有一块寒冰苍然凝结。 是我害了司晨,是我害了司晨,是我害了司晨,无数的声音,细细密密钻入心底。 第601章 雪越下越大,越下越大。安夏抱住司晨的样子,就像一个雕塑,匍匐在地,消薄的身体整个拥抱住他,想要用自己身体上的点点温暖拽住他的生命。 司立兴带着几个医护人员赶到时,安夏依旧是那样一个姿势,俯身抱住司晨。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一头一身的雪。 身上薄薄的一件白色毛衫被血液浸染,小小苍白的脸上,有污秽血迹,手里握着的电话,漫过的血液凝固在上面,整个人是呆滞着的。在苍白的车灯下,看起来异常的凄仓可怖。 被人拉起的时候,她依旧是僵僵一个环抱的姿势,双腿失去直觉,无法行走。不知因为寒冷,还是害怕,身体刷刷剧烈的抖。 旁边的人扶住她,将大衣脱下来穿在她筛糠一样发抖的身体上。看她双眼迷蒙,瞳孔放大的样子,轻声说“被吓坏了。” “让人清理。”司立兴低声对跟随在身边的人吩咐一句。转身上了车。 在车上,司立兴问“人,怎么样?”在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宽实的身体不由的晃一晃,面上的沉静不在那么坚不可摧。 “虽然伤口不是很深,但失血过多,人陷入了重度昏迷。”旁边医护人员一边快速做着处理,一边恭敬回答一句。 司立兴挺直的背一下垮塌下来,人似突然苍老了许多,疲惫的闭上双目。 会是谁?他在脑海里不断的寻思。最先蹦出脑海的人是林啸,但最快被他否定掉的也是林啸。因为知道他不至如此愚蠢,和他正面血光相见。 那会是谁??他苦苦的想着这个问题。 又睁眼低头,看住昏迷中脸色苍白的儿子,脸上似没有一点点痛苦恐惧的神情。反而像是身上背负的东西突被消减般的放松安然。 司立兴的目光渐渐变的无比柔和,面部的阴暗隐去。 是谁,究竟是谁,敢动我司立兴的儿子。 半夜,安夏和司晨被送进一家设施很好的私家医院,秘密治疗。 安夏听不进去任何人的劝阻,守在急救室门口,也不说话,被血渍污秽的身体蜷缩在大衣里剧烈的抖着,目光却炯炯盯住急救室紧闭的门。 脑海里不断的盘旋着那句话。“我总有办法,让他们自你的生活里滚出去。” 是我害了司晨,是我害了司晨……她像是跌入了一个封闭的空间里,脑海里只有这个声音不断的回旋。 “医生说小晨已经脱离了危险。小夏,听叔叔的话,快去洗把脸到病房休息休息。”司立兴大手落在她的脑袋上,轻轻的抚摸一下。看她目光里满是惊惧,脸色苍白,小小身体不住发抖的样子,眼中露出一丝怜爱,说“小夏别害怕,有叔叔在。你和小晨都不会有事。”他说,浑厚的声音坚定有力。 安夏依旧目光空蒙,缩着身体不说话。司立兴无奈,抬头对住身后的人使个眼色。 “那你至少先喝杯热牛奶压压惊,一切等小晨醒过来再说。”司立兴柔声哄着她,接过护士递上来的杯子。安夏抬眼乖乖俯身,咕噜噜一口气喝干了。要保证清醒,要保证十分的精力等司晨醒过来。她想。可是望住急救室的目光却开始越来越涣散,越来越模糊,直到失去意识。 第602章 她睡着了,睡了好久。 在呼呼的北风中,林啸盯住她的双眼说“我要你离司家人远一点。” 她没有听他的话。遵从他的安排,所以他生气了,面目狰狞对住她笑。说“我总有办法,让他们自你的生活里滚出去。”话语落下,手上的弯刀漓漓流着鲜红的血液。 他警告过她的,可是那时候,她一点都不相信他会做出什么。还说“如果你能的话。” 血腥在空气中弥漫开,司晨满身是血躺在地上。孩童一样纯澈的双眼,一脸安静的笑,像是侧耳倾听的样子,说“听,安夏,笑忘书,你最喜欢的歌。”鲜红粘稠的血液自他身体里绵延不断的咕咕流出,蔓延开来。将她整个浸在其中,眼前的世界血红一片…… 风呼呼的吹,林啸一张扭曲了的脸,疯狂的大笑“我总有办法,让他们自你的生活里滚出去。” “啊--”安夏在尖叫声中惊坐起来,胸口依旧剧烈的起伏。浑身冷汗漓漓而下。 在外面守着的小护士快速推门进来“你没事儿吧。”她上下打量安夏一圈儿,看她手臂上的吊针被扯的血液回流,立马伸手帮她拔了下来。 这里空气干净,温度适宜,屋内布置清雅简单。安夏目光茫然打量一圈,这里没有浓浓的血腥,没有被染红的雪地,没有浸漫过身体的粘稠血液。身上污秽的衣物也被换掉了…… 她声音有些沉哑,大脑有些迟钝,似分辨不出这是梦境,还是现实。迷茫问“我,在医院?” 恍惚间渐渐清明。那不是一场噩梦,那是真的,司晨在她的楼下,被人用刀子捅伤…… 她又无力的抬眼。在她印象中,医院全是一色的白,苏打水的气味浓烈…… “是,你在医院昏睡了十六个小时。”小护士说着,帮她调整了一下床位的高度,让她半躺起来。“我这就帮你擦洗手脸,给你盛稀饭过来。”她说着要转身出去。 安夏急急追问“和我一起进来的人,他--情况怎么样?” “他已脱离危险,只是失血过多,人比较虚弱,还在沉睡。”小护士很亲和的笑,柔软的手指轻轻按压一下安夏胳膊上手背上的冻伤。替她涂抹药膏。 “我想看看他。”她刚挣扎着起身,就见司立兴推门进来。 “快躺回去,”她又被摁回病床上去。“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简直和你父母一个脾性。”司立兴说着,接过小护士手上的药膏看。 “你先出去吧,我来照顾她。”他回头说,小护士悄然退了出去。 “吓坏了吧?”司立兴看住安夏的双眼关切的问。安夏沉默着点头,似不敢看他的眼睛。心底无比矛盾焦躁,踟蹰着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林啸,以及自己的推断。 “你们当时没有报警是对的,”司立兴说着重重叹一口气,脸色又暗沉下去。大手覆在安夏的手背上,目光凝重望住她。“我要你现在就将整件事情忘掉。”他说声音无比肯定,身上特有的威严,让人无力反驳。 第603章 安夏闻言一惊,蒙住了。“可是,司晨……” “我现在身在要职,又临近换届。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外界知道,一旦被媒体抓到蛛丝马迹,曝露出去。不炒个天翻地覆,不炒出点新鲜兴味来,他们不会罢休。到那时候,不光你和小晨要受到外界各种猜疑,连我和你阿姨大概也会受到牵连,被各种怀疑,接受秘密审查。”他叹息一声,目光紧紧看住安夏的脸。 “身在要位,看似不可侵犯,无比威严。其实……”他重重叹息一声,结束了这沉重的话题。看安夏的表情,自惊异变作无奈、愤恨。 眼底的担忧淡了一丝。目光更为坚定,沉声说“我会让人私下处理这事,也会让人专门保护你两。不会再让你们任何一个受到一点伤害。”他说着,目光凝重深沉,让人觉得安心。 安夏点头,他才露出笑脸,拍拍安夏的手站起身来。“来,叔叔扶你去看看小晨。” 司晨醒着,听见有人推门进来,忽的偏过头来。看到安夏,唇红齿白,咧嘴一笑说“你终于睡醒了。”虽然你虚弱,神态到是比他之前放松、活泼许多。 目光落在司立兴的身上,突的冷了下去。别开脸。 “你们聊,我出去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免得她在家里瞎着急。”司立兴脸色变一变,不动声色,走出门去。 安夏抬眼,突觉得司晨落在父亲身上的目光尖锐、不屑。心底不能理解,又觉得十分怪异。 等司立兴出去,安夏坐到司晨的床边,看住他的脸,纠结许久说“司晨,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你看到了对方没有,那个人是不是--是不是……” “没怎么回事,”司晨打断她的话,很认真的眼神儿看住安夏的脸“是我自己。”他说“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了自己。” 安夏蹙眉,惊讶于他此刻的刻意隐瞒。“是我自己不小心伤到了自己。”他又重复了一句,说着伸出手来拉着安夏的手,很严肃的看住她的脸。“没有谁要伤害我,是我自己。” 如果说,之前司立兴的话,怕引起不必要的猜疑和麻烦,还勉强可以说通。 那么司晨此刻的态度就让人十分不解,别人明明伤害了他,他又何必替人隐瞒?!安夏心底的猜疑越来越重,关于那个事件的前后因果越来越清晰分明。 司晨是,是想要要……要保护我?安夏突然意识到,心猛然的缩一下。 守在司晨的身边坐着,思绪开始神游。 而司晨样子虽然虚弱,人却似轻快舒畅。只听见他低低虚弱的声音里含着笑,不断讲起幼时的事情。安夏目光柔软,抿唇静默着看他。觉得奇妙,他们两人性格到像是转换了一样,现在是他嘚嘚说个不停。而她却是静静守在一侧…… 或者不是性格,而是--她心底有事,无法像司晨一样,一无所知,不惧不怕。 看司晨睡去,安夏在病房外给江子博打了个电话。声音端的轻快,说这两天都在一个叔叔家里玩,没有回去。怕他担心。 第604章 江子博顿一顿,也不多问,只说好。便挂了电话。 安夏心底下了个决定。悄悄自病房里出来,将还未来及被收起的,放在餐盘上的一只水果刀收到手袋里,躲开小护士,悄悄出了门。下楼打车,径直去了林企。 这里,和曾经一样雄宏。安夏记得,在很小的时候,她曾带着满心的骄傲和司晨来到这里,她指着这座大楼,说“你看,安企。我家的,我爸爸就在这上面指挥别人工作。” 而此刻她静静站在这里,仰望着这座被推平又被重新建起的高楼大厦,心底没有了骄傲,只有说不出的厌恶和憎恨…… 进门,被前台小姐拦住,“请问你找哪位?” “林啸,”她说。 前台的姑娘一愣,看住眼前这个年龄不大口气却不小的姑娘,脸上的笑容都有些惰慢下来“你有预约吗?” “没有,”安夏说,“不过你现在可以拨个电话给他,就说安夏要见他,在楼下。” 前台姑娘惊异的目光,就似看到了外星人一样,不做任何掩饰的看住一脸泰然的安夏。抬手拨了一通内线,在放下电话的瞬间,目光更为奇异的扫过安夏的脸。 “电梯在那边,林总在二十四层。慢走。”安夏冲她笑一下。转身上楼。 二十四层,顶楼。她来过一次。安夏乘了电梯,在电梯内,手指轻触到包内冰凉的刀刃。心缩了缩,可是面上的表情却依旧笃定而坦然。 很好运,电梯一路畅通。门在二十四层“叮”的一声打开。赵芸双手交握垂下,等在门口,见安夏走出来,脸上显出一抹微妙巧然的笑。说“林总在等你。” 安夏点头,也笑。很纯真无邪的笑容,在小小的有些苍白的脸颊上盛开来。有些夸张。 进门,林啸坐在大大的转椅内,抬眼,看到安夏,目光里没有一点点惊异。他那么胸有成竹的样子,那么自在镇定。坐在这里等我找上门来,等我伏地向他求饶。安夏想,又突兀的抿唇笑。 赵芸端了两杯咖啡送过来,目光扫过林啸的脸,悄然退了出去。 “你们真有默契。”安夏说,声音里含着笑,像是艳慕,又像是嘲讽。见赵芸出去,她抬步跟过去,一伸手就将办公室的门关上了,还顺手一扭反锁起来。 林啸蹙蹙眉身体靠在椅子里,一副饶有兴味的样子,半眯着双眼,目光静静看住安夏的一举一动。像是在品味,她故作镇定下的促狭和恐惧。 安夏走过去,坐在他的对面,隔着一张大大的办公桌子,抬手将一杯咖啡端起来,咕噜一声喝了。这咖啡真苦,她皱皱眉。可是依旧觉得口干舌燥,心底不够平静。又要伸手,林啸动作却比她快,端起了另外一杯,抿了一口。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喝口水?”他笑,戏谑的目光看住她慢慢问。 “别着急。”安夏说,语调轻柔,笑容依旧,是纯真无邪的。一张小脸,不知什么时候升起浅浅两抹红晕,似带着一点点激动。晶亮的双眼看住他的眼睛,绕过桌子慢慢走近他,一双纤长的腿贴住他的身体,站在他的面前。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双目紧紧盯住他的脸。 第605章 纤长的手指伸上去,在他面颊上缓慢的抚过。“额头、眼眉、鼻子、嘴巴……”她轻声的近似呢喃的说着,指尖在他脸颊上轻轻的描画,像是要牢记在心。双目灿若星辰,静静盯住林啸的脸。手指久久停留在他的唇上。一个十分缱绻的姿势。 林啸挺直的身体,突的一悸,伸手,手掌很烫,抓住她的小手。仰脸看她,像是做梦一样。 这是他爱的女子,她的声音、手指、气味、温度、目光…… 林啸眼底升起簇簇的火苗,双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紧紧筛住了她的身体,缓缓向她倾斜过去。 “我曾经以为自己熟悉你的程度,就像熟悉我自己,”面孔距离她的身体,还有一掌远的地方,她突然带着叹息说。“现在才知道,我其实根本就不认识你。”眼底汪着静静迷糊的笑,低头凝视着他的脸。 林啸闻言,动作突然僵住。双手倏然落下,目光有些狼狈,身体就要自她的眼前撤离开来。 安夏突的伸手,欺身,轻轻拽住他的领带,手指揪绕,将他的脸缓缓拉近到自己面前。吃的笑,目光迷茫说,“你叫林啸?可,你是谁?” 一个无知的,天真的姿态。而另一只手已摸进手袋里,紧紧握住那柄冰凉的纤薄小刀。笑着抬手,将它轻轻抵在他的胸口。 “你是谁?”她问,笑的像是做了一个甜美的梦,目光里竟是星星点点细碎的,如同星钻一般闪烁的光华。是泪光。 林啸眉头终于缓缓蹙起来,看住欺身靠在自己身体上的安夏,她手上握着的一把豁亮而纤薄的水果刀,紧紧抵在他的胸口。 “你是谁?”她又问。“为什么要伤害我身边的人,为什么要对司晨下手?他什么都不知道,他谁都没有伤害过,他就是一个善良的,陪我度过寂寞童年的小孩,你也不放过?” 林啸的眉头蹙着,脸上的疑惑转出一个冷笑来。看住安夏的脸。 “他现在就躺在医院里,身上打着绷带,忍受着痛楚。你很开心吗?看到这个样子,这个结局。把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赶出我的生命?逼我来到你的眼前,伏地求饶,你快乐吗?”她问。 手上用了劲儿,刀尖刺破布料的声音和手感,让她顿然一颤。 “咚咚咚……”突听见有人敲门叫“林总--”,安夏惊的整个身体抖了一下。 林啸忽的笑。说“别害怕,我不会叫人,也不会反抗。我正想听个究竟呢,你这是为了什么来讨伐我了?我还没听明白呢。” “你还要装吗?你早晨警告我,晚上就派人刺伤司晨。你让人在晚上,在他送我回去的地方刺伤了他。你……”安夏声音渐渐尖锐,低吼起来。刀子一点一点深入,穿破衣料,刺入皮肉。 突入的疼痛让林啸身体猛然一僵。抬手,手臂突的抓住她握住刀子的手腕。笑,眼睛弯弯,唇角上扬。好看的,线条锋棱清冷的脸,此刻看起来似透出丝丝寒意。缓缓起身,俯首,气息扑在她的耳边脖颈,将她细瘦的身体拢在自己宽厚的身影下,说“我算是听懂了。你怀疑我伤害了你的,那个叫什么的男孩子?” 第606章 他像是听明白了一个十分好笑的笑话,哈的长笑了一声。“你以为我让人刺伤了你的青梅竹马?所以你包里背着刀子,冲到我这里来。招呼我的员工送你上楼,来找我寻仇了?安夏,我之前怎么从未发现,你这么强悍、勇敢,又是这么愚蠢?” 眸光中渐渐涔出寒光。安夏身体开始抖,低头,看到手上的刀子已没入他的皮肉,血液涔出来,慢慢浸延。那片血红印湿了他洁白的衬衣,在他阔阔的胸膛越印越大,越印越大。鼻息间的血腥渐浓。 呼的像是被什么烫到,安夏惊跳了一下想要收手。却被他用力握着手腕,咬牙切齿的笑,薄唇扫过她圆圆小巧的耳坠,说“安夏,你为了一个漏洞百出的猜测,为了一个别人,居然对我拿刀相向?”手上突的一用力。利刃刺破皮肉的声音,让她突然反胃,想吐。身体猛然痉挛一下。 “你想亲手让我见血,替他报仇不是吗?那就刺深一点。”说着,他手猛然带动她的臂膀,将刀子向自己的身体更加拉近一点。 那圈血湿迅速的扩大,他深锁的眉目,挟着自嘲而伤楚的笑。深褐的眼睛里似有无边的寂寞凝结。 “安夏,你刚才那么温柔的对着我笑,不就想将它刺入我的身体吗?”他的声音安静而坦然,无惧无缩。 安夏看住他的脸,他眼睛里溢出的,比悲伤更浓的东西,突然“啊--”发出低低一声悲鸣,猛然缩臂松手。刀子上粘着血,当啷一声跌在瓷白的地板上。血花溅开,像是朵朵盛放、娇艳的红梅。 她弯下腰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开始蹲在那里剧烈的干呕。林啸任由胸口的鲜血横流,目光停留在她的身上。 “我是要他们自你的生命里滚出去。可是安夏,你可以诅咒我的行事,但请别侮辱我的智商。我不会蠢到要和司立兴刀光相向,授人以柄。对他那种人,有比明抢利器更加有力的招式。”他说,声音突然阴冷,面色如常淡然从容,在她耳边盘旋像是一个咒语。 “我还是那句话,你什么时候准备和他们断绝来往?” “你想要什么,林啸?”安夏仰脸问,脸色苍白似纸。“还有那个藏在你们林企的人,他是谁?” 林啸身体微微动了一下,过一会才说“我现在没法给你解释,也不想解释。” “或者,你在怕什么?”安夏凝视着他那张冷峻的,泰然笃定的脸问。 “我?”林啸唇角显出一个笑,转身背对了她“怕你受伤,要你学会识人,学会保护自己。”声音里没有任何波澜。 “识人?”安夏从胸口发出一声沉闷的笑“大约我第一个错认的,就是你。”她说着要起身走。身体摇晃一下,又强自站稳了。看住这个背对着自己的,高大阔实的男子。转身,走到门口,她才又听到林啸的声音“安夏,我们何不来玩个猜猜看的游戏。” 第607章 林啸说,“安夏,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 他淡定从容的样子,一点都不像个刚刚被人用刀子抵住胸口,受伤流血的人。 说着,弯腰捡起跌在地上的刀子。凝视着她走过去,脸上浮着薄薄一抹让人不忍看,又说不出滋味的笑。说“以后要找我报仇,可以拿个更有杀伤力的武器来。这个……”他将刀子在手上颠一颠,手指在沾血的刀刃上“砰--”的轻弹了一下说,“对我来说太钝太轻薄,不够锋利厚重,没有伤害力。” 安夏目光有些疼,有些迷茫。呆呆的看住他,这张笑的可恶的漂亮的脸。看住他衣服被血液浸透,金桐的脸色显出一丝苍白来,唇色也渐渐退去。 他很无情,很可恶,很霸道。但她知道,他不会说谎。 她目光久久停留在他涔血的伤口上,手指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袖。无意识的牙齿咬着下唇,咬出丝丝腥咸。 我将他刺伤了,用一把刀刺入了他的胸口。 这些天,有太多的事情发生。让她无法理解,又无人解释。她内心纠结。在无措的时候,听见内心有两个自己在争辩。 一个竭力说“不,他不会。他虽然行事隐秘遭人怀疑,但他绝对不会做出伤害我的事。” 而另一个自己又在一边冷笑出声。说“伤害,做不出?是谁当初抢了你家的东西,是谁将你家人逼向绝路?是谁在你脆弱的时候给你一张轻易依赖上的大手,又在回身之时给你重重一巴掌?是谁想要将你身边的人一一赶出你的生命,让你孤凄一生?” 这争辩的声音越来越大,渐渐在心底纠结成一个难以和解的阵势。 他靠近过来,看住眉头蹙起呆立的她,扯过她的手袋,当啷一声,扬手将刀子丢了进去。拍拍手。 “如果还有下次的话,林啸。我会让你如愿。”她说,脸上的茫然渐消,手指隔着包的薄软皮料捏住那柄刀子。薄瘦的脊背挺直,双唇紧抿,是一条倔强的曲线,双目决绝凝视着他。 目光扫过他的脸,停留在他受伤的胸口上。内心依旧有许多许多疑问,可是出口,只是自齿缝里溢出一句淡而冰冷的“这,对不起。” “呃?”林啸似呆了一下,高大的身体立住,笑。指着自己身上的伤口问“你在为这个道歉,还是……”他没说下去,回过身走到衣帽架前,伸手拿下自己的厚呢外套穿在身上。将那片血污掩藏在宽厚的衣服下。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挺拔的,站在她的眼前。低头俯视着她。 “来来来,坐下来安夏,游戏开始。”他说。将依旧一脸敌意,姿态僵硬执拗的她按在沙发里。自己却站在她的面前,低头俯视着她。眸光清冽冷峻,高大修长的身体将她整个人拢在阴影里。 “游戏规则很简单,我来猜猜司家父子对这件事情的态度,和处理方式。如果我都猜对了,你就必须遵照我说的话,远离他们。”林啸靠她很近,那么强烈的凝重的压迫感。 第608章 安夏缩了一下。想,原本是我,拿着刀子气势汹汹,胸有成竹的寻到他的面前来。可是此刻看来他却成为整件事情的主导,占了所有的先机和优势。 “我为什么要和你玩这么无聊的游戏?”安夏抬眼,目光不屑的看他。只觉得这房间里空调开的太大,热的她头昏脑胀,心思不明。 “这话问的好,”林啸说,手指隔着一点距离在空里点着她的脑袋,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说“免得你下次拿着鲁莽当正义。愚蠢被人利用,还在那里感恩戴德,自以为他们是你要珍惜的,要保护的人。” 眼底挟着嘲讽的冷笑。唇角弯弯,眉峰扬起,目光落在安夏的脸上。说“司立兴在第一时间里,告诫你不要对外声张此事?” 安夏一愣,没有应答。心底却突的跳一下。目光似要穿透过去,看到他的心底。 “司立兴的儿子,你的小青梅竹马,也不会承认知道是谁,要来伤害他。”他笑的很可恶,无比笃定。看见安夏一张小小的脸,因为无法辩驳而微微蹙起眉头。 “当然司立兴会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让你相信,他也不知道那个躲在暗处的,想要拿他儿子开涮的人是谁。他大概会说,他身在要位,身不由己之类之类。”他目光紧紧盯住安夏那张原本端着冷漠,而此刻渐渐显出诧异的,快要失声惊呼出声的脸。 “林啸,这一切都是你一手导演的对不对?”安夏目光缓缓涔出薄薄如同刀刃般锋利的光,薄薄的身体又开始轻轻的抖。 她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认识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目光冷酷锐利,一脸淡定笑意的人。 “我?”林啸手指回指着自己的脸,像听到个笑话,突的哂笑一下。姿态慵懒,像个无赖,“你这是想侮辱我呢,还是在抬举我呢。” “你既怀疑已发生的事情是我所为,那么我们在来猜个更好玩的。猜个还未发生,却一定会发生的事情。”他笑,俯身望住她瞪视着他的双目。“司立兴会找个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情的替罪羊。让你相信,事情已被完美解决,无需担心。司立兴,多大的人物啊,我在有只手遮天的能耐,也无法左右他的行事吧。” 安夏的身体被他的视线逼的微微后倾,人却依旧端的从容。 “既然是游戏,那我是不是也该为此游戏押个赏罚,这样才比较有趣不是吗?”安夏说,“你若猜错一项,”她抬目慢慢说,“就请你,从我的生命里,滚出去!!!”口气坚硬冰冷,让林啸突的僵了一下,目中闪过一丝疼,却又扬脸笑。 “安夏,按照你现在的表情和反应,我是不是该认为我所猜到的前几项已发生的事情,都是对的?”他似看不到她眼底的恨意和隐藏在深处的惧怕。凝视着她,逼她给出一句肯定的回答。 “不是你所为,你怎会对这一切如此清楚,了如指掌?”安夏拼命的控制着自己,要自己镇定,在镇定。 第609章 “我和司立兴交手这么多年,知此知彼这点战略头脑还是有的。”他笑的那么大度,那么理所当然,那么坦然无畏。 转身自她的眼前走开,“你知道有勇无谋这个词语吗?安夏,你唯一不缺少的,就是鲁莽、愚蠢的勇气。”林啸挟着冷笑,嘲讽的说。脸色苍白,声音却阴冷有力。 欠身拨了一通内线电话。“赵芸你过来一下。” 安夏霍的起身,只觉得身体的重量飘摇间,忽觉得天旋地转。是太多疑问惊惧压在胸口,沉重的让她无法喘息。 走到门前,正好听到叩叩叩的敲门声,安夏抬手开了门。赵芸站在门口。林啸的声音自身后传过来“安夏,记得我们的游戏,赌约还有半句没说呢。你若不遵守游戏规则,我不介意将你加注我身的,一一还给你要保护的,珍惜的那个你的青梅竹马。你知道,我这人做事喜欢干净利落,另外还有个坏习惯,就是说一不二。” 那声音,就似千年寒冰,尖锐冰冷,噌一声刺上来,将她猛然钉住了。缓缓的回头看他,他脸上始终有笑。双手支在办公桌上凝视着她的双眼。“送她回去。” 赵芸的目光自安夏的身上悄然飘过,落在地板上的几滴溅起的血花,又在林啸身上的厚呢外套上停留下来。 “送她回去。”他额上有了晶晶的细汗,脸色透出不正常的白。目光却是坚定的,不容抗拒的望住一脸担忧的赵芸。不及她开口,又说了一句。 送走安夏,林啸才觉得胸口的疼那么尖锐,身体钝重,开始一点点发冷。 她,那么恨我?!他姿态疲惫坐在车上,吃的笑一下,目光却清明望住窗外。 她掩盖在纤细柔软身躯下的倔强、执拗、尖锐……显露出来,在他面前,是这样一个强悍而坚韧的样子。不可欺凌,不被摧毁。 他不知道看到这样的她,自己该是开心,还是难过。有时候,人除了坚强,别无选择。她是,他自己走到这步更是,不得不在她的面前将自己妆点成一幅坚不可摧的样子。 车子急速行驶,快到自己那所容身的宅子,林啸接到了赵芸的电话。 “要我请吴医生去家里吗?”她问,依旧的精炼能干,只一个眼神儿,就知道他需要什么。 林啸唇角扬起淡淡安慰的笑。说“好。” “安夏,她,她是为着小李的事情来的吧?!”赵芸小心的,试探的问。 “……” 林啸这端却除了低重的呼吸声外,似不想给出任何答案。赵芸手上捏着电话,知道自己造次了,却已无法挽回。时间滴滴答答过去半分钟,快要以为他会就此挂断电话的时候,她才听到他的声音,说“赵芸,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知道了也要坚决装作不知道。有些事情,知道太多并不是件好事儿。”他声音里全是劝诫,听到赵芸耳里,却是毛发一凛的冷惧。 “是。”她轻声应了一声。 第610章 “送小李去南方城市的分公司呆段时间。”他又给一个命令过来。 如果不是李强如此鲁莽的行事,他至今都无法猜出司立兴和李家有什么样的渊源,而这渊源又和安泊松失手杀人有什么关联。 而这次事情看似和他林啸无关,实际上已将他和司立兴两人的矛盾桌面化。之前的各自防备,彼此安全的形态被打破了。他们中间隔着一个安夏,隔着往事里无法大白于天下的勾当。彼此精精算计,步步为营。生怕一个行差步错,满盘皆输。 林啸皱眉,头歪歪靠在座椅里。输掉什么都不要紧,可是我一定要保护好安夏。保护安夏……李强,这个小孩--便是我手上唯一的王牌。 “林总最近身体不太好。”在车上,赵芸点了一支摩尔抽了一口,吐个烟圈,回头瞥了一眼紧紧捏住手袋的安夏说。 “吴医生怀疑是脑神经问题,建议他去美国做个系统的检查,可是都被他无视掉了。”她接着说。抬手弹了弹烟灰。 他,身体不好?安夏心头惊了一下,刚才那么靠近他却因为自己心中有事,太过紧张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这样想着,安夏又突的蹙一下眉,心底突的意识到,他身体不好与我有什么关系?! “你告诉我这么多也是闲的,我又不是脑科专家!”安夏说,目光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致。 他若真的是脑神经的问题,一定是因为太过精于算计…… 上海的冬天,总是灰蒙蒙的样子。灰的天空,灰的建筑街道,连行人车辆都被蒙在一种灰色的雾气里,让人看不透彻,觉得压抑、沉重、难受。 “就聊天嘛,随口说说。”赵芸说着,将烟湮灭了。回头对她嫣然一笑“林总之前就有这病,好久没发作过了,这段时间却发作的十分频繁,而且一次比一次凶猛。上一次,在伯顿发作,还伴随着短暂窒息。这次,就你来之前,他才服了镇痛的药剂。” 旧病?!好久没有发作过?!这一次,上一次…… 安夏在心底凄凄笑了一下。原来他真的只是自己的陌生人,在过去那几年时日里的相随相伴,好像都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越来越没有真实感。 她不知道他想什么,要什么。不知道他这一路过来做过什么,要做什么。她不知道他经历过的,失去过的,得到过的都是什么。甚至连他的旧病,这样的小事也需要听别人以这样闲聊的样子告诉她,才知道。 车子径直开进小巷,在安夏那栋旧楼下停了下来。 安夏下车脚步停下来,目光落在地面上,留在地上的血迹早已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像是自一个血腥的噩梦中醒过来,一点痕迹都没有。 她咧嘴笑。 林啸、司叔叔、司晨…… 他们都是谁?她突然觉得从未真的认识过这些人,从未。他们都像隐在雾气里的样子,朦胧而神秘。她越是想看清,越是害怕藏在面具后面的那张脸。 第611章 谢过赵芸准备上楼,听见赵芸突然叹气,在她身后说“安夏,我知道这话不该我来说,但是我想不论林总他做什么,都只是为了你好。”安夏脚步顿了一下,低头又笑,心里觉得无比涔寂又无比滑稽。 赵芸这是在帮林啸洗白呢,还是告白呢? 洗澡,换了件衣服准备去医院,才想起来,出来的时候关了电话,在外面逗留这么久,司晨大概会担心。 刚开了机,司立兴的电话就进来了。 声音里有些微微的不安,问“小夏?” “司叔叔--”安夏应了一声。 “你这孩子,我刚从单位一个转身回来,就不见人影了。出门时也不知道打声招呼的,害我还向医院要人呢。你现在在哪里。” “在家,准备换件衣服就过去医院的。”安夏说,听到司立兴口气里的紧张微微有些错愕,轻声解释了一句。 “哦--”他吟哦一声,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敦厚、威严,“那你过来了说。” 安夏心底悠忽一下,突想到林啸说的话:司立兴会找个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情的替罪羊。让你相信,事情已被完美解决,无需担心。 匆匆赶到医院,司立兴并未在病房里。 司晨一个躺在病床上,像个寂寞的小孩,听见开门的声音,立即侧脸来看。 “你干什么去了?”看到安夏,他似有些埋怨委屈的神情,瘪着嘴巴瞪视着她。一副无比寂寞的样子。 话音落下,两人都为这样一句太过亲密的话愣了一下。 “回家换了件衣服,”安夏笑,将过来时顺手买到的皮蛋瘦肉粥打开来放在桌上。“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 司晨鼻子皱起来嗅一嗅,惊喜到“哎,陈记的?你不会专门跑去帮我买这个去了吧?排好久的队吧,这么冷的天。”他说的有些得意,又有点心疼的样子。想欠身起来,安夏伸手扶他。他一抬臂,双手搭住她的双肩,脸离她十分近,彼此呼吸可闻。 安夏伸手帮他垫了两只枕头,想要扯身起来,可是司晨却依旧那个姿态,搭住她的双肩,有些调皮的目光闪闪,看住她小小的脸。双目凝视着她,苍白的脸色渐渐微微泛起红晕来。 “司晨--”安夏一副茫然的样子,叫了他一声。 他呃了一声,有些怏怏的神情,轻轻放开她。别过脸。 “我在法国的学业,再有半年就完成了。”他说,低头勺了一点粥往嘴巴里送。“准备一完成学业就回国工作或者深造。”他接着说。 安夏低头摆弄着桌上的水果,看到盘子里的水果刀,心底一悸,整个人都要惊的蹦起来。想起自己包里的那柄来。上面还沾着林啸的血迹…… 他身体不好,旧病复发,她还在他的胸口刺了一刀。这样想着,心又开始微微的绞痛。 “安夏--” “嗯?” “你在听没?” “嗯,听着呢。” “不过这些事情你该和叔叔、阿姨他们商量。”安夏说。 第612章 “……”司晨闻言顿一下。 “我就想说给你知道呗。”司晨悻悻说,又低头大大送了一口粥到嘴巴里。 “司叔叔呢,不在医院吗?他刚打电话,说有什么事情来的。”安夏无端觉得烦躁,想要避开这个话题。 司晨突的嗤笑一下,说“司书记?不知道又指挥着他那些个喽喽们干嘛呢……”说到这里,忽的抬头扫安夏一眼,目光中有点不安。 “司叔叔一政府官员,被你一句说的就更黑社会老大一样了。”安夏微微笑。 “是不是凶手找到了。”又试探的追问了一句。 “大概是吧。”司晨垂下头来,避开安夏的目光。 司立兴会找个合适的人,来做这件事情的替罪羊。让你相信,事情已被完美解决,无需担心。 司晨此刻的神情让安夏愈加的不安起来。 她觉得自己就向朝着一个魔鬼的预言行进。那种直觉,诡异的就像能够预料到下一步发生什么事情。 “小夏过来了。”司立兴带着一脸倦容推门进来,看到安夏,脸上露出一个慈爱的笑意来。 “司叔叔!”安夏打个招呼。 “看,”司立兴将一张当日的报纸递到病床上来,给安夏和司晨看。“就这个人!!”语气那么确定,可是目光却静静扫过司晨的脸。 这则消息,占了报纸上小小的一块地方,“**农民工讨薪不成,为泄愤刺伤某高官之子……” 司晨目光只在报纸上扫了一眼,唇角立时显出一抹嘲讽的笑。目光停留在司立兴的脸上,将报纸推了一下,说“这话题早就没有可炒性了。” 司立兴坐在一侧的椅子里,目光深沉望住儿子的脸。“这是这几年来不可忽视的社会问题!”语气坚定有力,样子就是一副忧国忧民的国民公仆。 “事情总算有个眉目,我们也好放下心来。你们出门也不必在小心翼翼胆战心惊。”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始终盯住司晨的脸,眼底带着命令一样沉沉锐利的东西。 “我困了。”司晨说。抬手将报纸拂落在地,目光望住安夏,安夏自震惊中醒转,慌忙低头。扶他,手指却有些轻轻的抖。 司晨抬眼看她,安夏冲他淡淡笑一下。 多像个滑稽剧??多像个预先知道内容的笑话,再次听到的时候,还要努力装出笑意来的可悲滑稽。 林啸的预言应验了。如果不是林啸之前的话,安夏知道自己一定会像个傻瓜一样,相信司立兴所说的话。司晨只是一不小心成为这样一个社会问题的牺牲品。而这捅伤司晨的人,并未和他们有什么直接仇恨…… 司立兴在起身走出病房的时候,目光扫过安夏的脸。似只是那么淡淡的一瞥,安夏突觉得心底有些莫名的惊慌害怕。 谁是真的?谁是假的?那句话是真的?那个温暖的问候是真的? 他们都是谁,想干什么。他们竭力想要隐瞒掩盖的是什么?安夏心底慌乱的想着,面上匆匆扯出一个慌张的笑。 第613章 “小夏是不是快要开学了?” 司立兴目光突的停留在她微笑的脸上,眸子里有些说不出的东西让安夏心底缩了一下,觉得浑身一寒。 “嗯,已经开学报到了。”安夏刚应了一声,口袋里的电话就适时响起来。 她低头看,是苏教授,像是突然被解救了的感觉,突的松下一口气来。 接起来,话机还没送到耳边呢,就听到她豪放的声音,河东狮吼开来“安夏--” “师傅,声音能不能小点,我的耳朵都要被你的魔音给震聋了。”安夏慌忙抬手掩住话筒,冲司立兴微微弯腰,避开来听电话。 “你丫的还不来学校在哪里鬼混着呢?开学几天了你知道不,设计大赛总决赛什么时候开始你记得不?你为临场问答做准备了没有……”她像竹筒倒豆子,带着浓重的火药味儿,用很快的语速嘚嘚将安夏数落了一遍,听不到另一端安夏的回应,突的有些担心的问“在不,听着没?” “听着呢,听着呢。”安夏说“今天晚上就坐火车回学校的。”安夏不等她再一次的发作,慌忙说声“师傅再见。”啪的一声合上了电话。 挂上电话,安夏转过身来,刚才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脸上不由洋溢起一抹甘甜笑意。 看司晨和司立兴都用十分奇特的目光看住自己,安夏愣了一下。 “谁啊,你接电话的时候完全另一个人的样子。有那么开心吗?”司晨眼底噙着一抹温柔笑轻声问。 开心?安夏想一想,是啊,和苏教授说话,她从来都是无拘无束,耍赖撒娇,早已超越了师生的关系。“真的挺开心的,能听到老师这样热情洋溢的训话。” “你这喜好还真够特别的。”司晨皱眉头笑一下“你要回学校了吗?”语调有点寂寞不舍。 “嗯,今晚的火车。”安夏说,“所以现在要回去收拾行李。”她笑一下。 一刻钟也不想呆到这里了,觉得再也无法扮演一个一无所知的傻子,站在这里看陪他们假笑。也一点都不想深究,任何人任何事。只想就这样避开来,就像之前什么都不知道那样单纯的活着。 那样就不会对任何人失望…… “小夏--”司晨看她收拾东西准备走,叫了一声。 “司叔叔,司晨再见,替我和阿姨问好。”转身,像是逃一样的躲开他们的目光。 “你和安夏说什么了?”等安夏奔出病房,司立兴阴沉着脸回头看住儿子的脸问。 “什么都没说,到是你,何必急着撇清?”司晨鼻子里冷哼一声,扯了被子掩住自己的身体,慢慢躺回病床上去。“放心,几年前我没说出来,现在也不会说出来的。不光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我不想失去她,不想成为她的仇人,即便是欺骗……” 司立兴起身,走到儿子身边,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唯有低低一声叹息。 “人生就是如此,沉浮间有得有失……” 第614章 “我要休息了,也不想听你说教。”司晨说,声音很冷。 安夏一个人在风里走,周身被风穿透了一样的寒冷。瑟缩一下,揪高了衣领,拿出电话来给林啸发了个短信“你的魔鬼预言应验了,你赢了。” “李家几个月前就突然搬家?去了那里?不知道?有人也在找?!”司立兴站在病房外面低声讲着电话。 司晨隔着虚掩的门,留心听着门外父亲的声音。 “小晨,还疼不疼?几天的时间就瘦下去这么多--”“晚上想吃什么?妈妈给你煮好带过来--”“哦,对了,昨天出去买东西,看到你喜欢的……” 母亲自早晨过来,坐在他的身边,就开始叨叨的一边抚摸着他的胳膊手臂,一边念念。如果是以往,他肯定会诞着脸冲她撒娇耍赖,可是今天,司晨却突然觉得烦躁。 原本凝神听着门外的声音却被母亲的声音掩盖下去。 突的生气,一伸手,猛然推开了母亲抚在他手臂上的手,说“你吵死人了!” 声音大的,司晨自己都惊了一下。看母亲惊的一手掩住嘴巴,抬头看他。一脸的寂寞、悲伤。司晨又觉得无比抱歉。慌忙挤出一个笑来,说“我困死了,妈妈还说个不停。你在这里陪我大半天了,不累吗?快回去休息休息吧。”手伸过去,又轻轻安抚的拍拍母亲的手背。冲她憨然一笑。 司立兴大约是听到了病房内的动静,匆匆挂上了电话走进来。目光直直沉静看住司晨的脸,又转了脸对住妻子,眼底的暗沉不见,温温说“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两天过来过去的跑也挺累的。我一会也要赶过去单位了。小晨这边医院安排了特护,不会有事。”他说,也伸手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肩。 “小晨,那,妈妈先回去了,晚上,晚上妈妈能不能过来陪陪你。” “当然,要带好吃的过来。”司晨一脸灿烂的笑,冲母亲挥手。 目送母亲离开,司晨突的面色凝重起来。口气也冷了,“你不会又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他问。司立兴面色阴沉,目光里的威严变作一丝狼狈,突的又似带着一点无奈心酸。 司晨别过头,只当不见。 “你最好快点好起来,回去法国!”司立兴说着,自椅子上捞起自己的大衣围巾准备出门。 “如果当初人家要我的命,不会让我现在,还能躺在这里和你说这些话。”司晨望着窗外,“父债子还,你几年前欠的,我想我这次算是替你抵还了。不论我自己是否愿意。”司晨说着,转过脸来望住父亲没有表情的脸。“我不想用自己的人生去背负任何,你的,新的债务。”司晨声音压的十分瓷实的说。 门吱呀一声拉开了,司立兴迈出的脚步收住了,声音依旧低沉威严,只说一句“没人要求你那么做。” 门哐的一声合上了,司晨静静的望住那扇紧闭的门。父亲,这个自己曾经无比敬仰的人,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一个冷血的,没有一点温度的人? 第615章 “追查李家一家的是什么人,查到了没有?”深夜,司立兴依旧在办公室里。灯光刺亮,司立兴手底下批阅着文件,低头沉声问垂首立在自己身侧的青年男子。 “是个寻人的秘密集团。不过,据说委托人是个小姑娘……” 小姑娘? 安夏?是她! 司立兴突的震住了,坐在椅子里的身体一僵,只觉得后背隐隐有了凉意。刚才的惊讶被素来的沉着压了下去。说“既然能拿到委托人的信息,那么李家一家现在的下落应该已经知道?” “委托人的信息花钱就能买到,但是李家,对方也没有查到他们任何信息。此委托也是无疾而终。” “嗯?”司立兴沉沉应了一句,黑浓的剑眉拧起。 现在的状况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要更加复杂。 安夏?安夏!是这个小丫头片子?!原来是她! 一直以为藏在自己身后伺机而动的猛虎是林啸,现在看来,林啸莫过是站在明处的劲敌。而站在暗处的,那个静默乖巧的似小白兔一样的孩子,才是自己该小心防备着的小豹子。 之前让人暗地里摸清她的人脉,圈子。当时怎么都无法想通的,她和江子博、林啸之间扑朔迷离的关系,此刻看来,竟也只是被利用了而已! 而小晨被刺,一直都想不通,他才回到上海不久,李家小子怎么会那么清楚他的行踪!又是在上海,偏偏是在安夏的楼下出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切都是那丫头片子导演的,自己参演,演的那么逼真,差点都要哄过他的眼睛了。 怪不得在他想要自圆其说的,将小晨被刺的事情用其他事件掩盖下去的时候,她的神情那么怪异…… 安夏,小夏! 那个小小的,看起来无比乖巧温顺的孩子,一张和玉吉相似的脸。 想到宋玉吉,想起那个自己求而不得的,超凡脱尘、清冷孤傲的女子,司立兴一张威严冷酷的脸,突然变的温和下来,目光里有了静而柔的光。 可是安夏--这么小,竟已如此的富于心计。和她那个一副假装仁义大度的,愚蠢而粗暴的父亲一样令人讨厌。 林啸、江子博、小晨…… 看来,她所布的每一枚棋子都有举足轻重的份量!安夏,居然如此的善于帷幄铺陈!可是她走错了部署,第一步不该对小晨下手!司立兴目中寒光乍现。将这些信息串接起来,只觉得心底的恐怖一闪而过,后背森森,冷汗漓漓。 小晨,要快点送他回去法国,断掉他和那丫头的往来,免得之后受到更大的伤害。他想着,将手底下的资料推开来,双目微闭,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靠在椅子里假瞑。 一直以来,以为所有事情,都在向自己想要的方向走。想,以那丫头小小的年纪,以她的单纯,只要安泊松适时‘病死’狱中,那么不论往事里发生过什么,安泊松觉察到了什么,都已来不及,都会被岁月深埋无人翻起。可是此刻看来,自己反到是着了安夏的道儿,顺着她的剧本像个跳梁小丑一样的被她操纵! 第616章 他突的似不自禁的唇角扯出一抹冷笑。皱皱眉头。这可真有意思,一帮大男人,竟被一个小女子玩的团团转。 安夏自医院出来,只觉得脑海里混沌一片。太多值得怀疑的事情和身边那些无法说清道明的人。 如果说失去让人受伤,那么对身边的人的怀疑、猜忌,更让她觉得不安、煎熬。 所以宁愿做个无知的,快乐的人,不想深究,将自己的视线移开。 径直去了车站,排队三个小时,终于买到一张去往北京的硬座车票。挤出人群的时候,脑门上已是泽泽一头细汗。一天没有吃到东西,饿到胃都有些绞痛。 将车票收好,转身走进车站旁边的小食街。自一个四川小炒的门前经过时,不由的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一个孩子的身上。 孩子大约六七岁大,男孩。身上的衣服十分肮脏,却很厚实,低头垂目,蹲坐在石桩旁边。右脚上套着个铁圈,连着拇指粗细的一条铁链,另一端锁在石桩子上。一张小脸冻的通红,一双生满冻疮的脏兮兮的小手,双手捧着个棒棒糖安静的蹲坐在角落里舔舐。 细细尖锐的北风扫过来,孩子冷的缩一缩脖子。 见有人在他面前停下脚步,蹲下身来,他身体不由瑟缩后退一下。 “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是谁把你锁在这里的?”安夏伸手扯了扯铁链,皱眉。看他胆小易惊的样子,尽量用最为亲和的声音和他说话。 那小孩,就像个受惊的小兔,嘴巴里叽叽咕咕着不成语言的细碎奇怪的音节,扯着带在脚上的铁链惧怕的躲闪着她,不断扭动挪动身体。 “是谁?是谁将孩子锁在这种地方?”安夏突的大声说,心底莫名生出一股怒气。大声质问着,又用力扯了一把锁住孩子的铁链。拽的铁链发出刺朗朗的声音,吓的孩子身体激灵着打个哆嗦。因为无处躲闪只好蹲下身体将小脸藏在双腿间,手上的棒棒糖跌在地上。又伸手捡了藏在怀里,好久不见动静,终于抬起头来,一双细长的眼睛卷卷的睫毛,只是呆滞的目光中有点惧意,看住安夏的脸。口中发出许多细碎怪异的单音“妈--吃--”“妈--吃--” “那孩子脑袋有问题,”旁边小超市的老板撩起门帘,殷勤对安夏解释一句。“他妈妈就在对面的店里打工呢。没人照顾他,孩子心智不齐,放在家里不安全,店里又不让她带着个傻孩子上班,所以只能这样。” 那小老板眯起一双小眼,对安夏盈盈笑着,可是投向孩子的目光却是麻木的,有些嫌弃的皱眉匆匆一扫而过。 安夏目光细细扫过孩子的脸蛋和冻伤的小手,突觉得想哭。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不幸的人和事。而不论是那种的不幸,只要降落在不被人呵护,无人替她(他)承担的孩子身上,他们都只能用纤弱的身体受着,无可反抗。 第617章 蹲在孩子的眼前,双目蒙蒙。小心伸手,在他小小的冻的红扑扑的脸蛋上轻轻碰触了一下,那孩子一双眼睛,木木的神情看住她,呼的冲她咧嘴笑了。口水似不能自禁,流出来,长长的扯出一道清线挂在脸上。 安夏自包里摸出纸巾来帮他擦干净。知道自己无论多么心疼,也是无能为力,起身走,只觉双眼酸涩。 抬脚走出两步,又被孩子的奇怪的唧唧的笑声留住了,心底突的感动。他并不是别人说的傻子,他只是心灵纯澈,像是居身在另一个纯净的世界。他能看到别人的友好、亲和,回报以最为单纯的笑。 脚步又匆匆退了回来,在隔壁的小超市里买了许多棒棒糖和小零食,又买了一套厚实的手套帽子围巾,走到孩子面前,帮他穿戴好了。亦咧嘴冲他笑一下,将一堆棒棒糖放在他的口袋里。说“给,留给妈妈吃。” 如果无力保护他,那么给他一缕温暖也好。安夏想着,垂目看住孩子的脸。 孩子很神奇的,又冲她笑,目光变的无比清澈,说“给。妈妈。吃。” 安夏眼泪一下就出来了,转身急急的走。 如果不能好好的爱,是不是不带他(她)到这个世界上来会比较幸福?她想。 时常提醒自己,不悲伤不自怜。可是依旧会怜己及人。依旧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在心无所依的时候,会在颠沛无措的时候,会在周围寂静,只听得见自己呼吸的时候问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无人期待,无人分享。这样寂寂的独活。 这样的想法总在理智突显的时候被她急急掐断。怕深思下去失去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 赵凤仪夺了个空儿,将手上的油腻擦一擦,偷偷将收回来的,客人剩下来的两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子藏在怀里,跑出门。 冬冬已饿急了,看到她,呜哩呱啦的叫。赵凤仪拿出揣在怀里的肉包子在他眼前晃一下,他又开始兴奋的叽叽呀呀乱嚷开来。帽子和手套被他急躁的胡乱拉扯,跌在地上。 “咦?谁给你的帽子手套?”赵凤仪一边将包子递到儿子的手上,一边将跌在地上的手套捡起来,拍打着问。 知道得不到回答,可是她已经习惯了,和这个傻儿子自言自语一样的说话。 “刚才有个路过的小姑娘,买了给他的。”小超市的老板又探出头来说,“刚刚进了你的餐厅,看她那义愤填胸的样子,我还以为进去找你理论去了呢?”小老板嘴角憋着一丝看到好戏的笑。 “小姑娘?她穿什么衣服?什么样儿的人啊?”赵凤仪看到儿子口袋里塞满的棒棒糖,和桩子旁边堆着的小零食追问了一句。如果有可能,向人家道声谢谢也好的。 “穿红色小棉衣,挺漂亮惹眼的个姑娘。”小超市老板说了句。嗖的一股北风扫过来,他慌忙又将头缩回了帘子后面。 赵凤仪看着儿子吃完两个包子,又转身往店里跑。 第618章 她在店里负责收拾碗筷,这里靠近车站,一波一波的客人来来去去,从早到晚没有间隙。碗筷收拾不及时,是要扣工资的。她急忙往店里跑,一脚刚迈进门去,突的回头看了一眼。 那--是安夏? 心底跳了一下,刚要抬步追过去。就听见老板娘尖着嗓子喊起来“老赵,老赵?老赵人又那去了?想不想干了?” “来了,这里呢。”她回头望住那个消失在人群里的身影,跑进了店里。 这些时间来,一得空儿她就找安夏,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没想到突然会在这里看到她。却连一句话都没能搭上。 赵凤仪手上拿着块油污的抹布,用力的擦着桌子。林啸,你太贪婪了,也太无情。 她回头看住冷风里躲在石头桩子旁边的儿子。突的唇角扯出一个快意的笑,你让我母子流浪街头,无处安生。那我就替你在安夏面前,掀开你的面具。她想起在林啸面前提到安夏时他震动的样子,叱的笑出声来。 你要我珍惜的人受伤。我就让你珍视的人永生恨你。 早晨李强谎称身体不适请了病假,一个人躲在宿舍里正慌手忙脚的收拾行李,接到了赵芸的电话。强装镇定的走出宿舍,远远看到停在门口的车子。 赵芸沉着脸,带着墨镜坐在车子里抽烟。看到他倾身帮他推开了车门,说“上车。” 李强脚步微微一顿,凝神看住赵芸的脸。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神秘女人,每次都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时机太过恰当,让他自深深感激的心情中生出一丝怀疑。 自己莫过一个来自农村,未读完高中的普通男孩而已,何以受到佳人如此眷顾?!! “调令收到了吧?”她问。 “为什么突然调我去苏州分公司?”他问,一张稚气未脱的脸,强自镇定的倔强,目光紧紧盯住赵芸,口气不大和善。 “原因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才对。”赵芸说着,又深深吸一口烟。“我也是听差办事,其实具体他为什么要这样帮你,罩着你,我也很想知道其中原委。”她说,回头看了李强一眼。 “或者你知道一个姓安的女子?”她试探的开口,李强在她预料中,身体猛然一震,神色惶急,抬头看她。 “原来还真和那丫头有些联系。”她将指尖的烟蒂湮灭了,面上有些许失落,微微伸展一下身体。 “你们,你们想怎样?”李强一张黑红的脸,此刻渐渐有些泛白,目光中的惧意越来越浓。 “别用你们这个词。”赵芸淡然开口,抬手掠一下散落在额角的头发。说“归根结底,我也只是个外人。只为他跑跑腿,递个话而已!!他要见你,我带你过去。”唇角噙了一抹淡淡自嘲的笑,发动车子。 “你也别害怕,若他真是为着安夏才出手帮你,那你现在不论身处何种境地,我都保你绝对的安全。”赵芸看李强一眼,说。嘴角噙着抹淡然深意的笑,抬手在李强的肩头拍了一把。 第619章 林啸-- 赵芸的目光渐渐深邃,内心好奇,想要深探下去的冲动越来越浓。 “你和安夏怎么认识?”她问。 “我不认识她。”李强急急辩驳一句,“还有,你说的那个他,到底是什么人。他要我做什么?”他被内心的恐惧挟持着,脸上的镇定渐渐落下去,剩下的,只是一个十八九岁孩子的慌乱和无措。 赵芸笑一笑,说“其实,我比你更想知道,他要你做什么。为什么这样一步一步护着你,为什么又迟迟不愿亲自出面,和你接触。”她笑。 “你妹妹……” “你们把她怎样了?”李强闻言,条件反射似的,猛然一震,一只手已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一只手擒在了她的衣领上,手指紧扣勒住她的脖子。 赵芸一惊,手下的方向盘失控猛然一转,车子眼见就要彪向护栏,她瞬间猛然踩住刹车“叱--”伴随着一声长长擦响,车子甩出去打个盘旋撞在护栏上,两人跟着车子剧烈的震动颠簸一下,跌回座位上。 李强的双手落下去,赵芸惊魂未定,猛然咳嗽两声,呼出一口气来。 “啪--”抬手就给李强脸上一个巴掌。“如果还想好好照顾你妹妹,做事就带点脑子,别像个疯子一样。” 李强被赵芸一个巴掌掴清醒了,坐在车子里,呆子一样垂了首静默下去。眼底似有鲜红的血液晕开来,浓重的血腥味儿弥漫着,让他猛然瑟缩一下。想起那人倒在血泊里,声音游丝一样的说“快走,我不会报警。”原来,他清楚的知道,刺伤他的人是谁…… 李强双手捧住自己的脑袋,这些天,恐惧一点一点蚕食着他。只要闭眼,就能梦到那夜雪地上凝结了的大片粘稠血液,弥漫在寒冷夜空里的血腥,和刀子刺入皮肉的触感。 耳边幻觉一样的,总能听到警车鸣叫的声音尖叫着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为什么没有动静?以司家现在的权势,想要找到他,抓住他莫过动动手指的事情。 为什么还没有任何反应?他越来越害怕这样的黎明前的黑夜一样的安静。在这样的恐惧下,神经快要崩溃。 开始痛恨自己的鲁莽,焦虑间将妹妹送到一个老乡身边,让帮忙照顾,自己准备收拾东西先到别处躲避躲避。 赵芸撤身下车查看,还好只是擦伤了车身。 上车,又发动车子,伸手拿烟,拿了几次都没能拿起来。才发觉自己手指也在莫名的颤。 说不上来,是在为刚才的命悬一线恐惧,还是为自己探看的这个秘密害怕。只觉得自己再要探身深究,大约要打开一个帕朵拉的盒子…… 赵芸带李强进来时,医生刚给林啸换过药膏,纱布横过胸口,掩住伤疤。人斜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刘嫂送两人进去,林啸始终闭着眼,头微仰着,高大的身体斜斜躺在床上,双手摊开放在身侧,是一个散惰的,无谓的,寂寥的姿态。 第620章 “赵芸你在外面等。”他终于张开双眼说。 赵芸愣愣的,蹙眉看他,脚下没动。“不是想要对你隐瞒什么,只是不想让你牵涉进这样的危险之中。”他叹口气,突然口气温淡,开口解释一句。赵芸抬头看他,内心的不甘失落突变作一抹暖意。虽然不舍,但还是抬脚退了出去。 李强站在一边,看赵芸退出去的背影,深吸口气。这样一个精炼强势的女人,在这个人面前,居然也温顺似小猫一般。 “李强?”林啸开口,注视着他。“李安全是你父亲?” “嗯,”李强说,抬眼,目光直直望住眼前这个明明一副憔悴样儿,却让人无端觉得敬畏的男人。“你是谁?”李强问。 “我叫林啸,你的大老板。”他说,微微欠身,眉头紧蹙,一手轻轻虚掩胸口。“我叫你来是要和你协议点事情。”他起身站起来。 很高,阔阔的肩头,一张沉着锋棱的脸,让人觉得充满智慧和力量。 李强不自觉的,脚步退后了一点。立住,强迫自己盯住他的双眼。 “你有想要保护的人,我也有。这一点就是我们能够达成协议的基础。” “我想保护安夏。你见过了的,那个女孩子。”他说,目光中涔出点点暖意。 “可你刺伤司晨,将她置于危难之中。”他又说,回头看住李强的脸。 他的每一句话,都是一个简单的陈述,并无商量协议的余地。 “你妹妹我让人接了去照顾,”他说着,给自己斟了杯酒,抿一口。“你不必担心。” “你,你把她,怎么样了?”李强的声音里带了泣声。抬眼看住林啸那双没有温度的眼睛。“她现在很好,受到精心照顾,并且开始恢复读书。”林啸说“司晨被你刺伤之后,我就派人接了她出来。” “你要怎样?你要我做什么?”李强声音发颤,紧紧的,就像稍一使劲儿,这声音就要突然崩断一样。 “你是置安夏于险境的人,也是唯一能让她化险为夷的筹码。”林啸说,轻轻晃动着手上的酒杯。“我要你在苏州分公司,老实呆着,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离开半步,不许见任何人。” “我,能不能问个问题。”李强沉默一会,望住他,小心开口“你利用我,想要挟持的人是不是司立兴?” 他没想林啸会回答这个问题的,可是他却说“是。” “可是当年父亲和他用生命交易的事情,我并没有任何证据。只在奶奶病逝前听说……”李强说,神情黯然。 “因为事实存在,他心里便会有一只让他无法安宁的鬼。”林啸说,嘴角噙了抹骇人的笑。就如自己,这些年,每每看到安夏,就会想到当年自己所做的一切,让她如今无处安身。心下无法安宁…… “另外,你对他的儿子鲁莽下手,在司立兴心底会更加确信,你手上有十分有力的证据证明,几年前安泊松失手杀人的事情是他一手导演。”林啸说,仰头饮尽杯子里的酒低头看他。 第621章 “父亲和司立兴是战友。”李强说,“当年,他其实要安泊松死的,我父亲那时肝癌已经晚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怕我们身无所依,所以答应司立兴五十万,替他干掉安泊松。可是,他那时身体已十分虚弱,在酒吧和安泊松挑衅打斗的时候,被酒醉的安泊松失手杀死。事出意外,当时安家的事情又闹的满城风雨,沸沸扬扬,引来各方目光。司立兴怕受牵连,尽力撇清关系。安泊松进了监狱,司立兴从此就像消失了一般,再未在我家出现过。答应的条件也未兑现,同年奶奶生病,无钱治疗……” 李强满眼恨意。“直到他的儿子,突然化名来访。一进我家门,奶奶就认出了他,说他和年轻时的司立兴很像……当年差点就想杀了他,可惜……”李强挺直了身板,目中的恨意渐浓“我不恨安泊松,是因为他也是个被利用了的棋子。我恨司立兴,是因为他将人的生命当做基石,踩踏过去,便不会再看一眼。” 原来如此,林啸沉思。现在,所有说不通的事情,也都通了。 “我们的协议算是达成了吧。”林啸说,“你离开的时候,我会让你见到你妹妹。”他说。 李强沉默着,没有说话。他不知道为什么,眼前这个人做事阴狠,并不磊落,说白了和司立兴并无差别,可是他却依旧愿意相信他。 “你去吧,赵芸会帮你办理公司调任的手续。”林啸说着挥手。 刚要回身躺回床上去,见放在桌上的电话响,抬手拿了过来。低头看,猛然蹙了眉,捞起衣服快步转身出门。 下楼,看到宋中禹和赵芸、李强面对面端坐在客厅中。看他自楼上下来,神情微微慌乱,又镇定下来,说“你要出门?” “你有事找我?”林啸问,锐利的目光扫过他的脸,落在赵芸的脸上。 赵芸的目光碰到林啸直视过来的眼光,瑟缩一下,低了头。 “有事的话,我们在车上谈。正好我无法驾车。”林啸说着已直直走向门外。 “要去哪里?”宋中禹上车问。 “去安夏住处。”林啸躺在座椅里闭目。 好半天,见宋中禹毫无动静。他才睁开双眼,冷冷扫了一眼说“不愿代劳?” “我也是为着这件事情前来找你,”宋中禹说“司立兴已暗中布下网络搜查李强。安夏那边,他也好像有所怀疑。我想乘着现在,我们还未踏入太深,劝你退身出……” “退?退到哪里?”林啸犀利的目光盯住宋中禹的脸,“和司立兴交易的那天,我就做好了和他对弈的准备。今天就是不为安夏,他也会找机会动手除掉我!”林啸说。 “你说他对安夏有所怀疑,什么意思?”林啸问出这话,又想到安夏发来的短信,突然心底似被揪了一把,慌张起来。“难道是因为我太过多话……”沉沉的目光中全是悔意。 知道安夏行事从不遮掩,所有情绪全部写在脸上。在司立兴那个老狐狸面前,怎会隐瞒过去…… 第622章 “快点开车!!”他突然丢下一句。 “你要保护她的心我懂,可是你也要顾着点自己的安危不是?”宋中禹皱眉说。 “保护?!”林啸轻笑了一下,口气和缓自责,说“如果可以,我到想把她装进自己衣兜里,随身带着,时时知道她安好无恙。可是,事实上,却是我将她推向深渊,让她一夜失去所有,亲人离散……” 安夏低头走进深巷,天色已暗了下来,呼呼的北风,自巷子深处席卷而来。掀起人的衣襟,横扫过面颊,尖刺刺的冷让安夏忍不住打个哆嗦。 缩着脖子走,到自己的楼下,看到停在门口的黑色车子。很熟悉的车牌,惊了一下,正诧异间见林啸自一侧推门走了下来。厚实的黑呢大衣,领子高竖。弯腰下车,眉头猛然皱了一下,一直手虚虚掩住胸口。 目光在安夏身上匆匆扫过。见安夏迎面静静看住他那只虚掩胸口的手,又一副泰然自如的样子,脸上带着微微淡然的笑意,挺直了腰背。 安夏脚步迟疑间停了下来,侧着头看他。一脸的淡漠,眼里是耻笑的问号。 会离开的,会离开的。不要着急。不论是你,还是司晨,我都会离开的远远的。安夏想,何必那么焦急催逼? “才从医院回来?”林啸面色有些灰暗,可是口气十分平和,就像他们两人之间从未有过不快。 安夏扫他一眼,无话,看住他的脸。等待下文。 “我有话说。”林啸说,见安夏不动,问“要站在这里谈吗?挺冷。”他说着又伸手扯一扯自己的衣领,看安夏缩着脖子,抬头目光淡淡扫过她的窗口。 “我要收拾行李,没什么时间。”安夏说,依旧神情泰然,定定立在原地。 说话间,宋中禹已推开车门自驾驶座上走了下来。犀利的目光中带着隐隐的不悦扫过安夏的脸,靠近林啸站下脚来。样子十分恭敬,关切说“要不你们在车上谈,这里太冷。你身体……” 话说到一半,被林啸回头扫过一眼,立时噤声。 “今天司立兴没有什么反常?”林啸问。 “一直以来,反常的人是你。”安夏说。林啸苦笑一下,说“大概是。”关心则乱,这话很有道理。 “情况有变,你现在若和司家拉开距离,只会让他们更加怀疑。所以--” “我不是你的提线木偶,”安夏说,声音尖利,“别以一副关心我的姿态对我指手画脚。”说着抬脚要走,林啸上前档了一下。 “走开!”安夏抬手想要推开他。手指越过,扫过他受伤的胸口,林啸身体颤了一下。一只有力的大手横空过来,一把攥住了安夏纤细的手腕。 “中禹!!”林啸低声呵斥。宋中禹眼底燃起怒意,冷冷盯住安夏的脸“别得寸进尺。”他从齿间憋出一句。“宋中禹!!!”林啸的声音低沉冰冷,低吼一声。 他才猛然丢开安夏的手,垂首,怒气冲冲大步转身走向车子。 第623章 “这么防着我?带个保镖来?”安夏一只手轻拂着那只被捏的生疼的手腕,调笑的问。心却莫名的缩紧,疼意漫上来。心底无比萧索。不知道两人何时变成如此样子,不端了这样冷冷的姿态,已和他无法开口说话。 “在你的面前,我还没有弱到需要一个保镖保全。”林啸说,面上那层虚虚的薄笑也退了,眼底是静寂的淡漠。 风呼呼的过,吹的两人心底皆是一寒。那些过往里温暖的,亲密的画面就像一个讽刺,杵在记忆里不走。让人无法忘怀。 “我今晚的火车离开上海,也不打算回来了。毕业之后,也想留在北京。”安夏收起满身的利刺,掩住被风翻起的领口,别开脸,轻声说,。 “不论你、司叔叔、小晨。现在想要做什么,在过去的事情里做过些什么,我都不想深究。我只想安静的简单的活着,活在当下。等待父亲出狱,如果他愿意,我想给他一个安享晚年的地方,和他安静生活。若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或者因为当年的安企,我只想说,林啸,过去了的事情我不想深究。在我记忆里,记得的只有你在我难过不安的时候,伸出的手,我不想看的太透彻。还有司叔叔、小晨。我愿意记住的,只有你们的好,我不想失望。这些年来,令我失望的人和事情太多……” 她眼中渐渐透出一点枉然的笑,闪闪的泪光让一双大眼更加轻灵。 “如果还有机会再见,我想看看留在你身上的伤口。”安夏说着,转身。 离开,离开战场,也许是最好的保全方式。 林啸站在风里,看住她隐没在楼道里的背影。想。 内心百转千回。上楼刚要开门,屋门却吱呀一声被人拉开了。江子博站在屋内,温温看住她。安夏愣了一响,看到地上的行李,才知道卓琳来了,她有这边的钥匙。 仰脸想要扯出一个笑,却没有成功。太累了。今天上演了太多好戏,已无力表演。 “子博哥什么时候过来?”她进门换鞋问。 “有一会儿了。”江子博答着话,顺手将她的背包接了过去,挂在墙上。 卓琳闻声自卧室内探出头来,叫“回来了?我看你收拾了行李,是不是这两天学校开学了?那我怎么办?”她苦着脸。 “行李?”江子博猛然抬眼扫了安夏一眼。 “学校开学了,我买了今晚的车票。”她说,迎上江子博有些愤愤的目光又垂下了头,说“子博哥,正好,我有话说。” “这会告诉我今晚要离开上海,似乎有点晚。”江子博像开玩笑,双眼微微弯起。不等她开口说话,起身自衣兜里摸出钱夹,抽出一张卡来递到安夏的手上。“那件衣服我不喜欢,退了,这是钱。” 安夏皱着脸,嘴巴瘪一瘪,没有伸手去接,也没有吱声。 “那天你送了我一个无比开心的下午。已经足够,我很高兴。”江子博一脸温暖的笑,眉清目明毫无做作的样子,大手落在安夏的头上抚弄一下。 第624章 “晚上坐车小心点,到了给我电话。”他说着起身。卓琳拉开门靠在门边看他。江子博抬脚走,安夏追在后面,叫“子博哥等等,我有话说……” 江子博身体微微滞了一下,立住了脚,声音低沉,脸上的笑意没了。说“安夏,有些话原本无需出口的。” 安夏僵僵站在楼道里,看他一节一节走下楼去,快要隐没在楼道里的时候,她急急追出两步,问“我,我还能叫你哥哥吗?” “如果你愿意,叫到什么时候都行。”江子博始终没有回头看她。立在暗暗的楼道里,声音清明,安夏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只是听到这句话,心底突的觉得踏实了。说“子博哥,子博哥……” 江子博轻轻的笑出了声音,背对着她,冲她挥了挥手。 在学校里的日子过的平静而充实。有时候安夏觉得自己像是个一直生活在阴暗潮湿的阴影里的人,突然走到了阳光普照的地方。这种光亮和温暖,让她觉得幸福的有些不安失措,又想牢牢抓在手里。 心底那块隐匿起来的地方,在忙碌的嫌隙下,依旧会隐隐生疼…… 在这里,安夏每天除了上课,就是泡在图书馆里查阅资料,准备设计大赛临场问答的东西。 入春,草木开始发芽。沉重阴寒的空气也像是被过滤了一样,变的清亮透彻,阳光自薄薄的云层散下来,让人舒缓,心底渐渐清明。 安夏抱着一叠资料和宋晓格小声讨论着,并排走出图书馆。下楼,正想着要去吃点什么东西,就接到了司晨的电话。 “我要飞往法国了。”他说,声音哝哝的,像是感冒了鼻音很重。 “再有半年,我的学业一完成就立即回来。”他十分慎重的声调,沉沉像是要给安夏了一个承诺。 “哦--”安夏轻轻应着声,转脸扫了宋晓格一眼,侧了身,虚掩了下电话,说“这个事儿,我劝你最好和叔叔、阿姨商量……” “你别装。”安夏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司晨急急打断。声音中带着愤愤的激越的气势,说“安夏,你别想装做不知道我喜欢你。我也不要你现在给我什么答复,等半年,半年之后我们再见。到时候,你什么态度,你当面告诉我。” 他微微沉吟一下接着说“我也会为自己这几年的不辞而别,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 说完这句话,他又抢在安夏回话之前,说声“半年后见。”啪一声挂上了电话,眉锋飞扬,唇角带着一抹得意的笑。 司立兴和妻子来机场送行,隐约听到儿子在电话里和安夏说的话,心底又沉了沉。目光中闪过一丝冰寒。这次一定要做的万般严密,不然…… “监狱那边安排妥当了?”司立兴背对着立在他办公桌前的男子,靠在椅子里问。 “都安排好了,这次,他一定不会活过这个夏天。”男子咬牙阴森森回了一句。 第625章 “要万无一失,不然他冬天刑满出狱,你我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司立兴低沉的声音嘱咐一句,伸手拿了桌上的烟点上了,深吸一口。 “您放心好了,他们几个都是监狱里呆了多年的人,手段可多着呢。”听男子应着话,司立兴微微点了点头,一副十分疲惫的样子,对他挥了挥手让他退了下去。 这次若有闪失,安夏那边就会更加棘手!!而小晨…… 想到这些年,因着安家的事情,儿子和自己的距离渐行渐远,司立兴不由蹙眉。 还记得他小的时候,是个十分温顺谦和的孩子。似乎一不留意他就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和判断能力,不受父母控制。 司立兴心底微微失落。可是转念,又突的笑了。想到那张可爱的笑脸,又觉得心下渐渐丰盈、温暖起来。起身下楼,支走了司机,舍下车子,目光微微四顾后,招手打了辆出租,车子奔驰,驶向那栋隐秘的别墅。 转眼已是初夏。设计大赛已正式进入复赛阶段。 清华大学由苏教授带队,带着安夏、宋晓格和另外三个同校的入选学生参加复赛。 进了指定会馆,宋晓格就和安夏结伴去拿赛事进程表。 拿到手,安夏低头看。看到评委一栏,不觉得皱眉,头嗡的一声大了,心底某个地方空茫的抽一下。真是冤家路窄,她想。 恹恹的丢下表格起身要走,宋晓格伸手扯住了她,目光流转,侧脸看住表格里的名字,眼睛呼的一亮,唇角扯起一抹意味莫名的笑。目光轻飘飘扫过安夏的脸,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安夏没有在意,反正宋晓格行事一向如此,神叨叨的样子。 林啸、江子博…… 想到下午就要和这两个人在这种场合正面想见,不觉心底又生出一丝怅惘来。 心底有事,沉默着回到苏教授跟前,抬手将赛事表递上去。 “参加决赛的人数居然有这么多……”苏教授低头看,说“比我预想的多出不少。”手下又翻过一页,看到评委栏,愣了一下,抬眼看住宋晓格,问“你哥哥是这次比赛的评委?” 宋晓格表情淡淡,微微点了点头。 “哥哥?!!”安夏诧异的抬头看住宋晓格,宋晓格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淡然一笑,说“宋毅,建筑设计界奇才。”语气里没有骄傲,反夹着一份嘲弄的讥诮。 安夏又回头看看苏教授的脸,苏教授冲她点一点头说“宋毅,**歌剧院的设计者,这两年来出了许多不错的作品。” **歌剧院?!!安夏突的想起从赵芸那里拿到的资料。 “这种私人关系,在比赛中总有些忌讳的。晓格你最好能和你哥哥说一下,给你评分的时候最好保守一点,随大流,不要极端……”苏教授的话还没有说完,宋晓格就将话头接了过去“他原本就不是个保守,随大流的人。不过我肯定他会公平公正就是。这点请教授放心。”说完,目光带着浅浅莫名的笑意,扫过安夏的脸。转身拎了自己的东西上楼。 第626章 莫非她那天撞见我看资料,正好看到那份她哥哥的设计图?!!安夏寻思着,望住宋晓格翩然离开的背影有些发怔。 “这姑娘--”苏教授瞪大双眼,十分不满的皱眉道。被宋晓格这傲慢不屑的姿态气的话都说不下去。 回头看住一边发呆的安夏。“你又神游了,还不快去准备资料……”说着气呼呼提了自己的东西走。 在会议厅,各个学校的参赛人员都已陆续入场,按照指示牌入座。 会馆前排和他们面对面一字儿排开的,八个席位,是各大公司代表以及设计界大师组成的评审团。 安夏抬眼,看到台前立着的牌子上的名字。林啸,就是右手第一个,而自己所坐的位置,抬眼就好他面面相对。想象着再过十几分钟,再过十几分钟就要和他台上台下的对视,心底滋味有些难辨,不是喜悦,也不是难过。是那种空茫茫的无力感。 突的心头焦躁,对坐在身侧的宋晓格低语两句,跑了出来。想要在外面透口气儿。 刚低头跑出会馆,脚步还没有停下来,就听见远远自另一端走过来的脚步声。抬眼,见他手臂上搭着外套,白色衬衫黑色西装裤,笔挺的身姿,似清减了许多,遥遥站在光影里。 看到她,脚步突的顿了一下,慢下半拍来。目光和她相撞,一时安夏竟觉得,他也是一副突生枉然的样子。 那种神情突的击中了她的感觉。安夏不知为何,突然想要夺路而逃,刚扭身要跑进会场,就看身边有人已迎了过去。 “林总这么早就到了,不好意思前台接待不周。请跟我来,我送您到休息室……”工作人员看到林啸,疾步赶过去招呼,似只是瞬间,他脸上已扬起一抹彬彬谦和的笑。 擦身而过,目光淡淡扫过安夏失措的脸。刚才他眼中的异动承转,似都是她生出的幻觉一样,此刻真剩冰凉疏淡。安夏身体僵立,突的觉得自己无比愚蠢,可笑可叹。 为什么要逃? 复赛快要开始,评委们在掌声中陆续入场。场外,围着一圈儿相关的媒体拍摄。 林啸依旧一张淡然清冷的脸,走的漫不经心,却又目不斜视,自掌声中直直走向自己的座位。垂目微一躬身,算是打了招呼。 “大家好,我是宋毅。”另一个人刚一入场,便似朵太阳花,扬起一脸笑。那张神似宋晓格的脸,尖尖的小下巴,桃花眼,一双浅浅的酒窝里都似盈满了笑。一身月白的西装衣裤,原本该给人清雅的视感,可是落入眼底却让人想到妖异…… 安夏无限感叹,天下还真有如此,正负两极一样的兄妹。回头看宋晓格,见她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冷着一张表情欠缺的脸,弯腰回避,似生怕被人知道这一路走来,无限耍宝的人就是她的亲生哥哥一样。 安夏看宋晓格一向孤傲,天不怕地不怕的人,此刻却是如此样子,心底刚因林啸而生出的一片枉然被冲淡了。扑哧轻笑出声。却突的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急急回头扑捉,只见林啸高高在上,依旧一副冰冷泰然的样子,目光冷冷落在别处。 第627章 心底又给自己一个无比鄙视的嘲笑。 晃神的瞬间,江子博已近了。一身流畅写意的中式衣裤,温温的气质,在掌声中微微欠身,淡然的笑。像是一株挺拔摇曳的青竹,脚步轻盈,走过安夏身边,和她目光相撞,眸中闪出一抹和暖的笑。安夏扬唇迅速冲他做个鬼脸,算是回应。 江子博便眼底挟着笑,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台下目光倏然聚集向那三个风姿各异的男人,心底惊叹,到最后竟只是微微一片唏嘘。之后入场的几个人,在他们三人面前,也虚虚成了背景陪衬。 安夏也忍不住在心底感叹一声。这三个人,并排坐在一起真是一处奇异的风景。 林啸面部线条锋棱硬挺,唇角紧抿,目光锐利。像是一颗经过细细雕琢的千年寒玉。 而宋毅,一脸张扬的笑。俊美的脸上少了一份男子的硬朗,多了一份女子的妖娆。像足一朵精致到极致,又妖娆到极致的蓝色妖姬。似只是微微眨眼间,就能俘获人心的样子。 坐在另一边的江子博,却是一脸温淡的笑,清俊的脸线条柔和光润,逸然的姿态。举手投足间,似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丰姿。就像春风扫青竹,袅袅余韵中让人回味。 安夏的目光就这样呆呆停留在江子博的脸上。看的出神。呼的和他目光相对,被他投来一个促狭的笑意惊到。脸微微泛出红色,调皮的冲他眨巴眨巴眼睛,双唇轻启,无声说一句“今天,真帅。” 这微妙的一瞬,被林啸似无意识的一个侧目净收眼底。双眸中缓缓涔出寂寂寒意。 复赛第一轮是淘汰制,设计者为自己的作品理念做个简单称述之后,评委直接打分。再决定谁可以进入下一轮的角逐。 可是就在第一轮,安夏的作品就被林啸打出一个超低的分数。微微诧异间,听他给出评价,又在心底觉得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自己的作品重型而轻利。在现实中商业价值大打折扣也是事实。心底释然。 听他一把寡淡毫无情绪的声音,为他给出的超低分数做着解释,感觉到他锐利的目光此刻就静静停留在自己身上,安夏心底淡笑一声,又轻叹何必,目光始终低垂并不看他。等他评价完了,姿态平和,对他微微躬身道谢“谢谢林总的指点。” 目光不受控制的飘上去,一个刹那间,急急在江子博的身上停住,撇唇浅笑着落座。 在心底无数次告诫过自己,不要一次再一次的跌入。不要一次再一次的从他眼前卑微逃离。 早晨短短一次交锋,安夏已觉得累到极致。 苏教授却依旧因着第一轮下来,安夏和宋晓格的成绩遥遥领先而兴奋不已,觉得她俩夺冠可能很大。一边往外走,一边叨叨在安夏和宋晓格耳边念。 “下一轮开始实战答辩,会考到你们在工程执行过程中,设计者对现场突发情况的应变能力。也就是设计之外,建筑学的基础知识……”话还没有说完,安夏却突的停住了脚步,仰着脸,望着前面的人。 第628章 是赵芸,等在电梯口,见林啸走过去,很亲昵的姿态,微微含笑,顺手接过他的外套和文件袋和他并肩走进了电梯。 宋晓格眉头挑了挑,斜了一眼脸色渐白,僵僵有些失态的安夏。唇角的笑浅浅的微不可见。 “怎么,还在嫉恨他刚刚给你的超低分?”苏教授打趣她,又微微沉吟一下,说“其实这个分数说突兀是有点突兀,却也说的过去。在场的各位都是以商业建筑为主的地产大亨,首要考虑的是利,其次才是型和质。没有人掏钱赚吆喝。虽然他这样评价你的作品是过了一点,但算是个鸡蛋里挑出骨头来的宝贵建议。”安夏笑笑,想说什么,可是瞥眼看到宋晓格一脸漠然,又噤了声。 中午用完餐,安夏想起苏教授说“这关系在比赛中是个禁忌。”的话,愣一下,撒了个谎,避开苏教授和宋晓格,跑出去。 离开上海之后,虽也偶有电话联系,可距离终归远了。不论是物理距离,还是心理距离。上次分开之后,安夏一直记着在昏暗的楼道里,他那消薄坚挺的脊背背对着她。在心底,每每想到,总让她觉得内疚不安。 溜出会馆,在附近路边的咖啡厅,看到已静静坐在窗口等着她的江子博。在融融金色的阳光中,那样清淡怡然的一个人,安然平和的姿态,那样温暖。安夏立住脚看了一瞬,脸上的阴翳淡淡散去,伸手开门走了进去。 下午,咖啡馆很是清静,江子博闻声回头,安夏已跳到他的身边,嘴巴里还伴随着“哇--”的一声叫。是要吓唬他,依旧是一副小孩子调皮的样子,江子博抿唇暖暖笑着,替她拉开椅子。 “看你的样子,好像不知道什么叫气馁。”他温温开口,淡笑的脸,目光静静审视着她。看她眸中流转,一瞬的失落之后,释然一笑。说“这样的输赢在我,并无什么特殊意义。只是拗不过苏教授所以才来参加,其实我也想知道自己学的如何,到底几斤几两而已。” 捧着杯子大大喝下一口。卡布奇诺的香醇隽永,不似林啸喜欢的黑咖啡,苦的那样原始粗矿。突的眉头蹙紧。怎么任何时候,脑袋里都会冒出他的影子来。有些愤愤。 低头又大大喝下一口。奶泡留在她樱红的嘴唇上,她小狗一样伸出舌尖舔一下,江子博微微含笑的目光突的慌乱,别过头去。 又觉得自己这样子太着迹,缓缓转过脸来看住她。“嘴角--” 江子博抬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一下,看她又卷着舌头扫过嘴巴,微微蹙眉,被她这样顽皮不经人事的样子弄的焦躁起来。 苦笑着微微抬手,手指扫过她的嘴唇,想要帮她抹干净依旧留在唇角的白色奶沫。 “一杯黑咖啡带走。”一抹熟悉的清亮的声音,让安夏猛然抬头。 是赵芸,一头微卷倾披在肩头的长发。卡腰长身西装领的银白薄衫,盈盈纤腰。姿态万千,目光回转间看到坐在一边的安夏和江子博。 第629章 这样一个缱绻绮丽的姿态。她弯弯细眉挑一下,一双眼睛肆无的有些无礼的落在江子博的脸上。 江子博看一看安夏,又扫一眼赵芸,姿态依旧自如。伸手抹干净了安夏唇角的奶沫,冲安夏温温一笑,说“跟个孩子似的。”又拿着台布轻轻抹干净手指。 安夏脸顿然红透,看住赵芸的目光有些仓皇。却又瞬间镇定,冲她微微扬起一抹笑。 赵芸却是从未有过的失态,一脸冰冷,转身翩然走出了咖啡厅。重重关上门,扇出的风,使得门口的玻璃风铃叮叮当当脆响。 安夏心中,也似被人叮叮当当敲了一通似的烦乱。 “林啸生病了。”江子博突然说,“上次我们一起参加会议,他差点在会议室里晕倒。”江子博一只手拨转着手下的咖啡杯子,双眼瞥向窗外,淡淡说。 “他生病,和我有什么关系。”安夏扬声,可是口气终归不够坚硬,到最后只是枉然一个叹息。 “你们两个太像了,”江子博笑,回了头看住安夏“太脆弱又太坚硬--不给自己出口,也封了对方的活路。”他的笑容有些虚蒙,让安夏莫名难过,底下头来。 “我不想过那种日子了,上一刻在云端,下一刻在地狱。我想摆脱,走开,忘却,走出他的世界。我想重生,我不想活在他的阴影下面,乞求什么,我要自己坚强起来。能够勇敢面对得失……”她说话的声音自激越中渐渐涔出软弱的哭腔来。 “没想让你做什么,只是告诉你。如果有可能劝他去做检查,及时治疗。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拿自己的身体不当身体。不懂得爱惜,也是一种想要自生自灭的态度。”江子博抬手落在安夏的肩膀上,温实的大手,让安夏稍觉安宁。 “如果不想失去他的话--”江子博说,目光暖暖看住安夏。 “有,那么严重?”安夏声音发紧,问出的话都抖了。 “现在不清楚,但见过他病发的样子,觉得……”江子博后面的话没有说完,又抬手摁住安夏微微发抖的肩。“不过现在科技这么发达,医学水平高,及时治疗肯定会好起来。不要担心。” 看到安夏如此,江子博眼底闪过一丝失落。目中却依旧暖意融融,看住她给她鼓励的笑。 自外面回来。安夏觉得心底就像堵了一块巨石,压的她快要窒息。 为什么,自己身边的人,一个两个都会离开自己。不是分别,而是永别。 想到永别这个词,她突的想到母亲和奶奶,脸色突的一白。掏出电话来,手指慌乱要翻出他的号码来。 他纵使有千般的不好,也是那个在繁华落尽时,在众人转身离席时,在自己凄惶无措时,给自己温暖怀抱的人。即便是此刻的无法靠近,但知道他在这个世界的一端,已觉得足够。 电梯叮的一声响,她快步奔出来。抬眼就看到站在电梯边儿抽烟的赵芸。 第630章 微微诧异。她始终在众人面前扮演着玲珑完美的样子,扮演着林啸精炼而秀致的绯闻女朋友,很少在公共场合这样一幅腾云吐雾的低迷样。 安夏看到她脚步一顿,又快步走过去。“林啸呢,在哪里?”她急急问。 “你想见她?”赵芸开口仰脸吐出一个烟圈问,语气讥诮。眼波里挟着嘲讽的笑。 “赵芸--姐,”安夏突的这样开口叫她,声音里有了乞求的味道“我--我只想知道,他现在,身体是不是特别糟?” 赵芸眉头蹙着,双眼中的尖利敌意淡了下来,轻轻叹一口气,说“发作的更加频繁,止痛药吃过太多,身体已有了抗药性……” 又抬眼定定瞅住安夏,说“虽然我没立场说这个话,但是安夏,就冲你刚才出口叫我一声姐,我就说两句。我在林啸身边也有几年了,是同事亦是朋友。可从未见过他对那个人这样上心过。也从未见他为了取悦谁而那样努力过。记得几年前,他兴冲冲请我动用家人的关系,帮他找一枚很是老旧的戒指。还记得他当时的表情,那么认真急迫又那么幸福。还有之后,你有一次不知道为何受伤,我和你面对面说话半个小时都没发现,而他,只是走进电梯前的匆匆一瞥,就已看到眼里。后面的许多事,我都说不下去,如果说这些事情还不够让你对他心生一点点,哪怕一点点的慈悲,那么……”她声音突然哽了一下。 “刚刚他又病发,在疼极的时候,叫着你的名字。”赵芸说着,在垃圾箱上狠狠湮灭了烟蒂。“而你,却在那里,和他的弟弟……” “话我说完了,你爱听也好,不爱听也罢。” 赵芸目光尖尖扫了一眼脸色煞白,摇摇欲坠的安夏,转身走上了电梯。 下午两场复赛,是四十进二十,二十进十。 安夏走进会馆的时候面色憔悴,看起来异常疲惫。苏教授看到她气狠狠在她胳膊上拧了一把。“中午叫你休息,你跑到哪里去神游了?现在这样一幅鬼样,我看你一会应变题怎么办。” 可是在应变赛事中,安夏发挥的却异常的好。 两轮过去,林啸给她的评分虽然依旧低于其他评委,可是她的总分数却已远远和其他选手拉开了距离。 夺冠的呼声越来越高。喜的苏教授眉开眼笑的,一个劲儿的在为她叫好。 可坐在一边的安夏却绷着脸,似有心事,并无兴奋的劲儿。目光时不时瞥向评委席,似在追逐着某人的视线。 到是头一轮比赛分数高于安夏的宋晓格,今天在第一轮比赛的时候就发挥失准,宋毅给了她一个略低于其他评委的分数。目光在她脸上略略停留了一瞬,微微有些担忧的别开了脸。 第二轮她又太过紧张,问题阐述逻辑散乱,分数也不理想。 安夏怕她消沉下去,影响后面的比赛。寻思着,低头,想安慰她两句,“胜败乃兵家常事,再说,真正的决赛还没开始呢……”安夏的话刚一出口,宋晓格就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嘘声的姿势。又欠身过来,笑的神秘兮兮让人觉得诡异,说,“之后,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留着那些话,说不定到时候还能安慰安慰自己。” 第631章 安夏微微愣了一下,又见评委席上的宋毅向这边匆匆扫过一眼,眉头微微蹙了一下。 宋晓格就这样的脾气,自傲不服输。看她这个样子,安夏到是真正放下心来。 在最后一轮应变塞后,宋晓格的成绩险险以高于另一位参赛者一分,跻身第十名。夺得了参加准决赛的资格。 比赛散场,宋晓格就站起身来,独自沉默着离开了会馆。 安夏想追上去,被苏教授一把拽了回来“那丫头心高气傲,你这个时候跑去安慰,她会觉得你只是在看她的笑话而已。” “怎么会,晓格才不会那样瞎想。”安夏说着,扭身要走。 苏教授沉着脸依旧拽着她的胳膊没放,想了一下,说“我今天总觉得那丫头那儿有点不对,她平日里是对人淡漠无礼,可是今天却是特别的反常……”她沉吟一下,“你不觉得她今天对你话里话外全是敌意?” “教授您多心了,晓格她一向这样。是您没怎么和她接触过,还不太清楚,她那人就那样,对在意的人冷言相对,对漠视无关的人反而客气。没什么坏心的。”安夏笑说着,眼睛的余光看到林啸起身,收拾起手底下的资料,自会馆的另一端走了出去,目光匆匆扫了一眼。和苏教授扯谎说要去洗手间,就追了出去。 赵芸依旧等在电梯前,盈盈笑着伸手接过他手上的外套和文件袋。两人并肩走进电梯。引的旁人艳慕的低声咋舌。 安夏冲到另一侧的电梯等,几秒的时间,那么慢。等不了,又跑楼梯追了下去。幸好,五楼并不算高。一路冲到大厅已是气喘吁吁,却见林啸和赵芸已驱车离开。 心底无比的失落沮丧。下午这几个小时的面面相对,他似乎一直刻意躲闪着我的目光。安夏怔怔的。 中午和赵云谈完话后,她就开始给林啸拨电话,电话明明拨通了,可都被他快速的挂断。再拨,已提示关机。 他是要怎样?在生气?生谁的气?凭什么生气?!! 我又不是要怎样,只是想知道,你现在好不好。身体-- 或者,这才是他想要的…… 意识到这个,安夏心底打个哆嗦,突然僵住。他和江雨杏阴阳相隔几年,而此刻他对自己身体健康自暴自弃,也说不定是他期望的,想要早点见到他日日念念的雨杏。他的至爱…… 这样想着,心底又猛然抽疼,生出一点莫名的委屈。站在大厅里,静静望住车子离开的方向。 “站这里干嘛?”江子博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来,在她身侧立住脚问了一句。 “林啸,林啸--”安夏一句话没说完整,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起转儿来。 江子博目光四下里扫了一眼,伸手拖了安夏就走。 毕竟是在比赛场合,私人关系总会被人扯到赛事结果上去。比较讨厌,却又不得不防。 上了车,江子博暗暗打量她的脸,帮她系好安全带,一路开了出去。 第632章 “怎么,突然站在那种地方哭。”江子博问。 “我没哭。”安夏说,倔强的别过了头。 “林啸怎么了?惹你站在大庭广众之下……” “我没哭。”安夏突然回头,对住他厉声说了一句。 “好,你没哭。那你告诉我,林啸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站在那里叫着他的名字。”江子博单手握住方向盘,腾出一只手来,大大温厚的掌心,在她头顶轻轻抚弄一下,戏谑的笑意中隐隐带着点落寞,看着她说。 “我根本没有机会和他说话。他看到我就像空气,也不接我电话。”安夏说,“我又不是要怎样,他干嘛那样害怕我,躲着我。讲两句话的事情,他有那个必要吗?” 说着,心底又开始气起来。“算了,管他呢,要死要活随便他好了。说不定这才是他想要的,现在死了就可以早点见到他的雨杏。”话一出口,突的后悔,猛然回头看住江子博的脸。 “对不起子博哥--我--” 江子博眼底黯然,淡笑一下。“我想我姐可没那个殊荣。何况她也不会开心,他那样自虐的自我惩罚方式。” 是,不论是为着谁,为着什么,没有谁愿意看到他这样自虐式的惩罚自己。安夏垂首,没有谁,愿意看到他死! 他的确是瘦了好多,脸色也不好…… 可是依旧很可恶。那么冷酷…… 对别人,对自己都是。 “我想他并不是要刻意避着你,而是这种场合,私人关系总是个忌讳。让多心的人看到,立马会联想到赛事结果。他大概只是想要保护你,让你比赛更加安心一些而已。我刚才也有如此的顾虑啊,不是看周围没有别人在,才不敢轻易拖你上我的车子。要不小心被记者拍到,明天你又恰巧得冠,那不说个潜规则,幕后操作都对不起他们富有绯色的想象力。”江子博抿唇笑一下,温淡的语调总能轻易平复安夏内心的不安。 大手依旧落在她的脑袋上,十分宠溺的揉一下她的头发。“别胡思乱想,他做事还不至于那么无聊小气。” 晚上,准备和江子博一起吃完饭了再转去林啸所住的酒店看他。 刚点了餐,电话就开始唱响起来。 是苏教授,安夏刚接起电话,苏教授就沉着声音问“你现在在那里?”口气不似平常那般泼辣豪气,十分严肃。 安夏愣了一下,犹豫着。 “说实话。”苏教授见她吞吞吐吐不做回答又很冷静的样子追问了一句。 “在和朋友吃饭。” “哪个朋友?叫什么名字?”苏教授说“安夏,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你是不是和姓江的在一起?” 安夏惊了一下,转脸看住江子博。“苏教授,我--子博哥--”安夏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原本这层关系,是不想瞒着苏教授的,可是又实在怕她唠叨,又怕因着她和林啸,江子博的关系,苏教授又要对她行事束手束脚,觉得麻烦。 第633章 “你现在马上回来,出事了。学校论坛和大赛零时论坛出现一个帖子。写你的……” 安夏目光中一片茫然“写我?帖子?论坛?”,江子博在一边听的着急,伸手自她手上接过了电话。 “您好,安夏和我在一起。您是哪位?有什么事吗?”江子博问。 “我是她的老师,你是--江子博?” “你最好现在也上清华的校园论坛看一看,只是短短半个小时,帖子已回复上万。大赛的零时论坛更是火爆……你们--你最好现在就让安夏给我滚回来。”苏教授此刻的口气十分不好,而江子博神态却是一派镇定,回答的彬彬有礼。 手上握着电话,一边轻声嗯嗯应着,一边反手拖了安夏的手,冲她微微示意快步走出餐厅往酒店跑。 进门,随手打开笔记本电脑,噼里啪啦一阵,那帖子就出来了。 帖子是下午比赛结束不久上传的,因为牵涉此次备受瞩目的设计大赛,所以人气已非常之高。标题起的十分隐晦暧昧,引人异想《才女背后的财子》。 帖子后面,是个十分简短的一段通报设计大赛比赛进程和赛事情况的文字,并无虚言。之后附着的两张照片到让江子博为之一怔,皱起眉来。 一张是林啸和安夏,似在宿舍。面面相对,像是个十分深情的拥抱。 一张应该是刚刚在会馆楼下大厅,他伸出一只胳膊环着安夏的肩膀,快步出门的照片。 原本帖子似什么都没说,却又隐含太多深意。看来爆料人准备十分充分而且智商不低。只是--江子博静静看住那张安夏和林啸的照片,这种照片一般人怎么可能拿到?!!地点看似还是宿舍…… 心底微微打个突,隐约间有了答案。抬目看了安夏一眼,又沉着脸翻阅浏览着帖子下面的回复。 帖子里一字未提的隐含深意,全在回复里出现了。 什么潜规则,什么富商包养女大学生,什么旧爱新欢同台对决,之类之类内容十分不堪。更可恶的是,有好事之人将安夏的姓名、专业、班级,都被曝光出来…… 江子博十分担忧的回头扫了安夏一眼。 她却是一副让人惊讶的平静,眼底有浓烈的失望,可是脸上却扬着笑。像是在看别人的事情,或是淡眼看着一场上演的闹剧。 “你,不觉得生气?”江子博试探的问。 “有什么好生气的,晓格贴出这两张照片时就没想隐瞒我。而且她并未说一句假话。我认识你们两个,并且在我内心觉得,自己和你们感情都还不错,隐含其中的深意她也并未刻意扭曲。这若是她想要赢我的手段,那随便她好了。我到是没兴趣和她争什么胜负了,因为她根本就不配。”安夏说,可是眼底依旧汪着浓浓的失望。不是因为被不认识的众人误解,作为娱乐大众的谈资,而是被自以为是朋友的人暗中一刀的深深失落。 “你想怎么办?”江子博问。 第634章 “什么怎么办?”安夏似十分惊讶于江子博的问题,歪着脑袋想一下说“该比赛比赛,该上学上学。你两该赚钱赚钱去,还怎么办。” “……” 江子博觉得十分无语。可是回头想想也是,安夏有她自己处理事情的一套方式,有她为人行事的准则。她于简单处看到事情的本质,而我们都是被社会复杂化了的人…… 江子博苦笑着摇头。“你们教授貌似对你很光火,我看你还是先回到她哪里比较好。” “呃,对。”安夏跳了一下,说“她发起火来挺吓人。”样子一点都不像受到伤害了的人,只是眼中的失望依旧浓浓突显。 “你还是别送我了,”安夏笑盈盈将跟在自己身后的江子博推了一把,自己撤身往外走“免得被人看见,把你臆想成脑满肠肥的荒淫‘富商’。” “你一个小姑娘都不怕,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怕的。再说……”江子博语气中有些恼,望住安夏,下面半句话被生生吞下了肚子。 安夏笑着向后退,冲他挥手,说“我可不想子博哥被人说成那样……”电话突然响,安夏低头看,是林啸。话说到一半,心跳漏了半拍。忘记了后面的语言。 “是林啸?”江子博看她神情,就猜到了。 “嗯。”安夏点头,一副茫然无措的样子抬脸看住江子博。 “他大概也知道了这事儿。你不是也有话要和他说嘛,快接电话啊。”江子博说着,转身走向停车场。 “和子博在一起?”电话一接通林啸冰冷的声音就自那端传过来,“你怎么一点都不懂得自保啊?亏我这两天还刻意和你拉开距离。”狠狠的怒意。 安夏将电话拿低点看,是林啸的电话。他依旧是这样的姿态,对她说话,始终端着。是他所谓的家长的姿态吧,浅浅的笑“你的身体怎么样了,听说病的很严重。” 那边却是好半天没有声音。 “人常说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将来会死很久,会见到你的雨杏,会和她在另一个世界重逢……”安夏缓慢的语声顿了一下。说“所以不要那么着急,在你活着的现在,还是别那么折磨自己的好。去做检查,好好治疗。” 那端,又是久久的沉默,听筒里只听见重重的呼吸声。 “林啸--林啸--”以为他又一次病发,安夏不由的惊叫出声“你,怎么了?在吗,在听吗?” “我在。”林啸说。又一副十分不屑的口气,说“不要乱担心别人。想想看怎么处理你自己的事情。”可是不屑的语调中却分明透出了一丝暖意。 江子博的车子滑行到安夏身边,停了下来,抬眼看她眉梢带着一丝苦涩的笑,又像是释然面色淡淡。 江子博低头给自己点上一支烟,摁开音乐,目光瞥向别处。烟雾缭绕着,将他的脸包裹起来。 《dying-in-the-sun》那么空灵悠远的一把女声,很寂寞的歌。音乐在这密封的小空间里流淌。 第635章 iwantedtobesoperfectyousee iwantedtobesoperfect likedyinginthesun (我曾经想要变得像你眼中的那样完美) (想要变得如此完美) (就像在阳光下逝去一样) 江子博缓缓闭眼,似被这样寂寞的声音包围了起来,有种在劫难逃的感觉…… 直到安夏弯腰轻敲窗户,他才睁眼笑。湮灭烟蒂,伸手摁掉音乐替安夏开了车门。依旧是姿态完美的,温暖的笑。 “子博哥我自己打车回去,你真的不用送我。也别担心,这种事情对我来说,一点意义都没有。认识我的人懂得我,不懂得我的人,我又何必解释强调?比赛我会好好参加,或者会比之前更加积极应战。你回去好好休息。我到了电话你。”安夏说着,已扬手和他道别,转身跑向路边打车。 这次江子博没有下车,没有掩在她的身边去保护她,没有看着她离开自己。而是方向盘一偏,车身扭向一边,向着和她相反的方向开了出去。 深夜,林啸蹙眉,躺在床上用平板翻阅那个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帖子。 林啸,本已是圈子里的话题人物。媒体对他褒贬不一,有人说他是商业奇才不可多得,也有人说他行事阴狠独断,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常常被媒体当做话题,八的最多的,莫过是他这些年来,与众多名媛之间的混乱不堪的绯色情事。 而子博这个江氏的继承人,一经上任,就备受各大媒体瞩目。从对公司大刀阔斧的整编,到对几位公司元老优厚安置的怀柔,之后的釜底抽薪。这些事情,被媒体翻来覆去的炒,有人说他仁厚疏财,也有人说他行事缜密富有谋略。他本身形貌出众,在一圈商人里,像是清水独立的荷。不到一年,他已被媒体渲染成一个不被铜臭污秽,洁身自好的神人。 而此时,林啸和江子博这两个完全相左,却又有着息息微妙关联的人,和同一个面容秀丽,姿态灵动的神秘女孩子扯上关系。怎能不让媒体沸腾,跃跃欲试起来。 林啸粗粗翻阅帖子下面的回复,暗叹一声。没想到自己这个身在娱乐圈外的人,也会因为绯闻而引起如此‘热烈’的反响,简直超过一线明星。自嘲的笑。 看帖子下面的回复,已由最初的一片谩骂质疑,变作此刻的无限艳慕。 愕的抿唇笑,真是个病态到让人觉得可爱可叹的世界。 突的看到有个帖子说到安夏为人,说她平日爱装,装清纯,装阳光,装神秘,装天资过人…… 又有个帖子并不多话,上来就贴安夏历年来各科成绩及所得奖学金。后缀一句,技不如人请别来献丑!!! 又有人借着上面的帖子八起安夏的身世来,将几年前安企的一些旧闻寻出来,大肆贴上论坛。安夏的身份又一次引起大家哗然,原来是曾经在商界鼎盛一时的安企的小小姐…… 第636章 又是猜疑声一片。 林啸原本想要一笑置之,可是看到此处只觉得齿冷,又十分担忧起来。安夏不介意别人对她如何的指手画脚。可是十分介意别人说起她的家事过往。 想到安夏,突的又想起她下午在电话里讲的话。内心有些微微喜悦的暖意,却又无限的落寞起来。 她虽然依旧关心我,可是时至现在,她依旧不相信他真的爱她。 目光扫过桌上备着的一把药片,林啸陷入沉思。自己的身体真的是一天胜似一天的糟糕。止痛的药力越来越小,每次病发疼极,他都会想,这也许将是自己人生的终点,可是依旧在最难熬的瞬间生出留恋。 或者,真的该如安夏所说,将来会死很久,不如现在好好的活。况且,他还有许多事情未能帮她做完。 正胡思乱想着,突的电话震动起来。已是凌晨时间,会有谁在这个时间打来电话。他微微蹙眉,心底有了不好的预感,抬手去拿床头的电话,阔阔睡袍的袖子带落了床头的一把药片,蹦愣愣纷纷落下地去,没入厚厚的地毯中去。 “安泊松出事儿了。”是宋中禹,一把焦虑的声音传来。仿佛疾步在外面行走,能够听见对面习习的风声。 “安泊松?什么事?”林啸猛然起身,心顿时一沉。一个激灵,声音开始低沉凝重。“到底怎么回事,快说。” 那边是宋中禹沉沉的呼吸声,“据说得了肠炎已经病危。里面我已打点过了,在急救。”宋中禹又略略踟蹰一下,说“那边过来确切消息,说自他腹中取出一截钉子,已是肠破肚烂,腹中积血,存活的可能性极小。” 如若这次保不了安泊松的安危,安夏…… “钉子,他在狱中,手上怎会有这种东西,更何况他马上刑满出狱,怎会想要自杀?”林啸话到这里,突的呆了一下。是司立兴!!!他已开始动手。 “是司立兴。”林啸低沉的声音里隐着暗暗的杀意。 “……”宋中禹沉默一响说“如果这次自司立兴手中救出安泊松,那我们算是真的和他正面为敌了。” “早已是敌了,”林啸沉沉叹息一声。说“我在这边想办法,让人送安泊松去大的医院接受治疗。你那边不论花什么代价,疏通狱警,最好能让他在最后的几个月监狱生活中,被分开关押安全度过。这样……” 林啸话还没有说完,宋中禹就十分生硬的冷冷回了一句“那也要他命大,有机会享受这个特别待遇才行。” “尽人事,听天命!”林啸说,“这或许是我能为安夏做的最后的事情了。而这整件事情,若不因我当年急于自保,设下阴暗陷阱,怎会让他们父女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听到这个话,宋中禹一惊,十分忧心起来。心底又莫名恼火。 不知道林啸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这样一个专横独断的人,此刻却是这般的优柔寡断,仁厚情长起来。做事毫不顾忌自己安危,处处以身犯险。 第637章 “快去办吧。”他说。宋中禹始终沉默着,想说的话被他生硬的一句命令给截了回去。 司立兴!!!他终于开始按耐不住要动手了。可是不论如何,林啸都没想到司立兴会从安泊松处下手。难道,难道安泊松早已对司立兴所作所为有所觉察,司立兴才想杀人灭口,以除后患??!! 林啸仅存的睡意被这个事情搅的没了踪影。心烦气躁,披衣而起。 如若以后安夏知道,她的家破人亡,她的凄苦无依,都是他一手所为,她会如何?会不会恨到像上次一样,亲手杀了他?! 林啸伸手轻触胸口的疤痕,眉宇间缓缓生出悲凉。那样也好,至少自己心底会少些愧疚煎熬。 安夏回到宾馆,苏教授依旧守在电脑前关注着那个火爆到不行的帖子。 见安夏推门进来,回头看她一眼,眉头一拧,却未说出一句重话来。只是双目凝重,起身过来,张开双臂,安慰的环了安夏一下。 安夏原本绷着的神经呼的松了似的,有些茫然无知。像是一身戎装做好了战斗的准备,结果对方上来却盈盈给她一记香吻般的无措。满眼怀疑的看住苏教授,一脸惊疑。 “你和他们早就认识,这种事情你不该瞒着我。”苏教授回身坐下去,神情失落,目光依旧停留在帖子里的照片上。口气温和。 她的态度太过温柔,安夏抬眼静悄悄打量她,只觉心底踹踹,不敢轻易接话。 “……”苏教授等着安夏说话,可是过许久,只见她双目呆呆盯住自己,一脸惊疑不定。 “看着我干什么,哑巴了?”苏教授刚才的温柔一时不见,双手叉腰,怒目而立。 “这才是我的师傅嘛。”安夏这才长长舒口气“刚才那么温柔的样子,害我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 安夏冲苏教授做个鬼脸,倾身伸手“啪--”的一声合上了她面前的笔记本电脑。笑嘻嘻说“没想着对您隐瞒的,可是那天刚一到这,您就说,什么私人关系是个禁忌。连晓格和她哥哥的关系都不便在大赛上爆出,而我,怕您唠叨,所以我就没对您提起了……” “你还笑,又什么好笑的。你难道一点都不担心害怕?咱先不说明天最后一轮比赛受到多大影响,就说学校,牵涉这么广,影响这么大的事情,学校不会置之不理。若因此事给你个处分什么的,你要怎么办才好?”苏教授看安夏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气急,在她脑袋上就给了狠狠一记。 “哎吆--”安夏叫了一声,自苏教授面前跳开来。突然安静下来,垂目而立,面上的笑容也没了。双眼汪着深而难以言说的失望。又向前一步,叫“师傅--”样子又乖巧又软弱。抿嘴垂首,看似无限疲惫。 “会不会是宋……”苏教授轻拍一下安夏的背问。 “嗯--”安夏低低回应。“她放上我和林啸的照片时,就没想着对我隐瞒。”安夏说,声音里全是静寂空茫的失望。 第638章 “我还以为你们是朋友。”苏教授说。 “我也以为。”安夏枉然笑一下,“明天比赛我会全力以赴,输赢没有关系,只是不想被她看轻了。也没想到她会如此看轻自己。学校那边,如果真因此事给我处分,那真是……”安夏淡然笑一下,摊摊手没有说下去。 “晓格没有回来?”安夏问。 “她怎么好意思回来!!”提到宋晓格,苏教授依旧愤愤,咬牙切齿的样子。 “晓格,这就是你要赢的‘本领’?手段?这样做,就算是赢了你会开心吗?”宋毅生平第一次,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寒着一张脸,看住这个被他当宝贝来疼的妹妹。 “开心?这重要吗?比赛比赛,成王败寇,胜负决定一切不是吗?”宋晓格起身甩手要走,被宋毅粗鲁的一把揪了回来,丢在沙发里。 “你若还想好好上学,能够顺利参加完这个比赛,最好现在就将这帖子删了,回去给那个叫安夏的同学道歉,让她帮你在林啸面前求情。” “开什么玩笑!”宋晓格一把拍落哥哥落在她肩头的手,扬唇冷笑着,说“我帖子里的每一句话都是真话,并且,在发帖的时候,我也并未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她若觉得帖子有假,当然自己可以跟帖辩白。” “你……”宋毅被她的态度气的面色都白了。 “我告诉你,林啸并不是那种心慈手软,任人摆布的人。何况,这帖子越八越玄乎,居然八出安夏的身世。你知道林企的前身是什么?就是安企。若林啸和这姑娘没关系还好说,若真有点什么关系,被人八出这些来,你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宋晓格突的想起那夜,看到林啸一脸急切,快步追赶安夏,展开双臂紧紧拥抱她的样子。心底莫名打个哆嗦。 “我没做错任何事情,他们谁敢动我一根毫毛!!”宋晓格还高声为自己壮胆,说。可是声音却分明有些虚了。 “不敢动你?!!晓格,我跟你说,今天林啸若成心要动你,就是我和爸妈使出浑身解数,都可能保护不了你。别说你还想参加什么大赛,学业能否在清华完成,是否能够在这个城市立足都是问题。我们大家受不受到牵连都很难说。” 宋晓格这才真的有些怕了,呼的抬头看住哥哥的脸。 “不是我吓你,这些年,我也算是和林啸他们打过些交道。江子博我就不大清楚了,但看他处理公司元老的手段,也不是个什么好惹的善茬儿。晓格,听哥哥的话,现在就将帖子撤了,免得后面又八出个什么更加邪乎的事情来。”宋晓格悄然咬着嘴唇,木木的坐着没动。她真没想到安夏身后会有如此多的秘密。居然是曾经盛极一时的,安企的千金。 宋毅一张漂亮阴柔的脸,满眼忧心的看住宋晓格。这个妹妹太过要强,自小就是,做什么事儿都有目的心,要与人分出高下。 第639章 虽然长相漂亮讨人喜欢,可是因着心气太高,为人强势冰冷,身边根本没什么朋友。 这次看她和那个叫安夏的姑娘一起参赛,时时低头轻语言笑。还以为她交到了知心朋友,那知…… 这个孩子,他暗暗叹息一声。也许妹妹会变成今天这样,该归咎于自己。他其实早就发觉妹妹异样,却从未和她认真谈过一句。 他沉默一瞬,又怕自己刚才的话,唬住了她。想要安慰两句,刚要开口,却见她已俯身坐在电脑前,噼噼啪啪的敲了一阵,帖子被她删除了。 宋毅脸上有了笑。 “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留着它也没用。此刻删了,到还能落她一个人情。” 宋毅原本以为妹妹想通了,后悔了,谁知她却打着这样的算盘。凝视着她的脸,像是不认识一样的挪不开目光来。 这个妹妹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在她眼里除了输赢没有别的?? “今天我可不敢回去和她们住同一个酒店,怕被那个偏袒于安夏的‘女流氓’给掐死。”宋晓格说着伸展一下身体,打个哈欠起身。刚才那个匿名贴出安夏成绩单的应该是苏教授吧。她想,唇角弯弯的笑一下。 “我在你隔壁开了房间,明天帮我付账。”说着开门,转身走了出去。 进了另一个房间,门吱呀关上。宋晓格一脸的无所谓消失了,缩了肩垂首立在地上。 想起开学以来,和安夏同出同进,查资料,互相提问对答。又同食同寝,学习的间隙谈谈电影音乐。一起跑到冰店吃冷饮。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过如此亲密如同手足的朋友。 ‘朋友’她垂目一笑。哪里有什么朋友。 侧身躺在床上,一夜未能入眠。 第二天早晨,宋毅自酒店出门,看到停在门口的车子微微一怔,走了过去。 “怎么,这么早过来接我啊?!!”他抬手轻敲窗户,一双丹凤眼里眯着笑说,“还是想要约会我?” 赵芸一脸的不耐烦,伸手摘下脸上的墨镜,甩甩肩头的长发,说“林总让你那宝贝妹妹发帖澄清,并且道歉。”言简意赅已发动车子,准备走人。 “嗨,嗨,嗨--”宋毅跟着车子追了两步,赵芸一脚踩住了刹车,自倒车镜里看他。真是个精致的男人,身上的衣服妥帖,一丝褶皱都没有。 “还有事?”赵芸问。 “替我转告林总,我会替妹妹亲自向他道歉。”他说,态度十分诚恳,那双妖媚的丹凤眼此刻亦是万般恳切的样子。 “你的诚恳林总怕是依旧不愿接受,”赵芸仰脸对他轻笑一下。说“最好请令妹出面澄清,给安夏道歉,不然……”她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冲宋毅挥挥手,姿态十分潇洒,一踩油门,车子已飙出了他的视线。 宋毅回头,看晓格立在酒店门口,样子憔悴,目光十分芜杂,看向他。 要她这个宝贝妹妹开口道歉估计比登天还难,宋毅看妹妹一眼,无奈的想。招手让她过来,一起去往会馆。 第640章 看来自己要找那女孩求求情了,宋毅无比头痛的想。 宋晓格在开赛的最后一分钟走进会馆,直直走向安夏身侧的位置侧身坐下。 苏教授面色冷淡,侧脸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安夏面色如常的坐在那里,低头翻阅着手下的资料。轻声问苏教授“今天的比赛环节是临场发挥?要我们临场绘制简单的设计图?” “嗯。”苏教授应着,悄然打量着她的脸色。 “晓格,今天咱可是实打实的竞争对手呢。”安夏突然回头看宋晓格一眼说,双眼眯着笑,笑容淡淡,看不出任何恼怒愤恨的情绪来。 宋晓格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表情缺缺没有应话。 “我没想到你会那样轻看自己……”安夏话音落下,台前的主持就开始宣布最后一轮比赛开始。林啸的目光静静自安夏这边带了一眼,稍一停顿别看了脸。 选手自主持人手上抽取考题,用半个小时时间临场绘制简图,以这次的评分为主,前面几轮的总分为辅,决出名次来。 安夏抽完题,人微微一呆,又突的抿唇笑。宋晓格侧眼看了一下,心猛然一缩。又微微皱眉,怎么那么巧,偏偏抽中林啸出的题目。 心想,安夏这题不论答的好坏,以林啸上几轮对她的评分态度,大约也拿不到什么理想的分数。宋晓格不由的又回头,目光十分复杂的瞅了安夏一眼。 在主持人的催促下抽题,主持人接过题目一看,微笑着递给她。宋晓格一看,又是一沉,是哥哥出的题。 今天真是--宋晓格又抬头瞅了坐在评委席上的宋毅一眼,一愣。今天的哥哥有些不大对劲。那么严肃清寡的表情…… 不会是…… 惊慌间目光又转向林啸,不知怎么的就和他目光仓皇撞上了。看他目光锐利,唇角隐隐扯出一个若有若无的笑来,让她莫名倏然别开脸去。只觉得心底无比涔寒惧怕。 赵芸俯身电脑前,拧眉敛目,目光越来越冷,看住眼下这些应势而出的帖子报道,越看越是心惊。 许多借着之前宋晓格帖子的引子,八出林啸、江子博、安夏三个人的旧事来。 一时间,早已成为往事的安企一夜消失,安泊松杀人入狱事件。林啸背叛江陆成收购安企,另立门户之事。江雨杏因林啸情乱,饮恨嫁给佟诚抑郁而死。江子博回国掌管江氏与现今的林企,在地产界两两相对之势…… 被一些媒体各种猜度粘连,编排出一个少女手段微妙,心思缜密的复仇大计来。一时间热热闹闹、轰轰动动的上演。 一个年仅二十岁的普通大学生的安夏,在各大媒体的描摹下,摇生成为一代复仇妖女般的存在。善于铺陈设计,善于布兵用棋。 赵芸蹙眉起身,看来真如林啸所言…… 宋晓格丢下一个小小石子,激起的,可是千丈浪花,波及甚远。 出门上车,拨通宋毅的电话。 最后一轮实战赛,只听见笔端摩擦过纸面的沙沙声。三十分钟过去,绘图时间结束。安夏有意的回头瞥了宋晓格一眼,眉头一皱,心底一惊。 第641章 晓格手下的稿纸竟是一片空白…… 中间休息的空挡,宋晓格突然起身匆匆往外走。安夏回头瞅了一眼,终有些在意,不顾苏教授的阻拦,起身跟了出去。宋晓格似知道她在身后,一路疾步,自会馆绕了个圈儿就不见了影子。安夏正自纳闷,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过来。 “安夏?!” 是宋毅,一手抄在裤兜里,姿态闲适。精致的面容,一脸亲和友好的笑。向她走过来,“我是宋毅,晓格的哥哥。很早就听晓格提到你。”他这原本十分普通的寒暄的话一出口,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因为此刻,这话谁听都会觉得假的可笑。 安夏立住脚,淡着脸,沉默的凝眉审视他。 宋毅似有话说,可又十分难堪的样子,张了张嘴,蹙眉,又抿嘴笑一下。有些不大好意思开口似的。过一会,才说“求你让林啸放过晓格。”他话说的突兀,让安夏皱起眉来,愣一下,一张疏淡清冷的脸上缓缓露出盛大的笑容来。 “这话说的!!”她叹息一声,“应该是我,求晓格,放过我。”安夏面上的笑容硕大,只是双眼却是冷的,一双浸满了失望的眸子,盯住宋毅的脸,笑。 “谁没有点不愿说出的秘密呢?”似不想多说,笑着转身走。预备回去,可脚步走出两步又踟蹰着回头说,“晓格这轮不知为何递了白卷。如果你真的关心她,最好快点去找她,而不是我。” 宋毅闻言一愣,一张俊美的脸,眼底的讶异一闪而过。又缓缓自一双漂亮的丹凤眼内,透出一丝欣赏。低头,蹙眉看表,中场休息十分钟,这会马上要开始最后一轮的评分,排名…… 他回头向楼道虚掩的门内张望一下,隐隐看到一角淡青的衣襟。沉思凝眉,想走过去,可是脚步抬起又顿一下收了回来。一低头,脚步回转向会馆走去。 晓格也该长大了,该学会接受失败才行。他想。 最后一轮安夏作品的评分出来,让大家膛目一惊。纷纷悄声议论开来。 林啸、江子博、宋毅。一字儿排开的三位评委,几乎齐齐给了安夏最高分。而另外五人,明显被外界舆论所影响,评分都比以往低下好多。 安夏扬眉淡眼扫过评委席,只觉得无比好笑,低头抿唇。 她虽然对自己这次的作品十分满意,但没想到会赢来林啸的一个最高分。目光和他默默撞上,又淡淡一瞥间分开。 主持人别具深意的笑,瞥眼扫一下围在圈外的媒体团。向林啸发问“林总,我看前几轮比赛中,您对大家的评分都十分严厉谨慎。基本没有给过谁这么高的分数。这次为什么会给安夏同学打出几近满分的成绩?” 林啸姿态淡然,双手交握搁在桌前,施施然淡笑着,微倾着身体听主持人提问。待他问完,林啸扬唇大咧咧一笑,说“你这问题问的太含蓄,一般人绕不过弯儿来。” 第642章 说话间,目光静静扫过圈外围着的,竖高耳朵等他回答的记者们,说“你的意思是之前一直给她最低分,这次为什么我会给她最高分是吧?” “大家可别擅自猜度,以为我对安夏同学有什么私人恩怨。”他半开玩笑的说,姿态闲适倜傥。又十分谨慎的样子低头寻思一下。 手上持着话筒,坐正了身体,目光直直盯住安夏的脸停顿一瞬,笑容渐渐淡去,面色严肃,中气十足。说“之前几轮的比赛,名目繁杂,有许多建筑学和空间学的知识交叉进去。很明显,自她的第一幅参赛作品可以看到,她的空间架构这块是弱项。我是商人,每个建筑都是我的商品,我很在乎设计者能够赋予我商品的延展价值,而不是纯粹的美观程度。” 他笑着摊手,说“我是个爱钱的俗人。希望自己的商品有价值的同事兼具形象。” “但是最后一轮比赛,只考设计,不参杂其他知识面。那她的设计是这所有作品中,最美型的,最创新惊艳的!!我这样说大家不会有异议吧?”他仰脸淡笑,目光一扫评委席,高傲而独断的姿态。单手抚着下颌,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浅笑着放下手上的话筒。 坐在他右侧的江子博唇角微扬,轻轻鼓起掌来。 会馆一瞬的静寂之后,对他的发言报以热烈的掌声。 比赛结束。安夏在一片纷纷闹闹的争议声中得冠。可是面上一点开心的笑意都没有。站在台上领奖时,目光始终盯住会馆门外。 有记者向她提问,“刚才你同时收到林企和江企的聘用书,请问你会选择去哪个单位实习供职?” 安夏淡笑,很谦虚的姿态,很诚恳的样子,说“我还有一年才能毕业,一年之后如果这两份聘书还生效的话,我才有考虑的机会不是吗?” “请问你对这次比赛夺冠有何感想?还有在比赛进程中,有人刻意曝光抹黑你和几位评委之间的私人关系的事件怎么看?你是否知道抹黑你的人是谁?”这个记者的突然的一连发问,令在座的各位面面相觑,却又十分好奇。目光渐渐汇聚到安夏的身上去。 安夏站在台上,觉得仓惶。一双明亮的大眼,忽的淡一下,唇角的笑意有些虚妄,久久的沉默。令坐在台下的苏教授,林啸、江子博甚至宋毅都暗暗捏起一把汗来。 沉默,沉默。寂静中,沉默让人更加焦虑。 就在主持人准备上前打个圆场结束采访的时候,安夏突然开口“夺冠--有些意外,但我觉得算是实至名归。”安夏仰脸笑,双眼明亮,一脸的自信,让林啸、江子博暗暗松下一口气来。 “关于我和林--林啸,江子博两人的关系。”安夏目光静静扫过评委席上微微蹙眉,有些担心的看她的两个人,抿唇笑一下。接着说下去“我很小时就认识他们,自认我们之间关系不错。那帖子所言,没有一句谎话,并没有什么抹黑一说。虽然我不高兴她将我私人的东西贴给大众,让我的生活举止沦为大家谈资。” 第643章 会馆又是一瞬的静,大家不知道是在等待安夏揭晓对方的身份,还是在回味安夏貌似滴水不漏,却又句句真诚的言语。 宋毅眼底的忧虑渐去,脸上微微带笑,一脸的欣赏。 江子博温温的笑看住安夏,侧了身,轻声对宋毅说了一句“她的单纯就是力量。” “安夏同学可否知道对方是谁?”那名记者,对这个问题紧追不舍的问。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讨厌成为谈资,当然她肯定也不想娱乐大众。我们都是普通人,没有光环,也不想借着别人的光芒成为发光体。”“另外,您大约弄错了这次大赛的主题。”安夏回头,手指虚指了一下会馆一周的宣传标语,图片。“关于设计的任何问题,我都会认真回答。” 台下一阵悉悉索索的轻笑声。 连评委席上的一众人,都眼底含笑,身体微斜,看好戏一般的瞅瞅安夏,又瞅瞅起身提问的记者。又目光回扫过垂目而笑的江子博,微有所思的林啸。 在心底暗叹,这小女子真不简单,落落大方,不避讳,不争辩。答了一句,却封了所有媒体以此话题提问的机会。 颁奖仪式快要结束的时候,宋毅搁在口袋里的手机轻轻震动起来。低头看,忽然面色雪白,拧眉起身。江子博一脸讶异,回头看他一眼,他才定了心神,手指飞快,回了个短信坐回椅子中去。可是依旧一副神情不安的样子,目光清寒凝重紧紧盯住安夏的脸。 话说的万般好听,几乎骗过了所有人…… 一双凤眼,眼底寒光乍现。 比赛终于结束,安夏走下台来直直向苏教授走过去。伸展双臂,和苏教授大大的拥抱了一下。一张小小的脸,埋进苏教授的脖子里。失望、疲惫、担忧……种种情绪侵袭而来。 林啸起身走,电话响起。他嗯嗯,啊啊虚应两声后,目光越过人群便直直落在安夏的身上。目光复杂,静静的凝视许久,才转身走。 宋毅快步越过安夏的身边,在她身侧稍稍立足,低声说了一句“你的发言实在漂亮,连我都要上当了……” 安夏自苏教授的拥抱中回头,见他已快步穿过人群,急急奔进电梯而去。 上当?上什么当? 盛会结束,于意兴阑珊之时人们纷纷离席。安夏望住空荡荡的会馆,想起宋晓格认真备赛的样子,又想起她说“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留着安慰的话给自己备着。”她那么勤奋高傲的一个人,却在比赛的最后关头,缴械投降了??!!为什么? 她为了胜利,不惜做最为卑劣的事情,可是为什么会在最后的关头,轻言放弃? 怔怔的回头,看江子博怀里抱着一叠手稿样的东西,微微含笑着,向她缓缓走过来。 安夏一脸的失望凝重淡去,冲江子博露齿一笑,说“子博哥,不会介意我在大庭广众之下宣扬和你感情很好的事情吧?” “我很开心你这么说。”他笑着大手在她脑袋上拨弄一下,将怀里的东西交到她的手上,“这些,是这次大赛上,我整理出来的资料。你可以大概翻翻。” 第644章 两人淡笑着聊天,并排走出去。 普一出门,就被一堆记者围堵起来。 江子博还来不及阻拦,就有人急急将话筒推止安夏眼前,问“请问安夏同学,你们清华一队前来参加比赛的宋晓格同学,在最后一轮比赛离席,车祸住院……” “车祸住院??!!”其余的话安夏一概无心听下去。抬手挥开眼前的话筒,人已急急向人群之外走。心底突然明白了,刚才宋毅错身而过时的话…… 又想起最后一轮比赛前,见到赵芸,她说“你放心比赛,这事儿已经解决了。” 林啸,林啸,你非要如此干预、深入我的生活?非要用你的游戏规则诠释我的人生??? 非要这样左右我,控制我的行事圈子?心底有股浓重的悲哀氤氲,怒气膨胀开来。消薄的身体紧绷,全是劲儿,伸手挥开挡在眼前的话筒摄像机,急急的走。 江子博面色沉重,一只手紧紧拽住她的胳膊,用身体隔开人群带她挤出记者群向停在一边的车子走去。 “子博哥,送我去见他!”上车,安夏双手紧握,牙齿紧咬缓缓说。 “就会伸手拿钱,这点小事就办不好,还想在他手下混?!”三十几岁的男子,一身低调素简的装束,原本看似彬彬儒雅的人,此刻阴沉着脸,怒目咬牙,沉声骂着低头站在一侧的人。扬手将桌上的烟灰缸“啪啦--”一声砸在了地上。 “想想,该如何向他交代才行。”他搓手,抚额。一脸苦恼,十分无奈的样子。 “资料没能给她?”司立兴低头问,口气里带着不屑的疑惑。 “不知道那小姑娘为什么,一副惊弓之鸟的样子。出了会馆小常刚刚跟出几步,她就慌慌张张冲出马路--不过,我将资料透给了几个可靠的媒体人……” 司立兴抬了抬手截断他的话,低头忙着手下的事情,声音随和,似一点都不介意。说“你去吧,顺便支点零用钱给你的朋友小常,让回家好好找份生意去做,别留在这个城市瞎晃。” “你也是,小何,那些个琐碎事情不必全部装在心里。过了就忘掉吧,最好忘的一干二净才好。” 男子身体微微一顿,谦恭的笑,似之前的谈话都不存在一样。说“我还有份报告没有完成,书记我先出去做事了。” 司立兴轻点下头,看小何抬脚出了门,才合上手上的文件,抬起头来,凝神思虑。 原本想乘这次突来的机会,借用媒体的力量,将安夏握在手上的棋子,江子博、林啸两人的恩怨重新撩拨起来,使得矛盾更加尖锐化。乘混借江子博的力量压制一下林啸。 趁这个时机除掉安泊松。好顺带嫁祸给林啸,反正林啸又不缺少想要除掉安泊松的动机。待狱中传出安泊松的死讯的时候,在弄出一个两个直指林啸的证据丢到安夏面前…… 这样一石二鸟的事情,多么完美。可以轻易让他腹中的两个隐患撕破面皮,正面为敌。省的他来亲自动手…… 第645章 可是全被这个蠢货给毁了,错过了最佳时机。司立兴气恨恨的捏紧手下的瓷杯。杯中严严的茶水泼了出来,浸湿了他的衣袖。 林啸走进别墅,四肢懒懒伸展一下,走向酒厨自里面拿出一瓶威士忌启开来放在桌上,身体一斜躺在沙发里养神。 想起中午接到赵芸的电话,说宋晓格出了车祸。又顿一下,口气里满是抱歉,说本来是随口应了宋毅一句,帮忙照顾一下她的。没想到刚追着宋晓格出了会馆,就见另外有人先她一步,跟在了宋晓格身后。宋晓格似察觉了身后有人,脚步慌乱,横穿马路…… 有我在事发现场--安夏会不会误会你?林啸苦笑一下,十分无奈。 他想着这一连串的事情,不由皱起眉头来,伸手摁一摁突突跳痛的太阳穴。 皱眉,伸手拿了身侧的酒瓶,也不用杯子,直接对住瓶口,“咕咚咕咚”喝下两口。 苏格兰四次蒸馏威士忌,是酒精度最高的单一麦芽威士忌。它被储存在橡木桶中以增加口感。同时还曾有一队bbc记者亲眼见证过它的酒精度之高,竟然可以以100英里的时速驱动一辆跑车。酒精浓度高达92%。口感浓烈刺激,喝下去,胸腔似被突然点燃引爆。 这强烈的感觉,让头疼变的没那么尖锐、难熬…… 身体被酒精点燃,头痛减缓,思维清明。 会是谁?这件事情,牵涉进去的,除了自己,就是子博,和安夏。 不是自己亦不会是安夏,子博更不可能,他那么清高不会做这样偷偷摸摸的事情。 正拧眉思索着,门铃响起。 这栋别墅是安夏考上清华那年,他一时兴起才购置下来的产业。通常很少有机会过来住,平时也只有几个钟点工帮忙打理,此刻巨大的房子里只有他一个人在。林啸皱眉懒懒起身,走过去,看门禁的电子屏上是安夏一张小而冰冷的脸,眨巴着双眼有些不耐烦的,等人应门。 他立在地上,十分无奈的想:果真找上门来了,以为是我让宋晓格遭遇车祸了?! 挑眉给自己一个嘲讽的笑。伸手摁开了门。转身站在窗前,俯身透过玻璃,看她浸在柔和的橙色夕阳中,穿过花园而来。 现在自己在她的心底就是个十足十的恶毒小人,心狠手辣,阴暗不堪。 他手上握着酒瓶子一口一口的抿。撇开一双长腿,躺在沙发里,仰脸,目光投向门外等她进来。 门半开着,安夏走过来迟疑一下推开门。见林啸一副慵懒的姿态躺在沙发里,含笑扬目看住她。一只手上提溜着个酒瓶子。 “大老远追到这里来,问罪来了?”他笑容凝在眼底,语带讥诮的笑问一句,仰头灌下一口酒,眉头微微蹙一下。 安夏距他有段距离,都被这酒冲鼻的浓烈呛到。伸手轻掩口鼻咳嗽一声。 “是不是你?”安夏拧着双眉问。一手柱在门边,一手握拳,手心攥出了汗来。低头紧紧盯住他眯着浅笑的深褐色的双眼。 第646章 “我说不是,你根本不信对不对?”林啸问,一副浪荡不羁的样子。刚要起身再次开口,手边的电话突然响起。安夏冷冷的眸光一闪,扫过他的电话。 林啸伸手拿起电话扫了一眼,是宋中禹。在她的凝视下,林啸的姿态分明僵了一下,手上的酒瓶险些落在地上,一转身将酒瓶搁在桌上。微转了身体,别开目光,接起电话来。 整个通话中,都是些没有实质含义的语声词。嗯,嗯,“好的”,“你看着处理”,“没办法了吗?”“我知道了”,“就这样”,之类的话。 安夏眸子越来越冷,心底的疑虑渐渐分明,绵绵恨意越来越浓。 林啸挂上电话回头。刚才丢二郎当的样子不见,看住她的目光莫名有些说不出的深邃,柔软。似一个不小心就要深陷进去。安夏怔怔间,听他轻似呢喃的叫了一声“安夏--”那一声,叫的百转千回,似心中有千言万语,一时难以出口的无奈苍凉。 安夏心猛然抽动,又慌忙别过脸,让自己沉寂下来。“刚才是不是宋毅的电话?”她冷冷问。 “你恨我吗?”他不答反问,扬唇笑。目光静静又似无限悲哀的样子看住她。 “现在虽然恨,但是不是依旧对我心怀希望?以后估计会怀着想要杀死的我的心,恨我。”他眼底一霎的波涛骇浪,只是一瞬间已是风平浪静,笑的云淡风轻。 安夏有一刻的动容,脚步向后微微退了一步,停下来。“我只是渐渐开始害怕你,觉得对你陌生。”安夏说。 他抿着嘴,不说话的凝视她。许久人趔趄着后退一下,慌忙伸手,双手紧紧抓住沙发一角才勉强站稳。脸色渐渐发白,额角细汗一时密密冒出。 “林啸……”安夏看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和猛然皱起的脸。觉得不对,轻声叫着他,向他快步走过去。 “林啸。”她上前,慌忙伸手架住他的胳膊,让他整个身体靠住自己。一脸焦急,问“是不是头疼病发?是不是?药呢,药在哪里?” 他长大的身体,因为痛疼整个人缩做一团,失去力量,体重全部搁在安夏身上。安夏一个趔趄,又勉强立住,奋力将他拖扶起来,拽到沙发上放下。 “药呢,药在哪里?”她大叫着像个没头苍蝇一样的在屋子里慌忙翻找。 林啸眉头紧锁,伸手,想要拿起搁在桌上的半瓶威士忌,可是手伸出去,一个哆嗦,酒瓶“当啷。”一声跌在地上,金黄色的酒液缓缓流出,浓烈的酒气飘散弥漫开来。 他眉头紧锁,面部皱成一团,双手用力摁住太阳穴。面白似纸,抬目遥遥指了一下旁边的茶几。安夏跑过去,自茶几下拿出几瓶药来,“那个呀,要吃那个?” 急的眼泪开始在眼眶打转,目光匆匆扫过瓶子上的说明,镇痛、镇痛、全是镇痛药片。 将红红白白的药片倒出来,手抖着送到林啸的面前。林啸微微闭下眼,伸手一把握住了安夏的手,药片蹦愣愣全跌在了地上,蹦跳着滚远了。 第647章 他的手心全是汗,握着她的手的掌心用力太大,似稍稍在多用点力,她的骨头都要被捏碎了的样子。可安夏只是微微皱眉,咬唇忍着。她知道,林啸借着她的力量,在和身体的疼痛对抗。看他疼的身体都缩了起来,头深深垂下去。 “镇痛药渐渐对他失去效力……”赵芸的话突然就在脑海里响起来。 “去医院,我们去医院,就现在去医院。林啸,马上。”安夏似突然惊醒过来说着慌忙转身,被林啸的大手死死抓住。 “没用。”他的声音很小,如同蚊鸣。扬起的,皱成一团的脸对住她挤出一个抱歉的笑来,一头一脸的汗。 安夏只觉得心被捏成了一团,闷生生的疼,又不能叫出声来。 这个一向以冷酷坚硬示人的男人。此刻这般脆弱的,缩着身体,在她眼前。 “没事的,没事的。会好的,马上就过去了。”安夏慌乱的目光渐渐静了,眼底带着一抹泪光,声音清灵柔和。弯腰坐在沙发的一侧,伏身将他疼到蜷缩起来的身体,紧紧抱在自己怀里。一只手轻轻抹掉他额角漓漓的细汗,一只手紧紧环住他的肩膀。 轻声的,一遍一遍的说“没事的,没事的。”就像安慰一个小小的孩子。 林啸只觉得突突的跳疼突然平静,紧绷的身体渐渐缓和下来,尖锐的头痛在她柔软的指腹下渐渐被一点一点化去。她清灵低喃的声音,似有魔力,让他紧张似要崩断的神经松弛下来。身体异常疲惫,渐渐有了睡意。 “我扶你到卧室休息吧!”安夏见他痛疼消减,样子十分疲惫。手指轻触了一下他微微磕上的双眼,低头看他,声音很轻,样子十分温柔。 林啸只觉得累的连睁开双眼的力气都没有。眼皮闪一闪,没有说话,只是慌忙间伸手,一只手紧紧扣在她的手腕上。脑袋向她怀里缩一缩,又要沉沉睡过去的样子。 “在卧室休息吧,我看着你睡。”安夏看他紧紧扣在自己手腕上的大手,内心突然十分柔软。 “你不要走。”他说。“不要走。”又低声重复一遍。小孩一样,紧紧牵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愿松开。 “雨杏,别走,别离开我……”突然,魔咒一样的,想起那个晚上的他。在莹莹的蓝光下,也是这样一幅无助的样子,一把扣住她的手腕柔声祈求。 身体猛然间缩一下,却一点都动弹不得。 有多久,没有和他如此这般的亲密靠近过?呆呆抱着他一动不动,又垂目看他。怀里的这个人。这个年过三十,冷酷起来,似没有一丝温度,像是个强硬坚不可摧的铜墙铁壁的人。此刻,却是这样安静无害的样子,她伸出手指轻轻描画他的脸,长长的睫毛轻颤间扫过她的指头。眉头微蹙,唇角紧抿。依旧是一副清冷的,拒人千里的神情。 空气里,浓烈的酒精味儿弥漫,安夏只觉得清晰的思维渐渐模糊了,呼吸急速艰难起来。脸和手臂上瘙痒灼热。 第648章 酒精过敏,这样也会酒精过敏?!! 她微微弯唇,垂下了头。 丝丝的凉意自皮肤上掠过,过敏的症状渐渐退去。混沌中,感觉到一张大手轻抚她的面颊。轻柔的,如获至宝般的小心翼翼。 刚要睁开双眼,却有微微湿暖的呼吸扑面而来,带着一缕淡淡的酒气,叹息着,薄润微温的唇,轻轻的在她眉间落下清浅的一个吻。 突然心跳开始急速。失去勇气睁开双眼,面对身边的这个人。 是什么时候,自己睡着了?思绪快速千转间,他似害怕惊醒身边的人儿,轻轻侧身躺在了她的身边,宽而精瘦的身体靠上来,长臂一展,小心将她圈进怀里。脸探过来,在她的头发上蹭一蹭,埋进她的颈窝。均匀的,温温平缓的气息扑在她的耳后,让她身体一点一点紧张起来。 “醒了吗?”黑暗里,林啸的声音有些微微不安的问。 因为感觉到臂弯里的人,身体微微紧绷,悄然和他拉开距离,似在抗拒着他的靠近。 安夏惊一下,不敢再动。心底懊恼,知道此刻的自己,该睁开双眼,跳出他的怀抱,起身离开。可是依旧舍不得这份温暖,和包围住自己的这抹熟悉而与自己渐行渐远的气息。 慌乱间双眼紧闭,继续装睡。 身侧的人微微失望的深吸口气。那只轻轻搁在她纤腰上的大手,迟疑的、微微的、试探的移动。带着一点点不确定,一点点仓皇,一点点期望,慢慢探进她的衣襟。 微凉的手指,让她小小柔软的身体微微一缩。手指过处,却是被灼烫到了似的火辣辣烧起来。 林啸的手指轻弹着在她平坦的小腹上掠过,缓缓移动间,暗哑的声音又自她耳畔响起“你是醒着的对不对?”听到安夏耳里,就似一个嘲讽,身体突的一悸。 理智一遍一遍的喊,快推拒、快躲闪、快离开…… 可是身体似被钉在了这里,在他的身边,紧张的颤抖着,呼吸渐渐起伏,却一动不能动的样子。他的手指游弋上来。低头轻咬她的耳坠,沙哑的声音轻轻呢喃“应我一声!应我一声!!” 像是个溺水的人,想要抓住一块浮木般,透着绝望,一遍一遍的低喃。 大手渐渐灼热,顿在那里,不进,不退。身上的衣服已被推了上去,身体灼烫紧绷,贴住她纤薄光裸的背。 “如果不想,推开我。”他说,沙哑的声音里混杂着太多东西,两人都已无心分辨。 那么那么想,想要拥紧她,触碰她,爱抚她。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这样的想一经点燃就似再也无法熄灭。 在沉默的黑暗里,一秒钟一秒钟跳动的那么缓慢。他心里苦笑着,努力和自己的欲望对抗,身体缓缓自她身边撤离的瞬间,她柔软的莹润的身体,似十分胃寒的向他微微靠过来一点,贴住他汲取一份温暖。动作那么小那么轻微。却让他为之一怔,火苗又猎猎燃烧起来。 第649章 因为深知她内心的不安,孤独和痛楚。所以他的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到有些小心翼翼。似怕触到她灵魂深处,似怕打碎这琉璃一般绚丽易碎的梦境。带着浓烈的悲伤和绝望。 只有那个缠绵的吻,却满是欲望,强烈的,掠夺的气息,一路沿袭下去。在黑暗里,他摸索着,习惯性的伸手覆住她的双眼。唇齿在她的唇瓣上徘徊,下巴上留恋轻咬。 这个动作,让安夏呼的一下想笑,眼泪却要溢出来。 他的温柔,他的迟疑,他的欲罢不能,果然依旧全是因着他心里的,记忆中的,另一个女人而起。 身体灼烫,内心冰凉。冰与火间交战来回,是煎熬在他身下的一个卑微辗转。 林啸只觉得身下的人儿身体微微退缩,他不确定的,匆忙间伸手摁开床头灯,她却突的一惊,似受惊的小兔。突的将脸埋在他的怀里,伸出胳膊慌忙探寻着摁下开关。 光亮一闪间,他以为她是羞涩。嘴巴里溢出一个轻微的笑来。 那笑声,却是刺入她心底的剑。 到底,自己在他眼里,那里比较像他心心念念的雨杏? 是鼻子,耳坠,下巴,还是手指??唇角微微弯出一个凄凄的笑。 “安夏笑起来的时候,尖尖的下巴微微翘起,像雨杏。” 想起江陆成曾经说过的话,安夏手指轻触一下自己的下巴。目光冰冷静寂,掠过依旧流连在她身侧的男人。 天色已晚,夜风撩起薄薄的窗帘。安夏在他身体下,只觉得裸露在他目光下的皮肤一寸一寸涔出寒意来。目光静静望住窗外,这样浓烈的夜色,看不到一点月光。 风轻轻扫过她莹润的皮肤,他大手流连的地方,却有暖意丝丝而过。 冷,她缩一缩肩。林啸在她身体里伏了好久,才悄然退出来。他离开的刹那,安夏只觉得心底的那份冷意,更加清晰的袭上来…… “弄点东西吃了再睡。”他伸手轻轻拍一拍她的脸蛋,说着下床,扯过一方薄毯虚掩一下自己的身体,开了灯立在床畔温柔的垂目笑看着她。那双深褐的眼睛,目光里似沉着深浓的宠和爱…… 第650章 爱??!安夏自心底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多么可笑,只有在夜里,才能幻化出他所喜欢的女子的样子。在他欲起的时候,做一个不够合格的替补。 看安夏低低将脸埋在被子里,蜷缩着身体,垂目不敢抬头看他。林啸轻笑一下,伸手将她一把抱起来往浴室走,她又似小猫一样乖乖缩成一团,低伏在他怀里浅浅的呼吸。 爱怜的,忍不住低头轻啄她的唇角。 “洗洗吧。”他说。动作那么轻柔缓慢,将她放进注满热水的浴缸内,自己也俯身进来。安夏似有惧意,身体缩着向浴缸的边沿靠去。他却唇角含笑,拿了一块毛巾,在上面打上浴液揉出泡沫,才牵过她缩抱住自己的胳膊细细帮她清洗起来…… “近日我要去趟美国,”林啸一手轻轻按在她的肩头,一手将浴液打出的泡沫涂在安夏薄薄的脊背上。“做个全面检查,会急急配合治疗。”说着又将她身体轻轻拨转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眼底有些执拗的热切,炽烈的燃烧着。说“等我回来,我有很多事需要向你坦白。” 坦白?安夏低头一个薄凉微冷的轻笑出声。 不必说出口,我都知道。你曾那么清晰的告诉过我。你这一生只爱过一个人…… 江雨杏,安夏静静垂首,自己居然抵不过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说出这话的时候,林啸似微微有些紧张,不确定。一手紧紧抓住她的肩。安夏抬头,冲他笑一下,想要拨开他捏疼了她的手。 林啸面色微微一滞,目光里有些疼,有些慌张。只觉得安夏方才的笑,和此刻的安静让他觉得心底突然不安起来。 “我要看一看,那个留在你胸口的,属于我的痕迹。” 林啸闻言,牵起她的手,落在自己的胸口。 那里是伤口结痂痊愈之后留下的痕迹。皱着的,凸起的一块,微微泛白的皮肉,在他金桐色的皮肤上显得有些触目的丑陋。安夏手指轻轻触碰一下,抬头看住林啸的脸。那双灵灵的大眼,似盈满苍凉的决绝,让林啸突兀的一惊,想要伸手掩一下。 他这动作,却像突然将安夏心底的某处点燃了。突的一下欺身过来,小脸埋进他的颈窝。在他为之内心涟漪微漾的瞬间,安夏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胛上。狠劲儿的,死死的咬。 他身体微微抖了一下,垂目看着她,拧着眉受着。 心底明白,安夏在知道许多旧事之后,对自己的感情渐渐复杂。在爱、恨之间不能进退。如今她心底混乱不能得到释解,他亦了然。在懂得恨之前爱上他,又在爱上他之后看清他的可恨。她内心的矛盾,不安,寂寞和悲凉,他全部知道,全部。 林啸垂目,爱怜的看她,不经意间抬手,大手落在她的头发上,帮她拨开垂落在眉目上的湿淋淋的碎发。如果这样能让她心底稍稍好受一些的话…… 直到嘴巴里有了浓烈的腥咸,安夏才缓缓松口。唇上沾着他的殷虹的血液,起身,眼底带着一丝魅惑的笑。盈盈看住他,纯真中透出一丝狂野的样子,让林啸身体又不觉燃烧起来。 第651章 她芊芊的指尖,柔柔掠过那一排丝丝涔着血液的齿痕,仰面看他,问“疼吗?” “你疼吗?”林啸垂首看她,手指落在她突突跳动的心口。感受着她有些急速的心跳。 “这里,是我的痕迹。”安夏轻轻点一下他胸口的伤,又掠上去,手指落在那排新增的齿痕上,说“这里也是。” 眼底蒙蒙的,似梦似幻的笑。湿漉漉的面孔,贴在他的胸口,笑盈盈的看住他,吻一路袭上他的脖子,下巴,唇角,眼眉…… 那么热烈的,笨拙的啃咬缠绵。 她要打碎他心底的幻,要他眼底看到的是自己,是安夏。是这样一个野蛮的,不羁的,跋扈的自己。而不是那个,他心心念念的,江雨杏。 她不要做任何人的影子,她要做他心底的安夏。只是安夏!! 眼泪自眼角溢出来,缓缓的,静静的流淌。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夺过了控制权,一双大手落下来,覆住她灵灵闪烁的大眼。 顿时眼前一片黑暗,内心深处的黑暗更加浓烈。似疾风扫落叶,“呼”的一声席卷上来。心底空荡荡的,一片荒凉。 夜半,安夏毫无睡意。听见林啸的呼吸渐渐平缓均匀,她略略侧身想要起身离开。他却在梦里猛然一悸,手脚在黑暗里摸索着,长臂长腿,又将她纠缠着包裹进怀抱里去。嘴巴里轻声咕哝一句,人又平静下来。 荒寒的心内,又无端柔柔的掠过一阵凉意。狠不下心来推开他,只得静静伏在他的怀里。就这样吧,她想。至少现在,此刻,就先这样吧。她安静的闭上眼。 清晨,林啸从困顿的沉睡中醒来。手臂轻轻一收,空的!又闭着眼,侧身向枕边探去,也是空的!! 心下突的一惊。猛然睁开双眼,忽的一下自床上翻起身来。 “安夏,安夏,安夏……”急急叫着她的名字。一把推开卫生间的门。安夏似被吓了一跳,手上拿着吹风,嗡嗡的响着,站在镜子前,吹着一把湿漉漉的头发。身上套着一件他白色的大t恤,领子太大,漂亮的锁骨微微露在外面。粉嫩清透的皮肤,在斜斜照进窗内的阳光下,似有细细的绒毛。侧脸疑惑的看他一眼,突的满脸飞红,猛然别开目光。 林啸这才惊觉,自己身上寸缕不着,居然就这样跑下床来。昨夜,两人的亲密画面又回绕在脑海里…… “哐--”一声飞速关上门。脸也烧了个通红。进屋迅速套上衣服,又走回到卫生间来,垂目,做出一副镇定的样子,沉默着接过安夏手上的吹风给她吹头发。 五指插进她的头发里,轻柔的梳理着。安夏抬头看他,只觉得他目光躲闪不愿看她。 大概是有那么一点愧疚吧,安夏想。 “你们今天回校吗?”林啸被安夏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起来,脸微微烧烫,伸手将她拨的背对了自己问。 “嗯。”安夏应一声。 “我去美国,如果检查顺利,我会留下来治疗一段时间。”林啸说。 第652章 “好。”安夏说。他大概需要一些时间考虑,捋清他们之间的关系。其实不必的,我不会纠缠你。安夏想着,抿唇一笑。 “我一回国就去找你。” “嗯。”安夏顿一下,轻轻应了一声。 林啸将安夏的头发放在鼻端,轻轻的吻一下,叫“安夏--” 安夏转过身来,他目光直直望进她的眼底“我不喜欢你和子博太亲近。”说的郑重其事,像真的一样。安夏愣一下,笑。说“嗯。” 他在这个时候,想要掩住内心的黑洞,要在她面前编织一个相爱的梦,那么她就跟着一起来演。要演的浓情蜜意,要演的幸福…… 她的太过乖顺,让他心底微微不安,又暗嘲自己太过敏感,患得患失。靠近她张开双臂,自她身后紧紧抱她一下,亲亲她的耳朵,说“我送你回去。” 林啸揽着沉默的安夏出门,向车库走去,突觉得有亮光一闪。皱眉抬眼四顾,又不着痕迹的浅笑着带她走。上车,安夏的电话响,拿起来看,是江子博。 安夏刚要接,就听林啸突然说,“昨夜他就打来许多电话,我怕他有急事,就帮你接了。” 安夏摁了接听键的手突然一抖,手机“咚--”一声,跌在座位下。 林啸面色沉静,垂目看住她。口气淡淡说“接电话吧,别让他担心。” 捡起电话放在耳边,心下情绪复杂,愧疚,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安夏?你在哪里?”江子博问,清冷的口气里带着一份疲倦。 “我--在回去宾馆的路上。”安夏说,声音细微。 “……”江子博声音僵了一刻。“和林啸在一起?”安夏沉默着,捏着电话的手骨节都有点发白了,却似出不了声。 林啸侧目看她,见样,伸手自她手中强硬的扣出电话,拿在耳边,“喂--”了一声。 “是我。”他说。“子博吗?有事啊?我现在正要送她回去。”他说,很自在的,理所当然的样子。 “……”江子博的声音像是突然卡住了一般,久久没有应声。 “还给我!”安夏俯身过来抢电话,林啸寒着脸,手臂一抬闪开了。 林啸单手扶住方向盘,“啪”一声合上电话,说“我说过的,我不喜欢你和他太亲近。” 安夏的急切、子博的失态沉默,让林啸内心那份隐隐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没有来由的暴躁。 “还给我,快把电话还给我。”安夏心里特别着急。又觉得十分愧疚,对江子博…… “子博哥这会肯定特别生气!!”安夏话还没说完,就见林啸打开车窗,一扬手,她的手机就“呜--”的一声被丢了出去,不见踪影。 林啸眼睛都没再抬一下,唇角紧抿,握着方向盘,面无表情的直直注视着前方。声音冰冷,说“我也很生气,你看不出来吗?” 安夏缓缓蹙起眉头来,目光凄惶哀婉,盯着林啸。过一会,才十分挫败的,“哈”一声笑,说“你凭什么生气?” 第653章 “就凭你是我林啸的女人。”林啸说,声音突然很大,狠狠的,震的安夏心底猛然荡了一下。 何必呢,安夏心底叹息一声,轻轻冷笑出声。你心里藏着别人,又要我是你的?!! 你要我陪你演一出相亲相爱的戏!!你当我是什么?她的影子,你的玩物??心底岑寂,面上却缓缓浮起一层薄薄的笑。 车子依旧疾驰在路上。安夏原本一张小小的灵动中略带稚气的脸,此刻映在那薄薄的笑容下,只觉得寒气逼人。目光亦渐渐变的冰冷锐利起来,看住林啸说“停车。 林啸似充耳未闻,车子依旧在路上疾驰。“停车!!”安夏说着就伸手打开了车门。林啸回头一惊,转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大声呵斥一句“你疯了吗?”慌忙间一脚踩住刹车,车子“叱--”一声,滑行老远,才险险擦着护栏停下来。 “对,我就是疯了,我就是疯了。不然怎么会……”愤怒间,情绪来不及隐藏,话突的出口。林啸微微怔一下,寒着的脸上缓缓浮起一丝讥讽的笑,姿态却似淡然闲适下来。握紧她手腕的手松开了,环抱住自己,微垂了双眼,一副懒洋洋的姿态,瞥眼问“你这就开始后悔了?” 安夏看住他,话没有说完,心底却猛然抽痛一下。又觉得眼睛酸涩,有了泪意。仓促间转身走,被林啸一把拽住。他脸上的笑容倏然不见,带着深深的疑惑,低头凝视着她。目光中有了挫败的、绝望的、不解的神情。沉声问“那你为什么要屈从于我?你若不愿意,若有一点点抗拒的意思,我都不会碰你一个指头。”他一脸的屈辱、难过。 是我的话损了他的傲气?安夏想。 又鄙夷的给自己一个笑,是啦,当初自己若有一点点自尊,对他若是有能力推拒,就不会有现在这般的难堪卑微,无处可藏。 “对不起,是我不好。”安夏强自淡笑着垂目,一只手紧紧握拳,指甲深深扣进掌心的皮肉里,另一只手抬起掠起鬓角的头发,做出一副十分无谓的姿态,又仰脸看住他,说“你忘了吧,就当做了一个特别无趣的梦,我们之间什么都未曾发生过。我也无需你负责什么。” 林啸手指一抖,很受伤。那股尖锐的灼灼的头疼又袭击而来。他闻言,缓缓蹙起眉头笑,说“没看出来啊,你到挺不一般啊,那种事,转个身说句对不起,忘记吧,就完了??!!”他一副无比惊诧的样子。眼底,是毫不遮掩的鄙薄的,讥诮的笑。 安夏唇角哆嗦一下,面色陡然变了,别开脸。 “可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任哪个女人都行啊。你不要我负责,我却想要你给个答案呢。”他痞子一样的笑,嘲讽的姿态,放开她时,拍拍双手。欠身上车的脚步突的有些凌乱,身体晃了一下,面色不大对,安夏惊觉伸出手想扶他一把,却顿住了。抬眼,目光里的担忧一闪而过。又是一脸漠然。 第654章 “安夏,你记着,你现在是我林啸的女人。我没有放手,你就别想逃掉”他脸色发白,说完这句话,唇角依旧抖抖挂着抹笑,发动车子呜的一声,飙了出去。 安夏急忙中想要扬声叫他停车,已来不及。 车子拐过一个弯儿,林啸就对刚才的自己失望,无比恼火。后悔,刚才说的那么过分的话,后悔刚才没头没脑的醋意。他知道的,子博和安夏很早之前就认识。她一直很在乎子博,当他是自己的亲哥哥。可是自己…… 如果那个人不是子博的话,他肯定不会如此介意。正因为太过清楚子博是多么优秀的人,也知道他对安夏深藏于心的情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他就要将安夏从自己的手中抢走。 因为没有十足的信心赢过他,所以才会如此暴躁介怀。 头痛的难耐,车子虚晃间,他一脚踩住了刹车。将车子停靠在路边,拨了宋中禹的电话。 宋中禹来的时候,他已疼的一身是汗。宋中禹皱着眉上车,拿了止痛药给他。又将他扶到副驾座上坐下,自己开了车走。 “从这边绕回去。”林啸闭着眼说。 因为刚才的话,安夏这会儿肯定很难过,又很自责…… 车子绕回去,安夏早已不在那里。大约已回到他们教授的身边了吧,也好,彼此都该好好冷静一下。因为对他们两人来说,未来,存在太多阻碍和无法逾越的过往。安夏此刻的混乱,矛盾,态度多变,说话强硬尖锐,也是在所难免。林啸想。 又想到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林啸浓眉拧了起来。自己刚才,真的太差劲。简直就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安泊松现在情况如何?”疼痛消减,林啸一手拄着头问。 “比起他,我更关心你现在如何。你现在这样的身体,根本不能自己驾车。”宋中禹说。姿态十分强硬。 “你,刚刚是不是和那个安夏在一起?”宋中禹沉默一会,斟酌一下才轻声开口问。 林啸闻言,蹙了眉,目光冷冷回头斜宋中禹一眼。他生气的时候,长长的眼角立起,看起来无比凌厉。“你还没有告诉我,安泊松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他口气淡淡,回过头来,微微闭眼,双手轻揉着太阳穴。 “已过了危险期,病愈之后,监狱会给他安排单间关押直到出狱。”宋中禹一脸的无奈,姿态恭敬下来,说。 “好。”林啸语调突然轻快了一些,应了一声。 “前些日子听你帮我联系美国脑科专家,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方便帮我治疗?”他似突然想起来,问。 宋中禹似被他这句话惊了一下,面上一喜。“任何时候都可以安排替你治疗。”他说着又回头扫了林啸一眼。 “那现在就直接去机场,让赵芸送我护照过来。”他说完,就闭眼养起神来。 宋中禹又是一呆。之前那么多人,劝了他那么多次,他都无动于衷。今天这是怎么了?态度突然这么积极。难道是--安夏?那个小姑娘,真如赵芸所说,林啸一定会听她的劝诫?? 第655章 想到这里,宋中禹面色又是一沉,一脸担忧的扫了林啸一眼。 到机场,赵芸已等在那里,手上拖着林啸出差常常带着的旅行箱。见到林啸和宋中禹,快步走了过来。“林总,这是您的护照,另外,您的衣服和常用的药物、日用品都帮你备好在箱子里……” 林啸面上浮过一丝欣慰的笑,很恳切,说“这段日子公司的事情就麻烦两位多操心了。另外,对外界不要声张我去治病的事情,就说我去度假了。” “知道了,”两人异口同声的说,林啸又笑了一下。 “真的不用我们谁陪你过去?”宋中禹始终有些放心不下。因为他见过林啸病发的样子,实在太过凶险。 “林总,有件事……”赵芸踟蹰了许久,刚要开口说,就被宋中禹回头冷冷盯了一眼睛。话头就突然断了。 “什么事?”林啸问,“呃,公司的一点小事。算了,您还是安心去治疗。这事儿不急,等您回来再说。”赵芸慌慌摆手,瞥眼扫了宋中禹一眼,说。 “吆--你这大包小裹的,是要去那里啊?”林啸来不及追究,闻声回头,就见苏丽手上也拖着个旅行箱,一身简约的白,头顶扣着个淡青色的大檐帽,带着墨镜站在他的身边笑嘻嘻问。 林啸瞅住她一会儿,才扬唇一笑,说“苏小姐,这姿态,真是越来越有明星的范儿了。” “混口饭吃而已,哪里像你,动动手指几十亿的资产就能装进自己的口袋里了。”苏丽拿下架在鼻子上的眼镜,目光中带着浓浓一抹挑衅的笑说。 “本事不同,不得一概而论啊。”林啸自傲的耸肩笑一笑。冲宋中禹和赵芸微微扬手,让两人去了。转身走进机场的咖啡厅和苏丽一边儿聊天,一边儿想事。 “宋总,这样做好吗?今天早晨出来的报道,林总肯定还不知道,有人拍到了安夏昨夜进去林总别墅的照片,又拍到了他们早晨相拥着出来的照片,报道写的很过分……”赵芸跟在宋中禹的身后出了机场,心下依旧有些不安的问。 “如果告诉他这事儿,他八成又会为了保护那个丫头,把治病的事情搁下来。”宋中禹一脸不耐烦的样子说,其实宋中禹更怕,林啸因此作出更加骇人而让人不解的事情来。“现在也只能如此了。那些个媒体也是借着林总的名儿炒一炒,等林总这边再没其他动向,他们也就炒的没意思,自然就淡下去了。” “希望这样,也希望安夏别因这个事儿受到伤害。”可是怎么可能不会受到伤害呢,即便是她看淡一切的流言蜚语,只为自己心底的是非公正去活。赵芸又回头望一眼,说“刚才偏偏又碰到苏丽,可别被哪个狗仔给拍到了。到时候可会变本加厉的乱写。” “……”宋中禹不是不担心这个的。 但比起其他来,还是林啸的身体重要。 我的人生,从来没有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安夏 第656章 江子博坐在电脑前,看着那篇简短的报道,看着那张林啸揽着安夏的肩膀走出来的照片,看林啸垂目凝神看住安夏的样子,只觉得灼眼。 一遍一遍拨电话的手就顿了下来,突然静静的笑了。到底是真的因为担心,还是因为这幅照片太过耀人的眼,让他妒忌心底无法安宁?手上持着电话,起身立在窗前,唇边浅浅扬起一抹笑。 有林啸在她身侧,不论是那些个记者如何报道,她的学校如何发表声明表明态度要介入此事,自己都该放心的不是吗?以林啸的手段人脉,这点事情不过动动手指罢了,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在这里瞎担忧?! 他笑摇着头,俯身将自己几件衣服丢进行李箱内,转身走。 安夏,林啸终于为你回转了。江子博浅笑着想,自己这个她的‘哥哥’,也该适时进退才好。欠身上车,将内心脉脉的失落压在心底,只做不见。 安夏目送着林啸的车子走远,转身走,几乎有些夺路而逃的样子。似想要将那样一个卑微的,低矮到尘埃里的自己甩在身后。 走出几步,又缓缓回头。他已远了,车子早已汇入来往疾行的车流,没有踪影。 是想过的,要陪着他,演完这场相亲相爱的戏。可是,做不到。每次抬头,每次撞上他凝视自己的目光,她都会忍不住的想,此刻的我,在他眼里,到底是谁?是安夏,还是江雨杏。 他越是温柔,她越是凄惶害怕。怕他一个不小心开口,就要叫出江雨杏的名字。 “你现在是我林啸的女人,我没有放手,你就别想逃走。”多么霸道却让人心寒的话。 他是太想念那个叫做雨杏的女人了,所以想要将自己这样一个,并不合格的影子圈养在身边,长久的,做暗夜里,他欲起的时候,江雨杏的影子??? 这就是他要的一个答复??安夏被自己的想法刺的心口剧烈一疼。 他那么霸道冷酷,要切断她身边的所有温暖的存在,让她开始依附于他,成为真真正正的影子。 茫然的,招手打车。车子一路疾驰,开到了她和苏教授下榻的宾馆门口。下车,见几名记者守在哪里。微微蹙眉,只觉得头痛。知道林啸是商界名人,又在娱乐界‘沾花惹草’时时冒个头儿的青俊富豪。而江子博也是商界新锐。自己却一个不小心,成了夹在这两个发光体里充当一个突然划过别人眼际的流星。 抿唇笑一下,将衣服的帽子扯起来,掩了脸,准备溜进宾馆去。就被人拽住了胳膊,安夏回头,是苏教授,铁青着脸,脚步匆匆,拖着她走。 到路边,又一句话都没有,扬手打车。将她塞进出租里走。 “这是,要去哪里啊,师傅。”安夏看苏教授一脸少有的严肃,眼底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怯怯的试探的问了一句。 苏教授没有说话,只是目光冰冷静静盯住她看。 第657章 “干嘛这样看着我?”安夏只觉得浑身寒意四起,心下倏然一冷。 “学校要给你处分,如果严重大概要开除学籍!”苏教授木着脸说。 “处分,开除学籍??凭什么?”安夏惊了一跳。 “……”苏教授又抬眼盯住安夏的脸,“你昨晚是不是去了林啸哪里?被人拍到了照片,早晨有报道出来……” “还有,宋晓格因为车祸骨折的事情,被媒体联系起来……” 安夏什么话都没有,只是白了脸,双手紧紧捏住衣襟。 “安夏,听我说。一会见到校方领导,就说之前就认识林啸和江子博,和他们就像亲人一样相处。他们再要问出什么难听的话来,一概拒而不答,听到没有。关于宋晓格,你就实话实说吧,我想她也没脸出来和你辩驳。”苏教授一只手落在安夏的手背上,目光静静盯住惊慌过后,一脸木然的安夏说。 “这样的话,我想校方就不会给你太大处分。”苏教授声音低了,又垂肩微微叹息一声。“都怪我……” 安夏始终抿着唇。这个错误,代价来的太快…… 只是在走出这一步的刹那以为有爱,挂着爱的旗子,以为走出的姿势就不会那么难堪…… 到学校,苏教授紧紧的牵着她的手。 进了教务办公室,几位校方领导已坐在那里,见她们进来,微微点头和苏教授打招呼。门窗关的严严实实,办公室内很闷,让人觉得难以呼吸。系主任,还有几位相关的领导在,抬眼目光锐利刺上来,看住安夏,就像看到一个肮脏的怪物。 安夏不觉的,心底打个哆嗦。苏教授轻轻握握她的手,将她向前推了一把,拽了把椅子给她。 “安夏?”系主任开口问。他其实早就认识安夏的,曾那样优秀的一个孩子。参加过众多比赛,为学校争得荣誉,又是系里出了名的活跃分子。只是这次…… 这个时候,这个曾经慈眉善目的老师却斜着眼,眼眉都不抬一下的轻蔑的叫她的名字。 “是。”安夏站在苏教授推到眼前的椅子旁,嗫嗫的静静的应了一声。 “关于你和林啸,江子博等人的报道,我想你看到了吧!”他说着将手底的电脑往大家眼前推了推。脑袋上,自脑后直直梳前来的一缕头发,此刻滑稽的长长的垂在耳边,头顶秃秃露出幽幽的头皮来。 “……” “学校鉴于此事波及太广,影响太坏,影响学校声誉,给你开除学籍的处分!!”他伸手,细细的将那几根头发捋顺了,拉过来,绕了半圈儿盖在脑门上,掩住那光幽幽的一片脑袋。 “开除!!!学校难道也不听听孩子怎么说?怕影响校方声誉,就可以随便毁了一个孩子的前途。”苏教授急的叫出声来,抬手就拽了安夏一把。安夏木木的,看着系主任手上的电脑。 屏幕里,是林啸轻揽着自己的肩,自他别墅走出来的照片。 后面又附上大大一副,林啸低头含笑和苏丽一起的站在机场的照片。 第658章 一个青衣白裤身姿挺拔,一个一身妖娆简约的白…… 网络时代,速度快的有些残酷。 那两抹白,似太刺目,安夏突的想要别开眼。他可真够忙啊!!安夏心都开始抖了,脸色发白,唇角颤颤溢出一个冷笑。 另一个报道上,是宋晓格,浑身打着绷带,闭眼躺在病床上。 脑海兀的空白。就像突然缺氧,无法思考的眩晕。 “主任,这孩子自小就认识那两人,几乎和家人一样相处……”苏教授说,话还没说完,系主任就抬眼,冷冷扫过苏教授,目光又落在安夏的脸上“叫她自己说。” 本来都是实话,在这里,在这群人的目光下,反而像是一个不攻自破的谎言。 “安夏!”苏教授皱眉焦灼催促一声,抬手拽她一把。 安夏才似醒过神儿来,目光直直落在系主任的脸上。“宋晓格怎么说?!”她突然问。 林啸用他的行动已说明了一切,她已不必追问。 “宋晓格?你要她说什么?你们一个宿舍,还是朋友,你居然为了一场比赛的输赢,就将她……” “念在你在本校这三年来表现不错,学校才不予多加追究。宋晓格同学也愿意为你求情,她家答应并不对你提出法律诉讼!!你收收东西回家吧!!”他说完,抬抬屁股摆手准备走人。 “主任!!不是说还有一个处理办法吗?可以公费送安夏留学。”苏教授追出两步。 “苏教授!!不用!!”安夏说着伸手拽住苏教授的手,身体微微摇晃着,脸已煞白,手冰凉。她不习惯祈求,不论何时,何地,对任何人。 朋友、学校、师长。爱情、虚幻、影子。结果,只是玩物。 原来自己在这里抖着圈儿和自己玩儿呢,被自己感动了,又被自己伤害了。别人都是观众,看着她猴子一样的自娱自乐。以为是倾心的朋友,以为是爱上了的,或者至少有点点感情的两个人…… 一个在背后捅了你一刀,却在大家面前做凄哀状说,我愿意原谅她。多么的大度,高贵。 一个在暗夜里和你无比亲密的人,刚刚说你是我的女人,我没有放手,你就别想逃。原来只是急忙转身,为了赶赴下一场美人之约…… 安夏脚步有些晃,转身的姿态却坚定。 以为一再的避让,一再的躲闪,一再的装傻索求,可以换来一个浑浑噩噩的平和的今天。可是不能。 突的笑了,唇角上扬。 “听说学校这次的决定,不光是外界舆论压力……”有另一位校领导走过苏教授身边时说,眼底带着一抹不忍。 “什么意思?”苏教授猛然回头问。 “听说有权贵出面给校方施压,也是听说而已,具体什么情况咱们也不好说。”他摇摇头走出门去。 苏教授看着挺直着腰背的安夏,看着她一步一步走的似无比慎重,却十分恍惚的样子。心不由的难过。 这丫头,为什么会走到今天这步??!! 第659章 知道她是个有点背景的孩子,可是从未想过会如此复杂。 又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帮她,只有不断的后悔,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看好她,将她束缚在自己身边,就不会出事!! 突然想到那个叫江子博的男子…… 安夏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越过大半个校园。 这里,她曾经一度以为可以藏身的安然圣地,竟然也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处。 紧咬着唇,心底方才的震惊化作此刻的坚实冷硬。没有眼泪,以后再也不会流下一滴眼泪了。她想。 你要刺我一刀,我必还你一剑。我不会在这里,坐等被你消遣,也不会在做一个缩在壳里假装一无所知的,善良的傻子。 原以为退让就可以换来现世安稳…… 蹙眉咬唇,心底有了这样的狠,居然似突然了然了。脚步一转,向宿舍走去。 “安小姐!!”有人居然等在她的宿舍楼下,看到她,向前靠近过来,叫她。 安夏冷冷回眸。那人竟是一怔,大约是被她此刻一张萧萧冰冷的脸吓住了。微微呆一下,摘下墨镜笑吟吟的样子。“安小姐大约不记得我了吧?”他问,儒雅的装束,眼眸里却透出狐狸一样狡猾谨慎的光。 安夏微微蹙眉看他,记得的,这个人。她微微一晒。 “我曾是司书记的秘书小何。”他微微躬身微笑,说“能不能借一步说话,这里有些话大概不太方便谈。”又笑着,欠身做个请的姿态。 他为什么会用到‘曾’这个字,安夏侧脸看他。只觉得今天的他,是撕下儒雅面具之后的,真正的脸。笑容里含义丰富,不能轻易堪透。“何先生找我有事?我现在不大得空。”安夏说,很客气的样子,可是内心深处分明有些躲闪。今天震惊已经太多,不想深究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这样一脸深知邪魅的笑。 “哦--”姓何的人低低沉吟,弹弹手指,又抬眉冲她了然一笑。“安小姐对我很有戒心。” “实话说,我现在被司立兴踢出局外了,很不甘心。虽然他做的那么小心,乍看像是要对他感恩戴德的一次荣升……” “你们仕途之路我不大懂,恕我没有时间听你阔论。”安夏转身走,姓何的才幽幽开口“先盟后友,我想我们两人想做的事情是一样的。” 安夏猛然顿足,缓缓转过身来。蹙眉淡着脸,茫然的看住眼前这个人。 “虽然我还不清楚你和司立兴有什么恩怨,但自我知道安小姐在悄悄调查李家一家下落开始,我就知道了。终有一天,我们会成为盟友。”他笑,似想要安夏无法抵赖的样子,将一帧小照片递到安夏的眼前来。 安夏目光淡淡,掠上去,却是一怔。是他!!!藏在林企大楼里的那个男孩子。 心底寒意一点点涔出来,捏紧的手掌心都溢出汗来。可是脸上却浮上一抹笑。“何先生今天说话很奇怪,我一句都听不懂。”她微笑着摆手,很单纯无辜的样子,低头又凝视一下他捏在手上的照片“这个人是谁啊?看着好凶。”她说,抬眼。便瞥到姓何的人眼底扫过的一抹不甘失望。 第660章 “不是你让宋中禹在调查他嘛?”他说,定定的盯住安夏的脸。想要在那一瞬捕捉到他要的东西。 可是没有,安夏的脸上只是茫然傻傻的笑。“宋中禹是谁?”她问。 宋中禹!安夏怎会不知道这个人,他和林啸曾来到她的楼下,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警告过她“你别太过分!!!” 原来,竟是如此严丝合缝的一个局。自己一路行来,以为有爱,有温暖,有留恋不舍!! 原来,原来如此。 她脸上笑容盛大,冲那人摆手说“何先生真对不住,我没空和你闲聊了。带我问司叔叔好。”举止单纯,似真的没有听懂这人的来意。 不过自保罢了!!! 那人蹙眉,眼底凝着深深的疑惑看住安夏。安夏冲他说再见,拔足上楼。上到一半人已虚脱。 这个世界,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她问。 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一个个披着善良仁厚的外衣,行着龌龊损人利己的事。 在这里生活了三年,行李不多,却有太多回忆。有时候收出一本书来,都要怔怔感慨半天。心底很麻木。脸上没有表情。动作干练快捷。 朱清和苏珊都没去上课,在宿舍,看着她将自己的几件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丢进皮箱。又看着她淡着脸将一磊儿专业书籍、奖杯、荣誉证书胡乱丢进纸箱,封存,用脚踢到一边儿去。似要丢弃所有这些,曾在这里努力过的,争取过的,骄傲过的证据。 “安夏--”朱清叫她。安夏抬眼,看到的是朱清和苏珊挂着眼泪的脸。怔怔的,似十分无措,“怎么就哭了?”她问。 “我相信你,肯定不是那么回事。同学们正在商量呢,联名……” “别胡闹。”安夏冷清清丢下一句话。轻轻掰开朱清拽着的手,淡淡的笑。 如果是以往,就凭一句,我信你,她都会雀跃着和她们来个大大的拥抱。 安夏喜欢和人拥抱,那种靠近没有一点缝隙的样子,让她觉得温暖安全,觉得彼此的心意很近无须语言。 可是此刻她才明白,原来所有的伤害,都是靠的太近的人才能给你。 安夏面色平静没有波澜,胶带被拉出的撕拉声,掩住了朱清和苏珊轻轻的无奈的饮泣声。 安夏目光瞥上去,缩一下,垂下眼睑。可是依旧的,动作干练简洁。 “是不是宋晓格??!!”苏珊突然问,走过来,自安夏身后半抱住她。 苏珊圆润的身体,暖意融融,眉眼哭的皱了起来。这个心思单纯的姑娘。安夏无奈的停下手上的动作。“别胡思乱想。”她只一句,就缓缓掰开她的手指。 拖着行李出门,朱清和苏珊依旧跟在身后迟迟不走。 安夏每走一步,都觉得乏力,这么累,却没有停下脚步。她知道自己无路可退,无路可走。唯有这样的,向前向前。 突然的笑,朱清上前拖了她的手,自她手上拿过行李来沉默着陪着她。苏珊上前挽了她的胳膊,一双哭的红红的眼睛,小兔子一样的,可怜兮兮的看着安夏,盈盈的又要落下泪来。 第661章 安夏忍一忍,眼泪被憋了回去。 “天大地大,出了这个地儿,我依旧可以活的恣意。”安夏说,习惯性的张开双臂,却在瞬间收了手,只在两人的肩头拍一拍。 有错肩而过的人回头看她。指指点点,说“就是那个女人,你看到了没?那人其实根本就是玩儿她呢,刚搂着她出门,转身就陪着苏丽去美国度假了……”声音就似虫鸣的小,却一句不落的传到安夏的耳里。是无形的剑,一下一下刮骨的疼。脸上却依旧是淡淡的笑。 朱清静静的听着,身体绷直,突然转身,怒目就要冲上去,被安夏一把抓住了,冲她笑着摇头,说“他们说的一点错都没有。” 朱清顿足,又突的咬了唇憋着眼泪看她。“安夏,难过就哭出来。”她说。 “我哭什么?到是你两别总这样哭,感觉我好像快要死了一样。”安夏笑,此刻心麻木的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安夏,之前我们都不知道,一直……”朱清和苏珊很难过的说。拉住安夏的手,又大颗大颗的眼泪坠下来。 多好,这样的单纯无谓。在幸福家庭长大的孩子,可以有这么多的怜悯之心给人。 安夏突然的姿态强硬,自她们手上接过行李,大步的走出去。 再见,清华。再见,我糊涂单纯没有仇恨之心的过去!!! 去哪里?安夏茫然的站在路边。下午,阳光沉下来,落在人的身上,有浓墨重彩的感觉。五月的天,安夏却觉得微微清冷。 只身来去这些年,从未像现在这样难过空寂过,似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一般的慌张无措。 此刻却又因着迅速升腾起来的仇恨,内心坚定执着。 进,到哪里?退,到哪里? 她立在这个阳光铺满的地方,细细的想要给自己寻找一处落脚的地方。 回家?!哪里是家吗?前些天才接到电话通知,租住这么多年的老楼要拆迁! 可是依旧得回去一趟,至少要将奶奶的遗像带出来。 “我想打个电话。”林啸刚自治疗室出来,就对身边的华人特护说。 这些天,他积极配合治疗,磁疗,心理疏导。每天都要进行四五个小时。 刚才心理疏导的时候,他居然睡着了,梦到了安夏,一张小脸十分清冷,抿着唇,垂目静静的流泪。他很心疼,叫她。她却似听不到他的声音。心底一个焦急,就醒了。 很烦乱,想听到她的声音。 特护将移动电话拿过来给他,他快速拨号,拨到一半才想起来。自己临来美国的那天,气急,将她的电话给扔掉了。 那家伙,不知道有没有去买,补号了没有。 心底骂自己一句混蛋,手底下却依旧拨出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电话无法接通…… 突然就开始焦躁。脑门上有了汗,站在他身侧的特护皱眉说“林先生您不能着急,要保持心态平和。情绪波动太大,影响治疗。” 林啸深深呼吸一口,拨通了赵芸的电话。 第662章 “赵芸,是我。”电话一通,他就焦急说“帮我查一下安夏宿舍的号码。快一点。” “……”赵芸那边沉默不语。 “赵芸?!”林啸心底生出一丝狐疑,轻声叫了一声。 “是,我知道了,马上办!” 搁上电话,赵芸就愁云满面,怎么办,心下无比着急。 林啸的治疗还要一个星期才能结束。要是现在告诉他安夏被校方开除,他肯定会立马杀回国来。 无奈的在地上来回,没有办法,拨通了宋中禹的电话。 “被开除??!!!”宋中禹听到这个消息,也是一惊。沉吟一声,说“要不和她宿舍的人交代一声,就说安夏有事不在学校,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过一会,赵芸给了林啸一个号码。 林啸拨过去,说找安夏,对方一愣,说“她不在,”口气很不友善,也不问他是谁,就要挂上电话的样子。 他急急说“同学,安夏是不是就在你身边。我是林啸,找她有事,很急。” 没想到对方听到他的名字,口气更加的不善起来“你??!!就是那个林啸,还有脸打电话到这里来,你害她还不够惨?如果是你,我就实话说了吧,她拜你所赐,已经被学校开除了!!!” “开除??!!!”如同重磅炸弹丢下来,轰隆一声。他一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地下室没有一丝阳光进来,阴暗潮湿,空气污秽难闻。江子博蹙眉穿过长长的过道,推开那扇虚掩的门。看到安夏低垂着头,手指上捏着一支烟,盘膝蹲坐在一张摇椅里。地上铺满,零七八碎的纸张碎片。 见他进来抬了头,皱眉看他,目光茫然,像是不认识一样。小小的脸,面色苍白,是久居阴暗房间里不见阳光的结果。 江子博心猛然抽痛,几步跨向前去,沉着声低声薄责“你知道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 她仰面看他带着笑,撇了头将烟放进嘴巴,刚要吸,被江子博一把夺了过去。蹙着眉,说“出了这么大事儿,为什么不找我?”他哑着声音问,俯身,将她薄瘦的身体结结实实抱进怀里。 因为没脸见你,因为害怕现在的自己会不小心伤害到你。安夏垂首想。 又在他怀里轻轻蠕动一下,一只手自他胳膊下伸出来,指着地上的一堆纸张给他看。“你看这些,”她说,眼底眯着笑“我将那些过往一一回想一遍,很多事情终于串起来了。” 扬眉,笑容稀薄飘渺。自他怀里退出来,扬着脸,轻轻开口“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我要将他们加注我身的所有伤害,一一加倍还回。”眼底冰寒,是一个决绝狠辣的姿态。说着斜眼又笑吟吟看住江子博。 “……你不论做出何种决定,我都支持你。如果你需要,我也会倾自己所有来帮助你。只要你快乐,安夏。只要你笑。” 安夏心底微微一暖,又突然的疼。这些年,混混沌沌中以为可以依靠的,相信的人,兜了一圈儿,站在身侧的依旧只有这个温润的,不论听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会水波不兴的对她温暖微笑的哥哥,江子博。鼻头发涩,别开脸,垂目而笑。 第663章 “也许我只是想要利用你。”安夏说。 江子博依旧是浅浅一个笑,有些萧然、苍凉。说“总比被你当成外人的好。” “安夏,不是前些天接到苏教授的电话,我都不知道你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这么大的事儿,你对我一句话都不说,我挺难过。”他薄唇轻抿的笑。 “跟我回去。”他说。 安夏蜷缩在摇椅里,轻轻的晃。不说话。 “我不会逼你,我会帮你做所有你想要做的事情。哪怕--违背我的意愿原则。”他说,目光扫过地上那些散落的纸张。看到密密写着的,林啸的名字。 安夏的字迹原本清秀,可是林啸两字,却劲力十足,一笔一划,都似苍劲有力,力透纸背的狠。 “我不要你趟这趟浑水。”安夏突然抬眼。 她很瘦,和以前一样的,细胳膊细腿薄薄的肩背。可是却又分明不同了。那目光幽深迷蒙,不在清透纯澈。面上的笑虚无缥缈,不在调皮稚嫩。 江子博闭眼一笑,伸手轻触她的脸颊,声音很淡很轻,说“你要等他来?” “他会来吗?”安夏扬唇笑,“或者会来,他第一次靠近我,大概早就算好了,因为有想要自我身上拿去的东西,虽然我还没猜到是什么。他曾说过,他不放手,我就别想逃。那么他要的东西是否还没有得手?”安夏歪着脑袋说,很单纯的一个姿态,却让人看的揪心的疼。 “安夏,有时候,我真羡慕林啸。你可以那么鲁莽的爱他,又大刺刺恨他。对我,却是如此的疏淡有礼,仿若珍惜,其实是不愿让我靠近的距离。” 如果生命可以后悔,我会在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能够触摸到你的时候,对你温柔一些。--安夏 奶奶曾经说过,爱,会让人变的温暖柔和美丽,而恨,会让人变的尖锐冷硬畸形。 那时候,奶奶是否就已预见了她的未来? 午睡,安夏又做了一个很血腥的梦。这一次凝血的弯刀在自己的手上,而躺在地上血泊里的人,是林啸。她看不清楚他的眼睛和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身体在一点一点的抽动。是生命退离的样子。 倏然惊醒过来,一身一头的汗。 七月的新疆,阳光直刺刺照射着大地。天空没有一丝云彩,广袤的草原上,远处是棉朵一样洁白的羊群。牧人们扬着响鞭,唱着牧歌,嘹亮的声音悠远飘扬。 这里,曾是母亲呆的最久的地方,也是她长眠的地方。 那时候太小了,害怕亲见无法阻止的永别。如果是现在,她宁愿在母亲阖眼的最后一瞬,握着她的手,告诉她,自己从未忘记过有这样一位美丽骄傲的母亲。从未忘记过,在她温柔的眼底,看到那个小小的渴望被拥抱的自己。 如果时光真的可以倒退的话。她宁愿在此刻。在懂得珍惜的现在,退回去,将过往里那许许多多的遗憾抹平…… 对母亲、奶奶,甚至是那个让她觉得冷酷无情的父亲,更加温柔体贴一些。 第664章 目光望向远处,起身。这里真的很美,很干净,天空高远湛蓝没有一丝云彩。难怪母亲会选择在这里驻留。等一切事情结束之后,也要来这里生活。 想到这里,安夏一双大眼,温温柔和的光忽而变的冷硬。 是该回去了。该做的事情也要开始着手。她怔怔想着,那些真正该死的人还活着,活的那么好,活的太恣意…… 出了帐篷,看到那个叫做布达尔的老人。一张被强烈阳光炙晒过的脸,纵横的褶皱如同沟壑,嘴里咬着一杆旱烟,脚边放着一个花纹十分繁复的木箱子。眯着眼,望着远方。看安夏出来,他抬手指了指脚边的箱子,说“孩子,你母亲的东西,” 这里是阿勒泰的一个偏远小镇,与蒙古国接壤。交通、医疗、教育都十分落后。 母亲在这里驻留了六年,用她毕生的人脉财力,为这个偏远的地方建造了学校和医疗站。又通过很多渠道,得到政府支援,请来一批专业的热忱的常驻教师、医生。 所以,宋玉吉的名字在这里得到至高的尊崇敬仰。 说起来这个来自远方的汉人女子,老人都会眯着眼,吐着烟圈儿说“那真比我草原上的女子还要刚烈能干!!”是一句带着遗憾的叹息的赞美。 他说。“你母亲交代过的,这些东西要交给安夏。若她不来,就替她烧掉。所以我一直保留着,等你来拿。” 老人起身抬手掩了掩太过强烈的光线背着双手走。“除了你父亲,还有一个人来要过你母亲的遗物……”咬着旱烟的嘴巴,语言变的含混。 安夏凝神看一下那只木箱子,又抬头望一望走远的老人。 那是母亲的一些衣物、书籍还有几本黑皮的笔记本。 在这个网络和速度见长的社会里,很少还会有人,将文字写在书本上。可是母亲依旧,用那样柔软的黑皮儿笔记本写字。安夏盘膝坐在帐篷下,手下慢慢的翻阅。 看日期,这应该是母亲知道自己病重,无法医治的时候开始写的东西。是一种类似回忆录的散记。 …… 安夏在回去的火车上,枕着一路咣当声,在路途上颠簸。 心底的震惊、难过依旧不能平息。 原来母亲最初的恋人是司立兴!!而父亲,才是之后出现的人。 当年司立兴去当兵,母亲读大学。司立兴复员工作之后,认识了领导的女儿,也就是现在的司晨的母亲。司立兴说,他需要一个跳出农门的跳板。所以…… 母亲文字里说“恨过的,那样一个人。可是待泊松出现之后,我才知道,恨那样的一个人是多么可笑和不值得。不如全心爱这个眼前人。” 之后的事情,安夏就大略知道了。 司立兴调任上海,开始刻意靠近父亲。他的再次出现,和频频靠近让母亲开始慌乱,怕失去。失去深爱的丈夫和年幼的女儿。就在那个时候,母亲在父亲的枕边发现赵凤仪…… 第665章 母亲的文字里有这样一句话“我要快一点,再快一点。回到丈夫和女儿的身边,守护他们,守护我的家。因为深知,他的手段和狠辣!!” 这里的‘他’是司立兴?那个时候的母亲在担忧什么?她是否已经开始意识到一些问题的发生? 安夏躺在铺位上翻转。绿皮的火车,没有空调,风扇呜呜的一圈一圈的飞奔,却依旧热。大汗淋漓不止,心头黏糊焦躁。 最后一页,字迹已经开始扭曲,她说“我带着忏悔的心,连同自己的胆怯上路。我以为自己终有一天,会找到完美解决的办法,夺回属于我自己的幸福。因为我不想面对再一次的背叛和失去。可是,太迟了泊松,对不起。当我起步回程的时候,身体里已经住下了一个吞噬生命的恶魔。或者这是我对你隐瞒的报应。” “我宁愿你恨我怨我,也不要你念着我痛苦生活。” 所以,她在临逝的时候什么都不说,不解释。客死他乡。所以父亲一直以为,母亲的远走,是因为他的过错。所以他颓丧自责堕落…… 她说“安夏,对不起,妈妈没能好好保护你。” 原来,每个人面对自己想要珍视的东西的时候,都会胆怯。太过想留住,想保护,太用力,便会伤害、失去。 如果生命可以后悔,我一定会在你还在我身边的时候,我能够触摸到你的时候,对你温柔一些。安夏侧了身缩在铺位里。想着在自己年幼的时候,那样执拗的,心怀介意的自母亲的怀里挣脱出去,瞪大一双眼,凝视她的样子。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心底是多么寂寞难过。 又想到在父亲身边的哪些年里,自己似一头不受控制的小兽。对他的每一种靠近和关爱张牙舞爪,又对他的孤独和寂寞冷眼旁观。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亲人抛弃漠视了的人,可是回头,自己才是那个冷漠的抛弃了他们的人,对他们伸出的手,给的爱冷眼漠视的人。 内心揪痛,她龇牙闭眼,强迫自己睡。 梦到很小很小的时候。自己还在蹒跚学步,奶奶在老宅的花园里修剪,母亲在一边帮忙。偶尔抬头,看她被父亲牵住小手学步,蹒跚两步,脚下踩空扑倒在地的瞬间,被父亲一把抱进怀里。 她听见自己咯咯的稚嫩的笑…… 天空很蓝,空气里全是花香。 眼泪自睡梦中徐徐流淌下来,湿了枕巾。 “子博哥……” 安夏站在阳台上听见有人推门而入,以为是江子博,轻叫着回了头。眼眉弯弯溢出一抹和暖的笑,手上的烟还在烧。一缕青烟冉冉,将她的面容眉眼虚化模糊。看到站在门口的林啸,一呆,似并不惊讶,裂嘴笑。说“你,来了。” 一句平静无波的问候,像是等他前来。 林啸样子有些潦草,时常笔挺不苟的装束,此刻却满身褶皱。下巴冒出一圈青色的胡茬,很沧桑的样子。双眼幽幽看住她,有些愤愤有些喜悦有些不知所措。 第666章 目光细细扫过她的脸,落在她指尖燃烧着的香烟上,突的皱眉,快步上来,一把夺了过去,丢地上踩灭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哑着声音,低低的问。 那天挂上电话,他便不听任何人的劝阻,撇下治疗自医院奔出去直接去了机场,从美国赶回来。她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四处都找不到她,没有一点她的信息。他没头苍蝇一样的,心急如焚,只知道她被学校开除了,她租住了多年的房子被拆成一片废墟。他站在那片废墟地上抽着烟,凝望了一个上午。 回到办公室,召见宋中禹和赵云。 “你们说说,还有什么瞒着我?”他坐在椅子里,肩背力挺,双眸暗暗沉凝出黑浓的阴影。刀削一般锋棱的面容表情冷漠,却让人无端觉得害怕。 左手上夹着一杆儿笔,轻轻在指间旋转。目光扫过去,看住坐在自己对面,抿唇沉默的宋中禹。和垂首凝眉的赵芸。 “我知道,有些事是我行事不周。比如打着安夏的名字去调查李家。但是林啸,我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看你以身犯险,却不自知。安夏她……” “咔--”的一声脆响,那支上一刻还在他指尖旋转来回的笔已应声断成两节。尖尖的裂茬处,猛然刺入指节皮肉。倏然的一疼。林啸蹙眉,眼内已是冉冉升起危险的光。 他一直以为,自己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竭力保护她。却没想到,是他一步一步将危险带到她的身上。 那一刻是真的恐惧。冒出脑海的第一个人便是司立兴,当晚便喝止了宋中禹的劝阻,见了他。 司立兴沉目看他,语带双关,说“林啸,你我一条船。我不沉,你不沉。” 就这样一句,他心底已经明了,安夏并不在他的手上。突然的松下一口气,又突然的紧张。 别人没有带走她,那么是她自己离开,想要背离他?! 几个月的煎熬,奔走,追寻。却在今天,在子博的别墅里看到她。那么温柔的姿态,盈盈的笑着,站在阳台上等子博回来。 这些天来的担忧焦躁和内心突生的妒忌冉冉,撕裂他的平静理智。将他心底的哪些隐忧和自责燃烧贻尽。 她在需要怀抱,需要依靠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居然不是他,而是江子博。她怎么可以?!眸中凝出黑浓的暗影。 又想起去见江子博,他嘲弄的话,一丝讥笑噙在唇边,说“她在那里,我是知道,可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难道我要眼睁睁看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你既没有心力保护她,给她安全和爱。就别想将她束缚在你的身边。” 愤怒烧红了他的双眼。自己那么努力的想要和她在一起,可她,一个转身,就能这么潇洒的走开,轻易背离自己。突然伸手,将她一把扯到身边来。 唇角噙上一抹阴狠毒辣的笑,暗眸流转,斜眼睨着她,声线带着一丝暗哑,如同蛊惑说“我说过的,你现在是我林啸的女人。我没有放手,你就别想逃。”手上力气很大,拖着她,转身就走。 第667章 安夏身体单薄,被她一把扯进怀里。脚步却是顺从的,亦步亦趋。语调平缓,扬目浅笑,说“我没有要逃,我是在等你来。你太忙了,赶赴一场一场美人的约会。”他手微微一抖,心底倏然一凉。想起那天,他离开之后,国内许多网站曝出的报道和照片来。 可是他说过的,他要去美国接受治疗!!她心底,从来就没想过要信任他。 又在心底切切等着她的一句话,一声解释。可是她不说,他便也不开口。 “哼--”的一声冷笑,没有半句解释。 车子在路上疾驰,安夏静静的坐在他的身旁,目光却落在窗外。 他瞥眼凝视她,伸手过来,抓住她的小手捏在掌心。她说,在等他来,可是他在她的眼前,在她的身侧,她却自始至终都不愿意回头认真看他一眼。林啸心底的愤愤更加的凶猛起来,手上有了劲道,叫“安夏!” 她疼的皱眉,低头看看被他捏疼的手,抬目又冲他淡淡一笑,唇角隐隐的酒窝一显。没有说话。 林啸突的皱眉心惊。她是他的安夏。却又分明不是了。她的笑容那么淡,就像贴上去一样,目光很远,飘渺的没有落处。心似乎不在这具躯体里面。此刻他靠她那么近,她却分明距他很远。 这样的感觉,让他惊慌害怕。“叱”的一脚踩住刹车,两人都随着车子的晃动剧烈一颠。安夏终于愿意回头看他。 “你不愿意跟我走?”林啸一双眼低低垂视,声音被他控制的很平缓很平缓,那种语调,太直太没有波动,让人怀疑。 “……”安夏一滞,侧了脸笑,很淡然坦诚的姿态。说“我说过的,我在等你来。”语调中,没有一点妒忌愤怒或者幽怨的意思。 “你刚才,分明是在等待江子博。”林啸狠狠出口,突觉得自己姿态低微难看,猛然扭过头去。 安夏依旧淡笑着,长长的睫毛覆住的一双大眼,蒙蒙的看不清情绪。“我是在等你。因为你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她唇角噙着薄薄的,让人觉得尖利的笑。林啸突然觉得一冷,心底打个哆嗦。 安夏知道自己还不够强大有力。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力量,别说为死去离散的至亲报仇,就连要查清此事,都有可能性命不保,付出代价。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林啸想要自她身上拿去什么。但是她太清楚,自己已没有什么可失去。他要什么,她便给他。 她现在要的,就是站在他的身侧,利用他的财势和力量。做自己该做的事情。等待时机,报仇…… “哈--”林啸嘴巴里溢出一个凄苍的笑,深浓的眉拧着,褐色的双目凝视着安夏,说“你知道,只要你想要的,不论任何,即便是我的生命,只要你开口。我都会给你的,何必要勉强自己跟我走?” “是交易。”安夏笑,别过脸。双手握拳,很紧很紧,指甲陷入皮肉,她都觉得疼的心都颤了一下。“你不是也想自我身上拿到东西么,虽然我还不知道那是什么。但交易讲的就是一个公平。” 第668章 安夏笑的那么美,却是刺骨的冷。林啸看的只觉刺目,心底一疼。 凝了眸,语气中有了不禁的笑,说“你要从我这里得到的东西,不外乎财、势。安夏那些,子博也可以抬抬手轻易给你。为什么,是我?” 他想听到什么?他自己都说不清楚。问出这句话,他自己心都跟着一颤。她要回答,他疼。她若不回答,他会更疼。 “我不想子博哥牵涉其中,我已欠他太多。”安夏直言,并不害怕伤害到他。林啸低头拧眉笑。原来宋中禹说的都是对的。安夏并不是真的爱他,只是,想要报复。 他突然胸口一闷,大脑瞬间空白了一下。眼前有金星旋转,这,便是没有完成全套治疗留下的后遗症??!!闭目,咬着牙,笑的很难看。 “十六岁,在老宅,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安夏突然问。林啸闻之一怔,惊愕中盯着安夏的脸。“并且,那个时候,你早已知道我是谁。” 林啸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浑身寒冷。该来的,其实要比他想象中来的晚了许多。可是,依旧因为震惊,内心突然坍塌了一般的纷呈缭绕。 “你,怎么知道?”林啸额头溢出汗来,沉声问。 “林啸,这是信息时代,最初,是真的年少无知。以为面前的一切,都似看到的清明和善。慢慢长大,渐渐觉出端倪,而你也并没有费心要对我隐瞒什么。我若还堪不透的话,是不是就真的太愚蠢!” 林啸只觉得一背泽泽冷汗,他急着要解释,可是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 安夏说的,都是事实,无可争辩。不能逃脱。 “林啸,当年,在老宅,我探监回来,哭着说我没有亲人了,你做我的亲人好不好。那个时候,你是不是在笑?我说,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是不是在笑?我说,我不介意你的过往的时候,你是不是在笑?你看着我一路这样愚蠢的,自说自话的走来,是不是觉得面前这个女子,愚蠢的,可笑的,就像跳梁小丑?”她语调很淡很淡,嘴角依旧挂着淡淡薄薄的笑。淡的让人觉出沁心的寒意来。 “所以,我们卸下面具,不必刻意在对方面前去演。演深情,演恩爱。”她转过头来看着林啸,小小的脸,那么柔细的身体,咬着牙关的样子,却似有股强大的力量埋在她薄瘦的身体里。目光锐利似把悬空的剑。 “告诉我,林啸。你要什么?”她俯身,语声低低,似一个轻轻的呢喃。 林啸只觉得透心的寒,又很难过。说不出话来。“你不讲,我们便不能交易。”安夏笑着摊手。 “等你拿到你想要的东西的那天,我会告诉你,我想要的是什么。安夏,现在我们回家。”林啸说着,轻舒口气,开车走。 这才是还债的开始!他知道,也已在心底做好准备! 安夏的脸上,这才有了一丝,他所熟悉的枉然。“别担心,我要的东西,只有你能给我……”林啸暼眼,本来是一句满含嘲讽的话,可是说出来,却像是一句温温的安慰。 第669章 安夏茫然别过脸去。 “我昨天碰见姓安的那姑娘,”宋中禹将文件递到林啸手上,转身准备出门的时候说了一句。他一直不叫安夏的名字,总将她的名字当做避讳的东西似的,说出来时,总带着一丝轻蔑的敌视。 林啸眉头微微蹙了一下,没有应声,低头翻阅着手上的资料。 “在一个很偏僻的咖啡馆,和司立兴之前的秘书,何明耀碰面。” 林啸翻着资料的手突然就停了,猛然抬起头来。眼底带着一抹寒意看住宋中禹“让你安排人去保护她,你安排了没有。” “安排了。”宋中禹说着眉头拧起,脸色凝重下来,刚要再次开口,就被林啸挡了回去“那么,请转告他们,除了保护她之外,不要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林啸!!!”宋中禹一副忍无可忍的样子低吼“你这和自杀有什么两样?你明明知道哪丫头恨你,想报复你,现在来到你身边,莫过是想要利用你而已。” “请好好叫她的名字。”林啸收起手上的资料,声音冰冷。“这是对人起码的尊重。”林啸说着,突然起身,像是微微思索一下,说“中禹,我们一起共事有些年了。这些年来,你帮我做了很多事,我很感谢。”林啸突然出口的话,让宋中禹心底莫名一惊。 “如果当初没有你,也就没有我林啸今天。现在,嫂子病好了,我想你也愿意和她好好过过平淡清闲,无惊无险的生活。”他说着,拉开抽屉,自里面抽出一张支票来,递过去“这里是五百万,你收着。另外有几处房产,还有苏州的分公司已过户到你的名下,所有资料都在赵芸那里,她会帮你一一办理妥当,你直接找她拿就好……” 林啸仰面微笑说,面部锋棱的线条变的柔和。宋中禹蹙着眉,没有抬手去接。 这些年,他一直勤勤恳恳,不光因为林啸是他的老板。而是,因为他当林啸是兄弟,是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我提前退休?”宋中禹梗着脖子,愤愤站在原地。 “是!”林啸没有否认,轻叹口气。 “为什么?怕我干涉你和安夏之间的事?”他问。 “有这个因素。但不是全部”林啸笑答。 “……”林啸的坦诚,让宋中禹一时无法开口说话。只是凝视着他的目光开始变的有些伤感,有些忧虑。许久,才抬手,接过支票又轻轻放在林啸的桌上。笑“我还不习惯躺在家里,过那种喝喝茶看看花的日子。等那天我真的老了,需要休息的时候,我会自动提出辞职。” “大约,我们都等不到那一天……”林啸笑摇着头,一只手轻轻摁在那张支票上,心底却觉得温暖。 “难道你想……”宋中禹惊到。“原来听到法律顾问说起这个事情,我以为只是大家胡乱谣传的传闻。不过--如果这是你的意愿,我不会阻拦你。我会在这里,直到这间公司改名换姓。”他说。 第670章 林啸闻言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扬唇哈哈的笑,笑声爽朗,让人郁郁的心情突然敞亮。“你去吧。”他说。宋中禹摊摊手,转身走了出来。 她已开始行动了吗?这么不小心,如果被司立兴得知…… 林啸不敢想下去。那天将安夏送回老宅,他离开之后,就没有在回去。 下班,手上的工作其实早已做完,只是一时不知道该回去那里。笑着支走了陪他熬着时间的赵芸,林啸在办公室里吸了几支烟。烟雾吸入腹肺,突觉得心情更加焦躁起来。起身拿了车钥匙,径直回了老宅。 “安夏呢?”一进门他就寒着脸问。平时,只要是天气不太冷的日子,安夏总喜欢坐在廊下的藤椅里,翻书。可是他一路过来,廊下空空,没有她的踪影。 “早晨安夏姑娘早早就出去了,您要找她的话,我让司机去接。”刘嫂送上一杯咖啡来说。 “她这些天,天天出去?”林啸抿一口,放下杯子,双目凝神思索着问。 “是的,每天早早出去,很晚才回来。每次回家都似非常疲惫,草草吃点东西,又将自己关进房间,很少说话。而且,笑容也少了。”刘嫂抬眼悄悄扫了林啸一眼。 只觉得这次安夏来家里,先生和安夏姑娘都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可是具体是那里不对劲儿,她偏又说不上来。 “我知道了。”林啸应了一声,就上了楼去。 黑着灯,坐在她的房间里等她。 “蹬蹬蹬”,听到上楼的声音,林啸心莫名悸动了一下。蹙起眉,依旧微闭着双眼躺在沙发里假瞑。 “啪嗒”一声,灯光亮起,林啸被刺目的光线照的微微侧了侧身。“回来了?”他问。 “你……”安夏惊讶的话没有出口,面色已经安静淡然下去。 “嗯,是我。”林啸说着睁开双眼,温温的笑看住她,“坐公车回来的吗?”他问。 安夏没有回答,目光里全是戒备静静打量着他,“如果觉得家里的司机用起来不方便,就另请一名司机吧,或者干脆自己去学学考个驾照,不然出门很不方便。”他淡淡的,如话家常的说着,隐去了面上的温温笑意。 “你在这里等我?”安夏眼底的警戒稍稍退去了一点,问。 “也没有特意等你,就是过来坐坐。”他神情有些落寞,说着起身,抬脚走。“你吃过东西没有,没吃的话,让刘嫂弄点粥喝,看你很困的样子,就早点休息吧。” 脚步已迈出去,心底却依旧有些期待。希望她能对他说点什么,哪怕随便一句什么都好。可是安夏静静立在那里,面上表情淡淡,抿着唇,一句话都没有。 哎,林啸在心底叹息着苦笑一声。脚下的动作变的坚定,手却突然被身后的人牵住了,柔软的,薄凉的小手,轻轻的捏住他的指尖。 他几乎是瞬间就回转了身体,眼眸中闪过一丝欣喜的光。有些怔怔的低头叫“安夏……”声音很轻,怕吓坏了眼前人似的小心翼翼。 第671章 安夏双眼静伏着浅浅的笑,唇角微微翘着,是一个调皮的天真的诱惑的姿态。缓缓的垫脚,清浅的呼吸轻轻扑到他的脸上来,她身体的特有的清甜,在他鼻息间续绕。唇落在他的唇角,微微一顿掠过。又起身仰脸,一双蒙蒙的大眼,忽闪着,细细的看他。 “安夏,”他叫她的声音,几乎有些喜极之后的哑然。伸手将她紧紧带入自己的怀中。 “你很久,没有这样主动靠近过我。”他几乎是欣喜的叹息的,说完这句话。 安夏垂首静伏在他的胸口,突然闷声的笑了一下。一只手穿过他的胳膊,手指在他脊背上轻轻的划。林啸被她柔软的手指,划的心底荡出层层涟漪来,身体的欲望叫嚣着苏醒过来。她却突然轻声说“我想知道你要从我身上得到的,是不是这个……” 林啸猛然一震,几乎是弹跳着,将她温暖的小身体一把推开。受伤的目光,双眸扫过她的脸。看她站在那里,这才发觉,她的眼底竟是一片漠然,心寒了下来。哈的笑,急气攻心,扬手抄起桌上的一个水晶瓶儿,丢过去,当啷一声,砸到化妆台上的水晶玻璃,“哗啦”的一声巨响,地上已是凌光闪闪的一地碎片。在灯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冰冷而灿烂的光芒。 安夏被他突然的举动惊的缩了缩肩,抿着唇没有出声。林啸望住她,唇角微微扬起一抹邪魅的笑,欺近安夏,低头凝视着她,重重的带着烟草气息的呼吸扑在她的面颊上,说“安夏,我若现在不告诉你,我想要从你身上得到什么东西,你是不是就不能安心做你想要做的事情?” 安夏双拳紧握,指甲镶进肉里。沉默着,忽视掉他眼底的伤,淡淡别开了脸。 “你就这么不放心我?”林啸抬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褐色的双眸中,凝出薄薄清冷的笑。 “那你就当我是为了得到这个好了。”他突然呼的一把将她凌空抱起来,快步走进卧室,双臂一展,将她重重丢在床上。邪魅的笑,低头动作十分粗鲁,一把撕开她的衣裳。 目光肆意落在她的身体上,大手覆上来。安夏闪避着,想要抬手关掉灯,被他双臂一展挟持着,制止了。 “是交易,就该稍微关照下我的癖好不是吗?我喜欢开着灯做。”他恶魔一样的笑。俯身看住瑟缩在大床里的安夏。 愤怒点燃了他的欲望。他讨厌看她眼底带着嘲笑一般的淡漠。 第672章 他看她闭上眼,别过了头。伸手将她的头强行扭了过来,低哑的声音,不容抗拒,说“看着我。”邪魅的双目,冰冷的目光被欲望浸染,透出危险的光。 安夏凝视着这个人,这样邪恶,魔鬼一样的林啸,她不认识他。原来真的不认识…… 林啸直到低头发觉下体见红,才突然身体剧烈哆嗦一下停下了动作。目光触及那抹骇人的殷红,心底猛然一疼,恨不得杀了自己。垂目隐去眼底的惊、痛,慢慢的,轻轻的自安夏的体内退出来。 垂首,将整个脸埋进她的颈窝里轻轻喘息。许久才惊恐的,疑惑的,双手带着浓重的自责捧住安夏的脸,低低凝视着她的双眸。 很疼吧,肯定很疼。因为这样的交合,无论身心,他都觉得疼的不能自己。 可是她的目光那么淡,脸上没有一丝表情。静静落在他脸的目光冷的就像冬夜的月光般,清幽没有温度。 心底要有多恨,才能抵得住这样的疼?林啸不禁打个寒颤。 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她对他打开了身体,却隐匿了自己的灵魂。她将自己的灵魂包裹的那么严实,不论他是温柔,还是残忍,不论他是靠近,还是背离。她都只打算低眉顺服。因为在她心底这只是一场交易,所以她愿意隐匿了自己的灵魂用身体承欢…… 多么可悲,她居然开始如此作践自己!!多么可悲,那样想要温柔待她的自己这样作践她。 可是,不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他分明那么想要温柔待她,想要捧她在手心里,用心疼她呵护她。可是看到她这张麻木清冷,没有一丝表情的脸,他就特别想刺痛她。不想看她哭,却又想要弄哭她。不想看她受伤,却又偏偏让她受伤。 原来,只想刺入她的灵魂,看她为他欢喜或者流泪。看他在她内心所称的重量和位置。可是什么都没有,她像是一具空壳伏在他的身下,不出一声。暗暗将他给她的疼吞入体内,隐藏起来。让他无法触摸…… 林啸的身体僵僵,伏在她的身侧。心钝钝的疼,抬手掩住自己的眼眉。 安夏侧身轻轻挪开身体,那柔腻的温润身体自他身边移开。林啸才觉得心底那份寂寂的寒意嗞嗞涔出来,身体卷入薄毯。侧目看她。 安夏扯过搭在床头的,他的衬衣套在身上,掩住了身体,下床。因为虚弱,身体撕裂的疼痛,她瑟缩着,脚步一个趔趄,人已失去平衡直直向前扑倒下去。林啸猛然翻身起来,在她跌倒前将她捞起,抱起来,走进浴室。她那么瘦,轻轻的,似他稍稍一不小心就要弄碎了她。可是…… 没有语言,林啸只是低头一掬一掬将水轻轻淋在她受伤的胸口肩背上。 她莹润的皮肤,身体四处,都留下了他啃咬过的印记,在豁亮的灯光下,十分触目。 浸在水里一定很疼。他手指不由轻轻抚过去,像羽毛扫过一样,安夏身体激灵一抖,一不小心手上被指甲弄伤的地方浸到水,安夏疼的嘶了一声。林啸察觉,慌忙又去捉她的手。轻轻掰开她的手指,小小的掌心四个月牙形的血红刺痕触目。 第673章 林啸眼眸沉寂幽暗,捧着她的双手,唇落上去,亲吻一下,慢慢覆在自己的脸上。他长长睫毛在她手心轻轻划动,许久有液体涔入伤口的刺痛。 安夏膛目看林啸坐在身侧,牵着她的手,细细的帮她修剪指甲。一根一根,及其认真的样子。每个指甲都修剪的圆圆短短,修剪完了,又拉着她的手在他的脸上轻刺一下,才放心的松开她。 此刻的他那么温柔,和刚才那个邪魅的笑着,在她身体上肆意妄为的男人简直就判若两人。 为什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林啸看住安夏凝神研究的看住自己,自心底溢出一个悲凉绝望的笑。 “林啸--”安夏突然轻声叫他,蒙蒙的目光仓皇间扫过他的脸,似有话说。林啸手指依旧停留在她的莹白的颈上,静静的凝神等待着。 “我想--求你帮我做件事。”安夏声音渐渐低微。大约在这个时候,对他提出要求,心底也觉得耻辱。所以垂首将脸埋在胸前,声音嗡嗡。 “我答应。”林啸什么都不问,几乎是瞬间就应了声。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目光里那抹温温柔软的悔也隐去了。 “安夏,我答应。”他又喃喃的低吟一句。“以后不要用这样的口吻说话,任何事,你都无需求着我去做。”他接着说,落在她颈间的手指缓缓移开,起身,走出浴缸。一身汤汤的水泽流了满地,他扯过一方浴巾掩了自己的身体就要出门。 “林啸--”安夏低低叫了一声,他立住了脚,并不回头,等她说话。 “你不问我请你做什么事情就敢贸然答应?”安夏目光里带着淡淡一丝疑惑,扭头看他。他的背挺的很直,冷冷的一个坚硬、倔强的姿态。 “任何事,安夏。你选在这种时候开口,不就料定了,我任何事都会答应你不是吗。”他说的很慢,声音里隐着空寂的笑。安夏心底不由抽痛一下,唇角嗡动,就要溢出一声对不起的时候,林啸突然又说“是交易,就得讲求公平。安夏,这是你告诉我的,我只是信守承诺罢了。你,无需在意。”他说完,始终没有回头,抬脚出了门。 回到卧室,安夏环视一下这个因为大而显的空的房间,坐在那张大床上呆了一响,起身卷上薄毯缩身在沙发里睡。这房间太大,床太大,伸手,都触摸不到边际,让人内心的空茫恐惧无处遁形。安夏自小就喜欢在狭小的空间里睡觉,因为那种没有一点多余空间的充实感,才会让她觉得安全。 林啸隐在阳台的帷幔后面抽了几支烟,走进来时,见安夏开着地灯,蜷缩着身体睡在沙发里。昏暗的灯光下,她微皱着一张小脸,一副不安恐惧的样子。双手紧紧收拢在胸前,双膝叠起,像个婴儿一样的,自我保护的姿态。 他俯身看:她睡着的时候真好,眼底不会有那样锐利的咄咄逼人的视线。嘴里也不会说出那么冰冷伤人至深的话来。 第674章 他低低凝视许久,才轻轻将她抱回床上,悄悄的小心翼翼的将她拢在自己宽实的胸膛里。 清晨又在她快要醒转的时候起身悄然离开。 他不想要她看到,他放不开她的样子。 几日后,安夏出现在林企的办公楼内,跟着赵芸学习做事。 一次,宋中禹在电梯里和她碰面,凝神盯着安夏看了许久。安夏见他,冲他微微颔首,叫了声“宋总!”再无多话。这个年仅二十的女子,双眼灵动,脸庞清丽,面上依旧有淡淡一抹孩子的稚气。一身合体的粉蓝职业衣裙,显得她偏瘦的身体似盈盈一握般细柔,让人心生怜惜。只是眼底眸光深浓冰冷,让人觉得难受。 宋中禹微微蹙眉,电梯叮一声响,他才垂下目光,开口“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兔子逼急了还会咬人,何况他原本就是一匹狼。” 安夏缓缓唇角浅浅抿出一个笑来,目光望着别处,轻声说“宋总真是会开玩笑。狼有狼性,兔有兔形,互相是没个比较的。比如狼食人是秉性,若那天兔子也会跳出来吃人,那不就成了天下奇谈嘛。” 宋中禹被她一句话哽的半天红了脖子,电梯门突然哗一下打开,他愤愤抬脚走,说“别仗着他对你心存仁慈,就……”话没说完,抬眼,见林啸一手抄在口袋里,立在门口。 话题突然就打住了。宋中禹一张黑红的脸,还来不及变回颜色,林啸就扫过他一眼,打个招呼径直进了电梯。安夏见林啸进了电梯,脚步不由仓促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壁上。身体的疼痛记忆,让她瞬间忘掉伪装,对这个人的靠近有了最为敏捷的条件反应。 怀里紧抱着厚厚一叠资料,都是林啸要求必看的,公司的一些重要会议记录。 “以后在公司,多做事,少说话。”林啸背对着她,双手抄在衣兜里忠告一声。 “嗯。”安夏应、“有什么不懂,直接问我或者赵芸。宋中禹--你别理他就好。”他说,目光直直望着不断跳动的楼层显示。 “林啸--你为什么对我,毫不防备?是心底笃定,我并没有威胁到你的力量?”安夏突的,对他这样的处处关照维护,笃定淡然的姿态烦躁起来。 觉得自己像是舞着一把凌厉寒剑,冲他猛然刺出,却被一团棉花裹住。纠纠缠缠,丝丝绕绕总也理不清,削不断。终变成内心深处,柔柔的一抹隐秘暗伤。 林啸背对着她,唇角弯起一抹苦涩的笑。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谁能够轻易让他受伤,那么一定就是站在身后,这个一脸愤愤叫嚣的女子。可是她却全然不自知,或者,压根就是早已看的清楚,只是心底不愿意承认罢了。 林啸轻笑一下,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何况,我并无心闪避。” 电梯门开,他始终没有回头看她,抬脚就走。 可恶,他轻视她,根本不当她是对手。安夏心底狠狠的想。 第675章 安夏在公司里刻苦认真。又是极其灵巧的一个人,一点就通,所以很快就能上手做一些简单的市场策划的评估筛选之类的工作。也能得当点出设计案内的瑕疵。 清晨醒来,风很轻,阳光透亮。江子博洗涮完毕坐在餐桌前,目光投向空空的阳台,窗帘被风轻轻扬起,那把安夏喜欢的摇椅孤零零留在那里。 想起那些天,他每次推门进来,一袭白色衣裙的安夏都会自那把摇椅里跳起来,一脸嫣然的笑,盈盈叫一声“子博哥--” 其实,在将安夏强硬安排在这里住之前,他很少来这里,嫌远。上班开车去公司也要四五十分钟,对他这种时间用分秒计算的人,实在浪费。 可是就因为安夏在这里住了短短几天,他居然就习惯了。喜欢上了在这段路程上来回的时间,那种盈盈的期待。 安夏被林啸自这里带走之后,他便鬼使神差的搬到这里住下来。每天开四五十分钟的车子来回,也不觉得有什么辛苦。 有时候,江子博会忍不住问自己,从很早之前就开始喜欢那个女孩,为什么在她最需要肩膀和怀抱的时候,却没能将她禁锢在自己怀里,而是放她去了别人的身边?如果这个时候,他强硬一点,自私一点的话…… 大约是因为她对他从来只会温柔的笑,很暖,却是细水长流般的静怡。没有波澜。 很多时候,他都会莫名期待,在他们两人这样淡淡舒缓的感情中,安夏也能够和他一样,喜欢他,喜欢到能够偶尔感觉到痛苦或者不知所措。可是没有,她每每看到他,只是温温而柔和的微笑,小孩子一样的,对他撒娇耍赖。对他每次的小心碰触和刻意靠近,从来不会存有戒心,似十分放心他的样子。就像,就像对着自己真正的兄长一般的觉得安全。 他有时候要小心控制自己的情感欲望,不敢表现的太热烈,怕那样会吓走安夏。可是那种感觉真的很绝望。 她在他面前的那种乖巧,天真,顺和让他渐渐觉得疲惫、绝望。对自己这份坚持了如此长久以来的感情,有了放手的念头。 房子里太寂静,江子博习惯性的,在一起床就打开电视。并不看,只是想听着电视里热闹的人语声。 这个时候,电视里正在播报早间新闻,江子博吃着餐盘里自己做的简单早餐。 “续廊下生态园之后,政府引资又投建了更大规模的集现代农场,观光生态园,小型避暑山庄为一体的旅游园区……据官方透露,上海地产界巨头林企,也有参与这次投资……总裁林啸,亲自出席……” 江子博猛然抬起头来,电视里的画面一闪而过,这条新闻已经过去了。 林啸投资生态园区??!!他什么时候做起这个生意来了? 生态园区,不是不好。只是…… 这种没有太大主动权的投资,大多都是为了靠拢政府的手段,其意不在当下,而是之后。 第676章 林啸这是?为着什么?以他现在的情势,根本不需要刻意去靠拢谁,放这么大的饵下去,是想要钓上来个多大的鱼?江子博凝神许久,依旧得不出半点结论。 自生态园区开发投资的会议上出来,林啸驾着车,淡着脸,沉默着瞥眼看了坐在一旁发呆的安夏一眼。 这次生态园区开发的项目,是由何明耀全权负责。而他这个被空调过去,新任主管经济的副县长,因着这次生态园区,能够引入林企巨额投资而得到上面的重视。 “安夏,能不能告诉我何明耀手上是什么筹码?值得你让我为他建造这样一架攀升的云梯?”林啸微蹙着眉,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跳动着问。口气并不严厉,可是此话一出,安夏明显惊了一下。“对不起……”安夏说。 “不用向我道歉,这个项目也不是不好,我看过他们的规划书,年利润也还算客观。这是你……” “不愿告诉我也没关系,”他说,神情淡然笃定“只是,安夏何明耀这种人,能自一枚小小村官一路攀爬到此。三十几岁,就能坐到这个位置,怎么说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你要和他交手,还是小心为好。” 这样的担忧,让安夏心底又开始莫名烦躁起来。她忍耐着这份恼人的焦躁,瞥眼望着窗外,没有吱声,双手却不由自主又紧握起来。 林啸低头扫过一眼,蹙眉一把捉过她的手来。剪过不久的指甲,已微微冒出一点,柔软细白的手心又印下浅浅几弯红痕。 安夏的手被他温暖的大手握着,心里动一动。柔柔的情愫不受控制的缓缓溢出,又尽力让自己显得安然淡漠。绷着脸,眼底却分明柔和,急急撇过头去。 车子开过火车站,安夏突然想起那个被栓在石柱子上的小孩。想起他纯澈没有杂质的笑。 “能在这里停车等我一会吗?”安夏突然转过头来,有些急切的说。 “这里吗?”这里是火车站,她会有什么事情?又想走吗? 林啸将车子缓缓驶入停车场停了下来。安夏拉开车门出去,却是向着火车站附近的小巷走去。林啸按下心来,点了支烟,边吸边等。过许久,还不见安夏回来,突然有些担心,丢下烟蒂踩熄。快步走进那个小巷。 这里遍布着许多小型餐馆。街道拥挤,油腻肮脏,四处飘散着形迹可疑的气味。 他远远看到安夏在烈烈的阳光下,蹲下身来,和一个小孩并排坐着讲话。脚步加快了两步,靠近一点,那孩子一回头,他看清了。心底轰隆的一声巨响。 那孩子,那满身脏兮兮,消瘦无比的,被栓在石柱上的孩子,居然是冬冬! 他又慌忙抬眼看住安夏,听见安夏说“小朋友,姐姐过几天再来看你。”将怀里抱着的一堆食物塞进孩子的口袋里。 她!!难道还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林啸想着,鬼使神差的突然大步走过去,一把拽了她的胳膊,将她从地上拖起来。 第677章 冬冬迟缓的动作,慢慢抬头,看到林啸,茫茫的双目中,闪出亮闪闪一个笑,突然展开双臂,似要他抱。 “咦,他很难这么快亲近一个人的,却这么亲你。”安夏有些惊喜。眼睛弯弯有笑,回头看林啸一眼。林啸脸色有些发白。身体微微躲闪着向后退了一点,拽了她转身走。“我下午还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没时间陪你在这里消磨。”动作很粗鲁,声音很强硬的说。 安夏脸上那抹不经意飞起的柔和的笑意没了,抿了唇跟着他走。 孩子在他们身后,吱吱呀呀的叫着,向前追两步,带动铁链刺拉拉响一声,又被重重拖倒在地上。 林啸听见他跌倒的声音,没敢回头的走。 他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被人用铁链锁在这种地方?赵凤仪呢?她怎么可以把孩子放在这种地方?难道是? 手上的劲道莫名的大了起来,安夏被他抓着的胳膊生疼。“林啸!”安夏轻呼一声,皱眉低头掰着他的手指。“你发什么神经?” 她猛然甩开他的手,跑回去,将冬冬扶起来。一脸亲和甜暖的笑,摸着冬冬的额头说。“冬冬不怕哦,有姐姐在。”那么温柔的笑,这是和安夏再次一起的时候,第一次看到她这样毫无戒备,发自内心的甜暖的笑。 到公司停车场,林啸下车,没有一句话,阴沉着一张脸抬脚就走。 气冲冲的走进办公室,正要抬手给宋中禹电话,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林啸抬头,看到前台姑娘十分为难的样子垂首,身后站着笑意吟吟的苏丽。 一身浅紫色窄身裙,银色高跟鞋,长发高高挽起,婷婷站在门口冲他笑着挥手招呼。 林啸隐隐蹙了眉。“林总……”小姑娘怯怯的叫了一声。 “你先出去吧。”林啸说。苏丽微微含着笑,脚步婀娜走过来。自顾自的欠身坐在林啸对面的椅子里。“真是无情啊,美国一起度假回来都多长时间了,也不主动和我联系。” 赵芸不在,前台的同事告诉安夏,林啸办公室里有客人来,请她帮忙冲杯咖啡送进去。 安夏端着咖啡过去,刚要扬手敲门,就听到苏丽娇滴滴的一声埋怨。手指突的就僵住了,端在盘子里的两杯咖啡一下泼出来不少,林啸听到门口悉悉索索的声音,抬眼,目光扫过见门口白色身影顿一下一闪而过。 “投资会议上见到面,也不和我打个招呼就匆匆的牵着小美人的手走了。”她挽着小小的手袋,打开来拿出镜子抿唇照一照。 “苏小姐真是好能耐,什么地方都能插一脚进来。商界,娱乐界。真不愧被圈子内称为天才交际花。这次到我这里来,是有何贵干?”林啸嘴角噙着抹讽笑,躺在椅子里斜斜看住她。 苏丽手上拿着个小镜子,长长细白的十指交握把玩。“想看看,你被那小美人儿折腾的有多惨。可惜……”她低了头又扫林啸一眼,“貌似她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厉害啊。可惜了,一场好戏。”她起身走。 第678章 “苏丽,”林啸一把磁性的声音,突然沉声叫她。 苏丽一脸期待的回头,林啸说“真是不好意思,让你期望落空。不过,我们结婚的时候会送帖子给你。”他说。一脸淡淡的笑。 “你居然打算和她结婚?你不知道她是安泊松的女儿?” “她是安夏,是我喜欢的女人。”林啸说。“你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得送客了,这边还有个重要会议。” 苏丽脸上的笑意淡去,狠狠的咬牙,说“林啸,你如此践踏女人对你的感情,总有一天会遭到报应的。” “不是你送上门来的吗?” “咚--”苏丽手上的小镜子冲着林啸飞了过去,林啸头稍稍一偏,镜子落在墙壁上咚的一声响,被弹回来跌到地上。 林啸在办公室里呆了一响,起身径直去了茶水间,站在门口,看见安夏垂首发呆。手底下是两只碎了的咖啡杯。他原本阴翳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笑,抿着唇又悄然的走了回去。 “你明天过来一下,说说看,赵凤仪那边是个怎么回事。”宋中禹手上握着电话,没来及吭声,他就啪嗒一声挂上了。 突然想起赵芸手上有份文件,他这会儿急着要用,拨了内线想让安夏帮忙送进来。可是电话响了半天,都没人接。林啸垂目摇头笑,想,那孩子肯定还在茶水间里发呆吃飞醋呢,心底又有点丝丝的甜蜜。眼里带笑,自己走出门去,在赵芸的位置上去找。 翻了半天,没找到,一转身到是将安夏的包给带下地去。哗啦一声东西全部洒出来。 小镜子、小本子、原子笔…… 林啸弯腰捡拾着,突然像被烫到了手,缩了一下。是避孕药。她居然,装着三种不同牌子的避孕药,而且都有被服用过的痕迹! 林啸的脸微微寒起。 因为那次伤到她,所以之后,他都特别小心节制,一起统共也没有几次。她居然服用这么大剂量的避孕药,而且,还是三种牌子的一起服用。 虽然知道他们之间现在这种情况,不适合要孩子,但是…… 三种避孕药,三种!她是有多不想要他林啸的孩子! 突然就暴怒起来,将那些个避孕药悄然收进自己的口袋。 晚上,安夏照例回去自己房间,刚躺下,林啸就推门进来。神色有些焦躁,什么话都没有,伸手掀开薄毯,将她抱起径直往他的房间走。 安夏身体微微僵滞了一下,脸上悲哀的表情一闪而过,续而是淡然垂首,很安静。 林啸却出奇的温柔,轻轻的拂过她的头发,脊背,小腿。吻绵长而柔软,很细碎,一点一点落下去,似羽毛轻轻扫过般飘然。 如果不是苏丽今天再次的出现,自己会不会又被这个男人假意的温柔给骗了,再次沦陷下去,忘掉初衷?安夏想着,唇边扬起凄惶的笑,冷眼旁观着林啸的痴迷。 “安夏,我们要个孩子吧!”林啸轻声在她颈边呢喃出一句来。吻又落在她细致的脖颈上。 第679章 “林啸,我没想过要在你身上新加筹码!”安夏说,那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的平静,在寂静的夜里听到让人觉得刺骨的寒。 林啸怔怔的看着身边的这个细瘦,柔软的女人。 她那么薄瘦,小巧,看起来只要他动作稍稍大一点,她就要碎掉。可是她的话,她的眼睛,她脸上的表情和笑,是那么阴冷残忍。 什么时候,感情,身体,甚至是美好的被人期待的孩子,都能成为她心底换取东西的筹码的? 这个女人是谁?这么狠毒这么可怕! 自己刚才的深情脉脉,在她眼底大概是个笑话吧!林啸想着,一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鼻息很重,脸上凝着狠戾的笑,说“安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能捏死你。” 安夏惊的舞着双手去抓他的手,脸憋的通红。“可是,我舍不得杀你。你在怎么可恶我都舍不得杀了你。你用身体做筹码和我交换,我还没有好好享用怎么可以杀了你。” 夜半,林啸自噩梦中惊醒过来,臂腕,身边都是空的。安夏不在!他心地肃然一惊。想起那个可怕的梦来。 想起安夏倒在血泊里的样子,苍白的脸,飘散的长发冷笑着和他说再见。 突的起身下地。奔进浴室。 安夏穿着白色的棉布睡裙,静静的蜷缩在浴池里。“安夏!不是已经洗过了吗?”他一步跨过去。还好,眼底浴池里的水色依旧透明,不是血色。他神经一松,柔柔出口又叫一声“安夏。” 她居然在浴池里睡着了!心尖锐的疼,伸手想要将她自水中抱出来。手伸进去,惊了一下,水凉的涔手。她却…… 猛然将她从水里抱出来。拥进怀里。她浑身冰冷,脸颊却是滚烫。 “安夏,安夏!”安夏在他的呼声中醒转过来,缓缓的睁开眼,看到他一脸的惧色,瑟缩着就要从他怀里挣开来。“别怕,别怕,我只是要送你去床上。”他将下巴抵在她的额头上轻声安抚。 安夏抖一下,缩起来。 “安夏……”林啸心疼的都要碎了,埋首在她胸前,他只这样呢喃的,痛苦的叫她的名字“安夏……”他的动作不知道触到了她那里的伤口,她疼的嘶了一声,看住他的目光又迷茫涣散了。 她宁愿待在寒冷的浴缸里沉睡,都不愿意在他怀里。在她心底,那池冰冷的水都来的比他安全温暖。 他俯身望住高烧昏迷过去的安夏,看她蹙眉咬唇忍耐的样子。他突然低头,头抵在她的床边,双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撕扯着,眼泪忍不住无声的滴落下来。 第680章 每个人都说爱她,可是都轻易放手丢下她。让她变成一个人。一个人来去,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辗转承担,一个人寂寞致死,一个人…… 空茫,寂寞,害怕的想要自这个世界上消失掉。 那样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在疼,在寂寞,在恐惧,在失望? 安夏发着高烧,思绪迷糊中依旧觉得身在空寂的深渊,伸手触摸不到任何的黑暗荒寒。 这里太冷了,太空了,只有自己。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冷,那么冷。她觉得自己都在瑟瑟的抖。 一个两个,自己身边的人,都会走。到最后总剩下自己一个人。在空空的空间里来回。只有淡淡的影子不离不弃跟在身后。 胸腔里灼烫,干的似要冒出火来。她磕巴着嘴微微呻吟着辗转一下。有一双手臂将她自床上轻轻抱起来,那么冰凉的肌肤,触到她,她不由的瑟缩一下,挣扎着,双眼却怎么都睁不开。太疲惫,身体钝疼灼烫。骨骼断掉一样的酸软无力。 林啸看着这个在睡梦中,依旧会条件反射一样在他怀里挣扎的人儿。心底又是尖尖一疼。双眼布满血丝,凝视着她。分明是要好好照顾她的,分明是要小心呵护她的,分明是要背着多年来的欠债好好偿还的,可是…… 他在她身上心上,留下太多的伤口。她在最深沉的昏迷中却对他的碰触做出最为诚实的反应,没有迎合没有漠视,没有冷眼旁观。又的只是身体记得的疼和恐惧。 他双目涔出一丝岑寂的悲哀的笑,将她紧紧禁锢在怀里,给她喂了一点点水,又忍不住在她烧起燎泡的双唇上轻轻落下一个浅浅的吻。 她在这个时候没有带上一张冷漠强硬的面具,不会因为某些东西刻意迎合他,也不会漠视他,嘲讽他。 清晨,赵芸被林啸早早招来这里。看到床上依旧高烧昏迷不醒的安夏,那么纤小薄瘦的一个人,在被子下,缩成小小的一团。 赵芸蹙眉坐过去,拿了绞湿的毛巾给她擦手,这才看到她裸露在睡裙外的脖颈,肩头,细瘦的骨骼,莹白的皮肤上全是密密啃咬出来的触目的伤口。赵芸惊的突然抬头,眉头拧起,嘴巴哆嗦着,低吼出一句“林啸,你他妈的就是个疯子!!” 林啸一副十分潦草的样子,靠在阳台的围栏上吸烟,双眼布满血丝,手指微微的抖着。削厉的下巴上冒出青青一圈胡茬。双目阴沉,听到赵芸的骂声,他低头弯出一个疲惫而慵懒的笑,说“替我送她去医院吧。” 说完,抬手将烟湮灭了,也不看安夏一眼,转身就走。 晚上自医院出来,赵芸顺带去公司拿一份需要修改的合同,上了楼,看林啸办公室里的灯居然还亮着,推门进去,看他微扬着脸,半躺在座椅里闭眼吸烟。 袅袅的烟雾将他整个脸包裹起来,刀削一样的棱角,此刻看起来那样的孤寒清冷。 第681章 “不去看看她?”赵芸问。 林啸依旧闭着眼,没有动,也没有回答。 “早点回去休息吧,你看起来很累的样子。”赵芸说着,要抬手为他掩上门,才听林啸幽幽叹息的出口,“不敢面对她,怕一个不小心又要伤害到她。我们两个,已经--已经走到无路可走了。”他说,声音里全是绝望虚妄的味道。 这样失落的,软弱的,无措的林啸,赵芸还是第一次看到。 原本要递的辞职报告,怎么都不忍心在这个时候递交给他了。 “她,情况怎么样?”林啸终于问出了心底最为关心的一句话。 “还好,就是高烧,下午已经退烧了。至于--其他伤口,还是需要一段时间养护才能愈合。”赵芸说着,想起下午安夏醒转时候的那种木然的神情来,双目空寂,呆呆望住天花板,谁说什么她都似听不见的样子。像是身在世外,又像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还活着…… “赵芸,你不是有事要找我吗?辞职报告写好了吗?好了的话顺便给我吧。”林啸说着坐起了身来。伸展一下身体,精神抖擞一下,说“这里,的确已经不太适合你呆下去了。” “你--打算放弃林企?”赵芸小心问了一句。 “不是放弃,只是,拿别人的东西总要归还的。”林啸说“你和宋毅的婚期是不是定下来了?”他扬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伸手自抽屉里拿出一张支票“礼物自己去买吧,我除了能做出令女人伤心的事外,讨好女人的事儿,一点都不会做。” “……”赵芸迟疑着,愣一下,没有在说话,伸手接了。可是心底依旧有些说不出的滋味。虽然她的婚期已定是真的,可是自这个男人口中,以这样淡然友好的姿态说出来,她还是微微有些失望的。总期望,他能稍稍有点动容,真是好笑。赵芸安夏弯唇讥笑自己。 “我想,安夏想要的,不一定是这个人人垂怜的林企。”赵芸说“女人的愿望其实都很简单,安夏--她只是太孤单了,这些年,来来去去都是一个人。她需要有人爱她,有人在乎她。只有那种密实的爱才能填满她内心深处的恐惧惊慌,和现在的不知所措。”赵芸说完,笑着挥手离开。 或者,赵芸的话是对的。只是,能够给她这种安全的,绵密的爱的人,一直都不是自己。 去了之前常去的一间酒吧喝酒。 迷离的灯光,音乐声,酒气,香水气息混合,全是暧昧的,让人觉得糜烂的味道。林啸觉得腹中难受,起身准备要走,被旁边的人吆了一声叫住了。 回头看,是苏丽,这个妖娆的如同暗夜里独自暗香的女人。他迷糊着露出一个邪魅的笑,也吆的一声和她打个招呼。 在这里买醉的人,谁不是因为太寂寞? 都是成人,也都知道游戏规则。 苏丽笑着扶他上车,问“去你那里,还是我哪里?”听不到回答,回头看他。 第682章 林啸居然已侧了头,沉沉睡去,一身浓重的酒气,黑色的暗格丝质衬衣衣领微微敞开,露出一片劲瘦结实的胸口。饱满的额头,有一缕头发垂落在深浓的眉梢,双目紧闭,长而浓密的睫毛覆盖下来,唇角紧抿。这个平日里冰冷强硬如同铁壁一样的男人,此刻脆弱的像是无助的无处可去的孩子。 清晨林啸只觉得头痛欲裂,醒转,才发觉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凝眉四下打量着,听见外面有轻轻的语声,开了门出去,见苏丽一身白色的瑜伽服,正跟着电视里做瑜伽呢。 看到他回眸娇媚一笑,说“醒了?” 林啸一双浓眉立起了,双手摁着额角蹙眉,什么都想不起来。 “别做出那么可恶的表情来,我并没有给你酒后乱性的机会。”苏丽轻飘飘一个笑,起身,“只是知道你家还有个小美人儿在,觉得那么晚那样送你回去大约会引起误会,所以才带你过来。” 进了厨房,端出餐盘里的煎蛋和面包“你要不要喝点牛奶?”她问,一缕长发自颈后落下来,脸上没有化妆,看起来清丽温婉许多。 林啸抱歉的扯出一个笑“对不起,害你这么麻烦。” “这话,”苏丽笑一下“以前你都是趾高气昂的,今天听到这么一句,有点不大习惯了。”笑着将牛奶递到他的手上,手指不小心触碰了一下,她似惊了一下,脸微微红了,低了头。 林啸觉得奇异。这个精干妖娆的女人,他认识已久,何时见过她脸红羞涩的样子。突然就扬唇笑了一下。苏丽抬眼瞪他。 “和你的小美人儿感情不顺?”苏丽试探的问,林啸眼眸暗淡了一下,微微笑着没有作答。 “林啸,我是见证了你和雨杏一起的所有事情,所以我想给你一句忠告。如果你没有和她一起到老的愿望,就别给她希望。我见过那女孩子,她和我们不是同类。你和她现在这样不清不楚,不干不脆,总有一天会后悔。” “谢谢你的早餐。”林啸抽过一张餐巾纸印了印唇角起身。 “这就要走了吗?”苏丽语气中明显带过一丝失落。“以后再也不想看到我?” “还不至于,不过,苏丽我也给你一句忠告,珍惜自己所有的,别窥视自己得不到的。” 一起到老的愿望吗?怎会没有,自从在她面前承认这份感情开始,他一直都在努力向这个方向靠近。可是还是有了偏差,当初,如果没能去美国治疗,是不是事情就不会变成今天这般糟糕?? 第二天护士给安夏换药,安夏就在医院的电视里看到这样一段富商名媛的绯闻。 小护士们站在一边开始叽叽咕咕的议论“他长的可真好看,脸上的线条简直像是刻刀细细雕琢出来的,又很有男人味儿。不过--这个叫林啸的男人也太滥交了吧……” 安夏躺在病床上闭上了眼睛,笑。 在医院一个星期,只有赵芸来回探望过她几次。林啸一直没有出现。 第683章 也有几次梦到林啸来看她。梦到他落在她眉头的轻轻浅浅的一个吻,每次醒来,都觉得又可笑又荒唐。 一个星期后,安夏出院,赵芸开车送她回去老宅的路上,说“安夏,我要离开林企了。” 安夏似乎并不惊讶,垂头没有说话。 “林啸已经开始准备,将林企归还给你。我听法律顾问……” “哈!”安夏自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别过头看着窗外,说“还?怎么还?他能还我一个完整的家,和已经离散逝去的亲人吗?”眼底是无尽的恨和冰冷。 赵芸蹙眉看。轻轻叹口气“我当你是亲妹妹,所以说这句话的。安夏,人活着要有个支撑。可是有人选择事业,有人选择家庭。但是如果选择了恨的话,你是不会幸福的。我知道,你和林啸之间的爱恨太密实,是别人无法插入进去的领域。可是当初……” “芸姐,别说了好吗?人人都说当初,都说苦衷,可是之后呢??他们都有之后,我呢,我的亲人呢,我的家呢?谁为我失去的一切买单??或者今天的我,走到这步全是自作自受。可是,我曾经真的想要放弃过恨的。我让自己淡化它,无视它,我想过简单的平凡的琐碎的生活。可是不能,大家都在暗中布局扑杀,我就成了他们中间利益撕扯的饵。林啸,也莫过是拿我当成对付司立兴的一个道具罢了。大家彼此彼此,什么爱,什么感情。只是打个这样的幌子,不让自己的行为显的龌龊罢了!!”安夏安静的,一字一句的,几乎没有一丝波澜的话。让赵芸突兀的心底升起一丝寒意。 这个女孩子全然变了,目光语声,面容。那么冷,那么尖利。她再也不是一个多月前,那个含泪望住她说,告诉我林啸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的那个纯真激越的女孩子了。 “不是的!!”赵芸情急失言“他将小李找出来,放在自己身侧,只是一枚棋子,是要保护你的重要的一枚棋子,虽然我不大清楚其中的细节。但是他那么小心将他藏在苏州的分公司,就是为了让你安心,让司立兴有所忌惮,对你不敢轻易出手!” 话语一出,赵芸自觉失言,脸色唰的变了一下,回头扫了安夏一眼,她依旧淡淡的神色,似没有任何情绪也没有一点好奇的样子。 “李家那孩子,应该就是我父亲失手杀了的那人的儿子吧。”安夏唇角挂抹笑说“连杀人这种事情都能导演出来的人,还有什么事情,是他算计不来的??!!” “安夏,我想你是误会林啸了。我和他认识这么久,知道他和司立兴有过节还是林啸有次病发的时候,我在他家里碰到宋中禹。从宋中禹口中得出大概,因为当初收购安企的时候,他们之间好像有过交易。” 赵芸想一想,决定说出自己知道的一点点事情。希望能够用这些话,能够稍微化解一点点安夏眼底的冰冷岑寂。 第684章 “你在学校出事的那件事情,也是我和宋中禹刻意隐瞒了他。那时候,他正在接受治疗,脑部磁疗,需要半个月的时间,也要避免各种辐射,所以不能轻易使用电话。可是他有天突然告诉特护,说做了个特别不好的梦,非要给你打通电话。就当天下午,他火急火燎的自美国飞回上海来,四处找不到你,又去见了司立兴!!他曾说过,他们两人之间,你不动我不动,才是安全,若有一方沉不住气先自出手,那就已经输了,可是他还是为了你先动了。” “他为了找你,去求江子博,好多次,每次抱着希望去,带着失望回来。那段时间,他憔悴了不少。这次,你受伤……” “够了,我不想再听。芸姐,我不想再听。”安夏俯下身,难受的蜷缩起来。 “对不起安夏,对不起。”赵芸将车子开到路边停下来,将瘦小的安夏抱在怀里,拍着她的背,轻声的安抚着。 他们两人中间隔着太多的东西,爱恨太过密实,让人无法介入,无法调和。 安夏浑身在抖,脖颈处轻纱下面的咬痕依旧清晰可见…… 或者,他们早点分开,对两人来说都是好事!! “安夏,觉得痛苦就离开他!!”赵芸抱着浑身发抖的安夏,拍着她的背,轻声的说。 安夏回到老宅,林啸依旧没有在家里出现过。身体上的伤痕渐渐退去,开始去公司上班。人比以往更加淡然沉默,来去就像一抹影子。工作却更加卖力起来,工作效率高的出奇。 安夏去公司的第一天,在电梯口碰到林啸。她远远的脚步就停了下来,林啸看到她,沉默着扫她一眼,转身出了门。等她上了楼,他又整天没有在公司出现。 网络上依旧时时会看到他的花边新闻,简直比娱乐界的人士更加活跃。 “你找到赵凤仪了没有?”林啸问。 宋中禹沉目想一想,说“你为什么非要担着她的人生?林啸你这样累不累?”如果是以往,林啸绝不会解释,只会给他一个让他闭嘴的眼神。可是此刻,他却叹了口气,说“我小的时候也是那样,无家可归,被父母遗弃。所以大约只是怜己及人。冬冬太小了,又是个走进不了这个世界的孩子。” “那个孩子--”这是宋中禹这几年来,压在心底的一个疑问,此刻想问,却又不敢贸然出口。 “他不是我的孩子。我和赵凤仪,只是童年时候一起乞讨过而已。”他笑笑说。 “我若有个孩子……”话到这里,突然顿住,脸色僵僵苍白了。 他一直想有个自己的孩子。那样,他就可以将自己童年时候的缺失和遗憾全部找回来。带他去看球赛,教他骑马,下棋。让他懂得,男人从小就要养成绅士风度,要勇敢自立。 可是…… “前天派去保护安夏的人回来说,发现有人在跟踪她。”宋中禹抬眼看住林啸的脸说。 第685章 “跟踪?这事多久了?”林啸惊了一下,瞪大眼睛,立起身来问。 “有两三天了!”宋中禹老实回答。 林啸气的用手指隔空点一点他,一句话都说不出,突然起身捞起外套就走。 此刻的安夏觉得特别困惑,自己这一步一步趋近他真的是为了报复?对过往知道的越多,她越加不知所措起来。或者只是为了探触?这个世界让她开始无法轻信一个人,好、坏,敌、友,真情或者假意,他的笑容下面是否还有另外一张她看不到的脸?? 司叔叔,阿姨,司晨。林啸,江子博。她曾经想要小心拥护靠近的人…… 她一点一点才发觉,他们每个人背后,都有另一张,不曾在她面前展现过的脸。 她看不清楚自己内心深处,真实期待的是什么。就像不知道未来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一样。 生命于她,没有了仇恨就失去了所有存在的意义。没有人需要,没有人在乎,没有人,没有人,没有人。 她的世界是空的。这种空茫没有依存留恋的活着,让她觉得冷,觉得无处躲藏又不敢正视。 曾经,无比崇尚过,期待过一个有着林啸的世界。他那么温暖,深刻,安全。他住在她曾经的家里,开始有了‘家人’的气味儿。 也是他看清她内心的恐惧孤寂和无助,说“要我抱抱你吗?”他是唯一一个读懂她内心世界脆弱无措的人。 可是现在?是谁在骗谁?他的过往,其实他从来未刻意隐瞒过。 只是在她成长的这些岁月里,有他在的这些时日,她渐渐忘却了那种孤单,那种无措和空茫,才觉得自己真正活着。渐渐想要替他遮掩,渐渐想要做一个笨蛋,看不到任何过往,没有仇恨之心的人。 她想要一个有他在的世界…… 可是碎了。就像一个梦,突然的惊醒过来,才发觉,曾经的温暖靠近,此刻只剩下斑驳的伤口。他站在一端,她站在另一端。 他们的距离一直在,只是,曾经的她装作没有看见。现在一切撕裂了,事实醒目的搁在眼前,没有谁能再次洗白争辩了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真的可怜可笑。一直企图替他隐瞒。 自苏州工厂的工人宿舍出来,李强一直低头跟在安夏的身后。 这些年,那件旧事压在心底,李强觉得自己要比同龄的人苍老许多。对司立兴和安泊松的仇恨,还有对这个同样失去了家的女孩特有的一种愧疚。 此刻的她,样子实在不好的厉害。面色苍白似纸。空寂的目光里隐着笑。薄薄身体透在阳光下,似被阳光穿透了,带着暖暖一圈金色的光影,要飞散,他突然想要伸手拽住她…… 告诉她事情的真相是对的吗?这一刻李强突然开始怀疑。想起林啸曾经和自己的那段谈话。她是林啸想要努力保护的人…… 沉着脸,跟在安夏的身后,想一想说“本来第一次见你就想告诉你事情真相的,但是,后来知道你和司家来往亲密,我怕你不信我。正好,那时候发生很多事!” 第686章 安夏没有回头的走,脚步迟缓,却没有一刻停留。 是谁在撒谎?安夏觉得内心混乱。司晨,还有司晨。他分明那么真诚善良的一个人,原来,他,他也在骗她。他被李强刀伤,她以为是林啸,所以她拿着刀子去,将刀子刺入林啸的身体。谁比谁狠?谁比谁毒辣?谁伤害谁更深?她不知道。 这些事情纠缠不清,她和林啸陷入其中,混乱的,被彼此伤害的体无完肤。 而司晨,却能在几年之后回头,一边隐瞒她,一边假意说喜欢她。 这些个人的喜欢,怎么都可以这样的可怕残忍。 胸口沉闷的压抑的没法呼吸。天气太热了,湿气太重。身体黏黏的,思绪更加清晰不起来。 李强跟在安夏的身后走了好远,始终蹙着眉。想一想,拨通了赵芸的电话。 “您好芸姐能不能帮我联络一下林总,安夏今天找我了。我告诉了她事情的真相……”李强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对面的赵芸那边咚的一声,仿佛有东西跌落地下摔碎的声音。 “她,现在在哪里?你帮我留着她,我现在就过来。”赵芸急急说,就是刚才,她才接到林啸一个电话,那把焦虑失控的声音,依旧让她心惊未平。 他问“安夏有没有去你哪边,她现在不能一个人很危险。” “好,呃……她怎么突然不见了……”李强再次抬眼的时候,安夏已消失不见。 “你快给我去找她。”赵芸一贯的镇定,此刻全乱了。 “在--苏州工厂?李强,真相??”林啸听完赵芸电话里的话,唯一能够出口的,也只剩这句个词语。 安夏在阳光下走,迷离的光影,照的她头脑发昏。 自上次发烧生病之后这一个多月来,安夏身体一直虚弱。有时候走在路上会突然觉得眩晕。有时候刚要吃饭,突然觉得反胃想吐。 坐上回去上海的车子,电话突然在包里响。是林啸,许多通电话进来。她看一看,没有接。这个人,她现在越来越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太混乱复杂了,她得好好理理清楚。或者赵芸说的对,觉得痛苦,就离开他。 原本那个设想中的,有他在的世界,早就破灭了,何必还要担着一个交易的名义儿,让自己卑微留在他的身侧。唇边弯一抹笑。居然沉在飞速前进的阳光下睡着了。 风里有果蔬的香味飘散进来。又是一个秋天来了,真快。 突然就忆起那个短短的和林啸一起的旅程。很随性的,在农田奔驰的车子,风,透亮的阳光和她的笑声。那么远,就像做过的,最美的一个梦。 车子剧烈一颠,她‘呕--’了一声,突然想吐。最近大约是吃坏了胃,她想。不过,有什么所谓,自己现在的样子和状态,已经坏到不能在坏了。再加进来这样一笔有什么关系。 电话再一次,在她掌心里唱响震动,她蹙蹙眉头想,这个人真执着。可是将电话拿到眼下看,却突兀的惊了一下,电话号码显示的是司立兴家的座机号码。 第687章 她愣一下,捏紧了手上的电话,提提精神,接起来。 “小夏?”司立兴的妻子。 “阿姨,你好。”安夏刻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缓温顺。 “哎呀,拨了好多通电话给你,都没接,真是担心怕你出了什么事儿呢。”她试探的口吻,用十分关切的语调说出来。 她应该出什么事儿妈?安夏差点冲口哼笑出来,可是忍一忍,说“阿姨找我有事吗?” “我和你司叔叔有些日子没有见你了,想叫你过来一起吃个晚饭。”她说,似乎司立兴就坐在她的身侧,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安夏没有听清楚。 “你司叔叔刚在埋怨我呢,太粗心,也不知道时常关心关心你。”她说。 “我知道了,”安夏抬臂看看手表时间,说“我晚上八点过去。” “不在家吃,一会我让人定好位置,发短信给你。”她说着挂上了电话。 安夏手心里溺出汗来。她一遍一遍用纸巾擦拭自己的手掌,可是不过一会儿那密密的汗又让她的掌心湿漉漉黏糊糊的难受。 是因为害怕,还是因为知道他们这样关切微笑背后藏着一张她并不知道的面孔? 何明耀按照承诺,在几天前就给她快递过来了一份东西。 她打开来看的瞬间,被惊的一跳。 那是一叠照片,司立兴带着墨镜,手上抱这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身侧跟着一个笑意吟吟的女人。那张脸,那一双疏淡的黛眉,那双让人觉得高远的眼睛,她的长发衣饰。都让安夏忍不住要惊呼出声。那份淡而仙逸的姿态…… 安夏回想着照片中,司立兴望着那个孩子的目光,虽然隔着墨镜,但是,他那样的笑容。那样的姿态。让人觉得,他并不是那个严肃傲然的,高高在上的司书记,也不是那个背后操纵,手腕毒辣的司叔叔。他只是个平凡的父亲,一个忘不了旧情,却无法结束现在荣耀人生的可悲男人。 车子一路奔驰着,手机终于被打的没电安静下来。 安夏又陷入睡眠。近些时间来,她嗜睡惊梦,又时时觉得疲倦。 真相!!! 以安夏的性格,这个时候,大约正心焦霍霍的要去见司立兴。 林啸站在落地窗前,皱眉,低头凝视着楼下密密的车辆人群,心头也似这样密密匝匝的拥挤烦闷。右手上捏着烟,一口一口,吸的很用力。蓝色的烟雾缭绕着包裹了他的脸。 宋中禹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来,林啸闻声,没有动。 依旧保持着那样站立的姿态,一手插在裤兜,一手扬着快要燃尽的半根香烟,隔一会儿似想起来了,深吸一口。 宋中禹静静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背影。不觉得心底有些微微的不安。 这个小他几岁的男人,有着一种特有的冷冽强硬的气质,有时候让他觉得害怕。 “有她的消息了?”他问,声音依旧的,端的十分平静。 “还没有。”宋中禹垂首说,依旧立在门口没敢动。 第688章 “是吗?”他淡淡应了一声,手指上的香烟终于燃尽,烫到了他的手指,他才突然抖了一下,湮灭了丢在烟灰缸里,缓缓转过身来。 狭长的眼风,抬眼凝视宋中禹,说“她若有个三长两短,宋中禹,我不会轻易饶过你。”声音自齿缝里出来,带着嗖嗖的寒意。 说完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拽了外套再也没有多看宋中禹一眼,大步出门。 安夏若是那会直接自苏州出发,那么这会大约快要抵达上海。 在她见司立兴之前,自己去见司立兴的话…… 他手上捏着车钥匙大步的走。赵芸说的对,是他放任安夏自生自灭的,出了事何必迁怒不相干的人。 他抿唇笑一下。 这些年太平静,让他渐渐开始学会相信并且依赖别人来做一些事情,因此才会让宋中禹做出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居然为了调查司立兴的外遇,而撤掉保护安夏的人。居然敢!! 还有赵凤仪的事情!! 担忧,和被自己身边的人背叛了的感觉,让他内心无法平静。 车子从车库开出来,宋中禹已自楼上追了下来,挡在车前示意要和他说话。林啸双目阴冷半眯,剑眉力挺,一脸阴寒。目光斜都没有斜他一眼,一踩油门就要过去,宋中禹却突的一下跨出一步,挡在车前。 林啸不得不一脚踩住刹车,叱的一声车头一偏,停下车来。面色微微变了一下,冲口就骂“你找死可以滚远点。” 今天的他,完全失去了应有的理智和风度。 “要去见司立兴?我陪你一起去。”宋中禹不由分说的拉开车门上车。沉着脸,面上依旧没有一点后悔的意思。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是,若林啸执意以身犯险,他愿随行。 林啸一张脸,锋棱的线条十分锐利。眼底咄咄的目光让人觉得害怕。身体挺直,身上隐约的戾气让人觉得寒冷。单手握着方向盘,给赵芸拨出一个电话“让小李今晚回来。”他说。 车子在路上疾驰。宋中禹将一叠东西交到林啸的手上“你看看这些,或者,这些东西可以成为新的筹码。”宋中禹说,林啸回头扫了一眼。 那是一叠银行出来的账户资料,密密实实的外汇记录。持有人的名字很特别,叫林凌霜。 “这,什么意思?” “这个叫做林凌霜的女人,就是前几天我让人追查的人。现在住在上海一个很古旧的贫民区。身边带着个五六岁的女孩子。” “你看这个数目。”宋中禹又将那份东西往林啸眼前推了一点。林啸看的目光一闪,惊的抬头看了宋中禹一眼,又低头细细在心底确认了一下那串数字的长度。 天文数字,胆子真的很大。这个男人,沉着谨慎的外表下面,藏着这样一颗无比贪婪的心。 “你从什么地方拿到这些东西?”林啸心底突然觉得不对,盯着宋中禹问。 宋中禹微微沉吟,说“很巧合的,他所有的业务,都是你嫂子给办理的。因为我们偶尔聊天的时候提到这个人,她便特意注意了一下。” 第689章 “这属于违法--利用职权……”林啸话一出口,心底又微微动一下,想起刚才自己对宋中禹的态度--便不再说话。 “这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抖出来用。要用也要借人之手,经过正当渠道拿到这份证据。”林啸说着,将宋中禹手上的东西推了回去。 宋中禹呆了一下,阴沉的脸上微微缓和了下来。说“就怕来不及。”他说。 林啸沉默着开车,心底却已是思虑万千。 安夏将装在包里的照片抽出来,看住照片里那张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脸。手指轻轻抚上去。 车子已到了司立兴他们所定的酒店门口。她低头看看时间,七点四十,还早。 付了钱下车,想着要不要找个电话,给林啸回个电话? 可是心底又突然的闪过一丝笑。他是你的谁,你是他的谁,何必做些多此一举的事情。 脚步迟疑间,有人自身后伸手搭住了她的肩。“小夏--” “以为你会晚到呢。”司立兴的妻子,白玲玉一脸笑意站在她的身侧。目光却无端惶惶向着街角瞥过一眼。 “阿姨,”安夏叫了一声,目光左右顾盼一下说“司叔叔呢?还在忙?” “他--大约还要过会儿才来。”白玲玉说,脸上的神色有些掩饰不住的慌张,目光有些飘,总似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寻找着什么。 “我们先进去?”安夏征询她的意见。 “呃,小夏饿不饿,还不太饿的话陪阿姨逛会儿街?”她说着,牵了一下安夏的手,手指凉的有些吓人。安夏怔了一下,抬头看她。“总想添置几件衣服,可是一直都没人陪我逛街。一个人逛又没心情。” 白玲玉说着,抬手掠一掠鬓间的头发。 安夏微微一怔,笑,说“好啊。我们去那边吧,好像有个牌子很适合阿姨。” “不,这边,”白玲玉猛然拽了安夏一把,大约又觉得太过着迹,又慌忙放手笑,说“我在那边看好了几件衣服,正好等你过来帮我参谋参谋呢。”她笑,一只手已紧紧拖了安夏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 街上人来人往,白天的阳光余热,混在人群的酸腐汗味,安夏不由的又“呕--”了一下,弯了腰。 “小夏?”白玲玉一脸惊疑,盯住她看。许久才皱了皱眉。 “阿姨不好意思,我在那边淑下口。”她转身的一瞬,只觉得一直远远跟在她们身后的两个人,突然仓促躲闪了一下。 安夏眸光暗自流转,俯身喝下一口矿泉水,漱口,仰脸。 那两个人已各自找出一个假意闲适的姿态混入人群。 安夏心底哈的一声笑,又觉得无比的荒唐。原来,连这个,曾经自己当做母亲一样亲近的女人也有这样惊人的一面。 “怎么样,好点了没有。小夏,你不会是……”白玲玉伸手给她递过一张纸巾,望着安夏的脸。 安夏抬眼冲她微笑,苦涩中带着一丝疑惑渺茫。 这个女人,有一张天生的贤妻良母的脸。笑容、声音、目光。连同记忆里,她的怀抱和手指的温度,都是如此。总能轻易获取别人的信任。原来,也莫过是一张面具。 第690章 “小夏?”白玲玉伸手扶了一下她的胳膊,才发觉安夏身体在轻轻的颤。 有人奔跑着从她们身边掠过去,差点撞到她,白玲玉几乎是瞬间,侧了身伸手掩了一下安夏的身体。 这个孩子…… 她目光中涔出点点不可置信来,又似乎在唏嘘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安夏抬腕看表,说“阿姨,司叔叔大约什么时候会过来,别让他等我们才好。” 白玲玉似乎才自自己的沉思中醒转了过来,唇角牵一牵说“不着急,你先帮我参谋参谋我看中的那件衣服。” 她手指虚指一下。安夏顿一下,跟在她的身侧走。那股反胃的劲儿又要上来,她抬手摁在胸口。白玲玉回头看了安夏一眼说“孩子,你……” “最近吃坏了胃。”安夏说着,即刻垂下了头,因为知道自己脸上的笑容太假。 过马路,白玲玉挽了一下安夏的胳膊,走到路中。她突然哎呀了一声,身体一偏。 “怎么?” “我拐到脚了。” 话语间,车流已似潮水一般的漫上来,有辆载着笨重箱柜的车子,混在车流里急速向他们驶来。 安夏在一瞬间抬眼,目中带着悲哀扫了白玲玉一眼,低低叫了一声“阿姨!”眼看车子向着他们碾过来,车速极快,逃无可逃避无可避的样子。 安夏面上突的扬起微微的一丝笑意,回身掩在了白玲玉的身前,说“你们导演的,挺完美的。” 白玲玉面色一白,两人快速闪避了一下,可是来不及,只是紧紧闭了眼。 那车子飞速上来,安夏觉得就要侧身擦过去了,可是上面的箱柜突然倾倒而下,迎头就要砸下来,安夏内心闪过一丝恶寒。就在此时另一辆车子飞驰着上来,看到突发情况猛打偏转,已来不及,车头一下冲上来,箱柜重重的跌落下去,砸的一声巨响,车体立即变形,冒出咕咕的白烟来。安夏在惊魂未定间,抬眼,那箱柜忽闪着,她们两人就卡在两车的空隙间,箱柜随时都有可能跌下来。她慌忙伸手拽了白玲玉一把。 并排行驶而来的车子,一瞬间连环撞击着,停了下来。 喇叭声,诅咒声,还有四处的人语声,脚步声。 白玲玉一双手紧紧攥着安夏的手腕,一头一脑的冷汗。 算计,导演。原来自己也莫过是司立兴准备在这场戏里牺牲了的棋子。 苍然的笑了起来,有人奔过来,将她们两人搀挽出车流。 安夏抬头自闹哄哄的人群里又看到了那两个人,目光炯炯,皱眉自一边向她投来。 她惶急的一把扯开白玲玉攥着自己的手臂,低了头,自包里拿出一张相片拉起依旧一脸惊慌的白玲玉,将照片放在了她的手上。“阿姨,你也莫过是枚失去了利用价值的棋子。”她说完,转身在混乱的人群里疾走。 “企图伤害我的人。你给我一刀,我会还你一剑。我已被你们锻炼,练就了铁石心肠。没有什么感情,过往,和舍不得。”安夏走出几步,自人群里回头,冲着人群里急速向她靠近过来的两个人抿唇一笑。 第691章 转身,开始奔跑。脚步那么快,胃里翻搅的,似乎都能将胆汁给吐出来。 那孩子怀孕了!!白玲玉瘫软在地上望着安夏急急奔走的方向抿唇笑。 她想起自己刚刚怀上司晨的时候,因为司立兴的工作调离,他们一起来到了上海。她第一次见到了宋玉吉。那个高洁孤清的女子。 那时候的她,少言,但是爱笑。很清丽的脸,眼睛清澈,看人的时候十分专注。 因为刚刚来到上海,他们相熟的人很少,常常会在周末和安泊松夫妇相聚。相聚的时候,司立兴和宋玉吉几乎从不交谈,但安泊松和司立兴似乎十分交好。那时候,她一直以为,自己的丈夫讨厌那个叫做宋玉吉的女人。 直到宋玉吉去世,深夜,她偶尔听见司立兴在卫生间里轻声叫着宋玉吉的名字哭…… 她垂目看着照片中那张脸。那样清丽孤清的线条和眼内澄澈清亮的笑。很像,很像宋玉吉。可是那姿态却依旧少了七分。形似而神不似。白玲玉尖尖的指甲划过照片中,那张完美到让她自愧的脸。 这是一张她妒忌了十几年,怨恨了十几年的脸。 也是自己的丈夫,司立兴念念了二十几年的女人的脸。 她几乎记住了宋玉吉面上的每个线条的走向和纹路的痕迹,记住了她在回头一笑间的嫣然生动,记住了她落在自己身上的温温目光…… 那个女人!!!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她的梦想,可她犹不自知。逝去之后,又成了司立兴心底隐秘暗藏的伤。经久延年,终于成为她和丈夫之间的屏障。 这些年,她一直在他身边,看着他演这场戏,偶尔,他会拉她参演。 有时候她在一侧,静静的看他注视安夏的目光,总会想,他这个时候是不是特别想念那个叫做宋玉吉的女人?? 开始恨起那个,自小她就当做亲生女人疼的女孩来…… 她一脸木然的被人送进了医院,然后在她的预料中,司立兴很快赶了过来。 老了,大约因为事态失控超出他的预计范围,更或者是她的活着回来,让他内心焦躁。走进病房,看到她的时候,一手摁住胸口,紧皱了眉头,大口大口的喘息。 白玲玉侧脸笑了一下,想,这样的他让外人看到,会以为他多么担心她的安危似的。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也控制的很好,在不失姿态的范围内,却又让人觉出一些担忧和慌乱。 “过马路没小心看红绿灯。”她静静说。他眸中寒光一闪。见她唇角挂着笑,眉头拧了起来。 “你们先出去让病人稍微休息一会。”司立兴说,病房内小心候着,等待服侍的一众人都被打发了出去。 “你怎么会……” “只是不小心。”白玲玉一只手紧紧攥着衣襟,脸上的笑容温温淡淡。她也陪他演了这么多年,这点表演水平还是有的。 “安夏--”司立兴声音很低的带过一声。 “逃走了。”她说,言简意赅。 第692章 司立兴没有在说话,只是目光静静扫过她淡然的脸。“那你好好休息,事情过了就当做了一场梦。”他抬手帮她调慢点滴速度说。 “立兴!”司立兴刚要转身出去。她突然叫了一声。 “我今天吓坏了。”她说,身体果然在刷刷的抖。 真的吓坏了,这句并没有说谎,也没有演戏。她没有想到,她也会成为他局中准备牺牲掉的棋子。 她是他的妻,二十多年。同床共枕,甚至从未吵架红脸。为他,她没有了自己的道德标准,她愿意为他做任何最为卑劣的事情,她以为他们早已同心。可是他却想她去死。 她唇角哆嗦着,司立兴站在一侧,凝视着她,目光里有了一丝暖,俯身展开双臂,抱了一下她,拍拍她的双肩。双目中的眸光变了,没那么冷硬犀利。说“对不起,以后不会让你在参合进来做这些事儿了。”他顿一下,看她静静的在他怀里乖乖的一动不动,又说“不是考虑到我们的儿子,真的,安夏那孩子……” “我知道。”她在他耳边轻轻说。 他唇边静静扬起一抹放心下来的笑,说“那你休息,我要让人处理这处‘意外连环车祸’。”转身耸立的肩膀松弛了下来,出了病房。 “书记,有个姓林的先生要见您!”新上任的秘书,呆头呆脑,这一推门进来就直冲冲来了这么一句。司立兴面色一滞,没有应声。依旧一边侧耳听着来人报告刚才连环车祸的处理情况,一边低头抿茶。抿一口呆了一下,又微微蹙眉,细细抿一口,回味一下,才抬头说“小朱,你这茶叶是不是放潮了?” 这个新任的秘书,笨手拙舌,做事太不得心。司立兴一伸手,将眼前的茶杯推开了。坐直了身体,望住眼前的人,说“事故原因查清了没有?” “查清了,主要原因是货运司机疲劳驾驶,车上装的笨重机柜又没能捆绑结实。过马路的时候车速太快,看到路中有人,急刹车的时候惯性太大挣断了绳索,机柜滑落下来造成重大交通事故……” “哦--”司立兴拖长了声音沉吟了一声,指尖轻轻叩击一下桌面,说“你要好好配合交通部门处理此事,我们要给伤亡家属一个满意的交代。” “好的。”来人说着恭敬退了出去。 “告诉姓林的,回家注意看七点钟的新闻报道就好。”司立兴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新任秘书呆愣了许久,才迟迟思索着退了出去。 许久,新任的秘书又静悄悄送过来一盏冒着热气儿的茶,小心翼翼的叫一声,“书记……”司立兴靠在沙发里刚刚进入了浅眠状态,被他一声给惊了醒来。无奈的重重叹口气,这些天思虑太多,几乎没有时间好好睡觉,刚刚沉入睡意就被这个蠢货给惊醒了。 “你去吧。”司立兴蹙眉,有些不耐烦的挥手,让他走。 真是人才好用却难用,蠢材无用却安全啊。 第693章 他突然又念起何耀明在身边的时候。那小子心思通透,上任不到半个月,几乎就已成了他肚子里的蛔虫。他一个眼神儿,一个微妙的小动作,一句只说了半句的话,何耀明都能从中揣测出他要做什么,要什么结果。 如果今天这件事情交给何耀明,一定不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 可是-- 心底却又因着何耀明的这份太‘深知’而觉得不够安全。 将他给了个远职从自己身边调开,没想到这些天,又发觉他和林啸搭上了关系。虽然这层关系隔着许多商业利益,甚是微妙…… 司立兴内心那抹不祥的感觉愈加浓烈起来。 沉沉的躺靠在沙发里,摁着太阳穴沉思。真的是,布的网太大,反而束住了自己的手脚!!有些无力收网的感觉。 他想着,抬手拿出电话,刚要拨出号码,却突然的顿住了。 差点忘了,现在的科技太发达,要杜绝一切被追查跟踪的可能。他又回身,轻轻搁上了电话。 算了,今天还是先回家里去吧,白玲玉还在医院,今天的事情需要好好安抚她一下才行。毕竟也是二十几年的夫妻。 那边,稍晚一点再确定吧。只要凌霜的签证下来就可以马上走…… 到了医院,病床上却是空的。 他蹙了眉,心底有了几份不悦。为什么回家也不知道告诉他一声,非要让他在众人面前一副这样不称职的样子。 进了家门,屋子里却是漆黑一片。她难道不在? 司立兴心底有些莫名的惊。伸手摁开了灯,白玲玉却端端坐在客厅里,手上端着半杯红酒在抿。看到他进来,微微笑了一下。 “你这是干嘛呢,大半夜的不开灯,一个人坐在黑屋子里喝闷酒?啥时候有了这习惯?”他嘀咕着,上前要拿掉她手上的酒杯,白玲玉也没挣,就松手了。司立兴没有拿稳,酒杯当啷一声跌在地上,碎了,酒液撒出来,流在瓷白的地板上,像是一滩渐渐漫开的血液。 “醉啦?”司立兴觉出白玲玉目光中的怪异来,声音尽量柔和,一手落在她的肩头,一手落在她的额上问。 “立兴,我们离婚吧。”她说,声音淡淡的。司立兴就立在她的身后,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酒味。 “你喝多了。”司立兴撤身移开来,往卫生间走,“拿东西收拾一下地板。”他说。 “协议书我已经签字了,放在床头柜上,你看看就这两天签字吧。”白玲玉说着起身,拉紧了身上的丝质睡衣向另一个房间走。 “你犯那门子的神经?”司立兴烦躁的低低沉声吼了一句。 这个一向谦和温顺的女人,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就不能省事一点,让自己清净清净!! 白玲玉脚步顿住了,立了良久,才开口“司立兴你到底觉得我白玲玉有多傻?你以为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心底惦念了多年的女人是谁?你以为找这样一个人就能代替她?”她吃的一声笑,转身将一张照片轻轻搁在桌上。说“也许二十岁的时候,我是真傻,会选择你这样一个工于心计的男人,因为那时候我觉得自己除了爱你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三十岁的时候我傻,是因为我以为这么多年的夫妻情分,你总有一天会看到我的好。四十岁我愿意为你做任何卑鄙可耻不上台面的事情,那是因为我以为自己可以在不久的将来,成为那个并排在你陵墓旁边的女人,墓碑上可以篆刻‘司立兴之妻’的字样。可是不,今天我才看清楚。你这个人没有心,甚至身上流的血液都是冷的。” 第694章 司立兴目光瞥见桌上的照片,脸上端着的温情不见,眸光中闪出一抹寒意。“你背地里让私家侦探伺候我?白玲玉,这些年了,真没看出来你是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我?”白玲玉回头指着自己的脸,哈的一声笑。“司立兴,有句老话说的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还有,如果那天我真的变成蛇蝎心肠,那也是因为你。”她伸手拉开另一间卧室的门“今天你就随便吃点凑合吧,我也没有心情在伺候你了。还有看完离婚协议记得签字。”她说着进了门。 司立兴立在门口,盯着那扇掩上的屋门发呆。 这些年来,他一直觉得白玲玉是个溺弱怕事的女人。温淡的个性,有着中国女人天生的从夫心理,行事没有主见…… 可是此刻,她那张贤淑的面容涔着冷笑,那笑声让他觉得浑身发寒。 果然,当初不该心软。如果不是当初一时的怜悯之心,此刻也不会有如此让自己无法进退的局面。当初真应该将她一起给…… “对了,忘记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司立兴依旧站在哪里拧眉沉思,白玲玉突然拉开了屋门探出头来,“如果哪天我突然遭遇某种意外,你儿子会找你算账的。”她笑吟吟一张脸,依旧的温温淡淡。言语依旧带着乡音的轻软,却让司立兴为之猛然一惊,突然两步跨到她的身边。 “别装的那么无措。”她说“今天若不是安夏,我早已成了你棋盘上的一颗死棋。” “你对小晨说了什么?”司立兴猛然一把将她给推坐进门口的沙发里,一个箭步上来,抬手就落在了她的脖子上,薄凉的手指,轻轻的抚着,语气很静很静的问“你给我儿子说了什么?” “看新闻?”林啸轻声重复了一句,慌忙用手机打开当日的新闻页面。“上海特大连环交通事故。肇事司机当场死亡,四人重伤……” 他指尖冰凉,缓缓将新闻配图拉了下来。还好死伤者照片曝出来,并没有那张熟悉的脸。他深深舒一口气,只觉得脊背上丝丝涔出冷汗。 司立兴,这个心思缜密,手段阴狠的男人。一步一步小心铺设,爬上权贵。至今,越来越贪婪,越来越没了理智。远比几年前更加心狠手辣起来。 林啸沉思一响,说“我们回去吧!”转身上了车,坐在副驾座上,闭目假瞑。 他居然可以为了除掉一个人,而操纵这么大一场灾难,视人的生命轻微于尘。到最后只含混解释一句,司机疲劳驾驶…… 他暗暗想,安夏虽然幸运的躲过了这一劫,可是由于她毫无掩饰的举动,也让司立兴彻底撕下了伪善的面具。这只会让他的行动更加利落准狠,没有一丝犹豫。 看来这些天,在还没有解决掉司立兴的问题的这些日子,一定不能再让安夏私自走出自己的视线。他一手搭住额头,低低叹息一声。 第695章 可是要怎么做,她才可能听从他的安排?自从那天之后,这两个多月来,他们再也没有正面见过,他也错过了最好的道歉时机。而今日,自己要拿什么样的表情和她谈起这件事情?他烦躁的摁一摁额角。 “你--不舒服吗?头痛?”宋中禹一脸担忧,惊疑的回头扫了林啸一眼问。 “没有,只是有些累。”他说“中禹--那份资料大约我要提早用了。这些天,你和嫂子尽快办理出境手续吧,越快越好。”他说。 “……”宋中禹微微一怔,没有吱声。 “原本以为我们还有时间和司立兴周旋。可是现在看来,我们没有那个时间了……” “给!”宋中禹将那叠资料放到林啸的手上,面色淡淡。“你嫂子一直很感激你为我们做过的一切,一直想找机会报答的。这次算是还清。”他说。 “?”林啸有些不解的微微皱眉看他。 “在拿到这份资料后,她就办了辞职。我们已经开始在办理迁往澳大利亚的手续,”宋中禹淡然一笑,“也在和李强商量,收养甜甜的问题。” 甜甜是李强的妹妹,当日为了控制李强,将她安置在宋中禹家生活。 宋中禹夫妇已过中年,身边没有孩子,小甜甜一到他们身边,他们便当亲生孩子一样的疼爱。 “哦--”林啸微微诧异的应了一声。 “这样也不错,你们身边也真的应该有个孩子。”林啸说着,眼底闪过一丝落寞。 “林啸,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的问题了,三十几岁的人了,也该好好成个家。安夏--那女孩子是不错,但是,你们中间有太多无法逾越的东西,在一起的可能真的微乎及微。而且,我看她并不见得是真心待你。”宋中禹说。 “是啊!!”林啸语中带出一抹自嘲的笑,轻声感慨,重又闭起了双眼,抿了嘴。做出一副不愿深谈的样子。宋中禹看他一眼,无奈的轻叹着摇头。 突然莫名的,林啸就想起那天在一个商业酒会上碰到子博,依旧的清逸卓然的姿态。淡笑着和他寒暄两句,问“安夏还好吗?”“很好。”他说,他对子博始终很戒备。 江子博笑一笑,手上握着酒杯,轻轻的摇晃着,眸光清冽,说“安夏对你的迷恋,是因为她还没有真的看清楚你。若有一天,她看清了,失望了。我会接她回来。” 他说,我会接她回来。那么自信的话。安夏的确对子博是有些不同的!! 林啸虽然不想承认他的这句话,可是心底却是相信的。他知道自己和安夏之间隔着太多太多的东西。而江子博大约是这个世界上,他唯一会觉得棘手的对手。 “安夏回来了没有?”林啸一跨进屋门,将手上的东西交到刘嫂的手上问。 “也是刚刚回来,”刘嫂说“看起来好像身体不太好,这一回来就进了卧室。”她抬眼瞥了一眼三楼的安夏的房间,小心说。 第696章 “我知道了。”林啸应着声,抬脚就往三楼走。 走到她的屋门前,扬手开门,却听见屋内她轻轻的呕吐声。心下一急,抬手就去推门。门居然是反锁的!!他心下一愣,又是一冷。 之前,不论他们两人之间发生过多少争执不快,她都从不会这样防备着他。可是今天…… “安夏,开门。”他心底说不出的憋闷,压制着内心的不快,沉声叫了一声。屋内安静了下来,过一会,才听见悉悉索索的声音向门边靠近。 门哐当一声被打开了。安夏站在门口,面色苍白,大概刚用冷水洗过脸,脸孔湿漉漉的,双鬓间的头发挂着清灵灵的几滴水珠。宽大的棉布睡裙,空荡荡的在她身上挂着。那么细瘦一握的小身体,直直立在他的眼前,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眼底却满是戒备的神色,静静的看住他。 “你,不舒服?”他掩饰着心底的那份尴尬,脸上的忧虑淡淡一闪,尽量压缓声音问。习惯性的伸手上去要探探她的额头,她身体条件反射的微微哆嗦一下,侧身闪避开来。 林啸一张大手就顿在了空中,他眼底涔出无奈而悲哀的笑,好半天才怏怏落下手去。语气轻缓,淡然了,说,“不舒服的话,叫吴医生来给你瞧瞧。”脸上的神情依旧掩饰的很好。 “你,有事吗?”安夏问,一只手还搭住把手,做出一副随时关门送客的样子。 “你今天去见司立兴?”林啸问。 “我--”安夏刚要说话,突然胃里又是一阵强烈的翻搅,她呕的一声,慌忙用手掩了嘴巴往卫生间跑。 林啸拧眉跟过来两步,问“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说着,伸手要为她顺顺背,手伸出去,却又悄然的落下来,低头狐疑的看住她。 “可能吧。”安夏说着,垂首躲闪着他的目光说。“大概休息一下就好。”她又补充一句。 “我有事要和你商量,”林啸说着,就势侧身坐在了她的床边。扬目看住她。 安夏转身跟过来,目光中闪过一丝惊惧,双手悄然紧握,警戒的远远站在一边,静静的看他。 林啸察觉,蹙眉尴尬的笑一下,说“你,别多心,我只是想和你谈谈司立兴的事情而已。没别的意思。”说着话,起身准备走向一边的沙发。 突然安夏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他侧身帮她拿起来,要递给她时扫了一眼,是子博打来的,这么晚…… 林啸面色微微凝了一下,没有吱声的将手机交到她的手上。安夏接过电话,目光扫过他的脸,迟疑了一下,没有接,摁断了电话。 林啸面色又是一滞。她要和子博谈什么事情,难道是不能当着他的面讲的电话? 心底酸酸微微不安,却又因着安夏方才的仓皇无措而觉得难过。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垂目,目光落在脚边的旅行袋上,好久,眉头才缓缓拧起,猛然抬了头。面色冷冽,手指一指,沉沉的声音里有了一丝寒意,问“安夏,这?你又准备避开我跑去哪里?” 第697章 安夏别开了目光,垂目没有说话。 “这,安夏你不觉得该给我一句解释吗?”他起身向她走近一步,安夏不自主的向后退了一点。她那么怕他,像防贼一样的防着他。林啸蹙眉一脸无奈可悲的笑,目光中沉着太多东西,垂目凝视着她,脸上的笑,让她觉得无比的疼。 “我准备离开这里,”安夏轻声说“前些天就准备跟你说的,可是你太忙了,争分夺秒的奔走在各大美女名媛身侧,我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机。” “离开??要去哪里?回到江子博身边去?”林啸一脸轻佻的笑,接过她的话头,一脸嘲讽,弯弯的眉目眼底涔出一个寂寂的寒意。她无论何时,看到眼底的,始终是他的不羁和背离…… 她始终站在一边,冷眼权衡着他给她的爱。稍有风吹草动,就要转身离开…… 安夏闻言,双目一皱凝神凄惶的看他一瞬,却又施施然笑了一下。还需要什么解释吗?解释了又能怎么样?他们只是基于一种利益或者交易的名头在一起,这样随时可能解除了的关系。他无时无刻奔走在各色名媛身边,而她也莫过是他众多女伴中的,最不起眼的一个。而已!! 林啸苍然的笑,长身而起。手一扬,将那行李拎起来,又“咚--”的一声重重丢在地上。 “安夏,你来的时候不是说过嘛,这是一个交易。现在,你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了?”他欺身靠近她,声音冰冷,面上带着一抹邪魅的笑,气息哈在她的面颊上轻声问。 “我不知道!”安夏老实回答,脸上依旧淡淡的,没有一丝情绪。说着别过脸去。 这些日子过的太过混沌麻木。原本以为查清了真相,自己便可以从过往中走出来。以为有一天能够为家人报仇自己的人生便能得到救赎。可是不然,越是对往事看的清楚,越是对身边的人失望。越是对自己这样寂寥的人生失去留恋和希望。 而身体里,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却突然点燃了自己内心活着的希望。安夏悄悄捏紧手里的测孕棒。手指无意识的轻轻抚过自己的小腹,面上带过一丝浅浅甜蜜的笑。 看来,自己根本没有必要告诉他,这个消息。她将测孕棒紧紧攥在掌心,目光冷冷注视着他想。这个人,不配,不配当一个父亲。 她希望能够保护她(他),疼爱她(他),能够让她(他)成为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不会背叛自己的人。 “可是我还没有拿到我要的东西,安夏这若是场交易,就要讲求公平。这是你教会我的道理!!”林啸一脸轻薄的笑。用脚尖儿将她的行李往屋内轻轻踢了一下,说“这些天,你那里都不许去。直到--直到--有一天,我腻了你不想再碰你……”他用指尖挑高了她的脸,目光和她直直相对,一脸的深情样子,语声低似呢喃,可是出口的话,却让人心冷如冰。 第698章 直到--我腻了你!!!不想再碰你!!安夏被他的话惊的打了个哆嗦。 林啸说完,一刻也没停的甩手出了门。哐的一声甩上屋门,咚咚的奔下楼去。下了楼,他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才开始大口的喘息。 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只能如此的对话。不刺痛对方,心底就不能痛快。 他抬眼望向三楼。她依旧静寂的,没有一点声音,这些时间以来,她在他的面前,将自己藏的那么深。藏在他无法碰触到的地方。 他离她那么近,却终归是越来越远了…… 大约,她早已对他失望透顶,开始准备回到江子博的身边去了。林啸唇角弯弯抿出一个悲哀嘲讽的笑。 或者这件事情之后,真的应该好好放手,还她一个灿烂人生。 安夏没有想到,林啸说到做到,真的会禁了她的足。就像是养着一只金丝雀,将她关在这间房子里,不准她走出半步…… 吃穿用度,全部由刘嫂代劳。可是之后,他自己,却半步都没有踏入进来。 想过要挣脱,要逃走。可是--她手指轻轻拂过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平静的接过刘嫂送上来的饭菜,一口一口努力的吃。她现在并非自己一个人,可以为所欲为,没有责任负担的去糟蹋自己的身体。她要保护自己的孩子。 每每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内心都会无比温柔,平静下来。 “安夏!”刘嫂站在一侧,心疼的看她。这姑娘,真是越来越瘦了。而且越来越淡,神情飘渺的就像个薄薄的会突然消散了的影子。“你若是做了什么错事,就给先生道个歉吧,我想他会原谅你的。他这些天,每天很晚回来,都会在这屋外站着吸几根烟才走。你们到底闹了什么别扭,不能谈谈解释清楚吗?”刘嫂说。 他每天在屋外顿足,安夏是知道的。可是…… 安夏手上的勺子轻轻顿了一下,唇角弯起一抹讥诮的笑。道歉、解释?他们之间的事情早已无法用语言沟通清楚了。又低头无奈的笑。 他大约只是用这种方式,行事他的交易的权利。羞辱她,回报她当初说的交易的那句话而已。总有一天,他玩腻了,想通了,会放过她吧。 安夏想着,刚刚喝下一口鱼汤,突然觉得恶心起来。猛然呕了一声。 刘嫂站在一侧,心下一顿。目光直直跟在安夏的身后,侧目思索着,这姑娘这段时间常常如此。她疑虑着给安夏递过去一杯温水让她漱口。“安夏,你不会是--” “这些天吃坏了胃。”安夏说着,抿唇笑。在这样下去,要隐瞒不住了。安夏想着轻轻将盘盏推开了,一伸手拉了刘嫂的手坐在了自己身侧,垂目,声音里满是祈求,说“刘嫂,我想打通电话,求你帮帮我!!”抬目,双眼含着抹泪光盈盈看住刘嫂的脸。 刘嫂唏嘘一下,伸手抚一下她的头发,想起最初见到安夏的样子,那样明媚活泼的一个姑娘。此刻却是这样憔悴的,没了行儿的样子。她踟蹰着将自己的电话拿出来,悄悄递到她的手上说“声音小一点,我一会儿送水果进来拿。”说完,快速退出去锁了门。 第699章 安夏将电话捏在手心,摁下了江子博的电话号码,可是到最后一刻,还是没能拨出去。 目光静静盯住电话,心底纠结着。知道自己欠他良多,此生早已无力偿还,可是此刻,除了他没有谁能保全她的孩子,救她走出这里…… 刚要摁下拨通键,林啸却“咔哒”一声推开了门进来。凝眉笑着,俯身看住她手上的电话。唇角扬起,一副懒懒的样子看住她“怎么,叫他现在就来接你回去?”一伸手,就将电话自她手上夺了过去,低头看,还真是江子博的电话号码。吃的一声笑,扬手嗖一声将手机自窗口丢了出去。 “我说过的,等我腻了自然会放你走。”他欺身上来。安夏哆嗦着后退一步,却还是没有躲开,被他长臂一展,圈在了怀里。 他的动作却是无比的小心轻柔,垂首,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在稍微忍耐几天,不用太长时间。我会放你走,总有一天,会放手让你走。”他说。 此刻安夏看不都他的脸,不知道他是以一副什么样的表情说出这句话。可是这句话出口,却像是一个无奈的,重重的叹息。 她微微顿了一下。他将她抱在怀里一瞬,就放开了。起身注视着她的时候,那目光,安夏是熟悉的。在他们一起行走在乡间的路上时,在他突然到她打工的地方见她时,在他情动揉着她的头发轻声笑着点她的鼻子时,都是用这样柔柔的,深不见底的幽深伤感的目光静静的看着她。 安夏心底一动,慌忙垂下了目光。她不想再次为这个男人陷落,不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心生期望,然后跌入失望的谷底。太疼了,一次足矣。 林啸垂目看她。这些天,她太过温顺配合,让他觉得十分不安。 每天,都会在她睡着的时候来到这门口吸几支烟,听着浅浅的呼吸声,心下才会觉得安宁。 司立兴那边,他已将资料匿名递到了几个相关部门,可是依旧犹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动静。他越是着急着要看到蛛丝马迹,越是被这样的风平浪静弄的心焦。 又通过内部一些渠道,打探知道,原来那些东西都被半路截掉了,根本没有交到上面去…… 司立兴现在的权势太大,网络太过宽广,已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安夏一天天的消瘦下去,神情淡漠,他有很长很长时间再没有看到过她开怀的笑,几乎要忘掉了,她那个明媚的,张扬的,顽皮的笑颜的样子。 他真的害怕,那笑容从此消失不见。林啸太过急迫,甚至开始考虑,借用某些暗处的力量。 今天他无比焦躁的踱步到这边来,迎面看到刘嫂慌张的样子,心底突然一凛,就冲了进来。果然,安夏握着电话,就要拨出去。 “你那边也收到了检举司立兴的匿名资料?” “是的,还附有一份照片……” “这边有一份账单,很详尽,但也相当惊人。” 第700章 “调查小组那边进行的情况如何?切记,一定要谨慎在谨慎,既不能伤害同志,也千万不要打草惊蛇。” “我知道了!我们会格外严谨小心的处理此事!!” 那人小心挂上电话,起身开了办公室的门,手上拿着公文包,走出了检察院的大门。 这天早晨,司立兴起床,见白玲玉依旧没有起身准备为他准备早餐。 司立兴望住那扇紧闭着的卧室的门,将签好的离婚协议轻轻放在了餐桌上,准备转身出门。 “立兴,我们今天干脆直接去办了手续吧,拖着也没什么意思。”白玲玉自另一端的卧室里走出来,将长发拢一拢挽起小小一个发髻。从他身边擦过,司立兴目光掠过她,见她发际间,竟然生出那么多的白发。 心下突然惊了一下。这个女人,这个陪他走过微时的女人,什么时候已老了,老成了这幅摸样?心底突然生出一丝酸楚愧疚。 “协议我改了一条,房子,存款我一样都不要。留给你和小晨。”司立兴说。白玲玉微微愣了一下,没有吭声。 她知道,这些年,他藏在外面的灰色资产不少。即便是将这些年的全部收入留给她和儿子,他也能够过的富足安乐,她并不用觉得感激。 “对不起玲玉,这些年,对不起。”他说。 白玲玉已走进了卫生间,哗哗的水声,掩过了她轻轻的饮泣声。 这些年,她所做的一切,到最后,迎来的也莫过是一句对不起而已。她拘了水泼到脸颊上,心底的那份恨意淡淡平息了下去。这些年的夫妻,走到今天,真是凄凉。她笑。 离婚。越快越好。 不然那边若是动作起来,她和小晨一定会受到牵连。她心底想着,走出卫生间,见司立兴解开了衬衣纽扣,神态疲倦的躺在沙发里。一张方正的脸,满上沧桑的沟壑。 我们都老了。可是老了老了,却突然容不下有对方在的生活了。 她抬手戳了戳他的肩,叫“老司,醒了,我们去民政局吧。” 如果没有那天的亲见,白玲玉大约都不能如此决绝的做出离开他的决定。 那天,她坐在车里,在那条深巷守候了近三个时辰,才看到那个女人自门内走出来。 高挑消瘦,神情清冽淡漠。随意的一件墨绿色毛衫印的皮肤更加白嫩细腻。一把长发虚虚拢在脑后,细长的脖颈,微微垂首牵着身边的小女孩儿。柔声轻语。 原来天下还真有这样相似的两个人。她的眉目,神情,举手投足间,就像宋玉吉再生…… 司立兴带着墨镜,自一侧的车上走下来,脚步刚健,到似突然年轻了不少。温温的笑着,和那女人轻轻拥抱一下,接过女人手上的提包,又垂首亲亲小姑娘的脸颊。 “立兴,我们再要个孩子吧,一个孩子终归太孤单了些。而且我也很喜欢女孩子……“ “怎么突然又想起这个来了,一个孩子足够了。你不记得了?你生小晨的时候发誓不要再生第二个!!”司立兴说着,倒头就睡了。一副不予考虑的样子。 第701章 那是多少年前,她曾经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的话题…… 他说不会再要第二个孩子。原来也只是不想要她和他的孩子,而已!! 白玲玉只觉得心底丝丝尖锐的疼。二十几年,相守二十几年的光阴。她居然用二十几年的生命和这样一个男人玩着同床异梦的游戏。 她一直一直欺骗着自己,做着一个关于他的百年好合的梦,而他从和她结婚的那一刻,就开始做着一个关于另外一个女人的,追悔往昔的梦。 是司立兴用谎言毁了她的人生,可他也因着这个谎言,将自己囚禁在另一个女子的追思,悔恨里不能自拔。 这些年来,他对安家所做的种种,大约只是出自他对那个安姓男人的妒忌。因为他得到了他得不到的东西。而安夏,这个宋玉吉的唯一延承,却和他毫无半点关系。 这个因嫉成恨的可怜男人,在宋玉吉逝去的这些年里,孤单的渐近疯魔。 白玲玉想起自己在安夏面前的百般样子,垂目自怜又满含自嘲的笑一下。真是丑态百出啊!! ‘那孩子大约在心底可怜我的吧,将这样一张照片交到我的手上’她想。 安夏那天的目光那么尖锐清晰,到最后一刻,却对她的卑劣阴狠没有一句质问。却是将这样一张照片塞到她的掌心里来。隔着重重的人群,深深悲伤的看她一眼。 她在心底嘲笑着的吧。嘲笑她这个傻的要命的女人。这么多年来,抵不过那个男人对她逝去的母亲的追思…… 小女孩围绕着女人蹦蹦哒哒的转圈儿,嘻嘻笑着回首,眉目深浓,下颌的线条微微方正,不似小晨那般面部线条光润柔和。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居然比小晨更有司立兴的味道…… 白玲玉捏紧手上的照片。牙齿紧咬。 他为了一个失去的女人的影子,宁愿断送了几十年夫妻的她的生命。 她悄然让车子回转了,在一个僻静的路口,将厚厚的两个文件袋儿投入邮筒。 司立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不会悉心成全!! 自民政局出来,司立兴习惯性的将墨镜戴上。 白玲玉扫过一眼,笑“立兴,和我在一起,大可不必乔装!!” 司立兴一愣,眉头微微蹙了一下。这个女人,今天的神态语言,都让他觉得心底微微有些发毛。 “没有和小晨商量,我们就这样仓促决定离婚,等小晨知道,大约会更加陌视我这个父亲!”司立兴叹息着说。 “小晨的态度如何你从一开始不就没在乎吗?”白玲玉淡笑着说“何况你并不想和那个已经成年,且并不十分亲近你的儿子长久生活,不是吗?有一个孩子就够了。你一个,我一个。”她笑着转身自另一边的台阶上往下走。 脚步踟蹰,走了几步,还是停了下来,回头,望住依旧站在上面的司立兴,语有所指,说“尽快离开!” 这些天,司立兴只觉得头昏脑胀,心焦气短。常常是刚刚闭上眼,就跌入噩梦。见自己手铐脚镣,锒铛入狱。 第702章 又梦见宋玉吉,还是二十几年前的样子,清冽灵动的一个人,远远站在一端看着他被推上刑场,冷眼相对,面上没有一丝表情。 半夜自梦里惊醒,接到电话。说,早晨又自反贪局那边,压下一份对他的检举资料…… 他仓皇起身,屋子里黑着灯。准备为自己倒杯水喝,刚一下地,就猛然趔趄一下,双腿一软,差点就地跌倒。大脑钝重,心脏似超负荷的跳动。 这些天缺乏睡眠,心思又绷太紧,真是疲惫至极。 他皱眉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扶额。忆起这些年来,工作压力太大时,他每每半夜醒转,身边的白玲玉都会跟着醒来。起身披衣下地,给他递过一杯温水。绞一个毛巾。 此刻,目光所及,家里,是一片漆黑空寂。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困在这里的一头狮子,疲惫焦躁,无法逃离。 “你??” 林啸站在窗前吸烟,听见有人推门进来,一回头,看到水晶灯下,面色凝重双目怒立的宋中禹。愣住了,“你这会不是该和嫂子早到澳大利亚了吗?” “林啸,你太乱来了。那种势力怎么可以随便动用?”宋中禹是真急了,也顾不得太多,伸手扯松脖子上的领带,欠身坐下来。林啸回头递给他一支烟,他点上,亦深吸一口。 “你许他什么?”他问。 “一个新的,清白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身份!”林啸脸上带着一抹凄淡的笑,语气中没有一丝惧意。 “他??!!要用多少钱,动用多少环节才能洗白?”宋中禹疾呼出声。 “大约一座金山!!”林啸湮灭指尖的烟,俯身坐下来。唇角噙着抹笑,说“司立兴现在的权势太过强大,凭我现在的能力,已是无法轻易撼动了。” “那种势力,不是我们可以轻易动用的!”宋中禹说。 “你还记得江陆成当年的事情么,他输就是输在这个人的手上!!”宋中禹指尖的烟哆嗦一下,回忆起当年的事情,眼底不经意间闪过一丝惧意。 “林啸,你在着急什么?我们一天撼不动他,用一年,一年不行用两年!!”宋中禹说着起身,紧紧盯住林啸的脸。 “没时间了,”林啸说。 真的没时间了,看着安夏一天一天的沉寂,一天一天的消瘦。看她对他的漠视和惧怕,他觉得多一天都忍耐不下去。 是该放手了,可是现在还不能。在不能保证她完全安全的今天,他还不能将她交到任何人的手上。连子博他都无法完全相信,能够保护她!! 所以他要快一点,再快一点。不然,这样下去,不是安夏被他逼到崩溃,就是他被她躲闪的惧意逼到崩溃。 林啸唇边噙着一抹悲哀的笑说“就当卸下一副手铐,带上一副脚镣,没啥分别的!” …… 晚上回到旧宅。安夏屋内的灯早就熄了。他在楼下喝一杯茶,仰脸看一眼她的屋门,身体困顿疲倦,可是脚步依旧不由自主的又走了上去。挥退守在门口的人,悄然开门进去。 第703章 屋内飘散着淡淡檀香,这是他请人专门帮她调制的,可以清心安神的香片。 安夏这些天,嗜睡、厌食、对人戒备,像一只病猫一样,目光霍霍,却又总是恹恹赖在床上。 林啸黑着灯,坐在她的床畔,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看她小小的一张脸,微微皱着。身体蜷缩着,在大大的床上变成小小的一团。她一直不喜欢太大的空间,因为觉得没有安全感。 因着香片的药效,她睡的很沉。他手指轻轻的细细的划过她的面颊。那样细润柔腻的触感,让他心底轻颤着一惊。 她才二十岁,还是个孩子,脸上依旧有细细的绒毛,面颊还未完全脱去孩子的稚气…… 是他毁了她的人生。 他手指轻轻碰触一下她露在薄被外面的半截手腕,那样薄凉莹润。她眉头轻蹙了一下,身体微微转动。他慌的立起了身,就像白天里,他在她惧怕躲闪的目光下,心底疼痛想要夺路而逃的自己。她却没有醒。唇角微微嗡动着叫了一声“囡囡--” 林啸怔了一下,看她的脸似缓缓盛开的花朵般舒展了,唇角弯弯,在笑。 囡囡是谁? 她在做梦,他爱怜的垂目注视着她的脸。她在笑,眉头舒展了,唇角那个浅浅的酒窝隐现。 林啸只觉得内心柔软,恨不得展臂将她抱个满怀。可是他不敢,他怕吓坏她。怕将她自美梦中惊起来,面对他。 怕她对住他的时候,眼底又沉起一抹凌冽戒备。 他开始害怕醒着的,和他直面相对的她。 林啸悄然将她的手臂塞回被子里去,起身,目光在暗夜里,带着再也无法隐藏的不舍暗伤,凝视着面前这个在睡梦中微笑的女子。脚步留恋的又在她眉心浅浅印下一个吻。 安夏此生,我做的错事太多。我们大约真的已无法相伴。那么我就用自己一点一点创造出来的,这个商业帝国换你一生的安好。换取一个可以遥遥站在远处,看你幸福的微笑的资格可好? 近些天来,愈加的嗜睡,困倦。身形渐现。越来越加难以掩饰隐瞒。安夏垂目看一看自己渐渐隆起的小腹,手指轻轻抚摸过去。心底似柔柔化开,脸上浮起一抹甘甜的笑。 这些天,一直都在犹豫,要不要告诉林啸,毕竟他是孩子的父亲。要不要?她一直在心底纠结着。可是此刻看来,似乎并无这个必要。他这个时候在做什么?是不是又忙于奔走在各色美女名媛之间? 安夏伸手拽过一件宽大的毛衫罩在身上。欠身坐在床头,心底有些怅然。手指轻轻拂过自己的肩头、脸颊、眉目,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林啸触碰过的温度。可是她知道,他已很久未曾来过这里。这样的失望,突如其来,让心空空的一疼。 这些天,莫名的,时常会梦到他。清晰的,似乎能看到他眼底沉着的那么浓烈的忧伤,还有他指尖轻触她时的温度…… 目光淡淡扫过窗外。花园里的花树早已凋谢了,一地白白浅浅的粉。树叶渐渐变了颜色,有了橙黄映红的层次。攀爬在廊檐间的藤蔓,一片嫣然的红。又是一个秋天,暖暖的阳光,和一园子的色彩缤纷。却已是,逃不开的物是人非…… 第704章 转身,习惯性的摁开了电视。 这是她现在,唯一取得信息的来源。 电视里正在播报早间新闻。司立兴的脸豁然出现在画面里,那张千年如一日的扑克脸,带着淡淡一抹疲倦的笑。被一群枯瘦如柴的黑人孩子包围其中。新闻中说,他作为国家代表外出访问…… 难道说,那些投递出去的东西,全部都深沉大海,没有激起一点点的浪花来??? 林啸悄然站在门口,双臂环抱着,细细看住安夏的脸。看安夏双目锐利的死死盯着画面里的司立兴。双拳无意识的紧握,身体瑟瑟抖动着。那恨意渐渐燃烧,让她小小一张清丽的脸都变的凛冽起来。 林啸垂目淡笑一下,脚步坚定,走出去。 安夏这若是你期望的,那,就让我来。做一件让你会记得我,念着我的事。 “他人已入境!”宋中禹唇边咬着一根烟。垂目,哗啦啦翻响手上的资料。 “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这个人,我们一旦沾染,便无法挣脱。像是给自己架上一副锁。”他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抬目静静看住林啸的脸。 林啸半靠在沙发里,双目静静望住远处,脸上没有一丝动摇。说“这个事儿和你无关。你快快出国和嫂子汇合!” 宋中禹一张脸,缓缓的皱起来,眼底有了温怒。 “我既已回来站在你的面前,就没想着自己可以独好!”起身拿了资料走,“若真要这样做,我去联络,毕竟我已不是第一次和他打交道!” “已取得了联系,并且敲定。这些日子司立兴在国外访问,对他来说,是个很好的下手机会!”林啸说着,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低头咄饮。 宋中禹猛然回头。“你,已敲定?!已动手??”语调都变了。 只觉得此刻的林啸,坐在那里,那样沉静冷酷,无动于衷的样子,淡淡的再谈另一个人的生死!!!那样子,太像多年之前的江陆成! 宋中禹微微蹙眉,什么话都似说不出来。 “对不起女士,您的签证有点问题,不能帮您办理登记手续!”机场乘务人员,微笑着将白玲玉的证件还到她的手上。 白玲玉闻言,心底顿时了然。面色刹变。双唇都有些泛白了,手上拖着的小小行李箱,似乎都有千斤的重。 “是白玲玉女士?!”有人走向前来和她打个招呼。白玲玉抬头,见他拿出证件在她眼前亮一下。说“请配合我们的调查工作。” 白玲玉微微点头,跟在那人身后走。脚步有些凌乱。 那人目光太尖锐,似能勘透人的内心,暼目扫白玲玉一眼,给她递过一杯热咖啡。欠身坐在她的对面问“您认识这位女士吗?”他拿出一张照片递到她的眼前。 是她!!白玲玉心下猛然一动,可是面上依旧淡淡,没有一丝表情,说“不认识。” 那人唇角飘过一抹笑。指尖轻轻的敲着那张照片,说“是吗?” 第705章 他又递过来一叠东西在白玲玉的眼前,“这是她近日提供给我们的检举资料!!” 白玲玉低头扫一眼,是一些国外账户资料。很惊人的一个数目。 “检举???!!!”白玲玉突的惊叫。她!居然检举立兴?? 他那么爱她,宝贝着她?白玲玉唇角哆嗦着。突然不可抑制的放声大笑了起来,笑的双肩抖动,双目朦胧。“可怜,可悲!!”她从齿缝中吐出两个词语来。 “检举您的丈夫司立兴!!” “他--”白玲玉垂首许久,才让自己镇定下来,过一会才静静说“已不是我的丈夫,充其量,是前夫!!” 坐在她对面的人闻言,蹙眉笑了一下。说“是,这个情况我们也已掌握到,你们不久前办了离婚手续。不过,你们一起生活多年,我们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工作,配合我们的调查。” 他侧目看着白玲玉。树倒众人推,司立兴大约没有想到吧,他身边的两个女人,会如此对他。 白玲玉木然点头。 夜已深,林啸坐在安夏的床边凝视着她的脸,手指轻轻拂过她浓密的睫毛。 这,大约是最后一次,可以这样静静注视她的脸。 林啸手上捏着电话,在等待着那边的消息。按照计划,今天凌晨司立兴就应该死去。 他想让这个消息快点来,又在心底默默祈祷它来的晚一点,再晚一点。 手心的电话突然震动,他猛然起身,带动凳子咣当一声巨响。 他慌忙低头,见安夏依旧睡颜宁静,才起身悄悄帮她拉一拉被角,转身出门接电话。 “司立兴的访问行程突然改变,我们错过了最佳动手时间。”林啸莫名的,心底微微松下口气。挂上电话,转身回望,见安夏已起身端端坐在床头,静静的凝视着他。 她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她是否看到了,他方才的沉溺留恋? 屋子里黑着灯,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可是依旧觉得难堪,无地自容。脚步顿一顿,一句话没有转身疾步下了楼。 不是梦,原来不是梦。安夏内心似满满的,庆幸的,雀跃着想。脸颊上突然冰凉,是泪。许久不曾哭过。她伸手轻轻摸过。 “我要见林啸!!”这是安夏被禁足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这样的大吵大闹。 “先生这会儿不在家。并且没有他的话,谁都不敢放你出去的。安小姐我们也是听命行事,你还是饶了我们吧!!”她刚冲出去,就被两个人轻易的架回了屋子里去。 门被“哐当--”一声带上,自外面锁了起来。 “闹腾什么呢?”是林啸的声音,安夏闻声,开始拍门大叫“林啸--林啸--我有事要和你说,求你,放我出去,我们谈谈。” 林啸搁着一扇门,眉头紧蹙着,脚步在门口停顿一下,面色沉重,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说“你身体不好,最好不要这么激动,好好去休息吧。” 说完转身就要走。“林啸--求你。我--我--”安夏一时焦急,气息急喘,话语不够连贯。 第706章 “我说过的,你不用太着急,等我腻了,自然会放你走。既然是交易,你就该学会信守承诺!!”林啸冰冷的,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顿出口。就像一把横切而下的刀,霎那间,碎了安夏心底升起的温情祈愿。 安夏身体微僵,脚步倒退一点。嘴巴里呢喃着,低低的一遍一遍的说“不是的,不是的。林啸,不是的!!” 她看到的,他在夜里,那么小心的触碰她。那么心疼的在她眉心落下一个浅浅的,不带任何欲望的吻…… 怎么会错?为什么非要口口声声,说放我走这样的话?? “林啸--林啸--”安夏嘶声大叫他的名字。他却是一刻再也没有停留的转身疾步而走。他怕在多驻足一分钟,他便要痴心,想要将她留下来。怕此生都会这样,将她禁锢在这里,在他的身边,即便是摧毁了她,即便是她恨他也好。这样的想法太可怕,太强烈。林啸脚步急速多一刻都不敢停留。他不想再伤害她,一点都不想。唯有逃…… 在对外出访回来的报告会上,司立兴看到了那个穿着便衣,坐在角落里的人。一张清寒威严的四方面孔,目光精锐落在他的脸上。司立兴和他对视半分,缓缓的,脸上化开一抹无谓的笑。低头翻阅手上的报告,用手指轻轻碰一碰麦克,轻轻嗓子,开始报告发言。 姿态自若,没有半点慌张惧怕。 坐在角落里的男子,沉目蹙眉看他。只觉得司立兴面上含笑,目光有意无意的和他对视一下。一副了然的,清醒的知晓,他是谁,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他有一瞬,突然觉得这个男人的姿态,居然是磊落的!!! “今天下午八点,给你满意答复。”电脑一端的人,清瘦冷硬的背影,背对着电脑视频,沙哑低沉的嗓音低低说一句。伸手拿了另一端桌上的咖啡,大口喝下。 “事成之后,半年,我会给你,你要的一个清白身份!”林啸半靠在椅子里,毫不掩饰的姿态,对住视频里的人说。 那人嗤声轻笑了一下,说“好!”哗的一下,电脑里的图像就黑了。 林啸静静靠在椅子里发愣。今天八点,那么现在是不是该和子博碰面? 在常去的酒吧里,林啸和江子博相对而坐。他抬手为两人满上两杯酒,默默抬手碰一下,仰首尽了。 江子博难得的,在这种场合,抽出一根烟来,点燃了。吸一口,端了酒杯饮一口。细细研究着林啸的脸,等他开口。 “你不好奇,我这个时候找你过来。”林啸一脸惰赖的笑,弯弯的眉目。 他有时候真的挺佩服江子博,如此的沉得住气,如此的泰然,如此的如此的让他觉得不爽的大气自信,胸有成竹。 可是,这就是他认识的,介意的,引以自豪的弟弟。曾经无比欣赏,现在亦十分戒备的江子博!!安夏心底的,一个永远拥有特殊地位的男人。 第707章 “每个人,都有抓不住,求不得。我知道,你这会儿只是来和我认输罢了,我何必逼迫你说出这样没志气的话?”江子博盈盈笑着,“大哥,你说呢?你可是我曾经一度尊敬瞩目的人,我不想用这样的,轻蔑的目光看你。”他淡笑着,轻弹一下指尖的烟灰,咄饮一口手边的酒。眼底却似冷若冰霜。 林啸的面色,刹那间难看。又抚额扬唇笑,自嘲的,无奈的。又十分了然。眼底沉着浓的化不开的忧伤。 “林啸,说实话,我真后悔,当初放手让安夏去了你的身边。你这个人,实在,实在是不配她那样的执着的爱。她,太不值得!!!”江子博说着,脸上的笑容消散,唇角抿起,那张儒雅清俊的脸,线条凌厉起来。眼底冷冷的是失望、痛恨和蔑视。 “子博,如果我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林啸话说到一半,俯身自嘲的笑,猛然灌下一口酒。 “今天晚上八点之后,安夏就自由了。我会放她走,去她想去的地方。”林啸说着,抬目望住江子博的脸。 “你以为安夏想要去的地方,是我的身边?”江子博眉头拧起来,不可置信的咬牙摇着头笑。 “林啸,你真蠢!!你这种人,真不配拥有她,不配得到幸福。”他起身,抓了外套大步往门外走。 不配?!!谁不配? 江子博走在大街上,迎面被冷风一吹。头脑开始觉得迷糊。脚步凌乱,四周霓虹闪烁着,他觉得自己一步一步深陷,这样混沌的尘世让他无法拔足而出。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没有了那样不管不顾爱恨的勇气? 林啸--不配吗?那么自己配吗?配吗?可是自己当初的放手又是算什么?大度,成全?还是不够执着? 若在当初能够用力抓住她,拥紧她。不要那么轻易放开她的手,今天的她便不会如此悲惨可怜。今天的自己是不是就不会如此的进退危艰? 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人。他哈哈哈笑出声来。抬手猛然抓一把自己的头发,焦躁的,烦闷的不能自己。 司立兴对着麦克说完最后一句话,人微微摇晃一下,面色刷白,身体猛然僵直,双目紧闭,在人们的惊呼声中,浑然自后面直直跌倒下去。 心跳钝重疼痛。哈--终于到了终点。还好,不算太难看。并没有手铐脚镣加身。她已没机会看到那样狼狈的他。他唇边隐隐挂起一抹笑。 自作孽不可活。原以为可以的,抓住一个她的影子,来填充这些年来,内心的寂寥不可追悔的空洞。可是,她依旧是不可被他这种人亵渎的。连影子也不可以…… 晚间七点钟,有一则短暂新闻一闪而过,“某某国家干部司立兴离世……” “啊--啊--你的运气真好。”这一次,那人直面视频,对住电脑一端的林啸微微笑。一张冷清的脸,双目狭长能直刺人心的皎洁。 林啸垂目苍然一笑。原本想要送她一个饯别礼的,结果…… 第708章 “你貌似并不高兴?”那人笑一笑对住屏幕冲林啸扬一扬手上的酒杯,说“你这个人,很有意思。” “你要回去?”林啸问。他觉得对面这个人并不讨厌恐怖,甚至觉得那个人,有一点点像自己。 “是啊,你又不会好心免费送我一个清白身份!”那人笑。 林啸淡笑无语,冲他扬杯致谢。 “是,他是个国际杀手,杀人无数,是许多国家重赏通缉的人。虽然在中国没有案底,但也是警方密切关注着的人。”宋中禹轻轻叹口气,一张肃然的脸,双目凝重低垂。 安夏一张清瘦的脸,面上呆呆的,双眼始终直直望向窗外。只是手上握着的水杯,不知道怎么的,就滑出了手心,砰的一声跌在地上,摔个粉碎。回过头来,才似明白了宋中禹言语中的意思,面色灰白,双肩开始唰唰的抖。 他这不是等同于自杀?他拿什么,为那样一个一身血债的人换取一个清白的,合法的公民身份? “因为太过知晓司立兴的势力和手段,所以他不敢拿你冒险。而且那天的车祸,我们赶往现场的时候,看到那样惊心可怕的一幕……你能侥幸逃脱,真是奇迹。他没有那个胆量让你在走出门去,走出他的视线,走出他的保护范围!!” 安夏一只手无意识的,轻落在微凸的腹部,一手缓缓抬起掩住面孔。不自知的,眼泪自指缝慢慢滑落出来。 为什么,他做什么都不同她说?为什么,他总喜欢这样,默默的替她去承担? 这样的话,就像他独自一个人在奋战。而她的爱恨,她的哭泣痛苦也都变成一个人。他们那么相爱,愿意为对方做出许多改变,而那些改变,在此刻却都空茫的似一个人的孤独表演? 她从未觉得对一个人的仇恨,比自己的幸福来的重要。为什么他在做这些的时候,从来不问问她的意愿? 她要的莫过是有他在身边的,要的莫过是一段平淡安好的生活。可是为什么,他就不明白? “他宁愿你恨她,也不要你为他担心。他宁愿给自己架上一副永远的枷锁,也要给你创造一个安全的生存空间。让你可以安心走出去,走在阳光下。我不懂男人对女人温柔是什么样的事,我大你许多,更不懂得你们这样的小姑娘,想要的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可是安夏,这难道不是一个男人能够做到的,最温柔的最浪漫的事?他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去做,甚至变成自己最为厌恶的那种人。”宋中禹抬眼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失措饮泣的女子,心底闪过一丝不忍。 “浪漫有什么用?没有他在,即便是走在阳光下又能如何?”安夏抬头,脸上的泪迹依旧。可是神情倔强,目光坚定,静静的开口。 宋中禹似没有想到安夏会这样说,微微呆了一下。 他从从未想过,林啸会为一个女子,做出这样铤而走险,不顾前后的事情。 第709章 更没有想到过这个安姓的女子,对于自己上一代的仇恨得失,全然没有概念。 看到的只是当下,只是今日。只是此刻对自己温柔,友好,真心爱护的人。 这两个人!!宋中禹自心底轻轻叹了一声。真是太过相似,所以相克。 宋中禹微微,抬手,轻轻放下一枚钥匙,说“如果想要制止他,最好现在就去。” 旧宅的房子是并排的,每个房间的阳台和隔壁的房子阳台相连。只隔着矮矮一道围栏。可是,自她被禁足之后,为了防止她自那边门外出去,屋子里,通向阳台的门被锁了起来。 安夏手上紧紧捏着钥匙,目光扫过守在外面,无聊翻阅着当日报纸的两个人。伸展一下身体,装出一副困倦的样子,抬手轻掩了屋门,自屋内咔哒一声锁上,才退到另一边去。 钥匙一扭,果然,是通向阳台的钥匙。安夏心底一喜。 急忙中伸手拽过一件毛衫套在身上逃了出去。 自老宅跑出来,安夏才发觉自己太过着急,此刻身无分文,又没有带电话出来。可是又不敢折返回去,若是现在回去的话,肯定又会被他们关起来。何况现在已是傍晚,等刘嫂开门进去,发现她不在…… 时间滴滴答答的过,现在已是晚上七点多钟。江子博手底下堆着一叠等待批阅的资料。可是他哗啦啦翻过一遍,只觉得那些字迹密密麻麻陈列着,让他无比心烦。 目光一遍遍落在手表上,又一遍一遍扫过放在手边的电话。 突然觉得自己无比好笑。自己在等什么?难道真的因着林啸的一句话,就开始如此的坐立不安?难道真的期望安夏会选择离开林啸,来到自己身边。 唇边缓缓噙上一抹自嘲的笑,知道今天自己再也无法安心工作,刚要起身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回家。手边的电话却奇迹般的开始唱响起来。 他几乎是瞬间就接通了,呼吸有些微微的急促。手上握着电话,半天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子博哥--” 是安夏,还真的是她!!他一时不知该用怎样的口气应答,只是胸口突然一紧,蹙着眉,脸上却是一个别扭而不明所以的笑。好半天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子博哥,在听吗?”安夏在一端轻轻而小心的叫他。“我借了别人的电话,不能多说。” “在,在听。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江子博刻意的淡然和平静里,依旧暗暗藏着一点点激动和不确定。 “能不能,过来接一下我?”安夏软软的声音,有些歉疚的可怜兮兮,无可奈何的样子,又快速报上一个地址来。 “我现在马上过去。”江子博温温而醇厚的声音,带着一点点安抚的意味说。可是内心,却有些异常的感觉,黏黏糊糊,说不清道不明的样子。 深秋,夜风袭上来,已经有些冷。安夏紧了紧身上的毛衫,站在街头茫然四顾。 “你怎么会在这里?”江子博下车,掩去一脸的惊疑,凝眉口气微微责备,打量一眼站在路灯下,素淡苍白,瑟瑟的安夏。心底轻轻一动,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将她包裹起来,伸出一张温厚的大手,牵着她上了车子。 第710章 几个月未见,她到比之前微微胖了一点的样子。江子博安静的目光里满是宠溺温柔侧目看她。 “……能不能,能不能载我去找林啸?”安夏迎上他的目光,踟蹰的说。可是目光里却是切切的盈盈的期盼。 江子博心底悄然燃起的那点点希望的火苗,只听噗呲一声,像是被人临头泼下一盆冷水。整个人都呆滞了,准备发动车子的手突然停了下来。面色渐渐清冷,缓缓回头,唇角微翘,蹙眉看住安夏的脸。“找他?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从他那边出来?决定见我,才电话我来接你?” “对不起,事情很复杂,我现在暂时无法给你详细解释。子博哥,麻烦你,带我去找他。不然就要来不及了。”安夏似并无发觉他言语里讥讽的冷笑,很急切的说着,声音里已带了隐隐的哭腔。 “哈--”江子博突然笑了一下,隐忍的,深深吐出一口气来。脖子梗着,冷冷避开她的目光看住前方,伸手吧嗒,吧嗒摁着打火机,为自己点上一支烟。深吸一口,微眯双眼,才缓缓开口说“安夏,原来你找我,就是为了找个免费司机啊?”内心无比浓重的失望,让一向淡然亲和的他尖锐冷硬起来。 安夏猛然抬眼,细细看住江子博的脸。缓缓的有歉疚和自责在脸上幻化开来,神态尴尬,咬了唇微微起身。 是啊,这样的自己,简直自私的可恶。明明知晓子博哥对自己的感情,还要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靠近他。突然无比厌恶这样,总在他面前软弱祈求哭泣的自己。 “对不起,我--子博哥,对不起。”她眼圈都红了,一边慌乱道歉,一边茫然推开车门。 欠身下车的样子,让冷眼吸烟的江子博觉得可怜,心轻轻抽动一下。 自己这个样子,算什么?每一次每一次,只会在受伤的时候,无助的时候,对子博哥哥撒娇!!这样的自己真是可恶。安夏鄙夷的想着。 此刻她连抬头看一眼江子博的勇气都没有。 他那么骄傲的人,每一次每一次,被这样的自己伤害。 她刚扬手要关上车门,突然手腕被江子博一把攥住了。紧紧的握在掌心。 “先生,安夏,安夏小姐她,她逃走了……” 林啸结束和那个神秘杀手的对话,正懒懒躺在椅子里思虑,接到刘嫂打进来的电话,心似猛然被人扯了一把。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她可真够急切的,在第一时间听到司立兴死去的消息,连一刻钟都不停留的离开了。 他唇角微微噙起一抹笑。再也没有一个理由,将她困在自己身边了。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他轻轻摁一摁额角,说“我知道了。告诉他们不必找了,随她去吧。”挂上电话,他愣愣的看住墙面上的挂钟。八点半,她真是一分一秒都不愿浪费在我的身上了。 起身,捞起沙发上的外套,披在身上大步走出了办公室。 第711章 车子开的飞快,电话又响,林啸蹙眉接起来。“先生,我们找到了安夏小姐,她,她和江子博在一起--”果然啊,她真是…… 林啸似被人猛然刺穿心脏般,胸口一滞。疼的过激,有些钝了。唇角发白,隐隐扯出一个嘲讽的笑,弯出一个悲伤的弧度。“不是说过了吗,放她走,不必在找了!!”林啸阴沉的声音哑然低吼一声,啪嗒挂掉电话。 大脑有一瞬的空白,猛然一脚踩住刹车,车子急速滑行一段,剧烈抖动后擦着地面停止下来。他双臂攀在方向盘上,很疲惫,久久的垂首。 她终于离开了他,那么急切的,一刻都不愿意停留的离开了他!! “上车吧!”江子博悄然平息了内心的失望和怒气,淡着脸说。声音很轻,像是一声叹息。 安夏踟蹰着,面上的愧疚更加深浓,目光躲闪着,不知道该落向何处。 “你出来的时候,他不在家?” “嗯!”安夏小心应了一句。 “那我送你去他的公司找,或许他在加班也说不定。” 车子在路上疾驰。江子博目光专注的望着前方。这几个月的不见,他似乎对她没有一丝好奇。也似乎对于屈身在林啸身边的她,没有一点点的鄙视和嫌隙。 安夏抿着最,她什么都不说,他也什么都不问。车子里安静的让人觉得压抑。 “子博哥--”安夏揪着衣襟,小心翼翼的叫了一声。 “马上就到了!”他打断她想要出口的话。回头,依旧是哪张儒雅清俊的脸,冲她淡淡扯出一抹孤清疏离的假笑。 或者,她对他,是动过心的。至少,在某一时刻,他能感受到她的努力。可是,江子博知道,在那时候,在他答应林啸,让他带走安夏的那一刻钟起,他就失去了,守候在她身边的资格! 他双目凝视着前方,唇角悄然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是太自负了吧,想要她因为爱他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而不是因为感激或者其他…… 静默,快要令人窒息的静默。 车子到了林企大厦,整栋楼,除了那霍霍的几个大字之外,办公间里都黑着灯。显然,林啸并不在里面。江子博又一次拨他的电话,依旧是无法接通。又悄然的调转了车,向着旧宅开去。 侧目,发觉安夏一脸的紧张失措。 “怎么?”他蹙眉问。 “我,怕回去再次被关起来。”安夏说。 “关起来?”江子博惊讶的重复一句“怎么回事?” 之前,太骄傲,太害怕自己因为安夏而变成那样一个优柔不够果决的男人。更或者,是害怕听到他们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而心痛妒忌,所以,在林啸带走安夏之后,他一直一直强迫自己,不去关注他们的消息…… “嗯,很复杂。不过,他也是为了我好才这么做。”说出这句话,安夏又猛然闭上嘴巴。目光小心翼翼的扫视着他的脸。 “哦--”江子博淡淡回应一句。心底却是说不出的岑寂。 第712章 “先生还没有回来。”刘嫂开了门,看到站在江子博身边的安夏,惊异的半天合不拢嘴。听到安夏询问,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他什么时候回来没说嘛?”安夏急切的再次追问一句。回头,见江子博踱步到了一端,淡着脸低头点烟。刻意压低了声音。 “没说,不过--先生说放你走!”刘嫂靠近安夏一点,眼底掩饰不住的庆幸,小声的说了一句。 “放我走?他说的?”安夏声音莫名的提高了,“放我走!”她垂了首,手指轻轻拂过小腹,内心的空落和惧怕一点点漫溢开来。 “嗯!”刘嫂一脸莫名的看住安夏,小心回应了一声。 “怎么办?还要去别的地方找吗?”江子博终于似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走过来,指尖夹着烟,凝眉吐个烟圈儿,淡淡问一句。 “我,在这里等他回来吧!”安夏说着抬头,目光清灵,面色坚定。 可是牙齿轻咬着微颤的下唇,手指依旧落在微凸的小腹上。神情有些惶急。 江子博狐疑的目光,随着她的手指扫过她的身体,目光突然一滞,猛然抬头看住她的脸。 安夏咧嘴挤出一个淡然的笑来,微微的点了点头。 江子博脸上的淡然平静,似被猛然撕下了那张平静面具后的惊和疼。 江子博这个一向镇定,泰山崩于眼前面不改色的人,此刻却是一脸的揪疼不可置信。长而疏淡的眉紧蹙着,唇角抖了抖,才挤出一句话来“那,你自己小心。保重!” 转身,逃一样的大步奔了出去。 她,有了他的孩子? 她居然和他有了孩子…… 虽然知道,他们在一起,这是迟早的事情,也是必然。可是,心却那么疼。无法忍受的绞痛。他用拳头紧紧摁住胸口。唇角裂开一个让人不忍正视的笑来。原来,她那么急切着找林啸,是怀着那样甜蜜的心情,想要将这样一个消息告诉他! 而自己,被她大半夜的一个电话招出来,充当苦力!还有那么一刻的暗自欢庆,以为她发觉了他的好,要回到他的身边来。真是愚蠢之极!他弯弯的唇角,笑的不可抑制。疏冷的目光都变的有些朦胧了。 怎么会如此,我江子博何必为一个女子变成如此可怜的样子。可是,可是爱他…… 真的很爱…… 疼的,似连呼吸都开始艰难。 “又一个人躲在这里喝闷酒?”苏丽走进酒吧,抬头看见隐在吧台里侧,闷头灌酒的林啸,目光一闪。妖娆的笑着,冲自己身边的同伴低语两句之后,唇角弯弯,脚步轻盈身姿婀娜靠过去,坐在他的身侧,语带笑意的说。 “莫非是等我?”见林啸目光冷冷回头对住自己,苏丽挑了挑眉,长长的指尖儿在清凉剔透的琉璃吧台上划过。眼梢带一抹挑逗的笑意,伸手,指尖轻轻碰触到他微微凸现的骨节,接过他手上的酒杯,就着他刚刚咄饮过的杯子,印在他刚刚落下的湿濡唇印上,喝下一口。 第713章 酒色是浓烈的红,猛然入口,辛辣灼烫,呛的她一张娇俏的脸,猛然皱做一团。可是依旧忍耐着,蹙眉笑着一口闷了下去。只觉得食道一路的灼烧,似燃烧起来。胃里似岩浆翻滚。 “这什么酒,这么烈。”她轻轻摇晃着酒杯,长长的眉梢微挑,望住透明杯子里浓烈似血液一般的酒液。 “噬心!”林啸说着,伸手拿过她手上的酒杯,用手指细细擦抹着她刚刚喝过的地方,冷冷的应了一句。寒着脸,抬头,冲吧台内的调酒师说“给这位小姐也来一杯吧,免得伸手抢别人的酒喝。” 调酒师微微一怔,看了苏丽一眼,微微笑着说,“这个酒很烈,很少有女士会点。” “没事,”苏丽说,唇角噙着笑。眼梢依旧在林啸脸上来回飘荡。 如果真有趁人之危这样的好事,那她到真想试试看,自己是否有这样的好运。她这样想着,不由的,牵了牵唇角,轻轻的笑出了声来。 林啸目光很冷,回头,定定的瞅她一眼。突然亦弯了弯唇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看,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自己,也有人如此刻意的想要靠近自己。 “苏小姐,那边。”他唇角向着酒吧角落里的人怒一下,说“你好像还有客人要陪。”轻佻漠视的语气。 苏丽扬声笑,一副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说“我怎么觉得,此刻你比他更需要有人陪。”又眉光闪闪,冲她妩媚一笑。 林啸愣一下,扬扬眉毛,做个无所谓你爱干嘛干嘛的动作,不在理她。又开始自斟自饮起来。 放在手边的几个杯子,陆续空了。一瓶红酒业已见底。而他挺直的腰背亦渐渐倾覆弯曲,呈现出一个软弱而无助的姿态来。清瘦的面孔,刀刻一般的线条,在朦胧的灯光映照下,薄凉中显出一份孤寂。垂首,微闭双眼,长长的睫毛轻颤,嘴巴里呢喃着一个人的名字。 他这样一个小心自制的人,今天却是摆明了前来买醉。苏丽点支烟,静静的看住他。 这个男人,在清醒的时候,总将自己藏的太深。做出一副坚不可摧的姿态,冰冷,狠辣、自大,狂傲不羁。 可是许多年前,她就见过了他无助脆弱的一面。那样期待着被爱,却又对爱束手无策的笨拙的样子。 那时候,她一时兴起,为了这个男人,去靠近江雨杏。那个传闻中骄傲的公主。 而林啸就似公主身边的影子。江雨杏在那里,他便在那里。话很少,却很体贴。江雨杏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进心底。 奇妙的三人行。苏丽试探过无数次之后,才清楚的知道,林啸当她莫过是江雨杏的朋友而已。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懒得去记。 突然的愤怒,想要掠夺的心更加强盛。 苏丽想起过往,眉头不由的拧了起来。这些年来,没有人可以如此轻视她,没有人能够轻易走出她的温柔陷阱。 她微微倾身,抬手,双手捧住林啸的脸。“林啸,你终究逃不过我的。”轻轻的笑着,长长的手指划过他的面颊,在林啸迷蒙的目光中,旁若无人的,倾身吻住他的唇。 第714章 林啸身体猛然悸动一下,舌尖轻轻探索间,突然的身体摇晃着,一把推开了她。 朦胧着双眼皱眉,抬臂蹭了蹭被她吻过的唇。“你不是安夏?你是谁?”声音沙哑冰冷,面上顷刻间端起了原本的,不可一世的冰冷自傲。 “原来你还没有醉到不省人事啊!!”苏丽笑一笑,无奈的摊摊双手。 “丽丽!”坐在角落里的人,终于忍受不了她在自己面前,如此挑逗另外一个男人,蹙着眉,大步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的老情人情绪不好,喝醉了,我要带他回去!”她耸肩,浅浅的抿一抹笑。抬手架住迷糊趔趄的林啸,说着就要走。 “啪--”的一脆声,苏丽只觉得脸上热辣辣的烫。瞪着双眼,惊讶的盯住面前的人。 “你这个可恶的女人!”那人侧目蹙眉,厌恶的看了一眼醉的一塌糊涂的林啸,说“这就是你爱过八年的男人?”鄙夷的吃的一声笑。撤身出了门。 是,这就是自己爱过八年的男人。 苏丽怔怔的,将林啸重新放回到座位里久久凝视着他。 曾几何时,他亦是如此。在她主动靠上去的时候猛然推开她,问“你是谁?” 她始终是他生命里的路人甲,路人乙。始终是他过往中不值一提的一个小小插曲,而那个插曲,亦是为着公主江雨杏而出演的一场闹剧。 而此刻,他心底又居住了另外一个叫做安夏的女子。他在酒醉的时候,依旧能够清晰分辨出她的气味和触感,依旧记得她的吻,依旧想要为她守身如玉。 我偏偏不要你得逞!苏丽咬牙轻笑着,手指抚过红肿起来了的面颊,心底升起浓浓一抹恨意。是你将我变成今日这般,谁都可以,却又谁都不能替代你的样子。我也要你为此付出代价。 她眼底那抹沉溺柔魅的笑突而变得妖异起来,请了酒吧里的服务生将依旧低声质问“你是谁?你是谁?”的林啸架到了车子上。 她看住车子里,眉头微蹙,唇角紧抿的林啸。为自己点燃一支烟。深深的吸了几口。 他双目深陷,神态疲惫的环臂在胸前,低垂了头睡了过去。吐息均匀而清浅。 为什么,你看到眼底的人,都是那些不懂得珍惜你的女人?苏丽深深吸一口烟,缓缓的吞吐,淡蓝色的烟雾冉冉,她抬手挥动着搅乱了这冉冉飘散的烟雾。 嘁--的轻笑一声。我苏丽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我想要的,都会不择手段的自己去拿!去得到。 我要你,为了她而放纵沉沦的今天付出代价。带上一副,属于我的枷锁! 她笑的眉眼如丝,却又利不可挡。 那一夜,安夏未能成眠。在那张大的有些空旷的床上辗转着,想起林啸曾温柔的在自己耳边说的话,‘我们,要个孩子吧。’他曾经那么期望过孩子,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的到来。而那个时候的自己,被仇恨冲昏了头脑蒙蔽了双眼,居然会说出‘我不想在你的身上添加筹码。’那样的话。 第715章 那个时候,他眼底的惊痛现在还能清晰的看到。安夏蹙蹙眉,对自己的当初真的有些痛恨。侧了身又支楞着双耳听着宅子里的动静。 秋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下雨,希希的风声伴着细雨莎莎的碎响。浓黑的夜色,一整个晚上,那熟悉的脚步声都没有出现。 清晨,安夏拉开屋门,门口,空留着两把靠椅孤零零的在哪里。那两个曾经守在门口看住她的人,也已被撤走了。空落的房间和走廊。秋天阴沉潮湿的气息,昏淡的光线,让这栋原本已经古旧不堪的宅子,有了一点点陈腐凄冷的味道。 楼梯上,刘嫂托着个托盘上楼。均匀的脚步声叩击着木质楼梯噔噔的在空挡的楼宇间回响,等走到二楼抬头,目光和缓步而下的安夏相对,才似突然想起了什么,温柔和暖的笑,说“哎呀,你看我这记性!”仰脸看住安夏问,“安夏,你是下楼到餐厅用餐还是我帮你送到房间里去?” “我到餐厅去吃吧!”安夏说,目光匆匆扫视了一圈。 “先生,没有回来?”安夏抬步走着,轻声问。 “没有。”刘嫂跟在安夏身边走,见她失望垂目的样子,心底经过一阵细细斟酌之后说“之前,你没住进这边来的时候,先生也偶尔会有十天半个月的不回来这边住的!”说完,还安慰似的侧目对住安夏微微一笑。 “哦--”安夏长长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草草吃了两口面包,安夏就急急起身,说“我要出趟门,家里的车子--” “哦,我让小陈送你。”刘嫂说,“你,是要去找先生吗?” “嗯。”安夏似有些羞涩,轻声应了一句,面颊突然就微微泛红了。刘嫂抿唇笑一下,说“那行,如果先生回来的话,我会打电话通知你。” 清晨,林啸被一阵阵肠胃的绞痛给弄醒过来。混沌的大脑,头痛欲裂,强度酒精烧过的肠胃食道,此刻都在叫嚣着疼。他忍耐的紧皱眉头微微动一动僵硬的身体,突然就蒙住了,身体顿在哪里,缓缓张开双眼。 看自己赤裸的胸口上,躺着的女人,一截雪白的手臂长长揽着自己的腰际。鼻息间悠然浓烈的异香,胸口是她清浅均匀的呼吸。 他微微低头,那女人嘤咛呢喃一声,柔软的身体,水蛇一样更加贴近过来。 是苏丽?!!林啸紧张的情绪突然就舒缓下来,微皱的眉头缓缓展开,带着一副看戏的神情唇角微微翘出一个嘲讽的笑。伸手,轻推了下她的脑袋“早醒了吧?”声音很轻,不温柔,却也没有苏丽想象中的激越愤怒。 苏丽轻轻呻吟一声,脸上挂起一抹柔媚笑意,一副刚自睡梦中被惊起的迷糊样子,懒懒睁开双眼,抬脸,眼底闪过一丝羞涩的笑,柔声问“你醒了?” 搭在他腰际的手,像只滑溜溜的泥鳅样开始不老实的游走。 林啸不动声色的将那只手给捉住了,唇角噙着笑,静静的看住胸前自导自演到沉醉的女人。 第716章 苏丽被他看的一瞬的慌张,收手起身。面上的笑顷刻间仓促隐去,背对着他伸手自床头扯下一袭枚红色真丝睡裙套在身上,光裸莹白的背,一对漂亮的蝴蝶骨在林啸目光中轻颤着,晃动一下。 林啸依旧保持着那样的姿态注视着她,伸手将被她扯落在腰际的薄被拽起来,掩止胸口,双臂交叠着垫在脑后,笑眯眯的看住她。 “林啸。”苏丽突然转过身来,一脸受伤的表情,长长的眉眼低垂,声音打着颤儿,说“你知道,我爱你,也是自愿给你,但是你不该用这样轻蔑的目光看我。” “哦,自愿,给我?”林啸笑吟吟的立起身来,精瘦的身体靠住床头,胸前的肌肉流水一般线条光润。伸手拿过床头柜上的香烟点上一支,半眯着双眼看她。 浓浓的烟雾将他的面容虚化了,苏丽看不清楚他眼底的神情,唇角微微颤抖一下,似十分受伤的样子,说“我,我去做早餐!”一副被欺凌后,委屈的,顺服的,可怜的样子。 林啸对住她离开的背影扬唇,微微的冷冷的笑了一下。 “这手段!”他深吸一口烟。真为会对自己使用这样手段的苏丽哀叹一声,智力下降,手段比自己影响里愚蠢许多。 一支烟还没有吸完,苏丽就轻轻推门走了进来,将一叠熨烫整齐的衣服抱过来,说“你的衣服,我都洗好熨烫过了。因为昨夜的酒精味儿还有点点残留,我自作主张的,就给上面喷了点点古龙水。” 她趿着一双拖鞋,素着脸,长发在脑后拢起一个松松的发髻,有几缕在脸侧轻轻飘荡着,林啸有一瞬不由的想要伸手,帮她将那几缕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在脑后。她身上是一件浅白色的围裙,掩去了自身的艳丽和精明,站在哪里,双手捧着他的衣裳。林啸突然觉得,苏丽此刻顺服的样子像极了旧时童养的小媳妇。心底觉得好笑,又暗暗有淡淡一抹暖意划过。 脑海里莫名的又闪出另外一个女子娇俏烂漫的笑脸。 清灵灵的笑声在晨间的阳光里荡漾,薄瘦的身体,戴着一款鹅黄的围裙,轻快的似只小鸟一样在厨房间,在他身侧来回。烤制一盘盘酥脆小巧的点心。那种暖融融糯甜的香味伴着红茶氤氲似还能清晰的闻见。 眉心悄然跳动了一下,心底微微抽疼。方才记忆里的那抹甜,此刻变成了一枚硬刺深深镶入胸口。目光薄冷下来,深深看了苏丽一眼。 “你,放下吧。”他说,起身,苏丽已扭身悄然退出了房间。厨房里有锅铲轻轻响动的声音,浓浓的稀粥和煎蛋的香味溢出。 如果此刻站在厨房里的女人是安夏,自己的内心是否会甜的溢出蜜来?淡淡的苍凉的笑。 穿好衣服走出去,坐在餐桌前和苏丽面对面吃着早餐,两个人都淡着脸,手上的动作缓慢,没有言语。 “你--” “你--” 又在同一时刻突然同时开口“你先说吧。”苏丽眼底精光淡淡闪过,静静笑一下说。 第717章 “你,演这出戏,到底想要什么?”林啸问,口气平静的甚至让人觉得安和,没有一点点厌恶和愤怒的味道。 苏丽愣了一下,娇媚的面孔微微抽动一下,弯弯的眉角高高挑起。知道心底刚刚准备的那些娇弱伤情的话,都已派不到用场。“你什么意思?”她做出一脸的悲愤,抬脸试探的问。 林啸淡然的笑着,用筷子轻巧的拨拉着盘子里的小菜,夹起一口送到嘴边。说“我这个人有个很坏的毛病,喝醉了酒,就失去了所有意识,只会睡觉,还真没有做坏事的本事!!”浓烈的眉目,耀眼刺人的笑,开口,却是毫不留情的,静静掀开了她卑劣的伪装和面具。 苏丽手一抖,身体僵在哪里,终究是爱他的,被他这样不遮不掩嘲讽的,用调笑的口气揭穿她丑陋心思,依旧有些动容。眼底掩不住的伤楚一闪而过。许久,抬头面上缓缓的化开一个盛大的笑。 “啊,啊--真是,装小绵羊,真不符合我的风格!”她长舒一口气,说着,抬手扯下身上的围裙。将松散的头发抓在手心,三下两下的挽起一个高高的马尾,面上温淡柔和的笑顷刻间消失,续而是一脸准备谈判的姿态,高高翘起一个二郎腿儿。放下手上的筷子,伸手抽出一支烟来点燃了,吸一口。魅惑的笑着,将一口烟冲着林啸的脸喷了过去,一脸精明,说“我们玩个对对碰的游戏吧!” “你手上可有足够的筹码?”林啸伸手挥散了烟雾,冰冷的双目里凝着清浅的笑意,抬手端起桌上的咖啡轻轻抿了一口。黑咖啡,是他喜欢的口味儿,浓度也恰到好处。这个女人,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林啸浅浅的笑里含着一抹自嘲的,放任自流的散漫的笑。 “筹码?那可真不好断定足够与否。”苏丽笑着,长长的指尖撩起额角的碎发,双目凝视着一脸泰然坐在她对面,静静喝着咖啡的林啸说,“某个人酒后乱性的照片够不够?” 问完,目光在他眉间闪烁,却并未扑捉到她想要的惊乱和愤慨。林啸的双眼,在她惊异中缓缓的,弯出一个弧度,笑意浓浓,说“你的手段怎会这样烂俗?真是有些高估了你。”说着起身,扬手抽出一张纸巾,细细的擦拭苍劲的手指。 苏丽心下有些懊恼,盯着他准备离开的背。 这个人,就那样站在一边,也是如此冷硬不容靠近的样子。 “如果你想要的,是一个林太太的头衔,说不定,我愿意给你。”他扬手开门的瞬间,声音里带着抹无所谓的笑说。 安夏下了车子,快步走进林企。一路过去,办公楼里曾和她共事过的一些人,都以一副十分惊讶诡异的表情看她。又扯出假笑一副关心的样子,上前和她攀谈,想要从她言语间找出一点点八卦谈资。等她背过身去,就能听见身后窃窃的语声和轻蔑鄙视的笑。 第718章 “啧啧啧,现在的女孩子,整天好吃懒做,竟做一些嫁入豪门的梦,才来公司几天,就被包养了。不过,也真没想到林总这么快就把人给甩了。” “据说还赖在人家家里不走呢,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因为那个苏丽?据说她几年前就和林总有jq的。这次回国,也是为了追回旧情人。” “哎?就是那个演过几部特红的电影的苏丽?她不还是苏企的继承人么?” 那些人的话,故意说的响亮,给她听见。安夏只觉得,几步的距离,她刻意端着一副泰然自若的姿态走,走的无比焦灼慌张,如芒在背。站在电梯前,手指一遍一遍飞速的摁着电梯,想躲开身后那一簇簇恶毒嘲讽的目光。 电梯门哗的开了,她刚要抬脚进去,宋中禹却突然迎面走了出来,轻轻“咦?”了一声。 “进来吧。”他说,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身体微微侧了一下,自己复又上了电梯。 “司立兴因突发病而死。”他说。 “我看了新闻。”安夏说。 “那你来这里是?”宋中禹微微蹙眉。 “我找林啸,”安夏,原本对宋中禹有的那种戒备敌意消失了,说,“很重要的事情,想当面和他讲。” “他,我这几天也联络不到。他有好几天没来公司了,电话也打不进去。公司一些急需他处理的事情全部转到我这里来了。”宋中禹说。 迟疑一下,又说“如果,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先可以告诉我,我会想办法帮你。毕竟他对你还是十分不同的。” “不用,”安夏脸上闪过一丝不安,急急说一句。又垂首十分恳切的说“谢谢你。” 宋中禹一路送她上到二十四层。看着她缓步走进林啸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窗明几净,空荡荡的,让人觉得清冷。安夏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喧闹的街道上,来往的行人,车辆,蝼蚁一样的小,密密麻麻让人眼晕。她唇角缓缓挂一抹暖融融的笑,手指轻轻拂过微凸的小腹,面色恬静,目光静静望着远处。 宋中禹站在电梯口看住这个掩去一身疏冷锐利,目光柔和下来了的女子。眉头轻轻舒展开来了,又被她的笑容点染,微微有些动容。或者,她真的,就是林啸的宿命。 抬手又拨林啸的电话,依旧是关机。 蹙眉,心底有些焦躁。前些天,林啸让他帮忙联络赵凤仪,约她见面。他约好了人,林啸自己却突然失踪了。宋中禹有些恼怒,抓一抓脑袋乘着电梯下了楼。 一连几天,安夏都无法安睡,总在夜里,辗转的听着楼道里的声音。可是林啸依旧没有回来。每天,不论她听到多么难听的话,她都雷打不动的会去公司一趟。林啸不在,她就静静的在窗前凝视一会才离开。 夜幕降临,她会不断的拨他的号码,听着耳边一遍一遍传来的“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那种撇开一切,焦灼等他的心情,既甜蜜又带着微微的苦涩,让人回味。 第719章 林啸驾着车,一路向北。车子在那条他和安夏曾经误入的乡间小道上奔驰。车子里,依旧放着汪峰的歌,低低沙哑的声音透出一点点苍凉。车窗摇下来,微微的风里加着细雨扑面而来,有些寒意。现在已是深秋,天空阴沉沉的压的很低,让人觉得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大地,是收获之后的破败苍凉,无边无垠的广袤荒芜。路上行人寂寥。 曾经,和她一起来的时候,刚刚入秋。阳光高远,蓝天白云。一地的瓜果,风里有果蔬成熟后的清香。一切,美好的就像梦境里见过一样,其实,才过了莫过一年时光。 那时候,她曾经调皮的捉弄他,拽着他的手在田间奔跑,又俯身写下一张张纸条,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她那时候纸条上到底写了什么。 抿唇笑,那样柔软的心情,却又无比沉重刺痛。 车子在泥泞的小路上打滑。林啸微微闭一闭眼,将车子停靠在乡间小路上,下车,在细雨里站在田垄间吸一支烟。一位晚归的农人,穿着雨衣走过他的身边,走出几步,又停下脚来侧目看他,用北方人特有的豪爽的口音,问“你迷路啦吗?” 林啸一响,微微点头。 是,迷路了。或者说已是无路可走。 “冬冬乖,刚才妈妈说的话都记住了没有啊?到了那边,要叫那个人什么?”在公车上,赵凤仪将儿子冬冬圈在怀里,手上拿一根棒棒糖在儿子面前轻轻的晃一晃引诱着问。 “爸爸-爸爸-”冬冬木然的一再的念着。一张脏兮兮的小脸,双眼牢牢盯住那根在眼前晃动的棒棒糖,口水已自唇角滴答到下巴上来,一双长满冻疮的手,手指粗糙高高伸上去要拿。 “冬冬真乖,真听话。”赵凤仪用纸巾给他擦抹干净口水,笑眯眯将棒棒糖塞进儿子手心说。 低头,下巴在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上蹭一蹭。目光落在冬冬那张因为风吹日晒而变的糙红而干裂的小脸,那原本薄透白皙的面孔因着跟她连日的奔走,求取生活而留下了永远也清洗不掉的污痕,赵凤仪看着看着,心底开始蔓延出丝丝酸楚。 抬手,干硬糙裂了的手掌,轻轻抚过儿子的脸蛋。内心那抹压制许久的仇恨更加膨胀起来。 林啸-- 赵凤仪想到这个人,眉头高高挑起,眼里那抹慈爱温暖的笑渐渐冰冷下去,目光落在儿子因长久带着铁镣而红肿起痂的脚腕上,一张被窘迫生活磨去风韵的脸,缓缓扯出一个冰冷而幽暗的笑。 安夏挺直了腰背,一步一步,端出一幅镇定的样子,自林企的大楼里快步走出来。那动作急促的,有些仓皇的味道。双拳悄然紧握,垂在身侧。身后,依旧是那些人叽叽咕咕轻蔑而逼视的调笑,低俗恶毒的言语。她知道他们在她的背后指点着,说她贱,说她被林啸狠狠的给甩了,说她在这里想要唱一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 第720章 出了门,细而湿冷的风尖尖扫过面颊,像小鞭子在脸上密密的抽过,一丝丝细细的疼。 不过十多天的时间,天气已有了初冬的阴寒。安夏仰脸看一看灰暗而低沉的天空,伸手紧一紧身上的衣服。 这些天,为了遮掩凸起的小腹,安夏穿了一件下摆宽大的淡蓝色娃娃装。风嗖嗖的吹过,扬起下摆,她只觉得冷风嗖嗖钻入身体,浸入肌肤,涔进骨髓,冷的心脏都跟着哆嗦一下。 因为公司里那些人的风言风语,她实在觉得不好再用林啸的车子。这些天都是坐公车,或者打车来回。十几天过去了,林啸依旧杳无音讯,就像真的自这个世界上失踪了一般。安夏一脸忧闷,心底踹踹间无奈的站在公司门口,手指轻轻拂过微微隆起的小腹,原本坚定的心思,心下开始有了微微的忐忑。 苏丽…… 那个妖艳,美到极致的女人。林啸不会和她真的有些什么吧?! 想到这里,她猛然甩一甩头,唇角惶惶牵起一抹奚落的笑,低头心底微微有些难过,对住自己微凸的小腹说“囡囡,你爸爸他还在生我的气吗?如果真的是,那妈妈会认真向他道歉的。可是,我到底要在哪里去找他啊?妈妈真的很想马上告诉他,你突然到来的消息。” 这个时候,下班高峰期,公车太挤,安夏怕对孩子不够安全,所以扬手打了出租回去。车子开到老宅附近的公车站点,安夏目光淡淡掠过,突然看到站牌下一抹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师傅,师傅,停车。”她急急的叫了一声,慌张的回头看。 那瘦小的男孩,呆着一张脸,嘴巴里吸嗦着个棒棒糖,脚上的脚镣被拿掉了,大约是因为疼,走路很慢有一点点跛。被一个身形微胖的女人牵在手里。 安夏心底一直惦记着他,前些时间想着天气渐渐冷了,还买了棉衣帽子之类的东西去火车站附近的小巷去找他,他却不见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安夏驻足,目光温软,远远的看他。 牵着他的女人大约是他的母亲,看起来对他很温柔,时不时的帮他拉一拉衣领,擦一擦嘴巴,低头亲亲他的额角。 安夏站在前面垂目看,突然觉得,他其实也挺幸福,刚要转身离开,那女人却似被她的目光惊动,猛然抬头,四目相对。 这样细长风尘的眉目,惊讶之后,那样浅浅扬起一抹得意的笑。一张被岁月腐蚀过的脸,暗黄而松弛的皮肤,眼角纹路飞展。只是唇角那抹自得的笑,让安夏突然一惊,僵在那里。只觉得这张脸,似乎有些熟悉,和记忆里的某个影子重合。她仓皇间侧目看一看她揽在身侧的孩子。身体微微震颤,嘴唇轻颤,说不出话来。 真是踏破铁鞋,那时候那样找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 赵凤仪、孩子,父亲说过的,那个孩子。 安夏身体微微摇晃着,面色突然煞白。双手紧紧交握着,看着赵凤仪扭动着变形了的身体向她呲牙一笑,走过来。 第721章 她这些年,看起来过的并不好。几年前的艳丽几近惊世,而此刻,多像一朵破败而被暴风雨摧残过的花。松弛的皮肤,变形了的身体,拖住孩子的双手粗糙干裂,有了红肿。只有那双细长的双目内,对住安夏的时候,依旧是那种轻佻的,嚣张的,凌驾于世的自鸣得意的笑。 “吆,这不是小安夏嘛?多年不见,这样子--怎么着,是不认识我了?”她拽着儿子走,一步一步踏的结实而动作迅速,似怕安夏突然走掉一般的快步向着安夏走过去。 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赵凤仪在心里疯狂的笑,只觉得此刻再不说点什么,她都忍不住高兴的要在大马路上开始张牙舞爪起来。 “好歹我跟了你父亲多年,你不叫我一声妈妈,至少也不能这么没礼貌的冷冷瞪住我看啊!” 她说着,目光自安夏不自知抚摸小腹的手上淡淡掠过,昏暗的眸光一闪。 冬冬看到安夏,目光突的变的柔和,脏兮兮的小脸,突然对住她裂开嘴巴,展开一个甜甜的笑。将手上一根被他嗦的满是口水的棒棒糖递到安夏面前,说“吃!”很大方的样子。 血浓于水,大约就是这个道理。 安夏心底柔柔一动,于方才的惊疑和慌张间回转,冲着冬冬温柔一笑。 “他--这孩子是--?”安夏不知道这句话该如何出口,结结巴巴问的自己都觉得纠结无比。 赵凤仪端着一脸冷笑,打量着安夏渐渐敛去警戒,柔和下来了的脸色。 “前些时间我去监狱见过爸爸,他还让我找你们。我找过很多地方,都没你的消息。他说,他说,如果你当年将孩子生下来的话,我会有个弟弟或者妹妹。他怕你一个人带着孩子过的太辛苦……”安夏声音很小,柔和的口气里却始终透出一份疏淡的薄凉。 “啊哈!!!弟弟,妹妹??”赵凤仪似被她的话惊到,突然发出一声诡异的笑,伸手一把拽过冬冬来,说“你说他是你弟弟??”笑的似无法抑制的浑身打着颤儿。 “真是个大傻子,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他难道还没能看明白?”她笑的眼泪都流下来,伸手摸一把。 “当年,我可是联合别人一起,将他的公司给毁了。怎么可能会为他生孩子。我那么恨他!” 犀利的目光又细细扫过安夏的小腹,粗着嗓子接着说“你父亲当年那么严密小心的避孕,不就怕我生下一个姓安的孩子,将来和你分他的家当么。还好,他一夜之间变成乞丐,又锒铛入狱,并没有什么家当值得别人惦记。”她说着,唇角抽一抽,是一个痛快而尖利的笑。 安夏唇齿微微哆嗦着,久久凝视着面前的这个笑的狰狞的女人。 “冬冬是……”赵凤仪刚要开口,便有一辆车子,“叱--”的一声长响,在她们身侧停了下来。 “爸爸--”冬冬挣脱赵凤仪的手,奔向倾身走出车门的人。 第722章 爸爸!!安夏缓慢的回头,对住身后那个人的脸。目光和那双清冷没有温度的眼睛相撞,他淡淡避开来。站在他身侧的苏丽,脸上微微的笑着,手臂搁在他的臂弯上。抬手拿下架在鼻子上的巨无霸眼镜,一副看戏的神态,抽回了手,双臂环抱着贴在林啸身边,扬唇一脸深意的笑。 “爸爸--”冬冬拽住林啸的胳膊,在他裁剪精细的名贵衣服上小狗一样的蹭。林啸目光淡淡扫过一侧的安夏,低头温温的笑,说“冬冬乖,来抬头,给你擦擦嘴巴。”他抬手擦干净了孩子嘴巴上的口水,又抬手宠溺的抚弄一下孩子的头。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啸目光又一次掠过安夏的脸,对住赵凤仪问。 “姓宋的说你十分后悔曾对我们母子的无情,所以我就来了。”赵凤仪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故意将话说的十分暧昧,说完还回头看了一眼怔怔僵立在一端,面色煞白了的安夏。看她手指似被烫了似的自小腹上猛然挪开来,身体摇晃一下,双目静静盯住那个一脸愧疚,逗弄着孩子的林啸。 爸爸!!原来,林啸才是这个孩子的爸爸!! “安夏,我们要个孩子吧!!”那言语,还那么清晰的在耳边回响。而眼前的这个自己深爱的男人,却早已有了这么大一个儿子。孩子的母亲,却是差点成为自己后母的女人…… 心撕裂的疼。 脏,那种感觉似乎瞬间侵蚀了她,让她手指慌张自自己的小腹上离开。 内心的惊、痛渐渐被安夏压制,紧握双拳,木着一张脸。眼底,暗影重重,内心波涛涌动。只有脸上依旧端着那种不悲不喜的样子。目光怔怔落在林啸的身上。唇角牵一牵,想,原来,他早就在六七年前,就开始在她身边布棋,已在安家安排了这样一枚举足轻重的棋子。 原来,自己和父亲,都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上的傻子。 原来这么多年的靠近,全是他精心铺设开来的一个局!等着自己这个傻瓜入网。而自己还笑话一样,在他设置的棋局中白痴的以为找到了通往幸福的路…… 安夏不自知的,静静的自紧紧咬合的唇齿间溢出低低一个笑来。 “林啸,你终于出现了,”她说,“我在等你来,好和你说一声再见。”安夏失去血色的唇哆嗦着,轻轻启合,一张失去悲喜的脸,萧萧然的蹙出一个让人心疼的笑。 轻轻的言语,出口,林啸不觉后背一凛。“再见?怎么突然想起跟我这样一个人道别?更何况,这声再见似乎来的晚了点吧,好像也没有那个必要了。”他说。 “我以为,我以为我们之间,无论如何总需要说一声再见的。”她扯扯唇角笑的凄苍。 “林啸,你赢了。赢了我们所有人,赢了所有……”她低头,十分疲惫的样子,撩起额角的头发。 原来,原来她自始至终都未相信过我。林啸插入裤袋的手不觉的轻轻一抖。不论我为她做过什么,做到什么程度,她看到的始终是我最初的掠夺。林啸抿了唇,给自己一个嘲讽的笑。凌厉的眉角低垂带出一丝苍凉。 第723章 安夏静静的,站在一侧,绝望的目光中缓缓透出浓浓祈求的味道。心底一遍一遍的说,林啸,求你说点什么。辩解或者斥责,说赵凤仪都是胡说,说她和你没有半点关系。说你对我这六七年来的好和靠近全是真的。说,你爱我…… 现在,不论你说些什么,我都会相信你。求你,说点什么!求你!! 内心的张皇失措和深深的恐惧,让安夏紧握的双拳更加用力,骨节都泛白了,尖尖的指甲镶入皮肉。她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想让自己在这两个女人面前太过失态、难堪。 而眼前,这个一身黑衣的人,沉静的似一块冰。那样一副清寒无情的姿态,侧身对着她,目光始终未曾在她的脸上停留一刻。一张薄冷锋棱的脸,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低头柔声逗弄着身边的孩子。 那么温柔的语声,那样亲昵的姿态,落在别人眼底,就是一个真正的,慈爱的父亲!! 而安夏还记得,在几个月前,他们曾经在那个小巷碰到这个被铁链栓在石柱上的孩子的时候,他那样目不斜视的样子,坚决的,拉着她转身走。 那时候,我还是他手上用以克制司立兴的一个重要棋子啊,他还不想暴露。而此刻司立兴死了,我对他,也已失去了存在的价值。 他原来是这样一个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男人!!孩子,感情,所有所有在所不惜。 这样一个卑劣冷血的男人,为什么自己曾经会觉得他温暖温柔? “是,我赢了。”他声音淡漠,垂着头,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很细致的样子,给冬冬翻整好衣领才缓缓回过头来。一只手依旧插进裤兜里,对住她一脸冰冷倨傲的笑,说“我用六七年的时候经营布局,赢,这不是当然的嘛。”安夏,这不就是你心底的我吗? 他说完,回头,对住靠在他身侧,一副冷眼旁观的苏丽微微一笑,轻声说“你们先进去等。” 苏丽耸一耸肩,眉头一挑,抬眼扫过安夏,长长风情的眼,冲她微微一笑。指尖的烟灰轻弹着,散在风里。欠身凑到林啸的耳边,姿态狎昵,对他低语“没事别往自己心口戳刀子,她看不见。即便你将自己弄的血肉模糊,她依旧会说,林啸再见!”扬唇,脸上又展开一个妩媚的笑。手上挽着手袋,姿态妖娆的走,身体擦过赵凤仪,鄙夷的皱了皱鼻子。 原来,站在这里的,只有我,才真正是他的外人。安夏身体微微一晃,向后猛然倒退一步。 “恭喜!!林啸。还有,再见!”安夏眼底沉着那么浓重凄苍的笑,转身离开的动作,那么僵硬缓慢,就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缓缓的,那抹伤而绝望的目光,让冷冷立在一边的林啸突然心惊。内心闪过一丝不安。“安夏--” 自己真是个白痴啊。安夏笑着走,手指突然抖的那么厉害,轻轻抚过小腹。笑着笑着,脸颊就湿了。 第724章 这个孩子,孽缘而来的孩子,自己曾那么珍惜宝贝的存在。原来,也只是骗局中的一个可怜而可悲的笑话。 她唇角始终噙着笑,小巧白皙的面孔,睫毛轻轻的颤,泪光眯了眼。前路苍茫,双目似突然失明一般的,整个世界都空了,那么空茫茫的一片。每行出一步,都惊恐似走向深渊。 孩子,孩子,我要拿你怎么办才好??她手指始终轻轻落在小腹上。 走,就想以最快的速度,逃出他的视线,逃出这样难堪的境地,逃出自己这样一片悲凉卑微无助的心境。 “我送你。”林啸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听起来飘渺异常,听在耳里,只觉得遥远。身后的脚步声急速向她靠近过来。 送,他要送我去哪里? 安夏想,我还能去哪里?脚步急急,心底唯一的想法就是快一点,快一点,自他的眼前走开。 “安夏--”那样惊恐急切的声音,安夏闻声忍不住回头,耳边只听“砰--”的一声闷响,身体便飘飘然飞了出去。 她依旧保持着那样看住他的姿态。他怎么了,方才那份傲慢冰冷怎么都不见了,为什么那样急切的奔跑着向这边冲过来,双手向前伸展着,放声大叫,他在叫谁,在叫喊什么?为什么耳边听不到一点点声音。世界也黑暗一片…… 终于,一切都静下来了。 她看着另一个自己在飞,飘飘的,虚渺的,飞…… 眼前的世界渐渐昏暗下去,渺渺中,安夏听见林啸的声音,泣血一样的叫着自己的名字。那样悲沧的声音,穿透她的耳膜直至她的心底。 哈,这个男人。他到底有多少张面孔?到底哪张面孔,才是真正的他? 她这样想着,拼了命的想要睁开双眼,看看他。可是所有的力气用尽,也不过是手指轻轻的动了动。身下一片温热,鼻息间有浓重的血腥弥漫,身体却渐渐冰冷。身侧有车子撞飞护栏紧急刹车摩擦地面而发出的尖锐声音。 ‘我是遭遇车祸了吧?!!’‘孩子,是不是没了??没了?!!也好,这或许才是她/他真正的归处。’安夏这样想着,心底冰寒,一片麻木,已感觉不到任何的悲伤和痛楚。 ‘如果就这样死了,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好。’她长长的睫毛微弱的眨一眨。真是累,身体钝重,似乎抓住了飘忽不定的灵魂。 如果人生真如林啸所说,是一场漫长的旅程,那么自己就是这旅途上最为糟糕的旅人。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没有一颗想要走到终点的心。而内心深处,唯一记得的,却只有沿途过来的某处的风和日丽。而那样的一点点暖,就让自己想要驻留,想到长远。 多么矛盾的自己。 而林啸,却恰恰和自己相反,是那种目标明确。结果大于一切的人。他善于规划铺陈。他的每一步跋涉,都是沿着自己的预想前进。曾经,每一个伴他走过寂寞路途的人,他都可以好不心软的顺手抓来,做为他踩着走向下一个目的地的台阶或者跳板。 第725章 “安夏,安夏,你醒醒。安夏,安夏,你睁开双眼看看我。”林啸颤抖着的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飘渺。安夏觉得自己笑了,似乎都能感觉到自己唇角上扬一个嘲讽的角度。 自己的人生,还真是一团糟糕。 奶奶曾说,女孩子一定要自尊自爱,不论长相是否漂亮,但一定要活的漂亮。 而自己,真是太过卑贱。这些年,在他的掌心,小丑一样的蹦跶着,还以为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幸福。 如果不是今天看到他新欢旧爱在侧,自己大概在今天,在此刻还以为,他是真的,爱过自己的。 昏暗的天空,阴云沉沉的压下来,整个世界都是灰的。林啸僵硬着身体,就那样轻轻的抱着血流不止的安夏。一双手,慌乱的想要为她止住咕咕留个不止的血液。沾满她温热血液的手上拿着电话,手指抖的怎么都摁不下120的数字。 另一边,才走出去不几步的苏丽和赵凤仪,在一声巨响中猛然回过头来。看见那抹蓝色的身影在灰暗的天空中,划过一个美丽的弧度重重跌落在地上。顿时面色煞白。 苏丽惊呼着转身奔回来的瞬间,拨了急救电话。 赵凤仪转身,惊恐间一把捂住了儿子的双眼,心底亦没有来由的一疼。 “不要擅自挪动她,说不定刚才碰伤了内脏。”苏丽上前,轻轻拉了一把林啸的胳膊,这才发觉,他整个身体在剧烈的抖。 林啸红着双眼,一双手一会帮安夏抹干净额头的血,一会帮她摁住胳膊上的伤口。 “林啸!!”苏丽沉声叫了一声“救护车就快来了,你别在折腾她。如果你不想让她死在这里的话!!” 林啸闻声,身体猛然一震。整个人才似回过魂儿来了似的。唇齿哆嗦着,想要叫她的名字,一张口,是自己都没有预料到的,突兀的痛哭出声。 方才,看她双眼空洞脚步沉重的样子,一步一步自自己眼前走开,心头莫名袭来一阵恐惧。忍不住大声的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回眸冲他微微一笑,那么皎洁。可是只是瞬间,她的脚步就直直冲向了马路上疾驰而来的卡车…… 竟似--竟似--一心求死的样子。 就那样,她在他的眼前,就像一只被卷入暴风雨里的蝴蝶,蓝色的衣襟飞展,被卡车撞的高高飞出一个弧线,又被重重抛下来。心被猛然揪起的感觉,他脚步仓皇,绝望的望着她猛然下落的身体,来不及,只是枉然的远远的以绝望而惊恐的姿态伸展着双臂,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轰然落地,发出闷闷的一声钝响。 那声响重重的砸在他的心上,疼的脚步乱了,身体突兀的僵在原地。 她身下血液咕咕的流,躺在地上的姿势,依旧是那样一个回眸的姿态,脸朝向他,唇角弯弯的,在笑…… 安夏当初,不是你先选择离开我的吗?可是现在为什么要以这样的方式来惩罚我!!为什么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 第726章 他狠狠的握拳,太用力,身体都开始抖个不停。双目睁红,泪光盈现。 “安夏,你恨我,讨厌我,可以对我刀光相向,我说过的不会介意。可是,请别在我的眼前,这样伤害自己,这样轻贱自己的生命!!!”他紧紧抱着她渐渐失去体温的身体,头低低埋在她微弱跳动的心口,声音低沉沙哑。“救护车,救护车什么时候才到,救护车,救护车怎么还没有到。” “林啸,你要镇定,救护车马上就到的,我刚刚拨过电话才两分钟。”苏丽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说。 两分钟,怎么会如此的漫长。他抱着她,整个身体被她的血液浸染。 “糟糕,心率快速下滑!!” “输血,快点给她输血。” “孩子保不住了,快救大人!!” 孩子,什么孩子?林啸坐在安夏身侧,攥着她的小手,另一只手心焦的轻轻的一寸一寸的抚摸着她渐渐失去温度的小臂,希望用这样的温暖唤她回来的样子,听到医生的话,突然猛的回头问“孩子?什么孩子?你们刚刚说的,什么孩子保不住了。” “她,孩子已经流产了,你若不想看着她死的话,请马上给我滚开,别影响我们急救!!”一身白大褂的医生,双手沾满血液,白色的大口罩遮住了大半边脸,光洁的额头上,因为忙碌和紧张而涔出一层薄薄的细汗来。 “先生请您让开一下,您妨碍到我们的工作了!!!”有人轻轻的将他向救护车的另一侧轻轻推了一把。林啸只觉得身体失重,一屁股坐了下去。 孩子…… 他们口中的孩子…… 林啸只觉得突然间的背脊发凉。 “糟糕,心率还在急剧下滑!!!快,过来帮我!!”白大褂的医生轻轻嘀咕出一句脏话,不顾一双沾满血液的手,在安夏的胸口狠狠摁压。 安夏薄瘦的身体,在他动作下突然悸了一下的样子,头和脚微微扬起一下。林啸上前就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干什么!!!”他突然似被激怒的狮子一样瞪圆了一双睁红的眼睛。 “快,帮我将这个疯子赶下车去!!”医生一甩手,一掌血印,印在了林啸雪白的衬衣胸口。艳艳的红,触目惊心。 “先生,请您冷静点,我们这样做是为了救她。”站在他身边的护士将他挡在一侧,冷着脸说了一句,手下动作却一点不含糊的十分麻利,将一管药剂注入安夏的身体。 “止血,止血!!你磨磨唧唧干什么呢?”这医生一副十足的暴脾气,动作却一丝不乱。 “安夏这些天一直在等先生回来,而且每天都在公司和家里来回两趟,希望能在公司碰到你。”留言的第一条,居然是刘嫂。 “喂,林啸,你终于出现了。我有件事情要和你坦白,那天晚上,是我告诉了安夏,你准备雇佣杀手的事儿,是我放走了她,让她去劝阻你,结果没想到她还没找到你呢,司立兴就挂了。她一直很担心你,自从那天回家后,就一直在找你,我看她那样子,大概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说,你快点和她好好谈谈……”宋中禹的声音,隐隐中带着一丝自责的味道。 第727章 “林啸,安夏有了你的孩子,你最好马上滚回去照顾她,不然我不确定自己再一次会大方退让……。”居然连子博都知道,安夏怀了孩子的事情,林啸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握拳。 “林啸,你在哪里啊。我--我想你。”中间是长长一段的沉默,然后,她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忐忑,接着说“原本是想要当面跟你说的,可是你一直都不回来,我也找不到你。我知道我曾说过很过分的话,做过很过分的事情伤害了你,我道歉。”又是一阵沉默,细细的呼吸声都能听见,仿佛看到了她的紧张和不安“林啸--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我--我们,有孩子了……你一直期望的,我们的孩子。林啸,听到这段留言,希望你能尽快回来。我很害怕,也不想别人带着有色眼镜看待我们的孩子,不想她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听到各种恶毒的语言,受任何委屈。林啸--我很想你。” 最后一条留言,那么长,她这样一段话,居然用了十多分钟的时间。中间隔着长久的沉默和清浅急速的呼吸,她说,林啸,我想你。可是自己却-- 坐在长长的过道里,林啸俯身一遍一遍听着这些语音留言。寂静的过道,偶尔有哒哒哒哒几声空寂的脚步声传来。林啸在这里,已坐了有三个多小时,急救室的灯依旧亮着,明晃晃的,显示着手术中。 他期望那灯马上灭了,又怕那灯下一秒钟真的灭了。他怕下一秒钟医生会向自己走过来,遗憾的宣布一个讯息…… 隔着这样薄薄的一扇门,却隔着生死。林啸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出这样深刻的恐惧和无助。目光静静注视着那盏灯,焦急的坐在这里,唯有束手无策的等待。 安夏,求你醒过来。只要你醒过来,我什么事情都答应你。他在心里说。 离开,或者永生不见!! 生命中,从未经历过这样难熬而漫长的三个小时。 当手术中的灯哗然灭了,林啸猛然抬头,人却怔怔的僵立着,一动也不能动的样子。陪着他守在一边的苏丽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他才猛然自椅子里弹跳起来,趔趄的脚步虚浮的奔到医生面前。 主刀的医生就是刚才救护车上的那位,见到林啸,眉头微微挑了一下,很疲惫的样子扯下口罩,说“林先生,小安夏的手术很成功。” “成功……”林啸茫然的重复了一句,这才认出眼前的人来“谢谢你,吴医生。” “不过,她伤势太重,流血太多,手术又太大,要过了今明两天的危险期才会真正安全。”那医生抬手,友好的,安慰的轻轻按了按林啸的肩。 吴曦,林啸的家庭医生,安夏十六岁时开始和林啸有所接触的时候,吴曦就认识她。他一直记得那个女孩子,精灵一样,乖巧而调皮,有一双灵灵的大眼,和一脸能让人愉悦起来的笑。 “真的很感谢你。”林啸又说,有人将安夏自里面推出来,林啸看到她被层层叠叠的纱布包裹起来,跟粽子一样,小小的身体上挂着许多瓶药液。林啸目光紧随着,脚步却踟蹰着有些不敢靠近的样子。 第728章 “我是医生,救人是我的天职。况且,是小安夏,我更要使出浑身解数去救她的。”吴曦说着,看到林啸踟蹰的样子,微微有些同情,接着说,“你想看她的话,现在就去看看吧。一会我们要送她到重病特护室。” 一个星期之后,安夏没有在吴曦的预期中醒转过来。吴曦带着几个专家蹙眉会诊,在一旁低声讨论着。“深度休眠,不应该啊,身体各项机能都很正常……” 林啸一张脸,双眼深陷,唇间毛起一圈细细的胡茬。双目通红,定定的注视躺在病床上,被包裹的如同粽子一般的,一脸平静的安夏。双手紧握着她的手,轻声的在她耳边叫“安夏,安夏……” 叫过太多次,他的声音开始沙哑,似乎开始绝望。抿唇静默许久,才低低弯下身躯,俯在她的耳边,近似呢喃一样的声音说“安夏,你要活着,活着才能替你的父亲报仇,活着,活着才能为你的孩子报仇。你要活着,才可以恨我,才可以报复,才可以亲手杀了我!!” 那声音,似具有魔力一般,安夏在他一遍一遍提醒的仇恨下,渐渐醒转,被林啸握在掌心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长长的睫毛忽闪着,浮肿的双眼微微睁开。 “安夏,你醒过来了,安夏--” 安夏的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说了什么,声音太小林啸俯身在她唇边去听。 “你-还-活-着-我-怎-么-可-以-死-掉!”她重重的喘息着,短短的几个字,似已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那声音那么细微,林啸听到,却似五雷轰顶,似被重锤重重砸到心脏。脸色瞬间刷白。 她原来,真的这样恨他!!! “有一种感情,只适合相忘于江湖。” 安夏看着那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那样靠近自己,因为她的言语,而显得过于震惊、痛楚抽搐了的面孔,再也看不出来,一丝冷傲到不可一世的样子。 原来,你也会疼,她这样想着,突然觉得心底的那抹闷生生的疼撕裂开来了,无比畅快。 想要扬唇笑,却被一头一脸的纱布包裹着,连脸上的肌肉动一动都会觉得抽疼。 醒来的时间很短,她已筋疲力尽。 恍恍惚惚的又迷糊过去,梦见了那个还未来到这个世界就离开了自己的孩子。粉嫩粉嫩的女孩,花骨朵一样,水灵灵的,被自己抱个满怀,软软腻腻的奶香扑面而来。一双灵灵的大眼望住自己,嘻嘻笑闹着亲吻自己的面颊,图的她满脸口水。安夏听见自己叫着囡囡,囡囡,想要将她搂的更紧一点。那种惊慌不安的心情,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她就要消失不见了…… 又梦见自己置身在一个幽暗的千年古井,阴森森的气息,空寂没有一点人声,四周昏暗无光。她企图攀爬出去,可是触手,四壁光溜溜凉飕飕的,根本就无处使力。 这些年,安夏觉得自己一直都在拼命努力,想要努力自那口阴暗的,注满过往仇恨的古井里爬上来。学阿q,学灿烂的笑,学着漠视和放下。可是不能。她伸出手去,以为抓住了一块可以拯救自己的浮木,原来,莫过一根幽浮的稻草,她伸手的瞬间便扑通陷落。 第729章 沉重而幽暗的梦,安夏在睡梦里惊悸不安,唇角嗡动着,一直叫着囡囡,囡囡。不知道是疼痛还是惧怕,在深夜静寂的病房里,发出幼猫一样的细细的泣声。 冰凉的月光透过窗帘扫进来,林啸石像一样,满脸胡茬的坐在一侧,双眼深陷,低垂着头,一遍一遍的和她的手指轻轻交握,又缓缓的松开。 来回的重复着这个动作。像是在思考一种可能,又像是一个虔诚而悲伤的,告别的仪式。 “林,啸,你,杀,死,了,你,的,孩-子!” 安夏醒来之后的第二句话,目光里带着疼而痛快的笑,微微的气息呼在他的耳畔,冷到刺骨…… 吴曦自几个医生的讨论中回头,看到林啸惊愕而起的样子,满目的伤楚,渐渐变作薄凉清冷,以及刚刚苏醒过来的安夏,双目里带着一种让人发寒的冷嗖嗖的笑。 “安夏--”林啸攥着安夏的手,太多的愧疚和追悔莫及,让他的话哽在嗓子里,到最后只轻轻叹息着说了一句“对不起”。 她失去了孩子,一声对不起,就是代价!!安夏微微闭了下眼,才缓过口气儿来。双眼蒙上一层薄薄的水气。 吴曦微微怔一下,走过来,手上翻着病例正准备开口问安夏几句,哪里还疼不疼啊,有没有异样的感觉啊之类,可是还未开口,就听到安夏接下来的话。 “林,啸,我,诅,咒,你,永,远,得,不,到,幸,福……” “还,有,你,欠,我,的,请,答,应,我,最,后-一,个,请,求,永,生,不,要,再,见!” 永生,不要再见! 林啸自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安夏迷迷糊糊中有了醒转的迹象。他慌张的起身,带的椅子咣当一声响,在寂静的病房里那声音显得无比突兀。 今天,薄薄的月光无比透彻清寒,白晃晃的,照的人心底涔寂。 她说,最后一个请求,永生不要再见。 他突然就想起了第一次看见安夏时的样子。自己拿着筹码上去和司立兴谈判,坐在客厅的一侧,看着那个一脸倔强哭泣着走进来的女孩子。微微红肿的双眼,被司晨牵着手上了楼去。 他在心里说,啊,原来司立兴家有个和安家那丫头年龄相仿的小子。 那夜也是月光薄透,照的他心底微微发慌。总觉得那双哭红的双眼和回眸执拗倔强的目光让他心底有些无端的不安。他突然就犹豫了! 可是江陆成并不给他犹豫的时间,一个宋中禹的失败,并不代表他可以收手。 林啸万万没有想到,江陆成会请那个许多国家都在重赏通缉的国际杀手来招呼自己…… 虽然之后因着江陆成对那个杀手的不信任而最终引火烧身,无暇对付刚刚起步的林啸。但林啸知道,只要自己活着,除非自己手上有同样的筹码足以和江陆成抗衡,不然,他总有一天,会成为某天报纸上一角小小的新闻,‘意外车祸’或者‘住宅失火’之类之类的而丧命。 第730章 林啸踩着一路碎碎的月光走。想,如果时间在倒回去的话,自己还会不会如此手起刀落,一路走来? 会的吧,如果想要活着。因为知道当初的自己已是无路可走。 而这一步,对他来说绝处逢生的路,却是埋下了他这一生纠结不清,痛苦不明的根源。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安夏缓缓张开双眼,明镜的窗户,有暖暖的阳光射了进来,撒在病床上。这里是vip的病房,很安静,也没有那种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儿。 照顾她的特护是刚毕业不久的小姑娘,很勤快,爱笑,对人挺温柔细心。每天都会帮安夏擦洗,翻身,读读晨报之类的。大约因为年龄相近,她偶尔还会偷偷将自己的ipad带进病房和安夏一起分享一些明星八卦。 这段时间,他真的出奇的安静,居然在这些八卦中没有看到关于他的一星半点。安夏淡淡的想着,手指又轻轻拂过自己平坦坦的小腹。哪里什么都没有了,却突兀的多了一条长而丑陋的疤痕。伤口已经完全愈合,新生的皮肉比别处要白嫩一些,皱皱的长了起来,像是一条长长的粉色的蜈蚣。医生看过,笑着安慰她说,等长一长,这些丑陋的伤疤都会变淡,直至消失。 安夏淡淡的笑着点头。伤口会痊愈,疤痕会消失。可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安夏总会觉得疼。那伤口隐隐和心口相连,揪成一团的疼。 在病床上静静躺过一个月,林啸再也没有在她眼前出现过。 安夏在医院十分乖巧的配合着各种治疗,只是话很少,别人问什么,她大多都只是点头摇头有时候被问的烦了,干脆蹙眉抿嘴,一副拒不合作的样子。 吴曦在手术的间隙,也常常会进来陪她说句话,言语间偶尔提到林啸,提到过去的种种,都会细细的观察安夏的表情。 他心中一直在想,那天林啸到底在安夏耳边说了什么,她才突然自那种深度休眠中醒转过来。而安夏对林啸说的话,他虽然只听到两句,但只那淡淡没有任何情绪的两句话,却让那样一个看似铁壁铜墙的人,那样一个在她身侧日夜不离,守了一个星期的男人突然的面色煞白,脚步趔趄着,自医院里走出去。 看来安夏的不开口说话,并非生理疾病。就如当初她的深度休眠一样,是心病。 他无奈的走出病房,毫不意外的,看到远远站在病房拐角处低头抽烟的人。那里很隐蔽,却能清楚看到房门虚掩的,病床上的安夏…… “她,还是不吭开口说话?” “是,大约也是心病。”吴曦说着冲他捏在指尖的香烟皱了皱眉。 “这里是医院,林先生,请灭了你的烟。” “你和安夏之间,是不是发生过什么事?”林啸闻言面色一僵,冷冷的眸光扫了吴曦一眼。吴曦这才发觉自己的唐突,淡然的笑着摊摊手,说“我是医生,并不是有意要刺探你们的隐私,只是,我觉得心病还要心药医。而我这种只懂化学药理的人,大概这次真的是无能为力了。” 第731章 “是我害她,失去了一切。是我,让她失去了我们的孩子!”林啸手指上依旧夹着已经湮灭了的半根香烟,话说的很慢,说完,手指微微哆嗦着,将烟蒂含在嘴里深深吸了一口。 又深深吐息,似早已忘记了,指尖的烟是灭的。 吴曦看着眼前这个失措而憔悴的男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子博--”林啸看到依旧一身正装,提着一兜儿水果赶过来的江子博叫了一声。 江子博双眼微微抬了一下,姿态冰冷而不屑。鼻腔里微微哼了一声,越过林啸的时候,轻声说“还在这里当门神呢?” 林啸唇角动了动,没有说话。 江子博自从知道安夏出事,和林啸一样,每天都会抽时间过来看看安夏,不同的是,他会直直走进病房,自顾自的笑着将自己带给安夏的食物拿出来和她分享。然后帮她擦擦手脸,翻翻身,讲一段自己读过的故事。 和江子博在一起的时候,安夏虽然依旧一句话都不说,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显得静怡而甘淡。 有时候江子博能感觉出来安夏刻意的疏远和清冷,也有时候因着他的照顾太细致,不避嫌而显得微微别扭,江子博都会一脸淡淡的笑,说“大哥照顾一下小妹,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一脸坦然,没有一丝儿私心的样子,岔开手指帮她顺下头发,用毯子将她包成粽子一样的,抱到轮椅上推到走廊晒太阳。 每次他来,特护都会闲下来,在病房门口无比艳慕的来回几圈,便识趣的不来打扰了。 快要出院的时候,安夏病房里,突然来了几组奇怪的组合。 赵芸和宋晓格走进病房的时候,江子博正低头帮安夏顺头发。一张大而苍劲的手,指节凸起,修长的手指却很温柔的,轻轻穿过她乌黑的发丝,说“你看你这头发,飞舞的像个炸了毛的狮子。” 安夏的头发其实挺柔软的,只是受伤之后,被剪得没有一点点形状,又整天躺在病床上疏于打理,现在看起来毛茸茸一脑袋。 安夏将自己打了石膏的胳膊抱在胸前,迎着阳光斜靠在轮椅里,微闭着双眼,静静的抿着嘴巴笑。任他将自己一头乱七八糟,恣意八叉的头发拢到一起,又将一顶薄薄的绒线帽子撑圆了,戴在她的头上。 赵芸和宋晓格就站在门口,隔着一道玻璃门,看住在清晨暖融融的阳光下的他们,被阳光染了一身金色光晕的侧影。突然觉得很暖,很美,很感动。 宋晓格原本有些窘迫的脚步顿一下,面色微微有些慌张。而此刻目光却怔怔的,眉头扬起,唇角弯出一个微笑的弧度。方才藏于心底的不安就渐渐淡了。 江子博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回头看,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目光清冷,脸上却淡淡漾出一个笑来。 “两位请进。”他说着,抬手将轮椅推到玻璃窗前,让安夏整个人都浸在阳光里,又帮她调整一下坐姿,让她尽量靠的舒服一点,在她依旧打着石膏的腿上搭上一条毛毯。 第732章 安夏闻言,这才发觉门口站着的人。因为胳膊上腿上的石膏,转身的姿态缓慢而笨拙。目光在宋晓格的脸上淡淡掠过,看住赵芸浅浅笑了一下。目光向她们的身后张望一下才缓缓回过头去。 “请这边坐。”江子博替安夏招呼着她们。 “江总这么早过来?”赵芸说着,将怀里抱着的花束插进花瓶里,仰脸,大约太过希望林啸能够得到想要的幸福,所以此刻看到江子博站在安夏身侧的样子,心底为林啸微微感到不平,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笑。 “周末,我一般都过来的很早。”江子博淡然的笑着说,一副并未听出她话中的不屑的样子,将赵芸刚刚插进瓶里的花束拿了出来,换进另一个瓶子里去。 “这边虽然有特护照顾,但总比不上自己人来的贴心。”他淡淡抬眼瞅了赵芸一眼,接着说“安夏喜欢竹子,这把竹子也是我早晨刚换的。”说着,浅笑着,将两个瓶儿并排放在桌上。 “呃,不好意思。”赵芸有些不好意思,脸微微泛红,转身走向安夏身边坐下来。 “看起来恢复的不错。第一次过来看你,包的简直像个粽子。”她说着抬手,手指轻轻掀开安夏的帽檐,看到额角上那道浅浅的粉色疤痕。手指微微的抖了一下,轻声问“还疼吗?” 安夏笑着摇头。 宋晓格始终站在安夏的一侧,脸上有些不安,踟蹰着目光却定定停留在安夏的脸上。不说话,也不坐下。 安夏回头看她一眼,唇角弯弯,浅浅露出一个笑来,张了张嘴,说“晓格,坐。”很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她说完,捂着嗓子,有些痛苦的看着宋晓格的脸,手指冲自己身边的椅子指了指。 江子博和赵芸都怔了一下,静静的看着安夏。 她这一个多月来都没怎么说过话,不论别人问什么,说什么她都淡淡的别开眼。 “你--怎么搞成这样?”宋晓格依旧一张扑克脸,冷冷神情,淡淡的声音却微微的抖着,藏着掩饰不住的关切。手指在安夏的石膏腿上轻轻戳一戳。 安夏依旧一脸静而淡漠的笑,让人觉得疏远。说“你,坐。”声音依旧哑,说的太用力,说完抿着最,皱了眉头。 江子博站在一侧细细的观察着安夏的神情,忽而扬唇一脸了然的笑。安夏,心底依旧有自己的行事标尺。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该叹息…… “你们先聊,我出去洗几个水果来。”江子博说着,退出了门去。 “安夏,这么久第一次听你开口说话。”赵芸有些激动,眼圈微微有些红了。 安夏笑笑,说“嗓子难受,说不出来。”她指着自己的嗓子,扬着脸。太瘦,额角青青的经络都清晰可见。赵芸伸手轻轻拂过她的面颊,说“你差点吓死我们。” “安夏,怎么会,你怎么会弄成这样?”宋晓格站在安夏的面前,目光细细自她的额头的伤一路下去,掠过带着石膏的胳膊和腿,视线低低垂落,声音有些哽,说“你真蠢!!” 第733章 “嗯。”安夏唇角扯出一个自嘲的笑,重重应了一声。赵芸皱眉推了宋晓格一把。 “给,这个。”宋晓格依旧万年不变的脸,扑克一样的板着,将一叠资料放在安夏的腿上动作却很温柔。 “我--没法看。”安夏笑着,目光扫过自己的石膏手。 “这是巴黎综合理工学院,和我们学校关于交换生就读的资料。有你一个名额,时限两年。”宋晓格说着,目光有些躲闪。 “安夏,我欠你一声对不起。”宋晓格突然说,站在安夏的正面,看着她的双眼,深深鞠了一躬。安夏有些微微的诧异,却并不阻拦,只是面色淡淡,抿唇笑一下,说,“我早就被学校开除了,哪里还会有什么交换生的资格。” “当年我惹了事后,被父母强行送去了美国一边静养,一边帮我找了学校读书。心底一直觉得很愧疚,可是直到回来后才听说你的事情……安夏,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不过,我还是想当面来说声对不起。” “既然知道来不及,还说它做什么。”安夏的脸明显冷了下来,目光静静望向别处。“不是每一句对不起,都能抗的起一个错误的发生和引起的结局。” 安夏的话语落下,见宋晓格面色明显一僵。 “这个,是我和苏教授努力争取的,等你身体好了以后……”宋晓格声音低低的说。 “晓格,你是不是想让我在说声谢谢你??”安夏的声音已经哑的几乎发不出声来。说完这句话,脸已皱做一团。那只没有被打上石膏的手,紧紧的摁在嗓子上。目光冷冷扫过宋晓格的脸,淡淡的别开来。 “赵芸姐,你手上的东西,也是吧。”安夏说。低低的声音很冷。 “这个,”赵芸踟蹰一下,点头说“是!林啸将自己手上的一些资产做了赠予手续,只要你签字确认就好了。”她看着安夏的脸,将手上那叠资料轻轻放在安夏的手边说。 “赠予??!!!”安夏冷笑一声,笑的太猛。呛了一下,开始连连的咳嗽。 “你告诉林啸,他欠我的,我自然会找他去拿。还有,一条命!!!”说完,安夏的脸已涨的通红,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 “安夏--”江子博走进门来,惊的叫了一声,大步奔跑进来,将手上洗好的水果重重放在桌上,目光冷冷扫过赵芸和宋晓格的脸,慌忙蹲在安夏身侧轻轻帮她抚着背,担忧中带着责备说“嗓子难受,就别说那么多话嘛!!”又欠身拿了水杯过来,一手轻轻扶住她的头,给她喂了水喝。 那样子,温柔的让赵芸和宋晓格为之侧目。 “你们走吧,她需要休息。”江子博起身,黑着脸,开始赶人。 赵芸收起资料,有些抱歉的在安夏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想好了联系我。” 转了身,她才又说“江先生我们谈谈。”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江子博说着,将一脸倦容的安夏轻轻抱到病床上去,拿了枕头放好了,说“你先睡一会吧。” 第734章 “要谈什么?” “您先看看这些资料。”赵芸将那叠资料交到江子博的手上说“安夏还在气头上,不能做出正确判断。我希望你……” 江子博将厚厚的一叠资料哗啦哗啦翻了两遍。是一些房产说明以及详细的图片介绍,还有公司的股票之类的东西,零零总总,江子博都看的咋舌。真是很大的一笔财富。赠与文件上,林啸已签过了字,只等安夏签字接收…… 江子博翻阅着,一张温润如玉的脸上缓缓浮出一抹冷笑,将资料又塞回到赵芸手上去,说“对不起赵小姐,我不能带安夏做任何决定。” “况且,”他手指依旧轻轻落在那叠资料上,抿着唇,抬眼思虑着,接着说“若林啸真觉得能用这些东西,偿还他给安夏造成的所有伤害的话。那还真是,叫人失望。”他说着垂目摇头。眼底那抹深不见底的落寞,让看到的人都觉得很难过。 “江先生!!” 这回,是宋晓格叫住了他。 江子博目光尖锐,扫过她的脸,态度并不友好。“你!还有事?”一脸明显的不快,只是介于自己的修养而没有发作。 “无论我当初做错了什么,这个对安夏来说都是个不错的机会!”宋晓格将那叠资料递给林啸,又弯腰深深鞠了躬,眼底全是真诚恳切。“希望你能劝劝她,不要意气用事。而且,这机会,原本就属于她,只是来的晚了一点而已!” “晚了一些?”江子博低声重述这句话。 有些事情,正因为晚了那么一点点,才会失之交臂。 进了屋,安夏已像是睡着了。静静的闭着双眼,江子博帮她掖了掖被子,坐在一边翻看那叠资料。 林啸坐在藤椅里吸烟,阳光透亮,可是依旧冷。 寒风尖尖的吹,院子萧条一片。落叶刚刚扫过,又是厚厚的敷上一层。藤蔓也只剩下光秃秃的经络,在嗖嗖的寒风中,发出细细的鸣响。旧旧的楼身,褐色的墙面,此刻让人觉得有些压抑的暗。 林啸目光始终落在花圃中。 那里也是萧索一片。初冬,似乎没有什么花儿可开。一院子的暗沉。 蓝色的烟雾袅袅,被风撕成细细的一缕一缕,飘渺着迷住他的眼睛。 他似乎看到了那个在园子里嬉笑着,冲他洒水的女子。头发高高竖起,白色的短袖t,水蓝的背带裤,高高挽起裤脚。手上拿着洒水的管子,冲着他张牙舞爪的笑“林啸,看你还偷不偷懒。”扬手,水花就映着阳光泼洒下来,弄的他一头一身的水,大声的呵斥着,声音里却藏着笑。抬眼,阳光下却是一圈儿小小的彩虹。 “我送你彩虹,喜不喜欢?”她歪着脑袋,弯弯的眉眼里藏着狡黠的笑,有些撒娇的口吻,轻声的问。 她在他的生命里,送给他太多奇迹和温暖。他看着自己一边笨拙的期待,一边惊惧的躲闪。 因为知道彼此有太多牵绊,所以越是逃,越是放不开来。直到将她拥进自己的怀抱。 第735章 目光越过她的脸,想,这弯弯的眉毛是我的,这储满羞涩笑意的明亮双眼是我的,这小小温润的嘴唇是我的,这个叫做安夏的女孩,是我的!! 那种满满的幸福,像要溢出来一样。 …… 风迎面扫过来,黑色的大衣里涨了风,鼓鼓的。面颊被扫的冰凉,双眼被扫出细细的泪光。 “对不起,”赵芸将那叠厚厚的资料原封不动的交到林啸的手上说。看着林啸僵僵的坐在风中,有些心疼,伸手拍拍他的肩。 “她恢复的不错,你也别太过自责,只是事故而已。” “她有没有说点什么?”林啸心底,依旧微微有些期待。 “嗯!”赵芸说着抬眼,踟蹰一下,艰难开口“她说,你欠她的,她自然会找你来拿。还有,一体命!” “哦--”林啸轻轻应了一声,深邃的眼底,沉着绝望的笑。 她说,永生不见,他便悄然离开。 她说,欠我的我会自己来拿,还有一条命,他就会认真小心的活着,直到等到她来。 深深吸一口烟,吞吐间,又看到她笑吟吟的脸,狡黠的样子,冲自己眨巴着双眼。 偿还-- 他迎着风,抿唇笑。等着她来,希望等待的时间,不要太长才好。 林啸始终没有再出现过,只是宋中禹,又带着那叠资料来医院找过安夏一趟。 当然还是房产、支票、公司股权那些东西。 林啸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商人。安夏恹恹的将宋中禹递上来的资料从眼前推开。扬了扬唇笑,说“他还真是大方,车子房子,支票股权。宋先生是不是帮他处理过许多像我这样的女人?” 话一说完,安夏冷笑着便别开了脸,目光漠漠望向窗外。深冬,城市变的灰暗阴沉。 宋中禹伸手将那叠资料缓缓收起来,一张方正的脸,眉头紧皱着,欲言又止的样子。好久才开口说“安夏,我所认识的林啸,从未这样低三下四的对待过任何一个人,除了你。因为他心内总觉得对你有所亏欠,不知道自己还能给你什么。”语气愤愤的,目光尖锐。 “对了,我过来之前,林啸还念叨着,说你父亲再过一段时间就要出狱了。不知道几个月前,在监狱里的旧伤有没有全好。”安夏微微震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还记得,那天,你父亲在监狱里出事的时候,林啸他自己也正病发,头痛难耐,捏碎了一个杯子。可是听到你父亲出事,他大半夜的打一圈儿电话,求这个,求那个的帮忙,他说是为了赎罪……”他手指紧捏着那跌资料,转身。 “安夏,你不会天真的认为,你父亲这几年来的减刑,监狱特待,都是因为他思想觉悟高,表现好的结果吧?!”他语调有些嘲讽,说完,将资料塞进自己的手袋。 “还有,许多事,你看见,也能当做没看见。我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好自为之吧。反正是你们两的事情,刀扎在身上,是自己受疼,别人谁都代替不了你们。”他说完,冷着脸,大步走了出去。这个人,依旧的倔强直接,安夏有些怅然,微微笑着,目送着他离开。 第736章 深冬腊月,安夏痊愈出院。江子博来接她,大雪,天气很冷。江子博拿了件自己的大衣,将安夏裹了个圆实,样子笨拙的像个北极熊。 路上很快集了一层雪,很滑。江子博走在前面,小心的牵着安夏下台阶。安夏抬头,突然觉得街角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一辆车子,便从他们眼前嗖的开了过去。她脚步猛然顿住了。江子博抬头疑惑的看住她。“怎么?看到谁了吗?”他问,目光转过去。 “没事,看错了。”她说。心底却是杂乱,不知道是失落,还是释然。 “哎?江总,您怎么在这里?这位是?”有熟人碰面,和江子博打着招呼,目光淡淡飘过江子博握着的安夏的手,笑眯眯的问候一句。 “我妹,刚出院。我来接。”江子博笑的风轻云淡,简单介绍一句。 坐上车,安夏拒绝了江子博的邀请,买了点常用物品,直接去了自己租的地方。 出院之前,安夏就早早托中介公司租了间不错的房子。两室一厅,距离市区也不算远。好在租金也很便宜。安夏心底盘算着,过些日子父亲出狱,正好可以同住。 安顿下来之后,安夏又在江子博的劝说下,赶在寒假前去了趟母校。学校虽然没有就当初对安夏开除学籍的事情道歉,但也因为当初处理这件事情的老师突然被学校强制内退,所以含混的说了那件事情有些内幕之类。 安夏也是一笑而过。拒绝了交换出国的机会,决定复学。 因为从未想过自己还能踏入这所学校,安夏心底真是五味杂陈。这半年时间,经历了太多事情。看着擦身而过的青涩面容,安夏突然觉得自己苍老,站在这里有些格格不入的样子。 跑去旁听苏教授的大课,被她眼尖,自人群中揪了出来。等到下课,她健步向安夏走来,厚实的手掌,重重揉了揉她一头凌乱的短发。 “回来就好。”手指不经意间撩起她额前的头发,看到那道疤痕,脸色微微一惊。“这?” “不小心磕了。”安夏淡淡的笑着,一语带过,将头发拨顺了盖住那条浅浅的疤痕。说“师傅,有没有适合我做的活儿啊帮我介绍个,最近都快穷死了。最好是短期能够付款的那种活。” 苏教授微愣一下,说,“这还不容易,等我话儿吧。” 过几天,苏教授真的就通过设计院朋友的关系,给安夏介绍了许多测算,室内简装等活计。工作简单,单单清帐。正好符合安夏的要求。 年底,安泊松刑满出狱。安夏早早起床准备去接,坐了很长时间的地铁,又倒了两趟中巴才到。 这里很偏僻,人迹稀少。积雪已堆的很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 等安夏缩着脖子走过去,才看到那边早已停着辆车子。 父亲手上提着个简单的包,佝偻着背,背对着她站在车前和人说话。 父亲似乎有些慌,手指胡乱往她走来的这个方向指着,似乎在争辩推让。还要等,却被年轻人殷勤的拉进车子里去。 第737章 安夏脚步顿一下,脸色微变,皱了眉,快步走过去。敲了敲车窗叫“司晨。” “怎么才到?叔叔都等半天了,”他欠身帮安夏推开车门,微笑着说。 “爸--”安夏上车,看着父亲,低垂了头,轻轻叫了一声。很拘谨,依旧很疏远的样子,无法亲近的感觉。 “多年不见,叔叔都不认识我了。我还在这里向他保证了半天,我就是当年跟在安夏屁股后面玩儿的小晨,他看我半天,都不愿意上我的车子。上了车子也不许我发动车子走。非要等你来。你看,空调都没法开的。”司晨面带笑容,侃侃而说,抬手发动了车子。 “叔叔还冷不冷。”他打开了空调,回头热络的问了一句。 “不冷。”安泊松依旧的少言寡语,冷着脸,目光静静在安夏的身上打量一圈。 “今年快毕业了吧?”他突然开口问,声音柔和下来。 安夏有些心虚的缩了一下,手指悄悄握拳,轻声应了句“嗯。” “你学的建筑设计吧?这个专业女孩子做太辛苦。”看的出来,他是努力寻找着话题,想要和她说说话。 “当年你母亲……”他话说到一半,突然脸色暗淡。声音突然就卡住了似的,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因为忍耐,一张脸,沟壑丛生,憋的通红。 安夏慌忙递给他一张纸巾,帮他轻轻抚着背。“您身体怎么弄的这么糟糕?”突然就想起宋中禹说的那件事情来,忧虑的挽起了眉。 安泊松神情暗了暗,喘息着擦了擦嘴巴,目光淡淡瞥过前面静静开车的司晨,说“都好了,就是偶尔咳嗽,没啥大问题。” “要不我们直接开车去医院,给叔叔做个全身检查,开点药调理调理?”司晨自倒车镜里看住安夏的脸,盈盈征询。 “不了,先回家吧。”安夏侧目看了一眼衣着单薄的父亲,佝偻着背,一脸的疲惫样子。 “嗯。”司晨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小晨,你爸爸--妈妈都还好吧?”安泊松似不经意间淡淡开口,戒备的目光直直望向司晨。 司晨的背微微僵了一下,面色却丝毫未变,口气和缓了,低了声,说“我爸前几个月突发脑溢血去世了。我妈迁到巴黎去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淡淡扫过安夏的脸。 安夏低垂着头,目光静静落在安泊松那张满是沧桑疤痕的大手上。看着那样褶皱的皮肤,和受伤变形凸起的骨节。心底不由的又想到司立兴,那个端着一脸正义的人。狠狠的抿了嘴,猛然抬头,冷冷的目光和司晨相撞,又淡淡的别开了脸。 “去世?”安泊松有些意外的样子,回头看了眼坐在自己身侧的安夏。 “爸,您是不是有点感冒啊,我听你嗓子有点哑。先休息下吧。”安夏轻声说,小心的打断他们的谈话,伸手摁开了调频。 “现在报道一则简讯。上海市,最大的集娱乐购物为一体的龙华商厦今日竣工,林企总裁林啸先生被邀请出席剪彩。被在座的记者问起最近疯传的林企易主的事情,林总语出惊人‘她不屑于别人给予的东西,要自己来拿。所以,我照旧会好好经营林企,等着她来,直到她愿意前来见我的那天,大概就是林企真正易主的时候吧。’……” 第738章 调频里直接插播了林啸的原声,低沉的声音里似带着一点点倦意有透出点点期待的意味。 安夏脸色微变,欠身又将调频给关了。司晨回头,复杂的目光和安夏相对,被安夏一个白眼给瞪了回去。 之后,三个人都很有默契的,再也没有谁提起司立兴和林啸的话题来。 回到房子,安夏做了些简单的饭菜吃了,司晨要帮她收拾碗筷,安夏却扯了他的胳膊站了起来,说“你不是说今天还有事吗,走我送你下楼。”说着,就将司晨拽到门外去。扯着他的袖子,脸马上冷了下来,问“你跑来这儿干什么?谁让你去接我爸了?” “找你。不去那我找不到你。”他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摊摊手。 刚说着话,就听见厨房里安泊松不知道碰翻了什么,一阵叮叮咣咣的响。 “你快去照顾叔叔吧,我过几天再来找你。”“你还是别来了。”安夏丢下一句话,松开他的胳膊,来不及多话,便急急的往厨房跑“爸--让你放着别管,我来洗的。” 见父亲砸碎了几个盘子,怔怔的站在地上跟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双手向上扬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住安夏笑。安夏突然觉得特别难受,又去拉他的手,“有没有划伤?” 这才看到他凸起的骨节,碰伤的地方又破了,流着脓,看起来血肉模糊,特别狰狞。 “你看你。叫你别动,你非要动。”安夏撅了嘴巴,低声嘟囔着,扯着父亲的胳膊往里屋走,眼眶红红的,声音里满是责怪。 安泊松黑着一张脸,被姑娘拽着走,心底暖暖的,行动上却有些别扭。 又抬脸看住已和自己一般儿高了的自己的姑娘,这样凶巴巴的样子,红着双眼,语气里全是关切,心底就暖暖的,双眼也有些湿润。 “长大了!!”他感慨的叹息着说,抬手轻轻抚摸着安夏的头。 安夏愣了一下,很激动,有些错愕。记忆里的父亲,从未这样抚摸过自己的头发…… 日子突然出奇的平静。是骇浪平息之后的死寂。 那天已是腊月二十八,安夏交了最后一单活儿领了薪水,跑去自动提款机上取款。一查余额,惊住了。卡上莫名其妙多出来许多钱来,她认真数了半天,才弄清楚那是百万的数位。 愣愣的,在提款机前站了许久,才将卡里自己的零钱全取出来,然后将卡塞回包里去。准备回家拿个快递袋子,将卡片附上密码,快递还回给林啸。 这一个月时间来,这样的事情发生过太多次。她已习惯,说不上失望还是什么。情绪都淡出水来。漠漠的转身,风嗖嗖的吹,骨头里都是冷冰冰的。转身,机械的去了菜市场。买了许多新鲜的鱼虾蔬菜回去,想给父亲打打牙祭。父亲喜欢吃海味儿,小时候,家庭状况好,饭桌上顿顿少不了海鲜,可是现在…… 因为一直很怕冷,安夏穿的厚实的跟个狗熊一样,又抱着一堆东西回家。低头,歪着身体,一把拧开屋门,怀里的东西就开始往噼啪的往下跌。 第739章 安夏“哦哦哦”的叫着,抬眼,想喊父亲过来帮忙。却见司晨端端坐在客厅里,手上捧着个杯子,面色凝重,低垂着头,坐在父亲的对面沉默着。 父亲手上捏着半只烟,哆嗦着吸,旁边的烟灰缸里已满了出来,浓浓的烟雾掩住了他沧桑的脸。见安夏进来,神色一窒。 “爸--”安夏顾不上跌在地上的东西,将手上其他的东西往旁边的桌子上一放,就快步走了过来,伸手挥散烟雾,皱了眉转身去开了窗户。 安泊松的身体不好,半夜里总是咳喘而醒,动静太大,安夏总被惊醒起来。倒半杯开水给隔壁房间里的父亲送进去。看他憋红一张脸,拼命的想要忍住咳声,见安夏进来,总是一脸无奈歉疚,说“吵醒了?”隔天安夏就拖着父亲去医院检查,全身检查的报告出来,医生说他的肺功能不好,特别声明过让他戒了烟酒。 有时候安夏被他惊天动地的咳声惊起,总会张皇失措,突然的连想到‘死’。想到突然离开自己的母亲和奶奶。那种恐惧,那种被死亡和离别窥视着的生活让她时刻紧绷着神经,快要疯掉。 此刻看到父亲手指上燃烧着的香烟,安夏没有来由的一阵气恼,很委屈。蹙着眉,抿着嘴巴。上前想将父亲手指上的烟给拿掉,狠命的在烟灰缸里湮灭了。安泊松身体微微顿了一下,说“坐下。”声音硬邦邦的,面色暗沉。气氛有些不对。 安夏不由的愣一下,想到小时候,父亲总是一副对她十分失望的样子。只要生气,黑了脸,巴掌就会招呼到她的脸上来。 现在的父亲虽然和那时候有所不同,但记忆里依旧有那种恐惧的凄惶。垂了双手,悄悄睇了沉默的司晨一眼。他依旧低头握着杯子,目光静静瞪着水杯里的水,半句话都没有。 父亲的手已伸了上来,安夏不由的缩了缩脖子,眼微微闭了一下,条件反射的侧身要躲。那手却缓缓的抖索着,落在她的头顶。暖暖的轻轻的抚摸一下。说“姑娘,这些年,爸对不起你。” 安夏僵住了,方才的惊慌退去,转而是一脸的愤怒失措。 她不想让父亲知道这些年发生的事情,也不想让父亲知道她和林啸有过的纠葛,以及当初司立兴的阴谋和加害。 她不想让父亲再次失望。对自己,对他曾经那么信赖过的朋友。 她只想在以后的日子里,拼着自己的力量,让年迈而身体不好的父亲过的安宁。 霍的站起身来。“司晨,你过来。”她说,咄咄的目光,冷冷的盯住司晨那张依旧沉静在痛苦中的脸。 “你别怪小晨,上一辈人的恩怨,他也不清楚,也左右不了。”安泊松起身,微弓着背,双肩塔拉着,望住女儿的目光很心疼,一脸的愧疚,又憋出一串剧烈的咳嗽来。 安夏将东西归置好了,瞅着父亲进了卧室,就一个箭步到司晨面前。 第740章 “你刚刚给我爸说了什么?”安夏黑着一张脸,冷冷的目光,垂视着他。 司晨愣了一下,裂开嘴巴苦笑一下,像是看透了安夏不安的心思般,微微扬着头,原本一张阳光灿烂的脸,此刻却带着一点点疑惑和委屈,说“放心吧,我只是陈述了司书记的事!关于你和……我什么都没说。” 安夏到是为自己方才的想法突然无语了。落在司晨身上的目光渐渐失去锋刃。 “司晨,”她叫了他一句,声音轻轻的,怔怔的,突然似有些说不下去。太过慎重犹豫的姿态,让司晨有些惶恐难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飘,长长的睫毛跟着轻微的抖动。 “以后别来了。我们也别再见面了。”安夏终于说出口。 “就当我们之前的恩怨从来没有存在过,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以后的生活也不会在有交集才好。我再也没有另外一个六年,和心计去解开一个关于欺骗和伤害的迷。况且你父亲也已去世。我不聪明,我父亲也老了。我们现在一无所有。就当,就当你发发善心,放过我们。” “当从未认识过?怎么当?”司晨哗的笑,很苦涩的样子拧着眉。晶晶的目光直直望住安夏。“你知道吗?我在国外,听到父亲突然去逝的消息时,第一感觉不是悲伤,而是解脱。突然被从枷锁里解放出来的感觉。这些年来,突然能够敞意呼吸的感觉。很可笑吧,觉得我这个人简直不孝,大脑有问题。可是这就是我当时最为真切的感受。” 他塌着嘴巴,目光落在别处。一张洋溢着青春的脸,菱角还不够饱满,俊挺中微微显出一丝稚嫩,静静的笑,有些悲伤。“早在几年前,去往巴黎的时候我就想,就当我从未认识过你,以后的生活最好别有交集。因为我没有办法当面骗你,对你隐瞒。我做不到,看着最亲的人伤害你……” 他伸手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抚乱了,又开始一点一点捋顺。站起身来,施施然甩开一双长腿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回头。亮闪闪的眼睛,眼圈是红的,对住安夏,很急切,声音有些抖,说“安夏,我也没有再一个二十年,去爱上另外一个人。如果有选择,我就不会再次回到这里来。”说完,耸一耸肩,拉开门,背僵挺着,走了。 安夏说不出内心的滋味。有些震惊,有些疼。但是就这样吧。 日子一日既往的过,贫寒,但安稳。 过了年,安泊松在家呆不住,找了份小区的清洁工作。工作不算太累,又是在自己小区,就是每天要起的早,冬天太冷。安夏拗不过父亲,只得答应下来。 想要和父亲一起做,却被他黑着脸,严正制止了,说,自己还没有老到需要女儿来养的程度。安夏无奈,为了让父亲心里好受点,也只得由着他了。 每天清晨,她听见父亲轻轻拉开屋门,放轻脚步,悄悄出去。 第741章 小区里一会儿就会响起刺啦刺啦的清扫声,偶尔还会夹杂父亲几声忍耐的咳声。安夏在这样的声音里,躺在床上,没有来由的难受。想起几年前的父亲,眼前有那么大的一片城池江山,何曾做过这些事情,受过这些罪…… 清扫完后,父亲会去早市买菜,回来做好早餐等安夏起床。 最初安夏还有些诚惶诚恐内心不安,之后也就习惯了。习惯了在父亲的盈盈注视下喝干净他熬出的小米粥,吃他煎的不太好看的鸡蛋。 慢慢的,她懂了,这是父亲想要为她做的。这样他反而会觉得更加幸福…… 虽然这样的幸福,让她依旧会觉得有点心酸。 父女的关系似乎渐渐有了缓和,却是依旧的很少交谈。安泊松少言寡语,一向都没什么好脸色给人。安夏又十分怕他。两人有时候一整天就说几句话,还都是“吃饭”“嗯”这样的对话。 有时候也会一起去逛街。安夏看到有长毛的护膝在搞特价,就顺手拿了一副,想给早晨出去清扫的父亲使用。安泊松抬眼看到了,翻了翻标价就给放了回去。安夏又拿回来,安泊松就黑了脸,声音硬邦邦的,说“花这冤枉钱干什么?我腿脚好好的,买来当摆设啊?” 又去了一家不错的甜食店,安泊松想都没想,伸手就拿了小小一盒哈根达斯。安夏愣一下,赶紧放回去。“草莓的,你小时候不是很爱吃的吗?”安泊松又伸手要拿,被安夏拖着胳膊走开了,还张牙舞爪的做出夸张的样子说“大冬天的,吃什么冰激凌,冻死了。” 多年的疏远,父女的关系依旧尴尬疏淡,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彼此那份想要关心的暖…… 之前,安夏从来都不赖床的,可是自父亲回来之后,安夏偶尔也会赖赖床,睁着双眼,等父亲前来敲门,一边敲,一边还悄声念叨,说“日上三竿了还睡。” 多年的独自生活,安夏觉得,这样的被唠叨,也是一种幸福。 有时候也会生气难过。安泊松身体的缘故,安夏严禁他的烟酒。安泊松有时候熬不住烟瘾,又嫌安夏念叨,就时不时将一盒烟分散了藏起来。安夏鼻子特别灵敏,一有情况就像扫雷一样的找,找到了就不说话,憋的眼睛红红的,将香烟攥手心里揉碎了,狠狠的冲进马桶。又觉得父亲一点都不懂得她那种怕,怕生离更怕死别,就觉得特别委屈。 司晨偶尔还是会来这边坐坐,吃顿饭,有时候还会陪着安泊松下几盘棋。两人棋技相当,但棋品都貌似不大好,下着下着就开始大声争论起来。这个要悔棋,那个不让。拉拉扯扯,跟小孩一样颇热闹,安夏有时候旁观,都要忍不住笑出来。 安泊松对司晨的态度一直很温和,像之前一样,夸司晨聪明懂事,偶尔做了什么好吃的东西,都会特意让安夏打电话叫司晨过来吃。 司晨来了,陪他聊点国家大事,聊点历史人物,偶尔还会聊聊国外一些奇谈怪事。安夏渐渐发觉有司晨在,父亲反而还能多些话,多些笑脸。安夏想,其实父亲内心还是挺孤单的,没有一个儿子和他谈些男人之间 第742章 渐渐的安夏也就不那么忌讳司晨了,只是对司晨的态度依旧冷冷淡淡的。 年后江子博也来过两次,给安泊松带了许多高级茶叶,保健品之类的礼物。安夏跟父亲介绍说是一同学过画的师兄,安泊松只静静哦一声,样子特别冷淡。弄的安夏都有些不太好意思。 等江子博走后,安泊松就说,那人看着修养姿态不错,可是一看都是城府极深的人,不适合你。安夏张了张嘴,硬是接不到话。 春假快完的时候,司晨过来吃饭,饭桌上安泊松突然拿出来两张电影票给司晨,让他下午抽空儿陪安夏看场电影去。说完,就吸溜吸溜喝完一口汤,背着手出去散步了。 安夏看着司晨手上捏着两张电影票对着她笑,脸有些微微的红,睫毛忽闪着,似乎有那么点紧张,也有点点不好意思。 电影院距离他们住的地方比较远,要坐大半个小时的地铁。安夏和司晨被老爷子赶出来时,安夏还在想,父亲一定是故意的,买这么远的电影院的票。 外面还是有些冷,安夏和司晨并排沉默的走。司晨有些局促,回头看了好几次缩着脖子搓手取暖的安夏,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拿下来,在手里提了半天,才转身套在了安夏的脖子上。动作毛躁粗鲁的吓了安夏一跳,安夏的反应又让他一张俊俏的脸立马通红,安夏突然就想到了前几天看过的动漫,年轻帅气的美少年,羞的面红耳赤,耳朵里冒出蒸汽来的样子。突然扑哧一声就笑了。司晨这才微微叹口气,面色放松了下来。 在地铁站等,司晨一直偷眼看着安夏垂在身侧的小手,半缩在袖笼里。内心正纠结着,怎样伸手上去牵住她,而不显得唐突?! 正想着,安夏却突然扭身,白着脸,躲在了他的身后。 司晨有些莫名,抬眼,却看到站台的另一边的男人。一身简约的深灰色运动装,微低着头,耳朵上带着麦,目光有些傲然旁若无人的样子,像是看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施施然站在那里,似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冷清。司晨心底咯噔了一下,伸手牵了躲在自己身后的人的手,她也没有躲避,手很凉,微微有些抖。 “你穿运动装真好看,”安夏由衷的声音。 “真的?”林啸站在试衣镜前很不自信的问。“会不会显得有些装嫩?” “不会不会,出门的时候在带上麦,加上你这一副冷傲到旁若无人的样子,真是酷的要命。” “我怎么听,怎么觉得那样子不太像个好人。”林啸唇角抿着笑说,却又甜蜜的示意服务人员将衣服替他包了起来。 这记忆跟放电影一样的清晰,而那个曾经一脸甜蜜笑颜的人,此刻却是和自己分割两个世界一样的遥远。 上了车,车子呼啸着出去,安夏的目光犹自落在那个方向。 心底有些庆幸那个人的目不转睛,没有发现人群里的自己,要不那样迎面撞上该说点什么?又有些微微的不甘,自己的目光似雷达一样,在人群里一眼就看到他,他却扬着脸,目光向自己的方向偏都没有偏一下。压根就没看到吧?那种微微的失落心情。很可笑的心境。 第743章 安夏垂了头,湿漉漉粘腻的心情。 春假很快结束,安夏再次踏入这所学校大门的时候,还有些恍惚不真实的感觉。 补考,联络实习单位,投递简历,找到工作。 一切平淡,顺利,让她愈加的觉得这样平风静水的生活像是假的,总会莫名绷紧神经。 还是会做梦,半夜,自噩梦中惊醒过来。 梦到那个来了却未曾谋面的孩子。还有--那个男人。一张平静没有波澜的脸,双眼总是带着一点点疑虑的样子专注的看着她。 从梦中醒来,浑身都被汗水浸透。怔怔的坐过一会儿,才发觉自己内心,其实并不全是害怕,对他的恨意,也不知道为何,渐渐的开始模糊,淡化到自己想要去抓住点什么,留在心底作为抵挡他更加深入内心的盾牌一样的不安。 拿到毕业证书的时候,本来不想回到上海的,可是因为父亲的身体,安夏还是选择回到上海,留在父亲的身边照顾他。 司晨是法律系海龟,能力强,性格好,在事务所提升很快。接手的案子渐多,开始变的忙碌起来,但是依旧会时常过来,买点水果之类的东西来陪安泊松聊天、下棋,坐坐吃顿便饭。 三个人围着方桌吃饭,聊点家常,也似乎有那么点家的温馨。 有时候安泊松会突然的抬头,瞅瞅安夏,又瞥眼看看司晨,颇具深意的,唇角难得的露出一点点笑。这让安夏内心微微有些烦躁不安起来。 时间就这样,在平淡中晃晃悠悠的过。 安夏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经历过的许多,就像是一场梦。 而梦中,那个和自己纠葛最深的人,却已是两年未曾谋面,彼此之间,没有半点消息。 有时候和江子博碰面,偶尔吃饭谈天,绕很大一个圈子想要听到一点他的消息,可是江子博总是微微的笑,像是明白她的心思,又像是全然没有一点察觉的,引开话题。 这天周末,大清早司晨就来了。白色的衬衣袖子高高挽起来,很清爽精练的样子。一脸藏不住的笑意,手上提着一兜儿鲜嫩的桃子,进门和安泊松聊了两句后,就转身来到了厨房,站在门边看着安夏煮茶。清俊的脸,泛一点点红晕,眼神儿专注中透出点点怅然,让安夏不敢回头正视他。 “安夏。”他软软的叫。 “嗯?” “我过几天要回趟巴黎,”他说。 “嗯。” “买了两张机票,” 安夏闻言愣了一下,没吱声。 “你能不能陪我回去一趟,看看我妈。她说挺想见你。”他说着,目光依旧直直落在安夏的侧脸上,期待而不安的眼神。 “我?我没时间,最近公司挺忙的。而且……”对上司晨的目光,安夏后面的话就没说出来。 “我知道了。”他顿一下,退了出去。到客厅牵着一脸僵硬的笑,和安泊松打了声招呼,没等一起吃午饭就告辞了。 这两年来,司晨一直都是如此,从来都不强迫她。对她,一直都是如此平和温柔,站在她想要的距离,悄然的等。 第744章 安夏看着手边的茶壶,水早就沸腾了,噗噗的只往外喷白气。 是红茶,父亲曾经钟爱的,也比较暖胃。 安夏觉得,自己曾经在能够拿回一个完整的或者已经更为强大了的安企的时候,没有伸手拿回,已是十分的不孝。所以在生活上,只要自己努力能够做到的,她都愿意去做,希望父亲能够在晚年,因为有自己这个女儿的存在,能够稍稍觉得安慰一点。 冲好红茶,安夏端了出去放到父亲眼前,坐在他的身边。 “林啸--”父亲一开口,安夏手上的茶壶就“咣当”一声落地了。 琉璃茶壶,奶奶曾经用过的东西,安夏一直带在身边多年。只因听到那个人的名字,她就失手打碎了它。滚烫的茶水洒出来,手背一片赤红。父亲的目光渐渐变的复杂,而后是重重的一声叹息。 话题一转,就说“我见过赵凤仪了,还有那个孩子……” 孩子-- 安夏的心抽疼一下,哆嗦着,嘴唇都开始发白了。 本以为早已不恨了,关于过往的所有的记忆都淡化模糊了,以为快要消失。可是只听到他的名字,所有的过往便翻涌着扑上来,要将她席卷进去一样的恐惧。 安夏缩了下肩,没有吱声,内心有把呼之欲出的声音,让她张皇蹲下去捡地上的碎片。 “我想照顾他们。”安夏手下当啷一声,捡在手心的碎片又落了地。一瞬疼的脸色都白了,就像胸口突然被钉入几枚又尖又硬的刺,密密的透不过气儿来。 她突然想大声说,那孩子根本就不是你的。他只是当初某个人的一个筹码,他和你半点关系都没有,只是别人窃取你的一切的一个手段而已。可是嘴唇哆嗦许久,终是一个字都没能出口。 只是无奈而凄惶的低着头,转出一个笑来、 深深的委屈和失落。他可真是--将自己的女儿想的太强硬大度…… 以为谁都会难过,会受伤,会可怜,会不易,唯有自己的女儿,能够好好的活着一样。 “她也说了,之前伤害你太多,你肯定不会同意。”安泊松声音小小的,目光小心的打量着女儿的动作,那姿态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的,怯怯的,有些讨好的味道。 安夏又是一阵的难过在心底翻涌。 “当初,她那么年轻就跟着我,那么多年,我都没给她一个名分,是我害了她。现在又带着个智障的孩子,生活的太不易,太可怜,太辛苦了……”他念念的声音渐渐转小,弓起的背更加的弯曲了。 安夏看着他,突兀的扬起一个冷笑。唇角弯弯,自己都觉得残忍。慌忙的低下头来。 “我知道现在的我,没有能力,可是,我想尽自己所能补偿她。” 补偿??!安夏肩头突然的抖动了一下,琉璃破碎的茬子,很锋利,只是一个不小心就划破了指腹,很深,但也不十分疼。只是血流的可怖,就像突然拧开的水龙头一样滴滴答答止不住。 第745章 安夏有些呆呆的。 “手划破了,你怎么那么笨?!”安泊松自沙发里跳了起来,因为太急,脚步都有些蹒跚,去屋里找纱布给她处理。关切的语言依旧硬邦邦的,一点都不温柔,可是手下的动作却很轻,目光有点疼,细细打量着女儿的脸。 “你也别多想,我都这把年纪了,也没想着怎么样,就是想替他们租个好点的房间,帮忙照顾下那个孩子!”他说。 那个孩子?! 其实就是那个孩子吧,钉在自己心里的刺!! 因为他身上流着那个人的血液,所以连最初那一点点怜悯都没有了。 人有时候自私起来,其实真的很残忍。 “他们,不是林啸在照顾吗?你何必多此一举?何况我们现在又有什么能力?”安夏始终低着头,声音不大,但端的很清晰。 她不知道现在的父亲都知道些什么。她无法说出口,那个孩子,其实姓林,跟安家半点关系都没有。他不是你的儿子。 “那个人,始终是个外人!”安泊松见女儿终于开口,脸上的表情有些缓和,叹息似的说。 “外人?!!”安夏惊叹了一句。突然扬着脸,咧嘴笑了。 其实,对赵凤仪和那个孩子来说,你才是他们真正的外人!!愚蠢而善良的外人!! 可是望着父亲那张沟壑丛生的沧桑的脸,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不知道赵凤仪对父亲都说过些什么,为什么林啸没有再继续照顾着她。只是,内心那么强烈的恐惧,害怕那个女人的再次介入,让她这两年的平静生活陷入阴影。 手指上的血终于止住了,她沉默着退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将一副小心翼翼的父亲关在了门外。 司晨自巴黎回来,已经是两个月后。 再见到的时候,安夏总觉得他的笑容没有那么明媚灿烂了,有点沉郁,也瘦了许多,原本圆润的面部线条,渐渐有了刚硬的,力量的,男子特有的轮廓。 还特别容易发呆。有时候几个人坐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他突然就没了声音,目光静静望住安夏的脸,失神。 安泊松再没在安夏面前提起过赵凤仪,可是安夏有几次中午自单位回去拿忘在家里的文件,父亲都不在家。 她有次试探的问。见父亲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随口说,在家有点闷,出去走走,也没到别的地方去。 安夏看着他慌慌转过身的样子,心里特别难受。 莫名的,就和父亲开始冷战。 平时,吃过晚饭,安夏总会贴心的陪着父亲出门散散步,或者在家里煮功夫茶给他喝。可是这段时间,安夏总以忙为借口将自己关进房间里。 手上其实都是些不大紧急的活儿,可是她都会赶命似的,熬夜将它给处理完。 为此,她的主管都有些咂舌。说,“安夏,之前下班坚决不加班,回家坚决不赶制图纸的,一直让人怀疑消极怠工的你,怎么突然工作效率如此高?” 第746章 安夏也只是笑笑,自主管手上拿过更大分量的工作来。 回到家,安夏赶在父亲开口前,低头扒拉完碗里的米饭,就将自己锁进房间里去。心里莫名的有些紧张,似乎父亲不再提出来,事情就真的不会发生一样。 这天,去施工地点检查了工作进度后出来,安夏突然觉得眩晕。 连日的熬夜加上内心的焦灼,睡眠少到可怜,质量又不好。 站在大太阳下,觉得大脑一阵一阵的旋转空白。 坐上大巴,车子便秘一样的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动。暖融融的阳光,照的人有些昏昏欲睡。 安夏转了脸,视线落在窗外。目光跟着一点点前进的车子挪动。 放空的大脑,精神松弛。突然的就看到那一老一小坐在台阶上的人。大脑迷糊的,都要以为这是内心恐惧生出的幻觉,伸手用力的揉揉眼。 距离这么一大段距离,安夏似乎都能清楚的看到父亲脸上的笑容,那么柔和慈爱。 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不知道内心此刻的凄酸一片,是在可怜自己,还是在可怜那个一无所知的父亲。 车子徐徐的走,终于将那一大一小的身影甩在了身后,可是安夏依旧保持着那样撇着头的姿态。惊惧而妒忌,眼眶都有些发烫。 回到家,垂首静静的坐在沙发里等着父亲回来。 听见门口轻微的钥匙转动的声音,安夏身体猛然绷紧。 看到自门口探头进来的人,安夏更是猛然坐直了身体。 “小夏?!”父亲声音有些意外,神态慌张间,赵凤仪已一脚踏了进来。 仰脸看到静坐在客厅里的安夏,她也猛然呆了一下,很慌乱,有些尴尬。手上牵着的孩子却目光突的一亮,自行挣脱她的手掌,脚步微颠的跑到安夏面前来,冲着安夏咧嘴一笑。依旧是傻傻的样子,口水流下来,滴答在下巴上。 目光自那个一脸惊喜友好的孩子脸上冷冷挪开,直直投到父亲的脸上,声音冷硬的问“他们怎么会到这里来?” “呃,冬冬有点渴,咱住的地方比较近。”父亲有些尴尬,脸微微泛了点红,挪开身体让赵凤仪进了门。 “我们这就走。”赵凤仪上来拖住冬冬的手,要拖着他走。冬冬却扭着身体,目光端端落在安夏的脸上。双眼也活泛起来了,亮晶晶的,带着一点点迷糊和无措,咬着嘴唇可怜兮兮的样子仰脸看着安夏。 “这里有凉茶。”安泊松说着走前来,将手上拿着的孩子的凉帽扣在冬冬的头上,带正了才又转身进了厨房。 原来,父亲也有这样体贴温柔的一面。安夏目光直直落在父亲弓起的背上。 “你还缠着他有什么意思,他现在不过一个一无所有的老头子。”安夏看着赵凤仪,缓缓说。 “我没有要缠着他,我只是,想看看他现在过的好不好。”赵凤仪慌忙摆手,一张松弛下来的脸,横纹纵生中多出一点点慈厚的味道来。 “他已没有什么可以给你。”安夏说。 第747章 “安夏,我没有--”赵凤仪话还没有说出,就见安泊松端着凉茶走了出来,一只手轻轻托住冬冬的脑勺,另一只手握着杯子,让他就着自己的手喝水。那样子真是…… 安夏就像被突然刺到了,慌忙别开了脸。 转身,拽了自己的包,砰的一声重响摔上屋门走。 “安夏!!”安泊松抬眼,有些慌,有些无奈。冲着她的背影急急叫了一声,又回头对住赵凤仪有些歉意的客气道“你们坐坐,我出去看一下。”追出门去,安夏已扬手打了车子走。 心下闷闷的,是父亲温柔注视另一个孩子的目光。她从未体会过的,父亲的体贴谦和。而可笑的是,那个他以为流着他的血液的孩子,根本和他一点点关系都没有。 叫司机开了车子绕着老宅转了一圈,还是没有勇气下去摁响门铃。 没有勇气和他面对,叫他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带走,不要在打扰他们父女生活。 不要再来,试图剥夺她最后一点点的温暖。 可是,在他的门口呆呆的立了半个小时,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说不出。 又拖着更为困乏的身体往回走。 心里的悲哀和愤恨更加浓烈。他为什么这么无耻,为什么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愿意好好照顾? 难道每一个被他利用过的女人,等她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都会被他这样无情的抛弃?连同无辜的孩子。 而自己,连孩子都失去了…… 自己拥有的已经很少很少,为什么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剥夺? 脚步越走越慢,心被掏空了,飘飘忽忽的感觉,而身体却很困乏。不觉已是夜半,这边开往市中的大巴早就停运,出租过来的很少。安夏双足都要断了一样的疼。在施工地忙碌奔波了一天,现在又走了太多路,脚掌早已磨出了水泡。 恹恹的,到自家小区,已是凌晨。昏淡的路灯下,安夏看到父亲佝偻着背,焦急的站在哪里四下张望。长长的影子拖在身后,随着他来回走动的脚步变动方向。 “爸--”安夏走近一步。看到父亲站在路灯下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方才的那种恐惧便淡了,哽着嗓子轻轻叫了一声。 安泊松猛然的抬头,看到安夏,神色一松,一脸的焦急瞬息不见。“你这孩子……”只是轻声的叹息的责怨一句。 “爸!”安夏又叫一声,脚步向前赶了两步,“爸,对不起。” “是爸爸不好,向你道歉。以后,不会了。”安泊松一张脸,微微有些别扭的红,说的很慢。曾经那样强硬的一个人,此刻在自己女儿的面前,却无措的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 “饿了吧,饭还在锅里焖着呢,有你喜欢的鲫鱼汤。” “爸爸……”安夏又小小的声音叫了一声,伸手,就从他的身后缓缓抱住了他,一张脸,贴上他那并不宽实的背。暖暖的,内心突生的软弱,似乎此刻不抓住点什么,就要崩溃下去一样。 第748章 安泊松似乎惊了一下。站住了脚,一动不动的,任由这个长大了的,坚强的什么事儿都会自己努力承担起来的女儿抱着。听着她声音里透出的轻颤和软弱,撒娇一样的贴在自己背上。没来由的,觉得这样很幸福。 他伸手拍拍她的头,口气从未有过的宠溺,说“长大了反而学会撒娇了?!!” 真的,小时候的安夏,从未这样柔软的,向他示弱撒娇过。 【因为太珍惜,所以很小心。怕一个疏忽那种得来不易的平静和温暖就要消失掉。】 中午,雨云压的越来越低,燥热的空气被挤压下来,闹混混的城市,被一场预料之中的大雨赶的一片忙乱。路上来往的行人车辆行色匆匆。到下午下班的时间,沉沉的云彩终于托不住,雨滴急速敲打下来,到最后扯成线的冲下地面来。 热气被一阵急雨敲打飞散,在潮湿的空气中氤氲。 安夏被这种湿闷的空气堵住了胸口似的,有些烦躁起来。雨太大,只能无奈的坐在办公室里,看着一个两个的同事被家人接走。拥挤的办公室,不过一会儿工夫就变的宽敞空落。 真郁闷,又没有带雨伞出来。偏过头,目光透过玻璃瞥向楼下,安心中生出一点点失望。 之前,每次下雨,父亲总会带着雨伞坐地铁过来,接她下班一起回家。那时候,安夏一自公司的门里出来,就看见街对面站着的父亲,佝偻着背,灰灰薄薄的身影,觉得又心酸又很高兴。 虽然每次她都抱怨父亲太过兴师动众,自己又不是小孩子,区区下雨而已,淋湿了也没有关系,或者干脆奢侈一点,打个车就能回去了。可是内心依旧会雀跃会很感动,觉得被重视被疼爱的温暖。 这雨,下的又急又大,好像一时半会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办公室里已空空荡荡的,只剩下她,还有前来打扫卫生的阿姨。 呆呆望着窗外,看雨在风里打个漩涡,渐渐小了下来。 而内心的却失落一点点蔓延着扩大,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那洞越来越大,越陷越深。因为自己所有的东西太少,所以对消减和失去就有十分敏锐的触感。 知道父亲依旧常常避开她,去见赵凤仪和冬冬。有时候看他在厨房里,一脸和暖慈祥的笑,将多做出的一份排骨小心装进饭盒的时候,总是忍不住难过。又在替他打扫房间的时候发现他抽屉里的飞机模型和组装小坦克。心下便愈加的明白过来。 父亲似乎开始变的忙碌起来,各种各样的事,或者各种各样的借口。似乎能够分配给她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原本两人就已很少交谈,现在连基本的问候都很少了。她再也没有机会陪着父亲出去散步,看小孩子放风筝,再也没有机会安静的为他煮一杯暖暖的红茶。 他已经不需要了,因为他有了新的寄托和希望…… 这种安静的生活,被外人入侵的感觉真的很糟糕。可是看到父亲愉悦的笑脸,连满脸的褶皱都舒展开来的样子,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第749章 父亲当冬冬是他的孩子,这样简单的愉悦的心情她看得到,可是…… 有时候,她干脆想走向前去,挑明了,直接告诉他,冬冬不是你的孩子。你别自作多情了,他有一个比你多金年轻的父亲,不用你这样捉襟见肘的费力照顾。 可是说不出。 她知道父亲内心的孤单,就如同此刻的自己。因为幼年时候的疏离,造成现在的无法靠近,两人都小心翼翼想要维护这种得来不易的温馨,却越是偏离,很微妙,让人惶恐难过。 因了这种被忽视,被抛弃的感觉,更加恨起那个丢开自己孩子和女人的人来。恨他的不负责任和混乱不堪。 手机突然的响,是司晨。 “你还在公司吗?我过来接你。”司晨的声音有点急,像是走在外面,安夏甚至能够听到自电话一端传来的哗啦啦的雨声。 “嗯。”安夏和缓而软弱的语气,让司晨静了一下。 “你在哪里?这会雨很大,出来记得带伞。”安夏说。 “嗯,知道。对不起,我办完事儿有点晚了,马上过来。”他的声音却跳跃着,无端快乐起来的样子。 真是个奇怪的家伙,干嘛向我道歉,又没有义务来接我。安夏抿了抿嘴,心情终归是好了一点。不过说起奇怪,安夏又皱起了眉。司晨自巴黎回来后,真的就举止怪异起来,安夏觉得他有些刻意躲避着她的意思。而且迅速的瘦下来,原本清润的面孔,瘦的都有了分明的棱角,下颌尖消,眉头一皱让人觉得凌厉。 有时候会无意识的怔怔的看住安夏,目光里带着怅然的悲悯,还有那么点--仿若迷恋的东西。安夏被他看的尴尬,总会起身扬着声音打趣他,“你别用这样悲悯的目光看着我,害我觉得自己像是个得了绝症的病人。” 司晨总会突然脸红,又底下头漠漠的笑一下,不说话。 送安夏到楼下,安夏才发觉自己根本就忘记带钥匙出来。敲了半天门,父亲又像不在家的样子。 她目光自最初的笑意融融中生出点恐慌,回头无助的看着陪在自己身边的司晨。 “哐哐哐,哐哐哐……”又在这样的惊惧中不断的,不断的敲门。 “爸爸,爸爸,我回来了。”空荡荡的楼道里,是她泫然欲泣的叫声。 “安夏--”司晨伸出一只手来搭住她的肩膀,“别这样,叔叔不会有事。他大概只是出门去了,我们等等。”他说。 “他,他昨天咳嗽,咳出了血丝。他肺功能不好,还偷偷吸烟。他,他早晨总被惊天动地的咳嗽给折磨醒来……”安夏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蹲下去抱着自己的双膝。 “我这两天都为无聊的事情和他怄气,没有盯着他吃药。他常常说自己没事,嫌那药太贵,我不看着他,他就不吃。早晨他咳嗽的太厉害,都吐了,我都没有好好带他去医院检查……” “安夏,”司晨也蹲下身来,将她缩的很小的身体紧紧抱进自己怀里,安抚的,轻轻的抚摸着她消瘦的脊背。 第750章 “别害怕,叔叔会没事儿的。中午电话,让我下班去接你的时候,听起来还很精神。我记得他说要陪朋友出去一趟,大概会耽搁一会时间。你别担心,真的,相信我,叔叔不会有事儿的。”他的声音那么沉静温暖,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他。 “我们在等半个小时,如果叔叔还不回来,我们就请人开锁。别怕,真的不会有事。” 安夏蹲在地上,司晨蹲在她的对面,伸开一双手臂将她圈在自己怀里。 安夏闻着他身上阳光雨露一般清新的味道,突然想起小时候的样子。 那时候的司晨小小的,不善言辞。她不开心,他就笨拙的陪在她的身边静静的看着她哭,也不出声安慰。等她哭完了,才抬手帮她擦掉眼泪,牵了她的手一起回家。 “司晨,你说我爸爸会不会又和赵凤仪走到一块儿去?”她问,像小时候一样,仰着脸。迷惑不安的样子。 “或许吧。”司晨说,抬手帮她擦着悄然落下的眼泪。 “你小时候就这样,我每次问你什么,你总是这样不负责任的敷衍我。”安夏吸了吸鼻子瘪着嘴巴说。 “是吗?”司晨低头看她,目光温柔而专注,问话的口气温温的带着一点点湿气,喷到安夏的脸上来,有点痒痒的感觉,安夏慌忙间低了头。 感觉到司晨缓缓向她压下来的脸,安夏微微偏了一下头避开了,“我们找人开锁吧,我有点担心我爸。”慌忙起身的时候,不小心,一头撞到了他的下巴,只听司晨“呜--”了一声,样子有点狼狈,起身,退后了一步,背过了身去。 “司晨--”安夏莫名的有些慌。 “我没事。”司晨说“我下去查查看开锁的电话。你稍微等一下,别着急。”语气依旧很温和,可是疏远。 安夏看着他低头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胸口有点闷,想要跟上去,拽住他。 太害怕了,这样的背影,离开。 可是,终究什么都没有做。 在一阵烦乱中,安夏又不懈的哐哐哐敲了一阵门,楼道里只听见一阵空寂的回声。 司晨下去好久了,还没有上来,她站在这里,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遗弃了一样。茫然中生出丝丝的悲伤。 “哎,你这孩子,怎么老是丢三落四的啊,雨伞不带就罢了,连钥匙都不知道带在身上。”说话的人是安泊松,一路喘息着走上楼来。司晨沉默着跟在他身后,见安夏目光瞥向他,便仰脸给她一个安心的笑。 “爸爸--”安夏看着安泊松手上提着一兜儿蔬菜叫了起来,突觉得眼眶酸涩,伸手自他腰间抱住了他。 “爸爸--你这么晚不在家。又不愿带电话,我都快担心死了。”说着,眼泪就下来了,觉得异常的委屈。 “唉--怎么哭了啊。这么大人了,爸爸又不是小孩子,你担心什么啊。”安泊松一副慌乱的样子,将蔬菜递到司晨手上,才忙手忙叫的笨拙的帮她抹起脸上的眼泪来“越大越会撒娇了。”抬手又在安夏的头上摸一下。 第751章 “你以后去哪里要告诉我,去见赵凤仪我也不拦着你了,但你要告诉我去那里,别让我不知道。要带上电话,别让我找不到你,我会担心。” “呃--”安泊松一脸的尴尬,“对不起。” “我不介意了,赵凤仪,你要见她就见吧。带家里来也没关系……”安夏赖在安泊松的身边瓮声瓮气的说。 “叔叔没事就好,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司晨依旧站在下面的台阶上,和他们父女隔开一段距离,仰着脸对住他们笑着说。 “啊?”安泊松一愣,蹙了眉,说“你中午不是说接安夏去外面吃饭吗?不是说有事要和她说吗?我都没给你们准备晚饭。”不知道为什么,安夏觉得父亲的语气中有些愤怒,像是在威胁司晨一样的瞪着眼睛看他。 “……”司晨苦笑了一下。 “安夏--”他踟蹰的叫了一声,“其实我早就定好了位置。”他扬手做个请的动作。 安夏有些莫名的看看父亲,又转脸看看司晨。 “去吧,开车小心点。”安泊松说着,向着司晨,轻轻推了女儿一把。 在车子里,空间狭小,沉默的空气更加让人觉得压抑。 安夏伸手摁开音乐,司晨条件反射的一把关上。 “安夏--” “呃--” “这都两年了,我想知道,你到底怎么看我的?” “你,其实挺好的,你对我的好我也都知道。”安夏垂了头。 她想,总要说清楚的,这一天,总要来临,总要面对的。不论自己是如何的不愿意失去这个人给的暖,也不能如此态度不明,暧昧不清的自私的将他束缚在自己身边。 不能每一次走不下去,都要抓住一个身边的人做自己的浮木。那样就太狡猾了。 她不能再如此卑劣下去,心底念着一个人,还要这样大刺刺装糊涂的享受另一个人给予的温柔。 司晨真的够好了,只是时机不对。才会做过他。 “那么呢?”司晨弯了唇笑,自口袋里掏出烟来慢条斯理的点上,抽一口。说。“你知道,我特别讨厌转折句。” “其实你很好,但是……这样的话,我不想听。”司晨说。 “我知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挺好很优秀,我也知道你对我好,可是司晨其实你不必这样的,你没欠我什么,不必心怀愧疚,对我这样无理而任性的人无条件的温柔。况且,你知道,我心里记挂着别人,不值得你这样对我。”安夏说完,望着司晨的脸,抬手将他唇边的烟拿掉。“别吸了,对身体不好。” 司晨耸了下肩,笑。半天没有吱声。 车子拐过一个弯,他才缓缓开口,说“安夏,我欠你一样东西的,你忘掉了,可是我记得。这些年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可是你忘了。”他有些失望,嘴角不高兴的微微垂下来。 “那不是你欠我的,何况司叔叔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安夏以为他说的是那件事,低声安抚司晨说。 第752章 “其实在你脑海里,对我的记忆大概只剩这些了吧。”说完这句话,司晨就抿起了嘴巴,静静望着前往,再不说话。 “安夏,这是我欠你的。你真的不记得了吗?我曾给你戴上一枚玻璃戒指的时候说过,等我长大,会为你换上真正的钻石戒指。会娶你做我司晨的新娘。”在气氛幽静的西餐厅里,在钢琴余音韵韵的声音中,司晨单膝跪地,手上持着一枚精细的钻戒望着她。 安夏有那么一瞬的感动。这才发觉,今天他是特意打扮过的。黑而茂盛的头发,梳的形状很好。褐色格子的复古味儿的西装衣裤,雪白的衬衣,袖口微微露一点出来。这样清新俊挺的一个人,脸上还有青春少年式的纯真的笑和微微的羞怯。 安夏低着头,看他缓缓要将戒指套上她的手指的时候,突然像是被烫了一下,猛然缩手。 司晨半跪着的姿态,身体微微僵了一下,拽了她的手,将戒指轻轻放在她的掌心。 “我欠你的,我不食言,我会认真等你的答案。”看安夏依旧怔怔的样子,司晨别开了脸,说“你若觉得它不好看,可以出门就丢垃圾桶里,可是别当着我的面。” 安夏说不上来,是怀着什么样的心里,将那枚戒指牢牢握在掌心,却又无法给他一个确定的答案。 内心有一个声音在说,别逼我,别逼我。 她知道司晨这次,是想要一个答案,给彼此一个痛快。 这或许是他给她的最后一个机会,也是最后的期限。 一个贪念,安夏就错过了最好的拒绝时间。 那枚戒指落在她的手上,她那么郑重其事,却又无措的不知如何是好。 她深切知道,自己无法给予司晨想要的回应,可是却依旧,想要将他这份心意握紧了藏起来的贪心。 在之后的好几次,她都想要将那枚象征着未来的戒指,好好的真心诚意的还回去。可是,每次当她做好准备,想要开口的时候,司晨察觉了早已刻意躲避开来。他的那份小心翼翼和执念,让她总也狠不下心来。 对自己,或者对他。 茫然中,混乱中,甜蜜的,失落的,还有那种时时冒出来的贪恋他给的温柔的念头,让她觉得又累又可耻。 司晨自那以后,越来越当他们是自家人。晚上如果不必加班,基本上都会过来和他们父女一起吃晚饭。如果来不了,还会特意打电话说一声。 而且每次来的时候,总会顺带买一些水果零食之类的来放进冰箱。 有时候安夏加班回来的晚,推开门,见家里一老一少的两个男人,手上一边做着自己的事情,一边闲聊两句,坐在沙发上等她回去的样子弥足而温馨。总是忍不住要呆一下。 觉得其实这样,真的挺好的。 不知道自己内心还有什么好挣扎的。 这样的次数多了,那枚戒指握在手上,犹犹豫豫的也已有了月余。 司晨似乎也渐渐放下了小心翼翼的戒备。越来越有男朋友的样子,每天都会打好几个电话给她,声音清朗温柔,琐碎的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 第753章 晚上也会发短信给她,无非是早点休息不要熬夜之类之类的话,安夏很少回。可是每次看到,都觉得很窝心温暖。之后便有了每晚看到催促睡觉的短信后才能安眠的习惯。 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恋爱。但是这种感觉,真的不坏。 安夏有时候会想,自己给自己的牢笼太坚固了,自己一个人无法走出来,那么等在外面的那个人是否愿意用他的温柔和执着撬开锁住她的锁,带她逃出来? 这样的期待,渐渐带上了一丝没有安全感的窃喜和惧怕。可是宁愿试着去相信去努力。 她想忘掉那个人,那个掠夺了她的一切,又给了她一身伤痕的人。她想在别人的温柔下找回原来的自己。那个阳光的,恣意的,蓬勃的,有些任性大胆的自己。她想爱人,也想被爱。 司晨偶尔还会去她的单位接她下班。两人手牵着手走过一条长街,坐在路边,合吃一份爆炒螺蛳。也会去情侣餐厅,相对而坐,为了司晨所言的情调,去吃那种又贵又不能饱腹的西餐。 晚上从电影院出来,司晨亲吻她的脸颊,她也不再抗拒。只有那薄薄软软的唇一路碎碎辗转到她唇角的时候,她才惊慌的,有些无措的别开脸。 司晨也只是淡淡的笑,并不强求。 要接受司晨,并且爱上他,对安夏来说,真的是件再也容易不过的事情。他英俊、绅士、博学、温柔、上进、有很好的教养和品味,对她包容,真心真意的执着…… 更何况,她在十几岁的时候,对爱情朦胧初懂的时候,也曾那么真心诚意的喜欢过他。 可是,很多时候,每个人都像行驶在自己轨迹上的车辆。偶尔的一段并行,却在外力的作用下不得不偏转脱离。错失在彼此的轨迹之外。 这天深夜,在司晨接二连三的短信催促下,安夏终于揉着发涩的双眼,收拾了手下的图纸。笑眯眯给司晨回过去两个字:晚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了用这样简短的语言,来回应司晨给予的温柔贴心。 上了床,却没有来由的神采奕奕起来。内心有点雀跃,将那枚收在抽屉里的戒指拿出来,在灯光下细细的看。细细的铂金戒指,上面小小一枚方钻。戴在她纤巧细长的手指上,很是精致养眼,在手指上认真把玩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得就没舍得摘下来。 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蓝天白云,天气和暖,大片碧油油的草地上,有一排奶白色的木质房子。周边树木环绕着,花香幽幽。两个粉嫩粉嫩的小孩子,嘻嘻的笑着颠颠奔跑,在一边和一条大狗玩投球。她看见父亲坐在草地一端的椅子里,温和的笑,嘴巴里嚼着她为他买的戒烟巧克力棒。而自己则席地坐在屋前的地板上,膝盖上摊开一本书,手边是一杯冉冉冒着白气的红茶,百无聊赖的样子,幸福而温柔的看着这几位自己最亲的人。 第754章 幸福的心情那么清晰。 仿佛被太阳晒的昏昏欲睡的时候,听见门内的脚步声向自己一点一点走近。一把低沉微温的声音轻轻的叫她:安夏,安夏…… 突然就惊了起来,不是噩梦,却没有来由的心悸不安。心脏剧烈的跳动。 被那把声音惊扰了的梦,却怎么都无法延续下去。 半夜又听到父亲压抑不住的咳嗽声,剧烈而沉闷。她轻轻推开父亲卧室的门,看到父亲半靠在枕头上,一手捂住嘴巴,努力压制着咳嗽的样子,脸憋出不正常的青紫,眼角有了浑浊的泪光。 就着安夏的手喝下一口水,才慢慢换过气儿来,歉意的笑“吵醒了?!” 抬头看一看时间,“才五点钟,还早的很呢,去睡吧,一会我叫你。” “早晨我们去医院吧,你最近咳嗽的好像越来越厉害。”安夏将半杯水放在桌上,不安的看着父亲愈加薄瘦佝偻起来的背。手轻轻的帮他顺着气说。 “没啥大事儿,就是最近清扫的时候忘记戴口罩,吸到了粉尘,过几天就好了。”安泊松安慰的拍拍她的手背。另一只手将方才捂住嘴巴的一块纸巾慢慢握紧,捏在手心里。 “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低头看到女儿手上的戒指,愣了一下,突然的展开一个慈爱的笑。脸上的笑显得特别安心愉悦的样子。 “一晃,你居然已经到了嫁人的年龄了。”又抬手摸摸她的头。“司晨那孩子不错,对你也好。你能和他一起生活,爸爸也就安心了。” 安夏听的莫名有些心慌,又因为羞涩,迅速红了脸,说“还没有的事儿呢。” “我听司晨也想早点结婚……爸爸也想给你们带两年孩子……”安泊松说这话的时候,一副十分期待的样子,眼睛亮亮的,带着一抹温暖的笑。 “爸爸又胡说。”安夏又羞又恼,将杯子里的水递到父亲手上,让他又喝下两口才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孩子…… 梦中那两个粉嫩粉嫩的孩子,眉眼儿漂亮而力挺,那分明有着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孩子,她曾经有过的孩子。突然又被揪到了痛处的缩了一下身体。 清晨司晨开车过来送她去公司的时候,瞥到她手指上的戒指,兴奋的什么一样,当着安泊松的面儿,就猛然捧住她的小脑袋,大大的在她额头“啵--”的亲了一记。 晚上,司晨手上就多了一份阴影精美的宣传册。礼服,婚纱照,酒店…… 安夏怔怔的像是个看热闹的人。司晨就说“没事儿,这些看不上,咱在找合适的。”又兴冲冲翻开另外一叠资料,这次是海外的旅游景点“咱婚礼结束之后,去爱情海度假吧。我专门攒了一年的年假,还有公司例行婚嫁。你呢?公司婚嫁应该也是十五天吧,到时候再多请几天假应该没有关系……” 他兴冲冲的样子,滔滔不绝。安夏觉得像是做梦,有点害怕…… 第755章 在卓琳的婚礼上,安夏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江子博。依旧的清风朗月的样子,嘴角微微弯起,眼睛里像是噙着一丝笑,和周围的人温温打着招呼低声交谈。看到安夏进来,扬手打个招呼迎了过去。 因为许久不见,安夏看到他时很开心,有些雀跃。一脸灿烂的笑,向他走过去的时候碎碎跑了两步,“子博哥--” 热切的样子,对上他那双淡笑的眼睛,安夏突然就踟蹰了,伸手想要挽一下他胳膊的亲昵动作就生生止住了。 “怎么过来这么晚?”江子博说着,抬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敲了一记。 安夏才似安心了一样,抬眼瞟着江子博的脸。“堵车,差点就过不来了。”她说。 他像是比之前爱笑了,在人群里浅笑的样子温和、绅士。可是看在安夏的眼里,只觉得他眼眉弯弯,目光却是冷的,噙着的只有淡漠和疏远。 每个人都在变,或好或坏。但一定是越变越靠近了自己的圈子和地位。 安夏心底有些失落,以往在江子博跟前的亲昵突然变的矫情,让她觉得和他突然的疏远。 坐下来观礼。江子博递了杯果汁给安夏,伸手揉一揉她的头发,带着以往的宠溺口吻,说“看那么认真?” “嗯!没想到卓琳这么快结婚,也没想到她放的下你。” 手伸出去,视线还落在卓琳和她法籍丈夫的身上,喃喃的说着。而一端的江子博却是一副被烫到的样子,眉头猛然蹙起,手指一松,杯子应声落地,碎了。 “呃?”安夏惊的回过头来,只觉得江子博的神情有些怪,僵僵的,眼底沉着深浓的伤。 “手滑了一下,对不起,洒了一身。”江子博只是瞬间,脸上又扬起了那种淡然的笑。歉意的说着拽了安夏出了礼堂。 在江子博一再的坚持下,安夏在酒店换上了他特意出去买的一条红裙,等待酒店的服务生帮忙将她衣服上的污渍处理干净。 在大厅里,面对面喝茶,江子博突然抬了抬眼,奴了下嘴巴说“那,不太适合你。” 安夏顺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指上。有一瞬的尴尬,说“呃,还好吧。我对这些东西没概念。” “是那个姓司的小孩?”他问,口气有些生硬。 “嗯。”安夏不知怎么的,突然很后悔,将戒指带出来。 “他呢?你忘得掉他嘛?” “啊?” 江子博不笑的时候,双眼狭长,眼尾微微上挑,让人觉得严厉。 “安夏,我一直以为,你这一生非他不可,不论爱恨,你们交织在彼此的生命里别人无法插足进去的感觉。所以,我才……”他说到这里卡住了,垂目伸手握着茶杯,大大喝下去一口。 “安夏,我能问个问题吗?”他的脸上复又了笑意。这次的笑,不是那么淡远飘渺,而是自嘲的浅浅的蹙着眉。 “为什么选他?”安夏知道,他真正想问的是下一句,“为什么不是我。” 第756章 安夏双手绞着,呆呆看着手指上的戒指。一副茫然的样子。许久才抬头,抿着唇,有些不甘愿,有些沮丧。 似用了很大的勇气,才开口说话“因为想要你是我的家人。不论我是好是坏,不论我是否可以给与你感情的回应,都会一直在我身边不离不弃。” 安夏说完,有些胆怯,底气不足的抬眼瞅着他的脸。江子博闻言,嘴唇哆嗦了一下,哈的笑了一声。垂目躲开她的视线,揉着太阳穴。心底不知道该是庆幸,还是难过。 “你已经完全忘掉他了吗?还是--想要找一个泅渡你的浮木?”安夏闻言,震了一下。圈在手指上的戒指突然灼灼的,似乎勒的太紧,让她难受。 躺在座椅里,自落地窗前俯视着这座忙碌的城市。车辆人声,闹杂混乱。建筑上流光的镜面,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大刺刺落在他的脸上,像是将他整个人劈成了两半,有些狰狞。他俯视着来往的人群,自那拥挤而繁忙中生出深不见底的孤独感。 林啸轻轻揉着发疼的太阳穴,眼睛像是被那道强光刺痛,终于疲惫的微微闭起来。 扣扣的敲门声响起,他侧了脸,微微立了一下身体,沉声应了一声“进。” 来人进来,恭敬的掩上门,才将手上一个纸袋放在他的桌上。 “林先生,您要的东西。” “放下吧。” 他依旧那样半躺着的姿态,威严暗沉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疲惫。 男子轻轻将东西放在桌上又悄然退了出去。 林啸算是他的老主顾了,很慷慨,要求他干的活儿却轻松简单的出奇。 若不是林啸的这人长的俊挺正派,行事沉稳磊落,身份高贵。他都要怀疑这人会不会是个无聊的变态大叔。 两年时间,借助他们这样的民间隐匿组织,事无巨细的想去了解一个二十来岁女孩的日常生活。 每周附上照片向他汇报。汇报的内容要求详尽,却真的很水。因为女孩的生活简单的让人觉得乏味。他都不晓得姓林的老板何必花费那么大价钱,让他做这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有时候,他自己做这样一份报告的时候都觉得流水账的不行。可是每次,送到林啸面前的时候,见他看的或喜或忧,偶尔还会忍不住的,抿唇莞尔。十分投入。 其实汇报里莫过是些大家日常生活里的内容。 她结交到了新朋友,她升职加薪了。她感冒了,她去工地查验扭伤了脚踝…… 更有甚者,他还曾经将她剪短了头发写了进去,拍了照片。他见林啸持着那张照片,侧着身,脸上落了阴影,他不大看的清楚他的表情。只觉得他持着照片的手,在微微的抖。 他不知道那个男人,对这个叫做安夏的女子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做这些事情。选择这样安静的,却投入的,小心翼翼的去窥探她这样简单的生活。似怕打扰到她一般的谨慎,却又执着迷恋的不愿放弃。 第757章 渐渐的,被这个姓林的男人打动了。 之后的报告,图文并茂,连她陪着老父亲去公园散步都会拍照记录下来,拿给他看。 林啸听见身后的门被轻轻掩上,才缓缓的转过身来。 望着桌上那厚厚的牛皮纸袋,苍劲的大手,长长的手指伸出去,却有些踟蹰,似不敢轻易打开。 他知道这样窥视着她的自己卑劣而可怜,可是忍不住。 等待她前来讨伐的时间越久,那份心情就越加的激越烦躁。 这样漫长的等待磨砺着他的心。有时候,他想,与其被凉在这里,这样的等,还不如主动上去,反正横竖一刀,要疼,也来个痛快。可是她没有来,她像是真的忘记了他的存在。 而她却渐渐在自己的生活里沉静下去,摒弃了过往,渐渐像是汲取了阳光,有了新的生活和圈子,生动活泼。 他遵守着她永生不见的约定,只能借着别人的眼睛看她,就像在她的身边一样那么熟悉。却又真的无能为力,比如,看她一步一步靠近那个司晨的男子。 他这样一个几乎无所不能的人,在她的面前失措弱怯到自己觉得不可思议。 他看着她自他的世界里走出去,越走越远,头都不回,而他却踟蹰等在原地。 他看着她缓缓走向另一个人的脚步,慢慢的,却是坚定的没有丝毫犹豫。 那个男孩,那个曾经牵手帮她擦拭眼泪的小男孩,居然已经长成如此出色的男子。高大、阳光、清爽、俊朗。是青年男孩子才有的那种绚烂的耀眼的样子,又是难得的沉稳、正直、上进。 他想,这个人其实挺好的,配的上安夏。如果这是安夏选择的,就要好好祝福她。 可是忍不住,内心肆虐开来的妒忌和难过,让他开始混乱。 越来越不敢去了解她近日生活的细节,越来越不敢去看他们两个人相对微微笑语的照片,那样相配的两张脸。她对着别人,笑颜如花的样子,像是利剑。 很妒忌,却清晰的知道自己根本没有那个立场。甚至,连起码的注视都不该有。 轻轻的抽出信封里的东西,看到一张刺目的照片。 一家氛围很好的西餐厅里,男孩手上拖着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扬着脸,单膝跪地一脸期待的看着对面微微诧异的女孩。 “他,求婚了。”林啸像是自言自语,将手上的东西又缓缓塞了进去。 自抽屉里拿出一个暗红色的丝绒盒子,打开。很老旧的一枚宝石戒指,戒指内壁有两个人的姓氏缩写。他拿在手指上把玩。 记得很久前,赵芸开玩笑的说“人家奶奶送,是嫁妆,你送就是聘礼。” 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当初费尽心机找回来的戒指依旧还在自己手上,没能送出去。 这一次,或许,可以作为嫁妆送给她!! 心底烦闷,这些天来总是休息不好。 去施工地点视察的时候,大脑似有些旋转不灵的迟钝。 同行的人突然的惊呼着叫喊着,扯着他的胳膊往外跑,他才听见头顶的钢架咔嚓咔嚓像要分裂坍塌下来的声音。脚步迈出去,却看到弯身在地上分拣废料的老人,那张因着近些年来的牢狱生活,而比实际年龄更为苍老的一张脸。 第758章 脑海里只是一闪,便疯了似的又奔回去,伸手一把将他推开来。只是瞬间,他腰上就猛然被击中,趔趄两步跌倒在地,他在最后一刻只顾得上双手护住头。 肩头,腰背,腿……在一阵尖锐的刺痛中渐渐失去了直觉。 耳边有人奔走惊叫,有人咒骂着,意识渐渐模糊,心底却突然一松。 这些年,过的太累太辛苦。他才知道,一个人背负无尽的愧疚和深不见底的寂寞,是多么恐怖的事情。 意识飘飘渺渺,在现实和梦境之间。 见到了久未梦见过的雨杏,甜甜的笑。说“木头,木头,你哭了。你终于会哭了、会疼了。这样才有了点人样儿。” 他焦急的,想要和她说句话。问问她,一个人在陌生的世界里,过的好不好。会不会寂寞,会不会不大习惯。 “别以为死了,你就可以见到你的雨杏。你这样的人,死了也是要下地狱的。” “你活着的时候和她阴阳相隔,死后依旧是天堂地狱的距离。你今天若真是死了,也是个孤魂野鬼。” 谁,这么诅咒着我?他在混乱的意识中分辨着这把让他为之一震的声音。 身体渐渐有了意识,灼灼的痛感,手却似被人紧紧握着,暖暖的很柔软。有液体一滴两滴的落在他的面颊上,轻轻的抽泣声,像是被噎住了似的,重复着说着那两句恶毒的咒语。 是安夏!!是我的安夏!! 她依旧那么恨我,咒我孤老终生,死后变成孤魂野鬼…… 可是她在哭,她怎么哭的那么厉害? “你给我醒来,别以为死了,我就可以原谅你做过的一切。我要你活着,受惩罚受折磨。我要你活着赎罪!!”她失控般的揪住他的衣服大哭起来。 她要我活着,接受惩罚!! 林啸觉得自己弯出了一抹苦笑,用尽了所有力气,也只自唇间溢出一个字来“水……” 看到安夏那双哭肿了的双眼,惊讶的盯住他,只是一瞬那挂着泪珠的脸上就盛开惊喜的笑来,有些慌乱,问“水,水,要喝水吗?” 她慌张而紧迫的样子,让他心底突然生出一丝欣喜。 水杯轻轻递到他的唇边,他就着她的手抿了一口,胸口便是撕裂的疼。他微微蹙眉,她发觉了,眼泪又掉下来,问,“是不是很疼?我现在就叫医生来。” “别哭。”他抬抬手,却只是无力的动了动指头。 “我去叫医生。”他牵着她的指尖儿,握不住,一滑,她便已抽身走出了病房。 医生来了,各种的检查,他一一配合。只是眼睛始终望着窗外。她走了,没有再来。 她要他活着,接受惩罚,他便回来了。他悲悯的笑。 在医院的那段时间里,她没有再来。 各种器械落在身上的冰冷触感,他甚至清晰的看着手术刀化开自己的皮肤,那许多的疼,都比不上她转过身去的一瞬。 许多伤口并未完全愈合,只是不愿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他想用忙碌将这份让自己觉得无法控制的心情给抵消消减。 第759章 医院做了周详的安排,他才得以回到老宅。 熟悉的气息,阳光沉在花木中暖融融的。他才觉得安下心来。 迫不及待的想要工作,想要摆脱那种莫名的失落情绪。在几个高层开会的时候,突然看到愤愤站在门口的安夏。拧着眉,一张小脸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亮晶晶的大眼紧紧瞪住他,微微磨牙的动作让人想到发怒的猫。 突然的就静了下来,说不出话。和她对视许久,才开口支开公司的高层。 “这么拼命真的那么想死?”她生气的样子,像炸毛的猫,很生动,也很可爱。 他被她伸手夺过手上的资料,扯动了肩伤,疼的微微嘶了一声,软软的目光有些可怜的望着她说“疼--” 生死,让仇恨突然失去了重量一般。安夏突然的茫然起来,看着他那张可怜兮兮的,低眉讨好的样子,“我以后都会好好静养。” 他斜躺着,看着她憋红了的双眼,伸手小心翼翼的将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厚实的掌心里。皮肤的饥渴,那种熟悉而又遥远的柔腻触感,在他轻轻的摩挲下才慢慢的重新找回来。她也静静的,没有挣开。 林啸突然对这次的意外有了感激之心。 手指被他紧紧的,小心的握在掌心,摩挲着,就像在寻着记忆里的纹路。那样小心的虔诚的样子。 他的手指在她的手指上来回的逡巡,直到最后,才笑意吟吟的,像个孩子一样的突然舒口气。 还好,她的手指上没有多出一枚戒指!! 即便只是这样牵着她的手,什么话都不说,他都觉得十分满足,才觉得自己是完整的。 “你还会来看我吗?”送安夏出门的时候,林啸站在门口,脸上的期待那么明显。 林啸这样突然软弱的样子,于记忆中的人无法重合,总让安夏有些无措。 无措的欢欣无措的心疼和失落。 “嗯。”或许是被他那样切切期盼的无辜的眼神所迷惑,让她忍不住想要答应他。点了头后,安夏微微蹙了下眉。心底有些乱。 回到家已是夜间十点多。 父亲一向早睡,这会大概早就睡熟了。安夏掏出钥匙,轻轻插入锁孔,还没有拧,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屋子里亮着灯,父亲黑着脸站在门口。安夏一进门,就被一股浓烈的烟味呛的连连咳了几声,她便皱着眉一边用手扇着,一边走过去开窗,说“爸,你又抽烟,医生说……” “你去哪了?”安伯松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 他坐在这里等了足足五个小时,心里的怒气不断的升腾又不断的被压制,觉得此刻自己的身体都开始哆嗦。 安夏顿了一下,没有吱声,只将桌上的半包香烟拿了起来,伸手抽出剩余的全部,恨恨的双手用力一拧,拧成两截将烟丝揉碎在手心里,推开卫生间的门,冲入了马桶。 马桶的水声哗哗的响。父亲依旧坐在那个破旧的沙发里,阴沉着脸,等待着她的回答。 第760章 “爸,你答应我戒烟的!!” “你今天到底去了哪里?” 安夏知道避不过去,只得老实招认“他出了意外,我……” 安伯松霍一下自沙发里弹了起来,原本迟缓的脚步,因了这急怒而突然敏捷起来。两步跨到安夏面前,只听“啪--”的一声,安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侧过了头。 “你难道不知道他是谁?忘记了他做过的事?他意外,与你有什么关系?他就是今天死了又与你何干?”安夏一动不动的立在哪里,侧着头,嘴里微微泛出一股腥咸,脸上却缓缓的缓缓的溢出了笑。 是了,这才是她安夏的父亲。她抬头望住父亲的脸。 安伯松看着女儿缓缓转过来的脸,光洁的皮肤上暗红的指印渐渐浮现。脸上带着一抹悲哀而讥诮的笑,锐利的目光望住他。 安伯松只觉得胸口一闷。声音被憋在胸口,都哽咽了说“小夏,你知道爸爸这都是为了你好。林啸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些年我想你比我更加清楚。而小晨,对你那么好……” “我从来不知道。”她说。 “从小到大,你那一次不是为着我好?”安夏的声音很平静。平静的几近冷漠。 “为我好,在我那么小的时候你和不三不四的女人混在一起。为我好,你将爷爷留下的一切败光后酗酒失手杀人。为我好你害的年迈的奶奶在阴冷潮湿的旧屋中去世。为我好你到现在还和那个姓赵的女人纠葛不清。为我好,你把别人的孩子捧在手心当宝一样的疼爱。” 终于说出来了,终于说出来了。安夏抻着脖子看着父亲渐渐有些扭曲了的苍白了的脸。 “现在你还说为我好??”轻轻的一个问句,让安泊松猛然的后退了两步。 这一声声的控诉,就似一把把薄利的刀,刀刀见血。 安泊松已在这样一声声的追问中重新跌坐进破旧的沙发里,因为整个身体蜷缩,陷下去,样子显得更加的颓丧。 “他是无耻,是卑鄙,是用了手段夺取了你的东西。是--曾经伤害过我。可是,他也曾经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伸手帮我,在奶奶去世的那段日子里给我安慰。那个时候你呢?在监狱里,我去看你,你连见都不愿意见我。我写给你的信,你一个字都不回。妈妈和奶奶的祭日你从来没有过问过。你是我爸,你可曾给我一个拥抱一个微笑一句叮咛?你可曾关心过我是否有东西吃,有衣服穿。有没有被坏人欺负?你是我爸!!你除了会甩我巴掌之外,还做过什么?你既然那么不待见我,当初何必生我?” 安夏知道,自己是不该这样说他的。至少不该在这个时候,这样说他。可是这么多年,这些委屈怨怼淤积起来,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让她无法忍受。 说完,她看父亲大口的喘息着,一手抚着胸口身体刷刷的抖着,诧异的目光中带着深不见底的痛楚。 第761章 她只觉得心底憋着一股子劲儿,又疼又畅快。呼的转了身,“哐--”的一声摔上了屋门。 那些旧事,安夏从来都不愿意回望。每一次每一次,她都逼迫着自己从那些旧事中走出来,想要在当下的生活中体会哪怕最为细微的幸福。 只是太难了。不论多么的小心翼翼,都会不经意的碰触到旧日的伤口。 父亲留给她的,还有林啸留给她的。那种激烈的疼。疼的咬牙切齿,疼的入骨入髓,却又如芒在背,无法摒弃。 在床上辗转着,想起父亲方才被她气的哆嗦的样子,她又十分后怕。 门外,不时传来父亲压抑的咳嗽声。她听见他微微的喘息,趔趄的脚步不知道碰到哪里,“哐啷”一声响。安夏只觉得心猛然抽了一下,人已从床上蹦了起来。 猛然拉开屋门,见父亲弯着腰,一手捂着嘴巴尽力压制着冲口而出的咳嗽。一手去捡跌碎在地上的玻璃碎片。 听见响动,抬头看住安夏,有些歉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无力的垂首。说“吵醒你了吧?” 安夏的眼泪就冲出了眼眶,慌忙间背转了身,拿了口杯接一杯水递到父亲手上,又数好药片给他。 父亲沉默的接过药片,吞下去。样子有些无措,双手握着水杯,剧烈的咳嗽摇撼着他干瘦的身体。这八年时间的牢狱生活,将他的身体彻底击垮,整个人就似一架老旧的机器。五十来岁的人,已有了风烛残年的景象。 安夏蹲在他的身侧,抬手帮他抚背顺气。歉疚的,伤心的,叫“爸--” 他抬眼看着女儿,看到她眼底的泪痕,有些慌张了。“答应我,戒烟。”安夏说。眼泪跌在父亲干瘦的手背上,似乎这一句话,才是最重要的,急于要说出口的。 安夏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听见父亲这样剧烈的咳嗽,她都会想到死亡。想到苍然离开自己的母亲和奶奶,那种伸手想要抓,想要拽,却无从捉住的无力和恐慌。 “对不起。”安伯松说。头依旧低垂着,一头萧萧的白发映衬的一张枯瘦的脸更加灰暗。“爸一直都不是个称职的父亲。也不是个好丈夫。”他说。 “年轻的时候,总觉得生命很长,还有许多时间去忏悔、弥补、挽回。可是等你伸手,一切都已来不急。”他无比唏嘘。 “你妈妈一直都是个孤清高洁的人,有时候让人觉得有种近似无情的决绝。而生意场合,从来都是声色犬马,须于应酬的事情很多,可是她不这样认为。她只相信她看到的,无论真假对错,她都不听我的解释。” “那天醉酒,一觉起来,发觉身边躺着一名陌生的女子。而你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立在床前,沉默的看住我……” “我解释,发誓,求她。一切无济于事。她要走,一走几年,没有只言片语。我在绝望中恨过她,想就此放手。可是做不到。我们的性格都是锋棱毕现,谁都不放过谁。” 第762章 “你和你妈妈太像,有时候让我害怕。” “就算林啸对你真心诚意,这些年难道你还没看清楚他的行事性格?他那么冷硬偏激,和你根本不适合,而小晨那孩子性格温和大度,又对你一片真心。我看你对他,也不是完全没心思。小夏,听爸爸话,人这一生,贵在安和。爸爸希望你的一生能够有个真心疼爱的人,陪着你过的简单平和。” 父亲说到这里,声音已经被一连串的咳嗽淹没。 这样一个曾经强大,伟岸的人,此刻被无法悔改的过往和疾病,摧毁成这个样子…… 安夏帮他轻轻的顺着背,想一想,开口“爸爸,不是那样的。妈妈,她……” 想到父亲若知道母亲和司立兴的曾经,是否会比现在好过一点呢?或许不会,所以她又急急的闭上嘴巴。 逝去的人已经无所谓爱恨疼痛或者幸福,而活着的人何必要为他们的过往背负那么多? “妈妈很爱你,早就原谅你了。”安夏说。安泊松捂着嘴巴咳嗽,那张脸,因为听到这句话,而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来。 一整夜,安夏耳朵都无比警敏的关注着父亲屋子里的细微响动。直到清晨,睡意才侵袭上来。做梦,梦见自己骑了脚踏车,蹬的飞快,待发觉前面是个深不见底的深渊时,才注意到车把上除了一个摇不响的铃铛以外什么都没有…… 在猝然而至的惊惧中猛然惊醒过来,冲口而出的尖叫,被刺入眼内的阳光封在胸腔内。微微苦笑,生活中的自己何不是如此,对许多事,都有近似偏执的执着,不到无路可走,头破血流不会回头。 真是不可爱。 头重脚轻的自屋内出来,父亲早已出门了。 她走进厨房,看到锅里温着的那份早餐。心底无比的愧疚,父亲还是爱她的,只是,他同她一样,不懂得表达。 她记得,父亲出狱那天,她去接他。他沉默的跟在她的身后,目光瑟缩的,似不敢同她对视。八年的时间,使得他们彼此,都已不再是记忆中的样子。自己对他无论做的多么周全,始终有往事横担其中的怨怼和疏淡。而父亲待她,大约亦是有那么一丝无法述之于口的歉疚吧。她想。 到家,许久,他们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的语言交流。父亲待她,更似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 只有每次深夜里,安夏被父亲的咳嗽声惊醒,才会突然惊慌,突然的害怕在某天清晨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她便会迅速的蹦下床,倒杯水送过去。看父亲佝偻的背,不断的咳嗽让他干瘦的身体猛烈的抖动,浑浊的泪被咳了出来,四散在憋红的脸上。她沉默着帮他拍着背,看他将杯子里的水灌进肚子里,然后闭着嘴忍耐半响才说“好了好了,你去睡吧,还早呢!!” 隔日,她带了父亲去医院检查。报告出来,说“肺部受损,严禁烟酒。”可是父亲突然似小孩一样,背着她偷偷抽烟。将一整盒的香烟分散了藏到床头柜底。 第763章 安夏每每等父亲不在的时候,像探雷一样,翻遍家里的角角落落将那些可恶的香烟清理出去。在某个时间里突然的感到无比的疲惫厌倦,那种时时被疾病和死亡窥视的感觉让她惧怕到有些神经质。 大约,在这份唯一的亲情关系中,他们都太过珍惜彼此,太想修补裂痕,以至于失去了寻常人家的烟火重生的温度。 安夏捧着半碗稀饭,愣愣的呆坐在这薄薄的晨曦中。 香烟之于父亲,大约就似林啸之于自己。 是午夜梦回的梦,是愁肠难眠时候的一贴毒药,不论之后带给他多少痛楚,至少在那一刻,心有慰藉。觉得安宁。 “你看,这家影楼据说不错,我们有同事在这里拍过,我看了效果真的做的不错。还可以选择海底取景拍摄,挺浪漫的。还有这个,你看礼服又简单又大方,觉得合适的话,我们就下了订单吧,免得到时候有个什么不合适的地方,也没时间修……” 和司晨相对而坐,安夏一只手揣在口袋里,手心里溺着汗,握着那枚已经被她摘下来了的戒指。看着司晨依旧一脸清爽阳光的笑,热切的,喋喋的给她看憧憬中婚礼的所有。 她不想骗他,也不想骗自己。在自己左右摇摆的现在,她想给他自己选择的权利和机会。 “司晨……”安夏叫他,司晨才停下来。望住她一脸的热切,大约以为她要对婚礼的什么提出一点建议,一副竖起耳朵来听的摸样。 “你做这些,快乐吗?”安夏不知道自己为何,舌头突然打个弯儿,问出这样一句话来。 原本她以为司晨并不会认真回答她,只会笑她文艺。可是他的目光中的笑意突然隐去了,微微低了下头,又抬起来,“那么你呢?听着我这样絮絮叨叨的计划着咱们的婚礼,快乐吗?” 安夏只觉得突然羞愧而瑟缩. “快乐这个词太大了,太笼统了。而自己现在的心情比这个词语更加的细腻复杂。我只想说,这是我一直以来想要做的事情,这份心情从来没有变过。无论是快乐也好,或者……我都想要去做,为我,为我们。” “司晨--” 司晨说完话,抿着唇,目光有些寥落,静静扫过她空空的手指,神色暗了一下,怒了怒嘴,一副无谓似的姿态,问“戒指呢?” “……做饭的时候怕弄脏,拿下来了。”慌忙间,安夏不觉撒了谎。 “别随便拿下来,那样太考验我的心脏了。”司晨轻声说完,脸微微有些泛红,唇角微微撅着,不自在的别开目光。 安夏突然觉的自己特别的卑鄙可耻,手指紧紧扣住那个小小的丝绒盒子,想要为自己的决定寻找一点支撑的力量一般的用力。 再次来到老宅的时候,林啸已靠在廊下的藤椅里等她。见她来,远远的就冲她笑,起身,将一本翻了一半儿的书倒扣在椅子里。 “今天过来的有些晚。”他说,伸手过来,接过她手上提着的,做草莓蛋挞的材料微微愣了一下。 第764章 “你那天不是说很想吃我做过的草莓蛋挞嘛,院子里的草莓现成的,而且新鲜,今天就想做给你吃。”安夏说,弯着的眼睛在笑。很柔和,不似之前的冷淡疏漠。让林啸有些错愕的惊喜。 两个人去院子里摘了小半篮子的草莓回来,安夏让他这个病号坐在客厅里等,林啸只是笑,说“没关系,又不是很疼。”说完,就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进了厨房,自然从她手上接过草莓来帮忙挑选清洗。偶尔侧脸看一看往盆子里打鸡蛋的安夏,小心将蛋清和蛋黄分离出来,似乎很认真,额上冒出一层细汗。 闻着牛奶、炼乳、鸡蛋加热烘焙之后的绵厚醇香,看着立在烤箱前安夏的侧影,林啸只觉得像是做梦。 “你那时候根本就不喜欢这种小甜点,每次我做了,逼着你才尝一口。还老是皱着眉头。”安夏说,声音里带着回忆往昔的那种淡然。 “人是会改变的,许多习惯喜好,都会随着一个人的靠近或者离开而改变。”林啸说。 “林啸,我要结婚了。”她背对着他,给他一个背影突然说。 “林啸,我要结婚了。以后,也不会再来看你。”她说,背挺的笔直,声音平缓,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也听不出她言语里是否有那么一点点的遗憾和留恋。 初夏的阳光正好,风很轻,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此刻,她就陪在他的身侧,垂目,静静的翻阅着一本书。手边,是她为他做的草莓蛋挞,还有冲泡好的一壶红茶。一切都似他梦中一般的美好。 林啸呆坐在廊下,静静的看着她垂首的侧面。心却是拔凉的。 原来她今天的贴心、温柔,原来是为了告别。 最后一次,看来是做足了功夫。连眼底那抹熟悉的恨意都收敛起来,唇角僵硬的弧线松弛,脸上的表情柔和了,动作舒缓轻柔。 像是想要给他以往所做的一切,给予最为仁厚的宽恕的样子。 他自嘲的笑笑,咬下一口草莓蛋挞,原本酥脆香甜的东西,入口却只觉得苦涩。胸口的伤明明早就愈合了,可是此时却传来隐痛。 他知道自己早已失去了请她留下来的权利,甚至,连此刻的静默相伴都是奢侈。可是忍不住,那句话就在嘴边,绕了好几圈差点就要冲口而出。 他别过脸去好久,脸上那抹苦涩终于被掩盖住,才转过身来,对住安夏那一脸的平静说“你会幸福吗?嫁给他?” 安夏一怔,搁在膝盖上的书哗啦一声跌在地板上。幸福?会幸福吗? 她不知道!很久之前也曾以为,站在他身边就是幸福,可是后来发觉,不是。 人类的感情太复杂了。幸福又太过飘渺,她曾那么奋力的,执着的想要抓住,可是握在掌心的,只有记忆里那些无法抹平的伤口。那份曾让她觉得痛并快乐的情感,到最后只剩刺痛和恨,在她死里逃生之后终于放下。可是记忆太清晰,那痛意犹在。 第765章 突然就想起自己曾问过司晨的话“你快乐吗?” 原来这根本就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快乐吗?幸福吗?或者上一刻我还因你而幸福,而下一刻我却因你而痛苦…… 而此刻的自己,是真心想要珍惜司晨给予她完整的、包容的、厚重的、执着的爱。 那种执着到近似偏执的爱,让她觉得饱满而安全。想要学着去回应。 “会的,至少我会努力活的幸福。”她说。 “安夏,我欠你的,你不要了吗?你记得不,你曾说过会来找我拿回属于你的东西。你不要了吗?那些我欠你的?”林啸的唇角有些抖,说的很急,有些语无伦次的感觉。 “我记得,从来没有忘记过,只是,不想要了。” “你不在乎了吗?那个--那个曾经恶魔一样伤害过你的,我?” “我不想再恨了。太累。林啸,过去的一切我们一笔勾销吧。” 她起身走,没说再见,也没有回头。 就像完成了一个告别仪式那样庄重的,走出了他的视线。 这段时间安泊松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差,每天晚上都会被剧烈的咳嗽弄醒。可是不论安夏如何的苦心劝诫,他都不愿去医院检查治疗。 只说老毛病,咳嗽而已,吃点药就没事儿了。安夏无奈,帮他买了许多止咳润肺的药物监督着他吃,又从年长的同事那里听来的偏方,给他熬制了试服依旧不见起效。 有时候回家,看到父亲一身灰尘,一副特别疲累的样子。追问他去了那里,干了什么,他只推说出门溜达去了,走了太多路,有点困。安夏便沉默着抢揽了所有家务。 有天,安夏打扫,自他的房间里翻出一顶破旧的安全帽。心底惊了一下。父亲这样的身体,不会背着她又在什么地方干零活了吧?!!才劝他辞掉小区清洁工作的! 问他,他只说出去散步,看到有人丢在地上,觉得还新,能用就捡了回来。安夏这才安下心来。 和司晨的婚事似乎变成了箭在弦上的事情。每日里都会被父亲和司晨拿出来热热闹闹的讨论一回。从礼服到酒席,再到房子、孩子。 有时候安夏听着,也觉得怪热闹的,陪在一边,偶尔插一两句意见。 司晨的笑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明朗。和安夏在一起的时候,豪不避讳对她的包容宠溺,偶尔也会突袭过来亲亲她的脸,走路的时候喜欢牵着她的手…… 安夏渐渐也习惯了,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像是真的放下了,过往里的那个人。和司晨兴冲冲的跑去拍了婚纱照,又收到了司晨妈妈自巴黎航空过来的礼服。 在司晨和父亲的‘专制’下,婚期被定了下来,慢慢逼近。公司的事情也很多,安夏忙的团团转,许多事情都是司晨帮忙打理。连她结婚当天要搭配礼服穿的鞋子都是司晨代劳。 父亲变的有些唠叨,闲暇的时间里,都会絮絮叨叨的让她多关心司晨,别老工作工作,忘记家庭。安夏听到也只是匆匆做个鬼脸,又跑去公司加班。忙的简直像个陀螺。 第766章 这天安夏终于请到了婚嫁,清晨起来,给父亲熬了瘦肉粥。 和父亲面对面吃早饭的时候,安泊松掏出了一张银行卡递到安夏手边,说“姑娘要结婚了,爸也没什么东西可以给你了,这钱不多,就买两件漂亮衣服给自己吧。” “啊!”安夏愣了一下,脸唰的红了,说“不用,爸真是的,我自己上班呢,这点钱还是攒下着呢。” 吸溜喝了一口粥,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问“爸你那来的钱?上个月不就让你辞掉小区的清洁工作了吗?” “平时家用都是你给,爸那点工资就没动过,所以攒下来了。没多少。”安夏狐疑的瞪着桌上的银行卡。 “你爸我现在这个身体,这个能耐,那来其他赚钱的门路呢。别瞎操心了。”安泊松说完,又憋出一串咳嗽来,一时止不住的样子,起身趔趄着脚步往卫生间走。 安夏起身跟着,给他顺背,还没走到卫生间,低头就看见父亲指缝里殷红的血液滴下来。 “爸--”伸手去拉他使劲捂住嘴巴的大手。 “咳--没事,我--咳咳……”被咳嗽摇撼的失去力气的身体,手终于被女儿拽了下来,掌心是一滩流溢开来的血液。 “爸爸!!你,你吐血了!!”安夏心被猛然揪了一把似的,牙齿撞的嘚嘚响。 “没事,就是咳的猛了……” “还说没事,都吐血了。”安夏慌的不行,抖着手给司晨拨电话。 “司晨,我爸咳血……” 司晨来的时候,安夏已扶着安泊松躺在了床上,帮他顺着胸口。 “你,知道了?”司晨进门,看安夏哆嗦着的样子皱了下眉,问。 “知道什么?” “……” “小晨,你进来。”安泊松声音沙哑的低喘着叫他。 “你告诉我,知道什么?你们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安夏揪着他的衣角,死命的拽在手心,就像抓住了唯一的希望一样,扬着脸,看着他。 “叔叔他,肺癌晚期。前段时间我陪他去医院做过检查……”司晨说,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安夏却一下跳开来,向后退一步看住他的脸,瞪大眼睛,瘪着嘴,哆嗦着说“你骗人。” “安夏,别这样,叔叔叫我进去,他肯定是有话想说!” “你骗人,你们都骗人。你们一群大骗子!!安夏大叫起来。 “安夏,安夏--”司晨跨前来一步,一把将她抱紧,紧紧的搂在怀里,说“别这样,叔叔能坚持到今天已经不容易了,别让他再操心。” 她的身体在唰唰的抖个不停。哆嗦着,牙齿嘚嘚的响。“怎么会,怎么会。” “小晨,咳咳,咳咳……” “哎,” “我们进去吧!!”司晨半搂半抱的将安夏拖进了安泊松的卧室,看着他那张枯瘦的脸,眼睛变的昏暗。 “小夏别哭。爸爸能活到今天,都是赚来的。”安泊松伸手去拉她,将她拉近自己床前,帮她擦抹眼泪。一双粗糙的手,手指被利器划伤的痕迹,干裂开来。 第767章 安夏手指摸索着他的大手,眼泪不断的流下来,说“爸我们去医院吧,现在医疗条件那么好,总会有办法的!会有办法的!”她将一张小脸埋进他粗糙的掌心,泪水浸湿了他的手指。 “没办法了,安泊松伸手摸她的头发。爸爸身体已经坏的像是没法修补的旧机器,能活到今天真的是奇迹了。还好,大概还能坚持到你和小晨的婚礼。原本是想看你们结婚生子的,现在看来,爸爸是没那个时间了。” “小晨,”司晨靠前一步蹲下身来“叔叔。” “该叫我爸爸了,”他说着牵了司晨的手,将安夏的手交到他的手上。“小夏,以后只有你了。你要好好疼她!” “嗯,爸爸。”司晨哽咽着答应一句,将安夏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事情太过突然,安夏一时就像被人自身后打了一闷棒一样。转不过劲儿来。 婚期眼见就到了,可是安夏再也没有心思张罗什么,整天的守在安泊松的身边,扶他散步,陪他聊天。司晨也不说什么,一身包揽了所有的事情,每天晚上还会过来报道,见安泊松精神好的话,陪他下两盘棋什么的。日子照旧过着,似乎什么都没有变化。却真的什么都变了。 安夏!!林啸刚自诊室出来,就看到吴曦和安夏并排下楼的背影。 她双肩无力的低垂着,眼睛始终望着地面,不知道吴曦说了什么,她木然的点一下头。吴曦似有些不忍心的样子,抬手在她肩头轻拍着,安慰她。 她怎么会在这里?看吴曦方才的表情十分沉重,安夏一脸木然,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无措悲伤样子。林啸不由的蹙紧了眉头。 “安夏怎会来这里?”吴曦刚将安夏送进电梯回过头来,就对上林啸一张肃然的脸,眉头紧锁着注视着安夏离开的方向。 “林先生前来复查?”吴曦似要刻意要他着急的样子,不答反问着微笑问了一句,低头翻着手上的病例表,瞥眼看他。 “她是不是,生什么病了?”林啸依旧锁着眉,口吻钝重,强烈的压迫感使得吴曦眉头轻跳了一下。 抬头看住他的脸,才正色道“她刚拿他父亲的病例卡来找我,肺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连尽人事听天命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让她尽量去满足病人的意愿,让他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过的舒心一点。” “肺癌晚期!!”林啸眉头紧锁着,沉吟着重复了一句。 所谓生老病死,就是这样的强大残忍,不论你是多么厉害的人多么卑微的人,对此都是一样的无力渺小。 心底想要为她做点什么,可是,又是什么都做不到。能做什么呢?在生死面前。 或者,现在的不去打扰,才是真正的体谅她。 原本想要争取的,想要最后一次问她,是否愿意再给他一个机会,一个让他追悔补偿的机会…… 茫然的走进小区,到自家门前,安夏才深吸一口气,伸手拍拍自己的面颊,来调整表情。弯弯唇角,展展眉。 第768章 其实平日照顾老人算不得太累,何况还有司晨常常过来替换着她。只是这样一幅强颜欢笑的样子,真的太累。 等调整好了面部表情,安夏才推开门进去。正要换拖鞋,就有人迎了出来,“回来了?” 是赵凤仪,双手沾了葱末,在围裙上抹一把,有些尴尬的样子冲她殷勤的笑着。 “你,怎么会在这里?”安夏眉头迅速拧起,口气生硬。 赵凤仪有些难堪,双手不断在围裙上擦抹着,说“我,我想照顾他。平时你一个人肯定也忙不过来,有什么事儿出去了的话,他想喝口水都到不了嘴边。” 安夏看着赵凤仪有些失措的样子,那样粗粗壮壮的一个人,一脸祈求的看着她的样子,让人觉得滑稽可笑,却怎么都笑不出来的辛酸。 “你不是也在上班吗?还要照顾个孩子……” “我早就辞职了,林啸--”她说到这里,猛然顿住了,抬眼不安的瞟了下安夏的脸色,才接着说“反正现在生活是没问题,孩子也不是特别闹腾,我随时都带着他也没有关系。安夏,我只想好好伺候他几天,并不图着什么的。” 伺候?!!安夏突然觉得那里有些不对。 “你怎么会知道他生病了?” “很早前他自己就发觉了,我陪他做过几次检查。那时候,癌细胞还没有完全扩散,医院劝他早做治疗,他却放弃了,怕你压力太大,承受不住,还让我替他保密。后来又知道他背着你打了几份零工说你要结婚了,想为你买件像样的礼物……” 赵凤仪说着,却突然看见安夏用手紧紧的捂住嘴巴压抑着泣声蹲下了身体。 “安夏,你没事儿吧?”她伸手要扶,安夏却双手哆嗦着哭出了声音来。 “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要到现在才说。不做治疗还抱病去做零工……我要钱做什么我要礼物做什么?我要他活着爱我,疼我。我要他活着陪着我们一起好好活着。” “小夏--”安泊松在卧室里听到了门外的动静,沙哑着声音叫她。 自他上次病倒之后,就没有在能起来。整天挂着维系营养的液剂,人干瘦的没了形状。 “爸爸,”安夏原本调整好的笑脸,在她知道这些事情之后终于忍不住,“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那时候,我们还有办法可想,还有机会。现在你让我怎么办?”委屈的,无措的,双手摸着脸行的泪痕。 “小夏,对不起,爸爸太累了,想早点,早点下去见你妈妈。”他抬起干瘦的手轻轻抚摸过安夏那张哭花的脸。 安夏想问,那么我呢?你要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界上? “好在你马上就要嫁给小晨了。他是个好孩子会好好爱你。” “可是不一样的!不一样的。”她从小期待的父母的疼爱,在成年之后终于慢慢体会到的这种幸福,却被如此突然的,要从身上剥离。 “后天就要举行婚礼了,要高兴,要做最好看的新娘子!!”安泊松握着女儿的手,轻声的抚慰着说。 第769章 想起吴医生说过的话,安夏努力压制着内心的情绪,抬头抹干净了脸上的泪痕,说“会的爸爸,我会是那个最好看的新娘子。” 赵凤仪伺候安泊松伺候的很是尽心尽力。晚上也会和安夏轮流着守夜,有了她的帮忙,安夏一下觉得时间空的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来让自己不要时时刻刻的想到死别。 司晨这两天好像很忙,整天见不到面,晚上也只匆匆拨个电话过来,随口问问安泊松的病情。 前段时间,安夏的整个脑袋都被父亲的事情塞的满满的,这天闲下来,她却开始觉得不安起来。 拿了电话拨过去,司晨很快接了,却只是压低声音,冷冷说了一句“我一会给你打过去。”就匆匆挂上了电话。 之前司晨从来不会如此的,每次通完电话,都会等着安夏挂了才会挂掉。 到下午,安夏才又接到司晨的电话,口气又似之前一样的温柔,问她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找他。又问了安泊松的身体,之后才轻声的问她准备好了没有,后天的婚礼会不会紧张之类。 安夏一颗不安的心,就被他暖暖的声音抚平了。 下午,安夏在父亲的要求下,穿了婚纱给他看。安泊松招手叫她过去,抚摸着她柔软的头发,说“小夏,真漂亮,像你妈妈。” 他浑浊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想起了往昔里的幸福似的,唇角弯弯的抿着一抹笑。 安夏眼眶就忍不住湿了,慌忙的别过身去。 冬冬被赵凤仪带了过来,在客厅里摆了许多玩具和零食给他,他就一个人在哪里默默的玩。看着安夏穿着婚纱自安泊松的卧室里出来,他扬起小脸怔怔的看住她,眼睛瞪的圆圆的,小心翼翼的走过来,伸出小手,小心的触碰一下蓬起来的薄纱,然后抬起小脸,对住安夏讨好似的咧嘴一笑。 安夏对这个孩子原本有的芥蒂,在此刻突然消融了。伸手摸摸他的小脸。 晚上原本以为司晨不会过来了,安夏心底还有些失落感。可没想到快十一点钟的时候,安夏接到司晨的电话。 “睡了没有?” “还没,正准备睡呢。你呢,在外面吗?”安夏听到电话一端传来的车声。 “……我在你家楼下。”司晨说,声音很软,听上去有点疲惫。 “啊,这会儿?”安夏手上持着电话,跑到窗户前掀起窗帘往下看。见到阴影里的人,挺拔的身姿,拿着电话仰脸望着她的窗口的样子有点傻。 安夏便高兴的趿了拖鞋就奔下了楼去。 大约是突如其来的灾难让她变的软弱。没有以往那样的坚强自立。 这些天来,安夏突然觉得自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依恋这个人。 “怎么不上来。”到楼下,安夏快步到他面前,自然的伸手牵住他的手,手指微凉,被她攥进手心里。 司晨有一瞬,怔怔的,只是看着她的脸,目光里透着点贪恋。 “太晚了怕打扰叔叔休息。又突然很想你,就来了。”司晨说着,浅笑着,微微向她倾下身来,轻轻在她唇上啄了一下,似还不够,目光和她相交,追逐着她的视线,像是征询意见似的缓缓的,托住她的脑袋深吻上来。 第770章 舌尖粗鲁的在她口腔里突袭翻搅。安夏慌的唔了一下,想退缩,却被他抱的更紧了。唔哝的说了一句“别逃走。别逃好吗?” 他身上有薄薄的酒意,样子也有点潦草,虽然没有醉掉,但也不甚清醒。声音里有些张皇无措。捧着她的脸,那么虔诚小心。 安夏便真的静了下来,小心伏在他的胸口上。静静的看着他的脸。 “安夏--” “嗯!” “安夏--” “嗯?” “你上去休息吧,不早了。”司晨说着,面上失控的慌张已不见了,微笑着挥手,就要转身。 “司晨,”安夏拽着他的手指没有放开,低垂着眉目问“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她莫名的觉得司晨突然的哆嗦了一下,待要确定他已是一张笑脸迎视着她。 “……没什么事,你别乱想。回去睡吧,后天婚礼,我可不想娶个熊猫当老婆。”他伸手在她鼻尖上点一下,宠溺的动作中带着一点迷恋。 他那么爱我,不会有什么事儿瞒着我。安夏抿着嘴巴笑一下,叫他“司晨。” “嗯?”她身体探前去,踮着脚,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脸微微的红了,说“晚安。” 在父亲身侧的小床上陪夜,听见父亲因为呼吸,胸腔内响起噪杂的嘶吼声,觉得心疼。 他今夜是罕见的,睡的安稳,没有过多的咳嗽。安夏伏在一侧的小床上居然也睡着了。 梦到了自己的婚礼,在音乐声中,她穿着雪白的婚纱挽着父亲的胳膊走出来。 父亲还是儿时记忆里的样子,高大英俊,眼神有点冷漠,却健康挺拔,步伐矫健。 她还看到奶奶和妈妈,坐在宾客中央,冲她微微含笑的招手。 手被交到新郎手上的时候,她突然看清那个人的脸,惊叫出声,说“不,不是他,不是他。” 从惊呼声中醒转,额上微微有了汗。 房间里一片昏暗,是深夜,寂静一片。 父亲今夜居然没有发出半点咳声,睡的仿佛很好。安夏起身拧亮床头灯,走到父亲床边去看。只见父亲双手交握在胸口躺着,面色安宁,脸上没有半丝痛苦难受的表情。安夏突然心惊的,小心的伸手去触碰他的面颊。 那么凉,已没了呼吸。 “爸--你醒醒,醒来看看我。”安夏心口绞痛,眼底噙着泪光,轻轻的呓语似的,一遍一遍的推搡他干瘦的失去温度了的身体。 “爸爸--”安夏最后发出一声绝望的泣声。 不论最初有了多好的心理准备,在这一刻,都疼的无法呼吸。 赵凤仪听到动静,从另一间卧室披衣出来,见到这个情景,就顿然明白过来。眼里溢出泪光,快步过来,在衣柜里找出几件新衣服来,手脚麻利的帮安泊松套在身上。 安夏在这样惶急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司晨。就想抓到一根救命的绳索一样的,双肩哆嗦着,握着电话,一遍一遍的拨,却没有任何回应。 这样的寂静无声,让心底那抹软弱更加的无助起来。 第771章 清晨,晨曦的阳光自窗口投射进来,殡仪馆的车子已经到了楼下。 司晨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安夏双眼空洞的跟在一帮陌生人后面,看着他们七手八脚的将老人的尸体抬下楼去。 又抬手拨司晨的电话。这次,一下就通了。 “喂?”从电话一端传来一把轻灵的女声。 安夏愣了一下,大脑瞬间就空白一片。 “你是安夏吧?”她说。 挂着黑色灵帐的车子,在晨曦中,显得阴沉而可惧。缓慢的悄无声息的,自小区门口一对拉扯的男女身边划过。 安夏目光透车窗,看到那个男子,昨夜才深情款款说过想她的男子,此刻却是一脸焦虑,双手环成半圈的围在另一个女子腰身上,那女子腹部微凸,身孕已显。 其实,算是对此稍稍有了些直觉的,也在心底做了些心理准备的。可是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痛疼依旧撕开她迟钝的触觉,只是一眼,已灼灼的,似烙铁烙在心上。刺啦一声,心都抽搐了似的,人猛然瑟缩一下。别过脸,缩进座位里。 因为哭泣,双目已是红肿,眼中布满血丝,面色苍白。安夏只觉得此刻的自己,样子大约比厉鬼更为恐怖,怪不得,他在回眼的那一瞬间一脸惊悚。还好,还没有成为他的新娘。 安夏想着,环臂抱紧了自己。在倒车镜里看着他惊悚的样子,猛然跟着车子跑了两步后终于怔怔站在原地。那抹影子迅速缩小,消失。 这些年来,身边的人,一个两个的离开。她自最初的恐惧,难过,到如今的悲哀、麻木。双目空洞。心似被人掏空了,有疾风呼啸而过的空寂荒凉。 其实这些年,早该学乖了。从司晨到林啸。从懵懂无知无所畏惧,再到她的死而复生。生命算是转了一个圈儿用血的事实教育了她,让她经历了那么多背叛欺骗伤疤一层接着一层,以为自己在重生的时间终于活明白了。却依旧是个笑话,在那样温暖关爱的氛围中,依旧抵挡不住的要生出奢望来。会当真,会认真,会在乎,会贪心…… 父亲走的这样安心平静,以为自己这个绝强,并不可爱的女儿终于身有所依。在这个世界上,有人愿意替他照顾她爱护她疼爱她。 还好,这个谎言,至少让父亲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走的安心。 双手抱着父亲的骨灰坛子回来,已是下午,风轻云淡,阳光清透,可她大脑一片昏沉。 独自一个人踩着古旧的楼梯上去,空荡荡的楼道里,是她沉重而寥落的脚步声,发出空寂茫然的声响“咚-咚-咚。”一路迟缓的走上去。 门边上靠着个人,高大而潦草的样子,头发凌乱,低着头抽烟。听到脚步声,猛然抬起头来。看到安夏目光紧缩了一下,小心叫她“安夏--” “对不起,没有陪在你身边。”他说,目光里是类似愧疚心疼的东西,又有些小心翼翼的试探的样子。怕自己又会生出卑微的奢望来,安夏慌忙别开脸。 第772章 内心庆幸,还好他在这个时间依旧端着一副,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改变的样子,没有在这个时间说出多余的话。 她现在真的没有精力考虑其他,更没有力气应对他。 开了门,他尾随着进来,目光有些试探的,不确定的瞥着安夏的脸。说“我刚刚联系了墓地……” “不用,我要送他到我母亲的身边去。”安夏说着,布满血丝的双眼,茫然、空洞的看不到悲伤。 “安夏,要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会好受一点。”他说着,靠近前来,伸出的手还没有落在她的肩头,她就扭身避开了。他眼底闪过一丝受伤的尴尬,手缓缓收回去,目光依旧落在她的脸上。 长这么大,安夏第一次觉得,原来他们两人之间如此陌生。 “嗯。”她应着,抬眼说“我想一个人呆一会。” 没有丧礼,没有亲人可以奔走相告。只有安夏自己,独自一个人奔波着,处理完父亲身后的事情,那种悲凉和心累无以言表。身上真是一点力气也没有。 “你去睡一会儿吧,我在这里坐一坐,不会打扰到你。” “你走吧。”她没有力气说别的话,也不想看到他。更不想质问、理论、哭泣。 累了,太累了。她不想深究,一点都不想。 就像最初明明感觉到了,甜蜜的糖果背后藏着巴掌,可是忍不住,在他温柔的笑颜引诱下还是不由自主的靠近了。等巴掌甩上来,清醒了,就该学聪明,安静的走开。别自取其辱,一路要追问个为什么,为什么。 何况最初,也是父亲一而再,再而三的撺掇了他来…… 安夏换好了鞋子,站在客厅中央环视着这个空荡荡的房间。 父亲走了,这里他用过的东西,衣物也不见了。看来赵凤仪在离开的时候特意打扫过了,清理了一些父亲生前的衣物、用具。突然的,安夏心底对这个女人微微有了一丝感激。 桌上立着一张用黑色相框子装起来的,父亲的照片。 大约是赵凤仪从那堆老旧的相册里翻出来的,是父亲年轻时候的相片,样貌还十分英俊力挺,唇角微扬,那样骄傲而漠然的一张脸。 现在回想,和父亲相依为命的这短短的两年时日,就像是一场温暖的梦。现在,竟连一点点痕迹都要找不到,除了,那瓷坛里一捏尚且微温的骨灰。 司晨给她递过一杯加了蜂蜜的水来,真的就不再打扰她。在她身侧的沙发上静静的垂首坐着。 很困,安夏也不管身边有人在,就在父亲生前最喜欢坐的那张黑色旧沙发上,自顾自的蜷缩着躺下来,将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弓着背,居然真的睡着了。 沉而黑暗的睡眠,感觉到有人搭了条毛毯在她的身上,又在肩头小心的掖紧。 过一会,又觉得有人俯身在她身边看她。心下有些异样,却怎么都醒不过来。那人的目光却是怜惜而痴迷的,带着点雾蒙蒙的湿气,并不鬼祟,倒是让人觉得温柔。 第773章 渐渐也就睡的安稳了。 感觉到他小心触碰她,面颊,眉毛,嘴唇,手指。又在她的指节上来回留恋着摩挲,微微一声叹息。 戒指虽然戴在手上的时间不长,指节上却已有了一圈细细泛白的戒痕。 忽而,手指上承应了一个浅而湿润的吻…… 眼圈不可抑制的微微湿润。 她想,大约是自己一直以来活的太过倔强,强硬,独立。她那种姿态让他们觉得不顺眼了,不舒服了。所以才会一个两个的前来想要驯服她。用温柔的,她所不能抗拒的手段骗取她的信任,让她卸下面具,坦诚的亮出那张软弱的,卑微的,渴望被爱渴望被保护的脸,然后笑着踩在脚下? 醒来的时候,夕阳映红了天际。大约夜晚会有雨,空气渐渐泛起一点凉凉的湿意。 鼻息间有淡淡的小米粥的清香,安夏恍惚间伸个懒腰想,父亲已经做好晚饭了吗。 回头,看到厨房里的人,不是那个熟悉的,背已微微弯曲了的身影。才一个激灵真的清醒过来,心口猛然间被人穿刺的感觉 爸爸已经走了。而这个人,我也留不住他…… 这样想着,安夏就觉得内心软弱,重新躺回去,将脑袋缩回到臂弯里,闭上眼。 听见他轻轻走出厨房,向她这边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下一会蹲下身来。小心的用长长的手指帮她挑起拂在眉梢上的头发,清爽的气息微微扑在她的面颊上。 他那么温柔,这样看住她的时候,总让人内心柔软,相信有爱。可是我留不住他。 我没有撒泼耍赖的本事,也做不出嘤嘤祈求的姿态。我要怎样才能留住他? 安夏闭着的眼里流出眼泪来,一滴两滴,顺着她的胳膊滑下去。 这一刻软弱的心思,希望被他看见,又希望他永远都看不见。在矛盾中,听见他轻声的叫她“安夏,起来吃点东西在睡。” 起身的时候,装做揉眼睛,抹干了眼泪才抬起头来。脸上除了一双红肿的眼和疲惫的面容,已算得上平静。 静默中强迫着自己吃了两口,司晨又要起身洗碗,被安夏档了下来。“我自己来。”她说,身体还是虚浮的,悲伤过度,心底压着事儿,头脑混沌中显得闷而重,但她想要努力站起来,振作起来。 “你休息吧,我一下就洗好了。”两个人各自僵持着。 “我来。”安夏依旧说着,便硬生生要从他手上抢过碗来转身。 可是刚一转身,大脑就瞬间空白,她在天旋地转中被他一把捞在了臂腕中。 “安夏,你就不能不这样撑着吗?你就不能偶然任性一下,依靠我一下吗?”司晨有些愤愤的样子,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 手上的碗被她失手跌在地上打碎,她怔一怔,缓一缓,要从他的臂腕束缚中挣扎着站起来。他却倔强的,将她紧紧的搂在怀里,不出声,也不放手。眼睑都憋红了,低着头和他对视。 “放开我。”安夏用力推了他一把,他却更加用力的收紧了手臂,低头,蹙着眉,一脸倔强的看着她。 第774章 突然的就有了气,奋力的,没有章法的,在他胸口一顿拳脚。“放开我,放开我,你这个混蛋。你让我靠的了这一时,靠不了这一世,又何必做出这个样子??” “安夏--” 她那么瘦,又比他矮了半个头,被他宽宽的身体卷在怀里紧紧的抱着。只一遍一遍叫着她的名字。 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无助,他的双眼也憋红了,低头看住她。 安夏捶打一会儿便累了,喘息着,眼底有了泪光。“放开我,”这一次,她的口吻那么软,有些虚弱,目光静静的带着悲悯的笑看着他说“给不了的承诺,别轻易拿出来诱人。我会当真。” “安夏,我从来都没有要骗你。”司晨眼圈湿润,低垂着头说。 “……” “爱你是真的,想要和你结婚也是真的。我没有说谎。” “……” 安夏微微仰着脸,将哽咽的声音吞下去。带着一丝希望看着他微微嗡动的唇。 “只是,艾菲怀孕了,我--” “你走吧。” “安夏--” “走吧。” “安夏--” “滚!” 她终于爆发似的,自喉咙里低吼出一个字来。 “安夏,你又何曾给过别人坚持下去的希望和机会?” 安夏闻言,有些错愕的看着司晨。被全盘否定的感觉不好受。她想着,反正他都想好了,要放手,自己是不是该沉默着,就当他说的全是对的真的,好让自己已经七零八落的自尊颜面有所保留。 可是唇角蠕动一下,忍不住的叹息道“司晨,我不知道你要的坚持下去的希望是什么。只是,我想说,十六岁的我和现在的我,对你的感情,都是真的。” 安夏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听见自己心底有个声音在小小声的说:留下来,司晨。 司晨垂着头,脸上的表情那么难过。 “可是,每每一有风吹草动,那个最先做出转身离开姿势的人不都是你!!”并不是一个问句,他不需要她的回答,他只是肯定的陈述着,要给她的姿态定个性。好让他此刻的转身离开不显得那么无情。 司晨说完,抿着唇,一脸受伤的表情冷冷注视着她。见她没有回应,声音低了下去,接着说,“我已通知了亲朋好友,因为叔叔突然病逝,我们的婚礼取消……” 安夏疼的眼眉蹙了一下,唇角微微的弯了弯,轻轻“哈”的笑了一声。 “安夏--” “你走吧。” “你恨我吗?” “不恨。只是,失望。”她说。 真的不恨,只是失望而已。对自己,对这一段一段想要握住,却怎么都抓不住的感情。对自己走过的这一段人生。对这一个一个,曾经发誓要留在她身边,疼她爱她的却又转身离开的人。 “对不起。”他说。形容憔悴,面色愧疚。她相信他内心曾有过激烈的挣扎,只是她在他心底的重量依旧不够,他还是选择放弃她。在这个她最需要他的时候。 她愿意放他走,但不代表会原谅他。她没有出声的看着他转身,拉开门。 第775章 门被关上了,“哐”的一声响。内心纷纷扰扰的,似有什么东西扑落跌碎。 他的脚步咚咚咚一路奔下去,迫不及待似的。 安夏静静的站在原地,不由的笑了起来。想,我不过是怕你先行放手,有过自保,想要转身的念头罢了,而真正转身的那个人,还不是你。 在我忙着奔波处理父亲身后之事的时候,你忙着取消我们的婚礼! 她笑着笑着眼里溢出了泪。 若,把这个罪过推到我的身上,能让你转身转的不那么愧疚的话,也罢。 怀里抱着那坛骨灰,在列车上昏沉着,看草原的景致大片大片的后退。 入秋的草原,天空苍凉高远,草木微微泛黄,风吹草低,牛羊在蓝天下成群而过,细细的河流,银色的腰带一样,碎碎的闪着凌波。雄鹰在蔚蓝的天空盘旋。 安夏侧脸望着窗外,寂寂的想,是否,也该留在这个地方。陪着父母。 “要吃点东西吗?”有把声音自身后传来。安夏心微微跳了一下,缓缓的回头,对上一双沉静的眼。 “你一路都没吃过东西。”他递到她眼前一袋撕开了口的牛奶,还有一页涂好果酱的面包。 “……” “这里景致不错。草原,秋天别有一番味道。去年有半年时间我都行走在这条线上。” 他自顾自的说着,拉过她的手,将食物放在她的手上。又在她的对面的铺位上弯腰坐下来,倾身,姿态闲适自在,目光瞥着窗外。 她盯着他的侧脸,拿着手上的食物静默着。 “你是不是准备就这样悄然的走了,不准备回去了?”他平静的声音突然的问。 “你怎么会知道我到这里来?” “真心关注,就没有什么不知晓的。”林啸毫不掩饰他对她的关注,回过头来,盯着她的眼睛笑一下。 “吃点吧,一路都没见你吃过东西。”他眼底沉着温温的关切。 “……”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个时候,你身边应该有个人。”他说。那神态是微微的尴尬不自在,局促不安的样子。 安夏有些惊讶,怔怔的,好久,才说“谢谢你。”目光又落在他的身上,问“你,痊愈了吗?” “差不多了……” 又是沉默,似乎分开的这两年时光,将他们之间的仇恨冲淡了,连带的,连他们曾经的那份感情也稀释了一样。恨和爱都似浅浅的。突然变的,有些无措而尴尬。 “听说你父亲过世了?”他回头对住她茫然空洞的双眼,小心的说着。 “别太难过。”他大手在她肩头轻轻的落下。 “谢谢。” “我见到了那个小孩,”林啸说,字斟句酌的样子。安夏抬眼看了他一下,心底了然,面无表情。 “他要离开上海了吗?跟,一个女孩子。那个,好像有了身孕。”他说的很慢,从未有过的吞吐。像是尽力的,想要从这残酷的事实中找出不会刺伤她的语言来。 “嗯。”安夏说,她不太想在他面前提起这个事情来。也不想把自己再次可怜的被弃拿来和他讨论,作为尴尬无言中的谈资。 第776章 “别难过。”他又拍拍她的手背,大而厚实的掌心,熟悉的温暖。朋友一样,真诚的口气。 安夏到是明显的怔了一下。他不是来这里嘲笑她的吗,嘲笑她当初的选择,和当初豪言壮志的说“会努力幸福的。”话嘛?不是准备在这个时候向她伸出橄榄枝,以表达自己多么的大度仁慈的吗? “别难过。”他又说了一遍。眼底绰绰约约,面上的表情到似比安夏难过几倍。 安夏没有吱声,又别开了脸。 她对他这一次好心的陪伴没有任何异议。甚至于到了阿勒泰,对于骨灰的处理以及行走线路的安排,安夏还听从了他许多的意见。 来路坎坷,前路苍茫。她觉得自己此刻真的很需要这一点点的支撑,好让自己度过这段难过无望的时光。 父亲的骨灰,沿着母亲曾经走过的路线撒了。留了一把,和母亲合葬。 安夏想,父亲一定会觉得安慰,能一路走来,陪伴在母亲身侧。 不急着回程,因为知道没有谁在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该回去,回去哪里。 更不知道新的生活该从什么地方开始。所以,索性暂且抛开所有不去考虑。 阿勒泰和蒙古国接壤,天高路远的一个小地方。民风淳朴干净。游牧人特有的豪爽热情。 全镇子上,有谁家婚嫁喜宴,都会点燃一堆篝火,席地而坐开始庆祝。手鼓敲起来,就有一群美丽的维族姑娘摇着脚腕上的铃铛,围着篝火起舞。 安夏和林啸也被邀请在席。看着人们围着火堆唱着歌儿翩翩起舞。正笑着欣赏,两人就被一群年轻的青年男女拽了进去,拉着他们踩起舞步来。 安夏没跳过舞,手脚配合度又差,动一脚西一脚的,到像个踩高跷的。到是林啸,蒙古舞跳的好的让她微微吃惊。一曲下来,两人已是一身细汗,他自然牵了她的手退出来。 “你终于笑了。”他微微笑着,撇着脸看她。两人又回到席间,静默下来。 火堆上烤全羊扑兹兹冒着油,表皮烤的金黄,异香扑鼻。大碗的奶酒捧到眼前来,主人唱着敬酒歌。林啸笑着接过碗来喝尽,又伸手接过安夏手上的酒碗,向主人轻声歉意的用蒙古语言解释几句,安夏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又喝干了。和主人道了谢。 坐下来,林啸就用小刀一点一点,将羊肉切成薄片沾了盐巴放在安夏面前,“其实最好就是啃骨头,肉连在筋骨上,沾了盐巴一口咬下去,肉香满口,才真的过瘾。不过你肯定不习惯。”林啸笑着,用目光催促着安夏尝一口。 安夏就伸手,直接拿起一片羊肉放进嘴巴。“你懂蒙语?”她好奇问。 “我在这条路上走了几个月,学到点常用的蒙语。”林啸笑着解释。 天空的星辰亮起,碎钻一样的闪烁着。安夏仰着头,突然就想起在几年前,他们走在北京郊外的路上。 村野,田庄。秋天天高云淡的气息和果蔬成熟的甘甜,他们一路过去,在农家歇息。晚上天空也是如此,明亮的星辰闪烁。还有他突袭上来的吻,那甘醇清冽的米酒香…… 第777章 她斜眼看着他的侧面,这个人,她曾经深爱的人。 “你还记得吗?”他突然回头,轻声问。 起了风,火苗跳动着映亮了他们的眼睛。林啸靠过来一些,低低的看她,安夏都要以为他要吻上来。可是他只是低了头,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帮她拉了拉衣领,静静的看着她的眼睛。 他喝了两碗奶酒,脸上微微有了红色,双眼有些迷离的暖暖期望的光,注视着她的脸的样子,微微笑着,脉脉含情。锋棱力挺的脸,显得柔和。 心跳的那么快,安夏直到快步离开都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她以为,只有她还记得过去。那些属于他们的好时光。 在蒙古包里睡下,知道林啸就在靠自己最近的蒙古包内。大约此刻也正在回忆几年前他们那次突然的出行。莫名的,心底那抹孤独的凄仓感便淡了下去。 枕着呜呜的风声,第一次在这里,安心的,睡的无比踏实香甜。 “她还好吗?”接到江子博的电话,林啸并不觉得奇怪。 他走出去,迎着风,望着她窗口的灯光熄灭,才说“还好。” 江子博沉默一下,才说“那就好。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来?”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过劳之后的沙哑。 “还不清楚,她,不愿意回去。”林啸说。“不过,子博,这次,真的谢谢你。”林啸说的无比诚挚。顿一下又接着说“以后不论在那里,我都会和她在一起,陪着她。” 电话那端是一阵短暂的沉默,才说“……嗯。我想你总有办法带她回来。” 其实,他知道林啸这一次会好好抓住她,他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甚至连这通电话都多余的可笑。 江子博靠在座椅里,给自己点上一支烟,吸一口。目光投向窗外,夜色如此浓重。他突然为自己的大度觉得可笑。 那一次,还有这一次。为什么明明知道这是自己靠近她的最好的机会,却无端的退缩了。 闭了眼,便看到安夏抿着笑的脸,突然的凑上来拽了他的胳膊叫“子博哥。”清甜的声音,丝毫没有男女之间该有的矜持防备。她是真的从来没当他是个男人来看,是那种无关美丑,成就,气度的人,是她心目中永远的哥哥。没有条件理由宠她,爱她,保护她的人。 这个自私的家伙。他在心底叹息着笑骂一句,她一句话就将他困在了这里。 他笑一笑想,假若自己没有去巴黎出差,假若自己没有跟着卓琳去参加那个无聊的华人聚会,假若自己没有在那个聚会上认识那个叫做艾菲的女子…… 如果没有这些假若,那么安夏的人生大约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而林啸此生,大约也只能在追悔回忆中老去。 他灭了烟起身走。 知道这一辈子,安夏的人生会有何改变,他都是他,是江子博,是安夏心底的那个永远无关情爱的哥哥。 在这小小的镇子上逗留着,一晃就是大半个月过去。 第778章 安夏在这广袤的草原上,像是回归了天空的鸟类一样自由。在天高云淡间觉得舒畅,心底的沉郁渐渐消散。 整日混在一群半大孩子中间,去草原上追赶羊群,穿上蒙古袍马靴学骑马,放声歌唱。也会在当地的小学教孩子们英文单词,背几句唐诗。只是决口不提回去的话。 她不提,林啸也并不着急的样子,每日里温温的笑着,十分安然的陪着她。偶尔跟她一起骑马牧羊,但大多时间都背着手,跟在布达尔老人的身后叽叽咕咕的说话。微皱着眉,一副商量什么重大事情的样子。 “你这两天出门小心点,别去太远的地方。布达尔大叔说最近可能会有龙卷风。”林啸说。 安夏坐在桌前,双手撑着脸颊,望着锅里咕嘟嘟冒着热气的小米粥等开饭。肚子都饿扁了,闻着这样的米香,更是什么都听不进耳朵里去。 林啸看着她懒猫盯住鱼似的样子,笑着将小米粥盛出来,又将一盘碧绿可爱的小蝶配菜推到安夏面前。 这是游牧区,交通不便,粮食、蔬菜、水果都很难进来。安夏吃了不到一个星期的奶酪、牛羊肉就开始上火。隔三差五流鼻血,嘴唇上也是一圈儿干裂,嘴巴内有了溃疡。喝蜂蜜水都不管用。 林啸就请了向导骑马特意进了趟城,买了些小米、蔬菜、水果之类的东西驮回来。因为进出都不方便,所以这点东西就显得十分金贵,只能每天用小锅灶给她熬点清粥搭配着小菜吃。 安夏看他递过来的稀饭,眼梢微微一扬,抿了嘴巴没说话。 林啸又将盘子里的羊肉切开,将肥肉和连着颈骨的全剔到自己碗里,将瘦肉切成薄薄的片儿夹到她的碗里。 安夏有些留恋他如此温柔的照顾。就像十六岁刚刚认识他的时候。那时候什么都不知道,有他在身边,什么都不担心,不害怕似的,只想靠近。内心有种莫名其妙的勇气。 想起往事,她内心就暗淡下去。时不时的抬头,偷眼瞟他一下。想,不知道他想起过去,都是什么样的感触。 在这里,时间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他什么话都不说,也没有要离开的样子。照顾她总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姿态。说看不透他的心思,肯定是撒谎,连布达尔大叔都一再劝她跟他早点回去,说这里入冬奇冷无比(安夏十分怕冷,早早穿了毛衣棉袍),又会大雪封路,到时候想走都走不出去。 但是…… 安夏咬着筷子,又扫了他一眼。 他也入乡随俗的穿了蒙古袍,一袭藏青色压了褐色滚边的衣服,中间是条深蓝色宽束腰。显得他更加的高瘦挺拔。高原气候的缘故,原本光洁的皮肤被晒的微微泛点铜色,力挺的面部线条因着这肤色,就显得更如刀刻一般。浓黑的剑眉,下巴上一圈青色胡茬,双瞳衬得更加黝黑深邃。举手投足间,又自那种沧桑沉静的气势中透出一股不可侵犯的王者归来的英姿。 第779章 安夏甚至觉得,他连这样手上握着饭勺的样子都气势不凡,格外好看。 安夏收了目光,低头吸溜的喝口粥,愤愤的想,同样时间来的这里,同样受着这里的风吹日晒,他怎么就越晒越有英姿了,而我怎么就越来越像个干渣渣的煤球? 她悄然伸手摸一把自己的脸蛋。清瘦干燥,有了细细的皮屑。昨天照镜子的时候,还发现鼻尖上有了几粒小小的雀斑。管他呢,美不美有什么关系,莫名的心底生出点自暴自弃的豪气来。 虽然平日里对自己的样貌没多在意,但只要站在他的身侧,她总忍不住的留意一下自己。怕自己穿错了衣服,抹花了脸,站在他的身侧,只够做陪衬的背景。 正兀自沉静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林啸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喂?嗯!”他眉头微微皱起来,安静听了两句,便将手边的碗筷推开站了起来“你最好考虑清楚,那人消失这么多年,现在突然出现,说要对你和孩子负责……” “嗯?嗯。你自己决定吧。不过冬冬的状态有所好转,你们最好继续让他接受治疗。嗯,好,我会让人替你们安排。” 林啸挂上电话,静静矗立了一会,才回过身来,看着安夏的眼神有些复杂。 “安夏,对不起。我想,我还欠你一个解释。” “啊?”听他方才的言语,她心底其实已经隐约得出了结论。可是这个时候,这个解释是不是来的太晚?安夏笑的怅然,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要回去了吗?”安夏转移话题,问。 其实昨天下午从外面回来就去找他,就听他在和秘书讲电话。大概是什么要紧的事儿,她站在远处都能听见他低低的声音里微微的怒气,眉头微皱着。 “嗯?你玩够了,想回去了?”林啸收拾起一脸的失望,不答反问。脸上带着点宠溺,微微的笑看着她。 安夏抬头瞅着他的脸,半天才说“你公司不是有事儿吗?老呆在这里干嘛,公司不要了?” 他这才收住笑,认真的看着安夏的脸,说“……政府出台了几项地产限制政策,对我们的影响很大。” “哦--那早点回去处理,别耽误正事。”安夏不置可否的应了一声,吸吸鼻子,筷子在小碟子里拨拉着,低着头又吸溜喝了口粥。 “安夏--”林啸叫了她一声。安夏抬头,扬起一脸笑,不等他开口说话,就急急说“我下午要和卓娅去河边抓鱼,快来不及了。”说着就匆匆放下碗筷跑了出去。 林啸望着她慌乱逃出去的背影,唇角微微弯出一抹笑。 会慌乱就好,就说明她内心开始动摇。只要动摇了,就不怕她到时候不跟着他回去。 他抑郁的心情一时大好。外面天气也很应景儿的一派晴好,阳光高远透亮,天空低低浮着几缕白云,看起来一丝一丝儿的像是棉花糖。远处的胡杨一片金黄,清风幽幽的吹过,透出一点点凉意。 第780章 这样的天,总不至于龙卷风突袭吧?他想一下,心下就安宁了。出门找布达尔大叔商量建个牛羊肉熟食厂的事。 老人正帮着儿子将一捆一捆的干草摞起来,抬头见林啸自一边走过来,他便从草垛上爬下来,在蒙古包外扯过一个草垛子坐了,点了杆旱烟吸着,开口“你在这里建副食厂是不打算回去了?” “是打算以后还回这里来。”林啸也学着老人的样子盘了腿坐在草垛上,接着说“我和安夏都很喜欢这里,也喜欢这里的人。” “牛羊我们有的是,建厂的地儿也没问题。可是这投资不是一块两块钱的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看的见回报的。我虽然不懂什么经济,但做买卖,大小一个理儿。你等的住?”老人将烟嘴子在鞋帮上敲一敲问。“安夏会不会留在这里,也在你。别因为那姑娘一时口快,你就做这个决定。到时退也退不利索。”老人接着说。 “这和我们两人的去留没关系,我只是想在这里做点事儿,免得以后我两来了,还有地儿可去,没事儿可做。”林啸说。 老人满是沟壑的脸,双眼透出岁月留下的智慧。目光眺望着远处,说“安夏像她母亲,但我不想让他们全家都在这里留下来。你们都是做得大事的人,在这里屈才……” 正说着,老人突然“啊--”的一声,一脸惊恐的望着天际。 林啸抬眼,只见一圈浓浓的灰褐色沿着天际快速压过来。这才惊觉,风什么时候停了,草木纹丝不动,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恐怖寂静。 “龙卷风,快--”老人说了一句,就转身一边往外跑一边大喊。“龙卷风,快,牛羊入圈……”又自包内拽出一个破锣用力的敲起来。“龙卷风来了,龙卷风来了,牛羊入圈……” 草原上的龙卷风十分可怕,能将大树连根拔起,也能将牛羊卷上天空,在疾风中撕碎。 林啸一时也着了慌。安夏不知道回来了没有,转身也往回跑。 还没跑回去,就见一股细而急速前进的风柱盘旋着快速过来,过处,树木草垛全被吸卷进去。风柱飞卷着,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盘旋着卷起呜呜的怒吼声,快速前进。 安夏说去抓鱼,河流-- 正好是龙卷风此刻肆虐的方向,天空迅速被浓云遮住,暗沉而恐怖。 他来不及多想,发足狂奔。 “林啸,不能过去……” 他什么都听不见,满心都是一个概念,安夏还在河边,那边现在龙卷风肆虐,他要到她的身边去。她这个时候肯定很害怕…… 他迎着嗖嗖的旋风在高处跑,龙卷风在低凹的地上迅速盘旋着转移着阵地,将地上人们割下的整垛草堆一下就吸吞进去,发出呜呜可怖的尖叫声,又盘旋着走了。 天空被墨色的浓云覆盖住,褐色的龙卷风盘旋成一个巨大的风柱,直冲上天。他只觉得有双无形的大手,用力拖拽着自己要被那股巨大的吸力牵引着,拽进去。身上,脸上被旋风卷起的沙粒打中发出噌噌的响声,皮肤迅速被划出道道血痕,眼睛眯了,看不清方向。身上,一时也觉不出疼来。双脚在地上尽力踩踏实了,想要多点力量和那股巨大的吸力抗衡。 第781章 目光迅速在河堤搜寻。却没有发现一丝她的踪影。 天空咔嚓一声闷响,拇指大的冰雹迎头砸了下来,劈头盖脸的,噼啪一阵。他站在河堤,绝望的像是失去了痛觉的雕塑,麻木的望着远方。 风的气势被这一场急速的冰雹消减。 他突然听见堤岸下凹窝里有绵羊幼崽小小的声音“咩--咩--”低微的,却在这急速的敲打声中清晰可见。 “它会活下来吧……” 这一把声音,让僵立许久的林啸突然活过来一样,双目又带着满满的期待迅速在低凹处扫视。 “安夏--”他用尽全力的大喊她的名字,声音被冰雹声敲碎了一样,断续在一阵噼啪声中。 安夏在凹窝里,双手紧紧抱着绵羊幼崽。和叫卓娅的姑娘并排挤在一起瑟瑟的抖,风声渐小,冰雹却噼里啪啦敲打下来。她们又冷又怕哆嗦着,被这样一场惊人的天灾吓破了胆似的,说话声音也小而瑟瑟的。却突然像是在这噼啪声中,听到了林啸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一遍一遍的…… 愣一下,觉得真是不可思议。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会在这里。 刚自那种自嘲中低下头。又听到一声“安夏--”带着惊喜的颤音,一声大叫。 卓娅一脸惊异的回头看她。“好像--” “嗯。”安夏迅速将羊羔塞进卓娅的怀里,心兀自突突的跳,自低凹里探出头去。 冰雹没头没脑的敲打下来,她皱眉,用胳膊护住头脸。自密密的冰雹中看到那个站在堤岸上四下张望着的人。 高大清瘦,身上的袍子被撕出许多口子,碎布在风里咧咧的响。密密的冰雹敲打在他的身上脸上,他似全然不知晓的样子。目光只是迅速的四下里打量。头发湿濡的紧贴在额头,从未有过的狼狈样子。 “林--林啸--”安夏无法置信的瞪大了双眼。他听到她的声音,趔趄着,快步从河堤奔过来。 迎面将她一把抓进怀里。粗鲁的用自己的身体将她包裹起来。他浑身湿透了,透着丝丝的寒气。迎头下来的冰雹又噼啪全部敲打在他的身上。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他说着,眼底都是放松下来的笑,虚脱了一样,身体微微的抖…… 被烈烈的火烤的有点口干,醒来的时候,发觉浑身都疼的要命。头脸也肿胀的,似不像是自己的。有些让人难以适应。 稍稍的想要移动下身体,下去倒杯水喝,却发觉了爬在床侧睡着了的安夏。微微撅着嘴巴,眉头紧锁,双手紧紧攥着他一只手,脸侧向他的掌心,不安的吐息,睫毛轻轻颤动着。 他伸手轻轻抚摸她的额头和脸蛋。 “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心底柔软的像要化开来。 “唔--”她被他轻轻碰触的手指搅扰醒来了,朦胧着双眼,“你,醒了。” 她眼底闪过一丝惊喜,起身就一把抱住了他。那么急切焦灼的样子,双眼微微泛红。 第782章 他被她抱的太紧,疼的不行。浑身是伤,却又觉得无比快活。呲牙想说疼,却开口笑了。 这么久以来的,两人的客气周全,彬彬有礼,都不及此刻这一个粗鲁急躁的拥抱让他开心。 灾难和生死,让人豁然。看淡我许多。 仇恨,恩怨,过往。 也让人想要珍惜身边有的这份暖。 “安夏--” “嗯。”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 “嗯!” “但是做错了很多事情,”林啸垂首,“让你哭,让你难过。” “过去了的,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忘记它吧。”安夏小声说。真的,还有什么可计较的。他总在她一无所有的时候站在她的身边。 又在这样生死一线的时候,想要守住她,抱住她,保护她,已经够了。足够了。 过往里的掠夺,爱恨,虐待,辜负,没有什么比他如此在乎她的生死更让她记忆深刻。 “失去和离别让人变的胆小。我--也一样。” 他脸庞青紫,肿的变形。可在她心底此刻的样子,真的又英俊又可爱。她俯身在他唇角亲了一下。 “我和赵凤仪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只是小时候一起乞讨过。后来在一次谈判中见到,才知道她是你父亲身边的人。那时候,其实安氏已经摇摇欲坠,不是我收购也会有别人出手。当然,我也耍了很多手段,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办法狡辩什么……我当时没办法……” 她看着他絮絮叨叨。他的样子有些焦躁,有些无助,似乎此刻不说出来这些,会让他十分难受。 “安夏,我--” “我知道。” 她又一次主动的凑过去,亲亲他不安的想要说话的嘴巴。“我知道。” 他愣一愣,伸手抱住她。她的身体柔软而清香。久远的,渴求许久的,依旧是记忆里的样子…… “安夏--”她抬起脸来,他已将一枚碧绿宝石的戒指套在她的手指上。 戒指款式有些老旧,宝石却是极好的,碧油油的发着亮光。 “呃,是这个。”她惊喜的抬头。 “你奶奶准备给你的嫁妆,现在我送给你,是聘礼。”他说。又捧住她的脸蛋,俯身在她额头亲一亲。像是抱着稀世珍宝一样的小心的,用力的抱住她。 回到上海,安夏又被招回到了原来的公司开始上班。 手上原本带着的那枚细圈儿钻戒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枚碧绿的,款式老旧的戒指。 “这是绿宝石?”同事好奇的凑过来问。 “假的。”安夏喝口水笑笑说,一只手展开在她们眼前晃一晃,给她们看。 “想也是,不然这么大颗的宝石,带着手指早就被压弯了。” 这是假的…… 安夏垂下嘴角,轻轻拨动着手指上的戒指,有些茫然。 是假的吗?你给的期望和承诺?! 其实刚回到上海不久,安夏就觉出了一些异样。 林啸突然的多话,爱笑,和偶尔的甜言蜜语……当然这一切都是在电话里。他忙,忙的不可开交,忙的安夏无处可寻,忙的几个星期都未在她面前露面。 第783章 虽然每天都会准时有电话短讯进来,可是…… 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安,安夏将手指上的戒指摘了下来,动作有点狠狠的,也有点不舍。之前没怎么认真打量过它,现在拿在手上细看,指腹搓过戒指内壁,才发觉戒指里又多了一圈儿小小的刻字,很细致的笔画,‘lovean’。这么简白的话,也只有林啸说的出来。安夏咧嘴就笑了。 司晨说的对,自己一直都不是个勇敢的人,而且自私,遇见事儿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如何自保。两个人在一起,每每有个风吹草动,就会做出逃离的姿态。 不相信承诺,害怕等待。 安夏将戒指拿在手上,认真看了又看,摸了又摸,终于又套回在手指上。 晚上十点半,准时接到林啸的电话。他的声音有些微的疲惫,听起来黯哑。 “会开完了吗?”安夏靠在床头问。 “……嗯。” “要回来了吗?”安夏声音里掩饰不住的欢喜。 “还没,我还得飞趟悉尼。”林啸说,口气迟缓,像是在躲闪思索什么。 突的就这样静默了几秒钟,安夏突然就觉得周围的空气凝重了起来。心里哆嗦着,都有些怕了,这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似的。 “哦,”她虚应着声音很失望,莫名的就急着想要挂断电话。 本来是要学着相信他的,相信他给她的诺言和未来。可是心却开始退缩。 她突然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个特别美特别诱人的梦,一切就绪,美梦渐入佳境,却突的惊醒了的失措、慌张、恐惧、和深深的遗憾。 匆匆的,什么都不想多说,道了声“晚安”就要挂断电话。 那边,林啸却突然说“安夏,我想你了。”她突然就僵住了。 不过短短一分钟的时间,她觉得就像坐了趟过山车,心咚的一声落地,又嗖的一声飞上天去。晕乎乎的,那边却已哐当一声挂上了电话。 那一夜,安夏真的做了个特别诱人的梦。 梦见还住在老宅,一家人围着饭桌坐着,看佣人将一道一道色泽鲜美的佳肴端上桌来。安夏觉得呼吸里都是那种幸福的美味。手里握着筷子,急不可耐的,只等奶奶一句话,就要开始大快朵颐。可是刚见奶奶唇角一动,闹铃就叮铃铃一阵催命似的狂响,将她从美梦里生生拽了出来。 美食还没到嘴,梦就醒来。 知道只是梦里的美食,而且还没吃到,那种怅然就更加深刻。 中午恹恹的,回到公司,新任总裁正和主任坐在茶水间闲聊。 “建筑和设计,是布料和裁缝的关系。料再好裁缝手艺欠佳,是糟蹋东西。裁缝手艺精湛,料子质量不行,是无计可施。这是业界前辈林啸的原话。” “你很欣赏他?”主任问。 “呃--”青年男子连连摇手。 新任总裁刚刚二十八九,平日里除了耍帅以外,还常常 第784章 “应该说,我比较欣赏他的做事风格,大胆、果敢、睿智。但为人嘛就有点不敢恭维了,作为一个商人,常常绯闻漫天,比娱乐圈的人还忙。对了,我昨天还在纽约见到他,和那个叫做苏丽的女人一起。那什么名媛啊,说白了就是个高级点的交际花。” 他抿口咖啡,抬眼看到呆立在眼前的安夏。又咧嘴笑。说“你们这些小姑娘,就喜欢这种看起来酷酷的大叔,有什么好啊,一个个肚满肠肥。” 他话还没说完,安夏已倒掉了杯子里冷了的咖啡转身就走。 “呃?刚才那姑娘没事儿吧。”新任的大头总裁还后知后觉的回头问。 …… 安夏挂着一脸轻蔑的笑,步伐有些不齐的进了办公室。想,谁肚满肠肥了?林啸的身材好的很,杂志上早就八卦过了,什么阔背窄腰,穿上衣服显瘦,脱了衣服有肉…… 安夏摁一摁太阳穴,甩甩头,又在心底骂自己一句,神经,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刚靠着椅子坐下来,伸手准备给林啸拨个电话,就见身边的小内勤正一脸花痴样儿爬在电脑前,小声念叨着“我是大叔控,我是大叔控。林啸怎么可以长的这么有型呢?” 安夏本来垂着双眼准备无视的,可是听到林啸二字,就条件反射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呼的站起身来,两步走到小内勤的身后看。 “地产界大亨林啸,私会影视佳人苏丽”电脑上某娱乐快讯版面,醒目的标题,恶俗的很不一般,晃的安夏眼晕。向后退了一步。 报道附了图片,地点确实是纽约! “嗨,安夏姐你看,林大叔这帽子戴的多帅!还留了点胡须,是不是更男人味儿了?”小内勤一个劲儿的手指点在林啸的脑袋上,将电脑屏幕向安夏转。 “啊,有吗?”安夏凑过去真的认真看了一眼,见林啸头上真的戴着一顶松塔塔的灰色绒线帽子,原本没什么款式的东西,戴在他头上,真的,很好看! 安夏突的黑了脸,皱了眉,瞪着眼,自嘴巴里狠狠嘁了一声。说“一张扑克脸,木呆呆的有什么好看的。工作!!” “哦--”安夏突然变脸,吓得小内勤迅速收了一脸八卦花痴样儿,双眼不安的眨巴着,缩起脖子忙绿起来。 这天下女人的审美怎么就这么相似呢,而自己的审美为什么也这么大众,不能独特点?爱一个只有自己一个人会觉得好看的男人多好? 安夏一边往自己的座位走,一边觉得心口疼。手使劲儿想将手指上的戒指给摘下来,可摘了好几次,都没成功。 胸口堵着的那股气,更加让人沉闷难受起来。 这戒指之前嫌大,有点松,拿到店里特意处理了下。现在到好了,卡在指节上愣是拽不下来。费好半天劲儿,连指头都勒红了,戒指还好好的套在手指上。 晚上下班,面无表情的走。有辆车子就停在了她的身边。“加班了吗?等你好久。” 第785章 温温的笑脸,带着帽子的脸上有股暖融融的亲和感。像是假的。安夏定定的看住他的脸。 “上车啊!怎么站大街上就开始梦游了?累了吗?”他一边发问,一边打量着安夏似喜似悲的脸。等她欠身坐到他的身边,便伸手抚弄了一把她的头发。 “你,不是说要去悉尼吗?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安夏问。 “有事儿急着要跟你说,就回来了。”林啸紧盯着她的双眼说。安夏心里打个突,没吱声。 “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他有些担心的问,又迟疑着说,“还是,你知道了?” “什么事儿瞒着我?”安夏觉得喉咙都被堵住了似的,木着的脸上挤出的笑容实在难看,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原本想早点跟你说的,又怕你情绪不好,一时接受不了……”“对不起。” 安夏觉得心里了然了。耳朵里就嗡嗡的响,双眼开始氤氲起雾气,后面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嫁给我吧,安夏,我一天都不想再等!”一分钟,两分钟……好几分钟都不见动静。 林啸一回头,只见安夏低了头,愤怒的,哀怨的,一点一点的,要将手指上的戒指给拽下来。 他的脸刷的就白了。一手撑着方向盘,空出的一只手一把握住安夏的双手,焦急的说“安夏,你不愿意吗?还是嫌我太着急了?还是,你需要一段时间考虑?考虑多长时间都没关系,我等。没关系的。” “呃?考虑?什么?”安夏被他手上的力量捏疼了,才从愤怒和委屈里抬起头来,傻傻望住林啸那张焦急的脸茫然问。 “你--压根没听到我说啥?”林啸脱力的都要晕过去,咬了牙说“那你干嘛使劲儿退下戒指?” “你刚才说对不起啊,我听见了。”安夏憋着嘴巴委屈说。 “啊--疯了。怎么重要的你一句都没听到,不重要的都捡进耳朵里了?” “我说,嫁给我!!!”他紧握着她的双手,说。 “在家别戴着帽子,看着都热。”安夏一进门,就要伸手帮林啸将帽子给拿下来。 “别--”林啸的抗议还没有结束,他的帽子就已经落在了安夏的手上。一时只觉得头顶凉飕飕的一片,安夏的目光落在上面,更是嗖嗖的,像是秋风扫过一般。 “那个。你……”安夏惊的眼睛都瞪圆了,手指指着他光溜溜明晃晃的脑袋,面部的肌肉抽抽,再抽抽,终于忍不住似的,突的发出“哈哈”的一阵大笑。 “干嘛剃了个光头?真--真--真有型。”她笑的气结,说着,见林啸的脸都绿了,又坏笑着凑过去,垫高了脚,伸手摸了一把他光溜溜的脑袋。 “干嘛剃光头?” “……理坏了头发,索性就剃光了。”林啸躲开她的目光说着,从她手上拿过帽子来,又戴在了头上。 安夏的笑声突然就低了下去,总觉得林啸有事瞒着她。比如这些时间的消失不见,比如苏丽,比如他突然光溜溜了的脑袋…… 第786章 心底的疙瘩似乎越来越明显,越来越大。 晚上吃过晚饭,林啸就和她商量起结婚的事情来。从礼服到酒席再到蜜月旅行。 安夏的情绪都提不起来,却又问不出口。 林啸到是翻出一些搞笑电影来陪她看过一阵,见她依旧恹恹的,便无计可施的进了浴室。房间里的电话响,安夏喊了几声林啸,他都没听见。电话响过一阵,安夏实在坐不住就伸手接了。还没等她开口说话,电话那端的宋中禹就已噼里啪啦几句“你已经回国了吗?这次治疗完就完全康复了吧?恢复的怎么样?要不要给自己放个长假修养?” “……” 治疗?康复?修养?怎么回事? 安夏静默了,宋中禹似突然觉出了不对,试探的在一端叫“林总,林啸?” “我是安夏,宋经理,林啸他什么时候,做了什么治疗?” “啊!你?”安夏听见那边小声的低哼声,接着才说“就是头痛的老毛病,上次治疗的途中听见你出事了就放弃治疗走了。前几天在纽约开会突然发病,苏丽正好碰见,送他去了医院,又做了次治疗。他没告诉你吗?大概是怕你担心。” “……”安夏握着电话没在说话。 “听你们终于走到一起的消息,真的很高兴。安夏祝福你们。那天听苏丽说,他刚治疗结束就准备飞悉尼去定做你们的婚纱礼服,真是吓了一跳。安夏,他真的很在乎你。” 怔怔的挂上电话,见林啸从浴室出来,一边擦着脸和脖子,一边伸手去拿桌上的帽子就要往脑袋上戴,被安夏一把抓住了。 “林啸--” “嗯。” “林啸大叔--” “啊?” “你还瞒着我什么事儿?”她将他拉在沙发上坐了,双手捧着他光光的脑袋低头啵的亲了一口。 “你还是知道了。”他将她拉回怀里紧紧的抱着,用下巴磨蹭着她的额头“我怕你担心。”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生死与共?以后不许你这样的。”她又伸手在他光脑袋上摸一把,“你什么都不说消失那么久,还和别的女人传出绯闻,又顶着个光脑袋回来说娶我,我才更加担心多心呢。以后记得,不论生老病死,我们都要站在彼此身边。” “嗯。”他重重的点头。 星期天,两人赋闲在家。沙发上,安夏头枕在林啸腿上一边翻着杂志,一边回味他干涩到毫无新意的求婚。 “哎,你说哪有你那样求婚的?在车里,表情还十分怪异,咬牙切齿的好像和我有深仇大恨的样子。” “第一次嘛,而且,我也紧张!”林啸脸微微不自然的抽抽,有些别扭,俯身在她鼻尖亲亲。伸开手指帮她顺顺头发说。 “第一次?!!难道你还想要第二次?第三次?”安夏霍一下坐起来,怒视着他问。 “原本准备你一次不答应,我就求婚两次,两次不答应就求婚三次……”林啸笑的有点腹黑的感觉。 “那我反悔行不?” 第787章 “不行!” “那你再求婚一次让我过过瘾……” “想过瘾是吧?!!” “啊……不准动粗……我告饶……我嫁……我嫁还不成嘛……” 婚礼前夜,安夏意外的收到一封来自司晨的邮件。 之前的气怒失望,此刻早已平静。她想一想点开来。 是迟到的解释,以及一句欠她的‘对不起’。 安夏看的潦草。 安夏: 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我大约正在努力学习做一个合格的丈夫,一个负责任的父亲。 小夏,我欠你一个解释。虽然,大概这些对你来说没有哪个必要。 艾菲是我在巴黎时候认识的,谈过三年的女朋友。 之后回来再次见到你后,我才向她提出分手。 今年四月,我回过一趟巴黎。那时候你满心都是林啸,我很抑郁。在巴黎再次见到她时,我正好和你通完电话。我还记得,你那天说的话,很诚挚的让我留在巴黎,好好照顾我的母亲,好好找个人开始新的生活…… 我站在异国街头,听完你说的话就笑了。然后和她去喝酒,然后就…… 孩子来的太突然,是我始料未及的…… 迟迟才写这封邮件,我并非是想要狡辩什么,或者是想请你原谅我之类的。我只是想告诉你事情的事实。另外,说实话,在我选在先行转身的时候,听到你说,十六岁和现在对我的感情都是真的,我差点就要留下来。可是我没有,因为我知道,林啸始终在你心里占据着。而那个真正能让你感受到幸福的人不是我。 如果你还没能放下过往,原谅那个男人给你的伤害,那么就让我来替逝去的叔叔告诉你一件事,向着幸福,向着他的方向,推你一把。 林啸上次在工地受伤你还记得吗? 他是为了救分拣废料的叔叔…… 安夏,我希望你过的幸福。 另外我也会努力忘记你。不会像自己的父亲那样,心里爱着一个女人,却和另外一个女人过一生。那样太卑鄙了,也太可怜。 安夏,再见。祝你幸福。 安夏知道,这一声再见,大约真的就是再也不见。 婚礼按照安夏的意思,办的十分简单。只邀请了一些相熟的朋友前来,热热闹闹的,到像是朋友聚会。 宋中禹和赵芸当然也在受邀当中。 赵芸已有身孕,穿着件宽松的黑色缎面裙衫,肩上搭着雪白的狐狸毛披风,依旧的风姿卓越。只是脸上少了那份精刮,多了点小女人的娇羞姿态,被宋毅小心的护在臂弯里,殷勤照顾着。 “一会晓格也会过来。”赵芸终于自宋毅的‘保护’中脱身走过来。 “啊,她?”安夏有些莫名,但内心却隐隐有些期待。经历了太多事情后,大家都学会了大度珍惜。 “她也找到了自己的真命天子,快要结婚了。”赵芸笑着,扬一扬手上的果汁和安夏碰杯,“安夏,祝你幸福。”她说。 过一会,安夏和林啸又被一众人围着敬酒,安夏酒精过敏,所以,所有敬酒都被林啸代饮。他也是从未有过的兴奋样子,来着不拒。笑微微的一直一直说“谢谢。” 第788章 “少喝点,意思下就够了。”安夏在他耳边轻声嘀咕说。 “没事,我高兴。喝多点没关系。”他说,十指始终紧紧和她相扣。 不过一会儿,两人自人群里逃出来。他已微微有了醉态,脸颊泛红,双目蒙蒙的,旁若无人的深情的盯着安夏的脸。“安夏,今天,我觉得自己特别特别幸福。” 安夏受了他的感染,眼圈都有些红了,说“我也是。” 林啸瞥眼见江子博一个人静立在窗前饮酒,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来。一身薄青的简洁西装衣裤,被他穿出清雅脱俗的感觉来。 林啸乘着安夏和别人说话的空当走了过去。 “怎么一个人躲这里喝酒?” “不然呢?我这种失恋的人,难道还要装大方祝你们幸福?”江子博回头,唇角已扯出淡淡一抹笑。 …… “子博,差不多,你也该好好找个人成家了。”林啸一副大哥的样子说教。 “……等我对她从恋爱的感情转变成她想要的亲情后,自然会。” “呃--”林啸没想到江子博会如此说,被他一句噎的应不上话来。 “说实话,你不结婚,我总觉得没有安全感啊。”林啸笑着,半真半假的说。 “那就对她好点咯,别让我有机可乘不就行了。”江子博看着林啸的脸,笑的意味深长,嘴巴都裂开来,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 果然他是江陆成的亲儿子,他才不是真的善良可欺,一次再一次的帮他找回安夏。他忘记了恶魔的基因是会遗传的。林啸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刚要开口说话,就见江子博的目光突然变的无比柔和,双眼温良的似个世外圣人样,看着他的身后。 “子博哥哥你们在聊什么,笑的这么开心?”她习惯性的走过去,牵住他的衣袖。 林啸脸色微微变了变没有吱声。 “我们刚刚正在说你。”江子博一副宠溺的样子,抬手拍拍她的头。又抬眼笑笑的看住他说,“是不是啊大哥。” 是你个大头鬼,林啸盯住他那只落在安夏头顶的手上。 “我过去拿点吃的。”江子博说。 “还没和你聊到天呢。”安夏嘟着嘴巴在他身后叫。 “啊,过会我找你好了。不然我怕身上会多出几个被恶毒目光穿透的洞来。”江子博笑着摆手说。 “晓格--”安夏突然看到门口进来的人,惊笑着迎过去。而林啸目光落在宋晓格身边的人身上时,几乎是猛然间打了个突。 见他走过来,林啸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快,就皱了眉,声音冷淡而戒备的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任务还是……” “那里有你这样待客的。”那人到是施施然的在他肩头拍了拍,哥两好似的。“我是陪晓格来的,前来祝福你们。况且,我也想看看能让你这种人撇开自己生死不顾的女子到底有什么魔力。” 他说着,鹰一样敏锐的双眼就直直望向安夏。 “很不错,和我家晓格不相上下,平分秋色。”他犀利的目光顿时温柔下来,笑意盈盈的样子望住那个冷面美人的背影说。 第789章 “你,怎么会和她一起?难道你已有了安全的身份?”林啸依旧十分警惕。 “那是另一个故事,说来话长,不适合现在拿来讨论。不过我现在的身份是某高校的物理老师,姓白叫白清扬,是你的故交。记得哦,可别叫错了我的名字,老朋友。” 他笑一笑微微扬着下巴,刚要抬脚走。突然的嘿了一声,似无比欢乐的样子,手指点一点,说“看来你的地位还不十分牢靠啊。”林啸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过去,猛的楞一下。江子博这个混蛋,他到底要欺负人到什么地步。 等走近了,江子博已经转身,只对安夏微微笑着挥了挥手,说“讲好了,是秘密哦。” “嗯嗯,我知道的,子博哥哥。”安夏忙不迭的点头。小脸还微微泛着红晕。 林啸肺都要气炸了。“你们刚才说什么呢?神神秘秘的。” “什么都没有啊,”安夏明显的慌张样子,让他更加不舒服起来。 “安夏--”他咬牙切齿的叫。 “真的什么都没有。不骗你。”她撒谎的时候眼神总是四处瞟…… 看来他的丈夫地位还真的够不牢靠的。林啸悲哀的想,算了,晚上回去先将两本结婚证书藏起来,或者干脆销毁一本,这样,基本上说……貌似还是不怎么起到作用啊!! “我看你只能早点让她当妈妈,不然煮熟的鸭子都会飞哦。”有人阴森森在他身后说。 林啸回头,看到那人的脸,怒目咬牙,暴喝一声“陈--” 陈什么来的?他一时想不起来了。声音也就愕然而至。只是突然觉得,自己这种自以为并不善良的人,在江子博和此人面前,简直可以称得上十分温良和善了。 晚上,林啸正在发愁,如何诱导安夏,早日完成他的造人计划,已绑住安夏的身心。(因为自那次他伤了安夏之后,他一靠近安夏,做出亲密点的动作,她就开始紧张退缩。) 倒了两杯红酒刚要端进卧室,就见安夏靠在卧室门前,白皙的面颊绯红,羞怯的样子,一排瓷白细小的牙齿微微咬住下唇。身上穿着一件玫红色低胸缎面吊带小睡裙,露出一双修长美腿。 “呃?”这是在,在主动邀请他? 林啸看在眼里,心里美的都要冒出泡泡来。 …… 重重的喘息声,和细碎的呻吟,氤氲出一室春光。 几个月后,安夏也已如林啸所愿,成了一枚小孕妇。整天垫着个大肚子在林啸的陪同下,在公园散步遛弯儿。林啸自然欣喜不已,开始有些不务正业的样子,整日陪在安夏身边寸步不离。杜绝一切有潜在危险的活动。安夏觉得自怀孕后,她人生就剩下两件大事,吃吃,睡睡。都要无聊致死。 这天,林啸不得不去公司处理一个项目,临行前还无比担忧的样子,千叮咛万嘱咐的让安夏运动一会就早点回家去,到下午两点,记得喝了他早就煲着的清蒸鲫鱼汤…… 第790章 居然啰嗦一大堆,一点都不像他平日的样子。安夏连连应允,等林啸走了,她马上拨了一通电话,转身也出了门。 “子博哥哥,你这办法也奏效过度了吧,”安夏皱着个小脸,双手撑住腰身,坐的无比吃力的样子说,“他现在到是真的十分顾家,再也没有半点花边新闻出来。可是我怎么觉得,我才是那个真正被捆绑起来了的人啊,整日里被他看着,这也不让干那也不让干,见个朋友都要在他的陪同下……” 江子博靠在沙发里抿着茶,微微的笑。“被爱束缚还不幸福啊。” “安夏--”身后,是林啸气急败坏的声音。 江子博看见林啸,笑着点点头。 “正好你们两个都来了,我介绍未婚妻给你们认识。”江子博说着朝他们两人笑笑,伸手拨通电话。言语间那么幸福的笑,让他整个人都闪闪发亮起来的样子,安夏第一次觉得,子博哥哥原来,原来也这么好看啊!! “安夏--” “呃?嗯。”她立马知趣的低下头来喝茶,喝茶。 被爱束缚,当然是幸福的。只是许多时候,我们都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傻瓜。 ‘我一生渴望得到的温柔,是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 林啸离开的那天,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风。嗖嗖的,胡杨金色的叶子在风中急速的打个旋转飞落下来。 安夏送他出门。用手臂掩着脸,走。 林啸却在前面突然停住了脚步,她一不留神便一头撞了上去。 “安夏,”林啸顺势将她揽住。他近日来脸色一直不太好,疲倦而微微泛着点青白。安夏听新闻上说政府出台了房子限购政策,对许多房地产商印象颇大。林啸大约也是,担忧公司的事情,看他近日似乎一直都休息不好。 “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他说。邀请并不十分热烈,看住她的眼神却很执着的样子。 她在他的期待里笑笑的摇头。 没有期待,便不会失望。她被太多次太多次被教育之后,终于懂得这个道理。 林啸面对着她,大风将他的大衣扯起来,衣襟唰唰的在风里扯动着。消瘦而高挑的人,此刻却有些失魂落魄样的茫然。 “安夏。”他的声音有点抖,欲言又止的样子。临了也只俯身,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一直在这里。”安夏说,微微的笑着,和他拉开一点距离看着他。 我一直在这里。如果你愿意,随时可以回来。这算不算她给他的承诺? 他怔怔的站着,许久才笑一下说“好。”向她靠近一步,抬手,小心翼翼的触碰她的面颊,她瑟缩一下,却没有躲开也没有出声阻止。只是微微闭了眼。 他似要认真记住她的样子一般,温热的手指,轻轻的小心的,落在她的眉眼上,鼻梁上,唇角上,耳坠上。最后双手捧住她的脸蛋,怔怔的端详。 然后猛然的又给她一个紧紧拥抱。 这拥抱,就像是一个无言的个承诺。她记在了心里。 他走了,甚至连句等我回来的话都没有说。可安夏内心却无比的坚信相信,他会回来。一定。 她在牧马的时候,割草的时候,骑马在草原上奔跑的时候,都会站在高处看向那条通向远方的路。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她习惯了这样的等待,习惯了在这明镜的天空下带着一群孩子读书,习惯了吃奶酪、羊肉、甚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都能喝点点奶酒。 她觉得自己已经快要习惯了,没有他在的世界和生活…… 江子博来的那天,她跟着卓娅准备去河边抓鱼。 骑在马背上,刚刚奔下山凹。就看见那条小路上踢踏扬起一路飞尘的白马和马背上的人。 她学着当地牧民的样子,呼啸一声打个口哨,便打马向着他的方向冲了过去。 看到江子博,她只剩下了傻笑。乐呵呵的,裂开一排白白的牙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冲过去,只紧紧一个拥抱。她向着他身后的方向使劲张望着,那条路却静寂着,没有任何其他的响动。 她询问的看住江子博的脸,直到他的脸色微微沉下,说“他来不了了。”。 心猛然就空了似的。她没有告诉江子博,她在林啸离开后的第二个星期就看到了经济频道的新闻报道。林企总裁旧病复发入院…… 她以为最后那个拥抱,是答应她会回来。她一直在等。她什么都不闻不问,选择再一次相信他,可是他再一次的背弃了给她的承诺。 “跟我回去吧。”江子博说。 安夏轻轻的摇头,脸上带着微微的笑意。“我答应过他,我会一直在这里的。” 她没有参加他的葬礼,甚至从未觉得他已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她一直相信的,他那个紧紧的拥抱,就是要告诉她,“我会回来。” 她依旧会在骑马,放牧的时候站在高处,向着那条小路的方向眺望。也会在半夜被呼啸的风声惊醒的时候,觉得他就住在隔壁的毡房。他们曾经那么靠近过。 春夏秋冬,时光变换。她始终在这里。 时常会接到来自江子博的信件和邮包,只言片语的叮咛问候,或是一件长而大的防寒衣。她偶尔也会回信,简短的问候,和夹在信封里的胡杨叶子。 “他将所有产业留在你的名下。授权,让我代为打理两年。安夏,这是他最后一个嘱托……” “我会信守承诺,在这里等他。直到再也无需等待的时候。” 《先爱后礼:倔强萌货养成妻》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