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成了人质》 第1章 为质 叶千华醒过来时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屋子的中间烧着一个火盆,一股淡淡的檀香味弥漫在四周,令他想起了家乡的古庙。 “这是什么地方?”他又闭上眼睛,回想着自己的过往。 他是一个间谍,为了国家的利益潜伏在邻国十年,送出了许多绝密的信息,最终身份暴露。为了祖国的荣誉,在被逼得走投无路时,他选择了跳海。 他的身体沉入了海底,他以为自己是死了,很快失去了意识,谁知道他还会有醒来的时候,那一切就仿佛是做了一个梦。 “这是黑伏城!”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他再次睁开眼睛,疲惫不堪的身体好像是刚刚从海里捞起来一样,不仅没有力气,而且没有知觉。 他努力地转动着头,想要看清这个说话人的脸。 “公子别动!”这人连忙过来扶住了他的头,他这才看清,面前的是一位二十五六岁的青年,他穿着古代的白衣锦袍,武士装扮,挽着发髻,国字脸,浓眉大眼,还有些英俊。 “你是谁?”叶千华怔怔地看着他,有气无力地问。 “公子怎么连我都认不得了?”他道:“我是李乐呀!您的护卫!” “护卫?”叶千华更是搞不懂了。 “看来公子这一次真是烧糊涂了!”李乐道:“您忘了?我们要一起上洛京,出了齐都城,就赶上了大雪,我们在山神庙夜宿之后,您就发起了烧,在进黑伏城的时候,您从马上栽倒,掉进了护城河里,是我将您救上来的,如今都已经过去三天了!” “齐都城?山神庙?护城河?”叶千华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一圈,越想就越是头痛起来。蓦然明白了什么,抬头问道:“李乐,我们现在是在什么朝代?什么年份?” “朝代?”李乐怔了一下,道:“公子这回病得真是不轻呀!怎么连这个都不记得了?我们是在大虞朝呀!” “大虞朝?”叶千华脑子里在飞速地搜索,如何也不记得自己所学的历史里,有这么一个朝代。 “现在是圣武六年!” “哦!”叶千华应了一声,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我想再睡一会儿!” “好的!”李乐将他放在床上,重新给他整理着被子,轻手轻脚地走到了火盆边坐了下来。 “我这是在作梦呢?还是穿越了呢?”叶千华闭目沉思着,在他的记忆里,根本就找不到什么大虞朝,更不知道圣武六年又是什么年代。 越是想就越是困惑,头也就是越痛。 迷迷糊糊之间,一段陌生的记忆忽然如同打开闸门的洪水,奔涌而出,令他的意识马上清晰了起来: 文玄康,大虞朝诸侯东齐王文青云的第二子,乳名素珠儿,又名小弃,今年十五岁,正随东齐国使团往大虞朝京城洛京朝觐。 这个大虞朝,如今是被称为龙陆大地上的一方霸主。 这是一个交错的时空,竟然承继着另一个时空华夏的文字和文明。 这里的人们习惯于将自己居住的这块地方称之为龙之大陆,因为这里曾经有圣龙出现。至于龙之大陆有多大?龙陆之外是否还有别的大陆,那就无人知晓了。 人们普遍认为,天圆地方,他们所居住的龙陆,就是大地的中心。 文玄康还有一个倒霉的使命,在东齐国使团回国后,他将会被留在洛京,成为东齐国押在大虞朝京城的人质。 文青云有十妃七子四女,能够成为人质的必须是嫡子,若是将庶子送入洛京,那必定会引来大虞朝廷的质疑,会被认为没有诚意,其结果自然不言而预了。 文青云的嫡子有三个,长子文玄华,是其原配丰夫人所生,只是三年前文青云听信谗言,怀疑文玄华要谋夺其位,设计将之斩杀了,连带着丰夫人也一并处死! 文玄康并非丰夫人所生,而是文青云夜宿丰夫人婢女的结果,只不过文玄康从小寄养在丰夫人的名下,是其养子,故而也算是嫡出。 文玄华与丰夫人被杀之后,文青云将其最宠爱的侧妃玉夫人扶正,所以玉夫人所生的老三文玄忠也成了嫡子。 按照龙陆的传统是立长不立幼的,世子文玄华身死之后,东齐国应该立文玄康为世子,尽管东齐国的大臣一直催促,但是文青云却迟迟不动,以玄康年幼为由,最终拖了三年,直到将他送入洛京为质。 往事不断地在叶千华的脑中搅动着,令他感到压力山大,甚至于觉得有些窒息了。 他明白,此时自己就是文玄康,而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虽然年岁不大,但是却经历了无比辛酸、而又险象环生的成长,生在诸侯王之家,看似富贵,实则不如一只狗!他一路走来,步步刀兵,能够活到现在,也算是一个奇迹了。 往洛京去的质子,向来凶多吉少,很少有善终者。 文青云之所以力排众议,非要将文玄康送往洛京,并不是他真得在向大虞朝廷表示忠心,而是为了能够顺利地让他所喜欢的三子文玄忠上位成为世子,毕竟,诸侯国立世子这么大的事情,也是需要大虞朝廷批准的,并非是他这个国王想立谁就能够立谁的! 很多的时候,对于大虞朝廷来说,只要是不违背祖制的事情,他们都会顺水推舟。 各诸侯国送入洛京的质子,会进入洛京书院学习,美其名曰是为了培养大虞朝的人材,这些所谓的“储备人材”经过三场考试之后,合格者就可以入朝为官,成为大虞朝的朝臣,自然不可能再回到原诸侯国去继承王位了! 当然,那些被各诸侯国送进洛京的质子,也不可能是各诸侯王所喜欢的儿子,他们的生死,对于各诸侯王来说,就如同草芥,一旦哪个诸侯国违背了朝廷的意愿,或者做出了对朝廷大不敬的事情,这个就算是在朝廷为官的质子,必然首当其冲地成为阶下囚,更有甚者会成为祭旗的亡灵! 明白了这些来龙去脉,叶千华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以后他将以文玄康的身份,生活在这个叫作龙陆的陌生环境里,以他不屈的个性,又怎么可能会向命运低头? 他在心中默念着:“龙之大陆,既然我来了,那么,定然会颠覆乾坤,重新打造出一个崭新的世界!” 第2章 分道 “二公子还没有醒来吗?”门外,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将文玄康从回忆中拉了回来。他不由得睁开了眼睛。 李乐走到了床前,一脸得关切:“别理他!”他说:“这个柳士权不过是鸿胪寺少卿,只是一个狐假虎威的家伙,倒是骑在二公子的头上来了,呼来喝去的!” 文玄康回想着柳士权其人,到底还是没有什么好印象,只记得这个人是一个惯会见风使舵的,这一路从东齐国的国都——齐都城出发,走了三天来才来到了黑伏城,自己的起居用度,都是由李乐来打点的,并不需要他去与使团的其他使者交接,想来,李乐也是受尽了这位副使的气,才会对之痛恨。 见到无人应答,柳士权又接着喊道:“我带了城里的一位名医过来看一看二公子,烦请李护卫开下门!” 这一次,李乐无法再默不作声,只得走到了门口,将门打开一条缝,好像生怕外面的风吹进来,会把屋里的温度降低。 “柳大人,你明知道二公子正在病中,还这般大呼小叫,是有意为之吗?”李乐毫不客气地训斥着道。 “李护卫多心了!”柳士权道:“我也是为二公子的身体担忧呀!这不,我不是请来了医生吗?” 李乐一声冷笑:“你不过是怕二公子病未好,起不得身,会耽误了你们的行程罢了!” 柳士权嘿嘿一笑,并不辩解,道:“李护卫,你应知晓,我们必须赶在上元节前到洛京。从黑伏城过去,陆路尚要走六天,若走水路,逆水行舟还要多出两天。咱们是过完年初三从齐都出发,三日始到黑伏城,二公子一病不起,又过了三日,已然六日过去,今日初九,再不动身,肯定无法按时赶到洛京,到时候惹了吉将军不快,可并非你我所能担当得起!” 李乐想了想,也许是觉得柳士权所说不错,缓和了声音,道:“二公子刚刚才醒,但是身体虚弱,根本无法长途跋涉!” “既然二公子醒了,那便让医生看看再说!” 李乐只得打开门来。 玄康躺在床上,向着门口望去,只见一个三十多岁,身形微胖的家伙走了进来,跟在他的身后,是一个夹着医箱的大夫。 这个小胖子,就是柳士权了。 柳士权看到了玄康,躬身施礼,故作喜悦地道:“二公子总算是醒过来了,让医生再看一看吧!” 玄康点着头,这位医生走过来,坐在了他的床前,握住他的手腕,号起脉来。 过了半晌,医生站了起来。 “如何?”柳士权急忙问道。 这位医生并没有马上回答,向外面一指,当先地走了出去。 柳士权又向着玄康躬身一揖,跟着医生走了出去。 玄康很想知道那医生跟柳士权说了些什么,肯定是涉及到自己,只怕并非好事。 李乐关上了门,站在窗前,看着外面两个人交谈,他发出一声冷笑来:“柳士权想要强行带着公子上路,但是韦正担心这样会令公子病情加重,甚至殁于半途,到时他们更无法交待了,所以才请了医生来一探究竟!” 玄康知道,韦正,是东齐国的礼部侍郎,也是这次去洛京的正使。由礼部侍郎充任朝觐的正使,也便说明了文青云对大虞朝的重视。 “若是我不能行,又会怎样?”玄康虚弱地问道。 “那便天意如此了!”李乐道。 须臾,柳士权又从门外走进来,到了玄康的榻前,微微一躬,道:“二公子,您应该知道咱们此行的目的所在,刚才郎中认为以您的身体状况,不宜出行,可是使团的觐见之期已近,必须要出发了!” 玄康半闭着眼,哼都未哼一声,仿佛他的话只是梦呓。 李乐道:“那按柳大人的意思如何呢?” 柳士权道:“在来之时,韦大人与下官商议,若二公子真得不能够动身,便只能在黑伏城多歇息几日,我们先行赶往洛京,待二公子身体好转,可乘船前往,这样还能够少些劳顿,亦方便公子休养!” 柳士权的建议倒也合情合理,却也是玄康求之不得的,他微微点着头:“好,就按你们的意思来办吧!” “诺!”柳士权答应着,却没有退去。 “柳大人还有什么事?”李乐问。 “二公子,有句话下官不知道当不当讲!” “你说!” “二公子是我们东齐国的王子,天下尽知。大王将二公子送入洛京,不管二公子如何想,也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在东齐国您是王子,就算是出了东齐国,您也代表着东齐的王室!” “柳大人有话明说不妨!”玄康懒得去琢磨他这般拐弯抹角的话意。 柳士权笑笑,略显尴尬,道:“韦大人担心您自己上路,会有所闪失,所以已向黑伏太守乔飞请求,让他派一队兵士,随船护送二公子入洛京,希望二公子莫要介怀!” 玄康的脑子飞转,已然明白他的话意,有气无力地冷笑着:“有劳两位大人费心了,正如适才你所说,我如何也是代表了东齐的王室,便不会做出对不起东齐国的事情来!放心吧,不用兵士护送,我也会赶往洛京的!”他说着,又转头看了一眼李乐,道:“再说,还有李护卫在,你们还不放心吗?” “有李护卫在,我们自然放心!”柳士权笑道:“但是此去洛京,路远难行,还是有备无患的好!” “既然是这样,你们自行安排罢了,也不必知会我!”玄康淡淡地道。 从齐都城出发的时候,他的父王文青云便特意地叮嘱过使团的正使韦正大人,就算是文玄康身为东齐国二王子,也必须要服从使团的命令,在使团中,他只不过是一个随团而行的人质而已,没有任何决策的权力,便是连建言也不行。 “二公子多多保重!”柳士权没有再说什么,躬身施礼后,缓缓地退了出去。 门被李乐又关了起来,他一脸地愤怒,对着玄康道:“说得好听,让乔飞派人护送公子入京,不过是怕公子半路跑了,他们交不了差罢了!” 玄康抬头看了他一眼,无力地道:“我不会跑,那并非男子汉所为,既然我承受着东齐国的重托,便是粉身碎骨,也会勇往直前!” 李乐一怔,看着玄康双目放出光彩来,半晌,才悠悠地道:“像!真得很像!” “是说我像世子玄华吗?”玄康明白他的话意。 李乐点了点头,在东齐国,文玄华和丰夫人的名字,已然成为了一种禁忌,不是谁都敢提出来的。 “亏你还在我的面前想到玄华!他不是死在你的手里头的吗?”玄康望着李乐,问道。在他的记忆里,三年之前的事情,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他永远也无法忘却。 立时,李乐如临灸火,汗水淋漓,怔怔地望着玄康,一时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了。 玄康却还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像大哥那样,死在你的手里头!” “扑通”一声,李乐单膝跪倒在地:“二公子明鉴,李乐既然被大王派来侍卫二公子,便会对二公子忠心无二,绝不会做出那等事来!” “若是父王命令你来杀我,就像当初命令你去杀大哥那样呢?” 李乐无言,望着玄康,头上的汗珠滴滴直落。 “这屋子里的火盆太热了!”玄康说了一声,翻了个身,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第3章 受辱 玄康当然知道,李乐是一个忠实的执行者,他身为东齐国四大新秀剑客之一,一直是父王文青云身边的宫廷侍卫,有些时候,文青云对这些侍卫的信任,还超出他对自己儿女的信任。 李乐的确是杀害大哥文玄华的刽子手,那个时候玄华已然被文青云下狱,只是需要一个去执行死刑的人而已,李乐不幸成为了这个人。 玄康一直在怀疑,父王明知道自己跟大哥之间的感情深厚,却让杀死大哥的侍卫来保护自己,这又是为了什么? 文青云并不在意自己的感受,他这个儿子对于文青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而现在,更成为了他的绊脚石。也许,文青云把李乐放在自己的身边,是别有深意吧。 玄康不愿意再想下去,他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忍辱偷生的二王子了,在他醒来之时,他其实就是另一个人!无论是以前的玄康对文青云的爱与恨,现在的他都可以用第三者的眼光,来冷静地处理。 闭上眼睛,玄康的脑子也清灵起来,如今他还必须要倚仗李乐这个护卫,若是没有李乐同行,他可能都走不出黑伏城。 想到这些,玄康令自己心气平和下来,以后他不能再这么刺激李乐了,不管以前如何,此时他和这位李侍卫还必须要长久地相处下去。 不知不觉中,玄康又昏昏睡去,一觉醒来天色已近黄昏,屋子里空荡荡的,李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不过火盆还烧得很旺,将屋子烘得暖暖。 他觉得自己已经好了很多,这一觉并没有白睡。忽然觉得肚子很饿,只想着吃些东西。 他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虽然身体有些虚弱,还是坚持着爬了起来,穿好了放在床边的衣服,这种古代的衣服穿起来并不轻松,里面是白色的内衣,外面还要套着棉袄,此时是冬天,下身还要穿着棉裤,穿上三层之后,再从最外面穿上一件长衫,将棉袄与棉裤罩在里面。 这件长衫是对襟左衽圆领,由木棉织就,淡紫色的面料是来自海外勃泥国特出的贝紫染成,只是因为穿得久了,洗得多了,颜色有些褪却。不识货的人一定会认为这只是一件普通的长衫,跟下人们常穿的那种粗布衣服并无二致。那种衣服多是蓝色,因为染料用的是最便宜的靓蓝。 玄康还不太习惯这种穿戴,所有的衣服穿上身之后,显得松松垮垮,还必须要用束带扎紧,尤其是腰间,一条颜色合适的腰带,常能显现身份的贵贱。 富贵人家子弟的腰带,就算是不穿金带银,也会绣花镶玉;普通人家的腰带,不过是一根布条子而已。 此时,玄康就拿着一条镶着金边,绣着梅花的明黄缎带系住长衫,这才觉得紧束起来,衣服也不再宽大,他仔细地查看,竟然发现这条腰带的绊扣处,镶着一块鸡血石,在他这一身素装之下,显得格外得扎眼。 穿衣服就让玄康花费了半柱香的功夫,他的头发还是散乱的,有心想要找个镜子挽起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一面铜镜。 他随便将长发拢在了头后,用一条发束捆住,便推开了门,立即便有一股寒风迎面而来,令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寒战。 院子里静悄悄的,外面还在飘着雪花,见不到一个人。 他想了一下,依稀记得自己所住的并非是黑伏城的馆驿,而是黑伏城太守乔飞乔大人的府衙。此时,他应该是处在太守府的客房中。 稍辨方向之后,玄康沿着屋廊走去,路上看到一个提着食盒的丫环过来,他悄悄地跟在了身后,沿着长廊转了两个院子,他便闻到了飘香的肉味,他知道,这应该就到了厨房。 等了一会儿,他看到那个小丫环提着食盒走了,一个厨娘提着一桶水走了出去,他经不起食物的诱惑,悄然地走进了厨房。 厨房里灶下的火还在烧着,锅里咕嘟嘟地也不知道在煮着什么,那肉的香味却是从旁边的一张食台上发出来的,台子上,正放着一盘炖好的鸡,热气腾腾地冒着白烟。 受到饥饿的驱使,玄康明知道不对,他还是走了过来,马上看到了一条鸡腿,犹豫了一下,伸手抓了起来,刚刚咬了一口,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尖叫:“哪来的野小子,在这里偷鸡吃!” 玄康转过身,看到门口处站着一高一矮两个少女,高个子少女年岁与自己相仿,十四五岁的样子;矮个子少女要小个两三岁,两个人都生得明眸皓齿,娇艳怜人;尤其是这个大些的女孩子,正渐脱少女的稚嫩,显现出一个美人坯子的模样。 “我……我……”玄康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嘴里塞着鸡肉,嚼也不是,不嚼也不是,便这般含着,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躲起来。 “你是哪来的?”高个少女像是问贼一样地问着玄康,她的手里提着一条马鞭,好像如果玄康不好好回答,她就会毫不客气地挥打出来。 “我……饿!”玄康囫囵吞枣地将嘴里的肉咽入去,口齿不清地说出这两个字来。 年少女孩道:“李管家那里新收了个小厮,不会就是他吧?” 玄康连连点了点头,他可不愿意让人家认出他是东齐国二王子的身份来,二王子跑到别人家的厨房里偷鸡吃,这要传出去可就丢死人了。 他放下了鸡腿,心想,不就是两个小丫头吗?将心一横,硬着头皮向另一边的侧门跑去。 “站住!”高个少女像风一样,快速地赶到。 玄康也不回头,加速逃跑,只是他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跑了两步便有些喘不过气来。 “啪!”一声鞭响,他马上感到自己的后背火辣辣地痛起来,原来是那个少女的马鞭毫不客气地抽打在了他的身上。 “啊!”他痛地叫了一声,脚下一绊,摔倒在地。 但是,高个少女的马鞭并没有停下来,依然狠狠地抽打着玄康的身体,一边打还一边叫着:“让你偷吃!让你偷吃!我要叫你知道一下我们太守府的规矩!以后知道怎么做奴才!” 玄康大病初愈,还是很弱,他想要站起来夺下鞭子,却如何也挣扎不起,只能用手抱住头,任由少女乱抽,开始还喊叫几声,到后来干脆蜷缩成一团,再不作反抗。 “姐呀,别打了,再打会把他打死的!”年幼少女急忙跑过来,护住了玄康的身体。 “你闪开!”高个少女不为所动,恨恨地骂着:“像这样的奴才,就算是打死了也是活该!咱们太守府是什么地方?岂能容得这样的小贼进来?” 她说着,一把推开了妹妹,马鞭更是狠狠地抽打在玄康的身上,恨不能真得把他打死。 第4章 乔府 “住手!”一声断喝从后传来,紧接着,一把大手像钳子一样抓住了高个子少女挥鞭子的手。 “放肆!”另一个粗壮的也声音传过来。 高个少女和小个少女齐齐回头,异口同声地喊道:“爹!” 玄康也放开了抱头的手,这才看清抓住高个少女手的人原来是李乐,跟在李乐身后的是一个身材魁伟,满脸络腮胡子的壮汉,他头上戴着一顶金丝镶边的冲天冠,身穿绘着豹子图案的青袍武官服,是个五品的武官。 他蓦然想起来,这个人正是黑伏城的太守乔飞。 “原来,这两个女孩子是乔飞的女儿!”他恍然明白。 李乐将玄康扶起,看到他身上的袍服被鞭子抽得破烂,就能够想到他的肌肤一定有伤了,冬天里穿得厚,从外面所以看不出来。 “爹!他是个偷鸡贼!”高个少女还十分得委屈。 “明娟!”乔飞厉声喝止。 “姐姐说得没错!”小个子少女解释着:“我们刚才看到他在厨房里偷鸡吃!” “杜娟,你怎么也跟着胡说八道?”乔飞故作生气:“这位是从齐都城来的二王子殿下!” “二王子?”明娟和杜娟都有些不相信,转头看向玄康,明娟道:“他这么畏首畏脚的,哪里像个王子?跟作贼的一样,谁知道他是王子呀?” “闭嘴!”乔飞恼怒地再一次喝止,同时向玄康和李乐赔着礼:“都是下官家教不严,至令二公子受了委屈,我定当对二女进行严惩,还望二公子和李护卫原谅则个!” 李乐皱着眉:“二公子难道就这么白打了吗?” “下官甘愿受罚,还请李护卫明示!” 玄康明显看得出来,这位乔太守就算是道歉,也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他的面容平静如常,并未有一丝的惶恐,这说明在乔太守的眼里头,他这个二王子的身份,并没有多尊贵。 “算了!”玄康挥了挥手,他是要进洛京的人质,又何必跟这些势利眼一般见识呢? “多谢二公子宽宏大量!”乔飞客气地说着,又看了一眼厨房里还在冒着气的那盘鸡,笑道:“若是二王子想要吃鸡,说一声就是了,何必跑到厨下来呢?这也有失您王子的身份!其实这盘鸡,就是为了您准备的呀!” 玄康只觉得好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得恶心,乔飞的话看似恭敬,实则是在讽刺自己连鸡都没有吃过似的。 “李乐,我们走!”他不愿意再跟乔太守多啰嗦,转身离去。 望着玄康瘦弱的身影消失在了月亮门之后,乔飞的脸上露出一丝不经意地冷笑:“不过是一枚弃子而已,若你真得得寸进尺,我也有得你好看!” 乔明娟厥着嘴,很不高兴地道:“爹,我以后就是要嫁给他吗?他这么窝囊,软弱无能,我不要嫁他!” 刚才虽然当着玄康和李乐的面,乔飞训斥了自己的女儿,但是从他内心来说,还是最喜欢自己女儿的。 他马上又堆出笑来,打着包票:“你放心,在他离开之前,我会跟他退婚!” “多谢爹爹!”乔明娟喜出望外。 乔杜娟欲言又止,她是庶女,在乔府的地位并不高,更比不上身为嫡女的明娟。 **************** “你刚才干什么去了?”回到客房,玄康马上问。明明知道,李乐随便一个理由就能够将搪塞。 “刚才乔太守找我,跟我谈些事情!” 玄康没有再问下去,肚子又开始饿起来,刚才的鸡肉他只吃了一口。 “你脱下衣服,我看看伤到没有!”李乐关切地道。 玄康顺从地脱下了衣服,他感觉到自己的后背火辣辣地痛,他看不到自己的后背,但是李乐一碰,他就不由得发出“啊”的叫来。 “这女孩子下手够重的!”李乐叹着:“隔着棉衣,都能够打出那么多道血痕!”他说着,让玄康趴在床上,拿出金疮药,给他涂抹。 一边涂着,他一边问:“二公子,刚才为什么你就放过了乔太守呢?怎么也要让他破费些银子,给你补补身子的呀!” “习惯了!”玄康随口应着,不愿意多作解释。 李乐默然,他是东齐国宫中的侍卫,自然知道文玄康所说的习惯是何物,这么多年来,这位二王子一直忍气吞生地活着,虽然他的身份特殊,却活得像条狗,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还能够活到现在。 对于他被送往洛京作人质,还有几位元老大臣在国王的面前替他拒理力争,但是他却熟视无睹,当文青云问他有什么想法之时,他还是那种千古不变的应答:“一切但凭父王作主!” 在东齐国的朝野上下,人们已然形成了一个共识,那就是二王子文玄康是烂泥扶不上墙,久而久之,那些秉公直言的大臣们也就不再为他多言。 李乐对于国王的几个子女,并没有任何偏爱,他被派给玄康当侍卫也没有任何怨言,这么长时间以来,玄康的身边都没有一个真正的护卫,好在他也一直深居浅出,除了往宫外齐都书院上学,不接触任何朝中大臣,被别人看作是人畜无害的废物,也正因为如此,他活到了现在。 李乐对文玄康有一丝的怜悯之心,并非是来自玄康本身,而是愧疚于前世子文玄华。 “知道乔太守找我谈了些什么吗?”李乐问,他很想跟玄康聊聊。 但是,玄康还是一声不答,趴在床上,任凭他给自己抹药,只是这一回,尽管李乐有意地在那些肿伤上的揉搓,他却一声不吭。 李乐有些无趣,还是如实相告:“你应该知道,你和乔太守的嫡女有婚约!对!就是刚才拿鞭子抽你的那个女孩子,她叫作乔明娟!” 玄康依然不答。 李乐接着道:“如今乔太守想悔婚,他问我大王会不会责怪他,我跟他说,大王都把你送往了洛京为质,会不会怪罪,让他自己看着办!” 玄康的脑中回想着当初的情形,那时乔飞还深得文青云的信任,担任着东齐国的镇东将军,在东面以防东夷人的袭击,正因为他那时手握兵权,丰夫人认为可以笼络,所以就给玄康定下了这门亲事,而那时的乔飞也巴之不得。 只是后来,丰夫人和大哥玄华伏诛,乔飞也受到了连累,被降为了黑伏城的太守。 乔飞想要退婚,那本就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第5章 退婚 李乐刚刚给玄康敷好药,乔飞便带着一个提着食盒的丫环走了进来,他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假装着问长吁短,玄康只是低头不作声,好像是一个受了打击的孩子,显得十分得怯懦。 乔飞叹息着摇了摇头,将丫环打发走,把食盒里的饭菜放在桌子。玄康就是一个被饿坏了的孩子,也顾不得自己的形像,坐下来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李乐不由得皱起眉头,就算是玄康三天没有吃饭了,生为王子,也不应该这般得没有教养,好似市井里那些吃不饱饭的乞丐。 乔飞越发坚定要退婚的决心,文玄康就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难怪国王要将他送到洛京为质呢? 看着玄康将他带来的食物一扫而光,打着饱嗝。他笑笑,道:“我有一件事情要跟二公子商量!” 玄康抬起头,凝视着他的脸一会儿,又转头看看李乐。 李乐双臂环抱在胸前,一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见到玄康并没有回应,乔飞略显尴尬:“其实……嗯,其实就是小女的事情……,嗯,她……她跟二公子有过婚约,还是当年丰……丰夫人……” “我不喜欢你女儿!”玄康直接打断了他的话。 屋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乔飞才有所反应,脸上露出尴尬的笑:“那也好,我看这样,既然你不喜欢小女,那么这门婚事就退了吧!”他说着,从身上取出一张纸递给了玄康。 这是一张退婚书,原来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 玄康想了想,道:“我记得当年母亲曾用一对玉壁行聘,你把聘礼还我,我自然会在这退婚书上按手印!” 乔飞一怔,道:“那对玉璧已经找不到了!” 玄康把眼看着他,分明知道他是在说谎。那对玉璧虽然并非价值连城,却也是玉中上品,价格不菲。这位乔太守不仅无耻,而且贪婪。 李乐看不下去了,冷笑道:“乔大人,你既然要退婚,难不成还要贪图那份聘礼?丰夫人拿出手的东西自然是好东西。嘿嘿,我想,以丰夫人那么尊贵的身份,应该不止送一对玉璧吧?二公子只管你要那一对玉璧,并未让你退还其他的东西,难道你还不知足?要当铁公鸡不成?” 乔飞面色越发得难堪,脸上挤出几分笑意,道:“也好,我去找找看!”说着,便快步走了出去。 玄康对着李乐道:“一会儿,我们就离开这里,我不愿意再住在乔府了!” “去馆驿吗?” “只要不住在这里,哪里都行!” 很快,乔飞捧着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走进来,这是一个四四方方,约摸两寸见方的盒子,打开来,里面放着一块晶莹惕透的圆形白玉,没有任何瑕疵。拿起上面的玉璧,隔着一层红布,下面还有一块一模一样的玉璧。 玄康没有犹豫,当即便在那纸退婚书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乔飞喜笑颜开,揣起了这张退婚书,自此以后,他们乔家将再不与玄康发生任何关联。 李乐也向乔飞表达了他们不想住在太守府的意愿,乔飞面露难色,道:“今日使团的人才离开馆驿,那里的东西都搬走了,正在进行打扫,马上天就要黑了,再命人搬过去可是不好!” 玄康和李乐分明看得出来,此时的乔太守已经不把他们当成一回事了,自然不会为他们行方便。 “我们去住客栈好了!”玄康道。 李乐有些怒意,道:“二公子在黑伏城去住客栈,虽然我没有什么问题,就怕这件事到时候传到了大王那里。嘿嘿,诺大的黑伏城,连二公子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不管怎么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就是不知道大王到时会怎么想了!” 乔飞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了一下,道:“要不这样好了,今日韦大人离开的时候,让我找了一条船,准备送二公子入洛京的。那条船可是官船,又高又大,下午的时候,我已经派人将所需所用的东西送上了船,若是二公子不嫌的话,不如就住船上去?” “那还不如客栈呢!”李乐越发得愤怒。 玄康道:“那就住船上去,反正我们也要在那船上呆几天的!” 见到玄康都同意了,李乐虽然很不高兴,也只得不再作声。 当下,玄康和李乐收拾好了东西,出了太守府,有一辆马车停在门前,是乔太守特意安排的,没有让他们走着出城往黑水河的码头。 他们出太守府的时候,乔飞连送都没有送。 马车将要离开之际,太守府的侧门打开来,一个娇小的身影跑出,径直地来到了马车边,敲打着车身。 玄康从车窗中探出头来,看到跑来的人竟然是乔家的二小姐乔杜娟。 “二公子,你那玉璧是假的!”乔杜娟没头没脑地低声说了一句,又匆匆地跑了回去。 玄康一愣,拿出了檀木盒子,打开来仔细观看。 “这是假的?”李乐也听到了,忍不住地问道:“二公子,你之前没有见过这对玉璧吗?” 玄康摇了摇头,那个时候,他还是个孩子,丰夫人经手置办的东西,自然不会给他看的。想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什么,道:“如日中天!如日中天!我记得母亲当年说这两块玉璧就是如日中天,很是吉祥!” “我去找乔飞!”李乐命令着车夫停下车来,从玄康的手里接过了檀木盒子,飞身下车,快步地奔回太守府。 望着李乐离去的身影,玄康无奈地发出一声苦笑来,他在别人的面前装粗俗,装懦弱,装可怜,只是为了换取活命的机会,但是随之而来的也是被别人轻视。 李乐是一个很有正义心的侠士,玄康知道,李乐之所以愿意为自己出头的原因,并非是出于对自己的维护,而是出于他天生俱来、有着打报不平的心。 以李乐的身份和身手,乔飞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他怎么样的。 过了好一会儿,李乐才从太守府里出来,手里依然拿着那个檀木盒子,回到马车上,打开给玄康看时,玄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这是两块一模一样、圆圆的青玉,虽然没有白玉那么洁净,但是玉璧的正中间,却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红点,这个红点约有一枚铜钱大小,几乎就是一个正圆。两块玉璧是用同一块青玉分割出来的,经过匠人的磨制,看上去,就像是青天白日的样子,难怪丰夫人赞不绝口呢? 第6章 黑伏 龙之大陆上,有无数条河流,但是在大虞朝所处的龙陆中央区域内,真正有上万里长,称得上大江大河的只有两条,这两条大江河都是从西向东流,最终注入东海之中。 这两条江河从北往南分别是黑水河与长江。 黑水河可以说是龙陆中央王朝的母亲河,龙陆人从上古时代自有文字记载以来,无不是沿着黑水河的流动而发展,所有的王朝也都以占据着黑水河流域而自称其为中央王朝。 如今,占据着黑水河大部分流域的,正是大虞王朝,大虞朝自立国到如今已然历时五百年,也算是一个十分悠久的朝代了。 经过这些日子,玄康仔细地观察后发现,大虞朝的生产力水平,最多也只是相当于交错空间的宋朝而已。 在科技上,造纸术早就已经发明出来,活字印刷术才刚刚起步。在工业上,麻织品还占据着主导的地位,丝绸也是富贵人家的标配,不过,棉花和棉布已经出现,只是还没有大面积的推广。棉花的主要作用,也只是做棉被和棉袄,用作驱寒。 不过,在文化方面,大虞朝还是很有成就的,尤其是诗文,在文人间甚为流行。在个朝代里,看一个人有没有学问,并非是看他的见解,而是看他会不会写诗文。 东齐国位于大虞朝的东边,据说当年东齐国的开国国君——齐祖君,曾是虞朝开国太祖皇帝的马夫,因为救过太祖皇帝的命,在虞太祖立国之后,分封给了他一城之地,那就是如今的齐都城。 当年得到虞太祖分封的诸侯少说也有五六百,最小的诸侯也有一城之地。但是,随着以后大虞中央王朝的衰败,各地的诸侯互相攻伐吞并,经过几百年的战争与发展,如今的大虞王朝实际上已然成为了一个空架子,割据势力雄霸一方,朝廷也只能望而兴叹,无能为力。 此情形,看似像战国时代,却又不尽相同,毕竟诸侯国必须要尊崇虞帝为共主。仿佛春秋,却又有些不同,春秋时期的周王朝懦弱无能,为诸侯所欺,只是一道摆设。而此时的大虞朝廷还是很强势的,尤其是执掌着兵权的大将军,其实就是一个太上皇,他经常以朝廷的名义,号召各路诸侯去讨伐那些不听朝廷命令的势力。所以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哪一个诸侯敢真得宣布脱离大虞朝,自立为帝。从这一点儿上看,倒是很像唐朝末年的藩镇割据。 黑伏城,是东齐国西北部的重城,也是东齐国四城十州中的四城之一,因为位于黑水河与其支流伏河的汇流处,故名。这里也是一处水运和陆路的交通枢纽,黑水河从这里接纳了伏河之后,转而流向东北,进入到了北赵国与北燕国。 从黑伏城沿黑水河逆流而上,西行一百里,就可以到达魏国和宋国边境,再逆水上行八百里,便可以进入到黑水河的另一个支流洛河。 大虞朝的京城洛京,就座落在洛河下游,离着洛河的河口尚有两百里! 从黑伏城往洛京去,走陆路穿越宋、魏两国,只有不到八百里路,而走水路,却要绕行上千里之多。 ****************** 文玄康和李乐已经在黑伏城外的黑水河码头边的官船上,住了三天,他觉得身体好多了,只是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是被附近风林寺半夜的钟声惊醒。 风林寺,就位于旁边的风林山上,那座山虽然不高,但是苍松翠柏茂密繁盛,便是在这个大冬天里,都显得郁郁葱葱。风林寺虽然并非天下闻名,却也有几百的历史,据说是当初齐祖君为了纪念自己的生母,而出资兴建的报恩寺,所以这座寺庙多多少少,跟东齐王王室有些关联。 如今风林寺的主持是明月禅师,玄康在小的时候曾经见过。 乔飞又派人来催促他们起程了,这位太守已然将玄康当成了瘟神,恨不能马上送走。 “告诉乔太守,我今日休息一天,明日一早起程!”玄康也有些不耐烦。 那位参将大喜,报了声诺,快速地下船离去。 李乐长出了一口气,对着玄康道:“其实我也早想走了,这个破地方,半夜里都叫人无法入眠!” “可是被风林寺的钟声惊醒?” “是呀!”李乐道:“你不是也天天被吵醒吗?” “我还好!”玄康淡淡地道:“暮鼓晨钟,倒也踏实!”他知道,风林寺半夜敲钟其实是在报时,子夜时分敲一百零八下,代表着保佑第二天平平安安。 “难不成你想作和尚?”李乐开着玩笑。 “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去做和尚!” 李乐无言。 的确,此时对于玄康来说,以他二王子的身份,若是出了家,当了和尚,或许会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明天要走了,我今天想去风林寺一趟,见一见明月禅师,也希望他能够给我些祝福!” “好吧,我陪你去!”李乐痛快地答应着。 两个人下了船,出了码头,沿着河边的一条小路穿过一片河滩,来到了风林山下,这里有一座风林书院,也算是东齐国有名的学府了,与齐都的齐都书院、湄州的湄州书院同称为东齐国的三大书院。 在风林书院前,有一片很大的枫树林,只是此时还是冬季,枫树的叶子早已经落光,只有地下铺满许多枯黄的落叶,还带着未化的残雪。 风林书院前的这片枫树林,也是黑伏城的一大胜景,因为林中立着许多的碑刻,都是历年来从书院毕业的学子所立。当然,这些碑刻良莠不齐,能够称为上品的的确不多。 两个人来到风林书院前,便看到了枫树林中有许多的书生在那里高谈阔论,这些学生都穿着青布褥衫,戴着头巾,就是书院中学生的打扮,只是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却是一位黑衣篷发的男子,此人约有三十岁上下,相貌端正,留着短须,只是外表不修边幅,让人一见便觉得他有些放荡不羁。 有一个学生的声音高叫起来:“毕修!你休要狂言,这片枫林中,这么多的碑刻,每一座碑上刻的都是好诗!就算你们魏国才子多,也不能笑话我们东齐国没有诗人吧?” “呵呵,在毕某看来,就算这片林子里的石碑再多,所刻所写,也不过是童稚幼学,无病呻吟而已!尽是丢人现眼之作,何谈得诗词呢?” 玄康不由得站住了身形,转头看向那些书生,那个叫作毕修的人,虽然装扮邋遢,但是跟这些风林书院的学生站在一起,犹如鹤立鸡群一般,难怪他要嘲笑东齐国的这些学子呢? 只是,作为东齐国的二王子,毕修的话,又令玄康有些生气,便站在那里,没有再行。 第7章 风林 “这个毕修是魏国很有名的诗人!”李乐告诉着玄康。与一直处在深宫中的王子相比,他经常出入街头酒肆,对于许多的人和事,都有所了解。 “他怎么会在这里?”玄康有些奇怪。 “呵呵,这些文人就喜欢四处显摆,美其名曰,叫作游学!”李乐不屑地道:“这位毕诗人估计又没钱喝酒了,所以乘船而下,跑到咱们东齐国来骗吃骗喝!” 玄康转头看着他,虽然觉得李乐是个粗鲁的武人,可是话说出来,却还是有些道理。只是,他对文人的评价却又有些偏颇了。 枫林中,那些东齐国的学子被毕修一顿羞辱,顿觉失了面子,马上群情激奋起来。 一个人高叫着:“毕修,你说我们东齐国没有诗人,还说我们这么多的诗都不是诗,那么,你就来一首给我们看看!” “是呀!是呀!” “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吧?” 众人跟着附和着。 “这有何难!”毕修仿佛成竹在胸:“我们可以打个赌,既然这里是风林山,那么,我们就以风林山的景物为题,做一首诗,这里所有的人都算在内,若是有人的诗胜过了我,我甘愿向大家赔罪,再不敢说你们东齐国没有诗人的话了。若是没有人胜过我的诗,那么,我也不要求你们什么,你们只管请我喝三天的酒即可,如何?” 听着这话,玄康的鼻子差一点儿没有被气歪,果然是被李乐猜中了,这位毕诗人是没钱喝酒,跑到风林书院来讨酒喝的。 “比就比!”虽然这些学子们心有怯意,但是事到临头,也没有人退缩。 “那好,我就先给大家献个丑!”毕修说着,叫道:“拿笔墨来!” 这些文人们出来游玩也很有讲究的,许多人随身带着笔墨纸砚,早就有人在石桌上铺上了纸,磨好了墨,毕修走到石桌前,提起笔来,稍作沉吟,便挥毫而就,不一会儿,放下笔,拿起纸,吹了吹上面的墨迹,交给了旁边的一位书生:“你来念!” 那书生拿着纸,大声念了出来: “风林山下枫林晚, 黑伏城前黑伏寒; 孤旅凝眸故园路, 梦里几回泪未干!” “好诗!”已然有人赞喝起来。 “的确是好诗!”便是站在玄康身边的李乐也不由自主地轻吟着:“梦里几回泪未干!呵呵,一别故乡已然十几年了,我还未曾回去过,今日这是怎么了?听到这首诗,忽然很相念自己的家乡,恨不能马上飞回去!” “诗是好诗,但是过于矫情!”玄康淡淡地道。 “你也会写诗吗?”李乐问。 玄康不答。 那一边毕修有些得意,大声地问着:“我的这首诗叫作《风林山怀乡》,你们谁要有本事,写出胜过我的诗来,我便收回我适才的话,向你们道歉!” 这些东齐国的学子刚才虽然义愤填膺,此时真得被毕修叫板之时,一个个却又如同霜打的叶子,都蔫了起来,没有一个人敢出面应对。 “呵呵,我就说你们东齐国除了武力强盛之外,根本就没有一点儿的文化水平,就跟那些东夷蛮族并无二致!”毕修叫嚣着。 此话一出,连李乐也不由得怒了起来,他忍不住竟然拔出了刀,但是马上又想到什么,恨恨地又将刀收回去。 玄康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好笑,毕修说得没错,东齐国尚武,所以民风彪悍,却少了几分的风雅。 他想了想,径直地走向石桌,分开众人,也不多言,提起了桌上的笔,风卷残云一般快速地挥动着,须臾之间,一首绝美的诗霍然跃于纸端,那龙飞凤舞的狂草,更是令人惊艳。 写罢,玄康将手中的笔一丢,特意向毕修投去了轻蔑的一瞥,转身大踏步离去。 身后,传来了有人高声地诵读之声: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黑伏城外风林寺, 夜半钟声到客船。” “好诗!好诗!” 一片的喝采声瞬间而起。 玄康暗自得意,这首《枫桥夜泊》可是唐诗中的精典,自非毕修那首所谓的怀乡诗可比的,他将姑苏城改成了黑伏城,将寒山寺,改成了风林寺,也算是应景而生吧。 李乐从后面追上来,嘴里还在不由自主地念叨着:“黑伏城外风林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好直白呀,但是却也说不出来的好,让我深有感触,却又不知道如何表达!” “你也喜欢诗?”玄康侧头问道。 李乐点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只不过,我是一个粗人,不会写诗,但是好诗还是懂的!” 正说之时,身后传来了快速奔跑的脚步声,然后便听到毕修在大声地问着:“公子留步,敢问公子的姓名,哪里人氏?” 文玄康头也未回,他不喜欢这个狂傲自大的家伙,反而加快了脚步,向山上的风林寺走去。 李乐停下来,转头大声地道:“我家公子姓文,名玄康,乃东齐国的二王子,如今要往风林寺朝拜,你莫追了!” “原来是二王子殿下!难怪如此有才!”后面传来了那些学子的议论。 玄康又是苦笑,自己在东齐国,就好像缩头乌龟一样得存在,这还是第一次踏出齐都城,他有没有才,连东齐国的国王文青云都不知道,这些风林书院的学子又怎么会知道呢? 毕修停住了身形,特意地向着玄康的身影深深一躬,然后朗声道:“毕某收回适才所言,对东齐国大不敬之处,还请二王子殿下海涵!” 玄康充耳不闻,快步地走进了黑松林中。 李乐从后面追了上来,面露得意之色:“别说,这个毕诗人还是有些度量的,能够认错,也是难得了!” 玄康不快地道:“你何必跟他们提我的名字?” “这有什么不好?”李乐道:“我真得不知道,原来二公子还会写诗!呵呵,若是二公子以才而闻名天下,不知道大王还会不会送二公子入洛京为质了!” 玄康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个世间说来也有些奇怪,文人们以才走遍天下,无才之人寸步难行,就像那位魏国的诗人毕修,诗写的好就可以混吃混喝,走到哪里都有人追捧,若是自己也有这般的才华,或许文青云真得不会舍得送他去作人质了。 不过想想,之前的文玄康的确过于怯懦而令文青云不喜,那位玄康除了写着一手的好字,才华平庸,自己重生在这具躯壳里,不过是借尸还魂罢了。 第8章 戾气 玄康和李乐来到了风林寺门前,这个庙并不大,平时少有人来,香客也不多,因为时近傍晚,庙门紧闭着,早早地就谢客了。 李乐敲了半天的门,才有一个小沙弥探出头来,他一眼看到了玄康,叫道:“原来是二公子来了!” 玄康有些诧异,不由问道:“你认识我?” 小沙弥摇着头:“师傅说麒麟儿来了,让我出来迎接!” “麒麟儿?”李乐也不明白。 小沙弥指着玄康:“师傅说的是二公子!” 玄康与李乐面面相觑,小沙弥并不多作解释,径直而入,他们只得跟在后面。 进入庙门,穿过院子就是大殿,玄康和李乐在殿前向供奉的佛像顶礼膜拜后,绕过殿,直向后面的禅房走去。 三年前,文青云曾请明月禅师往齐都城的景云宫讲禅,并且将他的几个孩子都带到了老禅师的面前。 老禅师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为每个孩子进行评价,并给予祝福,但是当他走到玄康的面前之时,却凝视很久,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要离开。 文青云十分得奇怪,连忙问:“为何大师不为此子评论?” 明月禅师双手合什:“不可说!” “为何不可说?” “这世间只有两样极至,是不可说的!” “哪两样?” “成圣!成魔!” 文青云盯视玄康半晌,恳求着:“还望大师能够给此子一个祝福!” 明月禅师凝望着玄康,令他手足无措,过了一会儿,才慈祥地摸了一下他的头,重新双掌合什地道:“少行杀孽,仁者无敌!阿弥陀佛!” 那一刻,仿佛所有的人都明白了什么,文青云的目光中显现出了一丝的恐惧,分明觉得玄康将来会成为一个大魔头。 明月禅师是龙陆有名的得道高僧,曾游历四方八境,以预言无失而闻名天下,这也是不管他走到哪里,都会被当地的王族和平民顶礼膜拜的主要原因。 不过,自从三年前明月禅师来到东齐国,便隐居在了这个风林寺中,再没有离开。 文青云曾希望明月禅师收玄康为徒,让玄康出家,但是被老禅师以无缘渡之为由,婉言谢绝。 来到了禅堂的门口,便闻到里面飘出淡淡的檀香之味,向屋里看去,里面一尘不染,明月禅师慈眉善目,双腿盘坐榻上,两手叠放在腿上,正闭目打坐,仿佛入定了一般,正在冥思。 玄康知道,既然他刚才唤小沙弥开门,定然是知道他来了,只是不愿意睁开眼睛罢了。 他屈步而入,取过一个蒲团,放置在禅师的面前,与之对面盘坐。 李乐犹豫了一下,还是守在门外,没有进屋。 明月禅师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玄康微微一笑,淡淡地道:“来了!” “来了!”玄康答着,同时告诉着他:“明日我要离开黑伏城,往洛京去为人质,也许自此别过,再无与大师见面之机,故而到此拜辞!” “二公子似乎并不愿意上洛?” 玄康苦笑:“自古为质者九死一生,何况吉将军视父王为眼中之刺!” 明月禅师摇着头:“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公子此一去,又何尝不是鱼入大海,龙出升天呢?” 玄康愣了,问道:“师傅以为我上洛要比守在齐都城好吗?” “有一得必有一失,有一失必有一得!何况公子本来就未曾得到过,又何怕失去呢?” 玄康琢磨着他的话意,越发觉得有理。 文青云一直不立他为世子,而他生活在齐都城中,每日心惊胆战,如履薄冰,生怕做错了什么而失去了性命。他马上又想起了大哥玄华来,玄华已然是世子,但还是被赐死了,世子又如何呢? 思虑所及,豁然开朗。 “多谢大师的点提!” “命由念生!行善者,自然逢凶化吉,多福多寿;作恶者,是吉也凶,天命难归!” 玄康笑笑,忽然想到了很多,不由有些豪气,当即道:“我命由我不由天!此一去,必当披荆斩棘,掌控乾坤!” “唉!”明月禅师却发出了一声叹息。 “师傅何故叹气?” “二王子戾气未收,便算有万丈豪情,为之奈何?” 玄康沉默良久,问道:“如何消解戾气呢?” “不嗔不怒,不争不辩,不贪不坏,不急不躁,不怨不恨,心如止水,顺其自然!” “呵呵,师傅的这‘十不’若是谁真得做到了,就可以成佛了!” “成佛成魔,不过是一念之间!魔若有善心,亦可成佛;佛若失善心,亦可成魔!” 玄康思忖良久,道:“师傅所言,在下铭记于心,只是就怕竭尽全力,也无法做到一二!” “尽力为之!你只管善良,天自有衡量!” “明白了!”玄康点头,起身告辞,走到门口之时,又回过头,问道:“师傅,可有偈语相告?” 明月禅师点点头,随口吟道:“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莫道穷途是末路,灵山一直在身边!” 玄康拜别出门,李乐紧随其后。 出了风林寺,李乐问道:“二公子刚才与那老和尚的话,我一句没有听懂!” “那是你心浮气躁,不懂禅机!” “我本来就是一个粗人,读书又不多,只识几个字而已!” “英雄从不问出身,但是却要明事理,懂得是非曲直!书读得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事理!常言道,活到老,学到老,若是不学,何能成为人上人呢?” “受教了!”李乐客气地道。 “你我今后会相处很长一段时间,我希望你不光会打打杀杀,更应该知书达理,莫要让别人小看了!” “诺!” 又行了一段路,李乐还是十分疑惑,再问:“二公子,那个老和尚要你不嗔不怒,不争不辩,不贪不坏,不急不躁,不怨不恨,莫说公子才十几岁的年纪,即便是历练颇多的耄耋老叟,也无法办得到,他这不是在难为人吗?” 玄康看了他一眼,道:“你莫没听到他后来的话吗?他不是说尽力为之就好!” “是呀,那十个不字,寻常人如何能够尽数做得到呢?能够做到的,要么是傻子,要么是圣人!” 玄康蓦然一愣,在方才的时候,他只想到能够做到这些的,定然可以成佛成圣,却没有想到,原来傻子也能够办得到。 李乐又问:“还有,那个老和尚的四句偈语,说得是什么意思?” “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说的是,只要有水就会有月影,就算是没有云彩,依然是青天。” “那后两句呢?” “莫道穷途是末路,灵山一直在身边!”玄康念着,想了一下,道:“这应该是说我们永远也不会有无路可走的时候,因为灵山就在我们的身边呀!” “灵山怎么会在身边呢?”李乐笑了起来:“灵山可是在遥远的西方极乐世界才是!” 玄康摇着头,叹息一声,告诉着他:“明月禅师曾跟我讲过,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你心头!” 李乐仔细地琢磨着,最终还是摇着头,道:“他这话也太深奥了,算了,我也懒得去懂!”接着又问:“他说你戾气过重,呵呵,我怎么就看不出来?” 明月禅师可以看透人心,玄康知道,就算是他再能装相,也瞒不过那个老和尚睿智的眼神,只是这要怎么向李乐解释呢?毕竟这么长时间以来,他都是一副窝囊可怜,人畜无害的样子,有谁知道他心中的怨恨呢? “他所指的戾气,也许就是怨气吧!”玄康只能这样得解释着。 第9章 青龙 回到了官船之上,天色又暗了下来,也许是知道明天就要启程,负责护送他们前往洛京去的王参将,特意向李乐请了假,回家中去安顿一番,明日一早再赶回船上来。 因为明日一早要远行,玄康早早地便入睡,夜半醒来如厕,却发现李乐并不在他的舱中。 这条官船虽然很大,但是船舱还是有限的,李乐是与玄康住在同一个舱里,只不过玄康睡在床上,李乐铺上褥子,睡在舱板上。 玄康并没有在意,他知道李乐有时睡得很晚,他会在临睡前练一会儿刀。只是此时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外面听不到更鼓,也没有听到风林寺的钟声,想来应该还是在上半夜。 他来到船舷边,对着河水小解,船上静悄悄的,两个卫兵不知道躲到哪里去偷懒了。这些卫兵跟黑伏城的乔太守一样,并没有将玄康放在眼里,毕竟是要被送到洛京去的质子,不可能再有机会回到东齐国了。 迷迷糊糊的小解完毕,玄康正要原路返回舱内,忽然听到岸上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分明是刀剑相撞所发出来的,他顺声向岸上望去,只看到黑暗中两个黑影正在那里交手,虽然看不清楚那两个人的状况,却也能够看出来,一个使刀,一个使剑;而那个使刀的人,凭着感觉,他一眼就认出来,正是李乐。 猛听得“呛”的一声响,眼见着一把白亮的刀飞上了天空,紧接着那个使剑的人一剑横在了李乐的项间。 玄康不由得大惊失色,虽然他对江湖上的人物了解不多,却也知道李乐的身手,可是在东齐国数一数二的,身为宫中四大侍卫之一,一直很得文青云的器重。 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在岸上斗了有多久,却是第一次看到他败在别人的手下,不由得他大奇。 “我输了!”李乐倒也毫不做作地承认着。 使剑的人收起了自己的剑,并没有要离去的意思,反问着他:“我现在可以搭你们的船了吗?” “原来是要过来搭船的!”玄康心里想着,却又有些不解,毕竟他们所乘的是官船,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搭乘的。 “我要去问一下二公子!”李乐的回答不卑不亢。 “二公子不也是随你摆布吗?” “不管怎么说,他是主,我是仆!” “呵呵,难得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剑者一声冷笑。 “如今,你可以告诉我,你是谁了吧?”李乐再一次问道。 剑者稍作沉吟,沙哑的声音然地念出一首诗来:“二十三载明月夜,风雨无情人自知,一梦千年醉,醒来物已非!” “二十三郎?”李乐几乎是脱口而出,那种惊讶,就好像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是!” 玄康也是一怔,虽然他认识的人不多,却也听过这名头。 二十三郎可是名闻天下的游侠魁首,是大虞朝无双的剑客,龙陆的四大宗师之一。 李乐败于此人,并不丢脸。 “既然阁下是青龙剑大人,那么,您想搭乘哪条船,就算是主人不答应又能奈你何?” “做人总是要讲一点儿道理的!”二十三郎缓缓地道:“向主人问一声,总不会错!” “好吧,我去问问二公子!” 李乐说着,先去捡起了自己掉落的刀,再往船上走来,才踏上船舷踏板,便听到二十三郎道:“二公子已在船边了!” 玄康有些尴尬,他原本想要回到舱中装睡的,可是那个剑客站在岸上,远远的有一百米,竟然可以看到黑夜里的人,而且一眼就判断出他的身份。 他只得咳嗽了一声,冲着李乐道:“李护卫,我刚刚醒来的,你为何要跟那人打架?” “他要搭我们的船!”李乐已经走到了船边,站在船舷搭板上。 “这黑水河上有那么多的船,他为何要搭我们的船呢?” “因为我们的船大!” “他要去哪里?” “洛京!” “既然是同路,我们的船上也有空位,若是他不觉得不方便,要搭就搭吧!”玄康知道,就算是他不同意,也无可奈何,连李乐都无法阻止二十三郎,他又怎么可能阻止得了呢?还不如顺水推舟,作个人情。 李乐回过头,对岸上的人喊道:“我家主人答应了,你可以上船来!” “多谢二公子!”二十三郎客气地道,好像真得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 他的话音落时,人已然像风一样,瞬间便到了船上,若非刚才听到了他和李乐的对答,在这个黑夜里,玄康一定会以为自己是遇到了鬼。 这是一个身形一般的男人,个头不高不低,体型不胖不瘦,他穿着黑色的褥衫,外面披着一件斗篷,他的剑悬在腰间,从外表看去,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路人。 黑夜里,玄康看不清他的相貌,只看到他的颏下留着胡须,想来应该是个四十往上的年纪,毕竟在大虞朝中,只有人近中年的男子,才会留须,以示自己的老成。 二十三郎来到船上,与玄康相隔有三步的距离,他也在仔细地打量着玄康,只是不知道在这个并没有灯光的黑夜里,他能不能看清楚玄康的面容。 “李乐,就让他跟王参将住在一起吧!”玄康告诉着道。 王参将是这条船上负责领兵保护他们上洛京的头目,他自己住在一个舱里,三十多名士兵住在拥挤的底舱,那个底舱,原本是存放水粮的。 “诺!”李乐答应着,转身对着二十三郎道:“青龙剑先生,请跟我来!” 二十三郎没有再说话,只是微微向着玄康一躬身,算是谢过,然后跟在李乐的身后走了。 青龙剑,是世人对二十三郎的尊称。 龙陆四大宗师,以东西南北命名,东方青龙剑,就是二十三郎,他也是排在四大剑宗之首的人物,其实也是年纪最青的一个。 另外三大剑宗分别是西方白虎剑,南方朱雀剑和北方玄武剑、 玄康没有再在舱外停留,转身回到舱中,继续去睡觉,只是刚刚躺在床上,便听到风林寺的钟声又响了起来,“当、当、当……”直敲了一百零八下,方始停止,一切又归于寂静,他这才在困顿中睡去。 第10章 求生 令玄康没有想到的是,一大早,明月禅师竟然带着一个小沙弥来到了官船之上,此时玄康才刚刚起床。 将明月禅师请进自己的舱中,两人隔着一个案牍对面席地而坐,为了以示尊重,玄康特意让李乐给老禅师准备了一个蒲团,又煮着茶水。 “这么一大早,不知道师傅过来有何事?”他问。 明月禅师没有马上回答,而是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放在了案上。 玄康接过,一愣,上面写着一首诗,不由笑了起来:“这是昨日我路过风林书院,见到魏国毕修在羞辱我国无诗人时,愤然而作的!” 老和尚却摇着头:“年经气盛,写出来的诗,不应该是这般得惆怅!” 玄康的脸一红,这首诗并非真得是他的作品,他只不过是抄袭了唐诗而已,却也不好在这里说破。 “黑伏城外风林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老和尚悠悠地念着 ,发出一声苦笑来:“这首诗写得极好,只怕不久就会流传到整个大虞朝境,风林寺也会因此诗而天下闻名!” “这不好吗?” 明月禅师摇了摇头,道:“我归隐在风林寺,就想清静修为,看来,难遂心愿了!” “对不起!”这是令玄康没有想到的事情。 老和尚摆了摆手,笑道:“此乃命数如此,与你无关!唉,老衲也应该四处走一走,总呆在一处地方,难免会孤陋寡闻!” “师傅要离开风林寺?”玄康一惊。 明月禅师点点头:“苦行天下修一德,渡尽劫波始成佛!这也是老衲的命数!” “师傅是来与我拜别的吗?” “就算是吧!”老和尚道:“只是临行之前,想托付二公子一个人!” “什么人?” 明月禅师转头看了一眼立于身后的小沙弥,指着他道:“秋禅,与你年岁相仿,入于老衲门下数载,聪惠伶俐,但他六根不净,不适合出家。老衲想,公子此去洛京,时光漫漫,总是需要个人在身边端茶倒水,便让他与公子作个书僮,也算是了却了他与老衲的一段尘缘!” 玄康抬头看向这个小沙弥,昨日已然见过,只是并未细瞅,今天再看之时,却也觉得他生得俊秀逸人,当下便有些喜欢。毕竟自己的身边只有一个李乐,还是个粗人,或者说是父王文青云派到身边监视他的,若是有一个和自己年岁相仿的同伴,倒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多谢师傅对我的看重!既然师傅说出口来,我定当奉命。”玄康话又一转:“只是 ,于我来说,前途难料,自古来为质者九死一生,就怕秋禅跟了我,会是桀途。” 老和尚摇了摇头,道:“昨日之时,老衲还难料公子的凶吉,但是今日,老衲却可以肯定,公子虽说吉凶参半,但是前程远大,绝非池中之物,若得公子提携,秋禅也定然能够飞黄腾达!” 玄康笑笑,道:“昨日师傅还说我戾气未收,怎么今日便又出此言了?” “昨日老衲未见公子写的此诗!” “一首诗就能够看出这么多来吗?” “一首诗却可以看出公子的才华!”老和尚道:“公子才华过人,令老衲有些意外。此去洛京,公子可于沿途多写些诗作,传颂天下,以播才名!若是如此,便是在洛京为人所忌,也无人敢谋取公子的性命!” 玄康蓦然明了,明月禅师这是在教他如何求生。 的确,在崇尚文才的大虞王朝,诗文写的好,就能够成为别人眼中的名家,就算是朝廷想要杀他,也会掂量一二。没有人愿意背负棒杀才子的恶名,很多的时候,许多大才就算是犯了大错,也都会以杖责、流配来处置,除非犯了谋逆罪,少有杀头的。 “多谢师傅指点!”玄康豁然开朗。 明月禅师没有多作停留,事情交待完毕,便起身告辞,只是秋禅还有些不舍,拉着他的衣衫,泪水在眼中打转。 玄康将禅师送到了岸边,正看到二十三郎转回码头,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去了一趟黑伏城,他的手里还提着坛酒,想来是准备在长途的旅行中饮用的。 “明月禅师也来了?”二十三郎主动地走过来打着招呼,好像和老禅师很熟悉的样子。 老禅师笑笑,反问着他:“二十三郎别来无恙呀!可寻到传人?” “知音难觅,传人难寻,我就看中了你身边的小和尚,把他给我,十年后,我还你一个绝代高手!” 老禅师还是笑笑:“击败一人如何?击败两人、数人又如何?不过是莽夫之勇罢了!” “若是有此莽夫之勇,最少在世间无人敢欺!” “二十三郎的确是无人敢欺的,只不过老衲看你,却是拔剑四顾心茫然吧?呵呵,霸道一时,孤独一世!又何来得快乐可言?” 二十三郎默然无语,明月禅师的话,的确戳到了他的痛处。 显然,老禅师也不愿意过多得打击这位大剑宗师,又道:“老衲那小徒弟已然成为二公子的书僮,二十三郎若想要收他为徒,可问二公子愿不愿意!” 二十三郎转头看向玄康,玄康这才看清了这位青龙剑客的面容。 这是一张十分普通的脸,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就好像是随处都可以见到的邻家大叔。若是从大街上遇到,也不会有人注意的。 越是普通平凡,就越是高深莫测,这让玄康马上想起了某本武侠小说中的扫地僧。 “哦!对了!”明月禅师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建议着道:“二十三郎也可以看看二公子,这少年之前看似寻常,如今看来,却是根骨奇佳的,或许能够入得你的法眼!” 二十三郎看着玄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李乐就站在玄康的身边,急忙低声地道:“二公子,快去拜他作师傅!” 玄康不以为然,淡淡地道:“我要学的是万军的搏杀,而非一人的搏击!” “好大的口气!”二十三郎有些不快。 玄康并不在意。 “好了,老衲先行告辞!”明月禅师双手合什,向着众人道别。 秋禅十分不舍,急忙问道:“师傅,何时才能够见到您呀?” 明月禅师微微一笑:“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有缘自有相见日,无缘强求亦不得!阿弥陀佛,保重!保重!” 玄康不由得哂然而笑,这个老和尚说了跟没说一样,而且还把送与自己的半句偈语,又送给了他的小徒弟! 第11章 船上 从黑伏城沿着黑水河逆水而行,最少也要八天的时间,才能赶到洛京城,这个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是对于玄康来说,却希望永远也到不了洛京才好,他宁愿永远地在这条船上观看着两岸的风景。 毕竟是过完年之后不久,还在正月之中,说是已然立春,离着阳春三月,万物复苏还远。 北方的冬天并不好看,黑水河的两岸只能见到漫长的大堤,随着河道蜿蜒曲折,每年夏天汛期来的时候,黑水河中的水就会暴涨,两岸的大堤有时也无法束缚这条巨龙,决堤溃坝,也是常有的事情。 黑水河就是龙陆大地上的一条天然分界线,这条大河之南就是南方,就算是冬天,水也不会结冰的;而这条大河之北,就是北方,每年冬至之后,到来年二月之前,河流是结冰的,无法行船。 黑水河两岸,沃野千里,却没有一星半点儿的绿色,河岸上的树林,光秃秃的没有一点儿的生机,这种风景看不了多久,便会令人眼涩昏沉。 官船虽然名义上玄康是主人,但是实际上却由李乐说了算,便是乔飞太守派来的王参将,也要听从他的调派。整条船上,除了五名船工之外,还有三十二名卫兵,这些人都不会主动来与玄康说话,倒是搭船的二十三郎,时不时地会进入玄康的船舱,问他一些问题。 李乐知道自己无法阻止二十三郎的行动,所以干脆也就不作管束,任由他随便行走。 玄康知道,二十三郎每天过来找他的原因,就是想要收他和秋禅作徒弟,他还真信了明月禅师的话,认为玄康也是一个十分难得的习武之材。 此时的秋禅是玄康的书僮,自然他的一切也是由玄康说了算的,如果玄康不点头,他也不敢答应二十三郎的要求。他比玄康小两岁,今天也有十三了,只是因为常年跟着明月禅师的缘故,懂得知识倒也不少。 这对玄康来说,却是一件十分惬意的事情,虽然他贵为东齐国的二王子,可是从小到大,都是活在别人的威权之下,这还是他第一次可以主宰别人的命运。 到底还是同龄人,玄康与秋禅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无话不谈。关于秋禅的身世,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只知道自己在很小的时候,就被人遗弃了,曾有很长一段时间,估计应该是在三岁上下,他是随着一个瘸子在街上要饭,后来在五岁左右,他遇到了明月禅师,就被老和尚带在了身边,一直到跟着明月禅师生活了八年。 “你姓什么?”玄康问着秋禅。 秋禅摇着头:“师傅没说。” “那你就跟着我姓文吧!” “多谢二公子赐姓!” “以后咱们两个就是兄弟,你可别这么见外!”玄康拍着他的肩膀,告诉着他。 秋禅很是感动,使劲地点了点头。 李乐本来安排秋禅去与船工住在一起的,但是玄康不同意,他让秋禅跟他睡在一张床上,毕竟他的床还算是大,他和秋禅都是少年,还没有长大,可以挤得开。 李乐也只得随他。 晚上,三个人共处一室,李乐打着地铺,守着两个毛孩子,觉得有些好笑,好像自己成了孩子王,听着床上玄康和秋禅谈论着《金刚经》,他一点儿都听不懂。 “唉!我说你们两个毛头,是不是不识好歹呀?”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开了口。 “李乐,你什么意思?”玄康不高兴地问道。 “咱们船上可是有一位大剑宗师呀,你们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拜在他的门下吗?人家看上了你们两个,这是你们两个人前世修来的福气,怎么就这么不动心呢?” “你喜欢,你去拜他为师好了!”玄康嘲讽地道。 “我当然想拜他为师了!”李乐理所当然地道,却又一声轻叹:“可是人家不收我,说我天赋已尽!他更愿意收一张白纸的人为徒!再说,我也算是泰山派名门,怎么可以半途改弦易张,转投他人门下呢?” 泰山,是东齐国最高的山,也是东齐国的圣山,泰山派,也是龙陆五大武功门派之一,正因为东齐国的尚武,所以泰山派便成为了龙陆五大门派中,门徒和势力最大的一个。 提到泰山的时候,玄康想当然地便想到了交错时空中,那座被称为东岳的名山,转而明白过来,不由得哑然失笑,此泰山已非彼泰山了。 “二公子,我说得可是实话!”李乐从地铺上坐了起来:“若是二公子能够拜在青龙剑的门下,那么,先不说你学会了他的剑术可以防身,便说你在洛京城中,将来也可以往军中历练,能够统兵打仗,只要是有了兵权,那么,就没什么好怕的了!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玄康的心头一动,他并不是不愿意跟二十三郎学剑,而是因为他有他的考虑。剑术迟早是要被淘汰掉的,因为以后的打架也好,打仗也好,可都是热兵器说了算的。他的内心,早就有一个打算,如果他能够脱离牢笼,一定要把子弹和枪械造出来,那才是真正的大杀器。 与其把大量的精力投在剑术上,哪不如多学些东西,掌握这个时代的科学信息,再进行强化呢? 不过,刚才李乐的话,却也提醒了他,在这个时代里,虽然他有十分先进的作战思想和科技知识,但是又不得不面对现实。 这里的现实就是强者为王! 而作为一个强者,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可以击倒你面前的对手。 见到玄康沉默,李乐还以为他在犹豫,又接着道:“还有,二公子,若是有二十三郎在你的身边,我这个护卫也可以放假了!到时,更没有人敢惹你!呵呵,他说学他剑术是需要十年时间的,你又不可能像别的徒弟那样,随着他往山中去修行,你是东齐国的人质,根本离不开洛京的,所以,他要是想教你,这十年里,只能常伴在你的身边,如此一来,你不是又多了一个保镖吗?” “好吧,明日他再来的时候,我答应他便是了!”觉得李乐说得倒也不错,玄康已然答应了。 第12章 拜师 第二天,二十三郎果然如约而至,他来到了玄康的舱中,并非是请安,还是询问着玄康的意见。 “我说过,等到了洛京,咱们分手之后,就算是你求我收你作徒弟,我也不会答应的,给你考虑的时间并不多!”二十三郎说出这话来的时候,就像他的这个人一样得冷漠,没有一点儿的感情。 “好吧!我答应你,作你的徒弟!”玄康终于松了口,应允了下来。 这令二十三郎奇怪了起来:“我还以为你还要坚持呢!怎么回心转意了?” “技不压身,多一个能力不是更好吗?” “你可要考虑好了,作我的徒弟没有那么简单,我的要求很严的!” “我考虑好了!”玄康道:“我能够承受你的任何考验!” “话说得漂亮是不管用的!”二十三郎道:“虽然你的根骨不错,我也愿意收你作徒弟,但是你能不能真得成为我的弟子,还要看你自己!” “这就好笑了!”玄康道:“明明是你求着我给你当徒弟,我现在答应了,你又说不见得能成,你这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我从来不开玩笑!”二十三郎十分郑重地道:“我说要看你自己,是要看你自己的努力程度,有些人虽然天赋异禀,但是却偷奸耍滑,基础都打不牢,又如何能够盖起楼来?” “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既然答应成为你的弟子,那么就一定会做到最好,绝不辱没你青龙剑的名头!” 听着玄康信誓旦旦的话语,二十三郎感到满意,点着头,又侧头看向秋禅:“那么,你呢?” “我……我听二公子的,他愿意给你当徒弟,那我也愿意!” “那就好!”二十三郎很高兴。 李乐笑道:“恭喜青龙剑大人了,今天喜得两位传人,也不至于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头,我相信他们两个人中间,肯定有一个能够成为你真正的传人!” “托你吉言,但愿如此吧!” 李乐对着玄康和秋禅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还不马上磕头拜师?” 两个人这才如梦方醒,跪下身来,齐齐向二十三郎磕头叫着师父。 二十三郎并没有那么多的规矩,让两个人起身,算是将他们认了下来。他对着玄康道:“我知道你的身份,是 东齐国的二王子,只不过,你这个王子,却是注定要当人质的,不过你放心,既然我收你为徒了,在你出师之前,我是绝不允许有人来害你的!” “多谢师父!” 李乐道:“我有些不解,青龙剑大人年纪也就只有四十多岁吧?还没有到耄耋垂老,为何这么急着要找传人呢?” 二十三郎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地道:“你的好奇心太多了,当心会死得很快!” 李乐就好像是吃了个苍蝇,被二十三郎的话恶心到了,却又不敢发作,只能大眼瞪着小眼地看着他,暗自生着闷气。 玄康觉得好笑,他和李乐在一起这么久以来,还从没见过他这般得难堪。 虽然将李乐噎了个半死,二十三郎还是告诉着他们:“我的师父是无心上人,老人家一生钻研武学,到了八十岁才收了我这个徒弟,只是他只教了我十年,便油尽灯枯,还有许多的本事没有传给我,这也是他一生的遗憾,当然也是我这一生的遗憾!” “所以,你不想步他的后尘?”李乐还是忍不住地插言,他的这张嘴总是会忍不住,浑忘记了刚才被别人抢白。 玄康想,父王把李乐打发出景云宫,或许跟他的多嘴也有些关系吧,这样的人其实并不适合成为帝王身边的贴身护卫。 二十三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这一回并没有回怼他,而是郑重地对玄康和秋禅道:“我师父临终之前,曾嘱托我一定要我把他的武学发扬光大,流传百世,我也指天发誓,答应他的要求。三年前,我与西胡五鬼决战于阴山之巅,虽然我击杀五鬼,却中了他们的忘忧草之毒,险些丧命。人生无常,世事难料,我忽然发现,若我不幸呜呼,岂不是违背了师父的诺言?” 他停顿了一下,李乐刚要插嘴,忽然看到玄康在对自己使眼色,他蓦然明白,马上闭上了嘴巴。 二十三郎接着道:“于是这三年来,我一直在找寻合适的传人,就算我万一不幸,不能将青龙剑派发扬光大,却也不至于断于我手,将来在九泉之下见到师父之时,也有话可说了!” 玄康心想,二十三郎若想要将青龙派发扬光大,其实也并不难呀,他是一代宗师,开班收徒,想来肯定会有很多人趋之若鹜来拜师的。他师父的遗愿,他完全可以用广收门徒的方法来达到,在众多的徒弟中,总会有一两个出类拔萃的。 不过,玄康随即又想到,这位二十三郎空有一身的武艺,奈何为人过于冷傲孤高,并不擅于与人交际,他的两句话就能够让李乐火冒三丈,若是真得收了一堆的徒弟,到末了,说不定会弄得众叛亲离呢! 相对来说,他只教两个徒弟,的确要轻松又惬意多了。 “师父!”玄康想到了什么,这个时候才问道:“我还不知道师父的真实姓名呢!” 一听此言,李乐也竖起了耳朵来。 二十三郎在江湖上名声响亮,被称为青龙剑客,但是真得没有人知道他姓氏名谁?这个人就好像是突然间横空出世的,二十年来纵横天下,几乎没有对手。 二十三郎道:“师父就是师父,你要知道我的真实姓名作什么?” 玄康笑笑,道:“若是有人问我师父是谁,难道我跟他们说叫作二十三郎吗?” 毕竟在大虞朝中,人们习惯按照家族内年纪的大小排名,来称呼未婚的男子,排在第一称为大郎,第二称为二郎,二十三郎,定然是排在第二十三位的男孩子。但是,男人成年以后,除非是异常亲密的人,没有人会称呼一个成年人为某某郎的,那是对别人的不尊重。 二十三郎稍作沉吟,还是告诉着他道:“我姓陆,无名!” 很多穷苦人家的孩子,的确是只有姓没有名的,名字就是用排行来代替了,要不就是一些难听的乳名,还不如排行好听。 “原来你姓陆呀!”李乐喃喃地道:“陆二十三郎,这名字也不错!” “嗯,陆无名,这名字不错!”玄康却道。 二十三郎怔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显然是接受了玄康的叫法。 第13章 河阳 船行三日,来到了魏国河阳城。 河阳,故名思义,这是魏国在黑水河北岸的一座重城;魏国三府十二州,河阳是其三府之一,这也说明了这座城市在魏国的重要性。 守住了河阳城,那么对于魏国来说,也就等于是守住了北大门。 河阳同时也是魏国北部最大的城市,因为地靠黑水河,有便利的航运,故而也是魏北的工商业和贸易中心。 作为魏国如此重要的大城,坐镇此城的自然是魏国的国亲,河阳太守魏羡,正是魏国国王魏无病的叔父。 当官船停靠在河阳码头的时候,玄康就被黑水河边一座气势恢宏的楼台所吸引。 这是一座足有九层高的楼阁,八面玲珑,雕梁画栋,碧瓦朱甍,飞檐斗拱,立于突出的河岸一座小山之上,三面环绕着黑河水,威风凛凛,好像是把宝剑,直插苍穹。 “那是什么楼?”玄康问着边上的船老大。 船老大道:“那是藤侯阁!” “藤侯阁?” “这是魏太守出资兴建的,他是魏国国王的叔父,被封为藤侯,所以才会叫这个名字!”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藤侯阁这个名字的时候,玄康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藤王阁来,好像那座名楼,最早也是大唐的藤王所建,只不过大唐的藤王,在爵位上已然要比这里的藤侯高了许多。 正说之时,上岸与魏国交换通行文书的王参将走了回来,向玄康报告着:“二公子,今日河阳太守魏羡在藤侯阁摆宴,听闻二公子路过河阳,特派人来请二公子去赴宴,不知道二公子去还是不去?” 玄康一怔,有些不解,道:“我与魏太守根本不认识,他怎么会请我?” 王参将道:“末将也问了下来人,那人说公子的一篇《黑伏夜泊》写得极好,已然流传开来,藤侯很是欣赏,想要认识一下二公子!” 玄康有些脸红,那首所谓的《黑伏夜泊》的诗,不过是他套用了张继的诗句,如今成了他的作品,还被人追捧,也算是意想不到。 正想要推辞,忽然想起明月禅师的话来,他让自己这一路扬名立万,成就诗才,去藤侯阁赴宴,或许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好!我去更衣,这就随行!”玄康答应了。 王参将转身去向太守的来使回话。 李乐一直跟在玄康的身边,有些担心地道:“二公子,据我所知,这位魏国的藤侯虽非饱读诗书之士,却好附庸风雅,门客中很多都是有学问和诗才的才子。他们魏国自诩是文化之邦,经常嘲笑我们东齐国是粗人庸碌之地,只怕今日魏羡之请,酒无好酒!” “那依着李护卫的想法呢?” “只说年幼无知,推却掉好了,然后扬帆启航,离开河阳!” 玄康看了他一眼,淡然地道:“你若是怕我丢脸,便不要跟着我去!我带着秋禅两个人去就好了!” 李乐有些尴尬,他的职责虽然是保护玄康,又何尝不是为了防止他逃跑呢? “既然二公子执意要去,那么,我还是跟着吧!”他自己给自己下着台阶。 玄康又特意地去问了一声师父二十三郎,当听说有酒喝之时,这位性情孤僻的大剑宗师,也乐得随从前往。 在太守使者的带领之下,一行四人出了码头,沿着河街往藤侯阁而来。 路上,玄康特意询问这位使者:“今日并非什么节日,藤侯为何会在此请客呢?” 使者道:“我们这座藤侯阁三年前曾走水,近日方修缮一新,再过两天便是上元节,整个楼台都要挂上灯的,藤侯希望在此之前,广邀天下英才,为这座新楼赋诗作序,等上元节当日,便将诸位的诗作悬于灯笼之上,供大家赏析,也不失为一佳话!” 玄康蓦然一惊,忽然想起了王勃往交趾寻父的路途,在南昌写下《藤王阁序》的故事来,那由头与今日好是相似。他不由得问道:“敢问藤侯是不是有一个有些才能的女婿?” “是呀!”使者道:“这一次藤侯阁诗会,便是由藤侯应崔都尉之请而办的,崔都尉,便是藤侯的爱婿,是博城崔家的才子!” 博城崔家,是魏国有名的四大家族之一,那个崔都尉,也算是世家子弟了。 玄康已然明白,这场所谓的诗酒宴会,不过是魏羡举办来,为自己的女婿扬名的机会罢了。他心头微微冷笑,既然赶到了这里,那便也不能客气,且让这位魏太守为他来做嫁衣裳吧! 李乐有些不解,问道:“我家公子是三天之前才写了那首《黑伏夜泊》的诗,怎么如此之快,便传到了河阳来呢?” 使者笑道:“好诗都会流传得很快,贵公子船行缓慢,且不知昨日这首诗便已经在河阳流传开来。另外,诗人毕修也极力地在藤侯面前夸赞公子的才华,他拿着公子的手稿,不仅诗写得好,公子的字也写得好,故而当公子的过路文书递到藤王手中之时,藤王便决定要请公子来参加这场诗会了!” 从黑伏到河阳,走陆路,快马只需要一日;便是慢些,两日也可以赶到,也就难怪毕修比他们还要早一天抵达河阳城了。 眼见着就要走进藤侯阁,李乐拉着玄康落于后面,低声地问道:“二公子,你可想好了写什么样的诗?可别丢了咱们东齐国的脸!” 玄康不耐烦地道:“你若觉得我可能会丢脸,此时就回船去罢了!” 又被玄康怼了个没趣,李乐嘿嘿一笑,厚着脸皮还是跟着了。 他的话并没有逃过二十三郎的耳朵,这位不喜欢多言的剑客悠悠地道:“有酒喝,你只管喝酒,愿意作诗,便作诗,何必这般得婆婆妈妈,瞻前顾后?” 李乐咳嗽了一声,只当没有听到。 一行人才走到藤侯阁的门口,玄康便看到毕修从里面迎了出来,这位曾狂傲无比的魏国诗人,对着玄康深深一揖,那种谦卑令许多的宾客,都大感奇怪,几乎所有的眼睛转到了玄康的身上,每个人都在经不住地问着:“这个年青少年是谁?为什么毕修要向他行礼呢?” 第14章 藤侯 面对着毕修向自己行礼,玄康也礼貌地向他行了礼,所谓礼上往来,不过如此。 礼罢,他还是忍不住地问道:“毕兄何故要向在下行此大礼呢?” 毕修道:“那日多有得罪,说了些胡话,只是当时公子行色匆匆,未及细谈,今日得见,这一礼也算是向公子赔罪了!” “你那日已然道过歉了!” “那日公子并未回头!” 玄康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我当时便已然原谅毕兄,不曾想毕兄还这般耿耿于怀!” “哟!毕修,这位小公子是何方的神圣呀?竟然令你这等膜拜?”一声十分轻浮的声音从毕修的身后传过来,玄康顺声看去,只见一个穿着蓝绸衫、头戴公子巾的年青人走了过来,他一脸得嘲笑,一走一摆,装模作样,仿佛是只鸭子,令他不喜。 “这位就是东齐国的二王子殿下文玄康!”毕修向来人作着介绍。 “哦,我当是谁,原来是那个被文青云扔到洛京当人质的弃子呀!”来人十分轻浮地说着,看着玄康的眼睛里满是不屑。 玄康皱起眉头来,李乐一个箭步冲到了来人之前,一把揪住了他衣服的前胸,几乎是把他双脚离地地提了起来:“你若感再污蔑我家公子,信不信我杀了你?” 那人没有想到李乐的身手如此之快,在被制住之时,已然害怕了起来,惊恐的眼睛瞪着李乐,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才好,只剩下了浑身的筛糠。 “李护卫,不得无礼!”玄康连忙喝止,但是心里却有些温暖。虽然他对李乐还不信任,却也感念他能够为自己出头。 “什么人敢在这里撒野?”另一个声音忽然传过来,所有的人马上恭敬起来,肃然而立,躬身齐道:“藤侯安好!” 只有玄康这四人无动于衷,好在此时李乐听从了玄康的命令,放下了那个挑衅的青年。 玄康看向来人,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形很胖,挺着一个大肚子,好像是怀着个孩子一般。他的面容红润,十分福态,留着稀疏的山羊胡。穿着一件朱红的绘有麒麟图案的官服,头戴紫金冠,束住发髻。 不用想,玄康就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今天这场欢宴的主角——河阳太守魏羡了。 “藤侯安好!”到此时,玄康才十分有礼貌地向魏羡鞠躬行礼。 “你就是文青云的二儿子?”魏羡提到东齐国国王的名字之时,毫无禁忌,直呼其名,好像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不过想一想,魏羡可是魏国在的侯爷,当然不会去尊敬东齐国的国君。 “是!”玄康点着头。 魏羡又打量了他一会,点着头:“嗯,长得还不错,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真才实学!” “藤侯见笑了!”玄康的回答四平八稳,不笑不慎。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退回到玄康身后的李乐,道:“文家二公子,以后出门之前,要好好教一教自己的下人,别动不动地就想要打呀杀的,不读书就不知理,还是请个先生过来,好好的让他们读读书,明明理!” 玄康不答。 在这个时候,他无法回答。虽然他也认为李乐的确是不懂礼,但是这话只能在私下里,由他这个东齐国的二王子说出来,却还轮不上魏国的侯爷来教训。 只是身在魏国,又被藤侯请来,他是客人,也要遵守别人家的规矩。 见到玄康没有作答,藤侯并没有再往深处去说,话又一转,问道:“那首月落乌啼霜满天的诗,真得就是你写的吗?” “是!”玄康厚着脸皮答着。 “嗯,这首诗写得不错,我很喜欢!”说着转身对着刚才被李乐抓起来的年青人道:“陵儿,回头好好和这位文家二公子切磋切磋,莫要丢了我们大魏国的脸!” “是!岳父大人!” 玄康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看不起自己的家伙,就是藤侯的女婿崔陵。 这样一个走路都走不好的家伙,竟然能够作上都尉?这令玄康不由得对魏国的官场充满了鄙夷。 崔陵狠狠地瞪了玄康一眼,也许心里早就将他的祖宗骂了个遍。 “我只闻说东齐王穷兵黩武,不学无术,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生出你这么一个儿子来!”魏羡提到文青云的时候,满脸得嘲讽,根本就没有将那东齐国君当成一回事。 虽然玄康也不喜欢文青云,但是到底那个人还是他的父亲,总不能听到别人在自己的面前贬损父王而无动于衷吧? 当下,他道:“藤侯不知道听何人胡说八道?我父王可是文武全才,只不过武力略高而已!何来得不学无术?至于穷兵黩武,那更是无稽之谈!若是如此,我东齐国又怎会国富民强?只怕早就民不聊生,步入魏武的后尘了!” 他这里提到魏武,那是魏国的一位国君魏武王,在位时横征暴敛,四处征伐,最终激起了民变,起义之火燃遍全国,魏武王也被暴民分尸而死。 魏国王室得到大虞朝廷的支持,四国介入才平息了民变。 魏武王之前,魏国如日中天,是诸侯国中实力最强的一个,但是自魏武之乱后,魏国的实力已然大不如前,继位者接受教训,止战息戈,偏于文事,如此一来,虽然魏国内政稳固,文化名人层出不穷,但是武力却渐渐废驰,与几个邻国的冲突都以败北告终,落得赔款割地的结局,这也是魏国人的一大痛处。 当今魏王魏无病,希冀改革,力图改变文强武弱的局面,但是积恶难扫,困难重重,短期内并无成效。 两年前,魏国曾与东齐国在南部发生战争,最终东齐国夺占魏国南浔城,后来由于大虞朝廷的吉将军亲自调停,双方才握手言和,但是东齐国并未归还南浔城,这也成为了魏国与东齐国交恶的原因。 玄康此时在魏羡的面前提到魏武王,实则是对魏国的反讽。 被玄康如此抢白,魏羡怒容满面,却也无可奈何,到底玄康不是魏国人,而且是要上洛入质的。魏国虽然武力不强,但是对大虞朝廷马首是瞻,故而得到了大虞朝廷的保护,也没有哪个诸侯真得敢入侵其国。就算魏羡想要劫持玄康,也要顾虑朝廷的面子。 他只能一抖袍袖,转身离去。 第15章 登楼 毕修走过来拍了拍玄康的肩膀:“二公子别往心里去,一会儿多写几首好诗,让他们见识见识,也自然不会再看不起你了!” 玄康觉得好笑,这位毕大诗人果然是一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他难道就看不出来,这满堂的宾客,只他一个东齐国的人,所有的人都将他当成了敌人? 他还是客气地向毕修拱了拱手:“我不会往心里去的,诗肯定要写,而且要写得最好!” “那就好!”毕修笑笑,还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旁边一个家伙拉着走开了。 李乐上前一步,有些担心地道:“二公子,我说什么来着?他们果然是想要让你出丑的!” 玄康一声冷笑:“还不知道谁会出丑!” 后面的二十三郎道:“叫你别多嘴,偏偏不听,当心被别人赶出去!” 李乐转头,想要发作,却又忍了下来。 在使者的带领之下,一行四人登上了举行诗酒宴的第七层,这里虽然并非藤侯阁的最高层,却也很高,站在楼中,黑水河与河阳城尽收眼底。 玄康心里想着,这位藤侯果然好大喜功,很讲排场,他建起这么高的楼阁,就不怕发生战争的时候,会殃及整个河阳城吗? 作为东齐国的王子,玄康被安排在了宾客的首席。尽管藤侯并不喜欢东齐人,但是礼数还是很周到的。只是,这个位置又过于突出了,以玄康小小的年纪,难免会成众矢之的。 作为随从,是没有资格进入这座楼的主宴层的,那些宾客的随从都等在二楼,那里有专门为这些随从预备的饮食。 毕竟玄康是一国王子的身份,所以藤侯并不愿意有失礼数,便让他的三个随从都进入到了七楼的主会场中,只不过只能有一位可以坐于玄康的身边,而另外的两人,只能立于楼外的台上,以候主人散席。 若是二十三郎不来,那位随在玄康身边的人定然是李乐无疑,只是此时,他只能十分自觉地拉着秋禅守在外面,往楼台去欣赏黑水河的风景。 所有人的都是跪坐在食案之后,只有藤王的主桌高高在上,有一把椅子。 玄康是盘膝坐于案后,他不喜欢跪着。落座之后,放眼四顾,整个楼上人头攒动,足有五十多人,除了毕修之外,其余人众,他一个不识。便是毕修,也只能坐于三排之后了。 虽然藤侯附庸风雅,请的都是文人墨客,但是这些人也是有尊卑贵贱的,想来,坐在前面的人,定然是一些有身份的王公贵族了! 玄康特别注意到,在藤侯主座的下首,还有两个座位对面而坐,右手边的正是他的女婿崔陵,而左手边坐着的,却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子,这个老头子足有七十多岁,身着布衣,未着冠冕,慈眉善目,想来一定是位很有名望的前辈。 看看良时已到,藤侯宣布诗宴开始。他先说了些客套的话,让所有在座的人都觉得能够参加这场诗宴,就是三生有幸。 接着,他又介绍起了几位与会的重要佳宾,当先摊开手掌指着左手边的老头子道:“今日实在有幸,请到了河阳书院的院长孟老夫子,有他到来,这场大会也将蓬荜生辉!” 孟老夫子连忙起身,向大家鞠躬行礼。 玄康这才明白此人的身份,虽然他在东齐国,却也听说过河阳书院孟之远孟老夫子的名头,这是大虞王朝文学界泰斗级的人物,著书立说足有数百,其下的门徒更是遍布天下。读书人,无不以能投入到孟老夫子的门下为荣。 接着,魏羡又指着右手边的崔陵道:“这位是小婿崔陵,可能在座的许多人不认识,他前日方到河阳,日后还请大家多多提点!” 崔陵连忙起身,向着众人躬身施礼。 虽然知道今日的诗宴,其实就是藤侯为了自己的女婿扬名而办的,这位藤侯女婿也一定在事先备好的功课,很多人还是忍不住拍着马屁。这个说藤侯女婿少年英俊,那个说才华出众,果然名不虚传,听得玄康又好笑,又肉麻。毕竟崔陵还未献技,连一首诗都没有。 也许是见到玄康的脸上不经意地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魏羡有些不快,他还是伸手指向玄康,向众人介绍着:“这位是东齐国的二王子文玄康,准备往洛京入质,途经河阳,所以我一并请了来!也好让东齐人见识一下我大魏国衣冠文物,博大精深!” 原本魏羡介绍玄康的时候,他还准备起身向大家鞠躬施礼,蓦然听到魏羡说到后面两句时,便十分得不快。魏羡的话,分明是在嘲笑东齐国没有文化,所以才让他来见识一下他们大魏国的文风。 这分明是一种自我标榜与炫耀,目的当然就是为了贬底东齐了。 他坐在那里纹丝不动,仿佛没有听到。 魏羡介绍完毕,本能的停顿片刻,就是为了给玄康行礼的机会,见到玄康并没有动作,越发得不满,冷哼一声,又接着介绍其他重要的来宾。 玄康已然听到边上别人的窃窃私语,有人在说他托大装蒜,有人在骂他年幼无礼,还有人直接攻击东齐人就是不懂礼貌的蛮族,他都一笑了之,充耳不闻。 很快,酒宴开始,丝竹管弦齐鸣,歌舞杂耍登台,觥筹交错,传杯弄盏,一派醉生梦死的景象。 酒至三旬,正好舞伎一曲终了,崔陵起身,对着魏羡道:“今日藤侯阁诗宴,在座者都是才学饱读之士,每人必当赋诗一首,以报今日藤侯之宴!” “极好!”魏羡点着头。 座下的众人虽然知道此宴并不简单,到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赴宴还需要考试,若是写不出来,丢人自不必说,只怕以后也会被人嘲笑为徒有虚名了。 “那就由小婿始头,先为大家献丑了!”崔陵自告奋勇。 “正要一睹崔都尉风采!”座下,马上一群马屁精齐声追捧。 早有人备下了笔墨纸砚,抬着桌子置于宴会的中心。 崔陵一摇一晃得走过去,好像脑子还在思索的样子,走到了桌前,略为环顾了一下四周,特别有意地看了看玄康,提起笔来,在纸上飞快地写着,不一会儿便掷笔于桌,脸上露出得意地样子,大步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在经过玄康座前时,他还有意地对着玄康道:“二公子可不要吝惜才华,这等盛宴,若不留下些诗句,可是会为人耻笑的哟?” “玄康自当勉励!”玄康淡淡地应着。 第16章 斗诗 在崔陵坐下之际,便有一名道学模样的人走过去,拿起了那张诗作,大声地念了起来:“《登藤侯阁》,黑水东流环中洲,烟云缭绕河阳楼;莫非天峰拔地起?却是英武魏藤侯!” 他刚刚念完,马上喝采声齐齐而起。 魏羡喜滋滋地捻着自己颏下的山羊胡,喜笑颜开。 这其实就是一首借物喻人的诗,虽然写的是藤侯阁,又何尝不是在吹捧魏藤侯呢? 这个说:“好一个英武魏藤侯呀,真是诗境意达,贴切万分!” 那个说:“也只有藤侯有这样的气魄,能够建成如此得高楼!” “不过是马屁诗罢了,好个屁!”玄康的身后,二十三郎不识好歹地嘟囔了一句,对于他这样的江湖豪客,早就已经看不惯这些文人骚姿弄首。 尽管二十三郎的声音不大,但是却令许多人听得真真切切,尤其是离着他们不远的崔陵。他豁然站起,对着玄康一拱手,道:“既然二公子觉得我的诗写得不好,那么就请二公子执笔,也写一首登楼诗好了!” “是呀!是呀!” “来一首吧?”…… 马上,座下的众文人齐声附和着,甚至还有人不忿地道:“东齐人都是徒有虚名的,我怀疑那首《黑伏夜泊》是他写的吗?” “就是,这么小小年纪,一点儿也不懂得谦逊,这般儿狂妄,倒也是他们东齐人的风格!” 玄康皱着眉头。 马屁不穿,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虽然对崔陵的诗不屑一顾,却也没有想到要诋毁他,只是刚才的话出自二十三郎的嘴巴,这些家伙们统统算在了他的头上。 他知道再不作声,已然不行,只得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当下,向着藤侯和众人一拱手,道:“既然大家如此盛情,那么晚生就不推辞了!” 他说着,也走到了桌案前,拿起了那支笔,略一思索,狂蛇乱舞一般,写就完毕,淡然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早有道学者拿起了他的诗作,念了起来:“《登藤侯阁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 立时,楼中一片的寂静。 这些文人中,大部分还是有些水平的,而且很多人都有怀才不遇的经历,人生在世如意者不过一二而已,所以当听到这首诗的时候,无不感怀心伤,仿佛是在说着自己。 只是,这种寂静也只是持续了片刻,马上有人跳了出来:“这……这也算是诗吗?” “是呀!是呀!”有人反应过来,跟着道:“这诗也不押韵,队仗也不工整,这怎么能叫诗呢?” “还有,说好的是写藤侯阁的,通篇连一处都没有提到,根本就是失题!” 听着这些不懂装懂的议论,玄康也懒得多费唇舌,他看了一眼正襟危坐的孟老夫子,不急不缓地道:“我这诗算不算诗,大家可以问一问孟老夫子,他老人家博学多识,通今博古!” 此言一出,众人齐齐把目光投向了孟之远。 孟之远知道此时必须要自己说话了,只得点了点头,所有的人都停止了非议,竖起了耳朵。 “要说这首《登藤侯阁歌》,写得的确苍桑豪迈,念人闻之感触颇多!在意境上要胜过前诗许多!”他说着,咳嗽了一声,并没有去看面露不快的藤侯,接着道:“要说失题,却是非也,虽然未提藤侯阁一句,但是诗题已然注明!至于这算不算是诗——”他说着,拉着长音,却并没有下文。 崔陵忙追问着:“老夫子快说!” 孟之远笑笑道:“自古诗文皆无定数,远古时三字可为诗,再后,四字可为诗,接下来才有的五言,六字和七言。如今大家通用七言,但是,这并不代表着多于七字,或少于七字,就不称其为诗了。只要朗朗上口,人皆喜爱,便可流传百世!” 玄康忽然想到,他所来到的这个龙陆世界里,并没有《诗经》,也没有《楚辞》那样的上古经典诗文,如今的这些所谓诗人,拘泥于七字之间,也便不足为奇了,这些人只不过是井底之蛙,没有见识过真正的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虽然孟之远并没有直接回答玄康所作的就是诗,却也间接地算是承认了。 但是,还是有人依然不服:“不管怎么说来,文二公子的这首诗,还是有着许多的瑕疵,虽然意境不错,但是终究难以服众!” “是呀!是呀!”又一片的附和声。 毕修站了起来,对着藤侯和孟老夫子一礼,又冲着玄康道:“文二公子的确才华过人!既然如此,何不依着大家的习惯,重写一首,以封众人之口呢?” 对于这些文人而言,能够在这种场合中,写出一首佳作,已然不易;若是再写一首,那根本就是在强人所难了! 所以,当毕修提出这个建议来的时候,许多人马上也跟着随声附和着,分明是想要看玄康的难堪。 二十三郎在玄康地身边低低地道:“你若不愿意,直接回拒即可,莫将这些愚腐书生的话当真!” 玄康一笑,道:“师父,徒儿别的本事没有,这作诗的本事,在整个龙陆,只怕没有谁能比得了的!”他说着站了起来,十分自信地再一次走向场中的桌案,又一次拿起了笔。 的确,在穿越之前的那个交错时空,他参加过高考,最终成为一名大学生。从小学到高中,再到大学,所读过,背过的古诗文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随便找出一首应景之作,并不难。 这一次,玄康略微思索的时间长了一些,整个会场中一片的寂声,大家都想要看着这位十五岁的少年,是如何地失态。 见到玄康没有马上下笔,崔陵笑道:“文二公子莫要勉为其难了,若是一时写不出来,认输便是,多吃盅酒,给大家赔个不是,没有人会嘲笑你的!” 他的话好像十分客气,但是在李乐和秋禅听来,分明就是污辱。 玄康看了崔陵一眼,并不答话,手中的笔已然在纸上龙蛇般地行走起来。 “《藤侯阁感怀》”这一次,不等玄康写完,道学者便迫不及待地念了起来,这又何尝不是为了给玄康一种无形的压力呢?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开篇这两句一写完,楼中所有的文人都为之一惊,纷纷在想着,为什么这样好的诗句,不是出自自己的笔下呢? 毕修和孟之远却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他们也觉得这起首的两句十分的好,但是又觉得玄康犯了刚才那样的错误,并没有入乡随俗地去写七言。 “长风万里送归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玄康在这里,将李白的《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这首诗,稍作了修改,毕竟此时并非秋天,而是过完年的晚冬早春时节,所以将“秋雁”,改成了“归雁”。 听到这两句的时候,毕修和孟之远的眉头才舒展了开来,这说明玄康意识到了什么,所以在诗作上,回归了常态。 只是,玄康写完这两句之后,却停笔在空中,无法落下,好像是卡在了瓶颈处,接不了下句一样。 第17章 作序 崔陵和魏羡在刚才听到道道学者念出前面四句来的时候,还有些惊叹,没有想到这么年轻的少年,果然文如泉涌,出口成章。 现在又看到玄康卡在那里,久久不动,冥思苦想的样子,不由得又有些得意,看来,这一次,真得把这个小子难坏了。 “若是文二公子写不出来了,那就算了!”这一次,魏羡作出十分大度的样子,劝解着道。 在他看来,单凭着玄康写出来的前两句,就已经十分精彩了。 玄康不作理会,忽然抬头看向孟之远,问道:“敢问孟老夫子,认为古今能够称为文学大家的都有哪几位?” 这好似一个学生在向老师求教。 孟之远想也未想地答道:“吕蓬莱的文章堪称一绝,曹建安的风骨无人能及,再有就是谢允文的诗作流传千古!” 玄康不由一喜。 原来,他并不是忘了词句。 下面的句子是“蓬莱文章建安骨,中间小谢又清发”,正要落笔,忽然想到,那两句可是有历史典故的,他如果不加思索地写下来,到时候别人问起来这两句地意思,他又如何解释呢? 所以他才会问到孟之远关于龙陆世界的文人情况,却没有想到,在这个世界的历史上,还真得有叫作蓬莱、建安和姓谢的文学大家。 当下,他再不犹豫,手下的笔再一次笔走游龙起来。 道学者马上又念了出来: “蓬莱文章建安骨, 中间小谢又清发。” 玄康将手中的笔在砚台里沾了沾墨,后面的四句直接一挥而就: “俱怀逸兴壮思飞, 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 举杯消愁愁更愁。” 写完之后,玄康丢下笔,也不去看那些满座文人们目瞪口呆的表情,径直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处,倒了一杯酒,直接饮尽。 “好诗!”他的耳边传来了二十三郎的夸赞。 他的心中暗自得意,这可是诗仙李太白的作品呀! “好诗!好诗!”毕修第一个站起身来喝采。 “好呀!”这一次,便是一直正襟危坐的孟老夫子也不由得拍案而起,他激动万分地道:“好一个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呀!这首诗可以说是老朽几年来,所见到的最好的一首诗了,虽然有些惆怅,却也令人感慨万千!难得!难得!” 见到孟老夫子如此夸奖,那些本想要出面贬低这首诗的文人,也不好再出头,毕竟以孟之远在文学界的地位,与之唱反调,肯定会被人骂自己没有见识的。 崔陵和魏羡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这一对翁婿原本是要借助这个诗宴,以达到扬名的目的,哪里知道,却是替他人作嫁妆,倒是成就了文玄康的名声了 ! 魏羡咳嗽了一声,会场上又一次安静下来,他道:“文二公子的诗作的确不错,为藤侯阁增色不少。呵呵,今天的诗宴能人众多,或许还有哪位的诗作不在此诗之下呢?” “是呀!是呀!”崔陵道:“咱们大魏可是文化之邦,文二公子抛砖引玉,在坐的诸位还需多多着墨!”他的言外之意,是想要大魏能够出个诗人,将玄康比下去,却也知道,玄康的诗作的确不同寻常,他自己知道不如,所以希望别人能够出头。 也是因为没有必胜的把握,这一次崔陵在说话的时候,便对玄康客气了许多,不敢直接叫嚣。 但是,满座宾朋,再无一人敢出头露面。 “毕修!”魏羡直接点着他的名字:“你也是我们河阳的大诗人,今日不来一首吗?” 毕修只得站起来,对着魏羡一揖,道:“若是没有见到文二公子的诗作,学生定然会向大家献丑!只是如今见到了文二公子的诗文,自叹不如,搅尽脑汁也写不出这等的好诗!毕修惭愧!” 魏羡很是生气,可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当着孟老夫子的面,他也不便发作出来,只能又随机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这些人也与毕修一般无二,都说自己比不过玄康的诗文而自觉弃笔。 崔陵有些不甘心,起身道:“今日欢宴,也是为了这座藤侯阁重见天日,既然大家不愿作诗,那么就为这座楼阁写一篇序吧!也好让这座藤侯阁名扬天下!” 魏羡摸着自己的胡须,笑着点点头。 玄康已然明白,崔陵到底还是有后招的,毕竟写诗是雕虫小技,真正的大作,还是要靠文章来支撑的。可以肯定,既然崔陵提出要为藤侯阁作序,他当然早有准备,而且他的那篇文写好之后,也一定得到了高人的指点,否则,他也不敢这般得胸有成竹,认为自己的作品会名扬天下。 “既然我已经作了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那么,我就干脆坏人做到底吧!”玄康心道:“你想要扬名天下,我也是想要扬名天下呀!只可惜这一次的诗宴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机会了!我可是为了生存而不得不为之的,你只不过是为了锦上添花罢了!” 想到这里,他再不犹豫,当即地站起身来:“既然藤侯想要为这座楼作序,那么,在下便斗胆勉为其难,写一遍序文,以博大家一乐!” 见到玄康不请自来地主动作序,这令许多人都很诧异。 写文章跟作诗是不同的,在这种场合下,并不是谁想写就能够写得了的,那也要看主人愿不愿意让你来写。毕竟作为序文,是要刻上石碑,立于楼前的,不是谁都有这样的殊荣。 藤侯虽然可以回拒玄康的好意,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真得回绝,心道:“既然这小子愿意写,那就让他写上一篇,到时我自说不满意,让陵儿继写一篇,也好打击一下他的张狂!陵儿的那篇文章花团锦簇,斟酌再三方才成稿,自不是他如此短的时间内写成的文章可比的!” 想到这里,藤侯点点头,道:“既然文二公子愿意执笔,那就请便吧!” 玄康也不客气,第三次来到了场中的桌案前,再一次提笔沾墨,开始写了起来。 这篇文章可是现成的稿,那就是王勃的《藤王阁序》。 《藤王阁序》是他上高中时的必修课文,早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哪里还用得着细思呢? 不过,为了应景时下,玄康又不得不仔细琢磨,略加改动,毕竟那篇文描写的可是秋天的景象。 第18章 酒鬼 随着玄康的落笔直下,站在他身后的道学者便跟着念了出来。 “魏北故郡,河阳新府。星分翼轸,地接宋齐!” 毕竟此时的河阳城并非王勃所在的南昌洪州,所以玄康便参照原文,稍作改动,以符合此时的情况。 这四句被读出来之时,并没有引起众人的兴趣,已然有人不以为然地道:“这开篇落入俗套,不过尔尔!” 魏羡和崔陵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担心玄康的文章,会跟他的诗一样,一开头就会惊艳四座,听到这四句起始,便又放下心来,觉得不过是平常而已。 “襟三江而带五国,控两京而引东西。物华天宝,人杰地灵,雄州雾列,俊采星驰!” 这几句,玄康也是以实景出发,仿照原文,叙述河阳在龙陆大地的交通之便。后面又将“龙光射牛斗之墟”与“除孺下陈蕃之榻”两句省略,主要因为他对龙陆的历史典故还不是太了解,不知道应该如何用别的故事和人物来代替;若是按原文照搬,却又无法向这些文人作出解释。 座上的佳宾与魏羡、崔陵等人踏实下来,好像觉得玄康不过如此而已。 倒是孟之远老夫子,手捋着胡须,眼睛盯视着玄康握笔龙飞凤舞的样子,不断地点头,也不知道他所想为何? “台隍枕夷虞之交,宾主尽中原之美!” 这两句,玄康又略作改动。 有人已然嗤之以鼻:“还道他真得有多清高,却原来也会奉迎拍马!” 玄康只作不闻,笔走狂蛇,一气呵成,继续写了下去。 这后面的句子,或是稍改,或是省略,倒也十分得通顺,只不过在这些文人们听来,并不觉得有什么高超之处,便是毕修也不经摇起头来,喃喃自语着:“文章虽好,不过是华词堆砌而已!称不上优秀!” 玄康还在写着,道学还在读着,只是众人已然失却了开始的兴致,变得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蓦然,道学者清朗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在空冥的楼间: “披绣闼,俯雕甍,山原旷其盈视,川泽纡其骇瞩。闾阎扑地,钟鸣鼎食之家;舸舰弥津,青雀黄龙之舳。云销雨霁,彩彻区明。落霞与孤鹜齐飞,春水共长天一色。渔舟唱晚,响穷黑水之滨,雁阵惊寒,声断南阳之浦。” 这几段中,为了应景,玄康将秋水改成了春水,毕竟此时是年后的初春时节,也说得过去;而把秋天的大雁南飞,也改成了春天的南雁北归!虽为时尚早,却也不失风雅。 果然,当“落霞与孤鹜齐飞,春水共长天一色”一句被读出之时,满座皆惊,尤其是那位沉稳的孟老夫子,竟然经不住地站了起来,拍手鼓掌,为此句喝采。 见到老夫子都忍不住拍起手来,宾朋们也一起鼓起掌来,大声叫着好。 此时的魏羡与崔陵却是一脸得惊讶,随即又沮丧万分。两个人虽然并非饱学之士,却也识得文辞得好坏,都已经知道,凭着玄康的这两句出笔,他们的那篇序文只能胎死腹中了。 毕修此时的脸色也变得喜悦起来,刚才还觉得玄康的文章过于虚浮,如今看来,却是渐入佳境,越往后自然会越好。 “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 “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 词句越发得直白,也越发得情深,毕修不由得大声呼来:“好!此句可说到我等的心里去了!情真意切,千古风流!” “好呀!”许多人跟着喝采,仿佛感慨万千一般。 玄康依然不为所动,仿佛身外的呼喝都不曾听闻,手下越发得快速,已然写到了最后,结尾处又是一首七言古诗,云: “滕侯高阁临江渚, 佩玉鸣鸾罢歌舞。 画栋朝飞南浦云, 珠帘暮卷西山雨。 闲云潭影日悠悠, 物换星移几度秋。 百年诸座谁还在? 槛外黑水空自流。 ” 这首诗,玄康又改了一句,将第七句的原诗“阁中帝子今何在”,改成了“百年诸座谁还在!”,将“长江”改成了“黑水”,也算是对这次诗宴的点题了,毕竟王勃的原诗此句与此时并不相符,改过之后,反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悲凉之情。 写罢,他将笔一丢,再一次回转自己的座位,又是倒了一杯酒,一口饮尽。 “没想到我这徒弟果真是位奇才!看来,我是赚到了!”二十三郎在玄康的身边悠悠地道。 玄康端起酒杯来对着他道:“师父见笑了,写文不过是儿戏罢了,哪比得师父仗剑走天涯来得快活!” 二十三郎只道玄康是为自己将要作为人质的身份,感到悲哀,笑了笑,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安慰他,便端起酒杯来道:“那就咱们师徒共饮此杯,我自助你仗剑天涯!” “好!师父请!”玄康端起酒杯来再与二十三郎一齐饮尽。 师徒两个人自顾自的喝着酒,浑不在意此时的楼内已然乱成 了一团,这些文人墨客们纷纷找出纸笔,抄录着刚才玄康的文章,已然忘记了此时还是在藤侯的宴中。 这一次,藤侯却是彻底地服了气,他走下座位,端着酒杯亲自来到玄康的面前,道:“文二公子原来这等大才,之前是本侯眼拙了,多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这杯酒二公子一定要喝了!” 玄康微皱眉头,心道:“这老家伙诗文输了,这是想要用酒来把我灌醉,逼我出丑呀!” 刚才喝了几杯酒,他的头已然有些晕了起来,毕竟年纪不大,又非经常喝酒之人,知道再喝几杯,肯定是要醉的。但是毕竟藤侯不同于常人,亲自来敬酒,不喝又不行,只得强自打起精神来,对着藤侯拱手道:“多谢藤侯的盛情款待,晚辈有些不胜酒力,但是藤侯所敬,还是要喝的!” 说着,接过杯来,果然一饮而尽。 “好!”崔陵也端着酒杯而来,他已经看出来岳父大人的意图,跟着赔罪敬酒。 “这杯酒,我替他来喝!”二十三郎及时的挡在了玄康的面前。 “你是谁?”崔陵不高兴起来,在他看来,二十三郎不过是玄康的跟班,一个仆奴罢了。 “他是我的师父!”玄康道:“他的确可以代表我!” “你的师父?”崔陵问:“敢问尊师姓氏名谁?” “陆无名!”玄康报出了二十三郎的名姓。 崔陵摇着头:“这名字我还真得没有听过,只是不知道令师可有什么诗作?” “我不会写诗!”二十三郎淡淡地道。 玄康连忙道:“他是教我剑术的,并非教我文化的!” “呵呵,原来是个莽夫!”崔陵的眼中露着鄙夷,在魏国国境,武人的身份总是要比文人低上一等,这些文人一直也看不起武人。 二十三郎并不跟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置气,手一伸,还没有等崔陵反应过来,他手里的酒杯便到了二十三郎的手中。二十三郎举杯一饮而尽,又一挥,那个空杯子便回到了崔陵的手中,前后的动作快若闪电。 崔陵目瞪口呆,拿着手里的空杯,还以为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大家见到藤王给玄康敬酒,马上许多人都端着酒杯前来敬酒,二十三郎来者不拒,尽数地替玄康饮尽,脸不红心不跳,如常人一般。 到后来,见到敬酒的人越来越多,他干脆拿起食桌上的一只空鼎,将敬酒之人的酒水尽数地倒入其中,然后大声地问道:“还有谁要敬酒的,一块来了!” 又有几个人端着杯子过来,他一并把酒倒入了鼎中,已然是满满一鼎了,然后端起来到嘴边,“咕嘟嘟”地全部喝了下去,喝完之后,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场中所有的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玄康忽然觉得自己的师父竟然是一个酒鬼。 第19章 父愧 景云宫,是东齐国国都齐都城中最大建筑群,因为这里是东齐国的王宫。 此时,国王文青云正斜躺在御书房的软榻上,一边看着奏折,一边若有所思。 贴身宦官冯谨躬身立于火盆边,时不时地会往火盆里添些炭,令火苗更旺。虽然他没有看向文青云,却也知道此时的国王心非所用,并未真得在看奏折。 良久之后,文青云抬起头来,忽然问着冯谨:“你说康儿这会儿,是不是已经到了洛京?” 冯谨一怔,放下了手中的火钳,向着文青云再次躬身道:“内臣不知!但是听闻二王子在黑伏城大病一场,与韦大人分道而行,走的是水路。” 文青云放手了手中的奏折,想到了什么,挥了挥手,道:“你去把邓帜找来!” “回大王,绣衣御史已经在左宫门等侯多时了。” “快宣他进来!” “诺!” 不一会儿,绣衣御史在冯谨的带领之下,来到了御书房。 绣衣御史,是东齐国掌管谍报的最高头目,也是国王最亲信的人,虽然品位不高,但是权势滔天。因为能够节制他的只有国王本人,便是宰相与兵部也无能为力。 “邓帜参见大王!”邓帜跪地叩拜。 “平身!”文青云指了指边上的一把椅子:“坐着说话!” “谢大王!”邓帜答着,虽然坐在了椅子上,却也只敢用屁股坐着椅子的一角,挺直身体,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康儿还未到洛京?”文青云问。 “未到!”邓帜如实地回答,心头却有些嘀咕,不知道文青云怎么突然问起了二王子来。毕竟这么多年以来 ,所有的人都知道,那个木讷笨拙的文玄康并不为国王所喜。便是连玄康离开齐都的时候,文青云连个宦官都没有派去给他送行。 “怎么会这么慢?” “二王子在黑伏城得了一场大病,故而耽误了!” “韦正到了洛京,可有消息传回来?” “昨日洛京飞鸽传书回来,虽然韦大人见到了虞皇,但是却并未见到吉将军!” “为何?” “吉将军说,东齐国的质子未到,见他来做什么?” 文青云一脸得恼怒,虽然他十分痛恨这位虞朝的吉大将军,却也不敢造次,毕竟是被这位吉大将军打败过,若是他真得再敢表示一丁点儿的不满,那么只要吉大将军振臂一呼,马上就会有几十万大军兵临东齐国边境,一旦攻破齐都城,他这个国王也将成为阶下囚,只有死路一条。 这种事情在大虞朝不止发生了一次! 所以,只要吉将军在,他就必须要忍耐。自己比吉将军年青,总有一天会把这位如恶魔一样存在的吉将军熬死了,也许就有了他的出头之日。 他渐渐地镇定下来,放缓了声音,问道:“康儿到了哪里?” “已过了河阳城,这两日应该可以抵达洛京!” “康儿能够安全到达洛京,孤也就放心了!”文青云说着,长出了一口气,又问道:“他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好,怎么就突然得了大病呢?” 邓帜偷眼看了下身边的冯谨,见他依然面无表情地垂立在侧,恍若一尊雕像,便道:“二王子在入黑伏城时,掉进了护城河里,也许是受到了惊吓吧!” “掉进了护城河?”文青云一脸得疑惑:“莫不是乔飞那家伙有意为之?” “臣下调查过,当时是二王子坐下的马突然失惊,应该与乔太守无关!” 文青云冷哼一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乔飞是亲戚!” “大王明鉴!”邓帜连忙起身拜罪:“我与乔飞虽然是姑表亲威,但是邓帜身为绣衣御史,绝不敢徇私枉法,若我果有徇私之情,甘愿按律处治!” “你起来吧!”文青云没有再深究下去,忽然起身来,从桌子了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邓帜:“这首诗你给我念一念!” 邓帜接过诗稿,有些诧异,还是朗声读了出来:“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黑伏城外风林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读完,他将诗稿放于桌上,心下忐忑,他当然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 文青云叹了一口气,悠悠地道:“康儿自小过于孤苦,孤是不是对他过于无情了呢?” 冯谨的身子微微颤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常态。 邓帜道:“大王多虑了,当初大王不问过二王子要他入洛,他也并未回拒吗?二王子虽说不喜言语,但是十分明理,他知道这是在为东齐国谋生,故而义不容辞!” “忠儿在湄州可好?”文青云又问道。 忠儿,正是文青云的三子文玄忠,此时正在东齐国南境的湄州求学,文青云给他找的师傅是湄州书院的院长丁默。湄州书院在东齐国三大书院中,名望远不及风林书院和齐都书院,但是丁默却是东齐国名声最高的一位学者,虽然跟河阳书院的孟子远相比,还差了许多,但是这已经是矬子里拔将军了。 “三王子在湄州专心功课,十分刻苦!”邓帜违心地道。 他其实很清楚,湄州书院远离齐都,文玄忠到了那里犹如被放了羊,再加上丁默老朽昏聩,哪里管得了这位东齐国未来的储君?他在那里整天溜鸡斗狗,过得逍遥快活着呢! “那么,忠儿可有什么诗作问世?”文青云又问。 “不曾听闻!”邓帜只能如实地回答。 文青云叹息一声,道:“我这几个儿子里,原本以为老二最无用,却没有想到,反而是他的诗作最先在世间留传,哎!这些年来,我对他不闻不问,没想到,他竟然会有这般得才华!” 邓帜想要说什么,又偷眼看了看垂立在旁的冯谨,还是止住了。 “等康儿到了洛京,你再来报告给孤。”文青云说着,挥了挥手:“好了,你先出去吧!” “诺!”邓帜缓缓地退出。 冯谨将邓帜送出左宫门,再次回转御书房,看到文青云还在拿着那首《黑伏夜泊》的诗看个没完,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也算是通禀着自己的存在。 “邓帜走了吗?”文青云问道。 “大王还有事要问邓大人?” “既然他走了,就算了!” “邓大人刚到左宫门,便被玉夫人叫去了,此时应该去了玉花宫!” 文青云一愣,脸上渐有了怒意。 “要不要内臣去玉花宫,再把邓大人找来?”冯谨又问。 “不用了!”文青云答着,脸上已然恢复了常态。 第20章 奇才 见到文青云又坐回到了自己的软榻上,手里还是拿着那张诗稿,冯谨觉得正是好时机,从自己的袖中又摸出一张纸来,双手递着呈送到了文青云的面前。 文青云有些诧异,还是接过这张纸,不由得念了起来: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读完,文青云忽有感悟,问着冯谨:“这是谁人写的?” “亦是二王子殿下” “又是康儿?” “诺!” “独怆然而涕下!”文青云喃喃自语着:“他这是在埋怨孤待他太过薄情了呀!” “大王多想了!”冯谨连忙道:“二王子在诗中分明是在感怀故国,未曾有对大王的一丝不敬!” “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文青云不快地道:“他分明就是写的他自己怀才不遇,亦或者是根本不想入洛京为质罢了!” 见到文青云如此解释,冯谨干脆不再作声。 蓦地,文青云反应过来,问道:“冯谨,你这首诗又是从何而来?” 冯谨道:“齐都满城如今都在流传着二王子的诗作,内臣不过是抄录了两首而已!” “两首?”文青云一怔,忙问道:“难道还有一首吗?” “诺!”冯谨答着,又从另一边的袖口处掏出一张纸来,递了过去。 文青云又一次朗读了起来: “弃我去者, 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 今日之日多烦忧。 蓬莱文章建安骨, 中间小谢又清发。 俱怀逸兴壮思飞, 欲上青天览明月。 抽刀断水水更流, 举杯消愁愁更愁。” 诗作读完,文青云却又有些意犹未尽,又不知不觉地读了一遍,还觉得不行,接着又读第三遍。 只是,当他在读第三遍,读完“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不知道为何,他的鼻子一酸,忽然便想要哭起来。 但是他还是转过身去,悄悄拭去了眼角处的微泪。 “康儿在怨我呀!”他的声音发涩。 “大王何出此言?”冯谨问道。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文青云再一次念出:“他是想要跟他的过去一刀两断,再不回顾!” “但是大王,接下来他又说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冯谨道:“这说明,二王子虽然想跟过去作别,可是却又觉得心乱如麻,无法面对今日的忧愁呀!” 文青云一怔,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读着后面的句子,同时也在细细的品味着。 一个小太监来到了御书房的门外,冯谨已然知觉,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又回来禀告着:“大王,许相求见!” 许相,自然就是东齐国的宰相许仕安了。 “他来干什么?”文青云并不喜欢这个老头子,却又不能不用他,毕竟东齐国如今能够日渐昌盛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这位许相的功劳。 而文青云之所以不喜欢许仕安的主要原因,还是这个老头子过于守旧,非要尊循所谓的祖训传统。在东齐国立世子一事上,他是坚定的立长不立幼的支持者,也是玄康的保护者,若非许仕安的坚决反对,三年前文青云诛杀长子玄华的时候,就可能将玄康一并废除出嫡子的行列了。 “大王要不要见许相呢?”冯谨问。 文青云想要回拒,又怕许仕安真得有什么紧要的国事,耽误了时间,只得点点头:“让他进来!” 不一会儿,许仕安便在冯谨的带领之下,走进了御书房。 礼毕之后,文青云和蔼地问道:“许爱卿这么急匆匆地赶来,所为何事呀?” 许仕安并没有马上作答,而是从袖中掏出了两张纸,交给冯谨,再由冯谨双手呈送到文青云的面前。 文青云先看了第一张纸,接着又看了第二张纸,不由得笑了起来:“也巧,今日我也得到了这两首诗!许相过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看康儿的这两首诗的吧?” 原来,许仕安拿给文青云看的,正是刚才冯谨给他看过的诗。 “大王看过了这两首诗,不知道可否看过二王子所作的文章?” “怎么?康儿还有一篇文章传世?”他说着,嗔怪地看向冯谨。 冯谨忙道:“那篇美文太长,内臣未曾抄录!” “臣下倒是抄录了一份!”许仕安说着,又从身上掏出一张折得整齐的纸,这张纸显然比刚才的纸大了许多。 文青云接过了纸打开来,显现眼前的正是玄康所作的《藤侯阁序》。 他连忙细细地品读起来,耳边却听到许仕安喋喋不休地在说着:“二王子前几日乘船至河阳城,魏藤侯登楼设诗宴,派人请二王子赴宴,实则是想要以此炫耀魏国文风,而贬损我东齐文化!在席间几番为难二王子,但二王子出口成章,一一化解,也便有了此等二诗一序之作,实实为我东齐国出彩露脸,令他魏国颜面扫地!”说到此处,许仕安的老脸还显得无比兴奋,好像这件事就历历在他的眼前一样。 终于,文青云看完了这篇序作,虽有些意犹未尽,却还是板起了面孔,问道:“许相今日进宫来,就是为了与孤讲此事的吗?” 许仕安看着文青云的脸,微微一怔,反问着他:“大王难道不高兴?这可是二王子的手笔,只怕须臾间,这诗文便会传遍天下,二王子也将名贯龙陆。想我东齐国偏安东隅,自来武胜文弱,百年来也未曾出得一位如此奇才,至令诸国常笑东齐不过莽夫粗人,今日得二王子诗文,可以说足令天下对我东齐刮目相看,此等幸事,大王不高兴吗?” 文青云尴尬地在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来,只得点着头“高兴!自然高兴!”他知道,接下来,这位许相一定会拿此事来教训自己。 果然,许仕安话音一转,面露惋惜:“虽然臣下拿到诗文亦是兴奋不已,忽然想到二王子远赴洛京为质,生死未卜,又不由得心伤!想我东齐上百年来,才出得如此一个奇才,被世人称之为‘诗仙’,奈何却又失之交臂,可惜可叹了!” 文青云紧皱眉头,道:“只怕此时康儿已到洛京,许相还有什么法子让他回来吗?” 许仕安蓦然一喜,忙道:“其实大王若想让二王子回国,却也不难!” “你且说说!” “送三王子入洛,接二王子回国!” 文青云就知道他会如此说,虽然他如今的确后悔将玄康送入洛京,但若真得要他将文玄忠送入洛京,他又有些不舍,毕竟这个三子是他最为喜爱的。 “此事容以后再议吧!”他叹息一声,心里骂的却是大虞朝的吉将军,奈何实力不济,才至令他骨肉分离。 “大王!”许仲安不识好歹地道:“自古来废长立幼,必定会引起国家动荡,宋国之祸不可不防呀!” 宋国之祸,指的是宋国先君无视虞令,坚持立他喜爱的幼子为世子,最终倒至内战纷扰,险些亡国的事情。 “好了!”文青云挥了挥手道:“许相整日劳心劳力,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休息,这立储之事,等以后再说!” “大王!”许仲安还想要进言,却被文青云挥手打断。 “许仕安!”他怒喝着:“你是怕我死得早吗?” 许仲安浑身一颤,连忙拜伏在地:“为臣不敢!” 文青云才四十岁出头,离着谈死的确还有些年月。 “好了,你下去吧!”文青云挥着手。 许仕安不敢再违拗,只得起身告退。 看到许仕安的身影消失在了殿外,文青云猛地将桌上的茶具推倒在地,“哗啦”的声音,吓得冯谨和外面的宦官浑身不由得打着哆嗦。 第21章 码头 玄康一行抵达洛京的时候,已是上元节之后的第四天了。 刚刚在洛河码头停靠,便看到柳士权带着个小厮迎了过来,在他们的身后,还停着一辆两匹马拉的马车。 王参将连忙上前问候,这位柳大人也顾不得多做寒喧,先是问着二公子到了没有。 “柳大人真是敬业,不会是天天守在这里,等着二公子到来吧?”李乐从船舱出来,揶喻着道。 柳士权看到了李乐,心里便踏实了一半,回道:“我也是听闻二公子今天能到,所以韦大人命我一早在码头守候,只等二公子进城了!” “柳大人早就到了洛京,上元节的花灯也看过了,我还以为你们使团已经回转了呢!” “哪里!”柳士权发出一声苦笑来:“我们来到洛京五日,还未见到吉大将军!” “吉大将军这么忙?难道不在洛京?” “哎!”柳士权叹息着:“吉大将军令人传话问我们,没有质子跑到洛京来干什么?呵呵,早知如此,还不如在黑伏城等二公子病好一起上路呢!” “看来,吉大将军还是很在乎二公子的哟!”李乐笑着,也不忘记再讥讽他一下:“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急急火火,恨不能将二公子从病床上拖起来,塞进马车里!” “过去的事,李护卫不要再提了!二公子怎么还未出来呢?” “二公子在跟他的师父行功,已经两个周天了,还需要半个时辰才能完事!你就耐心等一等吧!” “师父?二公子什么时候有了师父 ?” “这个师父可是半路上认的,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李乐不愿意多作解释,一转身又钻进回了船舱。 柳士权在码头上急得直跺脚,却也无可奈何。 这些日子以来,在二十三郎的督促之下,玄康和秋禅每天都要花两个时辰练气,这是最入门的基础。两个人倒也聪明,二十三郎稍作指点,他们便已然入了门。 只是这练气一事没有捷径可走,用二十三郎的话来说,他要看这两个徒弟什么时候打通了任督二脉,才会正式教授他们的剑术。 李乐却知道,打通任督二脉又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呢?有的人从小练气,终其一身也无法打通;不过,有的人机缘巧合,小小年纪就已经打通了。他自己练了二十多年刀,到现在也没有打通任督二脉,总是差着那么一点儿,就是这么一点儿,令他无法再更进一步。 玄康曾问二十三郎,他是什么时候打通的任督二脉的?二十三郎说他是在从师五年后打通的,所以他的要求就是要这两个徒弟用五年的时间,打通任督二脉,否则,他们的师徒之缘也只有这五年了。 李乐走进船舱,看到玄康已经站了起来,秋禅还在打坐,二十三郎靠在船舱的板壁处闭目休息。 “你这么快就运完功了?”李乐有些不相信。 “是!”玄康点着头:“刚才你出去的时候,我就正好行完三个小周天!” 李乐像看着一个怪物看着玄康,半天才悠悠地道:“我觉得你自从大病一场后,好像是换了一个人!” 玄康心头一震,难道他发现自己不是原来的玄康了吗? 李乐接着道:“我记得在景云宫的时候,看到你总是一付可怜巴巴的样子,又傻又笨,却没有想到,出了齐都城,你变得这么聪明!” 二十三郎的眼睛没有睁开,却是喃喃自语一般地道:“也只有你这样的笨蛋,才会觉得别人也是笨蛋!你没听过大智若愚一说吗?” 李乐一愣,再看向玄康时,他却微微一笑,并不多作解释。 李乐明白了什么,也跟着笑了起来:“哎,看我怎么想的,能够成为诗仙的人,怎么可能是笨蛋呢?” “我去见见柳士权!”玄康擦去了脸上的汗珠,准备走出舱去。 “着什么急?”李乐拦住了他:“让那个姓柳的多等一等有什么不好?当初在黑伏城,就是他天天催命一样得催着咱们上路,嘿,没有二公子的使团,吉大将军都懒得见了!” 玄康问道:“是不是我一进城,就要去见那位吉大将军?” 李乐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进了城,一切可是要听韦正那个老东西安排的!” 正说之时,忽然码头上传来了一阵地吵闹声,好像是在要有人打架一样。 李乐向来就是一个爱看热闹,又喜欢管闲事的家伙,他马上钻出船舱去查看。 玄康跟在他的身后,也出了船舱。 只见码头上,人声喧哗,车马拥挤,正有一群人与柳士权带着王参将等人对峙。 王参将手下的三十多个将士,个个盔明甲亮,拔出腰刀来,虽然人数不多,但是却气势压人;而与之对面的,却是五六十个身着黑甲的护兵,这些护兵并未带头盔,用统一金边抹额系在额前,将发髻拢于脑后,一看就知道是一群私兵,而非大虞朝的官兵。这些私兵也亮着刀剑,怒目圆睁。在他们的身后,也有一辆两匹马拉的的马车,与柳士权带来的马车大小装饰都相当。 这么多人拥挤在一个小小的洛河码头上,已经将这个并不大的码头挤得水泄不通。 正在双方的战斗一触及发之时,忽然一个温婉的声音从那群私兵身后的马车里飘来:“算了,阿福,我们换个码头就好,不必与人争抢!” 洛京的洛河码头有三十处,都是沿着洛河的岸边排布,有一条河街将所有的码头串在一起,码头的排序是按数字分为“天地人”三等,前十位是“天”字号码头,只能停泊公侯将相等官家的船只;中三位是“地”字号码头,可以停泊世家及商贾的船只,这个码头其实就是收费码头,只要交得起一定的税金,就可以停靠。后十位是“人”字号码头,这也是普通百姓的船只停靠的码头。 天字号和人字号码头,是不收费的。 相对来说,当然天字号码头最好,又干净又阔绰;次为地字号码头,因为有专门的码头官员进行管理,秩序井然。最为纷乱的是人字号码头,因为没有专人管理,便杂乱无章,污秽遍地,臭气熏天。 此时,玄康他们的官船停靠的是天字号三号码头,天字号一号码头,只有大虞皇室的船才能停靠。诸侯可以停靠天字号二号码头,普通官家船只可以停靠前两个码头之外的其他天字号码头。 本来玄康的官船可以停靠天字号二号码头,毕竟他也算是诸侯子弟,但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他特意叮嘱着李乐,不去二号码头,于是他们就停在了三号码头。 “马车里是个女子!”听到声音,玄康马上猜了出来。 第22章 丽人 “柳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呀?”李乐在船上大声地问道。 柳士权没有回答,倒是王参将代答了起来:“我们的马车先来的,停在这里,这帮人后来,毫无道理要赶我们走!” “他们是什么人?” “不知道!”王参将道:“柳大人问,他们也不说!” 玄康看了看这个码头,这是一个用青石垒砌的台子,长有二十米,宽有七八米的样子,两边都可以通往河街。洛河丰水时,船只可以直接停靠在码头的台子边上;如今是冬末春初,洛河是枯水期,台子下面有两级台阶,又搭了个木架立到水中,木架上支着几块木板。船只停在水中央,乘客只能通过木架上的木板,走进船中。 马车可以抵达青石的台子上。虽然台子足够大,但是,木架上的搭板并不宽,只能并排走两个人。 那两辆马车和一群人到得台上,就已然将整个台子挤得满满,想要再从容地踏上搭板,那就必须要有一方退出台子。 在李乐询问的时候,玄康又看了看他们船只的旁边,原来也停一条四面结彩的官船,这条官船比他们的船还要高大,有两层之多。想来,这群人是要上船的。 “柳大人!”玄康叫了一声。 “二公子!”柳士权高兴起来,他终于看到了玄康出现。 “让他一步又何妨?”玄康道:“你带马车退到河街,我随后走上岸去就是了!” “这个……”柳士权有些为难,好像并不乐意。 李乐低低地道:“出来的时候,大王特意叮嘱使团的人,在洛京办事,不可嚣张,却也不可畏缩,坏了东齐国的名声!” “礼让并非畏缩,而是教养!”玄康道:“处世让一步为高,退步即进步的张本;待人宽一分是福,利人实利己的根基!” 李乐怔了怔,琢磨着玄康的话,好像是明白了,他大声地对柳士权喊道:“柳大人,难道你没有听到二公子的话吗?” “是!”柳士权只得点头,招呼了一声,便带着人缓缓地从码头石台的另一边退往了河街。 这边的人也收起了刀剑,马车上下来了两个女子,一个白衣白裙,个头较高;一个粉衣粉裙,个头较矮;只是她们的头上,都戴着一顶帷帽,垂着轻纱遮住了她们的脸。尽管如此,玄康也能猜测得出来,这应该是两个少女,刚才那个女子的声音,已然令他砰然心动。 这两名少女踏上了搭板,后面跟着两个丫环,走向她们的官船,玄康分明可以感觉得到,那两位女子也在看他。 在即将踏入那条官船的时候,忽然一阵风吹来,就好像是有意要撩起她的面纱,让玄康看到一样。 玄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的目光盯视着那个白衣女子:这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女,生得宛若洛河的神女,双目湛湛有神,淡眉翘鼻,肤如凝脂,发如流瀑,在与他对视的刹那,这少女嫣然一笑,颊边微现着两只梨涡,继而又扭过头去,快速地踏进了船舱之中。 玄康如醉如痴,仿佛是在梦中,这女子的模样似曾相识。 “二公子,你看傻了?”李乐咳嗽了一声,见玄康没有反应,马上嘲讽地问道。 玄康如梦方醒,有些尴尬,将头转向河岸,马上看到成片的芦苇干枯地立在那里,芦花还在顶端随风不断得摇摆着,他不由得诗性大发,大声吟了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呵呵,美人在侧,心猿意马,二公子也不过如此!”李乐笑道。 玄康看了他一眼,忽然觉得这个家伙不可理喻,他除了对刀剑感兴趣,好像还真得没有听说过李乐喜欢过哪位女人,年近三十还未成家,也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我自是爱美之心,人之常情,哪比得李护卫铁石心肠,杀人如麻?” 李乐一怔,马上明白玄康又想起了自己充当刽子手,杀掉玄华的事情,不由得默然无语。他和玄康之间到底也没有什么,横在两人之间唯一不能解开的心结,就是玄华之死。 这也注定,他是不可能得到玄康信任的。 邻船的船舱中出来了一位梳着抓髻的少女,一样得水灵清秀,正是刚才跟着白衣少女进入船中的其中一个丫环。 这个丫环站在木架搭板上,冲着玄康问着:“这位是谁家的公子?我家小姐让我问一下你的名字!” 不待玄康开口,李乐便笑着答道:“告诉你家小姐,我家公子,是东齐国的二王子,叫作文玄康!” “知道了!”丫环应了一声,又转头快步地回了船舱。 那条船已然划了起,渐渐驶离了河岸,往下游去了。 玄康这才想起来,自己竟然忘记去问她们又是谁了,忽然有些怅然若失。 秋禅终于行功完毕,也是一头的汗水,二十三郎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在之前一直觉得秋禅是一个不错的传人,小小年纪,不急不躁,不怒不嗔,虽然未得明月禅师的真传,却也有他的风骨。只是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明月禅师告诉他玄康才是他的最佳传人,开始时他还不信,等到这两个徒弟真得在他的指导下,进行训练的时候,他才相信明月禅师所言非虚。 玄康的领悟能力要比秋禅快了一倍,往往玄康早就学会了的东西,秋禅却要他反复教导数遍。不过,二十三郎有时候也拿自己来作对比,要说的话,他的这两个徒弟都是比他强的,秋禅虽然比玄康笨了些,却也比他好了许多。也许,只是因为玄康太过优秀,所以反衬了秋禅的笨拙。 一行人下了船,走上河街,柳士权看了看二十三郎和秋禅,对这两个人莫名其妙。当得知这两个一个是玄康的师父,一个是书僮之时,他十分诧异地道:“这个……这个在使团名单里是没有的,就怕到时候二公子留在洛京,多出这两个人,吉大将军会不高兴的!” 李乐道:“柳大人哪里有这么多事?你把两人的名字,添入使团名单里,不就行了?” “名单已经报给了大虞朝的礼部!” 玄康皱了下眉头,不快地道:“有什么事,我自会担当,我就不信以吉昌堂堂大将军的身份,会在乎我这么一个小小的质子?再说,我怎么也是东齐国的王子,身边多两个人,他还会杀了我不成?” 听到玄康如此一说,柳士权只得闭上了嘴巴。 第23章 遇刺 洛京虽然位于洛河西岸,但是真正的城池却位于河街的三里之外,整个城池由三部分组成。 位于洛京中心位置的,正是靠着龙首山皇宫大内;其外是包括整座龙首山在内的内城;内城再往外扩五里,便是外城的城墙。 实际上,洛京的城墙之外,被称作城郭的部分才是百姓居住最为密集的所在,比如洛京东郭,不仅包括三里之内到洛河西岸这部分,还包括了洛河以东,到七里山之前这一片广大的平原地带。在这片区域里,屋舍林立,街道纵横,俨然就是另一座没有城墙的城市。 洛京的总人口足有一百八十万之多,也是整个龙陆大地上最大、最富庶的城市。 玄康和秋禅被柳士权安排着坐进了马车里,李乐和二十三郎分乘两匹马,随扈左右,柳士权与王参军骑马在前,四周就是那三十多名军士。 这些军士是不能进城的,只能送到城外,然后由王参将带回码头的官船中。 越过护城河,从洛京的东正门进入城中,他们要先往位于内城朝阳门边的馆驿入住,然后等候吉将军的召见。按常规,在吉将军召见之后,使团的人就可以离开洛京回国,只是留下玄康在此居住即可。 没有了王参将那些护卫的陪护,柳士权带着这辆马车走在洛京的大街上,便显得无足轻重,若不是他还穿着东齐国的朝服,几乎与普通的路人没有区别。 玄康和秋禅都是少年人的心性,坐在车里也不老实,各自拉开马车边的纱窗,探头看着外面街上的景色,只见人来人往,川流不息,两边的商铺林立,时不时的还会有拉着骆驼的异域人种出现。这令秋禅大开眼界,兴奋异常。 倒是玄康还保持着往常的平和,对于他来说,比这还要繁华的都市也是看过的,所以并不以为意。 马车行至到一座叫作状元楼的酒楼前时,忽然长街的对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还没有等大家明白过来,便听到有人在高喊:“马惊了!马惊了!快闪开!快闪开!” 人们就好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哭喊呼叫着向街道的两边躲去。 柳士权连忙招呼着马车夫把马车拉往街边,李乐和二十三郎也各自带着马立于路边。 果然,一匹黑色的烈马呼啸而来,如一头发疯的公牛,横冲直撞,将街道两边的摊位和物件踢得四处乱飞。前面一个妇女抱着自己的孩子正快步向路边奔逃,却在这时,脚下一绊,然后跌倒在了马车的边上,眼见着那匹黑马就要冲过来,李乐飞身下马,猛地立于街道的中间,在那匹马冲到之时,忽往边上一闪,双手一扣,紧紧地扯住了这匹马的辔头,使出了浑身的力量,狠力地往下拉扯着。 这匹马冲得太猛,被突然而来的力道控制,发出一声长嘶,身体已经失去了平衡,四蹄一软,庞大的身体砰然摔倒在地。 “好!”旁边人齐齐发现一声喝采。 李乐暗自得意,忽然觉得眼前一闪,一道刀光从地上拔地而起,射向他的面门。 急切间,李乐连连后退,想要拔出自己的刀来,但是却来之不及,将身后一群人撞得惊叫起来,这才看清向自己发难的人,竟然就是刚才那个倒地的妇女。 这个女人手里揣着一把晶亮的匕首,速度极快,逼得李乐连连后退,只能左躲右闪,没有一丝还手之力。 也在这时,忽见状元楼上如大鹏展翅一般,两个穿着短衣青衫,蒙着面的刺客悄然而至,从上落下正立于马车顶上,不由分说,手中的两把单刀刺入马车中,猛听得车内一声惨呼,显然是刺中了车内的人。 只是,这两个刺客还没有来得及查看,便听到身后风声响起,还没有等他们明白过来,其中的一人的首级已经飞上了天空,接着他的尸体也栽下马车的车顶,腔子里的血如注般喷涌而出,吓得旁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哇哇直哭。 “二公子!”李乐明白过来,刺客并不是向他而来的,而是为了马车中的玄康。 他还在与这个女人缠斗,听到马车里有人惨叫声,心下一沉,急切间已然不顾自己的性命,一拳迎着女子的匕首而去,速度又快又狠,正打在了她的手腕之上,这女子手中的匕首拿捏不住,飞将出去,她立即退后一步,从腿下一抹,又掏出了把匕首来。 乘着这个功夫,李乐终于拔出了自己的宝刀,正好看到那个刺客的尸体跌落车下,他知道是二十三郎出手了,心下马上安然了许多,挥着刀迎着女人而来。 另一个刺客没有想到自己的同伴只一合便身首两处,虽然他有些惧怕,但是还在困兽犹斗,发疯了一般向二十三郎猛攻。 二十三郎长剑出手,自是不饮血不罢休的,冷哼一声,并不躲闪,竟然迎着来人挥剑而上。 街边的人还没有看清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便听到这个蒙面人也是一声惨呼,他握刀的手竟然带着刀整个地飞了出去。只一剑,二十三郎便卸掉了他的胳膊。 刺客跌倒在地,已昏死了过去。 二十三郎心中挂念马车中的徒弟,也不去管李乐与那女子大战,抢身进了马车。 尖厉的唿哨声突然而起,一骑领着一匹马从长街的那头狂奔而来,紧接着,李乐便看到一支箭带着风声射向自己,他只得放过眼前的女子,以刀拨打飞来的箭矢。 却在这个时候,女子向后一步,纵身一跃,已然稳稳地跳上那匹奔来的空马的马背,与那一骑毫不停留,狂奔着冲出了东正门。 看那女子与马匹的配合时间,恰到好处,显然这是一群人谋划并演练好了的。 柳士权呆如泥塑,吓得深身哆嗦,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来,下马扑向马车,一边大喊着:“二公子!二公子!”腿都不停使唤,还未到马车前,便一头扑倒在地。 李乐无暇去追刺客,他是玄康的护卫,若是玄康真得出了什么不测,那么他便难辞其咎。 他发疯一样得也扑向了马车,还未钻进车里,便听到了玄康淡然声音:“我没事,刚才秋禅替我挡了一刀,他受伤了!” 当他跟着掀开马车的车帘,便看到了二十三郎正在为秋禅止血包扎,秋禅的胸口满是鲜血,刚才在马车中发出惨叫来的是他,而非玄康。 李乐一颗吊起来的心,倏然地放落了下来。对于他来说,谁死了都无所谓,只要玄康无事就好,否则,他以后只能浪迹天涯,再也无回东齐国的一天了,因为回去,肯定会被国王处以极刑。 他这才想到,要去查问一下这些刺客的来历,只是,当李乐来到断臂的刺客面前时,才发现这个人已经服毒自杀了。 大虞朝的巡逻禁军迟迟才到,只能留下来打扫街道了。 第24章 吉昌 龙首山下的太液池,虽然只有五百亩地大小,却是洛京最大的天然湖泊。只不过此时的太液池,已然成为了被围在宫城城墙内的皇家私产,更确切地说,应该是将军府的私产。 大将军吉昌很喜欢太液池的风景,依山傍水,与他的家乡很是相像。只有在这里的时候,他才会感到踏实。 太液池边的太液宫,就是吉大将军的寑宫,也是他最主要的活动场所。 将军府原本是在内城的西华门边,只是自上代大将军栾信将大虞朝的宫城一分为二,将军府便迁到了宫城中,而且占据着整个宫城最美的山水,倒是皇帝居住的紫禁城,沦落为了将军府的陪衬,虽然也占据着宫城的另外一半,却没有山水可赏,而且中间还有一道高过两丈的高墙阻隔,便是皇帝本人想要到太液池来游玩,也需要大将军同意。 大虞朝立国五百年,若非大将军栾信力挽狂澜,早已经分崩离析,成为了过去。 当初栾信统一全境,势如中天,有人劝栾信废除虞皇,自作皇帝,开朝建国,却被栾大将军怒斥说:“我栾家深受虞朝皇恩,怎可作那叛逆之事?” 虽然没有当皇帝,但是栾信还是住进了皇城,于是就有了如今的大将军府。 吉昌是继承栾信的势力而起的,他原本就是栾信的三大部将之一,在栾信死后的势力重整中,这个小个子竟然打败了另外两大部将,成为了新的大将军。 只是在吉昌接手大将军之职以后,虽然他野心勃勃,只是天下的情势已非彼时,便是他想要废帝自立,也要顾忌众多拥兵一方的诸侯。 如今的大虞皇帝,不过是在大将军羽翼之下、苟延残喘的象征罢了。 此时,吉大将军正坐在太液池边的观鱼亭悠哉悠哉地钓鱼,他身边的娈童卫星急步而来,向他报告着太傅糜庆求见。 太傅糜庆,正是当今虞皇的师父,当然也是吉昌最为信任的谋臣,吉昌能够击败诸多挑战者,成为大虞朝的大将军,糜庆的谋略起了重要的作用。 “请!”吉昌头也未抬,说了一声,依然看着水面上的鱼漂。 不一会儿,一个年岁五十上下,须子花白的小老头子来到了观鱼亭,卫星自觉得退了出去。 “坐!”吉昌指了指亭中的木椅。 糜庆也不客气,坐了下来,这才问道:“大将军倒是得闲,不知准备何时接见东齐的使者呢?” 吉昌道:“太傅这么急地过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这等小事吧?” “当然不是!”糜庆道:“适才文青云的二子文玄康已然入洛,却在正东街遇刺,好在只伤了他的一个书僮,他本人无事!” “哦?”吉昌放下了鱼杆,不由得转回了头:“这是几时发生的事?怎么皇城司无人向孤通报呢?” “就在刚才!”糜庆道:“皇城使周旋正要过来,我让他去抓紧调查刺客的来历了!” 吉昌叹了口气,道:“这诺大的洛京城,随时随地都有刺客谋刺,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是这次不同!”糜庆道:“若是文玄康真得遇刺而亡,那么文青云肯定会对大将军怀恨在心。诸侯中就数东齐国军力最强,就算是咱们联合其他诸侯讨伐东齐,也没有胜算!前些时,好不容易与之达成和议,文青云也同意派嫡子到洛京来为质,这个时候如果再出了什么事,对咱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怕什么?”吉昌微微冷笑着:“就算是他的儿子死了,文青云又能如何?” “若是文玄康真得刚进洛京,就死在这里,那么文青云虽然不能把咱们怎么样,但是他完全可以用朝廷无义为由,不再听从我们的号令。我别的不怕,就怕他会趁机蚕食其他诸侯。东齐国的国土越来越大,对咱们没有一点儿的好处。若是咱们劳师远征,虽然不见得落败,但是按下葫芦起来瓢,就怕他会联合北面的北赵国和西面的西秦国一起发难,那样就不好了!天下战乱好不容易平息下来,到时只怕又会血雨腥风!” 吉昌一声冷笑,道:“虽然文青云与北赵国和西秦国有姻亲,但这两国也不见得就会听从他的挑拨!孤不怕别的,就怕大虞朝内战事再起之时,北匈人和西蕃人会趁机入侵!” “是呀!若是如此,那更麻烦!” “这个刺杀文青云儿子的刺客难道就是想要挑起东齐国的不满吗?” “我认为就是如此!” “那你认为会是谁做的呢?” “若是真得挑起了东齐国与我们的战争,会有很多人得到好处,先不说那些外族,单说这朝中吧,那些保皇派就是其中之一!” “保皇派?”吉昌一怔。 “当然,还有栾家残余势力,被我们攻灭的韩、晋等旧族,还有那些被我们打压的其他诸侯!” 吉昌皱了皱眉,发出一声苦笑来:“呵呵,没想到这么多势力都想要孤完蛋!”说着,又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道:“随他们去吧!让皇城司查出幕后真凶,孤倒要看一看,究竟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洛京城里胡来?” “诺!”糜庆应着声,并没有退下。 “怎么?太傅还有什么事吗?” “不知大将军准备什么时候接见东齐使团呢?” 这已经是糜庆第二次在问了。 吉昌侧头看着他,反问着:“太傅以为我何时接见合适呢?” 糜庆道:“这东齐使团来到洛京已经有几日了,大将军只是认为他们的质子未到,没有诚意,故而不见。如今他们的质子已到,又出了这件事情,还是尽早地接见为好,将东齐使团打发回去,也好让文青云安心,我们还是要按照之前的约定,先易后难。只有先跟文青云修好,才好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吉昌点着头,想了一下,道:“那好,孤让礼部去安排一下,明日就在太液宫接见东齐使团。”说到这里,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对了,这位文青云的二儿子,真得就是写《藤侯阁序》的那位诗仙?” “这不会有错的!”糜庆道:“皇城司的情报无误!” 吉昌笑了起来,很有兴趣地道:“孤倒真得想要见见这位小诗仙了,小小年纪,竟然能够写得如此好文章!” “但愿如您所愿!” 第25章 入洛 玄康来到馆驿的时候,东齐国使团的正使韦正亲自迎了出来,他已然接到了玄康在状元楼遇刺的消息。 和所有的诸侯国一样,东齐国在洛京肯定也有一个驻洛京的办公室,不过,这个机构在此时被称为进奏院,主官称作进奏使。 当然,这个进奏院,并不单单负责东齐国驻洛京的外交事务,还有谍报、行商、交际、联络和接待的职责。 想来,韦正能够获悉玄康的行踪,一定是有人向他报告了。 韦正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相貌堂堂,办事稳重,他最大的一个优点,就是不乱说话,比如在朝中文青云要他发表意见的时候,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是不会胡乱开口的。 玄康很不高兴,在见到韦正的时候,也只是点了点头,没有说一句话,便走进了馆驿里。 韦正不以为然,跟在他的身后,也进入馆驿。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使团的成员。 一进馆驿,玄康当先地要求驿官去帮着找洛京最好的医生,安排为秋禅治伤的事情。 秋禅被安排着与二十三郎住在一个房间里,而玄康则与李乐住在隔壁的另一个房间,直到玄康看到秋禅的房间里点起了火盆,他这才放下心来。 不一会儿,驿官带着一位须发结白的老者走了进来,告诉玄康,这位就是洛京有名的圣手名医,集安堂的老板安国兴。 安医生仔细检查了秋禅的伤势,告诉着玄康,他只是有些失血,并无大碍,叮嘱着只需好生休养,多吃些养气补血的食物,然后开了几付药,便起身告辞。 至于安医生的诊费,自然是由韦正负责支付的。 在这个过程中,韦正一直立于旁边,也不插话,也不多问,看着玄康忙完了,这才走过来,轻轻地道:“二公子,请跟下官到厅中说话!” 玄康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李乐和二十三郎。 二十三郎坐在秋禅的床前,无动于衷;李乐紧跟在了玄康的身后,三个人出了房间,沿着长廊,走过一道月亮门,便来到了馆驿的大厅。 大厅里已然立着几个人,也是使团的成员 ,玄康是见过的,唯独有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瘦长男子,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人。 看到玄康在打量自己,这个瘦长男子连忙上前一步,躬身施礼,同时自我介绍着:“在下乃东齐驻洛京进奏院的进奏使谢震,见过二王子殿下!” 玄康这才知道他的身份,也难怪他会在此间出现,以后自己是要留在洛京的,少不了要跟这位进奏使多打交道,当下也客气起来:“谢进奏不必多礼!” “诺!”谢震起身立于一旁。 玄康这才转身问着韦正:“韦大人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今日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出大家意料之外,好在二公子无事就好!” “客气话就不要说了!”玄康有些不耐烦:“这件事还请韦大人回国后,如实禀报父王。我知道,东齐国的绣衣社在洛京也有谍者,绣衣社只听父王一个人的命令,若是父王能够让绣衣社查出此次行刺的幕后,或许我以后在洛京作人质时,还能够多活几年;若是我不幸真得遇难了,父王还需要派个嫡子过来的!” 玄康的话平平淡淡,但是话里话外,份量极重。 韦正听得出来玄康这是对自己父亲不满,却不敢明说。他笑了一下,道:“此事,下官必当如实回报,请二公子放心!”说着,话忽然一转,悠悠地道:“若二公子果真得在洛京发生了不测,东齐也不可能再派王子入质洛京,到时东齐也不会再有朝觐!” 玄康一怔,已然明白,自己的死,换来的将是文青云与吉大将军之间完全撕破脸。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有一种如哽在喉的感觉,到底自己并非文青云所在乎的儿子,或许在文青云的眼中,他只不过是一枚可以利用的棋子罢了!文青云有那么多的子女,又何在乎自己这个没有母亲,又没有后台的儿子呢? “韦大人到底要跟我讲什么?请直言!” 韦正这才道:“今日下官接到了飞鸽传书,大王一直在询问二公子可否平安抵达洛京,还特意交待下官,一旦二公子抵达,便马上报告给他!” 玄康皱了皱眉头,自嘲一样地道:“可能是有人怕我逃走吧?” 韦正一愣,连连摇头:“大王对二公子可是舔犊之情,二公子莫要乱猜!” “是呀!是呀!”谢震也连忙道:“在下接到大王的命令,便连忙赶到馆驿来见韦大人,今日二公子已到洛京,一会儿,我也可以安心地给大王回书了!” 玄康不再作声,心下却不以为然。 “刚才虞朝礼部通知下官,吉将军明日会在太液池接见我们使团,二公子是定要去的,有些注意的事项,下官觉得必要与二公子说明一二!” “难不成吉大将军长得三头六臂,令人惧怕?” “那倒不是!”韦正道:“只是这位大将军性情乖张,喜怒无常,阴晴不定。暴怒起来,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了出来的。去年南楚国质子赴宴时晚了一刻,被他乱棍险些打死。” “你是怕我不会说话,得罪了这位大将军吗?” 韦正点了点头。 “那好说,在他的面前我只低头不语就好,他问我什么,我就答什么!” “那样显得太过懦弱了!”韦正道:“公子是东齐国王子,就算得罪了吉将军,料想他也不会像对待南楚国质子那般得对待公子;公子在吉将军面前,只要做到不卑不亢即可,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可千万不要和景云宫跟大王的面前那般!” 玄康知道,他提及自己在文青云的面前的情形,自己总是低头头,躲在后面,像一个受气包的样子。 他之所以会在文青云的面前那样,就是因为摸透了父王的脾气。自从大哥玄华被杀后,他只有这样瑟瑟发抖,才会搏得文青云的同情,不再对他有防范之心。也正因为如此,他并不受文青云待见。 “韦大人放心,洛京没有景云宫!”玄康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 韦正微怔,心想着这位二王子果然最怕的人就是文青云了。 “还有一件事公子需要注意!” “何事?” “吉将军最忌讳人家说他个子矮,公子长得高大,看到他后,可千万不要在眼神里表现出诧异,这位将军极好猜疑,到时候就怕对你不利!” “晓得了!” “另外还有两个事情你要事先有准备。” “什么事情?” 韦正没有马上开口,转身看向谢震。 谢震笑了笑,道:“这位吉将军生平有两个嗜好,不知二王子听说没有?” 玄康摇了摇头。 “第一个,他喜欢美少年,他有很多娈童。” “这跟我们去见他,有什么关系?”玄康有些不明白。 谢震道:“之前我就曾听别人说过,大王的几个王子中,数二公子最好看,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就怕吉将军见到二公子之后,会有非份之想!” 玄康这才明白他的话意,怒道:“若他想要我给他作娈童,我宁可去死!” 韦正道:“公子也不必过于担心,料想吉将军这点分寸还是有的,若是污辱公子,便等同于污辱了我们东齐!” “那就好!” 谢震道:“他还有一个嗜好!就是见到自己喜欢的少年,又不能作他娈童的,通常会认干儿子!” 玄康一愣,随即笑出声来:“这位吉将军都是什么爱好呀!这般得无耻!” 谢震道:“如今,吉将军已经认了有十二个义子,俗称为吉家十二太保,他自己曾说过,要认十三个干儿子,凑成十三太保才好,就怕他会认公子作十三太保!” “作他的太保有什么好处吗?” “好处当然多多!”谢震道:“最其马在洛京城,就算是横着走,都无人敢惹你了!” 玄康笑了笑,道:“他若真得非要认我作太保,那就作吧!” 谢震看了看韦正,没有说话。 韦正摇了摇头,告诉着他:“作他的义子,是需要改成他的姓!” “那还是算了!”玄康道:“我又不是孤儿,又不是没有姓,不改!” 韦正这才点点头,道:“他若真得看上了公子,要收公子作义子时,公子千万不要直接拒绝,以免触犯他的尊颜。公子可推说父亲健在,需征得父王的允许。” “明白了!” 第26章 接待 第二天一早,就有大虞朝礼部的官员来到馆驿,领着东齐国使团一行,前往大内宫城。 玄康坐在马车之中,他的身边只有李乐。二十三郎留在馆驿照顾秋禅。 他们沿着朝阳大街西行到了皇城,却没有奔向皇城的正门午门,而是折向北,沿着东皇城根街来到了将军府。东皇城根街,虽非洛京城的主街,但是却修得比朝阳大街还要阔大,街上禁军守卫严明,几乎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更不见一个普通百姓。 玄康暗自叹息,大虞朝衰败至此,只怕皇宫的守卫都不如大将军府这么森严。 迎接他们到来的是大虞朝的礼部尚书奉有田,他与韦正寒暄数句,看到玄康与李乐下了马车,只是微微点点头,并没有表露出多大的热情。 对于大虞朝的官员来说,这个洛京城有太多像玄康这样的质子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谁也没有将这些人质当成一回事,说不定哪天大将军一不高兴,就会将他们拉出去祭旗呢? 玄康觉得,大将军府比东齐国的景云宫还要大,在这里,他们只能步行,在奉尚书的带领之下,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才来到了太液池。 虽然此时刚刚入春,但是柳树还没有发芽,湖面近岸入,倒是有些残荷静立水中,放眼望去,一片的萧瑟。 太液宫位于太液池的南岸,也是将军府中最大的宫殿群,湖岸边有一片开阔的平地,铺满了青黑的地砖,其实就是一个广场。今日艳阳高照,大将军便是在这里接见东齐使团,而非是在宫殿中。 隔着太液湖,玄康可以看到对面青松苍翠的龙首山,最高峰处,有一座红黄相间的亭子,十分显眼,想来,那里就是可以俯瞰整个洛京城的最佳观景台吧。 在太液宫前的广场上,早就安排了许多的桌案和木椅,桌案上摆着很多的果品,让人觉得他们来到这里,并不是召见,而是在开一个茶话会一般。 奉尚书令随从将东齐使团的人带入座中,便转身往宫中去向吉昌将军报告去了。 玄康被安排着坐在使团最上首,虽然他只是一个质子,毕竟还带着王子的名头。李乐站在他的身后,在进将军府之前,他的刀就被收缴在了门房内,此时,他双手习惯性的环抱胸前,四下里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令玄康感到惊讶的是,东齐国的进奏使谢震,竟然也是第一次进入到太液宫里,他显得很是兴奋,也许这可以成为他与同行吹牛的本钱,毕竟,作为驻京办的官员,也只有在国家使团出访的时候,他才有机会靠近大虞王朝的权力中心。 玄康的下首,坐着正使韦正;玄康的身后,坐的是副使柳士权,谢震就坐在柳士权的旁边。其他的使团成员,呈两排分列其下。 李乐不由得有些不满,嘟哝着:“这大将军好大的威风,接见我们一国使团,竟然不在正殿,反在这殿外,这是什么意思嘛?” 韦正咳嗽一声,转头瞪了他一眼。虽然他是正使,但是却无法节制李乐,只是希望这个多嘴的护卫,不要提出这么无脑的问题来。 谢震轻声地解释着:“李护卫少说为妙!若是大将军在正殿接见我们,那么,他成什么了?” 李乐一怔,忽然觉得自己刚才问了一个十分愚蠢的问题。 其实,玄康也是有疑问的,但是他选择闭嘴。此时听到谢震的解释,也明白过来。毕竟,太液殿之前可是皇家宫殿,先帝也曾在此接见过多国使团。如今太液殿被大将军所占,他若也在此殿中接见使团,那不也成了九五之尊了吗? 尽管吉昌此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却也要顾忌一下皇家的颜面。东齐使团已经见过了大虞朝的皇帝,再到大将军府里来,只能称之为拜访,而非是拜见!大将军招待他们,也只能是接待,而非是接见。 所以,在殿外摆出茶话会的形势,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在来之前,玄康已然对这位喜怒无常的吉大将军作了深入的了解,以作足功课。 吉昌,原本是南楚国的一个浪荡子,出身十分低贱,其父是长江上的艄公,年少时因为打架,犯了命案而亡命天涯。他曾去过很多地方,也到过东齐国,并且在东齐住了两年,曾想要出仕文青云的父亲东齐威王文炳,却被认为德行有亏,不得不离开。 后来吉昌来到十分弱小的栾国,结识了栾国世子栾信,成为他的跟班。谁能想到,大虞朝风云突变,栾信接掌栾国之后,大虞朝中内斗,一直把持朝政的大将军朱满在政变中逃出洛京,诸侯无人敢收留,直到朱满来到栾国。当然,更没有人能够想到,这便是朱满引狼入室呢?栾信以三万栾兵起家,横扫天下,十年间,再一次统一了四分五裂的大虞王朝,众诸侯不得不在栾信的淫威下颤抖。 栾信被后人称为魔王,这也是他嗜杀成性的结果。他曾下令屠杀过七座城池,而且还干过灭佛毁经之事,命令二十万僧尼还俗,否则格杀勿论,并且真得杀掉了上千躲入深山中的和尚,所以被佛教教徒称之为魔王转世。 在栾信征战的过程中,吉昌以优秀的军事指挥才能得到栾信的青睐,几场经典的以少胜多的战事,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他迅速地得到了栾信的提拔,最终成了栾信手下能够独挡一面的三大部将之一。 栾信手下另两个部将分别是:以智谋取胜的闵秀和以勇武取胜的柴杰。 闵秀经常劝栾信收敛暴行,被栾信所厌,准备夺去他的兵权。后栾信往能仁寺毁佛,闵秀领兵突袭,火烧能仁寺,栾信葬身火海之中,跟着他一同遇难的还有他的长子。 接着,闵秀一不作,二不休,围攻兵力空虚的栾都城,将栾氏一门尽杀,只有栾秀的两个幼子脱逃。 在栾氏内乱之时,洛京空虚,此时谁若是能够入主洛京,便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大将军。闵秀还没有来得及转身回洛,吉昌却千里奔进,独骑还京,立刻得到了洛京虞帝的支持,成为了新一任的大将军。 虽然反应过来的闵秀随即包围了洛京,但是讨贼令已然发出,吉昌联合柴杰,再有一些诸侯的加入,很快便将闵秀击溃,闵秀兵败被手下人所杀。 后来,吉昌又与柴杰争权大战,其结果,自然是吉昌大胜,柴杰带着新婚不久的妻子栾珮珠自焚而死。栾珮珠,是栾信的妹妹,被人称作大虞建朝以来的第一美女。坊间传说,吉昌之所以会与柴杰闹翻,就是因为这个美女的缘故。 吉昌承接了栾信的全部势力,只用了三年的时间,真正成为了一统大虞王朝的大将军。 在知道了吉昌的这些经历之后,玄康其实还是很佩服这个人的,他是穿越过来的人,并不看重别人的出身。吉昌能够从一名江湖浪子,成就如此的伟业,这就说明此人的不简单。他此时,只想急切地看到,这位人谈色变的大将军,到底长得什么模样。 第27章 谬赞 “大将军到!”一声嘹亮的喊喝,将玄康从思虑中惊醒过来,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他也是一样。 在众人的注目里,一个四十多岁大叔模样的人,穿着朱红的虎纹华服,头戴黑纱帽正从殿中走出来,他的身后跟着礼部尚书,和一些身着朝服的高官。 玄康知道,这个走在最前面的人,肯定就是吉昌了。 吉昌的确很矮,可能只有一米五八的样子,肯定没有一米六。其实在这个天下间,也只有他这样的贵族能够吃得饱饭,所以以他十五岁的年纪,能够长到一米七五的个头,已然是鹤立鸡群了,他还在长个子,到二十岁,长到一米八应该没有问题的。而普遍的,龙陆的男性也只有一米六几的样子,女性在一米五几的样子,像吉昌这般个头,便是在普通人中间,也是矮的了。 不过,玄康不得不承认,吉昌的相貌还是不错的,虽然此时人过中年,再加上连年征战,他的肤色有些黑,脸上皱纹也起来,而且在左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却也是国字脸,浓眉大眼,丰鼻厚唇,唇上的八字胡向上微翘,颏下的胡子齐颈浓密,黝黑发亮,一脸得和蔼,让他一见,便觉得好像是隔壁的大叔。 他有些怀疑,这个看着那么亲切的人,难道真得就是他们说得那样,是一个喜怒无常,杀伐果断的人吗? 也许是被玄康的目光所吸引,吉昌走过来时,并不威严的目光十分快速地扫视了一下东齐使团的成员,最终停留在玄康的脸上。 玄康并不畏惧,迎着他的目光,也在看他,四目交织,好像似曾相识一般。 韦正站在玄康的旁边,马上意识到了什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分明是在提醒玄康注意自己的表情,昨日他已经说得很是明白,而且玄康也答应得十分痛快,怎么到了今日,见到吉昌之时,他就把这一切忘得一干二净了呢? 玄康忽然觉得好笑,韦正的咳嗽更是一种虚假,以吉昌这样聪明的人,难道会不知道吗?那才是自欺欺人!想到这里,他真得笑了起来。 吉昌被面前的少年惊到了,他看着玄康的样子有些诧异,还没有谁敢像玄康这样与他互视这般良久,本能地想要发怒,可是又发现这位英俊的少年看着自己的眼神里,并没有那种惊讶与嘲笑。而在玄康真得笑出来之时,却又灿烂得犹如一朵盛开的半枝莲花。 也许这就是人际关系交往时的微妙吧,吉昌也不由自主地对着玄康微微一笑。 跟在吉昌身后的太傅糜庆不由得在紧走两步,轻声问道:“大将军认识此少年?” “从未见过!” “那又为何向他笑呢?” “不知道!” 糜庆大感意外,却没有再问下去。 很快,一行人来到各自的桌前,吉昌坐在正中的主座上,以糜庆为首的其他虞朝官员,来到了东齐使团的对面,双方互相礼让客气一番,这才一起坐下。 东齐使团成员已经和大虞朝的官员见过一次面,此次再见时,并没有多做介绍,韦正起身,向众人介绍着文玄康,玄康也起身礼貌性地向大家行礼,不过是半鞠躬而已。 “文青云,这是怎么舍得?”吉昌看着玄康笑道:“这么好的一个儿子,就送到了孤这里来了?” 韦正赶紧道:“我们大王对大虞朝忠心耿耿,只有将自己最好的王子送来,才方显东齐的诚意!” “是吗?”吉昌饶有兴趣地问道:“玄康,你是文青云最好的儿子吗?” 韦正转头看着他,只是希望他能够顺着自己的话说下去。 但是,玄康却摇着头:“不是!” 韦正的面色有些尴尬,虽然心里恼恨,却不敢带将出来。 吉昌再一次笑了,又问:“那他为什么要把你送到孤这里来呢?” “因为我不得宠!”玄康如是的回答。 这一句话出来,令东齐团的诸使臣个个紧张万分,虽然这是事实,大家心知肚明,却是不能说破的。 “哈哈!”吉昌舒爽地笑了,对着玄康道:“你小子倒也老实,不像某些人矫柔作做!不过呢,在孤看来,文青云十几个子女中,你的确是最好的!” “多谢大将军谬赞!” 吉昌却摆着手:“这可不是什谬赞,能够写得出‘落霞与孤鹜齐飞,春水共长天一色’这样绝美词句的人,自然当得起这种赞扬!” “大将军过奖了!”玄康客气着。 “孤一见你便倍觉喜爱,既然你在文青云那里不得宠,不如给孤作个儿子吧,孤自会宠你,如何?” 玄康一时间竟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马上又觉得有些失态,连忙憋了回去。 只是,他的一个表情,立即引来了所有人的凝视,尤其是韦正、柳士权和谢震这些使者,他们自然知道玄康为何发笑,谢震不由得低低问着柳士权:“二公子怎么跟孩童一般?” 玄康心道:“我本来就是一个少年!” 柳士权回着:“他在齐都不是这般样子,哪有这么活泼?” 是呀,在齐都城的玄康,并非是在洛京的玄康,自然不一样了。 “文玄康,你为何发笑?”吉昌收起了笑意,板起了面孔,显得十分不高兴的样子。在他看来,就算是玄康不愿意成为自己的义子,也不应该嘲笑。 玄康想了一下,如实地道:“我在入洛时,曾听闻大将军喜欢收养子,而且至今已然收了十二个,被称作吉家十二太保,当时我便在想,若是大将军见到我之后,会不会收我作十三太保呢?” 此言一出,有座的大虞官员们,也都不由得笑出声来,只是有的开怀,有的会意,有的微笑。倒是东齐使团这边,个个一脸得蒙圈,尴尬至极,早知如此,昨日还不如不跟玄康说那些话。 刚才吉昌还有些不快,听完此言,也笑了起来,继续问道:“那么,你觉得如何呢?” 玄康看了他一眼,道:“我当时在想,若是真得大将军青睐,作了大将军的第十三太保,也是不错的,我一个质子身在洛京,无依无靠,傍上了大将军这棵大树,最少没有人敢欺负与我!” “如此说来,你是同意了?” 玄康又道:“只是后来又一想,觉得不好!我姓文,有祖有宗,若是改姓吉,将来九泉之下,怎好去见列祖列宗呢?所以,这等好事,还是让与那些不怕祖宗责罚的人吧!” 刚才听到玄康说第一番话时,韦正的脸色便很难看,在没有得到文青云的许可,玄康怎么可以改投别人门庭呢?他到底还是东齐国的二王子呀!他更生气玄康并没有按他所教地来应对吉昌,在这里,连文青云的名字都没有提。 及至听到玄康第二番话时,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满意,如此说词,也算是婉然回拒了。只是再听到玄康说到最后一句话,他的脸色骤变。 玄康那句话根本就是在讽刺呀!一语双关,以吉昌如此聪明,难道还听不出来吗? 首先,玄康讽刺了那些投靠吉昌的十二太保,其次又讽刺了吉昌强人所难,令别人改姓改宗。 “放肆!”果然,吉昌原本听着玄康的解释,脸上还有些欣赏,当听到他说到最后那一句话时,不由得勃然大怒。 所有的人都被吉昌的这一声吼,吓得浑身一颤。 第28章 野草 面对吉昌的暴怒,玄康也有些畏惧,随即又想到韦正的宽慰,自己如何也是东齐国的王子,就算是吉将军怒了又能如何?还能把自己杀了不成? 想到这里,他反而坦然起来:“大将军息怒!”他道:“玄康所言,句句不敢欺瞒,若有得罪大将军之处,还望大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小的则个!” “是呀!是呀!”韦正也连忙站起:“我家二公子这是首次到洛京来,得见大将军风采,一时口无遮挡,失言得罪,还请大将军宽容!” 吉昌渐渐地平静下来,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直视着玄康,但是玄康却不躲不闪,迎着他的目光回视着,这令他越发对面前的少年感起兴趣来。 他长出了一口气,有意地道:“玄康,就凭你刚才的那句话,孤就可以以惑言之罪,打你二十大板,叫你记住教训,你信不信?” 吉昌的确不敢杀掉玄康的,但是他却可以打玄康的板子,还能美其名曰地说替文青云教子。 玄康道:“自我一入洛京,不过东齐质子,恰如一棵野草,任人践踏,生死若何?全凭大将军一言而定!” 这番话自怜自艾,又不免博得众人同情。 吉昌也觉得自己在这个十五岁的少年面前耍威风,的确没什么意思,只是身份如此,总是要找个台阶来下的。 这时,太傅糜庆站了起来,对着吉昌一拱手:“大将军,公子玄康适才所言的确令人气愤,不过,他少年心性,心直口快,也算是难得。听闻玄康公子诗文才名,老朽一直难以相信,如此年少,能有这般才华,不若大将军罚他吟诗一首,若是真得才华横溢,便免了这顿板子;若是沽名钓誉,再打不迟!” 玄康有些生气,敢情这位糜太傅是在怀疑自己的才华。不过,人家怀疑得也对,那些诗文本来就不是他写的,他只不过是纯天然的搬运工,稍加润色即景而已。 不过,对于吟诗对赋,他倒并不担心,毕竟自己的头脑中的诗词,没有一千也有五百,而且都是传世名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够蹦出来呢! “不错!太傅的这个提议很好!”吉昌点头来,想了一下,道:“适才,你说自己恰如一棵野草,那好了,你就以《草》为题,即兴作诗一首,给你半柱香思索,可否?” 这是命题作文,而且是即兴,还有时间限定,对于许多的读书人来说,这才是最难的。 哪料到玄康却大言不渐:“多谢大将军开恩,既然要在下吟诗谢罪,何必一柱香?如今便已有了!” 众人皆是惊讶,吉昌有些不相信地道:“怎么这么快?” 玄康不作理会,马上吟诵出来: “离离原上草, 一岁一枯荣。 野火烧不尽, 春风吹又生。 远芳侵古道, 晴翠接荒城。 又送王孙去, 萋萋满别情。” 当听到吉昌要自己以《草》为题,作一首诗之时,他的心头便暗喜,这首自小就会的古诗,已经跃然脑际! 诗诵完,满座皆惊,便是此间在座的大虞朝中官员里,也有几位是翰林院的博士,竟然呆若木鸡。 “献丑了!”玄康冲着大家一拱手,微微低头,算是礼过,坦然而坐。 直到这个时候,众人才从惊愕中清醒过来。 “好诗!”吉昌第一个叫了起来:“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好句子!好句子!”说话间,忽然很有感触,不由得远望龙首山,竟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仿佛又回到了童年那不堪的往事中。 糜庆发出一声苦笑来:“玄康入洛,从此后,只怕洛京再无一人敢写诗了!” 玄康暗自惭愧,这首诗可是大唐三大诗人之一的香山居士白居易十六岁的应试之作,与他此时的年纪和情形所差无几,此诗应景而生,却又道不尽自己的心酸往事,虽说是送别之词,又何尝不是对生命的讴歌呢? 韦正也对玄康的应题之作这么快就出来,而且句句佳皆,感到万分的惊愕,毕竟东齐并非像魏国那般尚文,相反,东齐尚武,百年间也没有出得一个在大虞朝拿得出手的诗人,如今玄康的出现,仿佛是终结了东齐无诗人的历史,而且一出便是这等得光耀四射,令人精神大振。毕竟此时的玄康才十五岁,他之后的路还很漫长,不知道还会有多少经典传世之作横空出世呢! 不过,此时他却又有些唏嘘,大王竟然有眼不识金相玉,将东齐国百年一出的奇材,拱手送到了洛京来,便是以后玄康真得以诗文称著于世,若是他不回到东齐,到头来,在史书中也只能称作是大虞诗人。 “太傅见笑了!”玄康道,说着,又向吉昌问道:“若是此诗能够得到大将军认可,不知道可否免却在下不敬之罪呢?” “当然!当然!”吉昌被从自己的回忆中拉了回来,连连点着头,对面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年,越发感兴趣了。说着,又想到了什么,大声地命令着身边的一名卫士:“秦电,你去把孤的龙洗砚取来,赐与文玄康,就算是孤对他此诗的奖励吧!” “诺!”那位叫作秦电的侍卫快速地回转了太液宫,不一会儿,便捧着一方黑色砚台来到玄康的面前,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这是一块两寸见方的石砚,以云州石雕刻而成,砚边有两条盘龙飞舞,中间是一个天然的红珠,呈二龙戏珠的模样,甚是好看。 “多谢大将军!”玄康再一次起身施礼。 韦正连忙也将使团带来的礼物献上。 他们这种朝觐应该是一年一次,但是东齐国却断了三年。所以此次过来,所带礼物还算是丰厚,备有两份,一份前几日见虞皇时已然献过;今日这份礼,是专门献与吉大将军的。 吉将军只是客气了一番,看也未看,便命人将礼物尽数收下,送往宫内。 座上众人又闲聊了些时候,说了些双方无关紧要的话,时间便这么慢慢流逝。 玄康有些奇怪,他还以为韦正会提到昨日自己遇刺的事情,但是韦正却自始至终,都没有提到一句;而大虞朝官员们也没有任何人提到此事,就好像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第29章 翰林 时近午时,见到吉昌并没有留他们吃饭的意思,韦正十分知趣地起身告辞。 吉昌点了点头,道:“不知道韦大人准备何时离开洛京呀?” 韦正心里暗骂,这位大将军是恨不能他们马上离开才好,实际上,他也想要赶紧走。只是,到底还有一些繁文缛节需要处理,所以想了想,道:“准备三日后起程!” “哦!”吉昌又是点点头,转头对着礼部尚书奉有田道:“奉尚书,到时你去送送东齐使团!对了,明日再到府库里看看,有什么礼物回赠一下!” “诺!”奉尚书应答。 他又转头看向玄康,问道:“玄康呀,你如今住在哪里?” “馆驿!”玄康答着:“等使团离去,我会往东齐驻洛京的进奏院暂住,他们会帮我再找合适的居所。” “你这孩子很是懂事,作孤的义子有何不好?孤这将军府内有得是空房,给你一个院落让你独居,却也方便呀?” “多谢大将军美意,适才在下也说得清楚,实在不想换姓!” 吉昌一声苦笑,摆了摆手:“算了,随你去吧!”说着,又转身对着国子监的程万奎道:“程翰林,玄康入学洛京书院的事情安排了吗?” 程万奎连忙起身,答道:“本来早已安排妥当,只是今日看来,以玄康公子的才华,便是入了洛京书院,书院的老师也无法可教呀!” 吉昌“噗嗤”一声笑了起来,看向玄康,道:“是哟,以你这诗才,只怕普天之下,已然无人能作你的老师了!”想了一下,对着程万奎道:“孤看这样吧,让他直接进入翰林院,随便安排个职务,” “诺!”程万奎答着。 玄康知道,大虞朝及各诸侯并没有真正的科举制度,他们选拔人才的方式主要有两种。其一还是由各地方推荐,与汉代举孝廉相似。其二,是由各国官办的书院进行人才的培养,从书院毕业的学生,可以拿着相关的文书,直接往各国的都城国子监投递备案,然后还要参加三年一次的由国子监举办考试,只有考试合格的学生,才有机会进入到翰林院,这应该就是科举制度的雏形吧! 对于玄康来说,写诗作词不在话下,但是真得要他去书院学习,再去参加国子监的考试,那才是最要命的,他当然知道,那种考试可是要真才实学的,写的文章自是诗词曲赋不能相比,更何况,他还从来没有背会过一遍策论呢?想要抄袭古人的八股,都不可能。 如今被吉昌破格让他进入翰林院,那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 他连忙起身向吉昌躬谢:“多谢大将军提拔!”这一次,可是他真心实意地在拜谢。 “好了,别这么客气了!”吉昌挥了挥手。 在这一刻,玄康忽然觉得这位让人敬畏的吉大将军,却原来这般得和蔼可亲! 东齐使团的人,再一次在奉尚书带领之下往将军府外走去,吉昌回转太液宫,糜庆跟在他的身后一同进入。 “太傅,你是不是觉得东齐使团有些奇怪?”不等糜庆开口,吉昌当先地问道。 “是呀!”糜庆道:“将军大人也看出来了?” 吉昌点点头,道:“东齐使团昨日遇刺,孤还以为今日他们定然会旁敲侧击,提到这件事,来兴师问罪,哪知他们竟然一句不提,这也省得咱们开口了!” “将军大人,您觉得会是什么原因,让韦正没有提到这件事呢?” 吉昌看了看糜庆,道:“太傅的心里跟明镜似的,还要来问孤?” 糜庆微微一笑,道:“昨日我们分析了那些刺客的目的,却有一个未曾想到!” “是呀!”吉昌道:“那些刺客有可能就是从东齐国来的!” 糜庆道:“我刚才接到了周旋的报告,那两个已死的刺客中,有一个是泰山派的门徒!” “文青云生了七子四女,三年前他杀掉了长子,这位二公子文玄康理应名正言顺地成为世子,但是文青云却把他送到了洛京来,如此一来,世子肯定归于他的三子文玄忠了!” “对!”糜庆道:“东齐国看似强胜,内部实则暗云翻滚,三股势力盘根交错,难决一二!” “文青云自己算是主要势力,玉夫人算是第二股势力,还有一股就是被灭的丰夫人与玄华的势力!”吉昌说着,又问道:“你说,文玄康算是哪股势力呢?” “这还用问吗?”糜庆想当然地道:“当然是丰夫人那一拨的。文玄华死后,这股势力暂时隐忍,但是他们肯定是向着文玄康的,便是在东齐国内,上到贵族公侯,下到平民百姓,都在为文玄康入洛鸣不平,此时,文玄康又表现得才华横溢,这更增加了他们的不平之心!而文青云也难免会有些后悔,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要求更换质子呢?” “嗯,所以,这可能才是玉夫人那一派最害怕的!故而,最想要文玄康死的人,就是他们!” 糜庆笑道:“将军,咱们要不要给他们添上一把火,将东齐国的水煮沸呢?” 吉昌问:“你想要怎么添火?” “若是文玄康死了,我想,东齐国也就会乱了!” 吉昌一怔,马上摇起头来:“不行!文玄康不能死!” 糜庆觉得自己看透了吉昌地心,笑道:“大将军是担心悠悠天下之口,如今文玄康才名远播,怕留下杀才的口舌吧?其实大将军不必担心,便是要杀掉文玄康,咱们也可以借刀杀人!或者暗中协助那些想要杀掉文玄康的刺客!” “不行!”吉昌再一次果决地道,同时也警告着他:“太傅,孤不允许文玄康在洛京出任何的差池!” 糜庆愣了一下,忽然一拍自己的头,惭愧地道:“看我这脑子,光想着东齐国的事去了,虽然刺客里有泰山派的人,也许那些刺客并非东齐国派来的人呢?若是昨日咱们分析的那些组织,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吉昌点着头,道:“还是让周旋尽快查出此次谋刺文玄康的真正幕后,咱们再作打算!” “诺!” “对于东齐国,我们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诺!” “还有!”吉昌又道:“只要玄康还在洛京城,那么,孤必须要保证他的生命安全!你去把周旋叫来!” 糜庆马上明白吉昌想要干什么,问道:“大将军是想要让周旋派人暗中保护玄康?” “是!” “大将军是多此一举了!” “为何?”吉昌道:“玄康身边的那个叫作李乐的护卫,好像并不怎么样!” 糜庆一笑,道:“李乐当然不行,三个李乐,也打不过大将军身边的秦电!但是,您可能还不知道,他身边还有一位大剑宗师级的人物!” 吉昌不由一愣,道:“这天下间能够称得上宗师级别的武者,近三十年来,不过四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说到这里,不由想到了什么,问道:“莫不是青龙剑二十三郎?” “正是!” 吉昌忽然长舒了一口气。 第30章 再遇 在奉尚书的带领之下,东齐使者出了大将军府,当他们来到门口之时,却看到另一队车仗刚好停在了门口。 韦正并没有多看,做为使团的正使,他不愿意过多招惹麻烦,径直地带着人往将军府大门右侧的自己车马队而去。他知道这里是将军府,每天过来拜见大将军的人络绎不绝,往往车仗过多,会将这条宽阔的东皇城根大街挤得水泄不通。 为了维持交通的便利,所以大将军特意命令守卫的将士,不管出入大将军府的车马有多少,不许任何人逗留。 正是由于东齐使团出来,所以令这一队车仗不得不放慢了速度,最终停在了门口。 玄康和李乐看到这些车仗的时候,却觉得有些诧异,因为这队车仗,他们是见过的。 “这不是昨天咱们在洛河天字号码头上撞见的那些人吗?”李乐的记忆很好,目光也十分得敏锐,马上认了出来。 “是哟!是哟!”柳士权也马上想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玄康的脑中马上印出来那个衣袂翩翩的白衣少女来,那张绝色的面容,就好像梦中的神女,让他久久挥之不去。 他真想要再见一见那个少女。 在走过那辆两匹马拉的马车前之时,他忽然清了清嗓子,大声地吟诵道:“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声音还未落时,马车的纱帘便已拉开,里面印出了两个少女的模样,一大一小,正是昨日他见到的那两个女孩子。只是此时,这两个女孩子在车里并没有戴上帷帽,所以他能够看清她们的样子。 这两个女孩子如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一看就知道应该是姐妹,只是小的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稚气未脱,正是那日所见的粉衣少女;大的与自己年岁相仿,就是自己梦中洛河女神的模样。 玄康的眼睛盯在了白衣少女的脸上,而这位白衣少女亦在看他,四目交错之时,白衣少女嫣然一笑,放下了垂纱。 玄康便觉得自己的魂好似被她捉走了一般,脸上也露出纯净的笑颜,仿佛是被孙悟空定住了身形,无法动弹半步。 “二公子!”李乐看出了什么,叫了一声。 但是,玄康恍若无觉,依然凝视着那辆马车,呆若木鸡。 谢震在他们的身边,开着玩笑般地道:“二公子莫不是魂儿都被那姑娘勾走了吧?” 玄康这才惊醒过来,并不以为意,反而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有什么好笑的?” “公子果然是出口成诗,便是看个美女,也这般得有情趣!”谢震拍马屁一样地道。 李乐也笑了起来,道:“是哟,我等看到美人,最多也只是说‘哇,好漂亮呀!’呵呵,哪得公子这般,马上吟出一首诗来呢?” 马车中,那白衣少女和粉衣少女听了,都不由得笑了起来,却又怕声音过大,传了出去,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两队人马很快错开,在柳士权的催促之下,玄康只得跟李乐坐上了马车,他还是拉开车窗的纱帘,看着对面马车上的两位丽人下了马车,盈盈地走进了将军府的大门,只是那白衣少女在入门的那一刻,还是不经意地回头看向玄康的马车,又一次与玄康四目相对,轻轻一笑,快步而入,消失在了大门之内。 玄康怅怅然,觉得好像失去了什么一样。 “二公子知道这两位女子是何人吗?”谢震骑着马走到了玄康的车窗前问道。 玄康摇了摇头:“不知!” “若是二公子对此女有意,还是收了这种心思,免得惹祸上身!” “却是为何?” “你没见她们进了大将军府?那自然是大将军府的人了!” “我怎么未曾听说过大将军还有子女?” “大将军的确是没有子女,所以才会广收义子!”谢震道。 “这跟那两个女子有何关系?” “当然有关系!”谢震道:“这两个女子,可是被大将军当女儿来养的!” “原来如此!”玄康越发好奇,问道:“那么,这两个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呀?” “她们可是天下第一美女栾珮珠的女儿,父亲可是被称为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前韩国国王韩楚!” 玄康不由得浑身一颤,忙问道:“可是那个被栾信将头颅砍下,制成夜壶的韩殇王?” “不是他,还能是谁?” 玄康自来到这个世界,也曾努力地学习了一段大虞朝的当代史,对于栾信、韩楚,以及吉昌、闵秀和柴杰等人的事迹多少还有有所耳闻的。 栾国位于韩国之南,要想上洛必定要经过韩国,前代大将军朱满外逃,被栾信收留,栾信起三万栾兵助朱满夺权,杀回洛京,就必须要经过韩国地境。当时韩国国王正是刚刚登上王位的韩楚,栾信为了取信于韩楚,将自己的亲妹妹栾珮珠嫁给了韩楚,得以与韩国联盟。 栾信成功上洛,最终取代朱满,成为新一代的大将军。 朱满再一次逃出洛京城,四下联络各诸侯国,成功地结成了反栾联盟,而这个联盟的盟主是北方的大国晋国。 晋国与韩国隔着一条黑水河划界,两国百年姻亲,几乎不分彼此,而这百年来,韩国之所以能够屹立不倒的原因,就是因为有晋国不下十数次的相帮。所以,此时的韩楚十分为难,一方是自己的恩主晋国,一方又是自己的大舅哥栾信,虽然他竭尽全力想要从中斡旋,最终还是失败。 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当时栾信唯一的盟友却是东齐国的文青云。文青云率领东齐兵与东方四国周旋,替栾信挡住了东面的威胁,解了他的后顾之忧。 栾信势如破竹,以十万栾军大破八十万反栾联盟联军,创造了一场以弱胜强的神话。之后,联盟中各诸侯国被栾信一一攻破而灭国,此消彼涨,栾信终于成为了大虞王朝的魔王。 栾信在攻打晋都城,快要将晋国灭国之际,韩楚不识实务地突然出兵袭取洛京,想要采用围魏救赵的办法,来解晋国亡国之忧,栾信不得已,只能弃围回洛,韩兵撤回韩国。 第二年,栾信接受教训,再次灭晋,同时用吉昌以微兵据守洛韩关,韩楚十万韩兵竟然攻不下只有一万人的洛韩关,被滞阻在洛韩关外两个月,这为栾信最终攻灭晋国打下了基础。 栾信灭晋后,马上回锋来灭韩,双方在洛韩关外大战三天,韩楚大败而归,栾信只用了一个月,便攻下了韩都城,韩亡。 之前,韩楚自知不是栾信敌手,韩栾交恶,韩楚并没有像别国君主那般,将栾珮珠杀掉,而是将之送回了栾国。栾珮珠誓要与韩楚共生死,但是被韩楚所止,他对自己的妻子道:“汝是栾信胞妹,栾信如何也不会伤及手足,汝若随吾而去,韩氏必当绝后!” 韩楚与栾珮珠夫妻和美,自从迎娶了栾珮珠以后,韩楚便遣散了自己所有的后宫,只得栾珮珠一人,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弱水三千,唯一瓢而饮;知已难觅,得一人足矣!” 他们也成为了大虞朝夫妻的楷模。 韩楚与栾珮珠育有二女一子,儿子排行第三。 但是栾信对韩楚痛恨不已,时谓爱之深而痛之切,在将自己的妹夫头颅砍下制成夜壶后,又命令吉昌斩草除根,杀掉韩楚唯一的儿子,令韩楚绝后,只留下自己的妹妹和韩楚的两个女儿。 之前,在栾珮珠未嫁之时,栾信手下许多未婚的将领都十分爱慕她,这是公开的秘密,大家也都承认,并不觉得丢人。 栾信并不在乎自己妹妹的感受,他的三大部将中,闵秀已娶正妻,为了笼络部将,他要栾珮珠在吉昌和柴杰之间,选一人而嫁。栾珮珠胳膊拧不过大腿,为了将韩楚的女儿抚养成人,只能忍辱偷生。她没有选择未娶正妻、而且比较年青的吉昌,而是选择了刚刚丧妻不久,还比自己大了有十岁的柴杰。 所有的人都知道,栾珮珠是在痛恨吉昌杀了自己的儿子,将他列为了仇人。 第31章 遗珠 吉昌虽然身边的女人众多,但是却一直没有娶过正妻,而且至今也没有一个亲生的子女。 曾经有人问过他这是为何,吉昌只是淡淡地一笑,道:“此心已死,再无二春,何必自寻烦恼?” 很多人不理解,都认为吉昌这是对栾珮珠用情致深的原因。 但是,爱上了一个并不爱他、甚至痛恨他的女人,也算是老天对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将军的一点儿惩罚吧! 人们一直认为,吉昌与柴杰最后撕破脸水火不容的原因,就是为了栾珮珠。 但是,在吉昌攻破柴杰所盘踞的晋都城之时,栾珮珠却选择了与柴杰一道,点燃了摘星楼,自焚而死,只留下了两个孤苦无依的女儿。 这两个女儿,就是刚才被玄康看到的,走进了大将军府的少女。 既然得不到栾珮珠,那么,就得到她的女儿吧!这也许就是吉昌的心思! 见到玄康沉默不语,谢震笑笑,意味深长地道:“大将军在等遗珠长成,二公子可莫要存非份之想!到时祸及自身!” 蓦然间,玄康好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得恶心起来,一想到吉昌那矮小的身躯正在侵犯朝开的花朵,他便有些如哽在喉。 使团离开了将军府,而玄康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回到馆驿,一群人关起门来,谈论今日吉大将军接见之事,韦正有些不亮兴,半沉着脸,像是在训斥自家子侄一般地道:“二公子今日为何未按昨天商量对答?你可知道,你这般任性,险些惹怒了吉昌?”他也许还在为吉昌准备打玄康二十大板而后怕。 玄康不以为然:“这不是咱们都平安地回来了吗?” “你知不知道大将军要打你板子的!”柳士权也很生气。 玄康耸耸肩,道:“这不也没有被打吗?”说着还有些得意:“而且,如今我也不用去上什么洛京书院了,直接去了翰林院,不是更好?” 韦正道:“二公子是吉人自有天向,才华出众,方才能够化险为夷,但是这等好事可一不见得就可二!在洛京为人还是要低调为佳!” 玄康心道,若是自己真得低调的话,可能都入不了吉昌的眼,那才会举步为艰呢!他不想再跟韦正过多的纠缠,唯唯诺诺答应着,只想要将之糊弄过去。 韦正又说了些他在此次见吉昌时所犯的错误,见到玄康没有再还嘴,以为他是接受了,便没有再深说,最后还是鼓励着他:“等我们离开洛京,二公子一人留在这里,一切行动都是谨而慎之,尤其是说话的时候,一定要先过过脑子,否则可能得罪了人,都不自知!” 见到韦正教训完毕,玄康这才问道:“还有一事,我有些不明,为何韦正使未曾在大将军面前,提及昨日我遇刺之事呢?” 韦正与柳士权对视了一眼,韦正道:“昨天二公子遇刺,凶手是谁,我们并未查出,若是这般冒然提及,便有向大将军兴师问罪之嫌。我想,二公子的身边既然有二十三郎相伴,那些刺客以后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要二公子以后深居浅出,自然会平安无事!再说,下臣相信大将军也不会坐视此事不管,皇城司和绣衣社已然在着手调查,终会有一个结果出来。我们此行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与大将军修好,不管怎么说,在我们东齐与魏国的争锋中,咱们东齐国还是占了不少的便宜,这一次大将军并未提及要我们归还南浔城给魏国,这就是我们的胜利,既然如此,咱们又何必去挑动事非呢?” 玄康心中有气,听着韦正的话,好像句句在理,但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不过,最后韦正的话,却也令他再一次看清了事实,为了东齐的利益,他这个东齐国的二王子的命也是值得给的。 他再不作声,默默地坐在一旁,听着这些使团人员的总结。 三天后,韦正终于带着东齐使团离开了洛京,玄康带着李乐、秋禅和二十三郎也离开馆驿,搬进了东齐国驻洛京的进奏院暂栖,进奏院位于洛京南城内城墙得胜门附近。 摆脱了韦正那个老头子的絮叨,令玄康觉得舒服了许多,第一次有了当家作主的感觉。 相对而言,谢震这个东齐国的进奏使,对玄康并没有任何管束,相反,还有些巴结,也许是生怕玄康住进了进奏院之后,会发现他利用东齐国进奏使的身份,做以权谋私的事吧。 玄康并不愿意去管谢震的事情,他知道这些外派的官员,因为没有严苛的监督,所以个个都会中饱私囊。谢震出身为东齐国商贾大族谢家,很会作生意,他在洛京城开了几个商铺,贩卖从东齐国运来的土特产。当然,这些商铺并不挂在他的名下,是由他信得过的人经营。毕竟各国为了防止官员贪污,是不允许外派官员行商倒卖的。一旦查实,或者下狱,或者杀头。 正是因为如此,原本应该节制玄康言行的谢震,才会破天荒地来巴结他这个质子,为他开一切的方便之门。 秋禅的伤势并不重,三天后就已经能够随着玄康出门了,既然被吉大将军点了翰林,玄康只得每日起早往翰林院报道。 程万奎给玄康安排的是编修的职务,就是查看史料,编修前代和大虞朝的历史,这其实就是一个闲职。大虞朝的编年史,是五年一小修,十年一大修,今年并非修撰的年份,而且宫中和朝中都有其他的翰林执笔记事,他只不过是挂个名字罢了。 尽管没有什么正事,但是每日到翰林院也要去转一圈,看看上面有没有什么安排。毕竟每个月大虞朝廷还要给他支付五十两的俸银。若是有事不能去,可以前一日告假,也可以派小厮过来通禀一声。 玄康想,这幸亏是把自己安排在了翰林院,若是真得作了朝官,那可是每天要四更起床上朝的,更是辛苦。 大虞朝的官阶也是与古代一样,按品论序,翰林院的翰林最低也是七品。 玄康就是七品,官服是青袍束带,短翎乌纱帽,青袍上绣的是一对鸳鸯,又称为溪敕。 不过,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来说,能够进入到翰林院,已然可以称为神才了!而翰林院中,玄康每日要面对的是一群三十往上,甚至于五六十岁的老学究,这令他难免有些压抑。 在往翰林院去了几日之后,玄康便有些厌倦了,他真得不想把自己的大好年华,就这么浪费在这个养老的地方,想一想,还真不如去洛京学院上学的好,最其马那边的年青人多。 这些翰林们对玄康却不敢有一丝的小瞧,能够在吉大将军亲拟考题之时,脱口成诗,而且没有任何思索,这份功力,从古到今,还从未有人有过。而他所作的那首《草》的诗,更是句妙绝伦。 玄康曾找程万奎谈过,希望能够再去洛京书院学习,但是程万奎发出一声苦笑来:“公子可是大将军钦点的翰林,公子想去洛京书院,本官却作不了主,还需要去找大将军解说!” 解铃还需系铃人,看来,也只能再找机会去见一见吉大将军了。 第32章 身世 齐都城,景云宫。 文青云手里拿着一份诗稿,不断地低吟着,若有所思。 他的贴身宦官冯谨默默地站在一旁,低头看着火盆,不出一声。 良久,文青云抬起头来,对着冯谨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把自己比作野草,这是在怪孤对他太过刻薄了呀!” “大王想多了!”冯谨道:“内臣以为,二公子是想说,他要像草那样顽强的生存下去!” “是吗?”文青云表示怀疑。 “是!”冯谨道:“此诗是二公子被吉昌所逼,急切之间而作,不加思索,一气呵成,分明就是写给吉大将军的,以诉说自己的志向!后面几句仿佛是在与友人叙别,或许也是二公子决意要与自己的过去作别吧!” “嗯!萋萋满别情!”文青云点点头:“有一些不舍,却又不得不作别!这的确是以前康儿的作风!” “大王正解!” “对了,冯谨,康儿的老师是谁呀?能够教出他这般得文采来,孤怎么就没有印象呢?” “大王忘了?二公子是在齐都书院上的学,并未有专门的老师!” 文青云一怔,他的七个儿子中,除了文玄康,的确每个儿子都有专门的老师,之所以没有给文玄康请专门的老师,而是让他每日起早往齐都书院上学,是因为言官那时正建议王子应与百姓同学,他当时被那言官念叨得烦了,想也未想地把康儿推了出去,让这个二儿子去和老百姓作同学吧! 文青云当然知道东齐国的情况,文无大家,学无成就!那些书院里的老师水平并不高,一百多年来,东齐都没有出现过一个在文化上有影响的人,他当然不相信书院的教学质量。而他给自己儿子所找的老师,都是朝堂中的精英,这些人并非原本就是东齐国的,很多人来自其他的国家,就像是宰相许仕安,他就来自南楚国。 想一想,当初他将玄康推出去,就是对这个儿子的厌恶而不自觉的表现吧。 如今看来,这也许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他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会不喜欢玄康,这个儿子其实是他七个儿子中,长得最漂亮的,只是因为他的生母,实际上是丰夫人身边的一个侍婢,出身十分得卑微。 他之所以会宠幸一个侍婢,当时是被猪油蒙了心,要说的话,这还跟吉昌脱不了干系。 那个时候,他还没有成为东齐国的国王,他的父王东齐威王文炳当朝,他是世子,开府后广招门客,吉昌曾投奔到他的门下,只是他根本就看不上那个身材矮小的家伙,出于广招贤才的名声,才没有将吉昌赶走。 吉昌在东齐国呆了两年,曾向他求娶一个叫作竹香的侍婢,当时他也答应了。 竹香不过是丰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一个三等侍女,根本没有资格入得后宅内堂,只能在花园里负责看护花草。所以他并没有见过。 那个时候,他与丰夫人已经结婚十二年,丰夫人嫁给他时是十四岁,他也才十六岁。此时,他们的长子玄华也已然十二岁了。 他很好奇,不知道这位叫作竹香的女子,有什么魅力,会令浪荡成性的吉昌想要结束单身的生活,于是特意往花园查看。当见到竹香之时,马上被她与众不同、小家碧玉一般的清婉所吸引,早就把对吉昌的承诺丢到了一边,假装醉酒而将之强暴。 当吉昌再问起竹香之时,他一口回绝了,这令吉昌对他十分得不满,很快就离开了他。 后来,他收竹香为妾,却又发现竹香与吉昌幽会。 竹香掩护着吉昌逃离了,他一怒之下,将竹香打了个半死。是丰夫人拦住了他,又特意找来太医为竹香疗伤,这才发现竹香已然身怀六甲。 他觉得那个孩子有可能是吉昌的,不顾丰夫人劝阻,要杀掉竹香和她肚中的孩子。丰夫人安排竹香逃走了,又找来太医向他说明。 太医告诉他,自己曾给吉昌看过病,吉昌因为练某种邪功,身体大伤,虽然可以人事,但是却不能生育。 当时,他觉得那是丰夫人为了让他接纳竹香和她的孩子,与太医串连编的瞎话。但是后来,吉昌离开东齐国,一直到当上了大虞朝的大将军,十多年过去了,身边的女人多如牛毛,却没有一个能够为他生下一男半女,文青云这才相信了太医的话。 竹香动了胎气,早产生下了玄康,不久后便一命呜呼,玄康被丰夫人寄养在齐都城东五十里的麒麟山麒麟村的村长卢照月家,文青云是知道的,只是装作不知。那个时候,他已经成为了东齐国的国王,整天忙着国事不可开交。 在玄康三岁的时候,玄华往麒麟山打猎,知道了玄康的身世,不顾一切地将玄康抱回了齐都城的景云宫。 至今,文青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玄康时的情景。 那天他从朝堂上回来,走进王后丰夫人所住的丰瑞宫,便看到丰夫人和玄华正在逗弄一个三岁左右的孩子,还没有问起,便忍不住地随口夸了一句:“好漂亮的孩子呀!” 玄华连忙对着那孩子道:“快叫父王!” 孩子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把抱住了文青云的腿,奶声奶气,十分兴奋地喊着:“父王!” 他立刻明白过来,抱起这个孩子,看着这张无邪的脸,心都酥了,早就将之前的不快抛之脑后,还是问着:“这就是竹香的儿子?” “是!”玄华点着头,马上又告诉着他:“他还没有名字呢!” 当时,文青云的手中正拿着一串朝珠捻动,随口道:“那就叫作素珠儿吧!” 玄华显得很激动,连忙催促着孩子:“快谢谢父王赐名!” 但是,素珠儿伏在文青云的怀里,撒着娇般地道:“不嘛,我是没人要的小弃!” 文青云的脸色变得十分得难看,心里就像是被打翻的五味瓶,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玄华连忙解释着:“别人都是这么叫他的,所以他还以为这就是他的名字!”他说着,又板着面孔对素珠儿道:“父王如今给你起名叫作素珠儿,你就是这个名字,还不谢谢父王?” 素珠儿显然很怕玄华,被他一吓唬,连忙道:“谢谢父王赐名!” 文青云心里明白,自己的这个大儿子太聪明了,他让自己给这孩子赐名,其实就是变相地要让自己承认,这是被他遗弃的二儿子。 文青云这才仔细地查看素珠儿的相貌,这孩子的模样太过俊俏,但是眉眼与自己一般无二,看不出有吉昌半点儿的影子,他这才放下心来,想了一下,道:“希望他以后能够健康成长,大名就叫作玄康吧!” 第33章 报事 往事历历而过,仿佛就是昨天。 当然,玄康的身世,并没有几个人真正的知道,丰夫人一直将玄康视为己出,自然不会说破;而他自己则羞于提及此事,毕竟有损他的颜面。 文青云虽然最终接纳了玄康,但是每当看到这个儿子的时候,偶尔还是会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往事,一想到竹香曾与吉昌在一起之时,便又会不知不觉得牵怒于玄康,这种潜移默化,令他始终无法真正地喜欢上这个儿子。 玄康被丰夫人收养,与玄华最为亲近,他也理所当然地成为了东齐国国王的嫡子。 玄康最后一次惹得文青云不高兴,就是在他得知自己要被送往洛京为质时,文青云觉得对这个儿子有些过意不去,想问问他有什么心愿要满足的吗? 玄康嗫嚅了良久,才壮着胆子说出声来:“孩儿想……想去大哥和母后坟上祭拜一下!” 文青云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骂着:“那是个逆子!”一甩袍袖,转身离去。 到末了,玄康离开了齐都城,也没有敢去与玄华和丰夫人辞行。 文青云忽然觉得自己的确太过无情了,玄康才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儿子,他的确待这个儿子太过冷酷了。 “以后康儿若是有新的诗文,一定要尽快给孤看!”文青云现在觉得,玄康的诗,已经成为了他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玄康的每一首诗,每一篇文,都能够让他倍觉感慨,都能够让他心有灵犀,仿佛那个儿子就在身边,多少也能够聊慰一下他有些愧疚的心。 “诺!”冯谨十分恭敬地道。 “康儿在洛京可好?” 冯谨道:“按行程,韦大人一行应该从洛京起程回来了,再过十天大王就能够见到,到时候自可知道二公子在洛京的情况了!” “嗯!”文青云点了点头。 冯谨又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却欲言又止。 文青云看在眼里,问:“你有话直说无妨,此间只有你我二人,不用故虑!” “诺!”冯谨道:“内臣听闻二公子在抵达洛京的第一天,便遇到刺客刺杀,险些丧命!” 文青云心头一跳,接着突突直蹦,急忙问道:“康儿如何了?” 冯谨忙道:“想来没事,若是有事,他也不会在第二日与吉昌见面,且作下这首《草》的诗了!” 文青云马上恼怒起来,猛一拍书案:“这等大事,怎么无人来告之于孤?” “也许是邓大人太忙,把此事忘记了!” 这一句话却是马上提醒了文青云,当即下令:“去把邓帜叫起宫来!” “诺!”冯谨转身要走。 “等一下!”文青云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这些日子,邓帜去过玉花宫几回?” “禀大王,就上次一次,之后,再没有去过!” “好了!去吧!” “诺!”冯谨缓缓地退了出去。 很快,邓帜便随着冯谨走进了御书房,一见文青云,便跪倒在地。 “邓帜,你可知罪?” 邓帜愣了一下,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只得道:“微臣不知,还请大王明示!” 文青云越发愤怒:“前几日孤特意让你报告,玄康入洛时的情况,你是如何报告的?” 邓帜马上道:“大王是否责怪为臣未报告二公子遇刺一事?” “你以为呢?” “禀大王,臣有下情!”说着,他故意年看了看冯谨。 文青云明白了什么,还没有等他开口,冯谨便自觉地道:“大王与邓大人先谈,内臣告退!” 文青云挥了挥手,冯谨退步而出,并且轻轻地着上了门。 “这回说吧!” “诺!”邓帜道:“二公子入洛第一日便在状元楼遇刺,洛京绣衣马上飞鸽传书报告过来,臣已然派人调查此事,两名刺客被二公子身边的高人所杀,其中一名却是泰山派的门徒,臣觉得此事可能事关咱们东齐,所以亲往泰山走访,今日始归。” “原来你并不在齐都呀!”文青云的脸色稍有缓和,随即问道:“你往泰山查得如何?” “大王,泰山派掌门左路却说那人已于三年前离开泰山,不知所踪!” “难道你就没有查出一点儿的端倪?” “此事还在调查之中,据臣所知,大虞朝廷的皇城司,以及大将军府的内卫处,也在同时调查!” “你且说说,是何人想要康儿的性命呢?” 邓帜迟疑了一下,还是道:“不外乎两种情形!” “说!” “其一,是各路反对大将军的势力所为,他们只是想挑起我们东齐国与大将军之间的矛盾,希望我们与大将军反目成仇,他们可以坐山观虎斗!” 文青云点着头:“若是这些势力所为,他们就不是专门针对康儿的,不管东齐送的是谁为质,都会成为他们的目标!”说完,又问:“那么,其二呢?” “其二!”邓帜想了一下,还是道:“可能是咱们东齐国的某些势力,希望二公子死!” 文青云浑身一颤,虽然这也是在他的预想之中,但是一想到那个最有可能希望玄康死的人是谁,他就有些不寒而栗,他没有再深问下去,对着邓帜道:“再派两个八级以上的高手,往洛京暗中保护康儿!” “诺!”邓帜答着,马上又道:“其实大王也无须担心,二公子的身边有一位高人,自这一次行刺失败,想来刺客的幕后便不敢再轻举妄动!” “李乐可不是什么高人!”文青云嘲笑一样地道:“他顶多只能比八级高一些,还达不到九级!” “臣并非指的李乐!” “那是谁?” “二十三郎!” “二十三郎?”文青云又是一惊,苦笑道:“想当初,孤可是下了血本,想要请这位青龙剑客能够入仕东齐,但是这位名剑却理都不理!如此清高之人,怎么会屈身于康儿门下?” “据臣所知,此时二十三郎已收二公子为徒,只怕十年内不会离开二公子的身边!” 文青云一喜,不由得道:“这么好?那个剑客可是眼光极高的,怎么就看上了康儿呢?” “可能是明月禅师的推荐吧!” “明月禅师?” “是!”邓帜道:“二公子在黑伏城时,曾去拜访明月禅师,临行时,明月禅师将自己身边的小沙弥送与二公子作书僮,估计也会向二十三郎推荐二公子!” “明月禅师!”文青云嘴里念着,道:“邓帜,明日你去一趟风林寺,请明月禅师来齐都城一叙!” “回大王,明月禅师在二公子离开黑伏城之后,也离开了风林寺,不知道所踪!” “走了?他还是走了!”文青云有些失落,忽然觉得,明月禅师留在东齐国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为了康儿。他的脑中又出现了当年明月禅师初见玄康的情景,明月禅师的话还清晰的响在他的耳边:“这世间是有两样极至不可说的,或成圣,或成魔!” 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当时他以为康儿会成魔,心下更为厌恶;如今看来,是他想错了,康儿多半会成圣吧!最少也是一个诗圣吧! 第34章 舔犊 “康儿如今在洛京过得如何?”文青云还是忍不住地问道。 “很好!” “哦?怎么个很好?” “吉大将军亲点二公子作了翰林,二公子不用上学和考试,就可以仕官了!” 不知道为何,文青云忽然有些酸意,自己的儿子在自己的身边时,被他弃之如粪土;但是到了吉昌那里,却被当成了金香玉,这也难怪吉昌能够作大作强,成为真正的大虞朝的统治者了。 “很好!”他也只能这样的点头。 “还有一事!”邓帜又道:“吉大将军想收二公子为义子,作他的十三太保,但是被二公子以无颜见列祖列宗为由,回拒了!” 文青云一怔,脑中再一次显现出自己当初见到玄康的模样,那个奶声奶气,又肉肉乎乎的孩子,正抱着他的腿,一脸渴望地叫着他“父王”,他不由得心头一暖,脸上带出了笑来。 “邓帜,你让枚枝替康儿在洛京选一处上好的宅子买下来居住,最少也要三进院,而且,还要带一个大花园!” “诺!” 枚枝,是东齐国安排在洛京城内绣衣社的头目,便是进奏院的谢震,也要听从他的指挥。 “再想办法让滕荆能够成为康儿的老师,教习他兵家之道!” “诺!”邓帜暗自咬牙,这个任务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滕荆,那可是大虞朝至今最有名的兵家代表人物,用兵之道出神入化,栾信和吉昌都是他的徒弟。只是这个老家伙因为双腿残疾,而不得不困在家里著书立说,他所写的《滕氏兵法》天下闻名,但是却没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地活用。 文青云相信,若是以玄康的悟性,从师于滕荆的话,说不定又是一个栾信,又是一个吉昌呢? “还有!”文青云道:“若是康儿在洛京有什么需要,枚枝必须要全力支持;若是康儿真得有什么三长两短,那么在洛京的人就都不要回来了!” 邓帜一愣,马上冷汗淋漓。伴君如伴虎,君王最无情,看来大王是在后悔送走了这个二儿子,如今他是要保全玄康的性命,自古来为质者九死一生,如果吉昌真得要杀玄康,又岂是他们潜藏在洛京那点儿人马可以解救的呢?文青云的这番话,已然是将那些人,跟玄康的命运绑在了一起! “诺!”他只能如此回答。 他可以看得出来,也许是出于对文玄康过多的愧疚,所以文青云此时的舔犊之情也便越发得强烈,恨不能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他。 只是,邓帜又觉得好笑,如果文玄康没有成就这么大的才名,文青云还会这样愧疚吗? 其实,文青云若真得对文玄康痛爱,那就应该立玄康为世子。就算是玄康送入了洛京作人质,也是可以被立为世子的呀!当然,很多诸侯国是不会冒这个险的,毕竟把世子押在朝廷里,就等于是把自己王国的命运押给了大虞朝廷。 “好了,就这样吧!” 邓帜终于暗自长出了一口气,如果文青云再布置出什么任务来,只会是更难。 “诺!” 他正准备告辞出宫,却听到文青云又问着。 “邓帜,上一次你进宫来,玉夫人找你说了些什么?” 邓帜知道,自己只要一进入宫城,一举一动肯定是被文青云掌控的,这座巨大的宫殿中,看似金壁辉煌,但是浮华之下却是暗流涌动,人性的丑恶在此被表现得淋漓尽致,若是再给他一次选择人生的机会话,那么,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远离这里。 “只是问了一些三公子读书的事情!”邓帜从容地回答。 “就这些?” “就这些!”邓帜应着。 他知道,虽然此时玉夫人已经成为王后,但是文青云对她也并不信任,他只相信自己。这些话,文青云完全可以自己去问玉夫人,之所以要问他的原因,就在于此。 三公子玄忠,比玄康小三个月,今年也有十五岁,文青云一直以来,都以为自己的七个儿子中,除了玄华之外,最聪明的就是这位玄忠了, 文玄忠的确聪明伶俐,但是却也过于活泼,玩性很大,自制力很差。一年前,文玄忠将一名宫女强暴至死,当时他只是一个才十四岁的少年,虽然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许多贵族之家的公子王孙,可能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了两性的体验,甚至有了孩子,但是这也令文青云十分得震怒,想来想去,还是将文玄忠送出了齐都城,往湄州书院去学习,就是为了让他脱离景云宫这样的环境,经历一番清苦。 “真得吗?”文青云再一次问道。 邓帜不由得有些紧张,仔细地想了想,好像终于是想起了什么来,这才道:“对了,玉夫人还问我,是不是二公子与乔太守之女的婚约退掉了!” “她问这个做什么?” “她说三公子还未订亲!想要看看乔太守女儿的生辰八字!” 文青云马上明白过来,玉夫人是想要为玄忠引一个外援。乔飞虽然并不被自己所喜,但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能征惯战的良将,而且在东齐的军中,还是很有威望的。一旦东齐国的战事起来,他也只能启用这个贪财的将军。 另外,乔家,也是东齐国的一个大世家,便是他想要动乔家的人,也要深思熟虑。 好在乔飞只是贪财,并没有野心。 当初丰夫人为玄康订下乔飞的嫡女,也是这个原因。 文青云也没有想到,乔飞不仅贪财,而且势利眼,在知道玄康被送入质后,竟会退掉这门亲事。 “好了!你下去吧!”文青云挥了挥手。 邓帜喝了声诺,却并没有马上离开。 “你还有什么事吗?” 邓帜迟疑了一下,还是躬身道:“臣这次往泰山,虽然未曾察出刺杀二公子的真凶,但是却看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 “启儿!” “文启?”文青云不由得浑身一颤,失声道:“他不是死了吗?” 文启,是玄华唯一的儿子,当文青云拿到玄华要谋害自己夺权的真凭实据之时,简直要气疯了,曾下令杀尽世子府所有的生灵,连一条狗,一只鸡都不放过,文启据说当时就死在了乱兵之下,那时他才六岁。 后来这件事渐渐地平息,玄华与丰夫人已亡,文青云也曾自责,尤其是想到那个天真可爱的孙子启儿的时候,还不免会偷偷地流泪,毕竟那只是一个才六岁、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也是玄华唯一的骨血。 “你怎知那就是启儿?” “虽然已过三年,孩童的变化很大,但是凭着直觉,臣可以肯定,他就是启儿,如今化名为左放儿,是泰山掌门左路的义子,也是他最小的徒弟。” “左路可是玄华的师父呀!”文青云叹了口气。 “大王,要不要……”邓帜问。 文青云一呆,缓缓地摇了摇头:“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诺!” 第35章 太保 玄康每天往返翰林院的时候,二十三郎、李乐和秋禅都会陪着,用李乐的话来说,洛京太乱,如果不把玄康看住了,很可能还会发生遇刺的事情。 也许是担心自己好不容易收的徒弟真得会出意外,二十三郎不用李乐恳求,便主动地跟随玄康一起往返。 所以,文玄康只要一出门,肯定是四个人同行,毕竟初到洛京,玄康和秋禅还有些少年郎的习性,都想要看一看沿街的风景。他们步行穿过半个内城,却也成为了别人眼中的一道风景。 之所以会被称为风景,是因为玄康的声名远播,虽然他年纪不大,但是许多在洛京的学子,都想要与之结交,便是走在路上的时候,时不时的总会有头戴方巾的书生,突然从哪里跑过来,自我介绍着,要邀请玄康赴某某诗会,或者请喝酒聊天! 对于这些没来由得人和没来由的邀请,玄康统统婉拒。他可不想跟这些不入流的家伙们坐在一起,那纯粹是在浪费时间,给他们的脸上贴金。 如此两天,玄康不得不听从了谢震意见,乘上了马车。 虽然这只是一匹马拉的马车,但是有车厢的存在,他可以坐在车子里,与外界隔觉,别人也看不到他。 因为马车不大,里面最多也就只能坐上三个大人,李乐不得不与秋禅商量,两个人每人一天轮流当马车夫。他总不能让玄康和二十三郎去作马车夫吧? 虽然秋禅只是玄康的书僮,但是这个小沙弥几乎什么都能做,除了替玄康背书研墨之外,他还会缝补衣物,生火做饭,驾驶马车更不在话下。 第一天由李乐充当车夫,第二天则由秋禅来当车夫。 只是,这天傍晚时分,当他们刚刚从翰林院出来,准备回转得胜门附近的进奏院,秋禅才驾车驶出了百步路,便吆喝着驽马停了下来。 “秋禅,怎么回事?”不等玄康问话,李乐便当先地问着,拉开了前面的车帘。 “公子!我们走不了了!”这是秋禅的答话。 李乐不由得轻哼一了声:“他娘的,遇到了混混!” 玄康也扒开窗纱向前望去,只有七八米宽的翰林街前,有三骑并排堵住了他们的去路,三匹马上的骑士,是三张十分年青英俊的面孔,他们都是武将的装扮,看那服饰,好像是殿前的御林军。 不等李乐喊话,中间的一位青年军官已然喊了起来:“前面马车里坐的着的,可是野草吗?” “野草?”马车里的玄康和李乐都是一怔,倒是二十三郎,微闭着双目,好像入定一样,对于外面的事务并不关心。 “喂!你们说的什么?我不懂!”秋禅愣头愣脑,还有些天真地问道。 三个人哈哈大笑,左边的年青军官道:“就是文玄康呀!他不是说自己是棵野草,任人践踏吗?” 玄康与李乐面面相觑,这才明白过来,这三个御林军的军官,是来找他们麻烦的。 李乐当先地跳下了马车,玄康跟在他的身后,也下了马车,两个人来到马车之前,并排站立。 翰林街上原本有许多的路客,这时也都纷纷闪避,分明觉得这几个人是要打架的,将百米的长街空了出来。 “我就是文玄康!”玄康对着三人拱手道:“不知道在下哪里得罪了三位,要在长街之上,阻拦在下的马车!”对于他来说,后面的车中坐着师父二十三郎,那可是大剑宗师级别的人物,所以他就好像是吃了一枚定心丸,并不害怕这些人来找自己的麻烦。 最其马有一点儿,对面的人光明正大,并非是要暗算他的小人。 “哦!原来你就是那棵野草!”中间的军官点着头,却又有些诧异:“哟,原来这么小呀!” 左边的军官道:“我也纳闷,这么小小的年纪,怎么就口出狂言,不识好歹!” “我看,还是文青云没有管教好吧!” “不如我们三兄弟就替文青云管教管教他,让他知道什么是教养!” 这两个人自顾自地说笑着,好像把文玄康当成了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李乐紧紧地皱着眉头,听那两个人说话的样子,根本就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他刚想要上前理论,却被玄康拉一把,只得停下脚步。 虽然玄康心里也不痛快,但是脸上却没有表现,依然彬彬有礼,问道:“三位大人有什么话尽可明说,我看三位也并非阴险小人,玄康初来洛京并无几日,实在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三位,又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三位呢?” 左边的军官道:“三哥,咱们要不要告诉他?” 中间的军官道:“告诉他也无妨,也要让他知道,是被谁打的!” 这时,一直没有开口的右边那个军官轻声地道:“三哥,算了,咱们还是走吧,他可能是年少无知,所以才会口无遮挡!” “老六,你什么意思?咱们说好了的,要教训一下这个小子,你怎么能临阵脱逃呢?” 右边的军官道:“三哥,五哥,这样不好,我担心义父知道后,会责罚我们!” “就算是被义父杖责,我也要出这口气!”左边的被老六称为五哥的人,气鼓鼓地道。 玄康蓦然明白了什么,要说他在洛京得罪了什么人,那么一定就是他们了! “原来是吉大将军的太保!”他微微一笑,已经拆穿了他们的身份。 “你……你怎么知道?”老五好奇地问道。 “人都说吉大将军收养的十二太保,个个英武,为不世良才!适才我观三位,气宇轩昂,非比常人,故而猜测而已!”玄康这番话根本就是在吹捧,令这三个太保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已然没有了刚才的怒气。 玄康自然知道这三个太保找自己麻烦的原因,肯定是为了他在大将军府回绝吉昌想要收自己为义子时,说的那番言语,在外人听来并不觉得如何,但是对于这些已然成为了吉昌义子的太保们听来,却是难听至极。 玄康的话,分明是在嘲讽他们这些太保背宗忘祖,贪图富贵! “这么说来,你也应该知道,我们找你麻烦的原因了?”老三看得出来玄康是个聪明人,坐在马上不动声色地问道。 玄康向着三个深施一礼,这才道:“在下初到洛京,得蒙大将军召见,大将军要收在下与诸位大哥同门,但是人各有志,在下以自己的情况据实而言,并非有任何讥讽诸位之意!若是在下当时的话令诸位不喜,那也是在下的无心之过,在这里我诚恳地向诸位赔个礼!”他说着,再一次鞠躬深施一礼。 三人的神色缓和下来,右边的老六道:“算了,三哥,五哥,既然人家已经认错了,咱们也别太为难人家了!” 老三点着头,正要说些什么,老五却把眼睛一瞪,道:“被骂到了祖宗,难道就这么一个躬就算了?”他说着,十分傲慢地道:“文玄康,你不过是东齐国丢到洛京来的一个质子,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当着义父的面前,说出那等话来,就算是义父念你有才,饶了你一回,但是我们兄弟,又岂是你一个躬就可以打发的?” 玄康知道,今日他们就是故意来找自己茬的,他不想惹事,但是也不怕事。马上镇定下来,问道:“那么,照这么说,我要如何做,你们才会原谅在下呢?” “这也好说!”老五道:“你现在就从你那里爬过来,从我们的胯下钻过去,我们就原谅你!” “欺人太甚!”这一次,李乐再也忍之不住,大骂出声来。 玄康也恼了,自己好意认错,给他们一个台阶下,这此家伙却得寸进尺,既然如此,那么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恕难从命!”他也坚决地回答。 “那好!”老五道:“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也只好自己动手了!”说着,飞身下马,身形如电,像风一样直扑玄康而来。 第36章 群殴 玄康下意识地向一旁闪去。 旁边就是李乐,虽然不喜欢这个护卫,但是关键的时候,他还只能依靠李乐。 李乐迎之而上,在老五冲过来的时候,他一掌挥出,直奔老五的胸口。 老五反应迅捷,身形未到,掌风先到,“篷”的一声,一掌正与李乐对上,两个人齐齐后退,李乐退了两步,老五退了三步。 “还可以!”李乐点着头,他还以为吉昌的这些太保,都是些纨绔子弟,除了长得漂亮,都没有什么真才实学,及至交上了手,才知道对方并不弱,当下也不敢再有大意。 “哼!”老五轻蔑地从鼻子里出得气来,随手拔出了自己的腰刀。 李乐也拔出了自己的刀来。 老五抢身而上,挥刀砍向李乐。李乐也举起自己的刀,迎头砍去,又听到“呛啷”的一声金属碰撞的声响,两把刀绞在一起,李乐的劲力要大了一分,将老五的刀险些磕飞。 老五立刀后退,李乐举刀迎上,两个人便打在了一起。 看着面前两个打得激烈的刀手,玄康环抱双肩,大开了眼界。 穿越前作为间谍,他的徒手擒拿术与短刃搏击术自是炉火纯青,毕竟要隐藏兵刃,是不可能带着长刀的。而更令他自我感觉良好的是他的枪法,当然那是热兵器了,在这个时代却无可用之工。 有时候玄康也想,若是解决问题都像这些人一样得打来打去,尤其是双方旗鼓相当,这要打到什么时候?他更愿意穿越前的那种一击毙命的打法,如果他手里有一把手枪,那么,这些什么所谓的高手,都将成为浮云。 他的目光十分敏锐,只看了几招,便已然知道这个老五不是李乐的对手,倒也放下心来,转头却看到秋禅坐在车辕上,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个交手的人,一脸兴奋的样子,也不知道看不看得懂。 二十三郎还在车厢里没有出来,也许觉得对付这些小太保,李乐一个人就足够了。 自从拜了二十三郎为师以后,玄康和秋禅每天都会被二十三郎逼着练气,主要是起床前的两个时辰,和晚上睡觉前的两个时辰,其他的时间二十三郎对他们一概不管不问,他只要手里有酒喝,就万事大吉了。 玄康对于自己原主的身体还是感到满意的,虽然在齐都城表现得唯唯诺诺,没有一点儿男子汉的气概,却也因此从来不敢有一点儿的偷懒。 原主的记忆里,玄康在齐都书院总是被老师打板子,逼得他练就了一手的好字。从景云宫往齐都书院要穿过整个齐都城,而少年人又贪睡,因为没有人对他关心,所以每天起床的时候,玄康才发现时间已经不多了,如果迟到也是要被打板子的,于是逼着他每天早上上学时,都是跑步跑过整个城市,久而久之,竟然练就出一身发达的肌肉,以及十分快捷的脚步。 东齐国尚武,便是在齐都书院里,年青人之间互相比试也是常态,所以玄康还是有一定的搏击基础的。 虽然在黑伏城大病了一场,也许是体质本来就好的缘故,玄康的身体恢复得很快,早就已经痊愈了。这些天又有二十三郎指导着练气,实际上此时的玄康,在功力上已经有所小成,虽然比不了李乐那样的八级高手,但是对付五六级的对手,还是没有问题的。 玄康看得出来,老五的武功也就是在七级往上,八级不到的样子。 果然,又几个回合下来,老五便只剩下了招架之力。 看到老五要吃亏,右边的老六再也忍不住了,跃马而下,抽出刀来,也加入了战团。 李乐以一敌二,他冷哼着,一刀逼退老六的进攻,跃身后面,以刀指着还坐于马上的老三,道:“你也一起来吧!” 老三冷哼着:“你若是能够把他们两个打败了,我自然会加入!” 老五得到了喘息,又看到老六加入进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仿佛心有灵犀一般,齐齐出刀,左右夹攻。 李乐不愧是东齐国宫中四大新秀高手之一,他的武功级别已然到了八级以上,这些日子他时不时的都会找二十三郎讨教武学上的事情,虽然多半时间里,二十三郎对他爱搭不理,但是有时也会指点一二,便是这指点的一二,便令他受益匪浅,刀法也比之前精进了许多,俨然要突破八级的桎梏,奔向九级。 虽然被老五和老六两边夹击,李乐却也能够从容应对,但是再不似先前对付老五一人时轻松了,只能穿梭在老五和老六的刀下,仗着泰山派独道的步法,左突右冲,一时间也无法分出胜负来。 “好!”秋禅在为李乐喝彩,每当李乐占到上风时,他就会这么高喊一声,兴奋得好像是个孩子。其实他就是一个孩子! 剩下的老三终于忍不住了,他也跳下了马,在对面看了看打成一团的三个人,目光投到了玄康的身上。 玄康心头一惊,忽然意识到这个家伙不怀好意。 果然,老三并没有加入到那三个的战团,而是绕过那三人,像大鹏展翅一样,直奔玄康而来。 老三并不傻,他知道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玄康才是他们过来找麻烦的正主儿,既然老五和老六缠住了玄康的护卫,那么他这个时候不动手,又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这位大哥怎么这么不讲信义?”玄康叫了起来,虽然他身后有二十三郎撑腰,却也不愿意受人威胁。 “讲什么信义?”老三有些诧异。 “你……你怎么也要等他们打完了,分出了胜负,再过来吧?” 老三一下子被玄康气乐了,不由得“哈哈”笑道:“玄康,你自己都说是一棵野草,还怕别人践踏吗?我们三个人找的是你,又不是找你的护卫!放着正主儿不打,去斗个下人,你当我是傻子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急不缓地走过来,他并不怕玄康逃跑,因为玄康也跑不了!他只想要看到玄康落魄无助的样子,或者打他一顿,或者让他从自己的胯下钻过去。 “我跟你说,你别过来!”玄康只能狐假虎威一样得恐吓着,只希望自己的师父二十三郎早一点儿地现身,但是那车里一点儿的动静都没有。他只得用话语威胁着:“我师父在车里面,他很厉害的哟!” “那让他出来!”老三真得被玄康地话唬住了。 正看热闹一样看着李乐打架的秋禅这才如梦方醒一样,打开帘子,向车厢里喊着:“师父!有人要欺负公子!”可是,他的话才说完,便又叫了起来:“哎呀!师父不在车里!师父不见了!” 玄康的鼻子差一点儿就被气歪了,刚才他下车的时候,二十三郎还在车内,怎么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也没有见到他从车里出来,怎么就不见了呢? 也许这种大剑宗师一样的人物,就是这样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吧! 他更来气的是秋禅,这小子看着精神,可是事到临头怎么就这么笨呢?就算是师父不在车里,你也别喊出来呀?这不是分明是在告诉对手,师父不在,他可以随便动手了吗? “哈哈!你那个师父看来也是草包,见到打不过,早就吓跑了!”老三再一次哈哈地大笑起来,已然没有了顾忌,大踏步地向玄康走过来。 “你别过来,我可是很厉害的哟?”玄康只得自己给自己壮着胆。 他知道自己的水平,若是拼死一击,充其量也只有五到六级武力的样子,而对手肯定是比那个老五和老六还要厉害的角色,老五是七级武力水平,这个老三更不会差到哪里去,只会更高。 “好呀!那我就看一看你有多厉害!”老三越发觉得好笑,他已经想好了,要怎么样得来羞辱这位东齐国来的质子。 第37章 反制 老三并没有拔刀,在他看来,虽然玄康小小年纪才名远播,却是弱不经风的书生,他想,他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将这高大个子摔倒在地,然后在他的身上踏上一只脚,要他叫爷爷。如果玄康不叫的话,那么就把他的裤子扒掉,让他光着屁股丢人! 老三向前走一步,玄康就会向后退一步,一直退到了马车边,再无路可退。 那一边,李乐也看到了玄康受到威胁,他很想要脱身过来护主,但是老五和老六刀法实在精妙,这两小子配合得相当默契,老五攻他左路时,老六肯定就会去攻右路;老五攻他上路时,老六马上会转而攻他下路。他刚才被这两个小子打得有些手忙脚乱,只听到刀碰刀时所发出来的叮当作响,那声音却是越来越密,越来越急。 他正思虑着如何去解救玄康之时,脑子稍一分神,便被老六刀里夹脚,一腿踢到了身上,他一个踉跄,一脚踏空,单膝跪倒在地。老五的刀马上跟到,却是招招凶狠,直要他的命。 他只能咬牙挡住老五的刀势,顺势向旁边一滚,用了一个十分不雅观的驴打滚的动作,才甩脱了老五几乎致命的一击。只是他还没有来得及站稳,老六的刀又来了,他只得咬着牙,小心地应付,再不敢分神。 他想,二十三郎在车里,肯定不会让自己的徒弟吃亏,倒也放下心来。 可是,秋禅的喊声又令他一惊,心里暗骂着,这个二十三郎是怎么回事?难道连自己的徒弟都不保了?关键的时候,怎么就跑了呢? 想骂又骂不出来,又一走神,险些被老六一刀砍在了腿上。他只能打起精神以求自保,同时想到,对方虽然是吉昌的太保,也只是为了教训一下玄康,还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也便有些安心了。 老三已然将玄康逼得无路可逃,他捏着自己的拳头,冷笑着走近过来,在他的眼里,如今的玄康就是一只待宰的羔羊。 秋禅忽然一跃而起,直接扑在了老三的身上,将老三扑了一个趔趄。 作为玄康的书僮,秋禅自然不会令自己的主人受到威胁,他的身手也很敏捷,想来当初跟着明月禅师的时候,也学过几招防身之术。 但是,老三的战力还是很强,在秋禅扑过来的时候,他已然有所防备,正是因为他及时的侧身,所以才没有被秋禅扑倒。 秋禅一把抱住了老三,同时大声地对玄康喊着:“公子快跑!” “小兔崽子,找死!”老三大怒,挣脱了秋禅的纠缠,只一甩身,使了一个游龙摆尾,大手一伸已然抓住了秋禅的脖子,将他按在了地上。 秋禅还是死死地抱着老三的一条腿,就是不让他前行半步。 老三另一条腿顺势踢出,将秋禅踢出一溜滚去,头擦在地上已然渗出血来。 但是,秋禅还是奋不顾身地扑来,再一次抱住了他的腿。 老三忽然发现,要想教训玄康,还需要先将这个书僮打得不能动弹了,当下再不手软,又抬起脚来,准备将这个不识好歹的小子打昏。 他完全将面前的玄康忽视,所以他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玄康并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虽然他一直在老三的面前示弱,心里却异常得坚定,绝不会退缩。 不过,他也有些吐槽,这个时空里的人怎么这么好斗,而且还这么厉害,动不动就亮拳头和刀剑! 在秋禅扑住老三,而老三只能对付秋禅的时候,他马上看到了自己机会的到来,再不犹豫,突然俯身从自己的靴子里摸出了一把两寸长的匕首来,这把匕首异常得锋利,也是他从齐都城出来的时候,就一直藏在靴子里作防身用的。 玄康的速度极快,迅若奔雷,看准了老三回头之机,已然扑到了他的身侧,在老三刚刚要抬脚再次将秋禅踹飞之时,他的匕首已然架到了老三的脖子下面,同时另一手也勒住了他的头。 虽然他只有十五岁,但是身形与老三相差不多,再加上这些日子随着二十三郎练气的缘故,他的劲力很大。 “别动!”他轻喝一声,手中的匕首微递,已然刺破了老三的皮肤。若他真得想要老三的命,那么此时,老三的喉咙已经被割开了。 老三只觉得项下一痛,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便知道自己已经落入到了玄康的手里头,他只得立停身形,那条高高抬起的腿还在抬着,却迟迟不能落下。 “这没道理呀!”他的心里在喊着:“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怎么突然间就制住了我呢?这小子刚才莫不是在装蒜?引起我的轻视?” 一想到这里,老三面如死灰!尽管师傅一直教导他们不要轻敌,但是他还是犯了这个致命的错误。 秋禅马上喜悦起来,他没有想到自己的主人刚才原来是在扮猪吃虎!他放开老三的腿,从地上爬起来,恨恨地踹着老三的肚子,一边踹一边骂着:“叫你踢我!叫你踢我!” 老三忍着痛,咬着牙,却一声不吭,只恨自己太过大意。 那边与李乐交手的老五老六,一直在关注着老三的动静,原本以为豪无悬念的结果竟然出现了反转,被制伏的并不是玄康,而是他们的三哥。 “三哥!”老六已然顾不得再围攻,丢下李乐,持刀向玄康这边扑过来。 “别动!”玄康再一次大喝,脸上露出凶相来:“你再前行一步,我就割断他的脖子!” 果然,老六止住了身形,呆立在玄康面前十步远,不敢再向前一步。 “嗵!”“哎哟!” 失去了老六的支持,老五再不是李乐的对手,而李乐也再不给他任何机会,直接出了绝招,一刀下来便将他手里的刀打飞,同时一腿将老五踹翻在地,他的身形紧随而上,刀指在了倒地的老五头上。 局面转瞬间便发生了逆转,令旁边远远围观的百姓发出齐齐的喝彩来。 “闪开!都闪开!”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队负责洛京治安巡逻的禁军跑了过来,只是这些禁军的服饰与别的禁军不同,是红色,而别的禁军是黑色。 玄康知道,这些身着红色军服的禁军,其实是巡城司节制的。巡城司的统领叫作窦刚,是一个铁面无私的家伙,玄康也曾见过的。 在洛京城,真正掌有兵权的其实只有三个单位,一是御林军,一是皇城司,第三个就是巡城司了。 巡城司,顾名思义,主要就是维护洛京治安的部门,相当于穿越前另一个时空里的警察局。 果然,随着巡城司的出现,一个威风凛凛的黑面将军骑着马出现在螒林街,那正是统领窦刚。 巡城司既然出现了,玄康和李乐不得不收起手来,将老三和老五放开。 老三恨恨地瞪了玄康一眼,但是在窦刚的面前,却不敢再行造次。 第38章 短打 巡城司的出现,也令坐在街边翰林茶楼喝茶的皇城司使周旋有些扫兴,作为皇城使,他早就知道吉昌的三个太保想要找玄康麻烦的事情,他奉命暗中保护玄康的人身安全,但是并不负责要去管这位东齐国的二王子受辱的事。他相信三位太保是不会要玄康命的,所以并不准备出面。 但是,今天玄康的表现令他对这个以诗文出名在小“诗仙”又有了新的认识,这个小家伙不仅能文,原来也还能武!只是,看他刚才的那番身手,并不像是青龙剑所传。 他抬头看了看对面坐在三楼楼顶上的二十三郎,这位青龙剑客还是那么逍遥放心地喝着他葫芦里的酒,好像并不担心自己的徒弟会被欺负一样。刚才周旋还有些奇怪,他看到了二十三郎从马车里出来,却并没有帮助李乐和玄康,而是飞身上了楼顶。 二十三郎的目光也会投向翰林茶楼,他想,自己九级高手的身份,一定引起了这位青龙剑客的注意吧,所以二十三郎是在防备他。 眼见着窦刚出现,周旋再不久留,会了帐,下楼出门,很快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二十三郞看着周旋离去,也收起了自己的酒葫芦,一跃而下,竟然从二十米高的楼顶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又一头钻进了马上,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虽然窦刚铁面无私,但是面对着三位大将军府的太保,也是无可奈何,只能训斥了他们一顿,最后还是将之放走了。 这三位太保在离开的时候,意味深长地看向玄康,虽然什么话也没有说,但是玄康却知道,他的麻烦以后会接连不断。这些大将军府的太保们,对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出乎玄康意料之外,窦刚对他却十分得客气,毕竟大虞朝的传统还是文人至上的,对于此时的玄康来说,已然是名声在外了,谁都想要结识一番。 “别跟这些太保一般见识!”窦刚对着玄康道:“这些大将军府的太保总是惹事生非!” “我才不会跟他们一般见识的!” “那就好!”窦刚点着头,忽然道:“后日我不当值,想请公子往玄都观去赏玉兰花,不知道公子有没有空呢?” 玄康一愣,没有想到这个看似粗横的武人,竟然有如此雅性,只是自己跟这位窦统领并不相熟,他突然邀请自己一起去赏花,这令他有些意外。 见到玄康不答,窦刚有些尴尬,笑笑,道:“公子是翰林学士,自然不喜与在下这样的粗人为伍!” “哪里!”玄康马上道:“既然将军相邀,在下求之不得!” “那就好!”窦刚喜笑颜开,又客套一番,这才带着人走了。 李乐走过来,望着窦刚离去的身影,十分好奇地道:“这个巡城司统领要是真得想去赏花,应该邀请像我这般的武者才是,怎么会请公子你这样文弱的书生?” 玄康看了他一眼,反问着他:“我是文弱书生吗?” 李乐怔了怔,忽然想到他竟然能够制伏大将军府的三太保,那身手的敏捷是他从未见过的,马上摇着头:“你不算吧!”却又好奇地问:“你什么时候学的短打?” “短打?” “就是你刚才的身法呀?”李乐道:“刚才我没有看清楚,但是你那种贴身搏击之术,却是我从未见过的,难道这也是你师父教你的?” 不等玄康回答,马车里便传来了二十三郎的声音:“我从未教过他短打!” 玄康这才知道,刚才他所使用的近身搏击术,原来在这个时代里叫作短打。 蓦然又听到了二十三郎的声意,玄康忽然像触电一样,飞身也上了马车。他有些气不打一处来,见到二十三郎还是如之前那样稳稳地坐在马车中,好像从来就没有离开的样子。 “好呀!师父!你刚才干什么去了?怎么在我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就跑得没了影踪?” 他这是在兴师问罪。 二十三郎抬眼看着,淡淡地道:“这三个人又不是要你命的,我为什么要帮你呢?” 玄康一愣,想了想,只得大声地道:“因为……因为我是你徒弟呀!” “你既然是我徒弟,那么这种打架的事情还是自己去解决吧?为师又不是你的家长,难道还要跟市井之徒那般,拉着被欺负的孩子,去撒泼骂街不成?” “你……你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徒弟被人家污辱欺负吧?” “为什么不能?”二十三郎为以为然地道:“没有羞辱,就没有动力!难不成以后你打不过人家,还要让为师替你出头吗?” “师父,你这都是什么理论呀?”玄康哭丧起脸来,忽然觉得自己的这个师父真是白拜了,一点儿都不体量自己。 李乐也摇了摇头,就在刚才,他也曾埋怨过二十三郎,他们车里白白有这么一位大剑宗师,但是在他一个人对付两个人十分吃力的时候,二十三郎却袖手旁观,就算是对自己没有交情,这么些日子以来他们吃喝都在一起,也应该有了感情了! 如今听到二十三郎对玄康也是这样的态度,李乐的心里这才好过了一些。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被人打败了,就努力学习,将来再打回去,不要总想着依靠别人,那样对你没有一点儿的好处!”二十三郎十分郑重地告诉着玄康,同时也是在告诉着秋禅。 “可是当初你要收我为徒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呀!”玄康叫了起来:“你当时可是说,我没有出师之前,你是不会让别人来欺负我的!” 二十三郎皱起了眉头来,马上纠正着他的话:“我当时可是说的,在你没出师前,我是决不允许别人来害你!” 玄康都有些发呆,没想到二十三郎说出那么久的原话,他还记得。 他只得道:“那不一样吗?” “不一样!”二十三郎郑重地道:“害你,会要了你的性命,这是我绝不允许发生的!但是欺负你,又不会让你丢了性命!” “你就不怕我受不了羞辱,会想不开自杀吗?” “不会!” “你怎么这么肯定?” “如果二公子连这么一点儿的羞辱都受不了,只怕也活不到今天,早死在齐都城了!”二十三郎冷笑着道:“再说,若是你连这点儿的羞辱都无法承受,活着又有什么用?死了也就死了,还省得我还要费力地来教你!” 李乐与秋禅面面相觑,玄康也觉得如哽在喉,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 马车再一次行驶了起来,只是这一次,玄康却是气鼓鼓地看着二十三郎,也不说话;二十三郎根本不以为意,闭目养神,好像没有看到玄康的表情。 玄康心里想着:“这些都是什么人呀?一个个狠起来跟魔鬼似的,自己的师父也是这般得冷酷无情。” 李乐咳嗽了一声,想要打破这车中的沉默,问道:“公子,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短打是跟谁学的呀?我怎么不记得咱们东齐国有短打的高手呢?” 玄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越发烦透了这个多嘴的护卫,忽然又想到,如果今天不是这个护卫挺身而出,就算是他再机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的。想了一下,还是没好气地道:“我说我是在梦里学的,你信吗?” 李乐愣了愣,看着玄康十分生气的样子,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便没有再问下去。心里却在想着:“这一对师徒都是什么人呀?我白白地替他打了这么一场架,不感谢我也就罢了,还这么得不耐烦!” 第39章 窦刚 谢震告诉玄康,他要给玄康在内城买一所很好的宅院,要三进大院,还要带大花园的,而且最好还是靠近翰林院附近,免得每日玄康要往返那么长的路。 对于谢震的相告,令玄康觉得好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样。 虽然这位进奏使一直对自己十分客气,但是玄康却看得出来,他并不是一个大方的人,相反还有些小气,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对自己这么好? 他问这是不是父王文青云的意思,谢震只是笑笑,告诉着他,这是他上面的人给他的命令。 玄康知道,虽然明义上谢震是东齐国驻洛京的进奏使,是东齐国在洛京一切活动的总负责人,但是实际上,在谢震的上面,还有一位十分隐秘的上司,而这位上司,应该就是东齐国间谍组织绣衣社在洛京的领导。 虽然已经来到洛京快一个月了,但是玄康还从来没有见到这位绣衣社的头目。他曾问过李乐,李乐却摇了摇头,告诉着他:“我跟绣衣社那帮王八蛋没有任何交情!也不知道他们的事!” 玄康知道李乐痛恨绣衣社的原因,这些绣衣使极好玩弄阴谋诡计,而且行事手段毒辣凶狠,比大虞朝的间谍组织皇城司还要臭名昭著。 虽然不知道自己大哥玄华之死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玄康也隐约听到别人传言,那就是绣衣社作的局,玄华不幸掉入了其中。 往事不堪,不去想他也便罢了。 两天后,窦刚果然如期而至,他知道玄康住在东齐国的进奏院,一大早便来到这里相邀。 看着穿着便衣青衫,带着文巾的窦统领,令玄康有些不敢相信,这个前日还威风凛凛的巡城司长官,竟然成了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只是他的这张脸显得有些黑罢了。 玄都观位于洛京城外西郊二十里的龙背山,这也是洛京地区最大的一所道观,因为是当初皇家出资兴建的,所以也是洛京达官贵人们经常去祈福的场所。 龙背山有近一半是属于玄都观的私产,不过,也正因如此,山上林木茂盛,鸟兽很多,没有住户,风景也便很美,是很多洛京士子们喜欢去的游玩所在。 而玄都观最有名的风景就是玉兰花了。每年二月玉兰花开的时候,观里观外三千株玉兰齐齐开放,吸引着众多游人来观赏。 还是与以往一样,玄康四人乘车而行,这令窦刚有些尴尬,因为他是乘马来的。 “师父,您看你去骑马,让窦兄乘车,如何?”玄康跟二十三郎商量着。毕竟他们的马车里面最多只能坐三个人,今天李乐当马夫,是要驾车的。 二十三郎白了他一眼:“为什么要我去骑马?” 玄康看看秋禅,秋禅会意,自告奋勇地道:“要不我去骑马,让窦统领乘车,与公子叙话!”说着,就要起身下车。 二十三郎瞪了玄康一眼,还是拉住了秋禅,道:“算了,我去骑马!”这里面只有他一个算是大人,总不能跟个孩子争座吧? 见到二十三郎下了车,玄康与秋禅相视而笑。 一行人从得胜门转上朱雀大街,再经过西正门大街,由西正门出了洛京的外城,远远就看到了龙背山的轮廓,就好像是一条苍龙之背,纵卧在西郊的大地之上。 玄康与窦刚相谈甚欢,这位窦统领虽然是个武官,但是从他的嘴里玄康才得知,之前他是学文的,从洛京书院毕业三年,考了三回都没有能够考上翰林,一气之下才改从武,投了军。 窦家也算是大虞朝的一个大世家,窦刚自小就习有家传的武艺,再加上从军后有家族的背景操作,很快就从万千的兵士中脱颖而出,由最底层的伍长作起。三年征战,当他再回到洛京城时,已然是一个从五品的军虞侯了。军虞侯,是掌管一军刑罚,整肃纪律的军法官。一年前,在洛京附近驻守的武胜军叛乱,窦刚单骑入营,一刀斩了叛军主将,叛乱很快平息,他也引起了大将军吉昌的注意,提拔他成为了四品的巡城司统领,独领一万巡城司的禁军,维护洛京治安。 “呵呵,文公子如今可是名冠京城,洛京所有的学子无不以能够结识公子而自豪,在下何德何能,能得文公子赏脸同游,实乃三生有幸!” “窦统领客气了!”玄康答着,心里却在想,若不是你是巡城司的统领,以后我可能还会有求于你,怎么会答应跟你一起出游呢? “公子不必这么见外,我比你年长,以后叫我窦兄即可!” 他是不想以武将的身份与文玄康结识,而是想作为读书人与玄康攀交。实际上,他比玄康大了有十岁。 “好!”玄康一口答应。 “对了!”窦刚忽然想起了什么来,问道:“近日可收到大将军的请柬?” “什么请柬?”玄康莫名其妙。 “二月十五是花朝节,按以往惯例,大将军会在芳菲苑宴请各诸侯的质子,赏花听曲,赋诗斗趣,玩乐一日!” “原来是花朝节呀!”玄康还是摇着头:“我还未收到大将军请柬!” “公子莫急,以公子这等身份,今年肯定会成花朝节的魁首,那请柬就算是不给别人,也不可能不给公子的!” 玄康微微一笑 ,不以为然。 很快,他们便来到了龙背山,此时正是玉兰花开的时节,从洛京过来的车马很多,路上的行人也不少,三三两两,络绎不绝,大家都是来看玉兰花的。 还没有走到观内,迎客路的两旁就可以见到火红如炬,洁白如雪的玉兰花树,在柔和的春风中来回摇曳,沁人的香气在空中弥漫,令人旷神怡。 一行五人缓缓而行,沿着山路走进了玄都观。 窦刚并不是第一次来,对这边的风景十分得熟悉,在他的引导之下,他们穿过人来人往的道观,并没有在各处庭院多作停留,径直地来到了道观的后面,这里有一片近十亩的玉兰花林,步入其间,仿佛是进入到了人间仙境一般,令人流连忘返。 午时,他们与许多游人一样,便在绿草新出的地上,席地而坐,吃着从城里带来的果食,很是惬意。 一直转到了下午,看看时间不早,几个人才起身准备下山返回。 再一次穿过玄都观的时候,窦刚问道:“公子不想浏览一下玄都观的各大殿吗?” 玄康摇了摇头,道:“不过是泥塑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窦刚笑笑,没说什么。又走了一会儿,他指着边上一道角门,问:“公子要不要去如厕?可以从那里进去!” 李乐道:“尿泡尿在路边就可以解决,何必那么麻烦?” 玄康转头瞪了他一眼,摇了摇头,骂道:“要么你是个粗人呢?一点儿的礼数都不讲!” 李乐耸耸肩,脸上带着笑,不作理会。 “我去如厕,你们等我一会儿!”玄康道。 “我跟你一起去!”窦刚跟着道。 “要不要我也跟着?”李乐问道,作为玄康的护卫,他不能不为玄康的安全着想。 “不用了!”玄康回绝着:“你还是到路边去尿吧!” 李乐笑笑,觉得这么近的距离,又有窦刚随行,应该不会有事,便点了点头。 第40章 秀士 虽然玄康和窦刚一起入厕,但是窦刚却大解,玄康小解完毕走出茅房,准备先到外间与李乐等人会合后,再那边等待,还没有走出多远,便见一个戴着方巾的道士走过来,他手里拿着一把拂尘,径直地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是文玄康公子吧?”道士问。 “是!” “师傅有请!” 玄康一怔,问:“你师傅是谁?他认得我?” “公子见到了就明白了!” “可是我的同伴还在外等侯呢!” “无妨,贫道一会儿告知他们一下,让他们多等片刻就好!” 见到玄康还在犹豫,这个道士又道:“只须耽误公子片刻功夫,公子见了师傅,定然对公子大有益处!” 玄康想了想,虽然满腹狐疑,却又觉得面前的道士不像有恶意,于是点了点头。 在道士的带领之下,他们从另一个角门走进了玄都观的后院,这里是道士们练丹的丹房,平常人是不得入内的。 “公子请!”道士将玄康带到了一个房间门口,指着紧闭的门,道。 玄康只得推门,才发现这里面是一个套间,外面是待客厅,陈设简陋。 他向内间走去,那道士随手将外面的门又带上了。 才走到了内间的门口,便看到一个青衣秀士背对着门,正在欣赏着墙上的一副炼丹图。这间屋内,除了这个青衣秀士之外,再无第二个人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师傅。 他还是咳嗽了一声,那个青衣秀士这才转过脸来。 这是一张十分年青,也十分英俊的面孔,白晰的肤色犹如抹了一层胭脂,嫩如豆芽,弹指即破。眉清目秀,鼻隆唇厚,只是在左眉眉角处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他光着头没有戴帽子,但是发髻束起,用一枚青玉簪别着,说明他已经过了二十岁,行过了成人礼。 这个人也在凝视着玄康,不停地打量着。 “请问,是您故意让道士找我来吗?”玄康已然明白过来,哪里有什么师傅,多半是这位秀士想要结识自己而耍的诡计。 “是!”秀士点着头,还是有些不相信一样地问:“你是文玄康?东齐国的质子?” “如假包换!”玄康拍着自己的胸膛。 他的这个举动,立即引发了青衣秀士的笑声,笑过之后,还是不相信一样地道:“那个《草》的诗,真得是出自你的手?” “当然!”在回答这一问的时候,玄康还有些惭愧,这可是白乐天的大作。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青衣秀士喃喃自语一样地道:“这一句写得极好,看来,你也与我一样,有过并不愉快的儿时!” “这位公子似乎很不快乐?” 他微微点了点头,叹息一声:“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又在背我的诗!”玄康心里想着,在不知不觉中,他还真得把这些另一个时空中前人的名作,当成了自己的手笔。 秀士又看玄康,道:“我知道你的身世,也知道你在东齐国并不受你父王喜欢,我还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把你送到洛京来当人质!” “这些并不是什么秘密!” “是呀!”秀士道:“于你来说,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大可坦坦荡荡面对这一切!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说着,声音忽然低沉下来:“可是,对于我呢?还是要这般唯唯诺诺,为人摆布!” “公子是何人?”玄康马上警惕了起来。 “你会知道的!” 玄康想了一下,道:“听公子的话语,好像是生活在别人的操控中?” “就算是吧!” “既然如此,公子就没有想过要出逃吗?” “逃得了吗?” “没有试过,怎么知道?” 秀士一愣,却又道:“可是,又能往哪里逃呢?” “哪里没有危险,就往哪里去!” “于我来说,天下之大,处处险地!” “总会有那么一处乐土!”玄康道:“比如我,当初在齐都城的时候,也曾想过出逃,那时也曾觉得天下之大,无处可去!但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虽然我被选作人质,却可以离开那个我并不喜欢的王宫,我知道为质者九死一生,便是那样又如何?最其马,如今我在洛京可以开开心心地活着,不再用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就算是死了,也了无遗憾!” 秀士低下头思索着玄康的话,嘴里还有自言自语地念叨着:“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玄康还想要开导一下这位忧郁的年青人,猛听到外面李乐和秋禅大声地呼喊声。 “公子!你在哪里?——” “公子!你去哪儿了?……” “对不起,我要走了,我的同伴在找我了!”玄康说着,向着这位秀士拱了拱手,转身往外面走去。 这位秀士并没有阻拦,便这样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 回到洛京城,已然是傍晚时分了,窦刚与玄康等人就在朱雀大街与西正门大街交口处分手,玄康一行往南去得胜门,窦刚往东去了。 刚刚回到进奏院,谢震便告诉玄康,大将军吉昌果然派人给他送来了请柬,让他往芳菲苑去参加朝廷特意为他们这些质子举行的花朝节欢宴。 芳菲苑,是位于洛京北面内城与外城之间的一处皇家园林,紧靠着龙首山,并且有水道直通城外的护城河。芳菲苑的桃花可是洛京一绝,那片山岭上,栽种的全是清一色的桃花,据说是大虞开国之时种下来的,至今已经有了五百年。 如今玄康最感兴趣的事还不是去参加芳菲苑的花朝宴,而是跟谢震往全城各处找寻自己安身之所。 很快他们就在内城夕照门附近找到了一处大宅,这个宅子是一位要告老还乡的大虞朝官的私宅,之前一直住着人,三进大院,后面还有一个很大的后花院,正是文青云所要求的那样,只是价格偏高。 玄康特意往宅子里转了一圈,十分喜欢这个大花园里的那栋两层高的红楼,所以当即就拍板要了。 谢震讨价还价之后,总算是把这座宅子买了下来。 只是诺大的宅子,只住四个人却又有些孤单了。好在这些也都不用玄康费心,只两天的时间,谢震便将仆从安排到位,并且还请来了一个叫作高丰的管家。 高丰,是一个三十多岁,留着山羊胡的读书人,一看就是那种十分精明的角色,他还带着他的妻儿一家四口,谈好了工资之后,便第一个住进了这所新宅。 玄康知道,能够进入他这个新宅的仆从都不会是随便从街上买来的人,一定是经过绣衣社精挑细选的,尤其是这位高管家,他说自己是从韩国来的,但是玄康可以肯定,他就是东齐国的间谍,是绣衣社的一员。 原本以为远离了齐都城,远离了景云宫,远离了父王文青云,自己终于可以有一个自由自在的生活空间,哪里料得,到头来,还是要生活在父王的监控之下。 虽然买到新宅,令玄康感到高兴,但是一想到这些仆从肯定会随时向父王报告自己的在洛京的情况之时,他又不免有些沮丧。 第41章 夕照 二月十五花朝节,正是早春的时候,桃花刚刚盛开,分外妖娆。 从新宅出发,转过一条叫作筷子巷的狭小巷子,就可以直接抵达洛京内城墙西面的夕照门。芳菲苑就位于夕照门外,与外城西上门之间靠近龙首山的地方,是一片占地有一千亩的皇家园林。 正因为从新宅到芳菲苑的路程并不远,所以玄康选择了和李乐步行过去。 每一个收到请柬的质子可以带一名随从,虽然玄康不喜欢李乐,但也只能带着他,最其马在自己真得要遇到麻烦的时候,李乐可以替他挡刀。 秋禅也会替他挡刀,但是秋禅可真得是在挡刀。 二十三郎是不会替他挡刀的,因为这个师傅之前已经说过,除非别人是要他的命,他才会出手。玄康曾想,要是二十三郎判断失误,认为欺负自己的人并不会要了自己的命而没有出手,可是其结果却真得会要了自己的命呢?到时候就算是师傅替自己报仇,那也晚了。更何况刀枪无眼,就算是别人真得不想要他的命,万一失手呢? 想来想去,玄康还是觉得带着李乐随行比较保险。 刚刚走出夕照门,便看到窦刚盔明甲亮地领着巡城司的一队禁军巡逻过来,大将军要在芳菲苑宴请各国的质子,所以夕照街便成为了他重点关注的地方。 “文贤弟怎么没有坐马车呀?”窦刚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 前几天只是跟着这位窦统领出去游玩了一天,窦刚便这般亲切地叫着自己,这令玄康还有些不适应,愣了一下,才想到他是在叫自己。 “我搬了新家,离这里不远,所以就走过来了!” “哦!那赶什么时候,我一定要去你新宅叨扰一番,喝几杯小酒,贤弟切莫推脱哟!” “哪里!哪里!”玄康笑道:“便等兄长哪日无值了,我备下小酒,与兄畅饮!” “好,我们一言为定!”窦刚也不推却。 正说之时,便看到几个衣着鲜亮的英俊军官,骑着马也从夕照街里走出来,往芳菲苑而来,路人们闪在一边指指点点,尤其是许多准备出城去踏青的少女,更是发出阵阵的惊呼,甚至还有少女好像追捧明星一样的在后面叫着那些军官的名字。 但是这些军官充耳不闻,仿佛将那些少女只当成路边的野花。 “是大将军府的太保们!”窦刚看到玄康回头张望,连忙向他解释着。 玄康也认出了这群人的身份来,因为他在人群中看到了那日找他麻烦的老三,老五和老六。 他不得不承认,大将军府的太保果然个个生得威猛帅气,便是连身材和个头都一般高大,他们身着戎装,披着腥红的战袍,远远看去,便仿佛是一群神兵天将一般。 吉昌不仅喜欢美女,更喜欢美男;出身低贱的美男会成为他的娈童,而出身清白的良家子,会成为他的太保,果不其然,他的这些太保个个都是玉树临风,站在哪里,都给人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文玄康!”老六眼尖,一眼便看到了站在路边的玄康,不由得叫了起来。 这一行十二个太保就好像听到了命令一样,齐齐地把目光投向文玄康,玄康身后的李乐警惕异常,不由得“呛啷”一声,拔出了自己的刀来。 玄康并未退缩,面带微笑,冲着这群马上的骑士一拱手,淡然地道:“不错,正是在下!” 老五怒火中烧,已然越众而出,打马向文玄康冲过来;老三紧随其后,他当然不会忘记自己大意失荆州的事情。 但是,这两个太保才靠近过来,便不得勒住了马,因为窦刚带着人横在了玄康的身前。 “各位太保,今日可是花朝节,若是你们敢在此闹事,休怪本统领手不留情!” 老三和老五只得作罢,恨恨地看着文玄康,老三骂道:“小子,你等着瞧,总有一天我会把你按在地上,狠摩擦!” “多谢三太保这么喜欢在下,在下三生有幸!”玄康并不恼怒,反而一副笑嘻嘻的样子,在路人看来,这两个人哪里像是冤家,分明是熟悉的朋友在开玩笑。 老三气得火冒三丈,却又无可奈何。 “老三,老五,不要惹事!”一个年纪看着稍长的太保当先地过来,喝止着两人。 “大哥!”老三和老五恭敬地叫了一声,老五指着文玄康,好像告状一样地道:“这小子就是文玄康,当初嘲讽我们的就是他!” 老大看着文玄康,微微点了点头,只是说了两个字:“很好!”说完,便一挥手,骑着马当先地拐向了芳菲苑的方向而去,他的身后,那十一个太保也都紧紧地跟在了身后,不久,便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窦刚发现了一声苦笑来:“贤弟呀,以后你还是躲着这些太保们走吧!” “我当然不愿意跟他们照面,但是,我怎么知道他们会在哪里出现?”玄康也觉得有些委屈。 又有一前一后两骑穿过了夕照门,奔向芳菲苑。前面的一见就是主人,穿着一身白色短衣,披着黑色的披风,他相貌堂堂,约摸二十岁的样子;跟在后面的是一个穿着黑衣紧衫的年青男子,没有披风,虽然相貌没有前面的好看,却也浓眉大眼,年岁与前面的主人相仿,背上还背着一把宝剑。 “秦质子!”窦刚看了一眼,便脱口而出。 玄康不由得来了兴趣,他还是第一次在洛京见到与自己身份相同的人,便多看了两眼。 秦质子拍马过去的时候,不经意地转头看向路边,正与玄康双目交织,他的马很快,本来已经奔了过去,却又勒马回来,到了玄康的身侧。 “文玄康?”他问。 “正是!”玄康拱手。 “秦无殇!”他报着自己的名字。 “幸会!”玄康客气地道。 “幸会!”秦无殇在马上一抱拳,又道:“我们先行,芳菲苑见!” “秦兄先请!” 秦无殇点头,再一次拨马,主仆二人快马而去。 玄康有一个姐姐嫁给了西秦国的世子,而这位秦无殇正是他姐夫秦无恙的胞弟,按说的话,他与秦无殇还有一点儿的亲戚关系。 文青云的七子四女中,三个女儿都比玄康大,也都已经出嫁。除了长子玄华外,丰夫人还生了长公主幕灵。幕灵十五岁远嫁西秦,那时玄康才五岁,虽然一直有书信往来,这么些年来,幕灵也没有回过一次东齐,玄康更没有见过这位嫡姐。自从丰夫人和玄华死后,幕灵与东齐国的书信往来也便断绝了。 “这位秦质子是所有质子中最为傲慢的!”窦刚告诉着玄康:“你以后还是跟他离得远一些好!” “为什么?” “因为大家都讨厌他!”窦刚道:“他在洛京书院里,打架是出了名的,就是因为他太傲慢!这些年西秦虽然看似对朝廷恭敬,但是却跟西蕃人和北匈人勾勾搭搭,利用外族侵吞了西蜀和晋国不少的土地,朝中诸大臣,还有许多诸侯都对西秦不满,只怕总有一天朝廷会派兵教训一下西秦的!” 玄康明白他的话意,按照窦刚的说法,如果真的有一天朝廷向西秦用兵,那么作为质子的秦无殇肯定会首当其冲,成为祭旗的鬼。 “我明白了!”他点了点头。 第42章 桃花 要进入芳菲苑,必须出示大将军府发放的请柬,而且所有的兵器也不得带入。 玄康与李乐正在接受卫兵的搜身,一个比玄康大不了几岁的少年人匆匆赶来,一边跑一边喘着气,自言自语一般地庆幸着:“还好!没迟到!没迟到!” 他有些胖,脸盘比较大,而且个头也稍矮,仿佛是一个大冬瓜。 看着他的样子,令玄康马上想到了自己当初在齐都每日往书院去上学的样子,也是这般天天撒开腿地跑,生怕迟到被先生打板子。 “赵质子!怎么一个人来呀?”少年人的身后,又传来了一个不急不缓的声音。 玄康顺声看去,便看到了一辆豪华的马上停在芳菲苑的门口,从车上下来了位华服的少年,高高瘦瘦的,谈不上好看,模样却也不差,唯一令人感到有些不适应的是他脸上长满了青春痘。 在这个时代里,只要是有点儿身份的世家公子,都会有通房的丫头,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周公之礼。再不济也可以往烟柳巷去寻花问柳,除非是那些穷苦之士,富贵之家少有青年脸上会长青春痘的。 看这位公子衣着打扮不俗,坐着马车而来,脸上却长出那么多的痘子,的确让玄康感到意外。 “原来是魏质子!”赵质子哂笑道:“我哪比得魏兄,如今我在洛京是姥姥不痛,舅舅不爱,吃了这顿,没有下顿,哪雇得起仆人呀!” “呵呵,既然如此,那你还不如推掉请柬,还跑来做甚?” “这是大将军请柬,岂能说推就推得了的?” 魏质子道:“我若活成你这般模样,早就跳洛河了,也碍得为北赵国丢脸!” 这番取笑,玄康原以为赵质子一定会恼怒,哪知道这个小胖子却不以为然,笑道:“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若是死了,北赵国还要派一个嫡子过来!想我那王兄才继位不久,子嗣尚小,我不替他着想,谁还能替他着想?” 魏质子笑道:“你那王兄对你没有一点儿的兄弟之谊呀!难道他就不知你在洛京活得如此艰难?”说着,又十分自豪地道:“你看看我的王兄,生怕我在洛京受了苦,每月总是要五百两银子差人送来供我花销!” “我们北赵国不比你们魏国,我们国小财穷,能省一点儿是一点吧!” 两个人说说笑笑,走进门来。 玄康便有些奇怪,他看过大虞朝的舆图,北赵国远比魏国大了许多,只是因为地处北疆,人口没有魏国多,再加上连年的战争,许多地方人烟稀少。却也不至于让赵国的质子如此寒酸。 或许这位赵质子如今的这个处境,是另有隐情吧。 照理说,赵质子应该与他也有亲戚关系,玄康的二姐幕青公主,嫁给的就是如今北赵国国王赵烈。各诸侯国送往洛京的必须是嫡子,他想,这位赵质子应该是赵烈的胞弟。 那两人一走进门,便与玄康互视,不等玄康开口,这位胖乎乎的赵质子便自来熟一般地冲上来,问着:“这位小哥不会就是名动京城的诗仙玄康公子吧?” “在下文玄康!”玄康只得应声。 “呵呵,你真得就是玄康公子呀!”赵质子马上兴奋起来,连忙自我介绍着:“我叫赵旭,是北赵国的质子,按理说,咱们两个还是亲戚呢!我嫂子可是你的二姐!” “哦!”玄康随口应着,他对三个已经出嫁的姐姐并不熟悉,若论亲情的话,除了丰夫人所生的长公主幕灵,另外两个姐姐都是差了不少,因为这两个姐姐都是侧妃所生。 “在下魏国质子魏无难,有幸见过玄康公子!”魏无难走过来向着玄康躬身施礼。 玄康连忙还礼。 他知道,魏国与东齐有仇,这也注定他不可能跟这位魏国质子成为朋友的。 “我们一起进去吧!”赵旭拉着玄康的手,显得十分亲热地样子。 玄康只得应声。 芳菲苑很大,从大门口走到桃花堂足足有两里地,好在这一路的风景绝美,满园的桃花开得正盛,倒也不会令人觉得无聊。 李乐和魏无难的随从跟在三人之后,互相不说一句话。 他们走着,但是苑内却有马车通过,魏无难有些不高兴,道:“为什么让我们走进去?别人却可以坐马车?” 赵旭道:“魏老弟,你别这般矫情好不好?你可知道,在芳菲苑里能够乘马车的人,都不是你我可比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王公贵族!” 玄康道:“这大好春光,坐马车有什么好?哪不如咱们这般一边走,还能够一边观看风景!”说着,忽然想起了《桃花庵歌》来,不由得放声吟唱: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 他一边唱着,一边拍着巴掌打着节拍,好像将身外的事物尽数地忘却了,只他一人置身在桃花的花海之中,无悲无喜,无嗔无怨! 那辆走过去的车马停了下来,车窗打开,一个美丽少女的面容出现在车窗中,正是韩楚与栾珮珠的长女韩遗珠。她向车后正在桃林间放声高唱的玄康望着,眼中满是钦慕。 “怎么?遗珠喜欢这个小子?”吉昌也在车中,他看出来自己养女的神情,分明就是少女怀春。 韩遗珠连忙放下了窗纱,面露红晕,微笑不语,她并不否认自己喜欢玄康,尤其是每当听到他的诗文时,就会有一种莫名的悸动。 吉昌皱起了眉头来,有些恼怒。虽然韩遗珠并非是他的女儿,却被他视若明珠,看来这枚明珠已然长成了,怎么可以便宜给别人呢? 他打开了车门,从车上跳了下去。 遗珠的妹妹韩爱珠有些担心,悄悄有移到姐姐的身边,低声道:“姐,你怎么可以在义父面前表露出来你喜欢文玄康呢?” 韩遗珠道:“你以为我就是什么也不表现,义父会不知道吗?” 韩爱珠无言。 马车外,已然听到了玄康声音:“玄康参见大将军!”那声音稳稳当当,绝没有半点儿的畏惧,而这,不正是她 第43章 竹香 玄康和魏无难、赵旭都没有想到,从马车上下来的会是吉昌大将军,在他们的印象里,大将军的车马应该是那种最少也要八匹马拉的大车才对呀? “幸亏刚才没有说马车上人的坏话!”赵旭和魏无难心里齐齐地庆幸着,他们躬下身去,都呈了九十度,不敢抬起一点儿的头来,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只有玄康,微微欠身,小小年纪,看着却稳如泰山。 吉昌点了点头,放缓了声音:“免礼吧!” “诺!”三个人同时直起身来,他们身后的李乐和魏无难的随从也直起了身。 只是这三位质子中,除了玄康依然保持着平静,另两位质子却在打着哆嗦,连头都不敢抬。 吉昌与玄康四目再一次交织,这令他马上想起了竹香来:“太像了!”他心里说着,同时又在心里默念:“他不会是我的儿子吧!”想要从玄康的相貌中努力地找出哪怕是自己半点儿的痕迹来。 要说的话,玄康脸部的下半边,还真得有他的影子,他的心不由得一跳。 当年他在东齐国时,因为练玄冥刀走火入魔,是竹香救了他,并替他找来了太医医治,虽然最终太医医好了他的身体,却说他伤了子孙根,只怕无法繁育。后来那位太医又帮他调治,令他可以一展雄风,却还是告诉他,传宗接代的事很渺茫。不过,太医并没有说死,还说,也许他遇到了情投意合的爱人,水乳交融之下,可能会有奇迹发生呢? 只是这么多年以来,跟他上过床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却从未有一个怀上过他的孩子。他对自己能不能生子已经绝望了,直到第一眼看到玄康,潜意识里便觉得这应该就是他的儿子! 可是,真正知道玄康身世的人,只有竹香,但是竹香早已经香消玉殒了!他相信,他与竹香在一起的时候,那才是真正的水乳交融,他们秘会有十数次,甚至曾有两天,从早到晚,又从晚上到了天亮,唯恐彼此失去!那时他年青,精力也无比的充沛。 虽然之后,他也有很多的女人,而且可以光明正大地做那种事,却再没有当初的激情,有的只是兽欲,根本谈不上水乳交融! 在外人的眼里,他吉大将军不娶正妻的原因,是因为栾信妹妹栾珮珠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实是因为竹香! 再没有一个女人,能够让他有与竹香在一起时的激情,包括被称为大虞朝第一美女的栾珮珠。 “要怎生知道,这小子是不是我的儿子呢?”吉昌心里在琢磨着。 他知道太医院里有一种滴血认亲的办法,但是他曾找人作过试验,有时亲生的父子,血液也会不融;而有时,非亲非故的人,血液也能够相融。 不过,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也许也只能用这个法子来试试了! 只是,要怎么着才能够弄出玄康的血,还不让他知晓呢? 如果玄康真得是他的儿子,他也不愿意将这个秘密公开,他有他长远的打算,那就是要帮助玄康谋得东齐国世子之位,让东齐国兵不血刃地过渡到他吉家的手中来。 玄康哪里知道吉大将军这矮小的身躯里藏的是怎么样的一颗心,他看到吉昌望着他发愣,一时间也有些尴尬,咳嗽了一声,见吉昌没有反应,只得开口叫道:“大将军!” 吉昌这才如梦方醒,看向玄康的目光也柔和了起来。 “走,陪孤走一走!” 吉昌一怔,便是连身后的魏无难、赵旭及李乐等人,都是一呆,面前的这位可是令朝内朝外万人畏惧大将军呀,是比皇帝还要位高权重的太上皇呀! “大将军不坐马车吗?”玄康并不想跟吉昌散步,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话说得不对,就会触怒了龙颜呢! “你不是说一边走着,还能一边看着风景吗?” 玄康笑了起来,原来自己的话他听到了。 “大将军与文公子慢行,我们先走了!”魏无难和赵旭逃也似地快步离开。 吉昌看了看跟在玄康身后的李乐,道:“你也别跟着,孤与你家公子好好谈谈诗酒!” “诺!”李乐只得答应着,看着他们走向了桃花林中。 毕竟这里是芳菲苑,并非是寻常人家能够进得来的,便真得有谁敢对玄康不敬,也要经历吉昌这一关。他知道,吉昌这个大将军并不是白给的,相反,吉昌的武功奇高,这也是当初他能够成为栾信手下的三大部将的原因。 见到再没有人打扰,玄康问道:“大将军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与在下说呢?”他才不信吉昌会跟自己来谈什么诗酒!在这位大将军的眼里,能够谈得来的,只有杀人! “你是竹香的儿子?”吉昌开门见山。 “大将军认识我的生母?”玄康问,虽然知道吉昌曾在东齐国呆过两年,但是对那些长一辈的事情,却是知之甚少。他也不敢乱问,便是对于自己的生母,也是听丰夫人偶尔提及。 “认识!”吉昌答着,心却有些苦涩。 “生母自我生下来不久,便病故了,我对她未有半点儿的印象!” “她是个好人!”吉昌只能说到这里,然后把话题一转,问道:“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你小子好像看透了许多东西!你才多大年岁,怎么能够作得出这样超凡脱俗的诗作来呢?” 玄康心下惭愧,他哪里写得出这种意境来呢?不过是交错空间另外世界的流传罢了,但是他还必须要把自己的话圆下去。 只得道:“有志不在年高 ,有苦亦不在年少!这世上很多人富贵终身,不知人间疾苦;也有很多人,自小生于困顿之中,无时无刻不在为生存而挣扎!大将军也曾经历过人间之冷暖,败落与繁华,就像每一个人都曾经历秋到冬,冬到春,春到夏!” 吉昌静静地听着,他不敢相信,这番很有哲理的话,竟然会是出自面前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之口,他的心仿佛打翻的五味瓶,说不出来苦还是辣,但是他可以知道,玄康在东齐国生活得并不如意,文青云待他也并不好,否则也不会将他送到洛京来! “玄康,你在洛京生活的可好?”他关切地问道。 “还行!”玄康如实地道:“最少比我在齐都城要快乐!” 听到这话,令吉昌不由得一喜,忽然想到,也许这就是冥冥的天意,他和玄康才是真正的父子,儿子回到了老子的身边,因为血缘的靠近,潜意识里才会有这种快乐吧! 第44章 认父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吉昌又问道。 玄康有些诧异,面前的这位在众人眼里仿佛魔鬼一样存在的大将军,怎么跟自己说起话来,好像是在拉家常呢? 他想了想,心道,也许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他能够办得到,或者能够帮自己一下呢? “我还是想要去学习!” 吉昌一愣,问道:“难道你在翰林院不好吗?” 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大将军,实不相瞒,在我看来,翰林院那种地方,是给人养老的。我还年轻,这么小的年纪到那里,就算是有着泼天的理想,也会因为懈惰而颓废,还不如趁着年青,去学点儿东西!” “嗯!年青人想要学习是好!”吉昌点着头,却又道:“只不过,如今以你的学识,就算是去了洛京书院,只怕也没有哪个先生敢教你了!” “玄康也只是在诗词曲赋上略有心得,但是别的方面却很不足!” “比如呢?” “六艺之中只不过书艺稍强,其他五艺,还待加强!” 吉昌笑了起来:“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对于寻常人来说,只要通晓一艺,便足可以走遍天下;你却想要六艺皆通,可要当心贪多嚼不烂,到头来,事事无成,事事都是半吊子哟?” 玄康笑道:“便是有那半吊子,也强似一窃不通吧!” 吉昌想了想,道:“这样吧,既然你这般好学,孤便给你一个方便,你可拿着孤的手谕去拜师学艺。这礼呢,你可以去拜礼部尚书奉有田;乐嘛,去找宫中大司乐公孙九,他也是大虞朝最有名的乐师总教席;射嘛,让巡城司统领窦刚教你吧,那家伙可是咱们大虞朝最厉害的神箭手。” 玄康心头一动,他还真得不知道窦刚有如此的本事,难怪他会被吉昌选中成为巡城司统领呢! “御,就是骑术,这个回头你可以找孤的大太保仁儿,他的骑术冠绝洛京。” 一听提到了吉昌的那些太保,玄康心里便有些打鼓,他和大将军府十二太保中的三个闹出了不愉快,只怕大太保吉存仁不会理自己的。 “书,你的书法,与文章都不错,这就算了。还有一个数,你可以找太史令任奎!” “多谢大将军!” 吉昌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孤听闻你正在跟青龙剑客学习剑术?” “是!” “有没有兴趣学习统兵之道呢?” 玄康心头一动,那正是他最想学的,连忙点着头:“当然想!” “那孤便好人做到底,把你推荐给孤的老师藤荆如何?” 玄康大喜,他在没有来洛京之前,就听说过这个大兵法家的名字,栾信与吉昌都是他的徒弟,只是这个老头子中年时被人所害,失去了双腿。如今闭门在家中养老,很多人想见都难得见到他一面的! “那太好了!”这一回,玄康是发自内腑地感谢着:“大将军,您怎么对我这么好!比我父王还好!” 吉昌的心头突的一跳,脸上稍有变化,又马上恢复了常态。 “呵呵,孤在一见到你的时候,就说过,很喜欢你,想收你作孤的义子!” 玄康有些为难,还是道:“上一次我也说过了,更名改姓,只怕将来无颜去见文家列祖列宗!” 吉昌心道:“你若是我的儿子,就算去见文家的列祖列宗又如何呢?”当然,他知道这种话是无法说出口的,当下笑笑,道:“作孤的十三太保,也不会委屈了你。这样好了,既然你不愿意更名改姓,那孤就破例一回,不用你改姓名,只管作我的义子,如何?” 玄康心头暗暗叫苦,脸上还是露着诚惶诚恐的样子:“多谢大将军的美意,只是我父王健在,就算我愿意作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就怕父王不答应!” 这一回,他把韦正教他的理由搬了出来。 吉昌皱起了眉头,他的确很渴望被玄康叫一声“爹”!想了一下,又道:“你那个父王文青云向来喜欢犯贱,拿在手里的从不珍惜,可是一旦失去,又抢天哭地跟个没脑的市井之徒一般!” 虽然玄康并不喜欢文青云,却也不愿意别人骂自己的父亲,他还是郑重地道:“就算是父王他有千般的不是,但总归还是我的父亲!” “好吧,这样,咱们爷俩儿作个秘密协议,你认孤作义父,孤认你作义子,只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如何?” 玄康又是一愣,没有想到这位大将军为了认下自己,退让到了这个地步,只有他们两个偷偷相认,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对他来说,根本也没有失去什么,如果再不答应,便有些不近人情了。 “既然大将军都这么说了,我若是再推脱,便显得我太过矫情了!”玄康说着,俯身跪在地上,对着吉昌道:“义父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说着,冲着吉昌便磕了三个头。 吉昌哈哈大笑着,喜不自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摸着他的手,万般地欢喜,特意的道:“今后在没有外人的时候,你只管孤叫爹就行了!” “诺!义父大人!” 吉昌马上崩起了脸,不快地道:“不是说了,要叫爹吗?怎么还叫义父?” 玄康怔了怔,只得改口:“是,爹爹!” 他有些奇怪,不明白这位吉大将军为什么非要自己管他叫爹,这种称呼是普通老百姓对父亲的称呼,在王公贵族中,要么称为父王,要么称父亲大人! 这一声爹,叫得吉昌就好像飞上了天去,飘飘然,仿佛作梦一般,他随手从身上解下了一块玉珮递给吉昌,道:“这是大将军府的信物,你只要持着此物,随时随地可以进出大将军府,无人敢阻拦你!” 玄康本想推却,对于他来说,才不愿意没事跑到大将军府里去呢。不过,他马上又想到了那个白裾翩翩的少女遗珠来,心想,若是拿着此玉珮,真得可以随便进出大将军府,或许可以再见到她。 他马上收起了玉珮,再次称谢,却又好奇地问:“爹,您那十二太保,也是这么称呼您的吗?” “他们称孤作父亲大人!” “那为何独独要我称您作爹呢?” “因为你跟他们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呢?” 吉昌差了一点就要把实情说出来,他还是忍住了,郑重其事地道:“你连姓都没有改,而且咱们爷俩的关系,也不似他们那般世人皆知!怎么?就你我二人在一起的时候,让你喊一声爹,还亏了不成?” 玄康笑了起来:“看您说的,我只不过好奇而已!” 吉昌也笑了,忽然觉得自己真得就有了一个儿子。 第45章 排座 当玄康随着吉昌一起走进了宴会的主会场桃花堂的时候,立即引来了会场众人的侧目,便是没有见过玄康的人,也在打听着他的身份。 在所有的人看来,能够陪着大将军一同步入桃花堂,那就是一场特别的殊荣。 玄康走进来的时候,明显得看到大将军府的十二太保对自己敌视的眼神。 这些太保的座位位于大将军主座的右手,与那些质子的座位对面,中间隔着厅堂。 各诸侯国质子的座位处在大将军主座的左手边,在大虞朝,也是左为大的,这么安排并不是这些质子有多么尊贵,而是出于礼貌,大将军将这些质子当成了客人。 大将军府的太保们出现在桃花堂中,更像是作陪。 只是此时,这些太保与那些诸侯质子相比,却又有天壤之别。这些太保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便宛如天神,一个个精神抖擞,英气篷发;而那些诸侯的质子们,却一个个蔫头耷脑,垂头丧气,没有几个有精神的。 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个小桌案,没有椅子,大家都是脆坐桌案之后。 玄康甚至有些怀疑,大将军吉昌每年在花朝节举办这场桃花宴,并非是在安抚这些诸侯的质子,而是在显摆他的这些太保。 见到大将军到来,所有的人都从座位上起身躬迎着,吉昌向他们挥挥手,径直地走向自己的座位。他的座位位于桃花堂的最里面,背靠着墙,墙上画着一幅巨大的桃花图,面向着桃花堂的大门。 那个位置,是一张宽大又厚重的大桌子,而且后面还有一把铺着虎皮的逍遥椅。 见到吉大将军落座了,众人才敢坐下去。 玄康是最后走进桃花堂的,进来之后,他只看到大门口处有那么一张空桌,而且还位于第三排的墙角,想来是留给他的。别人来得早,早就将好的位置占上了。 他只得走向那个空位,还没有来得及坐下,便听到吉昌在喊:“玄康,坐孤这边来!” 他一愣,却见吉昌转身对着两个太保道:“老五,老六,去把玄康的桌子搬到这边来!” 老五和老六怔了一下,虽然不情愿,却也不敢违拗,只得起身来到门口,将玄康的桌子搬起,老五很不高兴地瞪了他一眼。 玄康一笑,对他拱着手:“有劳两位仁兄了!” 老六没有说什么,老五却恨恨地低声道:“小子,你等着瞧,看我怎么收拾你!” 玄康也低声道:“赶莫你们三个人还要一起来打我?” “哼!”老五道:“我一个人就足可以将你按在地上了!” 玄康又想起了刚才在夕照门遇到他们时,老三可是说要把他按在地上摩擦的,不由得越发好笑起来。 “你们在说什么?”吉昌看到他们在嘀咕,不由得问道。 老五和老六连忙低下头,抬着桌子快步走去。玄康只得回道:“这两位仁兄说要关照我!我对他们感激不尽!” “哦!”吉昌并没有往别处去想。 其实这张桌子并不沉,以老五和老六的壮硕,一个人就能够搬起,但是既然大将军让他们两个人来搬,两个人只得抬着,将桌子从门口处,搬到了前面来,正要放在左手边那些质子的座位之前,却听到吉昌道:“摆这边!”指着右手边的那些太保的位置。 所有的人都不由得一愣,老五和老六更是惊愕不已,老五愣愣地道:“父亲大人,您说什么?” “孤让你们把他的座位,摆到这边来!” “这边?”老六也叫了起来:“让他跟我们坐在一起?” “怎么?不行吗?”吉昌阴沉着脸。 “诺!”老五和老六齐齐地应答着,搬着桌子到了右手边,摆放在了大太保的桌子之前。 玄康跟在两个人之后,有意地向着两个拱手施礼:“多谢两位仁兄了!” “哼!”老五和老六哼了一声,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玄康的位置马上突出了来,正处在大太保和吉昌主座之间,这里原本是一处五米宽的过道,耐在对面的质子区却是空的。 他并不以为然,心里明白,吉昌是要把他当成第十三太保,刚才他连爹都喊了,如今坐在这个位置上,倒也恰如其分。只是瞒着这一厅堂子里的人,尤其是其他的十二个太保,他们不免会有些狐疑。 玄康大大方方地坐下来,他与众人不同,而是盘膝而坐,仿佛老僧打禅一般。 整个桃花堂的人、包括那些侍女和侍者,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玄康,不明白这个年纪最青的质子,怎么就得到了大将军的青睐呢? 李乐没有被允许进入桃花堂,他和所有人的随从一样,在桃花堂外等候,那里有专门给他们这些随从准备的宴席。如果李乐看到这般光景,不知道要如何得得意呢,他就是那种喜欢与众不同的待遇。 玄康坐下来的时候,向自己右手边的大太保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大太保吉存仁也向他拱拱手,四目交织,他的目光平静,并非老三、老五和老六那般得嫌弃,这令玄康感到稍许的心安,想到以后还要向这位大哥学习骑术,自然还要多多巴结的。 吉昌咳嗽了一声,这才道:“你们做的事情,别以为为父不知道,前几日是谁在翰林街挑衅,找玄康的麻烦的?”他的目光在十二位太保的身上扫过,虽然语气温和,但是却令这些太保们都有些害怕。 老三只得站起身来,老五和老六也跟着站起来。 老三向吉昌鞠着躬:“父亲,我们知道错了,请您责罚!” “我们知道错了!请您责罚!”老五和老六只得齐齐地应答。 吉昌把目光投向玄康,仿佛是个慈父,问道:“玄康,你说要怎么责罚他们三个呢?” 玄康只得站起来,如老三一样向着吉昌鞠着躬:“大将军言重了,我跟这三位兄长可能有些误会,说清了也就没事了!再说,这件事都已经过去,大将军就不要深究了!” “听到没有?你们还想要打人家,人家却替你们求情,亏你们长这么高高大大的,怎么竟做孩子的事?” 三个人低着头,只觉得无地自容。 “好了,你们坐下吧!”吉昌挥了挥手。 三个人和玄康这才重新坐了下来。 吉昌道:“你们十二个人听着,今后不许再打文玄康的主意!你们要像对待自己的弟弟一样地爱护他,把他当成你们中的一员,听到了没有?” “诺!”十二个人齐齐地回答。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了文玄康的身上,心里也许都在揣测着,为什么吉大将军会对文玄康这么好?莫不是文玄康真得成为了大将军府的第十三太保? 只是,包括这些太保们,却没有人敢出声向吉昌问出来。 第46章 皇帝 吉昌拍了拍手,侍者们就好像得到了命令一样,给每个桌子上酒上菜,只是这些酒菜摆上了桌子,在没有得到大将军允许时,也没有人敢动一下筷子。 忽然,一位内侍快步地从堂外走进来,径直地来到了吉昌的身边,俯身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吉昌皱了皱眉头,想了一下,最终还是道:“算了,他既然来了,那就叫他进来吧!”说着,又特意地对立于身边的一个侍者道:“在那边再摆一个桌子,一会儿皇上要过来!” 众人皆是一惊,纷纷注目看向吉昌。 那位内侍又快步地走出了桃花堂。 吉昌显得十分轻松,笑道:“没什么!皇上年轻,也好热闹,听说咱们在芳菲苑摆了桃花宴,所以也过来看看!” 殿堂上,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一片的肃静,倒成了吉昌一个人的表演。 “大家该吃吃,该喝喝,没事儿!”吉昌挥着手:“尽性就好!” “诺!”倒是他的十二太保,齐齐应着声。 玄康来到洛京已然一个月了,还没有见过大虞的皇帝。他知道,大虞的皇帝只是一个摆设,见不见的无所谓,只是还是有些好奇,便也企盼着皇帝的出现。 他也可以看出来,整个厅堂中,所有的质子,都有着他一样的想法。 抬起头,正与对面秦质子秦无殇对视,他主动地向秦无殇笑了笑,秦无殇只是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便听到一个太监尖尖的声音在喊着:“皇上驾到!” 在坐的许多质子,都不由得跪拜了下去,倒是吉昌和他的太保们,依然无动于衷,稳稳而坐。 玄康有些犹豫,不知道自己应该不应该跪拜呢?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学着这些太保一样,坐着好了。毕竟,他在吉昌的心中,就是他的第十三太保。 一个穿着黄色龙袍的青年人,在一群宦官的簇拥下,从外面走了进来。 当看清皇上面容的时候,玄康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这个人他是见过的,正是在玄都观看到的那个青衣秀士!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那日怎么会那么巧地见到皇上呢?不会是窦刚设的局吧? 当今大虞的皇帝年号为圣武,玄康知道他的真名字叫作虞昀,但是没有人会直呼其名,都叫他作圣武皇帝。 今年是圣武六年,想来,虞昀当皇帝也当了六年,看他的年纪也就是二十岁左右,这说明他在坐上皇位的时候,还是一个少年。 思忖之间,年青的圣武皇帝已经走过了大堂,来到了吉昌的面前。 吉昌依然没有起身,他用手枕着自己的头,一副慵懒的样子。 “大将军好!”虞昀主动地打着招呼。 吉昌点了点头,随手指着左边的座位:“陛下坐那儿吧!” “好!”虞昀点了一下头,向刚才摆出来的座位走去,与诸侯质子一样,跪坐在了桌案之后,根本就不像是一个皇帝。 玄康惊讶得半天没有明白怎么回事来,从始到终,吉昌对待皇帝的态度,就好像是对待自己的晚辈一般,没有一丝的恭敬,他连站都没有站起来;而这位皇帝却没有任何的怨言,相反,他在吉昌的面前,就是以晚辈自居的。而这个场面下,皇帝居然没有主座,却像一个客人似地,与那些质子坐在一起,倒是显得吉昌一个人高高在上了。 玄康又想起了那日在玄都观与他的谈话,不由得一阵眩目,忽然发现自己有多傻,竟然还劝皇帝逃走,难怪当时他说天下之大,没有他可以躲藏的地方。 只是,那个忧郁的秀士,今天变成了身穿龙袍的皇上,却并不见他有多悲伤呀?相反,看他的情形,好像没心没肺一样得快乐! 虞昀的座位正与玄康相对,他坐定之后,便看到了玄康,两个人四目相对,看出了玄康的诧异,他却微微一笑,好像认识已久。 “陛下今日怎么也到芳菲苑来了?”吉昌开口问道。 虞昀道:“朕一人在宫中实在无聊,听闻今日花朝节大将军在芳菲苑举行桃花宴,宴请各国的质子,想着过来凑凑热闹,所以就来了!” “哦!”吉昌应了一声道:“陛下若是再晚来一刻,我们就已经开始了!” “朕这不赶来得正好?” “是正好!看来,你是掐着点儿赶过来的哟!” “大将军见笑了!” “好了,也别光咱们两个说话,大家都等久了,菜都凉了!来!来!大家一起端杯,喝上一口小酒,祝我大虞朝昌盛永久!”吉昌说着,当先地喝了一杯酒。 众人齐齐地端杯,说着吉祥的话,把杯中的酒饮尽。 玄康也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这个时代所酿的酒酒精度并不高,还没有蒸馏的工艺,是纯粹酿造的,喝下去的时候,还有些微甜。 玄康心想:“等有空的时候,我一定要弄弄蒸馏酒,让你们尝一尝真正的好酒!” 酒过三旬后,便有侍者安排着乐师与舞女上场,乐师们坐在桃花堂的门口处,琴瑟齐鸣,钟鼓齐奏,舞女们和着优美的音乐,在大厅的中央翩翩起舞。 那些质子们看着厅中的舞女,眼睛都直了起来,尤其是赵质子赵旭和魏质子魏无难,这两个人就好像是没有见过美女一样,将脖子都伸得长长的,口水都要流了出来。 倒是秦无殇,端然而坐,不拘言笑,仿佛是这群质子中的清流,有着超凡脱俗的气质。 玄康特意转头看了看自己这边的太保们,这些太保有说有笑,倒也自得,却没有人像那些质子般,对厅堂中的舞女感兴趣。 他又看了看对面的皇帝,却发现虞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根本就没有看场上这些舞女的表演;倒是他身后的那个太监,笑眯眯地看着场中,好像个色狼。 这些音乐和舞蹈软绵绵的,玄康看着也觉得有些无趣,只恨不能这场桃花宴赶紧结束,他可以早早地离开。 终于,漫长的舞蹈结束了;接下来的是一位漂亮的歌女抱着琵琶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他听到了身边的大太保吉存仁在问另一边的二太保吉存义:“这就是怡红院的凤娘?” “是!”吉存义道:“大哥又不去那种地方,自然不知道。她可是洛京城唱得最好的,那嗓子,绝了!” 听他这么一说,玄康也来了兴趣,怀着期待,等着听这个时代里的最好听的声音。 第47章 达意 往往是期待越高,失望也就会越大。 凤娘抱着琵琶坐在堂下,稍稍调试一番,手指在弦间流转,瞬间音调便在堂间响起。 所有的人都停止了手中的杯箸,聚精会神地听着她准备开口来唱。 玄康却皱起了眉头,凤娘的琵琶指法不错,而且弹得也非常好,但是这旋律却令他不喜,又是那种软绵绵、无病呻吟的调子。 当凤娘张嘴时,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因为凤娘竟然唱就是那首《草》!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 也许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嗓音,凤娘在唱的时候,每一个字几乎都要起三伏,拐三拐,无形中便将这首诗拖长了许久,一句话唱出来跟唱戏一般,咿咿呀呀,哼哼唧唧。 玄康不得不承认,凤娘的嗓子的确很好,如果让她去唱花腔女高音,哪怕是高八度四全拍,肯定也不成问题。只是,这个调子实在太难听,还不如唱戏。 在凤娘一开口的时候,便得到了满堂的喝彩,这些质子也好,太保也好,甚至于皇帝也好,都被这清亮的嗓音所折服,只有玄康默不作声,摇着头发出一声苦笑来。 他不知道大虞朝的人这是怎么了?难道没有听过真正的好歌吗? 歌,就是要直抒自己的情怀,是自己心里的感受,而非这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作做。 玄康的表情尽数地落在了大家的眼中,因为在凤娘唱出第一句来的时候,他们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这首诗的作者。有人羡慕,有人忌妒,有人感慨,也有人不屑! 当大家看到玄康的表情时,却又觉得奇怪。凤娘可是洛京最有名的歌妓,在京里大家都知道她是卖艺不卖身的。谁的诗作要是被她选中唱起来,便是写得再不好,也会流传满城。 可是看玄康的样子,对于凤娘唱他的诗,并不满意。 大将军吉昌都有些奇怪,他觉得凤娘唱得很好呀? 终于,凤娘一曲唱完,准备再调琴弦,进行第二曲。按照她的规矩,献艺的时候,只唱三曲。 大将军却摆了摆手,示意乐师暂停。 “玄康,你好像并不喜欢凤娘唱你的诗呀?”吉昌问道。 当听到玄康这个名字的时候,凤娘禁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来,也许没有想到能在这种场合中,见到原诗的作者。 玄康只得道:“凤娘的嗓音很好听,我并非不喜欢她唱我的诗,这首诗能够被别人传唱,我当然受宠若惊!” “那你为何频频皱眉呢?”不等吉昌开口,皇帝虞昀便迫不及待地问出口来。 “虽然凤娘嗓音极好,奈何曲不达意,再好的诗唱出来也是枉然!” 凤娘的脸涨得通红,这首诗传出来后,她喜欢致极,特意找的司乐坊柳教习谱的曲,第一次在怡红院开唱,便被台下的听众赞不绝口。但是,到了这里,却被原诗作者批评曲不达意,这的确令人尴尬。 三太保吉存礼马上接口道:“玄康,既然这首诗是你写的,你又说别人唱的不好,那么,你自己唱唱,我们也想听听怎么个达意法!” “是呀!是呀!”老六吉存温马上随声附和起来,他就是想要让玄康出丑,以解他们的心头之恨。 接着老五也跟着附和起来。 这三个太保一提,马上得到了许多人的赞同,大家纷纷起哄,便是连皇帝也绕有兴趣地看着玄康,分明很想听一听玄康的唱功。 小胖子赵旭扯着嗓子道:“适才,齐质子与我和魏质子同时入园,他可是唱了一首桃花的歌,很好听哟!老魏,是不是呀?” “是!是!”魏质子魏无难连连点头。 此时的玄康,恨不得把这个胖子的嘴拧下来,后悔起刚才自己的随意。他并不是不愿意唱,只是冷不丁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来唱,难免还是有些不好意思。 吉昌也在看着玄康,刚才的《桃花庵歌》他也听到了,此时见到众人都在期盼、在叫嚣着,而玄康却微笑不语,他觉得这个儿子肯定胸有成竹,他也想要听一听这篇《草》用曲子唱出来,是个什么意境,当下开口道:“玄康,你就莫要辜负了大家的期望,将这首诗唱出来,让大家听听吧!” 玄康知道自己再这么不应声,已然说不过去了,只得道:“既然大将军吩咐了,小的哪敢不从!” 他说着,抬头又环视着场上的众人,立时,大堂中便安静下来,连凤娘和那队乐师也好奇地竖起耳朵,准备侧耳倾听,或许能够记下这个旋律,以备以后演出呢? 玄康想了想,拿起了一根筷子,轻轻地敲打着桌上的瓷碗,发出叮叮的声音来,他便以此为拍,缓缓地酝酿。 依稀记得穿越前的那个世界里,自己小学时参加过合唱团,经常去比赛,而排演最多、最拿手的就是这首白居易的《草》,是谷建芬老师谱的曲。 小时候不解诗情,也不解曲意,只是觉得很美。长大后,二十多年再未听到。偶然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就忽然泪流满面了。 虽然后来他又听到了许多音乐人为这首诗所作的曲,却再没有一首曲子,能够引起他的共鸣来。 往事历历如昨,而自己再也回不去从前。 心有所想,思绪所及,歌喉也便随之而起。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啦啦……” 少年的声音还有些稚嫩,正在变声期,却也高亢嘹亮,随着瓷碗打出来的节奏,不停地流淌,那旋律悠扬错落,如空谷幽音,又似碧潭鸟鸣,如泣如诉,如怨如幕;如轻风拂面,又如花开万千! 玄康唱着,不知为何,泪水再一次悄然涌出,他却浑然无觉。 一曲终了,已然过了半晌,整个厅堂中竟然雅雀无声,落针可闻。 玄康擦去了脸上的泪痕,转头正与吉昌的双目交织,他微微一笑,有些尴尬,道:“不好意思,有污大将军之耳了!” 吉昌心里却是在想着:“这小小年纪的身体里,到底承载了多少的悲苦,竟然唱得如此伤感,也不知他这首诗到底是送与谁的?我若是那诗中的好友,死也无憾了。” “真是天籁之音呀!”皇帝虞昀第一个喝起采来。 这一声喝采,仿佛将众人惊醒一般,也跟着齐齐喝采,吉昌这才如梦方醒,连连点头。 “玄康,你这首诗到底是写给哪位友人的呢?”吉昌终于忍不住问出口来。 “是呀!”虞昀也好奇地问道:“这是一首送别诗,只是不知道诗中的那个王孙指的是何人?他如此幸福,能够成为这首诗中的人物!” 玄康心里想着,白居易也没有告诉我他送的友人是谁,这是《赋得》体的,也就是考试时的命题诗,估计前四句是他的一气呵成,而后四句应该是他为了凑字才写出来的吧! “我要送谁?要送谁呢?”忽然脑中闪出了一个人来。 当下,他向着吉昌一拱手,有意地闭上了眼睛,仿佛是在回忆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再睁开眼睛时,脸上露出了一份孩童般灿烂的笑:“家兄自幼待我极好,若无家兄的教导,亦无今日的玄康!奈何他却……”说到这里,再无话可说,泪水再一次在眼中打起转来。 “原来这是他写给被冤杀的兄长文玄华的!难怪他会泪流满面呢!”吉昌想道,没有再问下去! 厅堂中,几乎所有的人,都是这般地想着。 文玄华,正是东齐国被文青云杀掉的前世子! 第48章 赠词 桃花堂中,许多的质子也曾有过玄康般的不幸,如今却又有着相同的境遇,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情,再无人喧哗,也再无人取笑。 男儿有泪不轻掸,只是未到伤心处。 便是一直与玄康作对的三太保吉存礼,五太保吉存信和六太保吉存温,也低头默然,玄康的伤痛,他们也曾有过,如今总算是明白了这首诗的诗意,也深有感触。 实际上,在大将军吉昌的十二个太保中,有六个都是他国的质子,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出现在这场专为各国质子举行的酒宴上的原因。 吉昌按“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这十二个字为他的十二太保命名。 大太保吉存仁是追随吉昌战死的一员部将的遗孤,自小被吉昌收养。 二太保吉存义,实是吉昌的侄子,也是十二太保中唯一与吉昌有血缘关系的义子,因为吉昌没有儿子,所以从自己的大哥那里过继来了一个。谁都相信,在吉昌百年之后,这位二太保会继承吉昌的一切。 二太保还有一个特殊的身份,他是吉国世子。 吉国,自然是吉昌的封地,是吉昌攻灭前韩国和晋国后,分别从这两个诸侯国各划出了一半的土地而成立的诸侯国。因为吉国正将洛京包围其中,所以吉国的国都也便在洛京,大将军府也是吉国的王宫。 吉昌还有一个身份,就是吉国的国王。 只是,在世人的眼中,此时的吉国,已然与大虞朝密不可分了,也就无所谓哪里是吉国,哪里是大虞朝了。 三太保吉存礼,四太保吉存智,五太保吉存信,六太保吉存温,再加上十一太保吉存忠和十二太保吉存孝,分别是西蜀国、南越国、北燕国、东海国、宋国和栾国的质子。 这六国的质子之所以能够成为吉昌的义子,除了他们本身长得魁梧英俊之外,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这六国都是吉昌的追随者,唯吉昌马首是瞻。吉昌认他们的质子为义子,也是对这六国的一种回报。 值得一提的是十二太保吉存孝,他是栾信的幼子,当初闵秀屠杀栾信一族的时候,栾信只有两个儿子幸免于难,另一位就是此时的栾国国王栾零。 吉昌的七太保、八太保、九太保和十太保,都是吉昌军中表现十分优秀的青年将领,这四个人自从成为吉昌义子之后,在军中的职务提升得很快,与大太保吉存仁一起,成为拱卫洛京安全的五支主力部队的主将。 大太保吉存仁是御林军的统帅,七太保吉存良是洛京东面旭日军统帅,八太保吉存恭是洛京西面落日军的统帅,九太保吉存俭是洛京南面安国军的统帅,十太保吉存让是洛京北面定国军的统帅。 至于其他的太保,除了二太保吉存义之外,都是御林军的军官,担任要职。二太保吉存义掌握的是吉国十万主力军,拱卫在洛京的外围。 吉昌看着堂上众人默不作声,知道他们也是触景生情,马上道:“都这么闷闷不乐做什么?今日可是花朝节,一年之际在于春,一春之际在花朝,桃花都开了,马上各种花都会开,如今天下太平,大家高兴起来才是!” “是呀!是呀!大家高兴起来才是!”皇帝虞昀当先地附和着,此时在玄康的眼里,仿佛吉昌才是皇帝,虞昀这位皇帝倒像是跟班。 “凤娘,唱一首欢快一点儿的歌!”吉昌命令着。 “诺!”凤娘十分大方地向着堂上深施一礼,重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拨起了琵琶来。 琵琶声响,丝弦流转,蓦然如疾雨将至,狂风怒吼,转而又一弦如钢丝般刺穿苍穹,接着逐渐婉转,变成了林中的溪流,原野里的菜籽花,充满了阳光和活力。 凤娘的歌喉再一次唱起,却是魏国诗人毕修的成名作《陌上桑》。这一曲要比刚才的《草》节奏上快了许多,所以听起来了显得欢快活泼,从凤娘的嗓中唱出来,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 一曲完毕,又是满堂喝采,一时间大家将刚才的忧郁一扫而光。 接着,凤娘又唱了一曲《凤还巢》,也是获得了大家的赞许。 三曲唱完,凤娘起身拜谢。 吉昌十分满意,命人对凤娘进行赏赐,凤娘却拜下施礼,对着吉昌道:“民女多谢大将军恩赐,但是民女不想要这些金银!” 没有想到,还有人敢在自己的面前讨价还价,也许这是第一遭,虽然吉昌有些不快,但还是怀着好奇心问道:“你既然不要金银,那想要什么?” “民女只想要玄康公子能够赠一首小诗!” 此时玄康可是诗仙之名,能够获得他的诗赠,是万千人梦寐以求的。 玄康不由得皱起了眉头来。 所有的人都看向玄康,吉昌点了点头,问道:“玄康,你意下如何?” 玄康只得起身来,道:“大将军,对于我来说,作诗也要有情怀,今日虽是欢宴,但玄康内心酸楚,家国故人历历眼前,一时难以自拔,只怕作不出好诗来!” 众人只当他还在想念他的兄长玄华,便是三太保等人,也没有再随之起哄。 凤娘道:“玄康公子的心境,民女感同身受,但,以诗叙情,无论悲喜,也无论好坏,民女若能得到诗仙的馈赠,当是受宠若惊。只怕今日一别,再无求讨之时!” 玄康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来,没有想到这位凤娘竟然是自己最坚定的粉丝,而且胆子还这般壮实,当着大将军和皇帝的面,毫无畏惧。 他想了一下,道:“我有一首《虞美人》,这是长短句,也不敢说赠与姑娘,只是我内心此刻的感受!希望姑娘不要嫌弃!” “若是玄康公子的诗作,必定会传唱开来的!” 桃花堂中一片的安静,都等着玄康的诗出来。 早有侍者拿过了笔墨纸砚,抬来一张桌子摆在堂中,玄康走过去提笔挥毫,笔落之时,一气呵成,很快成词一首,心里默念着:“李后主莫怪,玄康只是借用一下你的词!” 凤娘迫不及待地拿起这张纸,朗声念了出来: “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桃花堂上,再一次无声,仿佛一切都已经凝固了。 第49章 蒹葭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终于,吉昌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 这一声音,立刻将众人从梦境一般的诗句中惊醒过来,虞昀不由得道:“玄康呀玄康,你这小小的年纪,这是有多少的愁呀?” 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陛下见笑了,适才我已经说过,睹物思情,此时的心情不好,写不出好诗句来!还请见谅!” “这还不是好诗句呀?”坐在主座上的吉昌不由得嘟囔了一句。 凤娘屈身再拜:“玄康公子此句一出,只怕天下便再无人敢写愁了!” “这首词但愿姑娘能够喜欢,可以传唱出去!”玄康客气地道,心里却在想着:“这可是李后主的绝命词,都流传了上千年,怎么可能不在龙陆流传呢?” “多谢公子赠词!”凤娘起身来,又向大将军和皇帝行礼,这才拿着那张纸,快步地离去。 桃花宴还在进行之中,虽然玄康已经有想离去的心思,但是看到大将军吉昌并无离去的意思,也只能强自忍耐。他知道,什么时候,吉大将军乏了,离开的时候,别人才可以离去。但是一般情况下,在大将军离开了,还会有许多未尽性的质子互相敬酒嘻闹,直到天黑。 今年的这次桃花宴的确与往年不同,今年的桃花宴,不仅有玄康这样的诗仙,还有年青的大虞皇帝虞昀。 此时,虞昀的目光直视着玄康,忽然道:“玄康,前几日朕得到一首古诗,与当世流行的五言、七言不同,听说也是所作,不如把这首诗也一并拿出来让大家品评,如何?” 玄康微微皱起了眉头来,他都不记得自己还有这样的诗,要说的话,就是那首“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只是这首诗,也是五言开始的。 “不知陛下说得是哪首?” 虞昀一笑,朗朗吟了出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他吟完,看向玄康。 玄康一愣,这首《蒹葭》,他只跟韩遗珠念过,当然,李乐也是在场的。不过,李乐是不可能向皇帝提及,这肯定是遗珠告诉虞昀的。 只是,遗珠怎么会告诉皇帝呢?难道她跟皇帝也十分亲近? 一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什么,玄康的心头便莫名地泛起了股醋意来。 他脸上露着尴尬地笑,道:“陛下的这首诗,只吟了前两段,还有一段未吟出来!” “哦?”虞昀道:“朕只得到这两段,不知道第三段怎么吟?” 玄康略作沉吟,只得念了出来: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果然是三段的!”虞昀点着头,忽然转头看向大将军吉昌,道:“大将军,朕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大将军能够应允!” “陛下请讲!”吉昌道。 “朕知道遗珠妹妹也来了这里,实不相瞒,这首诗,朕是在大司乐那里听到遗珠妹妹唱这首诗,当时觉得很好听,便问了一下,才知晓原来是玄康公子写的。今日大家兴致勃勃,能否请遗珠妹妹弹琴唱一下这首诗呢?” 一听此言,玄康的眼睛都睁得老大,四下张望着,只是桃花堂后是一堵墙,虽然边上有一个小门,但是垂着竹帘,他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光景。 “莫不是遗珠就在里面?”一想到这里,不知道为何,玄康的心便狂跳了起来。 吉昌紧紧锁着眉头,显得十分得不快,对着虞昀道:“陛下莫不闻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教导吗?难道太傅没有跟你讲过?” 虞昀怔了怔,脸上露出尴尬来,只得赔罪道:“大将军所言极是,朕莽撞了!”说着,向着吉昌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玄康有些失望,他还以为吉昌不会驳了皇帝的面子,现在看来,这位皇帝还真得就是一个摆设。可是从另一个方面,他又想到了谢震的警告。 谢震说,大将军是将遗珠当成了自己的禁脔,等着少女长成以后,要她成为自己女人的。 看来,谢震说得不错,他心目中的洛神,终还是别人的女人,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想到这里,便又有些怅然若失。 歌舞还在进行,但是玄康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兴趣,也不知道这场宴会还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他转头看到有人起身出去,便也借着尿遁,向大太保拱了拱手,起身从后面绕过,走出了桃花堂。 他想要在外面透透气,但是有一个侍者马上指引着他往茅厕而来,他也只得跟着过去。 他有意在地厕所磨蹭了些时候,出来的时候,却见那位侍者并不在,便闲庭散步一样往回走。堂外很多的卫兵看守,并没有什么异样,忽然见到一个熟悉的红衣少女在眼前一晃,拐进了旁边的一所小院,他有些好奇,分明觉得那就是他曾见过、一直跟在韩遗珠身边的妹妹韩爱珠。 “她果然是在这里的!”玄康想着,好像身体有人用线牵着似的,离开了正途,沿着一条小径也转入一那座小院。 这个小院是与桃花堂紧挨着的,想来也有门径与桃花堂相通。 小院的门虚掩着,他还未走进去,便听到了里面传来了清澈的琴音,竟然有人就是唱着刚才的《蒹葭》。 “真得是遗珠!”他想也不想的推门而入。 那琴音忽然就停止了,接着便听到小女孩的声音传来:“姐,文公子的那首诗有第三段,适才我在帘后听到的,抄录了过来,你看看!” 接着,便传来了玄康梦寐以求的声音传出来,那声音好似春风般得温柔,又似阳光般得银亮,在轻轻地念着:“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直到念完,便又听到小女孩羡慕地道:“姐,文公子这是为你写的诗,你真幸福!若是哪天,我也能够出现在他的诗里就好了!” “傻妹妹,这诗里的伊人也不见得就是我!很可能是他心目中的某个姑娘呢!” “怎么不是你?”韩爱珠道:“从那日第一次见面,他便是用这首诗的第一段向你表白的;后来,我们在回府的时候,又遇上他,他念了第二段。今天,皇帝哥哥问起,他才提到了这个第三段!想来,他的心里一直是有你的,不然,为什么这首诗一开始,他没有向别人说过?” “妹妹,以后不要再提他了!我与他是有缘无份的!” 玄康心头一紧,忽然就想要冲进去,跟她说,要他跟着自己跑,哪怕是私奔呢? 只是才迈开腿来,却又不得不停住,理智告诉着他,如果真得那么做了,他将死无葬身之地。 忽然又听到韩爱珠道:“姐呀,反正今天义父也知道你喜欢他的,不如你便豁将一身剐,敢将皇帝拉下马,干脆委身与他,到时生米煮成熟饭,义父也没有办法!” “妹妹,不许胡说八道!”遗珠呵斥着她。 玄康的心猛地一跳,又失望透顶。 第50章 春光 小屋的门忽然打开来,玄康躲无所躲,藏无所藏,正被跑出来的韩爱珠看到。 “玄康公子!”韩爱珠叫了一声,又是惊讶,又是惊喜。 玄康满面的尴尬,只得编着假话:“我……我适才走错了路,走到了这里来!” 鬼才信他会走错路呢!桃花堂高高大大,就算是从来没有来过的人,也可以远远地看到。倒是这所小院,只是桃花堂边上并不起眼的陪衬罢了。 韩爱珠一笑,马上对着屋子里的人喊道:“姐!玄康公子过来看你了!” 这一句话说完,玄康满面的通红,想要逃走,但是脚下却挪不动步子。 屋子里的帘笼一挑,那张明艳异常的面孔终于再一次出现在了玄康的面前,不是他梦魂牵引的遗珠小姐,又是谁呢? 玄康呆呆地望着韩遗珠,有些不知所措。 韩遗珠也在看着他,忽然一笑,道:“原来真得是玄康公子,你不在桃花堂喝酒,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玄康如梦方醒,也笑了出来:“适才我就说,这冥冥地天意,出来闲走,便逛到了此间,哪知道小姐原来也在此呀!” 玄康的话令韩遗珠身心一暖,不管他是不是有意,好像真得就是有神仙牵着一根线,要他们相会一样。 韩爱珠道:“你们两个别在院子里傻站着,到屋子说话吧!” 韩遗珠忽然脸一红,她想起了刚才妹妹给自己出的主意来,也不知道玄康有没有听到。此时听到妹妹这么说,又清醒起来,郑重其事地道:“妹妹说的什么胡话?男女有别,怎可独处一室?” 玄康有些失望,看来这位遗珠小姐还是有着很深的封建余毒,在遵守着旧时女子所谓的三从四德。不过,这也是他所喜欢的,他就喜欢这样守规矩的女孩子。 “没事,在院中说话也不错,大好春光,岂能就此辜负?” 这话一语双关,韩遗珠愣了愣,脸越发得红了起来,却又有些自伤,道:“春光如水,花开灼灼,奈何枝头之物,终还是风吹而落,无处可依!” 玄康道:“花开花落,本是常情,人生如此,便如同月之圆缺,何必在意?” “公子为质洛京,能有这般心绪,实在难得!”韩遗珠道:“只是小女子寄人篱下,便是春光再好,亦是他人风景!公子学书满腹,诗文独步天下,虽为质洛京,或有一飞冲天之势,亦未可知!何必流连此间,惹了不该惹的祸患,到时自身难保呢?” 玄康一怔,韩遗珠这是明言着回拒了自己的爱恋,却也是为了他的安危着想,不由得又有些感动,稍作沉吟,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小姐对在下的好意在下心领,有缘自有相见日,无缘强求亦不得!若是缘份到时,便是刀山火海、铜墙铁壁,又能奈我何?” 韩遗珠默然无语,低头沉吟。 “你们两个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呀?”韩爱珠看看玄康,又看看姐姐,莫名其妙。 便在这时,忽听到外间有人在问:“玄康公子哪里去了?” 玄康马上听出来,那竟然就是三太保吉存礼的声音。 一个卫兵答着:“刚才我看着他去了茅厕,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 “公子快回吧!”韩遗珠道:“莫让大将军起疑了!” “只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呢?”玄康有些不舍。 不等韩遗珠答话,韩爱珠马上道:“明日我们要去相国寺进香,公子可往那里等我们!” “诺!”玄康应着,心下喜欢。 三太保吉存礼的声音突然从玄康的身后传过来:“文玄康,你果然跑到这里来了!” 玄康转过身,便见到吉存礼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他道:“有谁说这里不能来吗?” 吉存礼看了韩遗珠一眼,道:“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是父亲大人专门的休息室,可是你这个质子随便能进来的?” “三哥莫要怪他!”韩遗珠马上道:“是我叫他过来的!” “是呀!”韩爱珠也道:“我们就在院子里说会话,又没有做什么,你怎么这么扫人兴?” 被如此抢白,虽然吉存礼对玄康可以大呼小叫,却不敢在这两个女子的面前放肆,只得陪着笑道:“我这不也是奉了父亲大人的命令,过来找寻玄康公子的吗?” “义父知道他在这里?”韩遗珠问。 “是!”吉存礼道:“刚才大哥说玄康公子出去有很久了,父亲大人就说肯定到了这里,让我把他带回去!” 玄康抬头望着天,忽然觉得这位吉大将军好像对自己的行动了若指掌一般,这令他有些不习惯。 在与吉存礼回桃花堂的路上,吉存礼看着玄康,幸灾乐祸地道:“才子爱佳人,这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你小 子不长眼,喜欢谁不好?却偏偏喜欢遗珠小姐,等着瞧吧,看父亲大人怎么收拾你!” 玄康看了他一眼,幽幽地道:“只要你别在大将军的面前添油加醋,我就感激万分了,大不了被大将军打二十大板,又死不了,怕什么?” “哼!”吉存礼瞪了他一眼,不再作答,心里却在说着:“我不添油加醋才怪呢!” 玄康回到了桃花堂中,见吉昌阴沉着脸正在看他,他毫不在意,稍作一躬,也不解释,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该吃吃,该喝喝! 吉存礼来到上面,在吉昌的耳边轻声地说着什么,只是此时桃花堂中的歌舞还在进行,音乐的声音很高,玄康听不到他在讲些什么,只看到吉昌的脸越发得难看,而且还在瞪着自己,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终于,吉存礼走下来,经过玄康身边的时候,嘿嘿地冷笑,分明十分得得意。 “添完油,加完醋了?”玄康问着他。 他一怔,却不作理会,向自己的座位而去。 大太保吉存仁有些奇怪,问道:“老三,添什么油?加什么醋呀?” 吉存礼尴尬至极,连忙摇头:“大哥,你别听玄康公子胡说八道!” 吉存仁又狐疑地转头看向玄康,又看了看上座阴沉着脸的吉昌,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第51章 闹酒 不久之后,宴会便进行到了中局,吉昌只推说自己不胜酒力,先行离去了。 吉昌的离去,马上令整个桃花堂活跃了起来,毕竟大家都是年青人,刚才之所以拘谨,就是因为有大将军在场坐镇,便是他们想要说笑,也有所顾忌。 虽然此时皇帝虞昀还在,只不过在大家的眼里,这个没有什么权力的皇帝,跟他们也差不了多少,所以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 实际上,这些质子比皇帝还要过得舒服一些,他们在洛京城可以随意走动,只要不离开洛京,到哪里都可以!反而皇帝虞昀,却没有他们这般自由,毕竟身份在那里摆着,就算是他想要出皇宫去,也要经过大将军允许。 虞昀十六岁登基,今年也有二十二岁了,他唯一的作用就是在每天早上上朝的时候,坐在龙椅上听凭朝臣的朝拜,然后便可以离开,国事由大将军和众朝臣商议。偶尔还会接受各诸侯使者的朝觐,接见一下外国使节,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傀儡。 许多的质子之间都是认识的,见到大将军离开,便起身来互相敬酒,说些花街柳巷的趣闻。 玄康可以看出来,在这些质子中,只有秦无殇是个异类,他并不与别人敬酒,便是别人来敬他,他也不理。 赵旭端起酒杯来,向坐在自己身边的秦无殇敬酒,秦无殇直接无视。赵旭碰了一个软钉子,有些尴尬,魏无难道:“赵质子怎么好了伤疤忘了痛?不记得去年受的伤?怎么今年还没有长记性?” 赵旭笑道:“我以为每个人每年都会有变化,或许秦质子就变得和群了呢?” “哈哈!你何尝见过狗会改了不吃屎的?” 魏无难的话刚刚说完,忽然觉得自己的面前一晃,还没有等他明白过来,便觉得自己的脸上一片冰凉,连头发都湿了,酒水滴滴而落。 原来是秦无殇将一杯酒,直接泼到了他的头上。 在进入桃花堂里来的时候,大家都搜过身,是不允许带刀剑的,否则,只怕魏无难的头可能就会落下了。 场中的人本来有说有笑,一下子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住,刚刚还嘈杂的声音马上平息,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秦无殇和魏无难,许多人还带着幸灾乐祸般地神情,想着来看热闹。 被人当堂泼酒,这令魏无难十分得没有面子,他马上怒了起来,抓起手中的酒杯,也向秦无殇泼去,但是秦无殇早有准备,轻轻一闪,那杯酒尽数地泼空,全然泼到了秦无殇旁边的赵旭身上。 赵旭一蹦老高,终于明白了是什么回事,一边擦着身上的酒水,一边笑着对两人道:“没事!我没事!你们两个继续!”说着,没皮没脸地又坐下去,好像这场因他而起的冲突,跟他没有任务关系一样。 魏无难气得牙根直痛,想要冲过去跟秦无殇拼命,终于还是想到自己并非他的对手,有些犹豫。 “好了!别闹了!”玄康的身边,大太保吉存仁一声断喝,使混乱的场面平息下来。 大将军不在,大太保吉存仁俨然成为了桃花堂里的主人,在这群人中,他的官阶最大,而且武艺又最好,没有人不敢不听从他的话,包括吉昌的另外十一个太保。 魏无难气愤不已,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坐了回去;秦无殇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地喝着自己的酒。 虞昀端着酒杯第一个离座,来到了玄康的身边,低低地声音道:“每年的桃花宴都会有这么一出的,玄康公子不必惊讶!” “陛下每年都参加桃花宴吗?” 虞昀笑着摇摇头:“朕是今年想见一见你这位大诗仙,所以才来的,往年这种宴会,朕是不参加的,不过,却也听说过宴会上发生的事!” “原来是这样!” “朕觉得与你一见如故,来,你我二人喝一杯!”虞昀劝着酒。 皇帝敬酒,玄康不得不喝。 两个人干了一下,各自饮尽。在离开之时,虞昀故作神秘地在他的耳边轻声道:“玄康,朕知道你的心思,适才是不是见到了遗珠小姐?” 玄康诧异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些人里面,不仅一个大将军,便是连这个皇帝也好像是看透了自己。 “其实朕也喜欢遗珠小姐,但是朕无那艳福!遗珠小姐是喜欢你的,你给他写的诗,她每天都在唱!” “你怎么知道?”玄康越发奇怪。 “因为她在宫中大司乐公孙九那里学琴,朕也常去乐府,所以能够见到她!” “原来是这样!”玄康暗自点头,心想着,吉昌既然同意他去学六艺,或许他也可以在公孙九那里见到韩遗珠,想到这里,便恨不能马上离开,现在就往宫中乐府去找公孙九拜师。 “不过!”虞昀又低低地提醒着他:“遗珠小姐虽然漂亮,你只是看看就行了,可千万别打她的主意,当心大将军饶不了你!嘿嘿,刚才你没见到大将军已经不高兴了吗?” “多谢陛下提醒!”玄康答着,心里却道:“我才不管那个王八蛋的大将军,他不是认我作了干儿子?就算我是喜欢遗珠小姐,他还能杀了我不成?” 思虑所及,忽然又马上想到:“别说,他要杀我便如同轧死一只蚂蚁一样得简单!”想到这里,心下又是一片的忐忑。 皇帝在给玄康敬了一杯酒之后,便带着太监径直地离去,当先地退出了会场。 其他的人就好像是有意为之一样,个个过来与玄康敬酒。 先是十二太保左一个玄康弟,右一个玄康弟地叫着,劝他喝酒;便是与他有仇的老三、老五和老六,也以吉昌的话为由,陪玄康喝酒。吉昌让这些太保将玄康当成他们的弟弟,这些太保都是聪明人,虽然知道上一次玄康拒绝了吉昌收为义子的提议,但是吉昌还有怀有这样的心思,说不定什么时候,玄康就真得成为了他们的中一员呢? 太保们的敬酒,玄康不得不喝;然后又是质子们过来敬酒,这些质子与玄康之间,尽管没有什么关系,而且很多人都不认识,但是同样的身世,又同样的境遇,被困在洛京城中,以后也需要互相扶持,所以玄康也没有回拒。 虽然这时的酒中,酒精浓度并不高,却也架不住多,不知不觉中,玄康便有些醉意。 当宴席散场的时候,玄康已然身不由己,一脚踩空摔在地上,接着便呼呼睡去。 赵旭好意地跑过来,将玄康架起,想将他扶到门外,交给他的护卫李乐,却被三太保吉存礼拦住了。 “把他交给我!我自会送他去该去的地方!” 赵旭只得将玄康交给了三太保,他是惹不起这些太保的。 第52章 滴血 李乐一直在桃花堂外等着酒宴散席,许多的质子络绎不绝地走出了桃花堂,却不见玄康的影子,他有些着急,忽然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最后一个质子赵旭走出了桃花堂,他连忙迎了上去。 “你家公子喝醉了!我想把他扶出来,却被三太保扶走了!” “什么?三太保?” 李乐的头一下子大了起来,当然知道他们与三太保的过节,忙问:“他们去哪了?” 赵旭摇着头:“三太保说要送他去该去的地方,好像是往桃花堂的后面去了!”说着,又想到了什么:“是不是大将军想让玄康公子先睡一觉醒醒酒再走呀?” 李乐已经没有心思去猜测这些,他丢下赵旭,便往桃花堂闯去。 马上两个卫兵便拦住了他,他也不答,快速地从这两个卫兵的边上通过,并且只一合交手,便拔出了其中一个卫兵的腰刀,直闯而入。 “站住!”有人大喝着,挡住他的去路,他抬头看到了大太保吉存仁铁塔一样地拦在了他的面前。 “还我家公子!” “你家公子,刚才不是被赵质子扶走了吗?” “又被三太保扶走了!” “老三?”吉存仁有些诧异,正想去问,便看到老六走过来,忙问:“老三哪去了?” “去父亲那里了!” “玄康公子呢?” “也在那里!” 李乐绕过吉存仁,就要往里面去。 “慢着!”吉存仁还是拦住了他的去路,好言地道:“你且在外面等一等,你家公子不会有事的!” “我要看到他才行!”李乐说着,硬要往里闯。 “你不能进去!”吉存仁再一次阻挡他。 李乐越发得焦急,外面的人都知道,吉昌有龙阳之好,他身边就有很多的娈童,以玄康如此好的相貌,又那么有才华,不信吉昌不对他动坏心思。 想到这里,他再也不顾其他,仗刀直闯而入。 吉存仁只得拔出刀来,又一次拦住了他。 吉存仁也想到了李乐同样的问题,为什么吉昌会偏偏把玄康留下来呢?除了那种事,还能是什么?这种事当然是不能让李乐撞破。 两个人再不答话,一攻一守,便打在了一处。 交上了手之后,李乐才发现,这个大太保可非是老三、老五和老六可比的,那三个太保充其量只是六七级的武力水平,但是这位大太保,最少也是八级以上的武功,甚至于到了九级,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 边上的其他太保没有离去,马上将两人围住,却没有人插手相帮,因为他们知道大哥的脾气,他的对手,他自己一个人解决,从来不以多取胜,否则他就会觉得丢人。 刀磕在一起发出悦耳金属声音,丁丁当当,这声音也传入到了桃花堂之后,令三太保吉存礼一怔,马上看到老五跑了进来。 “三哥,玄康的那个护卫来要人了!” “别管他!有大哥在,他进不来!”吉存礼胸有成竹。 老五吉存信又压低了声音,笑着问道:“怎么样?父亲把那小子办了吗?” “听不到里面的声音!”吉存礼无奈地道。 吉昌一直在后堂休息,当听说玄康喝多了酒之时,特意让吉存礼将玄康带到了后堂来,这位三太保还以为吉昌是对玄康的身体感兴趣了,自然求之不得。 既然以后不能为难玄康,那么就让他夹着尾巴作人,不是更好吗? 在任何朝代,娈童都是和妓女一个样的待遇,只要大将军将玄康办了,那么他就跟娈童无异,然后自己再将这件事悄悄传出去,玄康还有脸作人吗? 一想到这里,他便无比的兴奋,仿佛报了大仇一样。 屋子的吉昌已然听到了门外那两个太保的对话,以他九级以上的功力,可以准确无误的听到周遭五丈以内的任何异响。心里在骂着,这些个干儿子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难道在他们的眼里,自己真得就是那么男女不分地好色? 他把玄康带到屋子里来,有他的小算盘。 虽然他并不相信滴血认亲这件事,但是目前好像还没有更好可以确定亲子关系的办法,既然如此,那就姑且一试,只当是图个乐呵吧。 实际上,他的心里还是接受了这种普遍的亲子鉴定法。 他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一碗清水,拿着一根银针来到榻前,抓起了玄康的左手,在无名指上轻轻一刺,看得玄康“咝”地发出一声,眉头一皱,缩了一下手,又呼呼大睡。 他挤着玄康的手指头,往清水里滴了一滴血,这滴血在水中团上一团,还没有完全扩散。 他连忙刺破自己的手指头,同样滴了一滴血在里面。 为了防止这碗清水捧在手里会抖,人为地制造融合,他将碗静止地放在玄康的榻边,便静静地等待。 这两滴血渐渐地在水中扩散,并没有过多长时间,竟然真得融合成了一体,再分出不彼此。 他的心头一阵狂喜,就算是对滴血认亲这件事并不太在乎,此时看到这样的结果,也已然信以为真了,不知不觉间,将玄康当成了他的儿子。 “看来老天爷待我不薄呀,辛苦一生,终还是有这么优秀的一个儿子存在!”想到这里,便不经不住地“哈哈”大笑了起来。 屋外的三太保和五太保莫名其妙,还以为吉昌已然得手了,所以才会这样得喜欢!只是,这种喜欢却又有异于常,哪有干那种事的时候,还这么放声大笑,唯恐天下人不知呢? 猛听到吉昌大叫着:“你们进来吧!” 老三和老五连忙推门而入,却看到无论是吉昌,还是玄康,都衣衫整齐,根本就不像是刚刚从床上起来的样子! “父亲大人!” “你们两个不要胡思乱想,玄康是什么人?孤怎么可能对他行那种事情?他如何也是东齐国的王子,这若是传到了文青云那里,他还不跟孤翻脸吗?” 老三和老五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多问。 “孤只是弄了碗醒酒汤给他喝罢了,这酒喝多了可不是什么好事!”吉昌说着,又命令着:“去把他的那个护卫带过来,既然他不放心,那么就让他把人带走好了!” “诺!” 两个人齐齐地应答着,却又失望透顶 ,他们还准备看玄康的笑话呢。 见到两人出去,吉昌越发得兴奋,心里想着,文青云那个王八蛋也许还不知道,他是在给自己养了这么一个儿子,而且还亲手将他送到了自己的身边来。若是文青云知道这个结果,估计马上会起兵打过来了。 不过,就算是文青云真得起兵来打他,他也不怕,正好趁机将东齐国踏平。 当然,如果能够兵不血刃得拿下东齐国的大权,那才是最好的,他一定要想办法让玄康得到东齐国世子的位置,然后再找人将文青云暗杀,等玄康成为了真正的东齐国主,再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他,然后让他成为自己的接班人,那里,文玄康身兼大虞朝的大将军和东齐国的国王,便是将虞朝推翻,自立为帝,也是十分容易地事情了。 自己的野心无法实现,却可以借儿子的手来实现,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只是如今的玄康年岁还小,的确要好好培养。当初玄康在齐都城自己力不能及,如今他就在洛京自己的身边,那就没得说了,肯定要将他培养成一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帝王! 玄康还在醉卧之中,要是知道自己被吉昌动了手脚,肯定感到万分的惶恐,毕竟以他的学识来说,滴血认亲这种事情,是当不得真的,最多也只能说明他和吉昌的血型可能相同罢了! 第53章 化酒 玄康是被李乐背回到的齐质子宅,这所宅院,如今被起名为“文府”。 虽然李乐在桃花堂的后堂,看到的玄康和吉昌都衣冠整齐,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到家,他将玄康放到床上,把仆人都赶了出去,将门关上,脱光了玄康的衣服,把他的身体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认的确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这么英俊的面容,这么完美的身体,要真得被吉昌那个王八蛋夺占,才是可惜!他娘的,老子一直看在眼里,想在心里,却不敢动他分毫!” 李乐嘟哝着,打开门,便看到二十三郎和秋禅站在门口,吓了他一跳。 肯定是刚才听到了李乐的喃喃自语,二十三郎悠悠地道:“你这个护卫难当呀!对自己的公子都想入非非,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李乐的脸不由一红,连忙辩解:“我……我只是检查一下,看看公子有没有被人暗算!” “呵呵,这般检查也过细了吧?” 李乐再不作答,逃也似地走开了。他知道,虽然二十三郎没有进屋,但是他的一举一动,都没有逃脱二十三郎敏锐的目光。 秋禅很是诧异,问道:“师父,你不会是想说李乐对公子有非份之想?” “非不非份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不会吧!”秋禅道:“李护卫对公子可是尽心尽力,坚守职责罢了,师父您想多了!” 二十三郎微微冷笑:“快三十岁的男人了,为什么他连个妻妾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师父,你不是也没有妻妾吗?” 二十三郎一怔,蓦然瞪着他骂道:“小孩子家,你懂个屁!”说着,快步走进玄康的卧室,查看玄康的情况。 看了良久,苦笑着摇了摇头:“就这么一点儿的酒量,怎么还好意思去赴宴喝酒呢?” “公子又不是像你这样,天天喝酒!”秋禅在后面跟进来。 “看来,明天开始,我还要教他怎么喝酒了!” “喝酒还用教吗?” “废话!”二十三郎道:“我本以为你们年纪尚青,喝酒的事以后再说,如今看来,玄康还必须要学一学!把酒力化作内力,进行运作,这样将永远不醉!” “师父还有这样的本事?”秋禅叫了起来。 “当然!”二十三郎道:“我的本事可多了,这酒是好东西,主要还是看你会不会喝,能不能喝!我可以教他将喝进肚中的酒,转化成自己的内力,这就叫化酒神功,以此相辅,或许他三年就可以打通任督二脉,习我剑术了!” 秋禅眼睛一亮,忙道:“那我也可以喝吗?” “你不行!还太小!”二十三郎直接拒绝,同时解释着:“我这个化酒神功,原本是要等你们真正的成人之后,才可以习修,因为酒喝多了毕竟不好,影响你们身体的发育。” “为什么公子可以学呢?” “之前,我也以为他还是个孩子,如今看来,他发育得不错,身体和骨骼都已渐成熟,现在喝酒,对他并没有太大的伤害!” “那我什么时候可练?” “最少,等以后你的身下长得跟他一样得粗壮再说吧!” 秋禅望了望玄康的裸体,尤其是身下,不由得惊骇地吐了吐舌头,不再问下去。 ************** 玄康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一早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从床上一子坐了起来,穿上衣服便要出门,可是才打开门,便看到二十三郎站在那里。 “师父!”他叫了一声。 “你想要出门?” “是!” “必须先运功一周天!” “可是……” “没有可是,这是规矩,不管多急的事情,必须这样!” 运功一周天,最快也需要半个时辰,那就是一个多小时,此时的天色,应该是早上七点钟左右。玄康想起昨天韩爱珠跟他提及,今天她们姐妹要去相国寺敬香。 “师父,今天能不能休息一天?” “不行!”二十三郎十分得坚决:“你若有事,为什么不早一点儿起床?” 玄康无言,知道自己想要硬闯出去是不可能的,与其在这里跟二十三郎浪费口舌,反而耽误时间,还不如照他的话去做。 他只得回到床上,盘腿而坐,闭目运功。 看到玄康老实地回去运功了,二十三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同时还不忘记告诫着他:“昨日你喝多了酒,晚间的睡前的功课就没有做,本来今天要罚你把昨日的功课一并补上,若你真得有事要出门,那就等今天晚上放在一起吧!” 听他的话,好像早上让自己运功一周天,已然是便宜他了,这令玄康哭笑不得。 好在,他很快就进入到了入定的状态之下,等他运功完毕,已然一个小时过去了,再出门是,二十三郎不知去向。 他直奔马厩,刚出院子便遇到了管家高丰,拿着一个名帖过来:“主人是准备出门吗?” “是!”玄康答着。 “门外有一位公子拜会主人,您若要出门,我此时就去把他打发掉好了!” “等下,我看看!” 高管家将帖子递了过来。 玄康看一眼,不由得大奇,因为这个人竟然是昨天跟他一起去参加桃花宴的秦质子秦无殇。 “怎么会是他?”他马上想到了秦无殇那英俊又高冷的面孔,这家伙身手极好,但是又极不合群,想起那杯泼向魏质子的酒,便让人觉得要对他退避三舍。 “公子见吗?”高丰问道。 这的确令玄康有些为难,相国寺在外城,也是洛京城最繁华的一个所在,从他所住的夕照门过去,就算是骑着马,也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最主要的,还是他不知道韩遗珠姐妹什么时候会到相国寺,他原本打算一早过去,一直等到她们出现。 只是,这位秦无殇公子一看就知道是一个记仇的人,人家主动来到他家拜访,他若不在也就罢了;只是他还在家,若是推却不见,肯定会引起这个家伙的不满。 当然,玄康也并不在乎秦无殇对自己的看法,这个人他可交亦可不交。只是他马上又想到了自己的姐姐幕灵公主来,如今在文青云的几个子女中,只有他和文幕灵,是丰夫人一脉之下的,应该是最为亲近的人,文幕灵是秦无殇的嫂子,便是不看别的,单看在姐姐份上,他也不能不见,毕竟他们是亲戚,以后肯定还是要联系的。 见到玄康有些为难,高管家道:“主人若真得有急事要出门,我便去向秦公子说一声,回头公子再去回访他好了!” “算了!”玄康道:“我还是见见他吧,估计也耽误不了多长时候!”说着,又道:“你找一下李护卫,让他备好马,一会儿跟我去相国寺!” “诺!”高丰回答着,找李乐去了。 玄康拿着拜帖,走向了大门口。 第54章 幕灵 玄康走出文府的大门,便看到白衣白衫的秦无殇,正双臂环抱在胸前,腰里悬着一把宝剑,有些不耐烦地在门口转来转去,倒是他的那个年青的随从,一副冷酷冰凉的脸,肃然地站在门口的大槐树下,显得十分得稳重。 “秦兄久候了!”玄康来到秦无殇的面前,当先地施礼。 “并未久候!”秦无殇道:“我也才来!” “秦兄今日到访不知有何紧要地事情?” “也并未有何紧要!”秦无殇道:“你我二人同为质子,你大姐还是我的嫂子,论起来,咱们二人还是亲戚,所以今日便赶过来拜访,生怕来晚了,贤弟去了翰林院!” 玄康笑笑,他昨日醉酒,李乐便找人代他请了假,实际上,往翰林院去,也是无事可做,去不去的两可之间。 “实不相瞒,我今日已在翰林院请了假,原本有约在先,准备出门的!” “哦,看来我今天来得真不巧!”秦无殇有些失望。 “秦兄住在哪里?改日小弟一定登门拜访!” “我比不得贤弟,能够住在内城!”他发出一声苦笑来,还是道:“我住在东下门附近的水井巷!” “好!我已经记下了!” “贤弟准备往哪里去?” 秦无殇迟疑了一下,还是告诉着他:“要往相国寺去!” “呵呵,往相国寺?那正是东下门的方向,反正今日我也闲着无事,便与贤弟一起往相国寺去一趟好了!” 玄康一愣,心里暗骂着这个秦无殇真是败兴,他要去见韩遗珠,就是约会,却带着这么个电灯泡。只是,这种事情他还不好意思直言,只是尴尬地笑笑,道:“那便请秦兄稍候片刻!” “贤弟快去准备!”秦无殇道,再不似昨日那般得孤冷清高。 玄康只得转身入府,高管家已经通知了李乐,所以当他来到马厩的时候,李乐已经备好了两匹马。 两个人牵着马从府宅里出来,与秦无殇主仆会合,骑着马一起赶往相国寺。 玄康特意打量了一下秦无殇的这位随从,不由自己地拿他跟李乐进行对比。秦无殇叫他风杨,比李乐年青英俊,最主要的是他不多嘴,这一路上都没有听到他讲一句话,就是不知道他的武艺如何。 在报了年庚之后,玄康才知道这位秦质子比自己大了有五岁,而且在洛京为质已然三年。 “在下初到洛京,不知道秦兄有什么可以教我的吗?”同为质子,玄康还是耐心地向他请教着。 秦无殇自嘲一样地道:“贤弟名冠大虞,还用得着为兄来教的吗?” “秦兄见笑了!”玄康道:“我在洛京人生地不熟,不像秦兄在此已呆日久,难免有些不懂的事情,说不定会不经意地得罪什么人,只是希望秦兄有个提醒!” “你们东齐国难道没有进奏院吗?他们可比我懂得多了!” 玄康一怔,忽然觉得与这位秦质子讲话真是无趣,他难道就看不出来,自己是在没话找话,以免这一路上的尴尬吗? 正想要说些什么,又听得秦无殇道:“要说有什么要注意的事,呵呵,咱们作质子的可是九死一生呀!不知道何时就会被拉出来祭旗了!所以,我要告诫贤弟的,就是在洛京这个地方,千万不要张狂,低调像一条狗一样地夹着尾巴作人就好!” 玄康微微皱起了眉头来,要说的话,他自从出了东齐国境,这一路上便十分得张扬,只为了播名;来到洛京,更是以少年大才而出尽了风头,这个样子的他,又怎么可能得想低调,就能够低调得了呢? 他忽然想到了秦无殇的所作所为,笑道:“秦兄劝我夹着尾巴做人,可是好像秦兄并不是如此呀?” “我嘛?”他再一次自嘲:“我也想跟赵质子那般地谦卑,奈何我们西秦人天生不喜欢屈膝,我也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却实在无法改变本性!” “既然如此,秦兄又何必劝我自卑呢?” 秦无殇笑笑,道:“适才贤弟问我的问题,在我理解,不就是为了能多活些时日,最好能够得到善终吗?我给你说的就是答案!你不要看我,东街口的侯半仙都说我将来会横死,所以你也莫学我!” 玄康又觉得这位秦质子也并没有那么高傲了,他能够感觉得到秦无殇是在真心地与自己交流,只是这个人也许真得如同他自己所说,本性难改罢了。 两个人并肩骑行,李乐和风杨跟在他们的身后,只是话说到这里便又无语起来。秦无殇的确不是一个适合聊天的人,他与赵质子赵旭是两种性格完全相反的人。 “贤弟怎么不问问我,令姊在我们西秦过得好不好呢?”秦无殇忽然问道。 玄康一怔,他的确忽略了这个问题,主要还是因为,他对于自己原主的感情还有些不在意,还是用一个第三者旁观的态度在看待以往;更何况,便是在原主的儿时记忆里,对于幕灵公主的印象也是极少的。根本就将她忘记掉了。 此时,见秦无殇提及,只得硬着头皮问道:“是呀,不知道我大姐嫁给你大哥后,还好吗?” “不好!”秦无殇马上回答。 这个回答也是出乎了玄康的预料之外,他还以为秦无殇肯定会随口敷衍地说一声“好!”呢。 玄康很快就明白过来,比他大了有十岁的幕灵公主嫁给西秦国的世子秦无恙,虽然两个人年岁相当,但是毕竟是政治联姻,怎么可能有幸福可言呢? 他又很快起到了另一个事实,那就是幕灵公主嫁给秦无恙到如今已然十年,两个人竟然没有生出一个孩子来,而秦无恙与他的几个侧妃,却有三个孩子。如果不是这对夫妻的两性生活出了问题,那就只能说明幕灵公主是不能生孩子的女人。 在这个思想观念落后的时代里,不能生育的女人,注定是要被世人唾弃的。 玄康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幕灵公主的事情,如今想来,这位东齐国的长公主,肯定在西秦国生活得并不幸福,若非是她的身份尊贵,西秦王还是有些忌惮东齐国的实力,或许幕灵公主世子妃的身份早就被废了。 玄康并没有去问秦无殇关于幕灵公主在西秦的遭遇,反而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良久,问道:“你为何忽然对我提起我大姐来了呢?” 这个问题也令秦无殇有些诧异,反问着他:“我原以为玄康公子与令姊同为一母,会对令姊的情况关心,却没想到原来你这般得无情!” 言语间,已然对玄康有了许多的不满,便是刚才还称呼他为“贤弟”的亲热,也换成了生疏的“玄康公子”! 第55章 秦质 被秦无殇这般得说教,令玄康的确有些不快,不过,转念一想,也不怪他对自己的责问,只得解释道:“秦兄误会了!我与大姐虽说是一母所育,却并非一母所生!大姐在我五岁时出嫁西秦,那时我才回齐都城生活两年,对她的记忆模糊!” 秦无殇一声冷笑,道:“养恩大于生恩,难道玄康公子就没有对令姊有一丝的亲情?”说着,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嘲讽地道:“对了,我差一点儿忘记了,丰夫人与令兄皆被东齐王以谋反罪所杀,令姊为丰夫人所生,想必也不得东齐王所喜,只不过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只任由她自生自灭了!” 玄康有些动容,怒意满面,道:“秦兄何必提及我东齐国的旧事?在我心中,就算是大姐早早出嫁,亦是我的亲姐!她过的好与坏,我自己十分在意!只是,当初在东齐国时音讯皆无,如今到了洛京,身份如此,便是心有余也力不足!若得有朝一日,我能执鞭天下,谁若敢欺负我的家人,我必当挥师灭之,以八抬大轿将姐姐迎接回来!” 听到玄康如此一说,秦无殇转怒为笑,道:“看来,适才是我误会了贤弟,若贤弟真有此心,那亦是令姊之福也!” 玄康觉得奇怪,问道:“秦兄为何对我大姐如此关切?” 秦无殇怔怔,有些尴尬,毕竟以他的身份,只不过是幕灵公主的小叔子而已,他只得道:“我不过是为大嫂鸣不平!大嫂自嫁与大哥,数年来,待我不薄!” 幕灵公主嫁给秦无恙时才十五岁,那时秦无殇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如今十年过去,秦无殇到洛京为质也有三年,三年前他才十七岁,也并不大。只是当玄康转头看到秦无殇提及幕灵公主之时,那双放着光的眼睛,他便隐隐有些不安:莫不是这个秦无殇在情窦初开的时候,爱上了自己的大姐? 以玄康交错空间穿越之前的精明,作为一名出色的间谍,他已然看出了端倪,却也知道在这个时候,是不能冒然相问的,毕竟叔嫂之间发生感情,在这里也是有违伦理的。 “我听闻西秦王有嫡子五人,为何西秦王却将秦兄送入洛京来了呢?”玄康问。 秦无殇没有马上回答他,反而问着他:“我也听闻东齐王除了已死的长子之外,尚有两位嫡子,而贤弟年长,应该成为世子,却不知为什么也被送入了洛京?” 玄康苦笑道:“父王不喜玄康,所以玄康入洛!” 秦无殇也道:“我也亦是如此,不被父王所喜!” “咱们两个人,看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呀!” “同是天涯沦落人?”秦无殇忽地很有感触。 “是呀!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玄康想起了这首诗来,如今用在这里却也恰如其分。 秦无殇不由一呆,赞道:“贤弟果然诗仙转生,随意出口之句,便能够流传千古了!” 玄康暗自惭愧,他只不过应景感慨,而所出口的诗句,都是名垂万代的佳词,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从小记得,才可能脱口而出,却在这里成就了他的才名! 一行四人终于来到了相国寺,这座寺庙也是洛京最大的皇家报恩寺,是由五百年前大虞朝的开国太祖所建,为了纪念自己受苦受难的母亲。 只是如今的相国寺,已然成为了洛京城最为繁华的一处所在,尤其是相国寺的门前,发展成为洛京城最热闹的三大商业中心之一,另两个商业中心是东市与西市。 因为人员过于密集,四个人不得不下了马,拉着马前行,正走之时,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阵阵的呟喝之声,随之而起的还有许多人咒骂声,嘈杂异常。 四个人不由自主地向后面看去,马上看到了一队人正在快速地赶过来,前面十几个穿着黑色短衣,头戴八角帽的家丁,正在驱赶着前面挡道的路人。玄康一眼就认出来那个端坐在马上,大摇大摆的公子哥,正是魏质子魏无难,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束衣短衫的汉子,也骑在马上,背上各自背着一口宝剑,只是一个虬髯,一个暴突眼,气势汹汹的样子。 “是魏无难!”李乐当先的叫了出来。 玄康有些不解地道:“他一个魏质子,怎么在洛京这般得张狂?还敢驱逐百姓?” 秦无殇一声冷哼:“魏国向来是大将军的爪牙,这魏无难便狗仗人势,狐假虎威,仗着魏国的兴魏商行有几个臭钱,自然是要出入威风的哟!” 玄康知道,兴魏商行是魏国唯一的国办商业组织,由魏王魏无病的姐姐宜阳郡主主持,也是魏国最重要的财政收入来源。 魏宜阳商业手段颇高,短短数年,不仅笼络了整个魏国的盐铁买卖,而且还把分行开到了其它各诸侯国以及洛京。魏国又是洛京东面的门户,作为大虞朝最大的政治、文化、交通和工商业中心,所有的商品和物资都会往洛京积聚,魏国也因此得天独厚,单单收过路税费,便能够得到很大的一笔收入,而兴魏商行的倒买倒卖,低买高卖,雁过拔毛,更是赚足了钱。 与魏国的商业发达不同,无论是东面的东齐国,还是西面的西秦国,都没有魏国这么有钱,这些诸侯国还秉承着农耕为主,自给自足的小农思想和文化。 大将军吉昌之所以能够崛起,这里面也有魏国金钱支持的原因。 秦无殇还不忘记嘲讽着魏无难道:“这个魏质子,作梦都想成为吉大将军的干儿子,奈何自己本事不济,根本就不受吉大将军待见,若不是大将军念在与魏国的旧交颇厚,怕是早就将他赶回魏国了!” 对于这些质子们来说,他们唯一的出头之日,就是等父王死后,新王登基,这样便可以结束自己的人质生涯,毕竟作为新王的兄弟,是无法跟新王的儿子相比的。更何况这个兄弟回国,还有可能与新王争权呢? 只是,此时的质子,就算是回到了本国,若是与新王没有交情,肯定会被猜忌幽禁,甚至杀头,还不如留在洛京,最其马在这里,他还有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有后面国家的供给,最主要的还是有一个相对自由的环境。 正常情况之下,新王登基之后,大虞朝廷会下令新王将自己的嫡子送入洛京,换回之前的质子;若是之前的质子已在洛京为官,那便另当别论;若是新王的嫡子尚幼,就要等到年满十四岁后送去,而在此之前,先王的质子依然作为该国的人质呆在洛京,就像是赵质子赵旭。 当然,任何事情也有例外,栾信任大将军时,就曾担心南楚国的军力太强,而令新登基的国王将其八岁的嫡子送入洛京为质,这自然遭到了南楚王的拒绝,于是栾信令吉昌率兵攻楚,南楚战败,除了割让了两个郡的土地给栾国之外,还是不得不将自己八岁的嫡子送入到了洛京来,一晃之间,这个南楚质子如今也有了十八岁。 “秦无殇!”蓦然,魏无难看到了秦无殇,不由得大叫了起来,一边指着他,一边道:“有种你别跑,等着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秦无殇皱起了眉头,忽然意识到,魏无难带着这么多人出来,不会就是为了找自己麻烦的吧?毕竟在昨天的花朝节桃花宴上,他们结下了梁子。 第56章 赴约 “公子,他是冲着我们来的!”这时,秦无殇身边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风杨忽然道。 “怕什么?”秦无殇一副临危不惧的样子,但是玄康地看到他的鼻子尖处都冒了汗。 李乐道:“双拳难敌四手,魏质子身后的两个人,肯定是高手,就算是秦公子不怕挨打,就怕到时候也会被羞辱一番,与其如此,还不如趁着街上人乱,逃走了事,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是呀!”风杨道:“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以后再跟他算帐!” 秦无殇无奈,只得对着玄康一拱手:“贤弟,今日本想陪你往相国寺转悠一番,奈何魏质子这厮扫兴,就此别过,来日方长!” “好!”玄康也拱着手,却是巴不得他赶紧走,以免坏了自己的好事。 秦无殇与风杨牵着马沿着大街往南而去,只是还没有走出多远,又折了回来,还是转向东,进了相国寺。 玄康和李乐都有些奇怪,再举目望去,却原来南面的大街上,也出现了魏无难的家丁,他们个个凶神恶煞一般,围堵过来,果然就是冲着秦无殇有备而来的。 “嘿嘿,只怕这位秦质子今日难逃一劫了!”李乐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对这些诸侯国的质子们,都不喜欢。 玄康回过头,看着他问:“你刚才让秦无殇逃跑,是不是怕连累自己?” 被玄康一语道破,李乐并不以为然,反而脸皮厚厚地道:“那当然是我在替公子着想了!若是这个秦质子真得和魏质子的人打起来,你们两个是亲戚,不帮又不合适;帮了吧,只怕又打不过,把自己还要连累进去,还不如他们赶紧跑掉,省得大家麻烦!” 虽然鄙夷李乐的世故,玄康却也明白他的话不假。他相信,以秦无殇的聪明,应该也是看到了这层,如此高傲的一个人,最终还是选择了躲逃,已是难得。 也许,秦无殇这个朋友是值得一交的。 魏无难带着他的人终于赶开了街中的行人,来到了玄康的面前,他只是看了一眼玄康,连手都没有拱,道:“齐质子这是来相国寺游玩的吗?” “是!”玄康一脸得警惕,魏齐两国有仇,他说不准这位魏国质子会不会在找不到秦无殇之后,又来找自己的麻烦。 “齐质子,在洛京生活不易,尤其是交友要慎重,莫因为交友不慎,最终殃及自身!” “多谢魏质子提醒!” 魏无难没有再说什么,打马离开,直奔相国寺,他的那些仆从也蜂拥而去。 见到他走远了,李乐道:“别怕他,他不敢把你怎么样!吉大将军都对你那么客气,像魏无难这样的走狗,更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何况你还有官职在身呢?” 玄康微微一笑,如今他的才名远播,可以说是洛京最有名的诗人,便是吉昌大将军,想要对他动手,也要三思一二的。 见着魏无难那些人也追进了相国寺内,玄康有些紧张,若是韩遗珠和妹妹韩爱珠此时也在里面,会不会受到魏无难的骚扰呢? 想到这里,他也再不犹豫,拉着马跟着走进了相国寺。 正因为相国寺很大,而且香火繁盛,所以每天相国寺的寺门是与城门同一时间开放的,并没有任何的限制,随便所有的善男信女进出。 相国寺是一座四四方方的建筑群,占地有一百亩地,中轴线上建着山门殿、天王殿、大雄宝殿和后殿,一共有三重大院子。而中线两边还有左右两个跨院,依然是三进式。中线上的三重大院是一直开放的,随便香客参拜。而庙中的和尚一般都是在早晨未打开山门前,和晚上关闭山门之后,会在大雄宝殿里念经功课。 两边的院落,是庙里和尚们起居的地方,一般不对外人开放。 玄康和李乐将马拉到了山门殿前,这里已然拴着许多的马,专门有看马人守着。这些看马人就像是交错空间的后世里的停车场管理员,每一个在此寄存马匹的人,都会拿到一个相应的竹牌子,出来后拿着牌子领马,每一匹马的看守费用是十文钱。 十文钱,对于普通的老百姓来说,已然很多了,但是一般能够骑着马来的人,非富即贵,这十文钱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的小费而已。 玄康和李乐将马寄存下来,也看到了秦无殇与风杨的马,那两个人跑进相国寺躲避,想来也要等着魏无难等人离开后,才会出来了;只是不知道,魏无难那群人,能不能在相国寺里找到他们。 玄康特意地在山门前的这片大空地上找了一遍,并没有发现有大将军府的车马,心想,应该不会是自己来晚了吧?毕竟此时已然到了巳时,再过一个时辰就是午时了。 他问了一下看马人,看马人道:“今日一大早就有很多马车和轿子过来,都是这京里大户人家的内室过来进香,她们都是在卯时过来,辰时回去的。这个时辰,她们早就已经出来回府了,公子若是想找人,以后可要来得早一点儿!” 玄康有些失望,犹豫着要不要再进寺中。 李乐道:“二公子可是与遗珠小姐有过约定?” “并无约定!”他如实相告着:“只是她妹妹说她们今天到这里来敬香,也未曾提是几时!” “呵呵,那你一定是来晚了!”李乐笑道:“你看这里,哪还有什么马车和轿子呀?” 玄康不作理会,径直地往寺里走去。 李乐连忙从后面追上来,道:“是呀,既然来了,怎么也要看看,这相国寺名气在外,我在东齐国就听说过!” 玄康没好气地道:“你平日都起那么早,还知道叫我,为什么今日不叫我起床?” 李乐道:“这能怪我吗?平日里你要去翰林院报道,肯定要起早的;昨天你喝了那么多的酒,醉得不行,我这不是也为了让你多睡一会儿吗?还特意差人给你去翰林院请了假!你若是早些跟我说韩家姑娘的事,我肯定会叫你起来的!” 玄康无言,他知道自己的确怪不得李乐,只得生自己的闷气。他与韩遗珠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会跟李乐讲呢?再说,从昨天被李乐背回家,他就是醉的。 李乐紧走两步,追上了玄康,想了一下,还是多嘴地劝道:“二公子,我觉得你这是在玩火,韩楚的那两个女儿的确是天下难见的美人,但是,那也是吉大将军掌中的禁脔,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玄康不由一呆,继而又恼怒起来,转过头来,恶狠狠地道:“你给我闭嘴!” 李乐吐了吐舌头,没有再说话。 第57章 入寺 玄康与李乐两个人漫步走进了相国寺中,寺中的香客络绎不绝,他们从山门殿,沿着中轴线一直走到了最后第三进大院的后殿藏经阁,又转回到了前面的大雄宝殿前,哪里有韩遗珠与韩爱珠姐妹的影子呢? 只不过令两个人都有些奇怪的是,便是明明看着闯入寺内的秦无殇和魏无难那群人,也一个不见踪迹。 玄康有些不甘心,在大雄宝殿前流连,来回得转悠,李乐有些不耐烦了,开始催促他出寺。 “要不,咱们去左右看看?”见到玄康无动于衷,李乐建议着。 玄康仿佛无觉,喃喃自语地道:“也许她们上午没来,会在下午过来呢?” 李乐啼笑皆非,道:“若没有特别的原因,谁会在过晌之后来拜佛呢?” 玄康只是不答,他总有一种预感,觉得韩氏姐妹,一定就是在这座宏大的寺庙里,只是不知道置身何处。 正疑惑间,忽然他被李乐轻轻拉了一下,玄康一怔,却见李乐没有说话,用手指了指天王殿的方向。他顺之望去,马上看到了三太保吉存礼,带着五太保吉存信和六太保吉存温,还有一队兵士从那边走了过来。他不由得一喜,想到,既然吉昌的三个太保在这里,那么,韩遗珠姐妹应该也在这里。 只是玄康也十分清楚,这三个太保已然跟他结下了梁子,虽然在桃花宴上,吉大将军明令这些太保,要他们不可以找自己的麻烦,但是谁又能知道,他们会怎么想呢? 明面上他们也许不敢对自己打打杀杀的,但是却不能担保,这三个家伙会对自己动动手脚,哪怕是找几个街头混混来和他碰瓷,然后再以官差的身份出现,明正言顺地将他以扰乱治安的罪名送官呢? “我们还是不要跟他们照面!”玄康作出决定来。 李乐点了点头,他并不是怕麻烦的人,却也不愿意多惹麻烦。 两个人当即装作敬香的样子,进入到了大雄宝殿之中,在靠近门口的窗下掩住身形,从密布的窗棂中向外观瞧。 见到了穿着甲胄的兵士过来,许多香客十分自觉地躲开来,对于他们来说,这些当兵的是惹不起的,还不如远远的躲开来好。 老三在前,老五和老六在后,再加上十几个跨着刀剑的士兵,很快地来到了大雄宝殿前,稍作停留,三个太保并没有打算进入殿中,他们身着甲胄,根本不方便跪拜,所以只能站在殿外双手合什,对着殿内的佛像拜了拜,好像只是为了敬个礼数而已。 三个人在殿外默祷了片刻,老五忍不住问着:“三哥,你说玄康那小子会来,咱们都在庙里转了两圈,怎么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老三道:“他肯定会来!嘿嘿,那小子色迷心窍,看上了咱们的遗珠妹妹,桃花宴的时候,他就偷偷跑去和遗珠相会,爱珠告诉他今天过来敬香,所以,他肯定会来!” “他要是不来怎么办?”老六在问。 老三道:“你们没见到遗珠妹妹不愿意走吗?她就是在等那小子到来。” “那小子为什么还不出现呢?” 老三道:“我想,可能是刚才他看到了我们在遗珠妹妹身边,所以不敢贸然出来;如今,我有意将那些守在遗珠妹妹的守卫调开,就是给他一个机会,他要是真得敢进入观音殿,那就正好将之拿下,交给父亲大人处理!” 老六道:“就算是把他抓了交给父亲大人,就怕父亲大人还是会把他放掉!” 老三道:“昨天可是桃花宴,那种场合下,他又说自己走错了路,到底也喝了不少酒,父亲大人就算是心里不高兴,也不会对他如何,毕竟有那么多质子看着呢!可是今天不同,观音殿是相国寺内专门接待女香客的,众人皆知,他一个男人跑进去干什么?这不是明摆着想要调戏良家妇女吗?父亲大人就算是饶他不死,也要碍于世情,重责他二十大板的!” 老六道:“那家伙精明得很,就怕他不上当!” 老三道:“他若真得不上当,那也没办法了,只能等下次找机会再揍他一顿!” 三个人说着,终于离开了大雄宝殿,往别处去了。 玄康心头一喜,虽然他来得晚了,但是从那三个太保的话里也分明听得出来,韩遗珠一直在等着他的出现,并没有离去。 见到玄康不怒,反而脸上带着笑意,李乐道:“二公子,你魔障了?人家故意设下了陷阱,等着你去跳,你还高兴起来了?” 玄康仿佛无觉,看了他一眼,喜上眉梢:“听到没有,原来她是在观音殿!”说着,拔腿往外就走。 “等下!”李乐从殿中追了出来,一把拉住了玄康:“观音殿可是你能去的?”他道:“你难道真得不知呀?那是相国寺专门为那些达官贵人的内眷,不方便抛头露面,专门设的一个殿堂,只接待女眷,闲杂人等是不允许进入的,除非是那些女眷的家人!” 玄康转头看着他,笑道:“李乐,你行呀?比我知道的还要多!” “这有什么,我刚到洛京来的时候,就听谢震讲过!” “不管怎么样,我一定要去见遗珠小姐!”玄康却是下定了决心。 李乐摇着头:“自古才子爱佳人,哎!你真得不怕掉进了那三个太保的陷阱吗?” “先过去瞧瞧,总不犯法吧?” 李乐无法,只得随着他前往观音殿。 在刚才他们转悠相国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观音殿的位置,这个大殿是位于大雄宝殿的右侧,要穿过一道门进入到右边的那个院子里面去,他们刚才想要进去的时候,被一位寺僧阻拦,所以没有进入。 此时,这个院子的大门处却异常得冷清,便是刚才那个阻拦他的寺僧也没有见到,仿佛任何一个人,都可以随便出入一般。 “我们已经被他们看到了!”李乐低低地告诉着玄康:“右边槐树下有两个人,左边柏树下还有两个,其他的士兵在院子里的墙边藏着,二公子,你要是进去,我就真得只能去大将军府接你了!” 玄康皱着眉头,他在想,要不要化妆成女人走进去呢?对于一个间谍来说,化妆术是必备的技能,他相信自己化妆的能力。 此时,不知道为什么,他对于见到韩遗珠的愿望,已经被强烈的好胜心所替代,心里发出冷笑来,就是想在那三个太保的眼皮底下,进入到观音殿内,不仅要见到遗珠小姐,而且还要把这位天下第一美人的女儿拐出来。 “那三个太保藏在我们后面的廊柱后呢!”李乐不慌不忙地道。 玄康还是佩服李乐的观察能力,他之所以会成为父王身边的四大新秀护卫之一,果然不是吹的,能够连头都不转,而且是在这么嘈杂的环境下,就发现对手藏在哪里,的确非同一般。 玄康的脑子在飞转着,想着如何来对付这三位太保,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一转头,便看到魏无难带着他的那帮家丁,正从左边的那个院子里出来,那边是和尚们住的地方,显然没有搜到秦无殇。 他灵机一动,已然有了主意。 第58章 化妆 魏无难又看到了玄康,而此时的玄康却在看着他笑。 魏无难还是走了过来:“齐质子也在这里?” 玄康没有回答,反问着他:“你还没有找到秦无殇吗?” 魏无难恨恨地道:“那家伙溜得贼快,我带着人找遍了相国寺,也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幸许他已经跑了!” “不会!”魏无难十分肯定地道“这庙的前门和后门都被我安排着人守着呢,他除非从天上飞出去!” 玄康想,魏无难看来没少对秦无殇下功夫,仿佛知道他要往相国寺里跑一样,在前门派人把守也还有情可原,竟然事先连相国寺的后门都安排了人看守。 这也同时给他提了一个醒,魏无难并不是一个笨蛋,他的身边肯定有能人,不然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为魏无难安排好围堵秦无殇的计划来,毕竟他们只是昨天桃花宴上,才发生的冲突,秦无殇令魏无难丢尽了脸。 “这个院子,你们去搜过吗?”玄康有意地问道。 “观音殿?”魏无难怔了怔,自然知道这里面去的都是女眷,他有些疑惑:“秦无殇会跑到这里面躲着?” “不知道!”玄康说着,不再答话,转身向大雄宝殿的后面走去。 李乐马上跟了上来。 魏无难带着人还立于观音殿的院子外面,有些犹豫,却又不愿意放弃,毕竟折腾了这么久,他借来的人如果无功而返的还回去,多少都觉得有些吃亏,因为不管他打不打到秦无殇,钱还是要照付给人家的。 李乐有些高兴,低声道:“二公子想通了?不去见韩小姐了?” 玄康转头看向他,道:“你说,我要是就这么走了,那三个太保会不会很失望?” “他们当然失望!” “我可不想让他们失望!” “你还想进观音殿?” “是!”李乐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道:“你莫不是想要翻墙进去?只是这墙这么高,而且这寺里面人来人往,你怎么翻呢?” “谁说我要翻墙了?” “那你怎么进去?” 玄康微微一笑,道:“我可是要大摇大摆,从大门口堂堂正正地进去,而且,我还要将韩小姐带出来,让那三位太保回去挨大将军的骂!” 李乐诧异地看着玄康,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陌生的人:“你要是真得有这样的本事,我想大王也不会那么不喜欢你了!” 玄康道:“你此时就出庙去,把我们的马牵到后门等着!半个时辰,我肯定会出来!” “不行,你要是出了事怎么办?”李乐很不放心。 “如果半个时辰内我没有出去,你再进来找我,或者直接去大将军府接我好了!” 李乐还想要说什么,却见到玄康瞪着自己,一副很不高兴地样子,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二公子,你别为了泡美人,把自己给泡得丢了大人!” “你快走吧!”玄康催促着他。 “我还是不放心!”李乐一本正经地道:“别忘记了,二公子刚刚进洛京,就遇到了杀手的!” “这是什么地方?这么多人,杀手会来吗?” “不行!”李乐却是非常得坚决:“在出齐都城的时候,大王可是给我的命令,要我寸步不离地守护二公子的安全,我必须要服从大王的命令!” 玄康又气又急,李乐这个愚木疙瘩在这个时候,把文青云搬了出来,这意思实际上也是在告诉着他,虽然他是主子,但是并不能指挥他。 “好吧!”玄康不愿意再跟他浪费时间:“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说着,转身向天王殿所在的那个第一重院子走去。 李乐连忙又跟了上来。 在走过大雄宝殿的时候,玄康已然看到魏无难终于还是不死心地带着人进入观音殿的大院中。 他快速地来到了第一重大院,能够感受到躲藏在暗处的太保们失望的眼神。 绕过天王殿,看到边上坐着一个三四十岁、十分粗壮的妇女在休息,旁边还放着一个布包,想来应该是远处进城到相国寺上香的,他连忙走过去,唱了一声诺,道:“这位大嫂,能否卖我一件女人的衣裾呢?”说着,掏出了一两银子来。 妇人诧异地看着玄康,看到了玄康英俊的面容,马上舒展开了笑脸,再看到他掏出来的银子,更是喜笑颜开,却又不解地问:“你买女人衣衫做什么?” “我姐姐刚才在庙里如厕时,不小心衣服沾染了污秽,无法出来见人,命我去找件衣服给她穿!” “原来是这样呀!”妇人道:“这庙里的茅房可要小心,人太多,屎也太多,弄不好就会沾上,又臭又脏的,的确见不得人!” 李乐听着他们两个一问一答,奇怪万分,不明白玄康买女人的衣服做什么。只是还没有等他多想,那妇人便又指着他道:“这是你姐夫吧?这种事情他作丈夫的不来出面,却让你这个当小舅子的出面出钱,实在不该!” “是!”玄康看了一眼李乐,道:“我这个姐夫什么都不管,就是个白痴一样!” 李乐气得脸都红了起来,却又无法发作,只能看着他们暗自生气。 妇人笑道:“我就说我这眼力,一认一个准!”说着,马上拿起身边的包裹来,打开来,取出一件蓝色女式长裙来,道:“你看这件衣服如何?就是粗布衣衫,不知道入不入得了你姐姐的眼!” “入得!入得!”玄康连忙道:“只要干净就行!” 妇人将衣服递过去,接过了玄康的一两银子,还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小兄弟,我就占你点儿便宜了,我这衣服虽说不值你这么多钱,却是救急哟!” “无妨!”玄康叠起衣服,又问道:“能否再给我些胭脂水粉?姐姐哭得脸上都花了!” “有!有!”妇人又翻了翻,翻出个小布包来,打开里面有几个小瓷瓶,又取出一张草纸,倒了些胭脂和水粉,还特意地给了张红唇纸,一并包好,递给他:“这就当送你姐姐的吧!” “多谢大嫂!”玄康接过来,转身又往回走。 “你这是要干什么?”李乐不由得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玄康只是不答,又绕过了天王殿,在墙角的小竹林边停下来,特意地叮嘱着李乐道:“我进去一会儿,你在这里守着!” 李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只得答应着。 不一会儿,玄康从竹林里走出来,李乐惊得睁大了眼睛:这还是自己的二公子玄康吗?这不是一个俏生生的村姑吗? 第59章 拐走 玄康换上了村姑的衣裙,把自己的头发散开来,用一块娟帕包裹,再对着水缸里的水作镜子,在脸上稍施些胭水粉,又把口红纸在唇上呡了呡,马上红唇媚眼,成为了一个漂亮的女子。 “你是不是被我勾走了魂?”见到李乐还在发呆,玄康故作娇滴地问道。 这一声,立时将李乐从梦中惊醒一般,却又不经打了个冷战:“别说,二公子,你装扮成女人,真得好看极了!也并不比那个韩家的小姐差上几分!只是,你可别那么说话,让人觉得有些肉麻!” “好了,我要去观音殿了!你还是要跟着我吗?”玄康问。 李乐又将他从上到脚地打量了一番,摇了摇头,道:“算了,我还是按你的话,去前面牵马,到后面等你!” “这就对了嘛!”玄康笑了起来,脸颊处还带着两个小小的酒窝。 李乐再一次看傻了眼,等他明白过来,玄康已然走到了大雄宝殿那边,就在五太保吉存信的面前走过去,吉存信还不由自主地对他多看了几眼,竟然没有认出来。 李乐这才放心地转身走向山门。 玄康的这身衣服还算是合身,刚才他一直在注意着那些女香客们,挑来挑去,只有那位坐在地上的妇人身材高矮与自己相仿。虽然他还是一个少年,却也有一米七五的个头,体型若是在男人中间,显得有些单薄;但是,若是在女人中间,却又是粗壮了。 好在这件蓝裙还算是宽大,他生怕自己的一双大脚会暴露身份,所以走路的时候特意地迈着轻盈地碎步,尽量让裙底盖住自己的脚面。 刚刚走到观音殿,便听到了里面传来乒乒乓乓的械斗声,他想,莫不是秦无殇和风杨真得躲进了观音殿里来了? 他不由得向着打斗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在观音殿之外的一片平地上,魏无难带着一群人,正将两个人围在其中,那两个人不是秦无殇和风杨,还会是谁呢? 此时,秦无殇与风杨背靠着背,秦无殇手里拿着的是一把宝剑,风杨手里拿着的是一把战刀,正与魏无难带来的虬髯客与暴突眼交战,而魏无难和他的仆从,在外面将里面的四人团团包围,毕竟还是怕被刀剑所伤,这个包围圈很大,几乎到了观音殿的门口。 那些身穿甲胄的大将军府的私兵们,则笑呵呵地站在外围,看着热闹,这其中也包括了袖手旁观的三太保和六太保。 正是由于被那些打斗的人吸引,竟然没有一个人在意玄康的出现,便是有几个卫兵看到他,也只是以为是个普通的妇女,并不以为意。 玄康心头大喜,暗道:“秦无殇呀秦无殇,你可要多支持片刻,等我把韩小姐带出来,你再落败不迟,到时候我一定提着点心去看你!” 说话间,便走入了观音殿中。 殿内,几个丫环也在门口围观着外面的打斗,甚至还有人窃窃私语着,说秦无殇长得好看,希望他能够打赢。玄康暗自好笑,小女孩子向来是不分是非的,在她们的心目中,都是喜欢长得漂亮的男人,这也许就是春心萌动吧!只是不知道遗珠小姐,对自己是不是也春心萌动了呢? 正是因为观音殿中有大将军府的养女参拜,又有护卫把守,所以大殿里并没有其它府中的女眷。 玄康抬头看到高大的观音像,正慈眉善目的望着自己,心下忐忑,双手合什,默默祷念着:“观世音菩萨,我可是真心喜欢遗珠小姐的,恳请菩萨能够成全我们的姻缘!” 祷告完毕,他便走向殿侧的禅房,这时也是女客的休息室,刚刚来到门口,便听到了两个熟悉的声音在谈着话:“姐呀,我想文公子是来不了的,你没看到三哥、五哥和六哥守得那么紧吗?刚才他们故意把人藏起来,就是想等文公子自投罗网,文公子那么聪明,肯定不会进来的!” 这是韩爱珠在说话。 接着便传来了韩遗珠的声音:“妹妹,你去叫三哥,咱们回府吧,我想文公子一定会在外面等着,他一定没有走!哪怕是跟他看上一眼,我也心满意足了!” 玄康心中大喜,推门而入,果然看到韩遗珠与韩爱珠正坐在里面喝着茶闲聊,听到门响的声音,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他。 韩爱珠跳了起来,不由得问道:“你是谁?怎么闯进来了?” 韩遗珠却与玄康四目交织,初时只觉得这是一个长得很美的村姑,但是看到玄康微笑的脸时,蓦然便认出了他来,脸上满是惊喜。正要张嘴说话,却见玄康微微摇了摇头,她马上明白过来,又闭上了嘴巴。 玄康细声慢语地对韩爱珠道:“民女也是香客!” “这里不是你随便能来的!” 韩遗珠道:“妹妹,我们要走了,你去把三哥他们叫来!” 韩爱珠满腹的狐疑,还是走了出去。 “遗珠!”玄康很是激动,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韩遗珠本能地想要回拒,但是突然被玄康抓住了自己的手,她的心头便猛跳起来,在她从小长到这么大,除了父亲和吉昌之外,还没有第三个男人如此亲密地与她有过肌肤相亲,她身不由己、脚步踉跄地随着玄康的拉扯出了禅房。 那些丫环还在大殿的门口向外看着热闹,竟然没有一个人回头看向他们。 玄康拉着韩遗珠很快绕到了观音殿后面,从后门出来,又快步地跑向后面的院子,那是另一处大殿,供着药王菩萨。 两个人来到一处僻静的所在,玄康这才松开了韩遗珠的手,又从怀里掏出了自己刚才穿的男式外罩,让韩遗珠穿上。 此时的韩遗珠又是害怕,又是兴奋,完全变成了一个没有主意的小女人,听从着玄康的指挥,将这件青衫罩在自己的外面,虽然这件衣服有些宽大,但是用束带扎上之后,也便不显。 玄康看了看,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将她的头发打开来,熟练地盘在一起,用发簪插紧,俨然就是一个弱冠的书生。他笑了笑,又取出自己刚才所戴的方头巾,束住发髻,这样令韩遗珠从外人看来,就跟一个年青的小伙子一般。 当这一切准备完毕,玄康拉着韩遗珠走出药王菩萨所在的院子,进入到大雄宝殿的后院之时,便看到了前面那些大将军府的私兵们正从观音殿冲出来,闹得整个相国寺鸡飞狗跳,盘查着每一个他们所能够看到的人。 “把魏质子和秦质子都给老子抓起来!”三太保吉存礼气急败急的声音老远就传入到了他的耳朵里,也许这三太保以为,魏质子和秦质子是在掩护他这个齐质子行动吧! 玄康与韩遗珠相视而笑,快步地绕过了相国寺的藏经阁,来到了寺庙的后门,果然看到李乐牵着马守在那里。 第60章 放飞 三个人两匹马,很快从相国寺后面的小街出来,直奔离相国寺最近的朱雀门。 朱雀门,正是洛京外城南面的正门,而与之联通的朱雀大街,更是洛京城三横三纵中,唯一的一条纵贯全城通到皇城的南北大街,也是洛京的中轴线。 离着相国寺不远处,位于洛京南城朱雀大街的中央,有一座三十多米高的三层楼建筑,这就是洛京南城最高的钟楼,与之相望的是北城同样高耸的鼓楼。朱雀大街在钟楼前分成两股,呈环形绕过钟楼,又合并成一股,直达内城的南面城门——得胜门。 这座钟楼原本是两层建筑,但是大将军吉昌为了能够清晰地监视全城的情况,所以又在原来钟楼的基础之上,加盖了一层了望台。 像钟鼓楼这样带着了望台的建筑,全城还有十二处,均匀地排布在内外城的各地,负责监控全城的情况。而这十二处了望台,再加上钟楼和鼓楼的了望台,全是由负责洛京治安的巡城司掌控。 此时,在钟楼的了望台上,巡城司统领窦刚正与大虞谍报组织皇城司的正使周旋说着话,两个人的目光同时投向相国寺,在玄康一走进相国寺,便引起了周旋的注意。 虽然站在钟楼的了望台上,可以看到整个相国寺的面貌,但是下面人头攒动,想要在其中找出一个人来,并不容易。刚才,他们看到相国寺的观音殿前刀光剑影,窦刚便派出人去查探情况。 不久后,他们又看到了两匹马从相国寺后面的奔了出来,往朱雀门的方向去了。 周旋却是眼尖,一眼就认出了后面那匹马上坐着的正是玄康的护卫李乐,他再向前面那匹马上看时,却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共骑一匹。 他笑了笑,道:“没想到这位文二公子还挺风流,不知道把谁家的女儿拐到了手,跟着他去风浪!” 窦刚也笑了出来,道:“自古美女爱才子,你要说是谁家的女儿这么幸运,能够被这位诗仙看上!” 周旋道:“看来,窦统领对文二公子很是欣赏哟?” 窦刚道:“你应该知道,其实我是位书生!” 正在这时,那位被窦刚派去查探情况的人回来了,却是向他们报告着:“打斗的是魏质子和秦质子,三太保、五太保与六太保护送韩家小姐在观音殿进香,韩大小姐失踪,三位太保已然命人将魏、秦两位质子拿下,正带人在相国寺内四处找寻韩大小姐的踪迹!” 两个人都为之一愣,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 周旋轻叹一声,幽幽地道:“这位东齐质子,越来越有意思了!连大将军的女人也敢动!”说着,转身就要下楼。 “周正使准备去追玄康吗?”窦刚问道。 周旋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他。 窦刚笑道:“少男少女出去玩一下,不过是孩子心性罢了,也未尝有什么事,再说还有李乐那个护卫跟着,这大白天的,也不会出什么问题!我觉得周正使此时应该去向大将军禀明情况,以免大将军还以为韩大小姐真得被人拐走了,动了真气,到时候又要封城,令整个洛京百姓不安!” 周旋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快步下楼,骑着马往大将军府去了。 窦刚看着玄康那三人两骑,在朱雀门边停了片刻,又快马冲出了城去,苦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一般地道:“小子呀,我也只能帮你这么多,只怕这一顿板子你是跑不了的!” ************ 玄康三人在朱雀门边之所以停留,是因为玄康看到了卖风筝的,他跳下马,特意买了一个老鹰的风筝,把风筝交给李乐拿着,又骑上马,打马出城。 城门官并没有在意这一对出城的少男少女,只是有些奇怪,见到那个少女在前面骑着马,而少男却在后面搂着他的腰。他们并不知道,前面骑马的才是少男,而后面搂腰的才是少女。 李乐心头一片忐忑,但是看到玄康和韩遗珠十分兴奋的样子,却又不忍心说些什么,毕竟他还从未见过玄康像今天这么高兴。 玄康感到十分得惬意,纵马飞奔的时候,韩遗珠便不由自主地搂住了他的腰,他能够感到背后两团柔弱的东西在摩擦着自己的身体,这种事情只要一想,便不由得面红而赤,心跳加速,身体的某些部位便条件反射般产生了变化。 他想,幸亏这是骑在马上,自己又是坐在前面,否则,若是自己坐在遗珠小姐后面,只怕更是尴尬。 三人跑了一段路,便离开了大道,沿着一条小径往洛河边而去,不久便来到了一片荒野之中,直到河边,才显现一片的草地。 洛河上,不时有过往的河船驶过。 三个人下了马,玄康牵着韩遗珠的手,往河边跑。韩遗珠还有些羞涩,虽然脑海里也曾想过女子的三从四德,那种想法也只是闪过之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两个人来到了河边,玄康俯身去用水洗掉自己脸上的脂粉和口红,接着便开始脱衣服。 韩遗珠一怔,越发得脸红起来,连忙把头扭向一边,不敢正视。 “把你的衣服也脱了!”玄康已经将自己身上的这件村姑女裙脱了下来。 韩遗珠越发得羞怯,转头看向李乐,似乎是在求救。 李乐却远远地躲开了,嘴里还有念叨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头也不由得悸动起来,忍不住地还是回头看了一眼。 却见到玄康亲自动手,解开了韩遗珠脱衣服的束带,正在脱着她外面的男式青衫。 “这小子就这么猴急?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被我看到?想要野合吗?”李乐心里想着,却目不转晴地远远看向两人,竟然有一种特别的期待。 玄康已然解下了遗珠身上的青衫,却没有再进一步,而是将这件衣服穿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又散开头发,盘着发髻,不久便又恢复成了他翩翩风度的公子哥的模样来。 韩遗珠也打开了自己的头发,对着河面的倒影,用手梳着。 “原来他们是在恢复本人原来的面貌呀!”李乐这才恍然大悟,马上对自己刚才产生的那种邪恶的想法感到羞耻。 两个人各自恢复了男儿和女儿身,又是一番嘻笑,在河边玩耍了一阵,这才想起他们买来的风筝。 玄康跑到马边,取下了风筝,交给韩遗珠,道:“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儿童散学归来早,忙趁东风放纸鸢。这大好的春光里,正是放风筝的好时节,只希望遗珠小姐能够记得今日我们一起放风筝的快活,就像孩童一般无忧无虑!” 韩遗珠有些感动,忽然便有了泪光,自小到大,她还从未有过今天这般得放纵,能够像一个孩子这般得玩乐,令她将那些所学的三从四德尽皆的抛在了脑后。 而这,不正是她曾向往的生活吗? “你哭了?”玄康看到了她眼中的泪花。 “才没有呢!”韩遗珠背过了脸去,用袖子抹了下眼睛道:“刚才有粒砂子吹到了眼睛里!” 玄康好笑,这河边青草依依,哪里来得砂子? 第61章 回城 仿佛是生怕玄康再问到自己什么,韩遗珠手里拿着这支老鹰的风筝,虽然心里喜欢至极,却还是故作小嗔地道:“为何那么多好看的蝴蝶、燕儿风筝,你不买,却偏偏要买这么个黑不溜秋的老鹰呢?” 玄康笑道:“老鹰可是空中之王呀!还有什么能够比得了的呢?” 韩遗珠一愣,却没有想到原来玄康买这个风筝还有这个寓意,想了一下,笑道:“莫忘了你如今可是东齐国的质子,困于洛京城中,就算是有远大的志向,却又为之奈何?” 玄康笑了笑,忽然高声吟诵起来: “大鹏一朝同风起, 扶摇直上九万里! 困龙得水冲天际, 必教海涨白云低!” 玄康的这首咏志诗,前两句借用了李白的诗句,却改了一个字。后两句的确是他胸中的抒发,也是他内心真正的感受,不知不觉间,便脱口而出了。 “大鹏一朝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困龙得水冲天际,必教海涨白云低!” 韩遗珠与李乐几乎是同时在默念着这首诗,两个人所得到的意境却不径相同。 李乐心想:“原来二公子是这么一个有野心的人呀!看来,当初在东齐的时候,我小看了他!” 韩遗珠却在想:“玄康是有远大志向的人,他只是此时被困于洛京,无处施展,我若能助他一臂之力,那才是好!只是我自己也身陷囹囫,又如何帮得了他呢?” 想到这里,又不由得有些感伤,轻声地道:“公子腹怀诗书,胸有江山,我不过是一介女子,能得公子青睐便十分知足,奈何身世浮沉,只怕会耽误了公子的前程!” 玄康愣愣地看着她,自然明白她的话意,韩遗珠是在婉转地告诉着他,他们两个在一起并不合适,而且她还会给自己带来无妄之灾。 只是此时的玄康,已然无所顾忌了,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表白似地道:“昨日我已经说过,今日不妨再说一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韩遗珠默默地念着,就算是不明白这诗中所提到的巫山之云是何物,却也能够感到这首诗中所包含的深情与爱恋。 她抬起头与玄康如此近距离地四目相对,分明看到玄康那双火热的眸子里,所闪现出来的情欲之花,她的身体也不由得火热了起来,不敢再与玄康的眼睛相对,悄悄地闭上了眼睛。 望着遗珠羞红了的脸,玄康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悸动,低下头轻吻着她的脸,继而吻到了她的唇。 遗珠还想要保持自己的矜持,却感到玄康强有力的嘴巴正盖在自己的唇上,他的舌头也已经伸进了自己的嘴中,她有些犹豫,但是却没有回避。 李乐坐在远处,傻傻地看着那一对少男少女的热情相吻,身上早就已然燥动起来,把脸转向一边,嘴里念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心里却在想着,今天晚上一定要去怡红院,找一个最漂亮的姑娘发泄一番! **************** 快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在半天的时间里,韩遗珠跟玄康一起放着风筝,又一起吃着他们带来的点心,同时,她也向玄康请教着玄康所写的那些诗词真实的含义。 玄康一一作答,并且告诉她,什么是沧海,什么是巫山,什么是大鹏扶摇,什么是龙困浅滩! 不知不觉中,天色便暗了下来,三个人不得不收起风筝,离开洛河之滨,骑着马回城。 他们才走到朱雀门外,便看到窦刚带着巡城司的官兵守在城门口处,而窦刚的身边,还有一位十分年青的英俊军官,走得近了,玄康便认出来,他正是吉昌的第十二太保吉存孝。 吉存孝是栾信的小儿子,也是栾国在洛京的质子,要说的话,吉存孝才是在洛京城中,与韩氏姐妹有着血缘关系的舅家表兄。吉存孝只有十六岁,只比玄康大一岁。 吉存孝跟着窦刚在朱雀门等着他们回城,很显然,是因为大将军吉昌已经知道了他们出城去玩儿的事情了。 玄康和韩遗珠还是同乘着一匹马,两个人本来是有说有笑的,猛地看到前面巡城司的人和十二太保,两个人的笑脸也渐渐地凝固起来。 韩遗珠老实地从玄康的马背上下来,滑到地上,走到了吉存孝的身边,低低地叫了一声:“表哥!” 吉存孝微微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玄康,一脸得平静,不见有任何波澜,拉过来了一匹马,冲着遗珠道:“上马!” 韩遗珠顺从地在吉存孝的帮助上爬上了马背,吉存孝也上了马,然后喝令一声:“我们走!” 在他的身后,十几个大将军府的私兵们,簇拥着这表兄妹二人走进了朱雀门。 不知道为什么,玄康看着韩遗珠离去的身影,心里空落落地,仿佛失去了什么。 遗珠走进城门的时候,也不由得转头回看着玄康,同样感到无比的失落。 吉存孝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来,拍马转了回来,冲着玄康道:“齐质子,父亲大人要你一并往大将军府去!” “诺!”玄康恭敬地应答。 吉存孝点了下头,拨马前行,追赶自己的兵丁。 窦刚苦笑着摇了摇头,对着玄康拱拱手道:“玄康,你今天可是玩大了!” “我今天很高兴!”玄康道:“遗珠小姐也很高兴, 我们玩得特别开心!” “好了,也玩得开心了,走吧,我陪你们去大将军府!” 李乐经不住地问:“大将军会把我家二公子怎么样呢?” “放心,不会杀他的!”仿佛是看出了他在担心什么,窦刚道:“不管怎么样,玄康公子也是东齐国的质子,另外,他又是名满天下的诗仙,就算是吉大将军气得要死,也不会要了他的命。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几十大板肯定是要受的,以后几日,只怕玄康公子是出不了门了!” 一听到这话,李乐才放下心来,转头看向玄康道:“二公子,这我就帮不了你了,你只能自作自受!” 玄康却不以为意,笑道:“能得美人心,足矣,死而无憾!” 李乐的鼻子差一点儿没有气歪了。 窦刚悠悠地道:“美人虽好,但是就算是得到她的心又如何?还不是镜花水月?到头来一场空吗?” 玄康看了他一眼,不以为然地道:“缘由天定,只要是轰轰烈烈地爱过,就算是得不到彼此,又有何妨?” 窦刚和李乐都是一怔,望着玄康这张还充满着稚气的面容,不能相信这样的话,竟会是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讲出来的。 第62章 爱珠 玄康觉得自己其实是在窦刚的押解之下,走进大将军府的。 李乐想要进去,却被人拦在了外面。 在见到吉大将军之前,玄康还有些忐忑,但是,真得见到了吉昌,他反而镇定下来。 太液宫里已经点上了蜡烛,当他出现在宫殿之外的时候,便看到了老三、老五和老六跪在门口,一个十分漂亮的少年守在外面,见到他们到来之时,马上叫道:“十二哥,大将军一直在等着你们呢!” “卫星,父亲大人还没有让三位哥哥起来吗?”十二太保吉存孝不由得问道。 “没有!”卫星道:“三个哥哥在这里已经跪了半天,水米未进!” “魏质子和秦质子呢?” “那两个人被大将军命人每人打了四十大板,打得屁股皮开肉绽,然后轰走了!” 一想到秦无殇可能好几天爬不起床来,不知道为什么,玄康便觉得有些好笑,他转头看了看身边的韩遗珠,却见到她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他的手头一暖,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用力地捏了一下,仿佛是在让她放心一样。 “表妹,我们去见父亲大人!”吉十二喊了一声,却吓得韩遗珠连忙甩脱了玄康的手。 卫星转过头来看着玄康,没有说话,但是却将玄康的动作尽收眼底。 吉十二与韩遗珠随着卫星一起走进了太液宫,吉老三、吉老五和吉老六这才敢回过头来,三个人恶狠狠地瞪着玄康,却没有人敢说话,他们知道吉昌的本事,就算是他们在外面轻声地嘀咕,也许都会传入到吉昌的耳朵里。 玄康也看着他们,扮了一个鬼脸,好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 这令三人越发气愤,吉老五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道:“你别得意,等会儿有得你好受!” 在他们看来,他们的过错只不过是看护韩氏姐妹不利,最多被吉昌打上二十大板;而玄康才是罪魁祸首,小小年纪就会拐骗良家妇女了!虽然到现在他们还不知道玄康到底是怎么把韩遗珠骗走的,却也相信他最少也会被打四十大板,跟魏质子和秦质子一样。 韩爱珠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出来,跑到了玄康的身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带着儿童的纯真问着:“文公子带姐姐去哪里玩儿了?为什么不带上我?” 玄康一脸得尴尬,只得笑笑,道:“等下回一定带你出去玩儿!” “你说话可要算数!” “我说话当然算数了!” “拉勾!”她伸出了自己的小拇指来。 玄康哭笑不得,只得伸出小拇指头,与他拉着勾。 “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大坏蛋!”韩爱珠天真地唱着。 吉老六忍不住地道:“爱珠妹妹,你别信他的话,他就是个小色狼,等有空的时候,我带你出去玩!” “呸!”韩爱珠骂道:“谁要你带呀,一出去,这也不能,那也不能,一点儿的意思都没有!”说着,又马上问着玄康:“你今天是不是和姐姐一起去放风筝了?我看到姐姐和表哥拿着个风筝回来!” “是!”玄康如实地答着。 “那么,你也要带我去放风筝!” “好吧!”玄康随口敷衍着。 “我也会放风筝!”吉老六道。 “我才不跟你去放风筝呢!”韩爱珠白了他一眼,又告诉着玄康:“对了,文公子,再过十天就是我和姐姐的生日了,你可要送我们一件好礼物的哟!” “你和你姐姐是同一天的生日?”玄康有些诧异。 “是呀!”韩爱珠点着头:“人家都说我们姐妹是天上的仙女下凡,连生日都是在同一天里!” “十天后,就是二月二十六,好,我记住了,到时候,一定会送给你和你姐姐一件你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礼物!” “不许骗人!” “我从来不骗人!” “拉勾!” 玄康哭笑不得,只得再一次伸出手来。 吉老六又忍不住了,道:“爱珠妹妹,到时候六哥也送你一件特别好的礼物,好不好?” “不好!”韩爱珠叫了起来:“你看你送得都是什么礼物呀,去年送了一块玉珮,还没三天就被我打碎了;前年送的是一只猫,才三个月,就被外面的野猫给拐跑了,害得我哭了好久!我再不要你送的东西了!” 听着韩爱珠的话,令玄康都觉得有些好笑,看向吉存温,他的脸也变得尴尬,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哄这个小妹妹了。只不过,玄康却从吉老六英俊的脸上,可以看出来他对韩爱珠有着一种异样的爱慕,心里不由得暗骂:“这个吉老六对爱珠小姐没安好心,她才十三岁,这小子便惦记上了。” 只是这个想法才有,忽然又马上想到:“是呀,再过十天,爱珠也到了十四岁了,到了及笄之年,这么好看的美人坯子,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呢!”他又想到:“其实我也只比爱珠大一岁,还把她当成个小女孩子看待,的确不应该,这要是让遗珠小姐看到,肯定会生出误会来的!”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见太液宫的宫门一开,卫星走了出来,冲着玄康道:“文二公子,大将军让你进去!” “诺!”他应答着,跟在卫星的身后。 韩爱珠还不忘记叮嘱着他:“文公子可莫要忘记了你的话哟!” “不会的!”玄康回过头应着,马上看到了吉老三,吉老五和吉老六三个人脸上露出来的幸灾乐祸的表情来。 他的心也不由得跳了起来,虽然想到自己认了吉昌作义父,但是大家都知道韩遗珠最终会成为吉大将军的女人,而他却在太岁头上动土,吉昌不知道会怎么来责罚自己呢! 走进了太液宫,就看到吉昌一脸阴沉地坐在高高的金龙椅上,双目如箭一般直视着自己,这令玄康心里又是一凛,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向着吉昌拱手一拜:“参见大将军!” 吉昌显然是在强压着自己的火气,没有理会玄康,却是对着旁边的韩遗珠柔声地道:“遗珠,你回去吧,不要再令孤生气了!” “诺!”韩遗珠道着万福,转过身往外走去,从玄康身边走过的时候,四目交会,却见到玄康微微冲她一笑,还眨巴了一下眼睛,仿佛是在说:“没事!” 韩遗珠心下狂跳,犹如是有一只小鹿在奔跑,她都不知道如何走到的门口,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回身来,十分不安地道:“义父,今日之事并非是文二公子的错,实是遗珠想要出城游玩,又怕三位哥哥阻拦,所以……” “好了!”吉昌一声断喝,打断了她的话。 韩遗珠浑身一颤,不敢再说下去。 好像是觉得自己把这个小美人吓着了,吉昌又缓和下来,道:“这里没有你什么事了,快回去休息吧!” “诺!”韩遗珠不敢再说什么,转身小心地推开了门,却又担心地回望了玄康一眼,这才走出门去。 “你们两个也下去!”吉昌同时命令着吉十二和卫星。 “诺!”这两个英俊的小伙子答应了一声,也跟在韩遗珠的身后,走了出去。 门在玄康的身后“咣”的一声关上了。 第63章 忆珠 刚才玄康与韩遗珠之间的那种小动作,自然逃不过吉昌敏锐的眼睛,他的心里暗自生气。对于他来说,韩氏姐妹就是他特意圈养在大将军府的两只宠物,是他的禁脔,不容任何人侵犯。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小女孩感兴趣,但是他却知道,他从一株小苗的时候便开始培养,眼见她枝繁叶茂,眼见她含苞待放,马上就要盛开了,这么美丽的一朵花却要被别人摘走,这是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哪怕这个摘花的人,真得是他的儿子。 他的心里一直割舍不下又无法忘怀的女人只有竹香,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就不喜欢别的女人。在离开竹香之后曾有一断时间里,他试着禁欲来缅怀那个在他最自卑的时候令他振作的女人,但是换来的却是那些同伴们的嘲笑。对于同伴们来说,一个男人连女人都不去玩儿,就是无能。便是连他侍奉的魔王栾信也曾这样得嘲笑过他,他不得不开始放纵。 那断禁欲的日子,令他之后的欲望更大,他受不了别人的嘲笑,为了显示自己男人的本色,他曾在栾都的红馆大战三日,以显自己之能。自那以后,再没有人敢嘲笑他无能了。只是,虽然他阅女无数,却再没有一个女人,能够令他有与竹香在一起时的欢愉,他与这些女人之间,不过是野兽般的发泄而已。 栾国与韩国交恶,栾信接回了的妹妹栾珮珠,这实际上是韩楚休掉了他的妻子。 栾信的属将们都在追求栾珮珠,他也觉得栾珮珠很美,但是却如何也比不上他心中的那个女人。有人怂恿着他,于是他也加入到追求天下第一美女的行列,只是此时的他,却声名狼籍,被称为红馆浪子,栾珮珠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他,而且十分轻蔑地对他说,除非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她才会看他一眼。 栾珮珠的话深深地刺激了他,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暗暗地发誓,总有一天会把天下踩于脚下,要你栾珮珠仰着头来看他。 后来他领兵攻灭了韩国,韩楚被栾信割下了头颅,而且命令他杀掉了韩楚与栾珮珠生下来的韩世子,只留下了韩遗珠和韩爱珠这两个女儿。他亲自将韩楚的两个女儿护送到了栾珮珠的身边,对于自己丈夫和儿子的死,栾珮珠没有掉一滴眼泪,却狠狠地告诉着着他,即便是全天下所有的男人死光了,她也不会再他一眼。 他很可怜这位天下第一美女,知道她不敢恨自己强势的兄长,而把满腔的愤怒发泄在了他的身上。 栾信为自己的妹妹重新择婿,首先想到的就是他吉昌,但是栾珮珠以死反抗,最终栾信只得退了一步,由栾珮珠自己选婿。令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栾珮珠最后选择嫁给了丧妻不久,又比她大十多岁的柴杰。 吉昌知道栾珮珠嫁给柴杰的原因,这个女人的头脑中此时只剩下了报仇二字,而且她把报仇的方向也选错了,并不是对着她的大哥,而是对着自己。 其实想一想,栾珮珠将吉昌视为仇人也不是错,毕竟是吉昌攻灭的韩国,抓住的韩楚,而且杀死了她的儿子。栾珮珠相要借住柴杰的势力,来达到对付他的目的。在栾信手下的三大部将里,柴杰的势力是最大的,因为他跟着栾信最早,也是栾信最信任的人;而那时吉昌的势力却是最弱的。 虽然明白栾珮珠的心思,吉昌却没有一点对她的恨,相反,他反而对栾珮珠有着无限的同情。 世事难料,风云突变,栾信最终还是因为残暴不仁,死在了自己部将闵秀的手中。吉昌也是在那一次能仁寺之变时,抓住了机会,以讨逆的名义迅速出击,最终击败闵秀,并且成功的将闵秀的势力纳为己有。反观柴杰,却是守在晋都城,坐山观虎斗,却没有想到吉昌在击败闵秀之后,势力已然超过了自己。 吉昌原本想与柴杰和平共处,但是柴杰却咄咄逼人,他最终采取了糜庆的计谋,以退为进,引诱柴杰出兵攻洛,他亲自率兵千里奔袭,断了柴杰的退路,柴杰十万大军兵败北河关,最终只带了数百骑杀出重围,败回晋都城。 当吉昌带兵围困晋都城的时候,曾派人向柴杰传书,只要他交出栾珮珠来,便可以放其一条生路,但是被柴杰想也未想的拒绝。于是,天下间便有了吉大将军一怒为红颜而灭晋的说法。 其实,那个时候的吉昌,只不过是想要实现自己当初的誓言,他要栾珮珠仰着头来看他,并且还要亲口告诉栾珮珠,她看不起的这个小个子男人,已然君临天下! 他也并不准备求娶这位天下第一美人,而且想好了,要还给她自由,再不会沦为别人手中的棋子。 谁又能料得,便是这么一个相见的机会,栾珮珠都不愿意给他,竟然丢下了自己的两个女儿,与柴杰双双自焚而死。 吉昌将韩遗珠和韩爱珠姐妹带在了身边,将她们当成了自己的女儿,开始的时候只是想要将之抚养成人,以报他对栾珮珠的愧疚之心。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韩遗珠越发出落得像栾珮珠一样得美丽,却比栾珮珠更加温柔,更加可爱,尤其是每一次见到她时,韩遗珠那怯怯而又不失大方的表情,跟他的竹香竟然一模一样,便是连声音的语调和语音,都是一模一样的。他相信这就是竹香复活,是老天爷对他的倦恋。他曾不止一次地忍不住将遗珠搂在怀里,感觉着那久违以久的温情,便是在那时,遗珠因为害怕而对他的恳求,也是与竹香一模一样的。 他越看韩遗珠,便越像是竹香;而实际上,韩遗珠的相貌的确与竹香有七八分的相像,而她的神情更是竹香的复制。 也许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结果吧。 再过十天,就是韩遗珠十六岁的生日,吉昌准备就在那一天,将自己辛勤培育出来的花摘到手。其实在她十四及笄之时,他就可以这样做了,但是吉昌却觉得再等两年,还是待这朵花更加丰满,更加娇艳的时候才好,这就好像是一个孩子捧着心爱的果饼,舍不得一口吃掉一样。 吉昌再一次把目光投向玄康,又是恨,又是怒,却又有些喜欢。这个小子果真是遗传了自己的基因,竟然看上了他的女人!而且,这小子的胆子也很大,就象是当年的他,明知道竹香成为了文青云的妾氏,还要去给文青云戴上绿帽子。 但是,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给他戴个绿帽子。 第64章 义母 玄康不知道吉昌在想些什么,这位吉大将军一直在盯着自己看,不言不语,脸上也看不到有任何的表情,这令他感到十分得不安。 “大将军!”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地叫了一声。 这一声叫,终于将吉昌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但是他又有些恼怒,道:“你叫我什么呢?” 玄康蓦然明白,他曾和吉昌约定过,在没有其他人在的时候,应该管他叫作“爹”!他不好意思地笑笑,只得改口道:“爹爹!”不过,他还有些诧异,便是在没有人的时候,吉昌跟他自称却不是“孤”,而是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我”,分明就是一家人在家里聊天的样子。 吉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马上又沉下脸来,问道:“你知道你错了吗?” 吉昌咬了咬唇,想了一下,故作镇定,道:“我与遗珠小姐情投意合,只是一起出城玩了玩,又没有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来,孩儿不认为这是错!” “你还嘴硬!”吉昌骂着,心下却是喜欢的,依稀想起了自己当年的时候,当初被文青云捉奸在床,也是这般理直气壮。他还是耐下心来,沉声道:“你应该知道,遗珠以后会成为我的女人,她就是你的义母,你怎么能够不顾人伦,对她有非份之想?” 玄康的鼻子差一点儿没被气歪了,心道:“你都可以作遗珠的爹了,还这么老不要脸!”只是这话却不敢说出 来,辩解着:“爹爹不是还没有娶遗珠小姐吗?再说,她也喜欢我!”说着,又抬起头看着他,恳求着:“爹爹为何要强人所难?就算您对遗珠有养育之恩,为何就不能好人做到底?让她自己选择喜欢的人呢?” “啪!”吉昌猛地一拍自己面前的桌子,从金龙椅上站了起来,已然怒容满面。 玄康连忙跪倒在地,低下了头,心在砰砰直跳着,暗道:“跟这些老顽固说话真得要当心,我怎么忘了这是在古代,可不是思想解放的后世!真得惹怒了他,可是要杀头的!” 吉昌缓步走到了玄康的面前,伸出手来扳着他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看着自己。这张面孔可以说是他所见过的最英俊的面孔,有着他年青时的影子,更多的却是竹香的模样,他的十二个太保个个都是帅气的小伙子,但是跟这张面孔比起来,却又不值一提。 “还从来没有人敢跟我这般得说话!”他强压着心头的怒火,一字一板地告诉着这个义子。 玄康咬着唇,不敢回顶半句。 他松开了手放开了玄康的下巴,还是告诉着他:“如果换作了别人,不管他是谁,这个时候,肯定已经人头落地了!” “多谢爹爹不斩之恩!”玄康违心地说着。 吉昌终于又放缓了声音,道:“嗯!你这张脸的确漂亮,扮成女人别说是那三个笨蛋,便是我看着也不见得识得出来!也亏你想得到!” 听他这么一说,玄康知道,肯定是刚才遗珠没敢隐瞒,将相国寺里发生的事尽数的告诉了吉昌,只是听着吉昌此时的语意,好像并没有过多生气的样子。 “你的聪明却没有用在正地方,小小年纪,怎么就想着坑蒙拐骗?想着调戏妇女?” 吉昌的话又严厉了起来,令玄康越发得不安。 “明日你也不用再去翰林院了,也不要再作翰林了!” “爹爹是撤了我的职?”玄康还是忍不住地问道。 “是撤职!”吉昌没好气地道:“若是你这般德行,还能呆在翰林院,岂不叫人将翰林们笑死?” 玄康无言,心里却道:“不去作翰林最好,省得我天天还要入往翰林院里跑,整天对着那些老头子,一点儿的意思都没有!” 仿佛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吉昌马上又道:“我的义子都是在军中从士兵做起,你小子看来从小就缺乏锻炼,从明日起,到老大的御林军里去当个兵吧,省得你没事闲得慌!” “爹爹不是答应让我去学六艺?去跟藤国公学兵法吗?”玄康赶紧提醒着他。 吉昌一声冷哼:“我答应你自然会让你学,每天上午当兵,下午学艺,互不耽误!” 玄康暗自叫苦,他知道士兵们都是上午进行高强度的训练,到下午的时候,才会有一点儿地空闲休息。吉昌这么分配他的一天,就是要他不得空闲! “今天之事也不能这么就放过你!”吉昌说着,忽然大喝了一声:“来人!” 马上,卫星和秦电同时从外面推门而入,叫道:“大将军有何吩咐?” “秦电,将文玄康带下去重责二十大板!” “诺!”秦电应声来到了玄康的面前:“文二公子,请吧!” 玄康只得从地上起来,再一次向吉昌躬身,知道这顿打是跑不了的,跟在秦电的身后离去。 卫星问道“大将军,外面的三个太保还跪站着呢!” “一并打二十大板!”吉昌挥着手,有些不耐烦。 “诺!”卫星领命出去。 吉昌一个人坐在太液宫中良久,回想着刚才与玄康的对话,不知道为什么,心下总觉得不太踏实。他又想起了韩遗珠来,暗自地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看来,我若再不动手,就有可能鸡飞蛋打了,便宜了玄康这个龟儿子!” 想到这里,他再不犹豫,向着太液宫后面的惜花楼而去。 惜花楼,就是韩遗珠与韩爱珠姐妹所住的院子,这个院子里有一座两层高的小楼,还有一个小花园,便是吉昌的十几个小妾,也没有谁能够住到这么好的院子里。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但是惜花楼门口的灯笼却很亮,两个丫环看到吉昌进来,连忙下拜。 “两位小姐可在院里?”吉昌随口问着前面的丫环,知道她是这个院子里的管事。 “大小姐在写字,二小姐跟十二爷去夜市玩了!” 十二爷,就是十二太保吉存孝,也是遗珠和爱珠的亲表哥。 “二小姐回来的时候,让她今晚住到十二郎那里!” 将军府很大,他的十二太保在府内都有住所,就算是有些太保并不住在这里,他也会给他们留下位置来。 只不过他们的住所在府邸的前面,府邸的后面紧靠着皇宫的高墙,住的都是吉昌的内眷,除了太监和侍女,其他男子不得入内,便是吉昌的十二太保也是如此。 “诺!”丫环答应着,已然明白今天晚上会发生什么。 第65章 枚枝 玄康是被秦电背着出将军府交到李乐手里的,他的屁股被打了二十大板,连走路都走不稳了。 屁股被打,当然也就不能骑马,无奈何,李乐只能背着他,又牵着两匹马往夕照门的方向走去,路上的时候,他还听到玄康在他的耳边发出来的笑声。 “被打成这个样子,你还有心情笑呀?”李乐不由得问道。 “我是在笑那三个太保!”玄康道:“开始他们还对我幸灾乐祸,见我被打还高兴呢,谁知道后来他们三个也被各打了二十大板,给我陪绑!” “行了!”李乐道:“二公子,以后你还是省省吧!大将军没有要你的命,就已经不错了!” 对于他来说,玄康动了大将军的女人,他还担心这小子会被阉割呢! “大将军虽然生气,但是他好像对我并不恼!”玄康自我感觉良好,作为穿越前的他,可也算是一名优秀的间谍,别的本事不敢说,看人心的本事,还是有一点儿的。 “你怎么知道大将军对你不恼?” “他若真得恼我,又怎么会这么高高地举起,又那么轻轻放下,只打我二十大板?如何也应该和秦无殇那样,被打四十大板不是?” 李乐无言,如今看来,大将军对玄康的处罚的确有些轻了。 “不过,他又撤了我的翰林一职,明天开始,不用再去翰林院了!”玄康告诉着他。 “不去就不去吧!”李乐道:“你正好可以在家睡懒觉!” “哪呀!”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他要我明天开始,去吉存仁那里报道,在御林军里当个兵,每天上午去训练,下午还要去学六艺!这不是在折腾人吗?” “活该!”李乐道:“谁叫你闲着没事,尽想着大将军的女人?” 玄康心头恨恨,忽然觉得自己当着李乐倒苦水,根本就是对牛弹琴。 两个人回到文府的时候,已然过了撑灯时分,秋禅正在门口不安的徘徊着,见到他们到来,连忙迎了上去。 “公子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一见到玄康,秋禅便迫不及待地问着,可是在玄康听来,好像是在埋怨自己不带他出去玩一样。又看到玄康在李乐的背上,忙问道:“李哥,公子怎么了?” “还能怎么着?被人打了屁股呗!” “谁干的?为什么打公子?” “你家公子调戏大将军的女人,所以被大将军打了屁股!” 听着李乐调侃一样的话语,令玄康又气又恨,恨不能将这个护卫的嘴巴撕烂。 秋禅瞪了一下眼,有些不敢相信。 玄康愤怒地从李乐的身上下来,不再理会这个多嘴的护卫,一瘸一拐地走进府中。 “等下我!”秋禅丢下了李乐,也连忙跟了进去,一把扶住了他。 李乐苦笑着摇了摇头,牵着马往马厩走去。 “二公子,今天有个客人在府里等着你有一天了!”秋禅告诉着他。 “我在洛京,哪有认识的人呀?”玄康不以为然,还以为又是谁钦慕他的才华,跑过来求结交:“不是跟高管家说了吗?不认识的人,一概不见!” “他是从东齐国来的!” “东齐国来的?”玄康一愣,忙问:“他叫什么?” “枚枝!” “枚枝?”玄康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不认识!” 正说之时,高丰已然陪同着一个瘦长但是健硕的中年人从客厅里走了出来,院子里的灯光昏暗,玄康看不清这个人的面貌。 “枚枝见过二公子!”不等高丰介绍,枚枝便主动地施着礼。 “我们不认识吧?”玄康拐着腿,只觉得自己的屁股火辣辣的痛,现在只想赶紧回到床上趴下去,让秋禅给自己上金疮药。 枚枝笑笑,道:“二公子不认得我,我可是认得二公子的,当年二公子在景云宫绿水塘边玩耍,不小心掉进了水里,还是我将二公子从水里捞起来的,可能二公子已经忘记了吧?” 玄康怔了怔,从原主的记忆中进行搜索,果然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那是玄康五岁时发生的事情,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年,他早就忘记那个救他起来的护卫是谁了。 “原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玄康马上堆出笑脸来,向着他深施一礼:“多谢枚先生当年的救命之恩!” “二公子莫要客气了!”枚枝连忙回拜,同时道:“大王命我在洛京好好照顾二公子,只是前些时我出外办事,回了一趟东齐国,今日方才回转洛京,所以马上来见二公子,还望二公子莫要见怪!” “枚先生说得哪里话!”他说着,马上又对着高丰道:“高管家,枚先生吃饭没有?” “已经吃过了!” “那好,赶紧准备客房,让枚先生住下!” “不用了!”枚枝道:“我在洛京有住处,今日过来,只是为了与二公子见个面!” “枚先生请到客厅一坐!” “好!”枚枝点着头,又看了看玄康,问道:“二公子这是怎么了?腿受伤了吗?” 玄康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才好。 “他呀,是自作自受!”李乐从后面走了过来,他把马交给了府中的马夫,连忙赶了过来。一眼看到了枚枝,高兴起来,叫着:“原来是二师兄来了,早就知道你在洛京,怎么今天才过来?” 枚枝皱皱眉头,有些无奈地道:“小师弟还是这般快人快语,只是你的这张嘴,什么时候才能够闭得起来呢?” “我呀,除非泰山塌了吧!” 两个人说说笑笑,好像认识以久的好朋友。 几个人一起走进了客厅中,玄康这才知道,原来枚枝和李乐是同门师兄弟,李乐管枚枝叫作二师兄,枚枝管李乐叫作小师弟。 不用等玄康来作解释,李乐便将他今天的浪荡之举尽数地讲了出来。 枚枝眉头紧锁,看着趴在凳子上的玄康,摇了摇头,叹息一声,道:“二公子,有句话我不知道当不当讲!” 玄康很想说:“如果不当讲,你就别讲了。”但是,面对着自己的恩人,他却不敢说出来,只得点着头:“你说!” “年青人爱好风流却也无可厚非,但是我还是希望二公子莫要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洛京城中看是太平,实则暗流汹涌。二公子若想要长久地活下来,就应该韬光养晦,而不应该无事生非!” “我知道了!”玄康低下了头,心里却不以为然。 “我此次出洛京,就是为了调查你们入洛遇刺一事!”枚枝如实地道。 “哦?”所有的人都不由得看向他,李乐已然迫不急待地问道:“二师兄,到底是谁想要杀二公子?” “这次的刺杀事件,并没有那么简单,可能不止一家想要二公子的命!” “难不成还有几家联合着要杀二公子不成?” “很有这个可能!”枚枝郑重地道。 玄康一阵沉默,忽而又笑了起来:“也不知道我这是得罪了谁,这么多人想要我的命!嘿嘿,老子就这么一条命,倒要看看能给谁?” “二公子也不要过于担心!”枚枝连忙又道:“经过此次失败,他们在短时间内,也不会再对二公子行动了!再说吉昌也一定不会让二公子再遇险!我看得出来,大将军府的内卫,以及皇城司的暗探,都在暗中保护二公子,再说,我们绣衣社也不会坐视。” “这样就好了!”秋禅却是长出了一口气。 “但是!”枚枝又马上道:“二公子以后还是不要这么放纵了!” “诺!”玄康有气无力地答着。 第66章 无泪 韩遗珠只觉得欲哭无泪,昨天她还是怀着美好憧憬的少女,还梦想着能够与自己心上的人可以双栖双飞,又哪里料得,只一个晚上,那个美梦便被撕得粉碎,连一点儿的渣子都没有剩下。 她转身看了看身边搂着她的男人,这个男人身材矮小,虽然身体健壮,相貌不丑,但是与她的心上人相比,却显得又老又坏,令她感到阵阵的恶心。 她很想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但是泪水却在昨天晚上的时候,在痛疼中流了个干净,如今她已然是欲哭无泪,欲悲无声了。 实际上,她早就已经接受了这样的命运,知道自己终是逃不出大将军魔掌的,她也曾安于现状,不再去想更美好的事情,直到她遇到了文玄康。 也许是希望越大,失望也便越大。 外面的天际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但是她转头看向窗棂,边上夹着三张纸,每张纸上都写着一首诗,这些诗都是昨日她与玄康在洛河边放风筝的时候,玄康随口吟出来的,她默默地牢记于心。回到惜花楼之后,她生怕会把这些好诗忘记,所以马上找出纸笔来,将这三首诗誊写在了上面,然后挂起来晾干。 却也在那个时候,大将军走进了她的屋子,于是她的恶梦开始了。 “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却巫山不是云! 取次花丛懒回顾, 半缘修道半缘君!” 她心里默念着这首凄美的小首,越发觉得心如寒泉一样得凄凉。 她不敢有半点的反抗,因为她知道这是她的命! 她曾想到过死。 她的脑海中时时掠过父亲,母亲的影子,还有那个小小年纪便遇害的弟弟,那个时候,他们一家其乐融融,但是这种美好却又在瞬间被打破!刀光剑影与烈焰奔腾,时时出现在她的梦里,她还能够听到母亲临死的嘱托:“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把你妹妹拉扯起来!” 是呀,就是不为了自己,也要为妹妹而活! 她明白为什么母亲走的时候,并没有叫她替他们报仇,母亲在那一刻,深深地知道报仇无望,所以才没有让她去冒那个险,毕竟报仇是男儿家的事,与女儿家无关。 她也曾想过报仇,奈何这些年一直寄人篱下,也让她养成了懦弱屈迎的性格,为了妹妹能够活得好,她必须要忍辱负重。 而这几年,她也不得不承认,大将军吉昌的确待她们姐妹极好,真得是将她们当成女儿在养,不过吉昌的目的何在?这个义父竟然从来没有打骂过她们哪怕是一句,就算是她们做了再不对的事情,吉昌也没有责罚过她们。 昨夜过后,她已然不再是一位纯洁的少女,而成为了一个幽怨的少妇。 她的耳边还回想着昨夜里吉昌的话语:“这么多年来,孤待你这么好,难道还不如玄康那小子带你出去玩一天吗?” 她无言以对。 “孤此时就要得到你,让那小子死了这条心!”吉昌对着她道:“以后你就是孤的女人,谁也不许染指!” 她默默地流泪,承受着吉昌的蹂躏,却也知道,吉昌的话也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再越雷池一步。 “你都成为孤的女人了,怎么,还在想那个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吉昌醒了过来,将她抱在自己的怀里。他看到韩遗珠望着窗棂上的诗句,便知道她在想什么。 韩遗珠无法回答,她的确是在想着玄康。 吉昌冷哼了一声,起身穿衣走到了窗前,仔细地查看着挂在窗棂上的三首诗。这三首诗他昨天就已经看到了,只是那个时候,他欲火中烧,哪里在意上面写的是什么。 今日再看之时,不由得默默点头,心里想着:“我吉家祖宗十代以内,就从来没有出过一个文人,玄康这小子真是一个异类,也不知道文青云是怎生教导的,竟然能够写出这等的好诗来,难怪他有诗仙的名头呢?” 实际上,玄康在东齐国的遭遇他一直了然于心,所以也不相信玄康有今日的文学成就,会是文青云的培养。 “大鹏一朝同风起, 扶摇直上九万里! 困龙得水冲天际, 必教海涨白云低!” 他不由自主地便被这首诗所吸引,念出声来:“这小子好大的口气!”他发出一声冷笑来,但是心下却没来由得一阵喜欢,又道:“看来,这小子还是苦没有吃够,所以才会这般大言不惭!” 韩遗珠一呆,经不住地问道:“义父莫不是要为难于他?” 吉昌皱起了眉头来,回转身来,不快地道:“从今日始,孤不再是你的义父,而是你的夫君!” 韩遗珠低下头,低低地唤了一声:“是,夫君!” “你是不是怕孤杀了你的心上人?”吉昌问。 韩遗珠不答,她曾有无数的梦想,自己被打扮得漂漂亮亮,披霞带冠,坐着花轿,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地被送到文府与玄康成亲,虽然醒来发现不过是一场梦,却也真真切切一般。此时,自己成为了大将军的女人,却是这般得默然无闻,只是吉昌跑过来宠幸一番,什么礼仪都没有,她就成为了大将军的女人。 大将军的女人虽然没有皇帝的三宫六院那么多,却也有上百,这些女人被大将军玩过之后,很少有再得到大将军宠幸的,这也是大将军府没有主母的原因。吉昌的后宫只由几个太监掌管,却也省却了不少的是非。也许以后,自己也将会和那些女人一样,成为其中之一。 她根本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又何来得替别人着想呢? 见到韩遗珠不答,吉昌走回床边,坐在床头,探手摸着遗珠脸上还可以看到的泪痕,轻柔地道:“放心,孤永远也不会杀他的!孤还要留着他给孤传宗接代呢!” 韩遗珠一怔,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瞪大着眼睛望着吉昌。 吉昌微微一笑,低低地道:“你不是喜欢那小子吗?或许孤可以向他借个种,只要你愿意,为孤生个儿子出来,那么,你以后就会是孤的夫人,成为吉国王后!” 韩遗珠再一次被惊地张大了嘴巴,不知所措,好像是傻了一般。 吉昌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忽然起身道:“看把你吓到了,孤只是开个玩笑而已!适才孤已经说了,孤的女人,岂是谁都可以染指的呢?” 韩遗珠砰砰跳动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 第67章 当兵 虽然被打了二十大板,但是玄康不得不在第二天一早,更早地起床,在练完了二十三郎亲自监督下的两个小周天之后,在李乐的陪同之下,坐着马上前往御林军的军营报道。 洛京的御林军是禁军中的主力,也是禁军中兵力最多的部队,因为担负着守卫京城的职责,所以足有十万之众。而其他的禁军,以各种称号命名,兵力一般是三到五万之间,最少的也有两万。 御林军的统帅是吉昌最信任的大太保吉存仁,玄康在桃花宴上见过,而且是与他坐在一起的。 他对吉老大的印象不错,这是一个不拘言笑,却又不失风度的一个魁伟的男人,年纪不到三十,与李乐相差不多,但是已经领兵跟随吉昌经历数百次战役,是有着实战经验的优秀指挥官。 大虞朝禁军中的各军队,是按照厢、军、营、都这四级编制编排的,御林军分为上下左右四厢,每厢各有十军,每军又各有五营,每营各有五都,一都为一百人。这个编制已然是大虞禁军中最高编制了,其他的命名军队最多只有两厢,甚至于只有一厢。 御林军中,上下两厢主要负责洛京城内的安全,其中上厢驻兵在皇城大内附近,同时也负责皇城的保卫和殿前司的安排,连带着还有仪仗队的职责。下厢驻兵在外城的南城,负责整个城内的防务。左右两厢分别驻兵在洛京的东西两郭,自然负责的是洛京外围的防务。 当然,洛京除了御林军之外,在城外东西南北的四个方向,还驻有四支禁军,每支都有五万人。这三十万的兵力,足可以保证整个洛京的安全。 吉老大的中军就在皇城外的教军场边上,也是上厢的驻地,所以,玄康要往吉老大这里来报道,就跟每天要适应去翰林院报道是一样的,只是他也知道,到了御林军的军营里,可就不是翰林院里那么舒服了。 果不其然,玄康来到御林军的中军之时,便看到十二太保吉存孝正在门口等着自己。 玄康连忙从马车上下来,对着吉十二道:“有劳十二哥带我去见吉大哥!” 吉十二冷冷地道:“不用,大哥已经把你分派到我的营中。”同时又告诉着他:“你今日已然迟到了半刻钟,若按军规,肯定是要打二十军棍的!” 玄康的脸一子下绿了起来,不由自主地又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现在还痛得慌,若不是因此,他也不会坐着马车过来。因为这个屁股,根本就骑不了马。 “十二哥!”玄康恳求着:“你就行行好,高抬贵手,我明日一定早来!”心里却在生气,这已经比他平时起得要早了,却还是迟到了半刻钟。 吉十二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并不喜欢玄康管他叫作“十二哥”,但是,这也是吉昌特意这么安排的。吉昌曾将他们十二个太保招集在一起,告诉他们,以后对待文玄康要像是对待自己的兄弟一样,要管他叫作“十三弟”,而玄康管他们也要叫作“哥”,就像自己的家人。 虽然十二太保中,还有些人傻乎乎地不明白义父大人是什么意思,但是聪明如吉十二这样的家伙,却十分得清楚,吉昌没有让文玄康改姓,也没有让文玄康郑重其事的认父,事实上却是将文玄康认作了自己的第十三太保。而且他也能够感觉得出来,吉昌对文玄康的喜爱,已经超过了他们十二个太保中的任何一个,从昨天晚上吉昌对于文玄康的处罚就可以看出来,如果是别人犯了他那样的错,就算不被杀头,也绝对不可能只轻轻地打上二十大板! 吉十二更清楚,就在昨天晚上,吉昌大将军宠幸了她的表妹韩遗珠,从此以后,那个清纯美丽的少女,再不是他的表妹,而是成为了他的义母。 一大早,当诸位太保听说文玄康要来御林军当兵的时候,尤其是老三、老五和老六,便摩拳擦掌,自告奋勇的请求大哥将文玄康拨到他们的营中当兵,但是都被吉存仁直接回绝,吉存仁十分清楚那三个太保的想法,这三个家伙没安好心,无非是想要将玄康弄到自己的营中,好好的折磨。 吉家十二太保,除了老二、老七、老八、老九和老十这五个人,其余的太保都在御林军中任职,而他们最小的官职都是营尉,就算他吉十二只有十八岁,也当上了营尉。 当然,吉十二可是从十二岁开始,便在军营中打拼的,能够作到营尉的位置上,并非只是靠着他是吉家太保的原因。 吉老大的目光从其他人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吉十二的身上,他并不愿意成为文玄康的主官,知道这是一个费力不讨好的差事,就文玄康那无法无天好惹事生非的个性,以后还不知道会给他惹来多少的麻烦呢! “十二弟,让文玄康去你的营里!”吉老大决定着道。 “我不想要他!”吉十二道。 “不行!这是命令!”吉老大斩钉截铁。 “诺!”吉十二只得答应。 从中军堂中出来,吉老三和老五便围上了他,吉老三道:“十二弟,要不要我替你收拾那小子?”他一边说着,一边摸着自己的屁股,昨天晚上他也被打了二十大板,早上连马都不敢骑。 “是呀!”吉老五也道:“那小子昨天欺负你表妹,就是个浪子,趁此机会,你一定要好好的弄他个半死!” “多谢两位哥哥建议,我自会好自为之的!” 吉十二甩脱了两位哥哥的纠缠,大踏步地回到了自己的营中。 在没有任务的情况之下,每天的训练会在天刚刚亮的时候开始,那是五更刚过,正到卯时,所以也称为点卯。 直到点完了卯,士兵们开始正式训练了,文玄康还没有出现,这令吉十二感到十分得不悦,不过他马上又想到,毕竟是贵族公子哥,昨天的那一顿打,可能令他爬不起来了,也许今天就来不了了。 正当他完全放弃文玄康的时候,这个家伙竟然真得出现了。 想到文玄康并没有借此不来,这也令吉十二感到满意,想了想,道:“文玄康,今天是你第一天过来,而且你昨天又被打了一顿板子,今天这顿军棍暂时给你记下来,明日你若还敢迟到,那么两顿军棍并作一起,定不轻饶!” 虽然吉昌要求他的太保们要称呼文玄康为“十三弟”,但是吉十二却如何也叫不出口来,他觉得这个文玄康与他们十二太保在一起,根本就是格格不入,还是叫他的名字为好。 玄康又哪里知道吉十二在为他的叫法而纠结,马上站直了身体,十分响亮地回答着:“诺!” 李乐环抱着双肩,微笑着看着玄康往吉十二的营中报道,心想着:“文玄康呀,这回有得你好受了!”他又不免有些同情起来,不过想想自己却也因为可以得到半日的轻松,又不由得十分惬意。毕竟在御林军中,是不会有刺客和杀手的! 他打马赶着马车往回走去,再回来接玄康,却要到下午未时了。 第68章 刺案 “什么?”文青云不由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又向邓帜问了一声:“你说康儿被吉昌撤了翰林之职?派到军中去当兵了?” “是!” 文青云一拳砸在了书案之上,将案上的茶水溅得洒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依然怒气冲冲。 任谁都知道,作翰林和当兵,哪个更有殊荣。 当下,邓帜便一五一十,将玄康在洛京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说到最后的时候,他还特意地道:“洛京城,所有的人都知道,韩遗珠可是吉昌的禁脔,那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女人,二公子竟然骗过了那么多人,将她从相国寺里拐出去,吉昌把他关进监牢,只是打了二十大板,撤了翰林之职,已经很给大王的面子了!” 好半天,文青云才慢慢地镇定下来,他的书案上,还放着几首前些时,从洛京那边传流出来的玄康的诗词,尤其是读着“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之时,他的心头就便一阵的心酸,从这首词里,他分明看得出来,他的康儿对于故国东齐的留恋,这说明,康儿还是对东齐国有着深厚的感情,而这也正是他所喜欢的。 当然,他也明白了康儿的那首《草》的诗到底是送给谁的,原来是被他所杀的玄华,这令他十分得不快,却也从另一方面说明,玄康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儿子。 “康儿这是在洛京太闲了!”文青云想当然地道,在他看来,这些年青的小子如果闲着无事,肯定会出去招花引蝶,这也是人之常情。 “是!”邓帜道:“我想吉昌的本意,也应该是让他在军中去受些苦,省得他在洛京无事生非。不过,这样,未必不是好事!” 文青云也点了点头,如果让他来处理这个儿子,也许也会采取这样的办法。 “二公子若是能够在军中历练,将来说不定可以成为一名领兵之将!” “对了,孤让你找藤荆收康儿为徒的事,如何了?” 邓帜道:“大王恕罪,卑职正在想办法!藤荆老朽,不愿意再见客,枚枝几次登门,都未得其见!” “一定要让他收康儿为徒,不行礼金送得丰厚些!” “诺!” “还有,刺杀康儿的幕后元凶可曾查到?” “尚未查实!” “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查出来?”文青云有些不耐烦。 邓帜连忙道:“大王,已有些眉目,请大王再给一个月,应该很快就可以查出来了!” “都有些什么眉目?” 邓帜想了想,还是道:“此事可能不止一家所为,最少有四家牵涉其中!” “四家?”文青云一声冷笑:“好哟,孤一个人质儿子,竟然能够引得四家的暗杀,也不知道康儿得罪了谁了?”说着,又阴沉着问:“你且说说,都有谁?” 邓帜有些迟疑,还是讲了出来。 *************** 几乎与此同时,在洛京的将军府太液宫,吉昌与糜庆、周旋和秦电,也在讨论着一个月之前齐质子入洛遇刺的事情。 “最大的可疑者是东齐国的上官世家!”周旋道。 “玉夫人?”吉昌马上想到了文青云的王后。 玉夫人本名上官玉,原本是上官世家的女儿。上官世家,也是东齐国的四大世家之一,虽然远远不及财富甲天下的公孙世家,但是也是在东齐国跺跺脚就会颤一颤的大世家。 东齐国的四大世家是公孙世家,乔家,邓家和上官世家。而丰夫人,就出自公孙世家,当初文青云能够成为东齐世子,进而成为东齐国国王,全是靠着公孙家的势力。 周旋肯定地点了点头。 糜庆道:“要说上官世家想要文玄康死,也算是合情合理,只要文玄康一死,那么玉夫人的儿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东齐世子。” 秦电不由得道:“若是文玄康真得死了,就只剩下玉夫人的儿子一个嫡子,他们就不怕那个嫡子再送到洛京来吗?” “此言差矣!”糜庆道:“若是文玄康真得死在了洛京,那么东齐也不可能再派质子过来,便是我们以大虞朝廷之名,也不好再要求他们派质子,到时,理在文青云那一边,咱们理亏!” “你是如何查到上官世家的呢?”吉昌问。 “这个最好查!”周旋道:“那个被二十三郎斩杀一个刺客,就是泰山派的弃徒,这个人曾是上官世家的门客!” “单凭这个,是无法确定上官世家就是幕后主使!” “是!”周旋道:“所以,我们也只能说可疑!” “这件事,你有没有透露给东齐的绣衣社?” 周旋点着头:“这种事情,我当然是要透露给他们的,实际上,他们自己也有所怀疑!再说,若齐质子真得死于东齐人之手,文青云也便怪不得咱们对他的儿子保护不周了!” 吉昌点点头,又问:“那么,还有别的人呢?” “再有就是宰相吕夷简。” 吉昌与糜庆互相看了一眼,心下默然。 大虞朝的宰相与皇帝一样,有名无权,不过是个象征而已!宰相的权力都分给了六部三司。但是,毕竟吕夷简在朝中已久,又是三朝元老,当年就是他支持吉昌入主洛京,所以吉昌当权之后,并没有将宰相这个职位撤掉。 吕夷简可是大虞朝中最大的保皇派,极力主张还权于帝。也正因为如此,他与吉昌现在的关系紧张。 对于朝中的保皇派来说,如果能够成功地挑起吉昌与东齐国的战事,到时候吉昌不得不亲自东征,那么他们在洛京或许就有了机会。 “你怎么确定吕相参与了其中?”文青云问。 周旋没有答话,而是看向秦电。 秦电是大将军府内卫处的头目,而内卫处,可又是凌架于皇城司之上的大将军的私人谍报组织。 秦电道:“那日的惊马,在下追查到了吕相的七里山小园!” 吉昌没有再问下去,再问向周旋:“那么,还有别的势力参与其中吗?” “有!”周旋又道:“那名女刺客,手法独道,尤其是贴身短打,一把匕首足令李乐那样八级的武者,竟然拔不出刀来,这种本事,也许只有文玄康可以做得到!” “对了,你告诉我说玄康短打绝伦,只是气力不足,是否是出自二十三郎的调教?” 周旋和秦电一起摇着头。 秦电道:“二十三郎剑术独步天下,却从未听闻他会短打!” “是呀!”周旋也道:“三太保在十二太保中,也算是武士中的佼佼者,足可达七级,却在玄康手下未走得了一招。虽说那日玄康胜他有他大意的成份,但是文玄康的短打绝对是我所见过最优秀的,便是那个女刺客也多有不如!” “这倒是有意思了!”吉昌笑道:“这个齐质子什么时候会的短打呢?” 无人能够回答,也许这要他自己去问文玄康了。 糜庆道:“那个女刺客可是查出来了眉目?” “是!”周旋道:“要说当年以短打见长的武者,除了韩楚身边的韩老九之外,无人能及其右。只是当年韩楚一死,韩老九便不知所踪,不过,近日我们查知,韩老九尚有一女存活于世!” “你们觉得那个女刺客就是韩老九的女儿?” 周旋和秦电再一次齐齐点头。 第69章 利益 “嘿嘿,一个齐质子,竟然引来如此多势力的兴趣,上官世家,保皇派,还有亡韩,除了这三股势力之外,还有别的势力吗?”吉昌又问。 “有!”周旋道。 “还有哪个势力?” 秦电道:“栾国!” “栾国?”这一次,连糜庆也不由得一怔。 “是!”秦电也点着头:“那个打马冲过去,又箭射李乐的蒙面男子,很可能是栾国的人!” “你有何证据?” “因为那支箭!” “那支箭有什么不同吗?” “若是单看那支箭,与其他的箭支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那支箭的箭头却是南阳的军械处铸造的!” 南阳军械处,正是栾国最重要的军械生产单位。 “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呀?那么多军械,偶尔有几支流落到外,也不足为奇呀?” 周旋道:“洛京又不是没有箭矢可买,这个刺客却不远千里,从栾国带着箭矢过来,是不是有些多此一举?” “或许是刺客有意嫁祸栾国呢?” “栾国与吉国可是唇齿相依的!没有咱们大将军的支持,又怎么可能有栾国的复国呢?”糜庆道:“便是嫁祸谁,也不应该嫁祸栾国呀?” “对!”周旋道:“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个刺客就是来自栾国,这箭矢应该就是他箭壶中随身携带的!” “另外!”秦电接道:“这名接应的男刺客马术极好,他们出了东正门却没有过洛河往七里山的方向,而是沿着洛河的河岸,往南面去了,我们在河岸处发现几组清晰的马蹄印,那两匹马所钉的铁蹄,竟然是栾国军马监打制的,也就是说,这两匹马,都是栾国的军马!” “这么说来,那名黑衣刺客,应该就是栾国军方的人了?”糜庆问。 “就算他不是栾国军方的人,也跟栾军有密切的关系。” “周旋,你可曾往栾国查核?”吉昌问。 “去了!”周旋道:“栾国军马监这一个月以来,并没有一匹马丢失!” “不会是别人盗用了栾国军马监的马掌蹄?” “有这种可能!”周旋道:“不过,我到了栾都城,却发现了一个人!” “谁?” “柴三郎!” “柴杰的三儿子?”便是吉昌也不由得一怔。 周旋点着头:“不会有错,那一定是他,便是他烧成了灰,我也认得!” 吉昌的表情严肃起来,问:“你是在哪里看到他的?” “就在栾零的王宫!” “你是说栾零勾结柴三郎?”糜庆有些不敢相信。 “很有这个可能!”周旋道:“虽然栾零死不承认,但是我知道他的撒谎。我在回来的路上遇袭,肯定是柴三郎所为,若不是巧遇秦电,说不定我已经死在了路上。” 吉昌沉默不语,皱眉思索。 “这栾零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想要忘恩负义,背叛大将军吗?”糜庆十分得气愤。 吉昌却悠悠地道:“那小子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野心不小,但是能耐有限!他们栾家就只剩下了两个儿子,他因为年长,所以孤让他继承了栾信的爵位,成为栾国之主。他却一直想要恢复栾家往日的荣光,认为是孤夺占了他们栾家应有的地位,孤应该把大将军之位还给他们栾家!” “他想的美!”糜庆愤怒异常:“栾信不过是个杀人的魔王,罪有应得,大将军没有让栾家绝后,还让栾零复国,已经是很对得起栾信了,若是栾零真得勾结柴三郎,图谋不轨,我看不如剥夺了他的爵位,让十二郎归国成为栾国新主!” 十二郎,指的自然就是十二太郎吉存孝,他也是栾零同父异母的弟弟。 “先不急!”吉昌道:“便是真得要废黜栾零,也要等拿到真凭实据再说!” “诺!”周旋和秦电同时点着头。 糜庆还是有些不解,道:“按理说,韩国与栾国可是世仇,亡韩的人怎么会跟栾国的人合作呢?” 吉昌一声冷笑:“十年河东,十年河西。这天下间哪里有什么永远的仇,永远的恨呢?有的不过是各自的利益而已!” 众人默然,却也知道,大将军的话没错。 四个人又商量了些别的事情,糜庆想到了什么,不由得问道:“大将军,这个文玄康您发往军中当兵,已经五天了,难不成您就让他一直在军营里当兵吗?” 吉昌看了他一眼,反问着他:“难道这不行吗?” “属下觉得有些不妥!”糜庆道:“文玄康如今可是才名天下,自古来才子多风流,他拐骗韩姑娘的确着实可恶,但是这在坊间却又变成了才子佳人的传奇故事,还被说书人大加传扬,而大将军却被那些喜好风流趣闻的听众,说成了拆散苦命鸳鸯的恶人,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吉昌紧紧地锁起了眉头来,他转身看向周旋,一言不发。 周旋马上明白了什么,连忙拜谢道:“属下才从栾国回转,还未知洛京中的情况,明日这种坊间的流言定会消失!” 吉昌点了点头,没有再往深究。 糜庆接着道:“大将军罚文玄康为兵,一时为之,尚且无碍,只怕时间长了,会引起那些文人的不忿!” 吉昌一声冷笑:“文人?不过是一帮朽木的书生罢了,理他们作甚?” “呦呦众口,不可不防呀!” “怕什么?”周旋道:“谁敢胡说八道,抓起来就是!” “堵口如堵川,还望大将军三思!” “孤知道了!”吉昌只是微微点头,又转头问着秦电:“五天已经过去了,文玄康在营中如何?” 秦电道:“那小子倒也不怕吃苦,每日起早准时往营中点卯,也跟着那些士卒拼杀训练,列队整肃,同锅就食,并不见有任何怨言。他每日未时后出营,这几日下午先后拜访了礼部奉尚书,巡城司窦统领,大司乐公孙九,太史令任奎,今日又去了大太保处,要学骑术,大太保已然答应。” 吉昌点点头:“这小子倒是不怕贪多嚼不烂呀!真得想要把六艺全学会呀!” “是!”秦电道。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吉昌叹了一口气,道:“学不学得来,还要看他自己!” 糜庆诧异地看着吉昌,好像是明白了什么。 吉昌微微一笑,道:“其实孤挺喜欢玄康这小子,聪明好学,他向孤提出想在洛京学习六艺,孤只不过给他开了一个方便之门,他就真得开始学上了!” 周旋道:“一时性起,一时无趣,年青人都是这样,就怕他没有长性!” “那是他的事!与孤又有何干?” 周旋一笑,道:“我听闻枚枝一直在求见镇国公,奈何镇国公一直不见,枚枝很是着急!” 他们都知道,枚枝是谁。 糜庆问:“枚枝见镇国公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吉昌冷冷地道:“还不是文青云怕他的这个儿子,在洛京这几年荒废了,所以想要让文玄康拜藤荆为师!” 藤荆,就是大虞朝的镇国公,虽然双腿残疾,但是威名还在。 “文青云是痴人说梦吧!”周旋嘲讽地道:“谁都知道,镇国公早已经闭门谢客,不问世事了,更别说收徒弟了!”说着,又看了看吉昌,道:“要说的话,这世间能够说服镇国公,让他开班收徒的人,只有大将军您了!” 糜庆笑道:“大将军怎么可能会替文玄康去作说客呢?” 吉昌看了他一眼,悠悠地道:“这也说不准,万一文玄康回心转意,愿意作孤的十三太保呢?” 众人皆是一愣。 第70章 蛋糕 玄康自从成为御林军的士兵之后,便忙得不可开交。他现在是上厢第五军第五营第五都中的兵卒。 大虞军中最基体的士兵单位是伍,五人称为一伍,其中有一个伍长;两伍为一什,有一个什长。两什为一大什,有一个大什长。吃饭的时候,都是以大什为单位共一口锅,所以,一个大什又被称为一伙。五个大什为一都,头目称作都尉。 实际上,一都包括一个都尉,一个副都尉,两个虞侯,五个大什长,十个什长,满编一共有一百一十九人。但是实际上,能够达到满编的都并不多,能够到一百人,就算是完整了的都了。 玄康的花名册是在第五都第五伙第十什乙伍,正是最后一个。 每天一大早四点钟之前,玄康就要起床,按照二十三郎的要求,行两个周天后,洗漱完毕,马上与李乐骑马奔向皇城边校军场的御林军上厢兵营点卯,卯时是早上五点到七点之间,点卯后便开始了一天的训练、 早上训练的内容主要是队列、行操、晨跑。辰时后,大约在九点钟之前,开始吃一天里的第一顿饭。吃完早饭之后,稍作休息,然后又是第二拨的训练。这一轮训练,以对打,兵器攻防,搏杀为主,是纯体力的消耗。午时三刻会休息,这个时候,玄康就可以离队了。 毕竟玄康是比较特殊的,普通的士兵还要在休息一个小时后,再进行第三拨的训练,一直到申时的下午四点钟左右,吃全天的第二顿饭。这顿饭吃完后,大家才得到放松,可以自由活动了。当然,出营还是需要向主官请假的。 玄康从兵营里出来后,带着一身的臭汗打马回府,快速地洗个澡,然后又带着秋禅和李乐一个个地拜访名师。 五天来,他已经拜访过了五个人,最后一个拜访的就是大太保吉存仁。 “你要是愿意学,我当然可以教你,但是你必须要坚持下来!”这几乎是每一个他拜访的人都对他说过的话。然后他便信誓旦旦,指天发誓,让这些老师放心。 忙忙碌碌之间,便不觉得时间得飞逝,直到第五天晚上躺在床上,他这才想起来,他答应送给韩家姐妹的生日礼物,还没有准备呢! 只是,这生日礼物准备什么才好呢?他一愁莫展,他说要送给她们一件她们从未见过的礼物,第一个想到的,也只有生日蛋糕了。 这个时代的人,别说是生日蛋糕,便是普通的蛋糕也是没有见过的,人们所吃的面食最多的还是馒头。 想要制作生日蛋糕,当然也不容易。 玄康会做生日蛋糕,那还是在他穿越前的年青时候,曾在欧洲留过学,租住在当地居民的家里,从房东太太那里学来的,同时学到的还有许多的西式糕点。尽管过去了许多年,那种做蛋糕的手艺一直没有忘记。 他真的决定制作一个大大的生日蛋糕,也只有这样的礼物,才能够保证韩氏姐妹从来没有见过。 玄康早就留意过洛京能够买到的食材。 小麦粉自不必说,大虞王朝与穿越前的那个交错时空中的国家一样,北方粮食作物以小麦为主,南方粮食作物以水稻为主。只不过,此时的小麦粉还十分得粗糙,又黑又粘,即便是做出来的馒头,也是黑的硬的,并不好吃。不过,大户人家知道精磨,所以得到好吃的蛋糕粉,并不是太困难的事,大不了将小麦粉多磨几遍而已。 白糖还没有生产出来,不过在洛京却有从南方贩运过来的甘蔗在卖,想到用甘蔗制作白糖,这工艺虽然玄康也懂得一些,但是真得要他将甘蔗提炼成白糖,却要多作几回试验,时间上已然来不及了。所以,他最终决定还是用蜂蜜来代替。 酵母、碱面还是有的,这也是制作馒头的必须。 然后是奶油。洛京中还没有人知道什么是奶油,好在牛奶倒是能够买得到,大将军府和皇宫,都有专门的奶牛养殖厂,就在龙首山的北麓山脚,是专门供给皇宫和大将军府用的,出产的牛奶自然也是最天然,最好的。用新鲜的牛奶制成奶油,虽然有些麻烦,却也并非难做。 只不过制作奶油用的吉利丁粉,在这个世界里自然是没有的,好在可以用鱼胶来代替。制作鱼胶,却需要一定的耐心,要用大量的鱼膘和鱼皮用小火慢慢的熬制。 一旦打算制作生日蛋糕,玄康便马上行动起来,从床上一跃而起,跑去找到秋禅,给他列出一个单子来,要他按照单子去买所有的食材。 秋禅睡眼朦胧,不明白自己的公子又抽了什么疯,拿着单子不停地点着头,等玄康离去,他马上一头又倒在床上,呼呼睡去。 第二天中午,当玄康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却看到秋禅伙同下厨买了十几斤的鱼,还有十几斤鸡蛋,十几斤的蜂蜜,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牛奶我买不到,听人说要去找大将府的管事太监那里买!”秋禅告诉着他。 想一想,秋禅的确进不了大将军府,玄康只得道:“算了,这个我自己想办法,明天开始,你好我好好磨面,要磨得细得不能再细才行!” 洗过了澡,玄康赶往宫中大司乐公孙九那里学琴,一直到酉时二刻,才从宫中出来,马上来往大将军府。 他有吉昌给他的玉珮,可以随便出入。 他才来到大将军府的门口,便看到吉老三,吉老四,吉老五,吉老六,吉十一和吉十二正从军营回来,在门前下马。 “哟?这不是咱们的小诗仙吗?”吉老五来到了玄康的身边,伸出手指挑起了他的脸,嘲笑地道:“啧!啧,这么漂亮白净的脸,这么才几天,就晒得这么黑,可惜呀!可惜呀!” 玄康一甩头,摆脱了他的手指头:“五哥,你要是再这么挑衅,可别怪我到大将军面前告你的状!” “哟嗬?你还长能耐了?”吉老五笑着告诉他:“别忘记了你的身份,你现在是个兵,我是你的长官,你还敢告我?” “你不是我的长官!”玄康一本正经地道。 吉老五转头喊着吉十二:“十二弟,这几天你是怎么教的?难道还没有教会他,在见到任何长官的时候,都要敬礼注目吗?还敢这么顶嘴?” 吉老三和吉老六也围了上来,若不是因为吉昌有言在先,他们可能已经将玄康踩在了脚下。 吉十二不慌不忙地走过来,道:“三位哥哥何必要跟一个小卒一般见识呢?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吉老五不快地道:“十二弟,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还要护着他?” 吉十二道:“他到底是我手下的兵,若他真得有什么过错,也应该由我来处罚,不敢劳驾三位哥哥!” “十二弟倒是很护犊子呀?”吉老三一阵冷笑。 吉十二却微微一笑:“职责所在,谈不上护犊子!” “哼!”吉老三不快地转身离去,吉老五和吉老六也觉得没有意思,跟在吉老三的身后走了。 自始至终,吉老四和吉十一都在边上冷眼旁观,不言不语。 第71章 牛奶 看到诸位太保都进了大将军府,吉十二这才问着玄康:“这么晚了,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对于这位官长,玄康还是感到庆幸的。 在吉十二的营中,他并没有得到吉十二的特别照顾,当然也没有受到吉十二的任何刁难,吉十二待他就像是对待所有的兵卒一样,连话都不会跟他多说一句。 可是,这对于玄康来说,便已然是格外施恩了,他还生怕这些太保哥哥们会对自己不满呢。 “我到大将军府,想买些牛奶!” “牛奶?”吉十二一愣,问道:“你喜欢喝牛奶?” 玄康想,如果自己照实说的话,又要解释半天,还是顺着他的想法点了点头。 “你跟我来,我帮你去找管事!” “多谢十二哥!” 吉十二也不作答,当先地走在前面,玄康跟在他的身后,一并进入府中。 两个人绕过了太液池,找到了管事,见到是十二太保亲自带着人来的,这个管事十分巴结地将一木桶的牛奶送给了玄康,连一分银子也未收。 “拿着吧,咱们这牛厂中的奶也吃不完,不然也是浪费!” “这么多的牛奶,你们都是怎么吃的?”玄康好奇地问。 “哪有人吃!”管事地告诉着他:“都是娘娘们用来洗澡的,据说用这牛奶洗澡,可以令皮肤嫩如凝脂!” 玄康呆若木鸡,这么好的东西,竟然被他们如此使用,真是暴殄天物呀!想到洛京城中,还有那么多的人衣食无着,每天都有饿死在街上的乞丐,他便有一种如哽在喉的感觉。这真得就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真实写照。 他提着牛奶桶往府门外走去,两个人刚刚绕过太液池,便看到了吉昌在湖边踱着步子,向他们走来。 “父亲大人!”吉十二十分恭敬地立于边上,向着吉昌行礼。 玄康也只得放下了桶,低低地叫了一声:“大将军好!” “呵呵,玄康,你这是拿的什么东西?”吉昌好奇地揭开了木桶的盖子。 “是牛奶!” “哦!”吉昌又盖上了盖子,问道:“你也要用它洗澡吗?” “不是!”玄康道:“这牛奶是用来吃的,并不是用来洗澡的!” “吃?” “对!”玄康趁机进言道:“大将军有所不知,这牛奶中的营养丰富,多多食用,可以使身体长得又高又壮,如同母乳一般!这等好的东西,却用来洗澡,实在奢侈!” 吉昌一怔,道:“若是真得有这么好,那么以后谁也不许拿牛奶来洗澡!”说着,又好奇地问:“玄康,你小小年纪,却长得如此高大,莫不是吃了很多牛奶的缘故?” 玄康笑笑,道:“小时的确喝了不少牛奶。” “十二郎,你看你,比玄康大三岁,却长得跟他一边高,以后你也要多多喝些牛奶,怎么也要高过他去!” “诺!”吉十二答应着,心里却在想着:“我这个个头,已然比常人高出了许多,便是在十二个太保中,也是高的。想来义父还是在为自己的身体没有长高而烦恼吧!” “玄康,这一桶牛奶喝完,想要的时候,可以随便来拿,要多少都行!” “多谢大将军!” “对了!这么多的牛奶,你要怎么用?难道都是喝吗?” “用处可多了,我今日回去要用它做奶油。” “奶油?”吉昌连听都未听说过。 玄康不愿意多作解释,道:“过几日,我会做出来送与大将军尝一尝!” “嗯,很好!”吉昌点了点头,道:“二月二十六晚上,孤要在太液宫举行一个家宴,到时候,你也过来!” “诺!”玄康应着。 吉十二心道:“看来,我果然没有猜错,义父已经收了玄康作十三太保,只是他并没有明说而已!” “十二郎,这几日玄康在你的营里表现如何?”吉昌又问着吉十二。 吉十二转头看了玄康一眼,道:“还行吧!” “什么叫作还行呀?” 吉十二笑笑,道:“还行,就是说玄康可以跟其他的兵卒一样,做他们能做的任何事情,虽然不是很出众,但是却也不是很落后!” 吉昌这才点点头,又转头对着玄康,问道:“听说这几日你很忙,每日下午,还要往各处拜师学艺。” “是!”玄康道:“我如今正拜奉尚书学礼,公孙大司乐学乐,窦统领学射,吉大哥学御,任太史令学数,每五天一轮,时间的确有些紧张!” 吉十二在边上听着,不由得有些忌妒,心道:“这小子除了长得好,有诗才,还有什么好?义父这么栽培他?” 吉昌道:“你一下子学这么多东西,不觉得吃力吗?” “不觉!” “就怕你贪多嚼不烂呀!” 玄康笑笑,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这个道理我自然是懂的,虽然五天一轮,师父所教,我正好利用这五天的时间,渐次领悟,不懂的地方,等下次学习的时候,一并问来,却也不觉得有多吃力!” “看来,你的确是有好的学习方法,难怪你会成为诗仙呢?”吉昌说着,有意地看了一眼吉十二。 吉十二低下头去,知道吉昌为什么要看自己。 他们这些太保们,也曾被吉昌找来师傅教导过,但是许多人只对某一样东西感兴趣,并非对全部感兴趣。也正因为如此,比如礼、乐、书、数这四样,根本就学不会,最多也只学个皮毛。 玄康却是暗自得意,在穿越之前,他的职业可是间谍,在这里学的所谓的六艺,很多他都已经会了,比如数,他所会的比太史令任奎还要多。 “玄康!”吉昌又想到了什么,道:“你这小小年纪,也不能累坏了身体,否则英年早逝,岂不是我大虞朝的损失?这样好了,从明日起,逢单日你往兵营当值,逢双可休息半日!” 玄康不由一喜,连忙应道:“诺!” 这几日来,他几乎是没日没夜,一回到家,在二十三郎的监督下完成三个周天的运转,倒头便睡,搞得身心疲惫,现在按吉昌的要求,他其实是隔一天去一次兵营,这也大大缓解了自己的忙碌。 吉昌又说了些话,在离开之前,忽然对着吉十二道:“十二郎,这些日子遗珠的心情不好,你是她的表哥,没事多多宽慰她一番!” “诺!”吉十二答应着。 看着吉昌已然走远,玄康连忙问道:“十二哥,遗珠小姐怎么了?” 吉十二白了他一眼,冷冷地道:“非礼勿问,你难道不知道吗?” 玄康吐了吐舌头,只得默默地跟着他走着。 一直被吉十二送出了大将军府,在府门前,玄康道着谢,正准备离去,却听到吉十二喊道:“等一下!” 玄康回过头:“十二哥还有什么事吗?” “以后你不要再扰乱遗珠的生活了!” 玄康一怔,以为他是在警告自己,当下笑笑,道:“我与遗珠小姐情投意合,说不定哪天,我就会请求大将军赐婚呢!” “你不要痴心妄想了!”吉十二一本正经地道:“她已经成为了义父的女人!” 玄康不由得一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72章 血亲 玄康提着一桶牛奶,摇摇晃晃地走回自己的府宅,好像是一个木偶,就算是跟在他身边的李乐,想要帮着他提那桶牛奶,他也仿佛无觉。 他觉得自己好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忽然间就被人掏空了身体,难道这就是失恋吗? 他不相信吉十二告诉他的一切,更相信这是吉十二为了打消他追求遗珠之心,而有意编出来的谎话。 但是,理智却又让他马上想到,他和韩遗珠之间的恋情,原本就是没有结果的。韩遗珠是大将军自小养大的禁脔,怎么可能轻易地割舍与他呢?再说,他一个东齐国的质子,有什么资格去跟高高在上的大将军争抢女人? 只是,他还有不甘心,就算这一切都是真的,他觉得他也要亲自去问一问遗珠,只有得到她亲口的回答,他才会死心塌地。 便是遗珠小姐失身于大将军吉昌,又能如何?他并非是带着封建荼毒思想的原主旧躯,而是一个思想开明的后世来人,只要遗珠小姐愿意,他会想办法带着她远走高飞,哪怕是私奔也好,哪怕是隐匿也好,哪怕是被大将军抓回来凌迟活刮,他也在所不惜。 “公子你可算回来了!”秋禅一见到他便迎了过来,同时将拿在手中的木盆拿给他看:“怎么样?这面粉磨得可细了吧?” 此时的玄康仿佛无觉,将牛奶桶放在地上,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之上。 “他怎么了?”秋禅问着李乐。 李乐耸耸肩,道:“我怎么知道,他从大将军府里出来,就这样了!” 二十三郎道:“看他这么失神,算了,那个什么生日蛋糕也不要做了!大家散了吧!” 玄康一下子站了起来:“做!谁说不做?” 他答应的是韩爱珠,人总不能言而无信。 见到玄康又活奋起来,三个相视而笑。 这一晚,玄康便在厨房中忙活着,将两位厨娘支得从前转到后,又从后转到前,终于烤出了一大块的蛋糕坯子来,只是这坯子,从玄康自制的烤炉里端出来的时候,所有的人却没有一点儿的食欲。 这个蛋糕坯子又黑又焦,还伴着有一股糊味,嚼在口中,十分得扎嘴,便算是嚼烂了,也难以下咽。 “这就是你说的那么好吃的生日蛋糕?”李乐嘲讽得叫了起来。 玄康面露尴尬,只得道:“这个没有烤好,我重头再来!” “那这块蛋糕呢?” “你吃了吧!”玄康道:“要不太浪费了,老天爷会天打雷劈的!” 李乐苦着脸:“咱俩一人一半!” “不行,我还要忙!”玄康抬起头,看到秋禅和二十三郎站在厨房门口,道:“秋禅,你跟李哥一起吃!” “我不想吃!” “你要是不吃,明天就没有饭吃!” 秋禅与李乐面面相觑,又齐齐看向二十三郎。 二十三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知道自己的徒弟不好意思要求自己,他自顾地道:“我还要去喝酒,就不看你们做蛋糕了!”说着,转身走了。 李乐和秋禅只得坐下来,啃着如同铁砣一样的蛋糕,那两位厨娘也早就找着借口远遁了。 枚枝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闻到了一股焦糊的味道,看到李乐和秋禅在吃着什么,不由得问:“小师弟,你们在吃什么呢?这么黑,跟狗屎一样!” 此话一说,李乐倒没什么,却弄得秋禅翻江倒海,捂着嘴往外面呕吐去了。 玄康还在继续试验地烧着蛋糕,忙忙碌碌起来,却能够令人暂时忘记掉一切的不快。 耳边时不时地传来李乐与枚枝的闲聊,他们在说着如今洛京城中最风潮的一个案子,这个案子轰动一时,是由洛京府尹贺志鸣审理具结的。 这是一起争子案,两家为了争同一个儿子,而对薄公堂。 某甲户家中殷实,又是官亲,儿子曾娶妻生有一女,后来其妻因与公婆不和,两人和离;不久其妻再嫁入乙户,婚后未足十月即生一子,却又因难产而亡,存活了其子,时人皆怀疑其子是某甲家的后代。 甲的儿子因坠马伤及子孙袋,从此无法生育。见到某乙的儿子逐渐长成,越发像自己,所以认为是其子,往乙家索要儿子认祖归宗,这自然令只有此一子的乙家不干,所以最终双方打起了官司来。 此案中孩子的生母已亡,所以贺府尹采取了滴血认亲的方式来判断孩子的血亲,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这孩子与甲家和乙家儿子的血皆能相融,于是令这个案子无从得判。毕竟就算是不足十月而生产的事,也是有的,也不能因此就说这孩子并非乙家。 最终贺志鸣很聪名,他将孩子判给了甲家,因为甲家富裕,儿子又不能生育,这个孩子成为甲家唯一的子孙,甲家定然会对此子好生抚养。而乙家较穷,便是孩子在乙家长大,也要吃很多苦。 为了平息乙家的不满,贺府尹又让甲家替乙家出聘礼钱,让乙家再娶媳妇。如此一来,乙家又有了老婆,又可以续宗,也便乐意了。 案子虽然并不复杂,而且府尹所判也算是公正,但是人们议论纷纷的却是这滴血认亲一事,大家一至认为,一个孩子不可能有两个亲身父亲,而案中的这个孩子的血,却能够与两家父亲相融,所以才会视为奇谈。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玄康一边揉着面,一边不以为然地道:“只要血型相同,都可以相融!有的人血,还能够跟狗的血相融呢!” 李乐和枚枝面面相觑,李乐不由得问道:“血型?什么是血型?” 玄康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嘴,如果真得要跟他们作解释,这一时半会儿,只怕也说不清楚,最主要的是,就算是跟他们说了,他们也不见得相信。 “算了,不跟你说了,说了你也不会明白!” 李乐和枚枝再一次互视,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几乎同时想到了当年的一件事来。 当年玄康回归景云宫,文青云还在为自己的妾氏与别人偷情而耿耿于怀,他还是找来了太医,要与玄康滴血认亲,不过最终的结果,是那两滴血融在了一起,这也就打消了文青云心中的疑虑。 如果照刚才玄康所言,只是血型相同,就可以相融,那根本就不能判断亲子关系,那么文玄康与文青云之间,也不见得就是真的父子。 枚枝拉了李乐一把,李乐会意,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厨房。 玄康依旧在聚精会神地做着自己的蛋糕,浑没有在意这两个人有些异常的举止。 第73章 吉子 在文府的后花园中,枚枝与李乐走在迎春花盛开的小径上,边走边说着。 “你不觉得吉昌对二公子太好了吗?”枚枝问。 “是吗?我怎么没有看出来?”李乐装着糊涂。 枚枝看了他一眼,悠悠地道:“把大将军的女人拐出去玩了一天,就算是什么都没有做,这也够杀头的了。他胆子既然这么大,怎么当初在齐都城的时候,却是那般得懦弱?” 李乐道:“我也觉得他来到洛京,与在齐都城时相比,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过,人家二十三郎说得也不错,那叫大智若愚!二公子在齐都城可是步步危机,他要是不装可怜,估计早就被大王与玄华一般对待了!” 枚枝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么说来,二公子有着很深的城府啦?” “我没看出来!”李乐道:“我想,当初他在齐都是战战兢兢地活着,直到出了东齐国,那些威胁他的人和事都没有了,所以他才会表现出自己的本性吧!” “我也觉得他的本性就应该如此,一个十五岁的少年,若是真得有那么深的城府,那也太可怕了!” “你到底把我拉出来,是要说什么的?” 枚枝又是一笑,问道:“吉昌只是打了他二十大板,又将他发往军营里当兵,呵呵,这看着好像是一种惩罚,但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锻炼呢?” “锻炼?” “是呀!”枚枝又道:“而且还是半天当兵,半天学艺,这六艺并非是每个人都学得来的!二公子一个东齐国的质子,吉昌凭什么要给他大开方便之门,还把自己的手喻给他,叫那些师傅们想推都推不掉,只能收他为徒。你不觉得这也太奇怪了吗?” 虽然李乐心里早就觉得奇怪,但是此时,他却不愿意在自己的二师兄面前说出对玄康不利的话来。他想了一下,道:“这也没什么呀?吉昌不是想收二公子做他的十三太保吗?或许他就是将二公子当成了他的义子呢?” 枚枝一声冷笑:“吉昌是什么人?你看看他所收的义子,除了他的侄子,要么就是在军中任有实职,而且能力出众的人;要么就是那些唯他马首是瞻的诸侯的质子,南楚国质子楚飞云,年轻英俊,玉树临风,比他那些太保长得漂亮多了,而且也有能力,为什么他没有收之为义子呢?” 李乐无言,想了一下,只能道:“也许吉昌就看着咱们二公子喜欢吧!呵呵,这天下间,能有二公子这样诗才的少年,又有几个?” “他凭什么喜欢二公子?可别忘记了,在吉昌的眼里,咱们东齐国一直是一根刺!若是可能,他巴不得将东齐国灭掉才好!他不为难二公子就已经算是开恩了!” “二师兄到底是什么意思?”李乐不愿意再猜下去。 枚枝没有马上回答,反而问道:“你可知吉昌和咱们大王为什么互相讨厌吗?” “略有耳闻!” “嗯,就是当初他未跟栾信之前,曾作过咱们大王的门客,而且与二公子的生母有染。只是二公子生母早已入土,往事不说也罢!” 李乐心头一动,马上道:“你说是不是吉昌看到二公子,就想起了他的生母?觉得当初有愧于她,所以才会对二公子动了怜悯之心呢?” “虽然也有这种可能,但是可能性却不大!”枚枝道:“吉昌年青时可是有名的浪子,被他玩弄过的女人没有一千,也有数百。他并不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你看他对待栾珮珠那样绝情,就可见一斑了。二公子的生母出身卑微,吉昌与她怎么可能动得了真情呢?” 吉昌对待栾珮珠,的确算是绝情了,尤其是在民间传言中,百姓们都同情美女,同情弱者。吉昌灭了韩国,俘虏了栾珮珠的夫君,又杀了她的儿子,最后又逼得她自焚而死。便是这般,他还不罢休,又养了栾珮珠的女儿,使之成为自己的女人,这已经不能叫作爱了,而只能称之为变态。 “二师兄,你跟我说东说西说了半天,到底想要告诉我什么?”李乐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枚枝侧耳倾听了一番,觉得再没有第三耳,这才压低了声音,轻轻地道:“我怀疑二公子是吉昌的儿子!” “什么?”李乐差一点儿叫了起来:“你胡说些什么?” “你别急!”枚枝道:“当年的事情我还是十分清楚的!吉昌与竹香私通,被大王抓奸在床,而竹香却掩护吉昌逃走,若不是后来查出她怀了身孕,大王都要杀掉她了。大王那个时候就怀疑二公子不是他的儿子,所以才会将竹香赶出齐都城,若非丰夫人暗中保护,竹香与她腹中之子,只怕早就死在荒野了!” 李乐惊骇地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看着枚枝,不敢相信这一切。 枚枝接着道:“所以后来二公子回景云宫的时候,大王要做滴血认亲,那天你不是也在吗?” 李乐点点头,却又想到了什么,道:“我听闻吉大将军年青时得了一种怪病,不能生育,怎么可能有儿子呢?” “不错,吉昌如今的确是不能生育的,这件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却无人敢提!要不然,这十多年过去了,他的女人那么多,怎么可能连个女儿都生不出来呢?” “既然如此,二公子怎么可能是他的儿子?”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枚枝道:“吉昌的所谓怪病,在我看来,不过是太过风流了,以至于伤了自己的根基。但是他与竹香认识之时,并非后来那般得放荡,而且我也未曾听说他与别的女人鬼混过,我想,那时他应该是有生育能力的!” “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虽是我的猜测,但是如今想来,却是合情合理!” “没有证据的话,二师兄还是不要乱说!”李乐提醒着他。 “所以我只跟你提及,因为你是二公子身边贴身的侍卫!”枚枝道:“我只是想让你留个心眼,你不觉得二公子的相貌,在某些时候,与吉昌很像吗?比如说他生气的时候!” 李乐一呆,仔细想了想,点点头:“就你这么一说,的确有些像,不过,我觉得二公子长得更像是大王,如果你把他们两个的脸放在一起,挡住下半边的时候,就可以看得出来,他们长得简直一模一样。” 李乐之所以说要挡住下半边脸,那是因为玄康年青,脸型瘦削;而文青云人近中年,开始发胖,脸也变得胖了起来。 枚枝想了想,只得点着头:“照你这么一说,也是的!”说着,还是坚持着道:“我觉得他还是像吉昌,要不然,我实在想不出来,为什么吉昌会对他这么好!” “二师兄,就算你有这样的想法,可千万不要跟邓帜讲,否则,二公子可能会有杀身之祸!” “看你说的!”枚枝道:“虽然我是绣衣社的副使,但是这种事情怎么会跟邓帜说呢?再怎么着,我也救过二公子的命,总不能看着他去受死吧?如今大王又把我们洛京分社的人,跟二公子绑在了一起,我们与他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怎么可能会害他呢?” “既然如此,你为何要跟我讲这些事情,若是我不知道,倒是好了!” 枚枝一笑,道:“你我不是师兄弟吗?你常伴二公子身边,可要多作留意,或许能够比我更清楚得看到他与吉昌的关系。所以,我只是提醒你一下,并无别的意思!” “如此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了!” “哪里!” 两个人说着,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了秋禅的喊声:“李大哥!你在哪里?” 他们只得停止了谈话,应答着,走了过去。 花园里一片的黑寂,一个黑影从一株高大的玉兰树上跳下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酒葫芦,豁然就是二十三郎。 第74章 养恩 二十三郎望着远去的两个人,发出一声苦笑来。 对于玄康这个徒弟,他很喜欢,并不在意他的身世如何,但是,刚才听到了枚枝和李乐的谈话,却又勾起了他的好奇心来。 “玄康到底是不是吉昌的儿子?也许吉昌是知道的!”他想,什么时候,往大将军府去走一趟,或许可以知道吉昌在想些什么,为什么会对玄康这么好。 “我怎么喜欢多管闲事起来了?”他不由得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马又想到:“这怎么能算是多管闲事呢?自己的徒弟,怎么也要搞清楚,他到底是谁吧?” 一想到这些,他又释然了。 耳边又传来了秋禅的话语声:“枚叔也在呀!” 李乐不高兴地道:“秋禅,你小子怎么回事,管他叫作叔,管我叫作哥,平白的我就矮了一辈,你可知道,我们可是师兄弟的!” 秋禅道:“你不是没成家吗?连老婆都没有!” “我呸!”李乐骂着:“叫我做什么?” “公子的蛋糕又烤好了,叫你去试吃呢!” “我的娘呀!”李乐叫了起来:“老子的肚子哪受得了那狗屎一样的东西,得了,我出去逛逛,你跟二公子说没找到我!” “喂!喂!李大哥,这回做得可好吃了!” “好吃我也不吃!”李乐的声音渐渐地远了,想来他真得跑了出去。 二十三郎觉得好笑,却又不敢笑出声来,他知道枚枝可是九级的高手,若是让他知道自己在这里听到了他和李乐的谈话,估计要死的心都有了。 “枚叔,你看到我师傅了吗?” “没有!”枚枝道。 “公子也让我把师父找回去,这次他做得蛋糕真得很好吃,公子要我一定要把师父叫过来一起吃!” “你再到别的地方去找找吧!” 二十三郎心下温暖,他悄悄地掩住身形,等着花园里的人都走干净了,这才一路潜踪的回到了厨房。还没有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扑鼻而来的香气,令他一下子来了食欲。 厨房里,玄康还在做着蛋糕,桌子上已经摆着一个刚刚出炉的蛋糕坯子,香味就是从那里飞过来的。 他来到桌边忍不住掰了一块放进嘴里,香甜可口,一种从未吃过的味道令他一下子便喜欢上了,这蛋糕做得十分酥软,仿佛放在嘴里就要化掉一样。 “嗯,真得好吃!李乐那小子真没有口福!”他忍不住地说了一句。 玄康吓了一跳,他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烤箱里的火,转过身来,不由得道:“师傅,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一点儿也没有听到你走路的声音呀?” “你要是能听到我的声音,你也就可以出徒了!”二十三郎说着,拿着刀又切下一块蛋糕,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 大将军府。 吉昌来到了惜花楼,最近几日,他天天夜宿在惜花楼。 韩爱珠已经搬出了惜花楼,被吉昌安排着住进了听雨轩,只有白天的时候,她才被允许可以进入惜花楼来找她的姐姐。 小姑娘已然明白了什么,再不似以前那般得活泼,便是见到吉昌的时候,也默不用声,低头不语。 吉昌并没有将韩爱珠的情绪当成一回事,在他的眼里,这还是一个未及笄的孩子。 而韩遗珠自从成为吉昌的女人之后,便一直没有再出过惜花楼。无论吉昌如何挑逗,她始终屈意奉迎,不怒不嗔,不言不语,任其驰骋。 这令吉昌感到有些无趣,他想,也许是刚成人妇,或许韩遗珠还不适应成为女人的生活。这是一朵纯洁的白莲花,自然不会像他后宫中其他的那些女人般,为了得到他的宠爱而故意矫柔造作。也许过了些时候,等她慢慢地适应了这一切,就不会那么矜持吧。 吉昌走上惜花楼的时候,便听到了吉十二的声音,他有些不快,这小子这么晚了还不离开,在惜花楼里干什么? 他咳嗽了一声,楼门打开来,灯光下,果然看到吉存孝垂立在门口,尊敬地叫了一声:“父亲大人!” “你怎么还在这里?”吉昌板着脸问道。 吉存孝道:“不是您让我过来宽慰一下表妹的吗?” 吉昌一怔,这才是不久前的话,他已经忘到了脑后。 韩遗珠还跟往日一般,一身素衣,立于堂中,迎接他的到来;倒是韩爱珠,也不答话,默默地走了出去。 吉存孝也准备离开,他才走到门口,便被吉昌叫住了。 “十二郎,你等一下!” 吉存孝转过了身来。 “刚才你跟遗珠说了些什么?” “也未说什么,就是说了些这几日洛京市井间流传的事。” 吉昌侧头看看韩遗珠,她还是那般得端然而立,不喜不悲,恍若仙女一般。 但,这并不是他所喜欢的。 “都有些什么事?说来孤也听听!” 此时的吉昌,很想与韩遗珠找到一个可以谈得来的话题,遗珠将他当成父亲一样得尊重,便失却了作为他的女人应有的风情。 吉存孝看了韩遗珠一眼,只得道:“就是前些时,洛京府尹贺大人审理的一桩争子案!” “哦,那个案子呀,孤也是知道的!”吉昌说着,又问道:“那么,你们讨论了些什么?” 吉存孝道:“这滴血认亲竟然也分不出真假来,想来滴血认亲一说,并不可靠!” 吉昌点点头,脑中不知不觉地又想到了玄康来,他已经与玄康滴过了血,也认过了亲,但是面对着这个轰动洛京的争子案,他不能不再作细思。说到底,滴血认亲还是不准的,他希望玄康是他的儿子,所以就相当然地这么认为了。这个时候,他才想到,也许玄康并不是自己的儿子呢? 见吉昌在听,吉存孝又道:“我说贺府尹若是判错了,孩子本就是被告的,他却判给了原告,将来等孩子长大了,发现自己长得像被告,会不会又要认祖归宗呢?那样,原告不是鸡飞蛋打了吗?” “是呀!”吉昌转头看向韩遗珠,问道:“遗珠,你觉得呢?” 韩遗珠低着头,却未作回答。 吉存孝连忙道:“表妹认为这种事不会发生!” “为什么?”吉昌再一次看向韩遗珠。 韩遗珠知道自己再不回答,已然说不过去了,只得低低地道:“养恩大于生恩!若是原告真得对孩子好,孩子长大以后,就算是知道自己并非原告的亲生,应该也不会回到被告的家里!” “养恩大于生恩!”吉昌念叨着,心下一片的茫然,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问着吉存孝:“十二郎,在你的心目中,是你栾家重要,还是孤吉家重要呢?” 吉存孝一怔,马上明白了什么,连忙道:“适才表妹也说了,养恩大于生恩!我十岁丧父失母,得义父将我抚养成人,如今我是姓吉,自是吉家儿郎!” 吉昌点点头,悠悠地道:“但愿你的话心口相对。若是有一天,孤让你重回栾家,你莫要忘了今日所言!” 吉存孝一愣,十分委屈地问:“义父不要我了吗?” 吉昌笑笑,道:“孤只是说说而已!” 吉存孝这才释然。 第75章 借种 吉昌十分得纠结,这两天他都被这个问题困扰着:到底玄康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呢? 洛京府尹审结的争子案,并不是什么大案要案,但是却令吉昌对此问题再一次产生了疑问。 如果玄康不是自己的儿子,可是自己这般得栽培他,岂不是替别人作嫁衣裳了吗?再说,这小子也已经长大,便是养也养不熟了! 但是,若玄康真得是自己的儿子呢?他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给他的,更不用说让他来继承大将军的职位,和吉国国王的爵位了。 如今,在他无法确认玄康就是自己的亲生子之时,他的继承人选的是侄子吉存义。 他对吉存义并不满意的,毕竟是从乡下来的孩子,没有见过多大的世面,从小不是跟着他长大,而且心胸狭窄,除了遗传有吉家还算是过得去的相貌,几乎一无视处。 他很担心,以吉存义的能力,就算是继承了他的衣钵,又能持守多久?只怕没有几年就会败光。 如果要养儿子,就需要从最初生下来就开始养起,这样,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这个儿子肯定也会是自己的。便如韩遗珠所说的那样,养恩大于生恩。 吉存义来到他的身边之时,年岁已经大了。 “也许可以借种!”他又想到了这个一直在琢磨的问题。 “要借就借玄康的!”他马上决定着。 如果玄康真得是他的儿子,那么,玄康的种,定然也就他们吉家的种;就算玄康不是他的儿子,以玄康那么聪明,这个孩子的智力也一定差不了,最少也要比吉存义强了许多。只要这个孩子是由他从小抚养长大的,那么,就算是没有血缘关系,也会真正成为他的儿子。 他不能把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总要找一个预备的方案。他可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天下,连个继承人都没有;或者被继任者败光。 只是生男生女是无法预料的,不过相师给韩遗珠看过相,说她的第一胎一定是儿子。这也是他之所以必娶韩遗珠的一个原因,既然韩遗珠命里有儿子,他只希望那个儿子是自己的。 想到这里,吉昌释然了起来,他不由得又想起了那天早上,自己跟韩遗珠开的玩笑,其实在很久以前,他就有这种想法了。 既然要借种,那么就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要让被借的人,和为他生儿子的女人,都恍如在梦中,醒过来又记不得。只有这样,才能保证生下来的孩子,完完全全为他所拥有。 这就要看他吉大将军的手段了。 他算过韩遗珠的日子,从她出癸水之后,到二月二十六她的生日之时,正是她最容易怀孕的期间。 *************** 玄康自然不知道自己会被大将军来算计,他还是一如继往的忙碌于兵营、家和去学六艺的师傅住处之间,虽然如今大将军让他单日去兵营,双日可以稍作休息 ,他却也没有闲下来,还在努力地实验制作着自己的生日蛋糕。 蛋糕坯子已经成功地做了出来,而且这个时代里的小麦粉和其他的食材,可是纯天然的绿色食品,没有化肥,没有农药,更没有这样那样的保鲜剂,防腐剂和催熟剂、增甜剂,所以味道特别的好,便是在玄康自己的印象中,也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 李乐是第二天早上跑进厨房的,也许是饿了的原因,他还是吃了一口秋禅专门给他留的一小块新蛋糕,这一口吃下去之后,他的整个人马上跳了起来,怒不可遏地责问着秋禅,为什么这么好吃的东西,只给他留这么一点儿?为什么不多给他留一块? 秋禅满腹的委屈,还是二十三郎护着自己的徒弟:“他昨夜叫你来吃,你却跑了,怪得了谁?要是我,连这一口也不给你留!” 李乐如同吃了一只苍蝇,被恶心到了,又说不出话来。只能问着玄康什么时候再做一块蛋糕,让他解解馋。 玄康没好气地道:“再做一块,就不是给你们吃的了,我是要送进大将军府的!昨天做出来,是为了给你们试吃而已!” 李乐悻悻然,却又无可奈何。 接下来,玄康开始试制奶油。 作奶油的关键,还是熬制鱼胶,以代替吉利丁粉。 虽然秋禅买了十几斤的鱼,但是这些鱼的鱼膘和鱼皮也并不多,玄康第一回还熬糊了,把材料浪费掉了。 洛京靠着洛河,每天早上都有渔民挑着鱼到城里来卖,秋禅也学得聪明,直接在城门口处,看到有卖鱼的过来,便尽数的包圆。 送鱼的是一个二十多岁,面色黝黑的小伙子,叫作丁旺财,是城东洛河边丁村人,他的这一筐鱼足有二十斤。玄康跟他买鱼的时候,还特意地向他询问洛河打鱼的情况。 “如今虽说是太平盛世,但是日子也不好过呀!”丁旺财告诉着他:“我们渔民打鱼也要交税的,还有渔霸也要打点,码头靠一下就是两文钱!” “不是人字号码头不收钱吗?”玄康有些诧异。 “公子只知其一,哪知其二呀!”丁旺财道:“官府是不收钱,但是地保要收,他说我们的船靠了他的地盘,占了他的船位。没办法,强龙不压地头蛇,也只能给钱了事。” “你们不种地吗?”玄康又问,他有一个想法,那就是用他所知道的科技手段,找人种植反季节蔬菜,或许可以发财。 丁旺财发出一声苦笑来:“公子不知道吧,洛京城周围三十里,哪有什么地?都盖上房子了。我们丁村人都没有地,全靠着打鱼为生。便是离着我们最近的七里山上,也全是京中有钱人盖的别墅!” 玄康无言,马上又想到了他穿越前的那些大城市边缘的村庄,最终被吞并成了城中村,一分地都没有了。 又聊了几句,玄康特意给他三两银子,等于是多给了半两银子的小费,这令丁旺财千恩万谢,高高兴兴拿着钱走了。 又经过了两次熬制,玄康终于成功地作出了鱼胶来。 他将鱼胶放凉,然后又开始小火来煮牛奶,没有白糖,只能放入蜂蜜,其结果就是做出来的奶油并非是白色,而呈现着一种微黄。 不管颜色如何,奶油总算是有了。 接下来,就是制作果酱了。 果酱的主材料,玄康选的是山楂,毕竟在这个时候,也只有山楂可用。这些山楂在洛京周围的山上都有种植,而且存放的时间也比较长,许多人用之来穿糖葫芦。当然,这个时代里的糖葫芦的用糖,是麦芽糖。 一切的食材准备完毕,玄康就等着二月二十六这一天大显身手了。 第76章 夜宴 二月二十六日,这一天玄康不用去兵营,但他还是起了一个大早,运行完三个周天之后,便赶往了厨房开始忙活起来。 香气从大厨房中弥漫出去,引得文府中的人都纷纷跑来观瞧。李乐流着口水站在门口,如同一尊门神,不让别人进去。 这是玄康特意交待的,他可不想自己的手艺就这么被别人学去了,如果以后他失去了东齐国的财力支持,需要自己谋取生路的时候,也许开一个蛋糕店,是一个可行的办法。 花了半天的时间,玄康做出了一个三层高,最下面足有十二吋的大蛋糕,外面涂满了奶油,边上还用纸袋子挤出了均匀的花边,上面用红色的果酱,写着飞龙凤舞的四个大字:“生日快乐!”。在边上,还绘着两只凤凰,十分得好看。 “这哪里是吃的东西呀,分明就是一件工艺品呀!都可以当成宝贝送人了!”李乐发出感慨来。 玄康暗自得意,用一个很大的食盒装上,特意要秋禅寸步不离地看着,这才出门去学六艺。 傍晚时分,玄康带着大食盒,与李乐一起来到了大将军府。 吉存孝迎了出来,他对李乐道:“今日父亲大人夜宴,可能时间会很晚,所以他让我告诉你,今天晚上文公子不用回去了,就住在此间,李护卫也不必过来接他,明日我直接带他去军营!” 这其实也是李乐巴之不得的,不用他看护玄康,那么时间就是他的,他想要干什么,就可以去干什么了。只是,作为一个尽职的护卫,他还是道:“我家公子只怕住在大将军府上,不方便吧?我没有关系,多晚都可以过来接公子!” “李护卫,难道你怕父亲大人害了文公子不成?”吉十二十分得不快,也许觉得李乐有些烦人。 玄康道:“李哥,我不会有事的,明日中午,你到军营来接我就是了!” “诺!”李乐只得答应。 玄康跟着吉存孝走进了大将军府,李乐总觉得有些不安,但是想一想,以大将军吉昌的身份,他也不应该会对玄康做出什么来,就像是上一次,他还担心吉大将军会侵犯玄康,不也没有吗? 想到这里,他安心了许多,转身回府去了。 吉十二看着玄康提着这么老大的一个食盒,经不住地问道:“你这里面装的什么?” 玄康微微一笑,道:“今日是遗珠小姐和爱珠妹妹的生日,这是我送给他们的礼物。” “我能看一看吗?”吉十二十分得好奇,既然是用食盒装着的,里面定然是吃的东西。 “等到了时候,十二哥自然就可以看到了。” 吉十二心里很不高兴,但是并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来到太液殿的时候,这里已经摆上了一排的桌案,最上首的当然还是吉昌的专座金龙椅,只不过,在金龙椅的旁边,又多摆出了一个案子,也不知道是谁的专座。 下面是十四张桌案,分布在大殿的两边,每边七个。 在吉十二和玄康进来的时候,其他十一个太保已经就坐,以大太保吉存仁和二太保吉存义分列两排之首,三太保、五太保、七太保、九太保和十一太保,按顺序位于在大太保座位之下, 另一边则是四太保、六太保、八太保、十太保和十二太保的位置。 在十一太保和十二太保之后,又各有一个空座留着。 “你坐这里!”吉十二直接将玄康带到了十一太保下手边的那个空座。 “诺!”玄康答着,将自己带来的大食盒放在了面前的桌案上,盘腿坐在桌后。 旁边的十一太保嫌弃地看了看他,毕竟别人都是跪坐,玄康这般得盘坐,好像是寺庙里的老僧,显得与众不同。 吉十二坐到了玄康的对面,他的旁边还有一个空座,也不知道是留给谁的。 大殿里有人在窃窃私语,玄康的耳朵很尖,他听到了吉老五十分不解地问着吉老三:“三哥,父亲大人不是说,这是家宴吗?怎么还把文玄康叫来了?” 吉老三转头看了玄康一眼,正与玄康四目相对,玄康有意地笑着向他拱了拱手,他却把脸又转了回来,没好气地对吉老五道:“你怎么这么多废话?你的脑子是猪脑子吗?” 另一边的吉老七微笑着道:“玄康公子要成为义父的十三太保了,以后就是咱们的兄弟,当然要坐在这里!” 吉老五诧异地转头看向玄康,玄康也向他报以一笑,拱了拱手,但是吉老五却恨恨地转过了头去。 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太液宫的内侍早早就点亮了灯火,将整座大殿照得亮如白昼。 “大将军到!”忽然传来一声太监尖厉的呼喝。 大殿里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起身相迎,玄康也站了起来。 大门口处,矮小的吉昌穿着一件长长的拖地黄袍,袍上绣着龙纹,头上载着一顶镶金掐边的冲天冠,缓缓了走了进来,他显得意气风发,一脸得笑意,看上去好像年青了有十岁。 “参见父亲大人!”众太保齐齐地行礼。 玄康也装模作样地躬身施礼,嘴里却没有喊出声来。 吉昌特意地转头看了一眼玄康,满意地点了点头。 “平身吧!”他随和地道。 大家这才抬起了头来。 玄康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因为他看到了跟在吉昌身后走进来的人,不正是他日思夜想的遗珠小姐吗? 只是,他惊愕的原因却是遗珠小姐的妆扮:她穿的是一件鹅黄色的丝绸宫装,长长的垂纱拖在身后,被一个丫环捧起,红色的抹胸露出寸许,半遮半掩,袒露着点点的乳沟,以及往上洁白的肌肤。项间戴着金丝项链,显得性感而又不失雍容华贵。 玄康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她的脸上,而是停留在她高挽的发髻上,上面还插着一支华美的金凤钗。这是只有结过婚的女人才会梳的头,之前他熟悉的青丝垂髻已然不见,而那,才是少女的标志。 他呆若木鸡,忽然想到几天前吉十二告诫过他的话。 “他说的是真的?遗珠已成为大将军之妇了?”他失魂落魄,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只剩下了一具行尸走肉! 第77章 庆生 韩遗珠走进来的时候,便看到了玄康,她的的身体微微一颤,大将军只是告诉她今天晚上要带她来参加家中的夜宴,还要求她穿成这个样子,却没有告诉她,今天晚上的夜宴,玄康也会来。 在迈步从玄康身边走过的时候,她分明能够看到玄康眼中冒着的火,同时也看到了他眼底的泪光。 她很想要停下来,跟他解释一番。她也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 她的缓慢,令吉昌马上感到了什么。吉昌转回头,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是她却能够知道吉昌在想什么。她不能,也不可能再与玄康再有什么了,不管玄康怎么想,他应该知道这样的结果。 韩遗珠与玄康四目交错,心头已然没有了任何幻想,只能抿了抿嘴角,毅然地跟在吉昌的身后,走向最前面的位置。 “原来那个位置是她的!”玄康恍然大悟起来,在刚才的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了,大将军身边的位置一定是给他的女人预备的,却没有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会是韩遗珠。 跟在韩遗珠身后走进来的是韩爱珠,她一眼看到了摆在玄康桌上的那个大食盒,马上想到十天前他对自己的承诺,欢愉地跑过来,问道:“文公子,这个盒子是送给我和姐姐的吗?” 玄康木然呆立,仿佛没有听到,他的目光还追随着韩遗珠走过去的背影。 “文公子!”韩爱珠又叫了一声。 玄康这才如梦方醒。 好像是明白玄康的心思,韩爱珠放低了声音:“我姐姐是被迫的!” 玄康蓦然明了,是呀,在这个时代里,一个弱小的女子,又怎么可能逃得脱大将军的魔爪呢?他无法去责怪谁,要怪只能怪自己当初的痴情,从他喜欢上韩遗珠的那一刻开始,便已经注定了今日的这种结局。 他只觉得老天待他太过绝情,他的初恋爱情,才刚刚开始,便已然结束了。 “大家坐!”吉昌已经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韩遗珠就在他身边的那张桌边坐下,与他紧靠着,却不敢抬头,生怕会遇到玄康那火辣辣的目光。 所有的人都坐了下来,只有玄康还犹如是在梦中。 “玄康,你怎么还不坐?”吉昌故作不知地问道。 吉昌知道玄康在想什么,这小子看到遗珠的妆扮后,就应该明白,他所喜欢的女人,已经成了他的义母!这小子是失恋了,也是活该自作自受! 玄康还在望着遗珠的身影,他的对面吉十二无奈地摇了摇头,也不知道是玄康太过痴情了呢?还是太过蠢笨了呢? 吉老五低低地嘟囔着:“切,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想想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当然,他的这番话小得只有吉老三能够听得到。吉老三伸出手来,悄悄地在他的屁股上捏了一把,让他闭上嘴巴。 韩爱珠十分得机灵,拉了玄康一把,道:“这个礼物我拿走了哟!” 玄康这才反应过来,连连点头:“是!这是我送你们姐妹的生日礼物!祝你们生日快乐!” 这番话说出来的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得自然,好像这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一样。 “我可以打开来看吗?” “当然可以!” 韩爱珠马上打开了食盒,发出一声惊叹来:“啊,好漂亮的小塔呀!” 食盒的外面围着竹编,别人看不到盒中的情况,离着玄康最近的吉十一不由得伸过了脖子来,马上流着口水,点着头:“好香呀!” 此言一出,便是连离着玄康较远的吉老九和吉老七,以及对面的吉十二和吉老十,也都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伸长了脖子。 “爱珠,是什么好礼物,拿上来给孤也看看!”吉昌好奇地命令着。 “诺!”韩爱珠答应着,盖上了盖子,又提着食盒,送到了吉昌的面前。 吉昌打开来,韩遗珠也疑惑地伸头来看,一眼便看到上面红红的四个字:“生日快乐”,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忽然觉得鼻子一酸,泪水开始在眼中打转。 她还是仰着头,强自将即将流出的泪水抑了回去,不知不觉得向下边望着,正与玄康双目相对,她看到的,竟然也是一双泪眼,不由得呆了。 “玄康!”吉昌的眼睛是揉不得砂子的,他已然发现了这两个情人的交目,故意地喊了一声。 爱珠趁机挡在了遗珠的身边,低低地提醒着他:“姐!” 这一声唤,立时将韩遗珠惊醒了过来,重新端坐。 玄康也被吉昌的一声叫醒,连忙躬身:“大将军有何吩咐?” 吉昌微微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玄康叫自己作大将军,他更喜欢玄康叫他作“爹爹!” “这是你做的?” “是我亲手做的!” “能吃吗?” “当然能吃?” “怎么吃呢?” 玄康道:“用刀切开来,每个人都可以分得一块!” “好!”吉昌喊着:“卫星!” 卫星从殿外走了进来。 “你把这蛋糕拿下去,切成二十块,给遗珠和爱珠每人两块,你和秦电也可以尝一块!” “诺!多谢大将军!”卫星高兴地上去,拿走了食盒。 “十三弟,你做这东西花了多长时间?”玄康身边的吉十一忍不住地问道。 玄康想了想,道:“如果算是准备和试制,足有五六天!” “做这东西,这么麻烦呀?” “是!”玄康随口答着。 “好了,你们别议论了!”吉昌作为一家之长发下话去。 马上,大殿里安静了下来。 吉昌这才朗声道:“今日把你们大家叫过来聚在一起,是有三件喜事值得庆贺,这第一件喜事呢,你们也已经知道了,就是遗珠与爱珠的生日,呵呵,这两姐妹能够在同一天出生,也是世上难得的!” “祝两个妹妹生日快乐!”老二吉存义马上拍着马屁一样地道。 “是呀!祝两位妹妹生日快乐!”其他的太保也随声附和着。 韩遗珠只得起身来,向着大家微微欠了欠身子,道:“多谢诸位哥哥吉言!” 吉昌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又接着道:“这第二件喜事嘛,呵呵,孤不说,你们大家也明白。几日前,孤已经收了遗珠作你们的义母,今日就是要跟大家说一声,以后遗珠可不是你们的妹妹了,而是你们的义母,你们要好生地相待!” 这就有些令人尴尬了,之前的妹妹,一转身变成了母亲,而且这个母亲比自己的年岁还小,又如何叫这些太保们叫得出口呢? 第78章 十三 不过,出乎玄康的预料之外,吉昌的这些太保们见风使舵的本事也是世间一流。 又是吉存义带头喊道:“祝义父义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永结同心!” “祝义父义母百年好合,白头偕老,早生贵子,永结同心!” 所有的人都跟着齐声高祝,差一点儿要将玄康恶心死,他用手捏着自己的喉咙,生生将胃中翻上来的酸水咽了回去。 他的表情落在了吉昌的眼里,吉昌故意地问道:“怎么?玄康,你不希望我们早生贵子,永结同心吗?” 众人的眼睛一齐投向了玄康,大家都知道他曾拐走过韩遗珠,如今听到吉昌特意地在问玄康,分明是一种责备。 玄康冷眼扫视了一下殿中的诸人,大太保和十二太保对他投来一丝同情,但是三太保,五太保和六太保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其它的太保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不希望!”玄康直言,他是冲口而出的,竟然忘记了这是什么场合之中。 “大胆!”不等吉昌开口,二太保吉存义便断喝出来:“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这样诅咒义父和义母?” “是呀!”吉老五马上跟进着:“文玄康,别以为你有点才学,就这么不知好歹,若不是父亲大人对你如此宽容,只怕你早就已经横尸荒野了,哪得这般人模鬼样得坐于厅堂之上?” 玄康一句不答,冷冷地盯视着上首坐在吉昌身边的韩遗珠,但是韩遗珠却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吉昌紧皱着眉头,虽然他知道别人的话都是奉迎他的马屁话,却也不喜欢玄康这样的言语。 韩爱珠十分得机灵,她此时就坐在玄康对面,吉十二的下手,她马上站起来,大声道:“诸位哥哥,你们不要这样责难文公子,文公子应该不会是诅咒义父和姐姐的,他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意思!”说着,还特别的向玄康眨巴了一下眼睛,问道:“是吧?文公子?” 文玄康在话出口的时候,便已然后悔了起来,此时听到韩爱珠为自己铺就了一个台阶,只得点着头,道:“我之所以不希望大将军与遗珠小姐那般,是因为我觉得大将军是神仙,遗珠小姐是仙女,令人仰望而不可及,如此神圣仙侣,又怎么可能行那般世俗之事呢?” 吉昌不由得转怒为笑,心里暗骂着这个小子马屁拍的比别人要高明了许多,果然是可以教导的。 众人也是哑然失笑,玄康都能够听到身边的吉十一在低声地骂着自己:“十三弟,我还以为你不会拍马屁呢,你这几句话,比他们要肉麻多了!” 玄康有些脸红,的确,他此时是为了自保,而不得不溜须拍马,将吉昌与韩遗珠捧得高高的,却也是他真正希望的,就像是曹子建所这衷爱的洛神,其实就是自己的嫂子一样的道理。 吉昌咳嗽了一声,众人的议论才停止下来,大殿中又是一片的安静。 吉昌继续道:“孤这第三件喜事嘛,其实你们中已经有人看出来了,孤为你们又收了一个弟弟,他就是你们的十三弟文玄康!”说着,用手特意地指了指玄康。 玄康心头一跳,不明白吉昌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还记得自己当初跟吉昌的约定,他拜吉昌为义父,两个人心里知道就行了,他也不想让众人皆知,而且当时吉昌也是这么答应的。 好像是猜透了玄康的心思,吉昌又道:“其实为父早就收他作了儿子,他也给孤磕了头,叫孤作爹爹。只是,他不愿意改成吉姓,孤也特准。但是,孤可不想把这么一个诗仙的干儿子,就这么藏着掖着!孤的这些太保中,都是武将,缺少一个文人,物以稀为贵,所以,你们也不要大惊小怪的,若是你们当中,也有谁能够如他这般,出口成诗,孤也允诺你们改回原姓!” 殿中,无人敢回应,大家都是大眼瞪着小眼,虽然有人心中不服,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吉昌看了一眼众人,伸了个懒腰,嘿嘿一笑,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好事,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 诸太保面面相觑,不明白他的话意。 只有玄康心里十分得清楚,吉昌是在说自己。 的确,他到了洛京后,尤其是拜吉昌为父之后,得了不少的好处,若没有吉昌的手谕,他也不可能拜得那么多师傅去学六艺。可是他却不明正言顺的管吉昌叫爹,这自然令吉昌十分不喜。所以,吉昌才会决定在这里把他们之间的关系公开,同时也是为了封堵外间别人的猜测和诽语。 他只得起身来,踏步到大殿的中间,向着吉昌抱了抱拳,然后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叫着:“十三郎聆听爹爹教诲!” 吉昌的脸上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挥了挥手:“好了,起来吧!” 玄康起身,又走到前面来,再向后深深鞠躬一拜:“十三郎见过诸位哥哥!” 诸位太保喜笑颜开,大太保吉存仁连忙道:“十三弟不必多礼,快回座上吧!” “诺!”玄康直起身来,这才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吉老五目瞪口呆,嘴里轻轻地嘟囔着:“难怪你们不为难他,原来你们都知道了他是十三太保?” 吉老三又捏了他一把,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的眼瞎吗?” 也便在这时,卫星和秦电双双进入殿中,在他们的身后,几个侍女端着食盘鱼贯而入,原来是那个蛋糕被分了来出来,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放了一盘,他们听从吉昌的命令,韩遗珠和韩爱珠的桌子上有两块。 玄康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分蛋糕这种事情,吉昌会让卫星这个他最信任的娈童,而非是让内侍去做,现在已然想到了,这毕竟是他从外面带进来的食物,大将军怎么也要找人去检查一下是不是有毒。 当卫星走过吉十一身边时,吉十一还特意地问道:“星哥,好吃吗?” 卫星道:“这可是我所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一听此言,吉十一已然顾不得大将军招呼,迫不急待地端起盘子,张开嘴便咬了一口,只是蛋糕上的奶油全糊在了他的鼻子上,下巴上,他一边咀嚼,一边赞不绝口:“果然是美味!” 看到他的情形,对面的太保们哈哈大笑,可是笑过之后,每个人吃时也粘得脸上尽是奶油,这边的人见了,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便是坐在上首的吉昌,和一直不拘言笑的韩遗珠,也跟着笑了起来。 吉昌忽然觉得,这才像是一家人,这样才应该是一个家应有的气氛。 第79章 转轮 也许是从来没有吃过如此好吃的美味,所有的人都在吃完了蛋糕之后,还不停地舔着自己的手,舔着盘子,分明要将上面沾着的最后一点的奶油舔干净,才算罢休。 便是吉昌也如此,他不由得后悔起来,为什么自己不多留一块吃呢?看看韩遗珠,却在慢条斯理,用筷子夹着,将蛋糕像菜一样得夹成一小块,小心地放入到嘴里,细嚼慢咽,也许这就是一个淑女应有的举止吧。 反观她的妹妹韩爱珠,却是吃相最难看的一个,好像是怕别人要抢走她的蛋糕,狼吞虎咽,吃得满脸和满手都是奶油,等大家都吃完了,她正在吃第二块,那模样,就像是一只花脸的猫,她还不自知,吃得津津有味。 众人哈哈大笑,吉十一问着:“十三弟,你什么时候再做蛋糕呀?” 玄康看了他一眼,如今对他来说,斯人已逝,爱人已无,再作蛋糕又有何意义呢?只是看着满殿众人伸长了脖子,便是连对他一直怀有敌意的吉老三,吉老五和吉老六,都在听着他的回答,他苦笑一声,道:“制作这种东西十分得麻烦,但是要做好也不难,却要看我的心情!也许心情好了,明天就会再做一个;也许心情不佳,明年能够做一个就不错了!” 韩爱珠的嘴里还塞着蛋糕,便叫了起来:“十三哥,我搬去你家住好不?这样,你可以天天给我做蛋糕吃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笑,吉十二骂道:“你又不是十三弟的老婆,大姑娘家的,搬去他家做什么?” 韩爱珠却没羞没臊地道:“要是天天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吃,那么我就做十三哥的老婆好了!” 众人又是一顿哄堂大笑,便是连吉昌也笑得前仰后合,他觉得之前从来就没有像今天这般有趣过。 倒是玄康面红耳赤,偷眼看了看上首的韩遗珠,见她只是微微在蹙着眉头,也正在看他。两个人四目交错,又连忙分开来,他分明读懂了韩遗珠心头的苦闷。 蛋糕只是夜宴之前的点心,随着吉昌一声令下,内侍和侍女们端着各色的酒菜而来,将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摆满了。 只是看着这满桌的酒食,玄康却没有一点儿的食欲,他的心头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所有。 接下来便是推杯换盏,众人先是向吉昌与遗珠敬酒,接着按尊卑长幼,轮流敬酒。吉十一邀着吉十二和玄康,三个起身来,从上往下一路敬来,如今在吉家十三太保中,数他们的年纪最小,吉十一也才十八岁,只比玄康大三岁,所以在敬酒时,他们三个自然而然地走在了一起。 玄康其实是被吉十一拉着,身不由已,好像行尸走肉,一路从上走过来,尤其是到吉老三的面前,吉老三拍着玄康的肩膀,道:“十三弟,以前三哥不知,如今既然大家是兄弟,那么以前的种种,咱们一笔勾销,如何?” 玄康心道:“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就看在你陪绑的份上,原谅你一回算了!”心里这么想,但是嘴里却说着:“三哥见笑了,之前,也有我的不对,这厢向三哥赔礼了!”说着,端着酒杯鞠了一躬。 “说这么多没用的做什么?喝酒!喝酒!”老五和老六也凑了过来,吉老五不由分说,举着杯子与玄康撞了一下,自己一饮而尽。 玄康看着老三和老六也喝了,便也将杯中的酒饮尽,脚下已然飘忽了起来。 随着吉十一的带领,他终于把每一位兄长的酒都敬过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便有些头重脚轻,看着对面的人影也有些发虚。 “这光喝酒的,有什么意思?”吉昌道:“今日难得孤也高兴,好不容易全家齐聚一堂,就玩一玩转轮游戏吧!” “好呀!好呀!我们正有此意!”众太保随声附和着。 玄康莫名其妙,不知道转轮游戏又是什么,不由得有些好奇。 不一会儿,就见卫星和秦电从外间抬上来了一个木桌来,却又不是桌子,放在了大殿的中央。 这是一个圆形的桌子,只是上面还镶着一个圆木盘,看上去好像后世的酒店里常见的转桌,只不过上面的圆木盘上,画着一个大大的箭头。 吉老四道:“十三弟新来,可能还不知道这个游戏的玩法,我便与你说说!” “正要求告!” 吉老四道:“这个游戏却也简单,就是我们转动上面的转盘,箭头指向谁,谁就要出来表演,唱歌也好,吟诗也好,舞剑也好,跳舞也好,哪怕什么都不会,便学着鸡叫狗叫也行,不过是搏大家一笑!若是你表现得不好,或者大家不笑了,可是要罚酒三杯的哟!” 玄康已然明白过来,这与他小时候玩的丢手绢的游戏差不多,只不过这个转盘游戏的随机性更大。 “要是箭头指到了大门口呢?”他问。 “那就再转一圈,直到指上谁为止!” “明白了!” “好,那就让父亲大人开始吧!”吉老大向着吉昌恭敬地道。 吉昌笑呵呵点着头,走下了金龙椅,手臂一抡,圆盘马上飞快地转了起来,众太保高声呼喊:“转转转!”“停停停!”都想着这转盘的箭头在指向自己的时候,转起来,指向别人的时候停下来。 满殿都是喧闹声,众人却是自得其乐。 玄康看着这些哥哥们兴奋的样子,原主的记忆忽然流淌出来,那是东齐国景云宫偏僻又荒凉的大殿里,那是他的住所,冷冷清清,隔着一墙,他可以听到父王文青云在宣明殿夜宴,那里有他的弟弟妹妹,有文青云的妃子后嫔,却唯独没有他。 “噢!”一片欢呼声惊醒了他的沉思,只见众人齐齐地看向他,吉十一道:“十三弟可是中了头彩,父亲大人第一轮就转到了你这里!” 玄康这才看到,那个箭头正指着自己。他甚至在怀疑,这是吉昌故意的,因为他知道,以吉昌的武力功夫,想要让转盘停下来指向谁,就能够指向谁。 他只得从座上站起来,踱步到了殿中,对着吉昌施了一礼,道:“爹爹,孩儿实未准备好,不知道表演什么!” 不等吉昌答话,吉老二便道:“十三弟可是诗仙下凡,这还用说吗?今天这良辰美景,不正是写诗的好时机吗?” “是呀!是呀!”众人齐齐附和。 吉老大道:“十三弟出口成诗,今日之会怎可无十三弟的诗呢?” 玄康只得道:“作诗也要有心境,虽然今日欢会,但是奈何小弟的心境不佳,只怕作不出好诗来。” 吉昌道:“大家都是一家人,又没有哪个会笑你,你心境如何,便做出如何的诗来,不管好坏,大家一笑而过!” “既然是爹爹命令,那我便作一首词吧!” “词也行!”吉昌点着头。 吉十一连忙叫着:“星哥,快拿笔墨和纸来,我要为十三弟抄录!” “好勒!”站在门口外围观的卫星痛快地答应着。 第80章 寂寞 李乐回到文府,正看到二十三郎指导着秋禅在练气,他在旁边站着,也不走开。 二十三郎奇怪地问:“今日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大将军要留公子过夜,我怕他不安好心!” “你可以偷偷地溜进去看呀?” 李乐道:“二十三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点儿能耐在东齐还能够拿得出手,到了洛京,尤其是大将军府,哪能拿得出手呀?先前我还不觉,前些时跟他的几个太保交了交手,他那最差的太保都是七级以上的武功水平,尤其是他的大太保,武力如何也在九级以上,只怕还要高,能够达到十级。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那天在桃花堂,他是有意让着我,没有对我下杀手!” “你是觉得自己闯不进将军府?” “这还用问吗?肯定闯不进去!” “既然闯不进去,那就老实有家里等着!” “我说老陆呀,二公子怎么也是你的徒弟,你就不担心吗?” “他是我的徒弟不错,但是大将军又不是要杀他,只是让他在府里住一晚而已,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难道不知道大将军的为人吗?像咱们二公子这么英俊的小伙子,只怕他早就惦记了!要是二公子受辱了怎么办?” “受辱,又死不了!怕什么?” 李乐忽然觉得自己跟这位大剑宗师根本没有共同语言,气得转身离去,他还指望着能够得到二十三郎帮忙,往大将军府一探究竟呢。 李乐在外面转了一圈,他还是又跑了回来,却只看到秋禅在那里打坐,并没有见到二十三郎。 “你师傅呢?” 秋禅睁开眼睛,道:“师傅让我自己在练习,他说要出去一趟,可能回来得比较晚,叫我不要等他了。” “他是穿着夜行衣出去的?” “是!” 李乐的心一下子便放了下来,自言自语着道:“我还想着,要不要去找二师兄帮忙,呵呵,你这个师父呀,是刀子嘴,豆腐心,有他亲自出马,二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谁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 惊起却回头,有恨无人省。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 玄康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太液殿里却清晰可闻,便是殿上屋顶处,一边横卧一边喝着酒的二十三郎,也听得清清楚楚。 韩遗珠默然低头,她知道这首词虽然是玄康写给自己的,却又何曾不是因为她而寂寞呢?这是一个失恋者的心声。吉昌让此时的玄康写诗词,他也只能写出这样自伤自怜的诗词来吧。 吉十一写得很快,他的字也是除了玄康之外的太保中,写得最好的,在玄康的语声落时,这首词已然跃于纸端,他不由得有些感慨:“拣尽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十三弟,你哪来得这么多寂寞?要不让三哥带你去怡红院逛逛?” 原本就有些尴尬的场景,被他这一句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便是连吉昌也笑了,他自然知道此时玄康是处于失恋之中,这首词就是写他自己。 吉老三有些挂不住了,骂道:“十一弟,你说得什么鬼话?好像你没有去过怡红院似的!” “是呀!”老五随声附和着:“怡红院的小翠,还在念叨着你为什么这些天没去了呢!” 只是,他的话说完,便看到众人的目光又从吉十一的身上,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忽然明白过来,连忙辩解:“我……我只是听老六说的!” “哈哈!哈哈!”吉老四大笑了起来,指着吉老五道:“你们四个,不打自招了吧?老五,你一下子就把自己和老六供了出来!” 吉老六瞪着吉老五,恨得直咬牙。 那四个人都畏惧的看着吉昌,毕竟出入青楼,对于吉家的名声并不好听。 出乎众人的预料之外,吉昌只是笑笑,道:“年青人,出入青楼也无伤大雅,只要不留恋其间,别做出糟践良家妇女的事来就好,否则,别怪为父不讲情面!” “诺!”四个人见到吉昌没有生气,这才放下心来。 “好了,游戏继续进行!”吉昌道:“十三郎,刚才就算你过了,如今你来摇轮,看看能够指到谁。” “诺!” 玄康走到转轮边,继续着这个游戏,他很想要把箭头指向韩遗珠,可是却没有这个本事,箭头最终指到了吉老七的身上。 吉老七是城东旭日军的统帅,和老八,老九、老十并不住在大将军府里,是大将军特意将他们招回府来夜宴的。 吉老七倒是快人快语,在堂上舞了回剑算是通过。 然后吉老七摇轮,箭头指向了吉十一。 吉十一大大方方地来到了殿中,对着众人道:“这几日我在外间学会了一首歌,今日便唱与大家来听!” 接着唱起来,竟然就是桃花宴上玄康所作的《虞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看来,十一弟真得经常去怡红院呀!”吉老四悠悠地道。 这首词原本是玄康赠与怡红院的当红歌妓寇凤娘的,如果不是经常去怡红院,吉十一不可能会唱这首歌。 玄康觉得这一次寇凤娘的曲子好听了许多,再不似那日桃花宴中的咦咦呀呀。曲调优美,略带伤感,说不出来的一种意境,与这首词相得益彰。 吉十一郎一曲唱完,还大言不惭地道:“怎么样?我这歌唱得不错吧?” “好个屁!”吉老五道:“莫说比寇凤娘了,便是连爱珠妹妹都不如!” “那好,我就摇个爱珠妹妹来唱一首!”吉十一走到转轮前,猛地一摇,转盘呼呼地转着,韩爱珠生怕真得转到了自己,大声地喊着:“别停!别停!” 最终转盘还是停了下来,不过箭头指着的并不是韩爱珠,而是韩遗珠。 立时,所有人都止住了声音,怔怔的看着吉昌。 这宴会上,韩遗珠一直没有说话,众人好像也明白她的心情,更没有人自找不痛快地与她搭讪。因为他们都知道韩遗珠与文玄康的恋情,只是没有人敢提及罢了。 “遗珠,既然指到了你,你当然也要表演一下!”吉昌和蔼地道。 “诺!”韩遗珠点了一下头,道:“那我就为大家弹琴吧!”她说着,起身走向了大殿的一角,那里一直摆着一把瑶琴。 坐下来时,琴声灵动,如泣如诉,一首玄康十分熟悉的曲子悠悠地流出,他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因为这个曲子,竟然就是他在桃花宴中,所唱的那首《草》。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 遗珠的声音也随着琴音而起,声音如山间的清泉般幽幽,却又听不出有一丝的悲与愁。 “原来,她的心中也与我一般的寂寞!”玄康想着。 第81章 春梦 太液宫的夜宴一直进行到了将近子时才散去,只是此时的玄康已然醉眼迷朦,走起路来也是倚里歪斜。 其实其他的太保们也都喝多了酒,每个人都很尽性,连不会喝酒的韩爱珠也喝多了。 只有吉昌是清醒的。 韩遗珠早就不胜酒力,被吉昌命令着侍女搀扶到了太液殿之后的寝宫中,这里也是他的卧室,他的女人,当然是由他来安抚。 吉十二也喝了不少,他一步三摇地来到玄康的面前,对着他道:“十三弟,今日你与我住在一起,我扶你起来!” 吉昌道:“十二郎,你下去吧,十三郎由孤来安排!” “诺!”吉十二只得在内侍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走了出去。 刚才还热闹的太液殿中,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只剩下了吉昌和趴俯在桌安上醉得不省人事的玄康。 卫星走了进来,问道:“大将军,要不要我把他扶到客房去?” “不用了,这里你们都不要管了,他由我来,你们都下去!” “诺!”卫星退了出来,与门口的秦电互相看了一眼,默默地走开了。 吉昌又在殿中等了等,静听了一会儿,以他十级绝顶高手的身份,哪怕是九级的武者行踪,他也听得出来。但是,他却听不到大剑宗师级别的二十三郎。 他确认没有人在太液殿附近,然后起身抱起了玄康到了他的寝宫中,床上的韩遗珠还在熟睡。他想了一下,摸出一枚药丸塞进了玄康的嘴里,又给他灌了一口水,确认那药进了他的肚子。 接着,他又用同样的方法,将一粒药丸喂给了韩遗珠。………… (此处因过不了审,省略三百字!) 二十三郎诧异地看着吉昌所作的一切,在吉昌给玄康喂药时,他就想要冲进去将玄康解救,但是又看到他床上还有一个女人,这令他大惑不解,及至又见吉昌将那两个放在一起,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这是在借种!”他马上想到。 天下人几乎尽知,吉昌生不出孩子来,所以他才会想到要借玄康这个诗仙的种。 想到这一层之后,二十三郎哑然而笑,这等好事还是少管为妙,他不再担心,施展身法,悄悄地投入到了黑夜之中。 ***************** 玄康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十分美妙的春梦,在梦里,他得到了自己心爱的女人,并且令她婉转娇啼,欲仙欲死。 在穿越前,作为间谍,他有时还需要施行美男计,跟许多的女人上过床;但是穿越后,原主的身体却是清纯得犹如一张白纸,这并不能阻止他作为一个过来人,对翻云覆雨持久的能力。 当然他并不知道,这种能力,令吉昌惊讶不已,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才十五岁的少年,怎么弄起来却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手,比他都要强悍许多。 也许这就是天生异禀吧?吉昌只能这么来想。 这个春梦很长,长得令玄康觉得好像他是在用一生,来认真的做这件事一样;这个春梦又很短,短得他觉得快乐仿佛就是那么一刹那,在他还没有细细地体会之时,便听到了鸡鸣之声。 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身上的衣服都好好的,却觉得浑身酸软,好像是从千军万马中杀出来了一样,一点儿的力气都没有。 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便觉得有些头昏脑胀,想来一定是昨天的酒喝得太多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 卫星从外面走过来,叫道:“十三郎醒了?” 玄康点点头,问:“如今几时了?” “已过巳时!” “糟糕!”玄康一骨碌身,从床上跳了下来,连忙穿着衣服。 “十三郎不要着急,早上十二郎来过,大将军说让你休息一天,给你请了假,不用去兵营了!” 听到他这么一说,玄康才长出了一口气,他还真得怕自己没有赶上点卯,会被吉十二打军棍。 “要不要吃些东西?”卫星问。 “不用了!”玄康道:“要吃的时候,我自会去找!” “那好,我就不打扰公子了。”说着退了出去。 玄康重新回到床上,这才想起来要运行小周天,可是当他提气丹田的时候,却觉得腹下空空,好像气息皆无,不过这也就是一刹那,不一会儿,那团气又从丹田升起,从他的丹向上,沿着经络缓缓而行。 两个周天之后,玄康这才觉得身体舒爽了许多,好像又恢复了往常的样子,他这才放下心来。 再起来时,才发现,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卫星再一次走了进来,告诉着他:“大将军问你起来没有,要你去与他一起用午膳。” “好!你头前带路!” 大虞王朝中,普通人家都是一天两顿饭,包括军队中也是如此;但是在很多有钱人家里,却是一天三顿饭,早上只吃一点儿,中午是主餐,晚上吃的一般是中午的剩余。 玄康跟着卫星来到了太液池边的小轩阁,却发现韩遗珠也在这里,他愣了愣,忽然又想起了昨夜的春梦,不由得脸上一红。 “来,十三郎这边坐!”吉昌十分热情的叫着他,指着自己身边的一个座位,也正是与韩遗珠对面的位置。 玄康坐了下来,面对着一桌的好菜,却没有一丝的胃口。 他抬头偷眼观看韩遗珠,却发现她也在偷眼看自己,两个人四目相对之时,仿佛是心有灵犀一般,又同时低下头去,都红了脸。 吉昌咳嗽了一声,有意地道:“如今咱们一家人坐在一起,就不说两家的话!玄康,你之前喜欢遗珠,为父也是知道的,年青人风流一些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如今遗珠是为父的女人,也就是你的义母,你若再存那样的心思,可别怪为父翻脸不认人!” “孩儿明白!”玄康低着头应允着。 吉昌把话已然挑明,他再不识实务,便是不知好歹了。 看来,他与韩遗珠之间的恋情也就到此为止,再不可能有亲密的机会。 韩遗珠也低着头,她是聪明人,如何听不出来,吉昌在教训玄康的时候,其实也是在教训自己呢? 第82章 藤荆 令玄康没有想到的是,自从那一日吉昌公开他们已认了父子关系之后,吉昌对他便特别的关切,竟然会亲自带着他往镇国公藤荆家里来拜访。 吉昌也很高兴,因为他已经确认玄康就是他的亲身儿子。 那一日趁着玄康还未醒来,他将这个十三太保抱出了他的寝宫,并且亲自为他擦拭了身体,为他穿上衣服。在接触到玄康身体的时候,他意外地发现玄康脚上第五趾骨竟然是三块,跟他的两只脚一模一样。 作为一个绝世高手,吉昌对于奇经八脉以及人体骨骼的结构还是十分了解,普通人的脚上,第五趾骨只有两块,而他们吉家的人与众不同,第五趾骨却是三块,这也成为他们家族男人的特殊标志。 第五趾骨有三块的人,天下间少之又少,这已经说明了问题。 确认了玄康是自己的亲子,吉昌又有些后悔让他碰自己的女人,不过后来又马上想到,如果遗珠真得生了一个儿子,他也不介意把自己的孙子当成儿子来养,那可真真切切是他的骨血。 所以一想到自己可能会有两个儿子时,他的心情一下子又好了起来。 他觉得必须要好好栽培玄康,并且一定要在合适的时机,向他讲明这一切,让他将来能够继承自己的所有,成为龙之大陆上唯一的王者。 他想要加快这个步伐,所以亲自带着玄康登门向他昔日的老师藤荆来学艺。 藤荆并不是什么人都见的,如果不是吉昌带着玄康过来,说不定玄康永远也见不到这个倔强的老头子。 这是一个七十多岁、胡子花白的老头儿,看上去精神还不错,虽然脸上皱纹堆累,但是十分红润。他的长相很有特点,脑门宽,两只眉毛的距离足是普通人的两倍,这让玄康一见,就想起了《铸剑》里的眉间尺。凤眼配着蒜头鼻子,想来年青时长得一定不好看。只是老了,再丑也不觉得。 他坐在木制的轮椅上,后面总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哑巴推着他,后来玄康才知道,这个哑巴是他的养子,叫作亚雄。 诺大的镇国公府,并没有几个人,除了藤荆和亚雄之外,还有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妇,男的叫作李二,女的叫作李二嫂,他们只养一个七岁多的丫头,叫作秀儿。李二夫妇是镇国公府里管作饭洗衣,以及其他杂事的仆人。 而镇国公府的保卫工作,都是吉昌派的专人负责的,每天这里都有一队士兵轮流守卫,防贼防盗防万一。 在藤荆的面前,吉昌十分得恭敬,垂手而立,叫了一声:“老师!” 藤荆抬头看着他,叹了一口气,道:“我还以为你把我忘记了呢!” 吉昌面露尴尬,道:“怎么会呢?若是徒儿把您忘记了,也就不会来看您了!” “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看老师您说的!难道没事的时候,就不能过来看您吗?” “少跟我废话,说吧,今天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玄康不知道他们这一对师徒到底是怎么样的关系,看这个样子,藤荆并不喜欢吉昌过来打扰他,而吉昌也很少过来探望,他们并不像是师徒,反而像是冤家。 吉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指着玄康问:“老师觉得此子如何?” 在玄康跟着吉昌进来的时候,藤荆就已经看到了他,并没有过多得打量,此时听到吉昌问及,又看向玄康,道:“很漂亮!” 玄康不由得面色一红,仿佛自己是被人拿出来卖的。 “我想让老师收他作个关门弟子,如何?” “你应该知道,我再不收徒弟了!自从栾信死后,我已经五年未出过家门,你们这两个徒弟,让我寒透了心!” 玄康分明听得出来,在藤荆,栾信和吉昌之间,一定有着一段并不平凡的往事,只是这些事情若是他们不说,凭谁也无法猜出来的。 “是!”吉昌道:“我知道自己让老师寒心了,所以我才想着,要给老师找一个合适的徒弟,最少能陪着你下下棋,聊聊天,不至于每天这般寂寞!” “我人老了,在这里只是为了等死,寂不寂寞的,已然无所谓了!” “人越是老,其实就越是怕死!”吉昌笑笑,道:“像我这般,人还未老,就已经怕死了!只有看到这些年青人,看到他们朝气蓬勃的样子,才会觉得自己也年青起来;也只有觉得自己年青了,才不会去想到死!” 藤荆琢磨了一下,转头看向玄康,忽然问道:“小伙子,你知道何谓生?何谓死吗?” 玄康一怔,心里暗骂着,这是在考我吗?这可是一个哲学的问题哟,我要怎么回答,才能令他对我有好感呢? 想了想,还是道:“有生即有死,有死即有生;无生即无死,无死即无生。您是过来人,对于生与死的理解自然比小子来得深刻!但是对于我而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必强求。或许正如佛家所说一样,死不过是轮回的开始呢?” “年青人若是能够将死看得这么淡,也就没有什么学不来的了!”藤荆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你是想跟我学行军打仗吗?” “是!” “那你看过几本兵书?” 玄康想了想,道:“不多,也就两三本吧!” “哦?可有我所著的《藤氏兵法》?” 玄康想,这个老家伙够自恋的,好像他写的兵书,是每个学兵法的人必看一样。我要是说看过,令他欢喜,他若是问我几句,我答不下来,不是更丢人吗? 他还是摇着头,道:“没有看过!” “你既然没有看过我的兵书,还来找我拜什么师?” 这一次,连吉昌都皱起了眉头来,《藤氏兵法》在大虞朝,可是所有领兵之将的必修课。 玄康笑笑,道:“兵书是死的,但是人却是活的,我想,国公写的兵法,不是只为了让别人背的吧?” 藤荆皱起了眉头,玄康的这句话,令他很不高兴,他还是问道:“你都看了哪些兵书?” 玄康想了想,还是如实地道:“我看过《孙子兵法》《六韬三略》《三十六计》等!” 藤荆的眉头皱得更紧:“你所言诸书,我闻所未闻,不知是何处读来?” 玄康不由得一呆,忽然想到,这个交错的空间里,并没有出现过孙武,姜太公,又怎么会有《孙子兵法》《六韬三略》呢?只是有些奇怪,这里却有着相同的佛教和道教。 “这是我在东齐国藏书阁里翻阅的!可能是孤本吧!”他只能这样得编着瞎话,生怕藤荆和吉昌再问下去,马上又提议着道:“要不,我给你们背一段《孙子兵法》,如何?” 穿越前,玄康从事的是间谍工作,当然,他可是正经的军事大学毕业的优等生,《孙子兵法》十三篇,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 一听此言,藤荆马上来了兴趣:“好呀,那你就背背,我倒要看看,这个兵法比我的兵书如何?” 即便是没有看过《藤氏兵法》,玄康也认为,那绝对比不了《孙子兵法》,毕竟后者可是兵书中的经典,流传了几千年。 第83章 赵质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玄康不急不缓地背着《孙子兵法》,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军校里的学生兵时期。 藤荆面色万分得惊愕,像是看着千年老妖一样得看着玄康,那种表情十分得古怪,已然失去了刚才高高在上的傲慢,取而代之的却是惶恐和不安。 吉昌也屏息静听,《孙子兵法》的内容简捷精炼,不知道比藤荆所著的《藤氏兵法》要高明了多少。若是以《孙子兵法》为兵书的话,那么《藤氏兵法》与之相比,简直就是游戏。 玄康只背了两篇,便停了下来,他可以从面前的两个人的表情上看出来,他们对《孙子兵法》的震惊,不亚于是看到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 “完了?”吉昌不由得问。 “没有,还有十一篇!” “你能不能把这十三篇兵法,都给我写出来呢?”吉昌问。 “爹爹既然想要,孩儿自当奉命!” 藤荆也道:“老夫也想要一部这兵书!” 玄康看向吉昌。 吉昌笑笑,道:“老师想要这部书,当然没有问题,不知道老师还愿不愿意收我这个十三太保为徒呢?” 藤荆再一次看向玄康之时,眼神中已然多了许多的温柔,他发出一声苦笑来:“十三太保若是学了《孙子兵法》,再跟老夫学《藤氏兵法》,这根本就是弃美玉而习糟粕,你觉得有必要吗?” 此话,令吉昌也万分得尴尬,转头看向玄康,心里道:“你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这部兵书,的确要比《藤氏兵法》精炼了许多,若是真得将此兵法学之应用,还愁天下不得吗?” 玄康却道:“国公爷,不管什么兵书,任何兵法,都只是纸上谈兵,若是没有实战应用,案例分析,也不过是篇文章罢了!小子只会背书,对其中的关键还不懂,当然需要国公爷的讲解!” 藤荆满意的点着头,虽然他自惭自己的书,比不上《孙子兵法》,但是,还是有些自恋,毕竟人老了,总希望被人尊重。 “孺子可教也!”他满意地点着头:“也罢,老夫便破天荒地再收你这个关门弟子吧!” 玄康一喜,连忙倒身下拜:“老师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拜了多个老师了,对于藤荆却是最为尊重,毕竟能够成为大虞朝两位大将军的师傅,肯定不是徒有虚名。 “呵呵,徒儿请起!”藤荆连忙道。 吉昌也很高兴,虽然他的面子好像不如《孙子兵法》有用,但是外人又怎么知道呢? 玄康起身来,藤荆又问道:“你方才所说的三部兵书,除了《孙子兵法》之外,还有《六韬三略》《三十六计》,能不能也一并背来为师听听?” 吉昌道:“《六韬三略》我还没有背会,只是依稀记得部分内容。《三十六计》并不用背,那只是后人对前人作战的一些总结。” 藤荆还以为他不愿意多说,心道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并不急于这一时。 当下,吉昌与藤荆商量了一番,约定玄康每隔一天来一次镇国公府,也就是双日的日子上午时分,那正是玄康不去兵营的时候。 玄康暗自苦恼,原以为吉昌真得是体谅他辛苦,所以才会让他每隔一天去一趟军营,却原来,他早就已经安排好了,在不去兵营的时候,要到藤荆这里学兵法。 与藤荆又坐了片刻,吉昌才带着玄康起身告别。 出了镇国公府,李乐还在门外等候,吉昌坐着马车径直回转他的大将军府去了,倒是留下玄康与李乐漫步在长街上,往家走去。 正走之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喊着:“那不是玄康兄弟吗?” 玄康转回头,方始看到了一个小胖子正从一个店铺里跑了出来,到近了才认出,原来是赵国的质子赵旭。 “这么巧,赵兄也在这里呀?”他只得打着招呼。 赵旭道:“我就在这个店里,适才看到有人从门外过去,好像是你,就跑出来查看,果然是你!” 玄康抬头,看到那个店铺的名字叫作“正林书局”,原来是一间卖书的铺子。 “赵兄在这里买书吗?”他问。 赵旭发出一声苦笑来:“哪里呀,我在这家书局作校稿与排印,赚些工钱!” “你在这里打工?”玄康一怔,有些不敢相信。 “打工?”赵旭愣了一下,没有听说过这个新鲜的词汇,不过,他马上反应过来,笑着连连点头:“是哟,我就是在这里打工!” “难道北赵国没有生活费给赵兄?”玄康很是好奇。 赵旭再一次苦笑:“我哪里比得了玄康老弟!我们北赵国穷,家兄没有多余的钱来供给我,所以我只好在洛京找一份事来糊口!呵呵,洛京是大都,在这里生活不易呀!” “就算是北赵国再穷,那也不至于连赵兄的生活费都支付不起吧?” 赵旭面露尴尬,只得道:“这却要问你那个好姐夫了!”正说之时,猛听到书局的铺子里有人在门口喊着:“小赵,刘老爷的诗稿在哪里,老板要了!” “来了!”赵旭连忙应着声,对着玄康道:“兄弟,我先去忙了,以后你要有诗稿出书的话,记得来找我,我可以比别人给你最多的优惠哟!” “好的!”玄康随声答应着。 赵旭匆匆地跑回了正林书局。 望着他胖乎乎的身影消失在了店铺里,玄康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悲伤,同是在洛京为质的质子,为什么他混得会这么惨呢? 仿佛是看出了玄康的疑惑,李乐道:“北赵国不比咱们东齐国,如今的北赵国国王是你二姐夫赵烈,赵烈跟赵旭并非是同一个娘,赵烈的母亲因为赵旭的母亲而亡,所以赵烈成为北赵国国主之后,自然不会容得赵旭母子。” “原来是这样!”玄康恍然大悟:“我还以为他和二姐夫是一母所生呢!” “赵烈继位后,赵旭这个北赵国的质子在洛京,就失去了意义,只是因为赵烈的儿子还小,所以吉大将军并没有要求赵烈送嫡子换人,不过却告之赵旭可以离开洛京。但是赵旭却宁愿呆在洛京,也不愿意回到北赵国!” “他是怕赵烈会害他?”玄康想当然地问。 “是呀!”李乐道:“赵烈也要求赵旭回国,但是赵旭就是不走,所以赵烈便断了他的供给!” “赵旭是个聪明人呀!”玄康发出感慨来:“若是他真得回国了,那么,他和他的母亲定然会成为赵烈案板上的肉!相反,若是他留在洛京,赵烈却忌惮大虞朝的威权,不敢在洛京对他下手;另外,他的母亲也能够得到保全,最少在他回国之前,是不会被赵烈害死的,毕竟那还是先王的正妃,还有个儿子在洛京!” “没错!” 玄康忽然转头问着李乐:“如果有一天,三弟玄忠继位,成为东齐国的国王,他会不会对我如同赵烈对赵旭这般呢?” 李乐一愣,这个问题让他很难回答,想了一下,只得道:“二公子多虑了,如今莫说大王年岁还未老,便是老了,这世子之位还不一定就是三公子的!” “不是他的,难道还能是我的不成?” 李乐尴尬地笑笑,这是不言而喻的,文青云把玄康送到洛京来,就是要断了他作世子这条路。 见到李乐不答,玄康长叹了一声,悠悠地道:“若真得到那个时候,我必定也要如赵旭这般,宁可在洛京苟延残喘,也好过回东齐国成为案板上的肉!” “二公子怎可与赵旭相比?”李乐道:“二公子名满天下,就算是不回东齐国,单凭着你诗仙的名头,也可以活得逍遥自在!” “再逍遥,也只是无根浮萍,随波逐流罢了!” 李乐一时无语。 第84章 楚质 时间还早,玄康难得的有自己一点儿闲暇,刚才看到赵质子,忽然让他又想起了秦质子秦无殇来,那日秦无殇拜访他,他也曾说要回拜的,转眼半个多月过去了,已然到了阳春三月。 “你要去拜访秦无殇?”李乐有些担心地道:“难道你没有听到窦刚的话吗?” 玄康当然还记得窦刚的建言,窦刚曾告诉他,离着秦无殇远一点儿的好,免得到时候可能会惹祸上身。 “他到底是我大姐的小叔子,我与他怎么也有亲戚关系,同在洛京为质,若是不回拜,也未免太不识礼数了!” “好吧!”李乐道:“不过,你最好不要跟他深交!” 玄康转头瞪着他,警告着:“李哥,你管得太宽了!” 李乐一怔,还想要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两个人穿过繁化的东市,沿着朱雀大街南行至相国寺附近,在东下门的水井巷,找到了秦无殇的寓所,他所选择的这个地方,离着洛京书院不远,出了内城的龙腾门,就是洛京书院。 实际上,所有在洛京书院学习的各国质子,都会选择住在书院附近,只为了上学方便。 秦无殇的住所是一个两进大院,门牌上写着秦府两个字,开门的是秦无殇的随从风杨,这家伙跟李乐的身份相同,其实也是秦无殇的贴身侍士,但是他的武功水平却比不上李乐,顶多才刚刚达到八级。 见到玄康和李乐的时候,风杨愣了一下,经不住叫出声来:“文公子!” “秦兄在吗?” “在!他今日正好没有去书院!” “呵呵,我还担心过来找不到人呢!”玄康笑着,又问:“他今日逃学了吗?” “哪里,是请假了!正好有一个朋友过来!” “若是这样,看来我还是来错了!” “文公子是贵客,我家公子求之不得,怎么可能会来错了呢?” 正说之时,屋里传来秦无殇的声音:“风杨,是谁来了?” “是玄康公子!” “哦?”随着声音起时,正中的门打开来,秦无殇走出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白衣秀士,长得分外英俊,玉树临风一般,便是与吉家的太保们相比,也不逞多让。 秦无殇快步走到了门口迎接,笑着对玄康道:“真没有想到,贤弟今日会到访!” 玄康只得道:“本来我早就想过来探望秦兄,奈何一直未曾有时间,今日好不容易有点儿时间,所以就赶过来了,也只是想着碰碰运气,没想到秦兄真得在家!” “呵呵,贤弟如今成了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吉大将军有意栽培,谁都看得出来,将来贤弟一定在洛京大有作为,能够想着为兄,便是不来探望,为兄也是知足了!” 玄康知道这都是客气之言,两个人稍作寒暄,他把目光投到了秦无殇身后的那个年青秀士的身上,问道:“这位兄台是秦兄的朋友?” 他曾听别人说过,因为秦无殇为人傲慢,在洛京少有朋友,所以对于他的朋友,也是好奇。 不等秦无殇介绍,白衣秀士已然走上前来,自我介绍着:“在下楚飞云,早闻玄康公子大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 “你就是南楚国的质子,楚飞云?”玄康对这个名字早就如雷贯耳了。 楚飞云笑笑:“难得玄康公子知道我的名字!” 玄康当然知道这个名字,楚飞云在很小的时候,就被栾信要到洛京来作人质,南楚国在战败之后,不得不答应栾信的要求。楚飞云是南楚国王的嫡长子,初到洛京时,才八岁。如今已经过去十年,他已经成长为一个翩翩美少年。 “楚兄为何那日没有去赴芳菲苑的桃花宴?”玄康好奇地问。他清楚地记得,桃花宴那天,并没有见过楚飞云的。 楚飞云面露尴尬,道:“那日身体有恙,故而未曾赴会!” 玄康忽然想到,在他刚刚到洛京来的时候,就听闻这位楚质子曾因赴会迟到,被吉昌杖责四十大板,想来他可能是对赴宴有了阴影吧! “来!来!来!别站在院子里,屋里说话!”秦无殇连忙让着大家,同时让风杨去找家仆烧水煮茶。 玄康跟着秦无殇、楚飞云走进了客厅中,李乐留在院子里与风杨说话。 三个人分宾主落座,不一会儿,仆人端上了茶点,分别摆在三个人的面前,退了下去。 “不知两位兄长方才在谈些什么?”玄康很是好奇,这两个人并没有趁着大好春光,去游山玩水,而是闷在家里谈论着什么,于是随口问着。 秦无殇与楚飞云互相对视了一眼,秦无殇笑笑,道:“也未谈什么,不过是些书院的琐事罢了!” “楚兄今日也无须上学吗?”玄康又问。 楚飞云摇了摇头,笑道:“我比你们早来洛京十年,在洛京书院也上了三年学,早已经毕业!” “楚兄没有去考翰林吗?” 秦无殇笑道:“贤弟莫要以楚兄与我们相比,楚兄可是南楚国嫡长子,将来是要回国成世子的,不像我们这般,回国后也是可有可无的人!” 楚飞云道:“秦兄说笑了!呵呵,玄康公子如今亦是东齐国的嫡长子,说不定将来也是要回国作世子的!” 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摇了摇头:“我自幼不为父喜,要不然,也不会送我来洛京为质!” “东齐国的世子未立,这也说不定呢!”秦无殇悠悠地道。 “好了,咱们还是不要说这些恼人的事情了!”一提到东齐国立世子的事,就令玄康不快。 秦无殇与楚飞云对视了,楚飞云道:“那我们换一个话题,不知道玄康公子对于如今大虞朝的境况有何见解?” 玄康一怔,马上想到,原来他们在自己来之前,谈论的是这个话题。 当下笑了笑,道:“我初到洛京,对天下大事不甚了解,便是当初在东齐的宫中,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便似井底之蛙,哪有什么见解,还想听一听两位兄长的讨论!” 秦无殇道:“大家不过坐在一起随便说说罢了,只是希望我们在此讨论,莫要入了大将军的耳就好!” 玄康的脸一红,知道他这是在暗示自己,毕竟他此时的身份还有些特殊,是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 “兄长说得哪里话来,莫说你我还是亲戚,便是普通朋友,我也不会做那等无耻小人的勾当!” 秦无殇与楚飞云一起笑了。 第85章 三国 楚飞云道:“大虞朝立国五百年,国祚不可谓不长!相反,已然是很长了!却也因此,积习难改,弊政难除,是以造成如今这种武者独大,诸侯割据的局面!” 玄康知道,他所说的武者,指的就是大将军。 大将军府内卫处的谍者,总是化妆成各色各样的人物,探听洛京城中的异动,若是有谁对大将军大不敬,说出对大将军不利的话来,就会被他们抓住关进内卫处自己的监狱中,那个监狱,是洛京府、大理寺、刑部和皇城司都管不着的,一般进去的人,少有活着出来的。 也正因为如此,街市中谈到大将军时,都很隐晦地用别的名字代替,比如楚飞云所说的武者。 秦无殇点着头,玄康却不置可否,毕竟他还不知道楚飞云所说的积习和弊政指的是什么,但是,他却认为,大虞朝之所以会造成大将军独大,诸侯割据的局面,根本就是大虞朝立国之初的设计有问题,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又如何改得了呢? 在他所认知的历史中,分封制虽然不好,但是大周朝却有八百年的国祚,这是任何一个朝代都没有的长寿。 “当今大虞之世,除了武者之外,诸侯以东齐、南楚和西秦为三强,也正是因为如此,便是武者想要再进一步,却也不能。三强与武者保持平衡,方有今日的和平!” 楚飞云的这番话,倒是令玄康认可,秦无殇却摇着头,道:“在我看来,武者可是一家独大。” “秦兄为何这样说呢?”楚飞云问。 秦无殇道:“虽然东齐强盛,奈何南有东海国,西有魏宋两国牵制,东北又有东夷蛮族时时寇边,东齐国如今看似强盛,若是三面起火,转眼便有亡国的危险!” 东齐国的确有这些外患,这也是东齐人不得不崇尚武力的原因,作为东齐国王子,玄康也知道东齐国的所处地理不佳,好在文青云也算是能干,便是在这种环境之下,当初抱住了栾信的大腿,生生扛住了四国联盟的侵犯,才有了今天这般的大国之位。他相信,只要文青云在位一天,就没有人敢对东齐国觊觎。 楚飞云用眼看向玄康,想要听他的意见。 玄康笑笑,道:“东齐国的确处在四战之地,不过,多难兴邦,这也许就是东齐国越战越强的原因吧!” 楚飞云和秦无殇齐齐点头,实际上,南楚国和西秦国,不都是与东齐国一样,因为处于险境中,所以才会有如此强大的战力。 秦无殇接着道:“再说你们南楚,虽然国土广大,奈何多是蛮荒瘴烟之地,东有南吴和南越,北有魏栾二国,南又有蛮人作乱,处境与东齐差不多。” 楚飞云点着头,南楚国最大的弱点就是地广人稀,所以兵力无法集中,因为守土过多而分散,才造成了如今这种不上不下的局面。 秦无殇接着道:“相对于你们东齐和南楚来说,我们西秦的日子好过一些,之前东北面有晋国强大的压力,但是自从柴杰败亡之后,新晋不过是吉国的傀儡,吉国不想要直面我们西秦,所以才会扶持晋文复国。” 晋国被栾信攻灭之后,成为了柴杰的封地,所以柴杰也便成为了晋王。柴杰身死,吉昌将追随他,并立下战功的晋文封到晋国,成为新晋王,其实是想要晋国成为吉国的屏障,北面阻拦时不时入侵的草原悍族北匈人的骚扰,同时西南制衡西秦的强大。 晋文,是之前被栾信灭国的晋国国王的庶子。 为了防止晋国作大,吉昌又分割了大片原晋国的土地和百姓入吉国,却也因此,晋国此时不过是一个中小诸侯,根本无法与西秦相提并论。 秦无殇还在说着:“我们西秦的主要威胁是南面的西蜀和域外的西蕃人,当然,北面的北匈人有时也会迂回越过高岭,袭扰我们。” “无论是牵制东齐国的东海,魏宋两国,还是牵制南楚的吴越两国,又或者是牵制西秦的西蜀与新晋,都是唯武者马首是瞻的,所以我要说,这大虞天下,此时就是一家独大,三家稍强而已!” 听完了秦无殇的话,楚飞云想了想,问道:“那以秦兄的话来说,既然如此,武者为何不干脆攻灭齐楚秦三国,实现他的霸业呢?” 秦无殇一笑,道:“吉国自得洛京以来,凭空地占据了之前韩国之地,又并入了栾和晋的大片土地,得天独厚,国富民强。但是,武者到底得国不久,没有十年二十年的整合,就是一盘散沙。再说,就算是他想要攻灭三国,也要师出有名!如今他是在等机会,只要时机一到,我相信他必定会像魔王栾信那般得毫不留情!” 楚飞云点着头,叹息一声,道:“看来,如今我们各国还是要谨小慎微,以免被人逮到了把柄!” 秦无殇道:“那只是被动的挨打!要想主动起来,还需要壮大自己的实力,内修国政,外联诸侯,或许还能够长久一些!” 玄康也点着头,秦无殇的话的确说到了点子上。一个国家的命运如何,还是要看自己的力量,若是把希望寄托在外部力量上,那么得到很可能就是亡国之祸。 可以看出来,秦无殇的头脑十分得清醒,也许他真得有治国的本事,奈何却在洛京只是一个质子。 楚飞云笑道:“看咱们三个在这里谈得开心,也不过是吹牛罢了,我们都是质子,就算是胸中有百万雄兵,又有什么用?” 秦无殇道:“楚兄不比我和玄康公子,你是南楚的嫡长子,肯定是要回国作世子的,将来若是有一天能够继承王位,莫要忘记了咱们今日的兄弟之谊!” 楚飞云道:“秦兄说得哪里话来,莫说你我交情莫逆,便是只有一面之缘,将来我若真得作了南楚的国王,你往南楚国去,我也是要尽地主之谊的,别的不敢说,茶水总是有的!” 秦无殇笑笑,忽然转头问着玄康:“玄康贤弟,你呢?” “我?”玄康一怔,笑道:“我只是那个讨茶水喝的人,不可能会是献茶水的人!” 秦无殇摇着头:“贤弟莫要妄自菲薄,如今你到底还是东齐国的嫡长子,东齐国还未立世子,就算是立了世子又能如何?只要没有板上钉钉,那么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说不定哪一天,贤弟就回国作了世子呢?” 玄康只是苦笑,并不作答,他觉得这种希望无比得渺茫。 楚飞云道:“秦兄所言不错,玄康贤弟若真得有那么一天,成为了东齐的国王,可否愿意与南楚和西秦结盟?” 玄康点头道:“齐楚秦三国若是结盟,那么武者的朝廷也要畏惧一二!这样对于三国来说,的确不错!只是,这终还是咱们三个人的呓语,我自是不敢说能回东齐国主政,便是秦兄,只怕也没有入主西秦东宫的机会吧?” 秦无殇微微一笑,道:“世事难料,也说不定呢?” “若真得有那么一天,咱们三个能够成为各国之主,那么,我定然不忘今日之言!” “好!咱们击掌定盟!”楚飞云马上跟进。 三个人都伸出一双手掌来,分别与两人对拍,发现“啪,啪,啪”的响声来,拍过之后,三人不由得哈哈大笑。 玄康觉得这也就是少年人玩乐的心性吧,他当然不相信自己真得会成为东齐之主,就当是个玩笑罢了。 第86章 礼王 日子很快过去,转眼就到了五月。 在这两个多月里,玄康一直生活在忙忙碌碌之中,每天一早起来后,先是被二十三郎逼着行两次小周天,然后要么去兵营,要么去藤荆的府上学习,中午回到家中,稍事休息,换上一件衣服后,便又赶往其他的师傅处学习六艺。 这样的生活令他忙得几乎每天都脚不沾地,他甚至在怀疑,这是吉昌故意给自己安排的,就是为了让他多些事来做,省得他去打韩遗珠的主意。 每天只有晚上的时候,他才会有一点儿的空闲,便是这么一点儿的空闲,也会被二十三郎逼迫着行功。 不过,用二十三郎的话来说,虽然玄康的练功的时间不多,却也要比秋禅强了许多。到底大两岁,懂了许多的事,而且脑子也快了许多,如今在得空的时候,二十三郎也会教他一些武功的基础,从蹲马步开始,往往一蹲就是一个时辰。 玄康最希望的就是晚上会有朋友来访,这样他就不用被二十三郎和李乐拿着棍子在边上守着他蹲马步了。 实际上,晚上到访的朋友也只有秦无殇和楚飞云,还有吉十一郎。 秦无殇与楚飞云这两个人知道他白天没有时间,经常会在傍晚时分来到文府与玄康交谈,久而久之,竟然将文府当成了自己的家,还要在这里吃过了晚饭之后,才会离去。 便是秋禅都认为,秦无殇和楚飞云,不是来看望玄康的,完全是为了在文府蹭吃蹭喝的。 提到吃喝,这里就不得不提到牛奶。 自从上一次玄康从大将军府里要了一桶牛奶以后,又在吉昌的面前大谈牛奶的好处,每天早上,大将军府就会差人送一桶牛奶过来。而与此同时,大将军府里的姬妾们也失去了用牛奶洗澡的特权。 这么多的牛奶,玄康全府的人都喝不完,所以他开始教秋禅用牛奶作蛋糕,做面包,在他不在家的时候,秋禅便开始烤蛋糕和面包,所以文府中,总是有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越过墙头,弥漫在街巷的四周,这也是秦无殇、楚飞云和吉十一郎经常造访文府的原因。 不过,被文府的香味吸引过来的朋友不止是秦无殇、楚飞云和吉十一郎,还有窦刚,有时他也会来到文府蹭吃蹭喝,走的时候还要带上一包蛋糕,说是要带回去给自己的儿子吃。 对于玄康来说,毕竟窦刚是他的箭术师傅,所以无论窦刚怎么要求,他都会尽力满足,哪怕是自己吃不到,也要先给他带去。 此时文府烤出来的蛋糕并非是生日蛋糕那样的大坯子,而是茶盅大小的小蛋糕,对于做那种大蛋糕的坯子,还只能玄康自己亲自动手。 文府的蛋糕,一时间成为了整个洛京城最令人眼馋的糕点,也只有少数的人能够享用到。 后来玄康才知道,无论是秦无殇、楚飞云、吉十一郎,还是窦刚,从文府带走的蛋糕,都被他们当作最贵重的食物,用来招待自己最重要的客人了。 还有些人登门来买文府的蛋糕,但是玄康之前特别交待过秋禅和高管家,文府的蛋糕一律不卖也不送。他现在还不想作商人,要的就是将文府蛋糕的品牌打出去,让人家只闻其名,未得其真,进行饥饿营销。或许有一天,他能够靠着他的蛋糕,成为洛京城的糕点之王呢? 令玄康没有想到的是,三太保他们与自己的和解,也是从蛋糕开始的。 这天他刚刚从兵营里出来,便看到了三太保、五太保和六太保守在他的营前,一见到他,马上围了上来。 玄康戒备起来,不由自主地摸到了自己腰间的佩剑。此时李乐不在身边,若是这三个家伙找自己的麻烦,他只能自己解决,他甚至想要转身跑回营去。 虽然他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大将府的第十三太保,但是毕竟是后来者,又是以文人的名义成为十三太保中,唯一不用改姓名的太保,便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虽然在大将军的面前,这些太保们不敢对此有任何怨言,但是他十分清楚,还是有人对他很是不满。 在与其他十二个太保的交往中,玄康也只和十一太保吉存忠、十二太保吉存孝与大太保吉存仁走得最近,因为他是吉存孝营中的士兵,要去向吉存仁学习骑术。也只有十一太保吉存忠与他的性情相投,时不时的会造访他的家,当然也会带着一些蛋糕走。 有时令玄康怀疑,吉十一郎与自己交好的原因就是为了蛋糕。 除此之外,在与其他太保见面之时,也只是有礼貌地同他们作个揖,算是行过了礼,少有说话聊天的时候。 而老三,老五和老六,从一开始,就一直与他敌视,仿佛水火一容一样。 “十三弟别紧张!”见到玄康一脸得戒备,吉老三连忙道:“我们今日过来找你,是想与十三弟和好的,并非要跟你打架!” 玄康狐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放下了握住剑柄的手。 吉老六也连忙道:“其实正是父亲大人所说,你与我们同是大将军府的义子,本就应该互亲互爱,不是吗?” 玄康笑了起来,道:“是呀!是呀!我是想跟三个哥哥互亲互爱,但是,我这心里已经有了阴影!” 吉老五瞪着眼睛骂道:“十三弟,你这说得什么卵话?要说心里有阴影的是我们才是,你犯了错,我们还要给你陪着挨打,如今你却这么说,好像我们欺负你似的!” 玄康马上想到了上一次相国寺的事情来,那一次这三个家伙设下圈套想让自己跳进去,最后的结果是他们四个人都被吉昌打了二十大板。 只是,他不相信太阳会从西边出来,他觉得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这三个家伙一定没有安着好心。 “三位哥哥今天来找我,不会是为了向我赔礼道歉的吧?” “哪里!哪里!”吉老三道:“我们是想与十三弟一叙兄弟之情,不知道十三弟今夜有空没有,我们想请十三弟坐一坐!” 玄康一怔,眼珠转着,马上想到了什么,笑道:“不会是想请我往怡红院里去吧?” 十三太保中,大家都知道这三个兄弟,外加一个吉十一,是经常去逛青楼的。 吉老三与吉老五对视了一眼,吉老五笑道:“若是十三弟想要往怡红院去玩一玩,我们三位兄长当然乐意奉陪!” 玄康皱了皱眉头,他现在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哪有时间和心情去逛怡红院。 “三位哥哥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没必要拐弯抹角!这请客一事,以后再说也不迟,你们也知道,我的时间不多,被父亲大人安排了那么多的功课要做,没有办法!” 那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在他们看来,吉昌给玄康安排那么多的事,应该也是为了让他少打韩遗珠的主意。 “好吧!”吉老三道:“我就不跟十三弟掖着藏着了,都是自家兄弟,我便直说了吧!” “好!三哥请讲!” “我想请十三弟帮我做一份礼王!” “礼王?”玄康莫名其妙! 第87章 百金 见到玄康真得不懂什么是礼王,吉老六连忙解释着道:“呵呵,礼王,就是十三弟所做的那种很大的蛋糕呀!” “大蛋糕?礼王?”玄康越发得诧异:“这蛋糕就是蛋糕,怎么就成了礼王了呢?” 吉老六道:“十三弟所做的蛋糕,味美醇香,是世间少有的美味,尤其是上一次你给爱珠妹妹所做的那个大大的生日蛋糕,更是空前绝后。也许你还不知道,如今在洛京城中,若是送礼,能有你们文府的蛋糕在其中,便是礼王,莫说送礼之人会觉得面子很好看,便是受礼之人也会觉得受宠若惊!” 玄康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府上出的蛋糕,已经成为了洛京送礼的礼王。 他心里生气,想了想,那些蛋糕,除了秦无殇、楚飞云、窦刚和吉十一郎拿过之外,再没有第五个人拿过,要说的话,若有蛋糕传将出去,很可能是府内的人,也许就有那手脚不干净的仆佣,偷了蛋糕出去呢?等回到家以后,一定要让高管家好好的查一查。 “原来是这样呀!”他还是笑了出来,毕竟自己所做的东西能够成为礼王,对于他来说,也是一种面上贴金的事。 “十三弟能不能为我做一块与那日送给爱珠妹妹一样的大蛋糕?”吉老三恳求着问。 玄康心道:“就你们跟我的关系,还好意思开口来求我?除非是十一哥、十二哥和吉大哥,我怎么会费那么多的功夫,替你做生日蛋糕呢?”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是嘴里却道:“三位哥哥有所不知,那种生日蛋糕的材料极其讲究,做一个出来要几日的时间!而且工艺复杂,费时费力!并不是小弟不愿意为三哥做,实在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再说,也没有那么多的精力!若是三位哥哥喜欢,我可以送你们一些小蛋糕,就是给十一哥的那种!” 吉老三一脸得失望,马上想到什么,又道:“十三弟说要什么材料,我们马上去弄!而且,你说多少钱,我也愿意支付,哪怕是百两黄金,我也愿意拿出来!” 玄康心头一动,百两黄金,的确不是一个小数目。老三吉存礼,原本是西蜀国的质子,西蜀本就是富庶之国,他在洛京为质数载,加上自己的俸银和大将军的恩赏,肯定可以拿得出一百两金子的。 他真得想要答应这个条件了,忽然又想到,自己若是真得答应了百两黄金一块生日蛋糕,那么是不是还会有更多的人要他来做呢?这件事若是传到了大将军吉昌的耳朵里,他不知道会怎么地来骂自己了。 吉昌是一个十分大方的人,手里若是有十两金子,他绝对会拿出九两去分与他的属下,这也是他能够笼络住下属的主要原因。但是,他不喜欢自己的义子之间,进行这种铜臭的交易。 玄康在与大哥吉存仁学骑术的时候,吉存仁也从来没有说要过玄康半分的报酬;这与其他的六艺师傅不同,其他的师傅,玄康多少要孝敬一些见面礼的,便是像窦刚那样的好友,他也要送上蛋糕这样的礼王。 “不知道三哥要给何人送礼?为何非要生日蛋糕那样麻烦的东西呢?” 吉老三有些脸红,吱吱唔唔,说不出话来。 还是边上的吉老六道:“三哥,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咱们兄弟十三人,大哥二哥已经娶妻生子,三哥若是不娶妻,那么后面我们这些兄弟也不好逾越!” “三哥不会是想要用生日蛋糕行聘吧?”玄康不由得问。 “是!”吉老三承认着。 “不知是谁家的女儿,让三哥这么牵肠挂肚呢?”玄康又问。 他看到吉老三的样子,提到了他喜欢的那个女子之时,脸上带着的羞涩和幸福,就知道他陷入到了热恋之中。不然,像他这样经常出入怡红院的风月老手,不会这般得扭捏。 吉老三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玄康,吉老五快人快语地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说着,对着玄康道:“三哥看上了吕相的三女婉儿姑娘,上次他带着十一弟送的蛋糕去幽会,婉儿姑娘从未吃过,他吹牛说要用一块大蛋糕送到相府行聘,这不,人家开始催婚了!” “催婚?”玄康一愣,马上明白了什么,笑道:“莫不是三哥与吕相的女儿暗结珠胎了?” 吉老三连忙咳嗽,一脸得通红,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 还是边上的吉老五笑道:“十三弟,你只管帮着三哥准备一下聘礼,到时候吃喜酒时,让三哥三嫂多敬你几杯,问这么多干什么?” 玄康道:“既然如此,就算聘礼中没有礼王,我想吕相大人也不会在意吧!” 吉老三皱起了眉头,吉老五不快地道:“这么说来,你还是不愿意帮三哥这个忙了?” “不是不愿意,那东西的确费时费力,我是真得没有时间来做!” 吉老六看了玄康一眼,转头对着吉老三道:“三哥,十三弟既然没有时间,不如我们去求一下父亲大人,让他给十三弟找时间来做,如何?” 一听此言,玄康心头暗骂,这个吉老六是三个人中,最有主意的家伙,他若真得去找吉昌,为了吉老三的终身大事,吉昌肯定会让自己给吉老三做生日蛋糕的,到时候自己不旦什么都得不到,连吉老三这三个家伙也会对自己不以为然了。 他立刻露出笑意来,连忙道:“三哥不用去找父亲大人了,虽然我的时间不多,但是为了三哥的聘礼,还是愿意费些功夫的,大不了晚上不睡觉了!” 听到玄康这么说,吉老三的脸上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玄康马上又提醒着道:“对了,三哥,刚才你所说的百两黄金,可莫忘记了,我还要用这笔钱去买食材呢!” 吉老五骂着:“十三弟,你是掉进了钱眼里了吧?哪里的食材有这么贵,需要百两黄金?” 玄康一本正经:“五哥可不知道,这食材很有讲究,要新出水还活蹦乱跳的鲜鱼,而且只要鱼皮和鱼鳔;还有要三年母鸡所生的新鲜鸡蛋,必须每个都温和的;还要用枣花蜜,而且是十年以上的枣树开花采酿出来的;还有……” “好了!我刚才答应说给你百两黄金,就不会食言的!”吉老三十分痛快地答应着。 玄康这才笑了起来,点着头,虽然他担心吉昌骂他贪财,但是他更不愿意就这么白白地给吉老三做生日蛋糕,毕竟他和吉老三的关系,还没有达到那么亲密的程度。 不管怎么说来,一百两金子换一块生日蛋糕,这个生意绝对是值了! 第88章 孕讯 见到玄康真得管吉老三要百两黄金,吉老五和吉老六马上对他轻视起来,吉老五嘲讽地道:“原以为你们这些文人都是自命清高的家伙,没想到十三弟还这般得贪财,你不觉得这有辱你的斯文吗?” 玄康并不觉得丢人,反而郑重地道:“君子爱财,取之道,我用我的手艺和劳动,换来的钱,为什么就不能拿呢?又不是去偷去抢!难不成,白白替你们干活,就是好吗?” 吉老五一时无语,他也知道他们和玄康的交情,还没有到玄康可以为他们白白干活的地步。 吉老三道:“老五,别说了,就这样吧!”说着,又问玄康:“十三弟,你什么时候能够交货?” 玄康道:“我知道你急,但是我也要抽出时间不是?这样吧,你先把金子送到我的府上,我争取在三天内,帮你做出来,如何?” “好!就这么一言为定!” 老六连忙阻止道:“三哥,怎么也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 吉老三看了玄康一眼,有意地道:“我相信十三弟不会讹了我的钱财而逃的,他可是咱们大虞朝有名的诗仙,怎么也要在乎自己的声誉,不是吗?” “三哥说得对极!”玄康脸上堆着笑意。 “我们走!”老五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三个人上马准备离去,却在临行之前,吉老三又回过了头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对着玄康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忘记告诉十三弟了!” “什么事?” “遗珠义母已经有孕两个月了,十三弟这两个月来,一直没有去大将军府,可能不知道!这可是义父大人这么些年来,第一次怀上了骨肉!” 玄康一愣,心下忽然一片的凄凉,嗄声问:“你告诉我这些作什么?” “我只想提醒十三弟,虽然大家都是义子,但是也要讲求人伦,还望十三弟以后多加注意,莫要在义父和义母面前失了分寸!” 玄康自然明白他的话意,无非是要让自己不要再念着韩遗珠了,毕竟与他是有缘无份的人。 “多谢三哥提醒,我自当会注意的!”说出这句话来之时,玄康强忍着心痛。 三位太保打马而去,但是玄康却乜呆呆地立在当场,犹如梦境。 是的,他经常会作梦,而且是非常美好的春梦,竟然回回都是与韩遗珠在一起。每当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的身体就不由自主地起了悸动,仿佛那场春梦历历在目。 今天听到了韩遗珠怀孕的消息,虽然知道,这可能是必然的结果,但是玄康还是有些无法接受,自己爱过的女人,就这样成为了别人的人妇,而且马上要成为人母,他便是有一万个不甘,又能如何?一个女子,在成为母亲以后,就会把绝大部分的精力放在自己的子女上,他不能,也不可能再与韩遗珠保持那种关系,甚至于以后连想也不能想了。 只是他又有些不解,这位吉大将军年近五十,几十年来尽管不断得耕耘,却毫无收获,怎么才把遗珠收入后宫,就有了喜讯呢? ************* 吉昌的女人怀孕之时,也通过飞鸽传书,由绣衣御史通报给了齐都城的文青云。 吉大将军后宫的事情,本来也并非什么军事机密,只是邓帜却并不明白,他通报这个消息的时候,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却马上发现,文青云的脸变得煞白,很显然,这条消息令他很不舒服。 “大王觉得有哪里不对吗?”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地问出口来。 文青云好不容易令自己镇定下来,抬头看了邓帜一眼,摆了摆手:“只是觉得奇怪,吉昌这么多年来,未曾有一个女人为他生下一儿半女,这突然间听到他也要有自己的子女了,所以好生诧异!” “大王可知这位女子是谁吗?” “是谁?” “她是韩楚与栾珮珠的大女儿,叫作韩遗珠!” “原来是栾珮珠的女儿!”文青云心里想着,那定然是一位大美女。 “要说的话,当初二公子初到洛京,还曾追求过这位美人!”邓帜笑着道,对于他们来说,少年人的风流并不是坏事,反而说明这个少年有欲有求,并非愚木疙瘩。 “那次康儿被吉昌打板子,不会就是为了此女吧?” “就是此女!” 文青云点了点头,他对于玄康最终还是拜了吉昌为义父,成为吉家的第十三太保,很不高兴。 邓帜道:“其实这正是二公子的聪明之处,他是吉昌的十三太保中,唯一保留着自己的姓氏的人,并没有改名。既然如此,又身在洛京,本来就是寄人篱下,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待遇更好些呢?另外,吉昌还带着他去了藤荆府上,拜藤荆为师,这份殊荣是谁都没有过的,当初枚枝费了半天劲儿,都没有能够见到藤荆一面呀!” 文青云点点头,他也不强求自己的儿子真得宁折不屈,毕竟玄康是在洛京为质,而非作少爷。当下又问了问玄康在洛京的生活,便让邓帜离去。 但是,他的心中还是不能平静,想了想,命令着冯谨将太医院的太医王林找过来。 王林,是东齐国最厉害的医生,有圣手神医的称号。 在屏退左右之后,文青云马上责问着王太医:“你不是说吉昌无生育能力吗?他的女人怎么会怀孕呢?” 王林一怔,马上明白了文青云把自己叫过来的用意。 他想了一下,还是非常肯定地道:“不会,吉昌不可能使人受孕的!他得的可是绝精症,虽然能行房,但是却无法出精的!” 文青云仔细地盯着着他看,哪怕王太医脸上的任何变化,都能够看在他的眼里,他要确认王太医是不是在欺骗他。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出来,王林显得很是自然。 见到文青云还是在怀疑,王林道:“彼时吉昌在东齐国,是我替他治的此病,当时为了安慰他,所以跟他说将来或许能够遇到一个他可心的女子,两人水乳交融,幸许能够令他出精而有子。” “有这种可能吗?” 王林摇着头:“无望!那种病无法治愈!” “会不会这些年来,吉昌遇到了另外的医术高超之人,为他治好了病呢?” “这世上医术高超的人或许大有人在,但是臣只知有根才有得治,无根,便是大罗神仙也难得医治!” “你所说的无根是什么意思?” “吉昌的那里已然坏死,没有生精的功能,他与宦官的唯一区别就是还能够行房,而且因为无法出精,所以十分持久!” “你确定他无根?” “这等事,我怎么敢欺骗大王!” “若是这般,那么,他的女人怎么可能怀孕?” “若是正常的女人,都会怀孕,至于这个种是谁的,也许只有那个女人知晓吧!” 文青云一怔,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心头说不出来的高兴,暗暗地骂着:“吉昌呀吉昌,当年你给老子戴上绿帽子,如今自己也被别人戴了绿帽子,呵呵,天道果然诚不我欺呀!这才是一报还一报呢!” “若是大王没有别的事,为臣告退了!”王林躬身道。 文青云挥了挥手。 王林缓缓地走出了御书房,在离开景云宫的时候,他已经一身的冷汗,心也开始狂跳起来,暗自庆幸着,若是刚才他答错了半句话,或许这个时候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第89章 桃夭 玄康还是花了三天的时间,为吉老三做出了一个三层的大蛋糕,跟那天他带入大将军府里的一样,这令吉老三很是高兴,当然,他的这份礼王蛋糕,可是花了一百金的。 吉老三的聘礼送到吕相府的时候,立即轰动了全城,不过,对于大家来说,觉得吉老三和文玄康都是太将军府的太保,有着手足之谊,文玄康为了吉老三做礼王蛋糕,也就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当然,无论是玄康也好,还是吉老三也好,都没有向人提到那一百两金子的事情,而吉老五和吉老六,也得到了吉老三的恳求,没有将这件事讲出去。毕竟大家都是要面子的人,若是将这件事传到大将军的耳朵里,别说文玄康会受到惩罚,就是他们也会被连带着受惩。 吉老三与吕相的三女儿婚事订在了一个月之后,之所以这么急,自然还是吕相害怕女儿肚子里的孩子大了,再出嫁时会更丢脸。 既然吉老三要结婚,就肯定要搬出大将军府,所以吉昌特意出资五百金,让他在城中买一处房舍作为自己的府邸,也算是他给这个义子的礼金吧! 在吉家十三太保中,除了成家的吉老大,和未改姓的文玄康之外,其他的太保都是住在将军府里的,只不过吉老二有些例外,他是吉国的世子,住在与将军府只有一墙之隔吉国世子府,只是在洛京城的人眼里,那也是大将军府的一部分。当然,七郎,八郎,九郎和十郎因为领兵在外的缘故,并不常的府中。 这一天,玄康刚刚从藤荆的镇国公府里出来,就看到吉十一站在门前,告诉着他,吉昌要见他。 玄康一怔,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进入大将军府了,住在大将军府的太保们每天都会去太液宫向吉昌请安,他却不用。也许是知道他的时间被排的满满的,所以吉昌很少召见他。这两个多月以来,他和吉昌也只是在校军场练兵的时候见过几次而已。 吉昌经常会去校军场,作为大将军,他也需要时不时的练习一下刀马弓弩,生怕变得生疏。 今天被吉昌召见,玄康不由得有些奇怪,问道:“十一哥,知道父亲大人有什么事找我吗?” 吉十一摇了摇头,道:“父亲大人也没有跟我说!” 玄康想了一下,对着同样在门口守候的李乐道:“李哥,你回去帮我把我多作的那份生日蛋糕拿来!” “诺!”李乐答应着,骑马而去。 “你又做了一份生日蛋糕?”吉十一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玄康笑笑,道:“给三哥做的时候,我顺手多做了一个!” “太好了,又有好吃的了!”吉十一不由得舔着自己的嘴唇。 “不是给你们吃的!”玄康道。 “那是给谁的?” 玄康只笑不答。 吉昌觉得自己真得多此一问,既然是去大将军府,自然是孝敬义父吉昌的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骑着马慢悠悠地走着,很快就来到了大将军府门前,不一会儿,李乐也来了,拿着一个大大的食盒。 三个人径直地进入了大将军府,来到了太液宫外,卫星和秦电正在说着什么,见到玄康到来,都十分恭敬地叫了一声:“十三太保好!” “两位哥哥好!”玄康嘴甜地叫着,问道:“爹爹可在宫中?” “大将军正在书房里面等你!” 玄康提着食盒而入,吉十一与李乐只能在外面等候。 走进了太液宫,沿着熟悉的路径,玄康来到了后面的书房,吉昌那里练习毛笔字,这也是他不多的爱好之一。 “十三郎吧?你可好久没有进府了!”吉昌还在写着字,头也没有抬。 玄康将带来的食盒放在了边上的桌子上,回答:“孩儿本来今天就要过来的,却没料得爹爹派十一哥叫我!” 吉昌终于写完了这个字,将手里的笔放下来,转头马上看到了那个食盒,笑道:“莫不是为了给孤送蛋糕?呵呵,看来咱们父子不约而同呀,我想要见你了,你也想要见我了!” 玄康有些尴尬,只得道:“孩儿一直想过府来,只是学业紧张,没有时间;昨日替三哥做个礼王蛋糕,正好食材有多,便多作了一个,想着今天送过来的!” “难得你这么有心!”吉昌心里喜欢,走到食盒前,打开了盖子,马上看到里面奶油上用红色的山楂酱写着:“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这十六个字,写得虽然很小,但是龙飞凤舞,将整个蛋糕的奶油面几乎填满。 吉昌一怔,不由得问道:“玄康,你这蛋糕是送给我的吗?” 玄康只得道:“我听闻遗珠,哦,是义母已然怀有身孕,所以赶制了这块蛋糕送来,同时也是祝福爹爹一家安康和谐!” 吉昌目不转睛地看着玄康,从他的眼里,吉昌能够看出这个小子的落漠,也许在听到遗珠有孕的消息之时,他就已经死心了。 吉昌的心里高兴,却又有些不忍心,毕竟面前的才是自己真正的儿子。 “你这上面的四句话是什么意思?”他还是脸上露着笑脸,问道。 玄康苦笑了一声,毕竟大将军不是翰林,对于这诗的原委是不懂的,只得解释着:“桃花怒放,希望能够结出又大又甜的桃子来,她嫁了出去,祝愿夫妇多生贵子,后嗣昌盛!” 吉昌笑笑,亲密的拍了拍玄康的肩膀,仿佛他们已然成了最好的朋友一般,许多的话,竟然说不出口来。心里却在道:“儿子呀儿子,你要是知道那其实是你的孩子,不知道你会不会怪我呢?放心,将来我一定给你找一个更美更好的老婆!” “今日爹爹叫孩儿过来,不知道有什么事要说?”玄康提到了正事上。 “是为了你初到洛京遇刺之事!” “哦?”玄康一怔,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他以为无论是大将军,还是绣衣社,都把这件事忘记了。 看到玄康的眼里露出了疑惑来,吉昌道:“这件事,我一直派人在查,直到今日,才有了些眉目,所以方把你叫过来,与你知会!” “不知道那日刺杀我的幕后主使是谁?”玄康问道,他早就想要知道这个谜底。 “并非一家!” 玄康又是一怔,不由得发出苦笑来:“难道有那么多人想要我死吗?” 吉昌却一点儿都笑不出来,肯定的点了点头。 第90章 案结 “到底谁是主谋?”玄康问着,他相信既然不止是一伙人想要自己的命,肯定其中有最主要的一伙人。 “都是主谋!” 玄康一愣:“怎么可能呢?” “当然,其中有些人跟你无冤无仇,只是想要破坏东齐国与朝廷好不容易达成的和议!” 对于这个目的,玄康也是知道的,若是这样的话,那么,无论东齐国派来的质子是谁,都会成为他们袭杀的目标。 但是,他马上从吉昌的话中,听出另一层意思,马上问道:“刚才您说有些人跟我无仇,那么肯定是不是另一些人,跟我有仇,必要我死呢?” 吉昌点了点头。 玄康不由一呆,随即笑了起来:“我在齐都的时候,自认为没有得罪过任何人,天天如履薄冰一样得活着,小心翼翼,实在想不起来,谁跟我有仇!” “也许跟你无仇,但是你却挡了他们的路!” 玄康蓦然一惊,马上明白过来:“你是说玉夫人那一伙?” 吉昌肯定地点了点头。 玄康不由得背脊发凉,玉夫人之所以要他死,是因为他的存在,挡住了老三文玄忠成为世子的路。虽然他在东齐国显得懦弱无能,但是毕竟名正言顺,国内国外,还是很有一些人讲求正统的,这也是文青云之所以久久不能立三子玄忠为世子的原因。 玄康很快就镇定下来。 吉昌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他的愤怒,但是玄康的表现令他惊讶,仿佛他并不在意这件事一样。 “你若是想要成为东齐国的世子,也许我可以帮助你!” “你怎么帮我?”玄康好奇地问道。 “这也简单!”吉昌道:“只要我将行刺你的幕后主谋公之于众,然后再以朝廷的名义,派使者往东齐国进行训斥,要求文青云废黜玉夫人的后位,就算是文青云不愿意,也不敢再立文玄忠为世子。除非他再扶正一位夫人,那个夫人的儿子才有可能成为嫡子。” 玄康想了一下,马上摇起了头来:“算了,这件事就这样吧!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 吉昌皱起了眉头来,他觉得他的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不知道争权,过于善良。 “你若不反击,他们就会认为你懦弱可欺,肯定还会派人来行刺你!”吉昌警告着他。 玄康道:“我知道!但是,我不能陷父王于进退两难之中!” 吉昌一愣,马上不快起来,他当然还是不愿意自己的儿子喊文青云为父,险些就要将真相讲出来,但是话到了嘴边马上又清醒过来,如今这个时候说出真相,并不是好时机,他需要的是将来有一天,玄康能够真正的接管东齐国,在没有任何羁绊的时候,再跟他说出事实真相来。 不过,吉昌同时又感到有些安慰,最其马,就算是文青云对这个儿子并不怎么样,但是玄康的心里还是有着父子之尊的,一旦他知道自己才是他的亲身父亲,肯定也会对自己无比的尊崇。 “这样吧,既然你不愿意让文青云为难,我便将此事透露给东齐的谍者组织绣衣社,如何?” 玄康马上又摇着头,淡然地道:“孩儿多谢爹爹的关切,这件事我觉得还是我自己去向绣衣社说明的好,就不劳爹爹的大驾了!” “为何?”吉昌问。他刚才的话只不过是试探,实际上,他早就让皇城司将这件事透露给了绣衣社。 “此事毕竟是东齐国的内事,爹爹是大将军的身份,还是给我们东齐国一点儿的颜面为好!” 吉昌怔了怔,随即笑了起来。 看来,玄康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有着很好的大局观,他此时是站在东齐国的角度上来替东齐国考虑,而非是自己的太保。 不管何时何地,文玄康都没有忘记自己是谁?代表的又是什么! “好吧!既然你要自己处理,那么,我也就不管你们东齐国的事了!” “多谢爹爹体谅!”这一次,可是玄康发自内心的感谢。 “只是你要当心呀!”吉昌还不忘记提醒着他:“这世人有些人总是得寸进尺,你若善良饶过他们一次,就怕那些坏蛋不仅不会领情,而且还会变本加厉!” 他并不担心以后玄康会出事,毕竟此时玄康是在洛京,在他的保护之下,另外,玄康的身边还有一位宗师级的人物在呢! 玄康想了想,对着吉昌道:“我从黑伏城出来往洛京来时,曾往风林寺拜访过明月禅师,他送我一句话,说:‘你只管善良,天自有衡量!’我相信天道,绝不会令好人蒙冤,坏人得逞!” “你只管善良,天自有衡量!”吉昌念着,一声冷笑:“天道不公,以人为猪犬,我早就已经不相信天道了!” “若是天道不公,爹爹怎么会坐上大将军的位置呢?” 吉昌一愣,一时无言以对,只得尴尬地笑笑,道:“那是为父的能力!” “便是有再大的能力,若没有机运与好生之德,也是枉然。栾信的败亡,就是前例呀!” 若是自己面前的是别人,哪怕是其他的十二太保,敢这样得与他顶撞,吉昌肯定会发起了火来,但是面对着玄康之时,他的火却无论如何也发不起来,他还是笑了笑,虽然争辩不过玄康,依然提醒着他:“十三郎,你可知道,若是平日里,你敢这般与我说话,早就被拉出去打板子了!” 玄康也哂然而笑,他已经忘记了自己面前的原来是个大将军,还真得把他当成了自己的父亲。 也只有他这样穿越过来的儿子,在面对父亲的时候,才会这般得放肆。 “多谢爹爹不打之恩!”他赶紧俯首。 “算了,今天就这样吧!既然你不愿意追究,那就以后再说!”吉昌挥了挥手,在他看来,既然玄康也不追究了,那么他入洛遇刺一案,也就到此而终了。 但是玄康并没有走,他还是问着:“刚才爹爹说还有其他人的想要谋害我,不知道还有哪些人呢?” “这些人都是孤的反对者,不过,我告诉你也不妨,你以后只要小心应付就是了。” “孩儿明白!”玄康一躬身。 “那三股力量,有保皇派,有亡韩的故旧,柴杰那帮落网之鱼,还有栾信和闵秀的残余势力!” 玄康倒吸了一口冷气,百足之虫,僵而不死,当年可都是庞然大物,不过最后都倒下去,而成就了吉昌的伟业,那些失败者的追随者,不恨死了吉昌才怪呢。 “孤也不是好惹的!”最后,吉昌特意地告诉着玄康:“你放心吧,过些天,你就知道我的手段了!” 玄康怔怔地望着面前的这个小个子,自然相信,没有一点儿的本事,吉昌也不会坐在这个大将军府里! 第91章 求遇 从大将军府出来,李乐便经不住地问着玄康,吉昌找他做什么。 玄康想了想,还是将吉昌所说的刺客的事情讲了出来,他特意地说到那个东齐国的主谋就是玉夫人的人。 李乐并不觉得惊讶,仿佛这是在他的意料之中一样,他只是奇怪地问道:“既然吉大将军好意要为你出头,派出使者往东齐国兴师问罪,这对于你来说,应该正是求之不得呀?如果玉夫人真得完蛋了,你的世子之位应该也就稳了!” “我跟大将军说不想让父王为难,虽然这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但是,说实在话,如今我也对那个世子之位,并不在乎了!” “为什么?” “你没听到明月禅师的告诫吗?他说,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当初在齐都城的时候,我只是一个井底之蛙,如今出了齐都城,我才觉得自己就是游入大海里的鱼,飞向了天空中的鸟。快乐不是永远,但是难得的却是永远快乐的心!就算是当上了世子,却不能快乐地活着,那又有什么意思呢?” 李乐默然无语,走了很长一段路之后,才悠悠地道:“大王当初待你并不好,难得你却能够处处替他着想,他若知道有你这样的儿子,一定会十分后悔把你送到洛京来!” “不管他以前待我如何,他到底还是我的父亲!”玄康也发出苦笑来:“不过,我还是很感激他,让我到了洛京,看到,学到了不少的东西,这在齐都城是永远也不可能的!” 李乐没有再问什么,陪着他一直走向太史令任奎的府宅。 玄康知道,以李乐这种喜欢多嘴的个性,刚才他所说的话,百分之百会传到枚枝的耳朵里,不久后,也必定会传到文青云的耳朵里去。 只是不知道,当文青云听到了这番话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感触了! 接下来的日子依旧平静,玄康并不知道吉昌要对那些与他为敌的家伙们做些什么,对于他来说,那种政治斗争离他还有些远,他全部的身心如今都放在了给自己充电学习上。 他知道自己还年青,才十五岁的年纪,这要是放在穿越前的那个交错的世界里,也不过是一个初中生而已。 作为初中生,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学习。 所以,他十分得刻苦,也任劳任怨,毕竟是走过来的人,已然知道了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的道理。 相比他而言,秋禅却是一个推一推才会转一转的孩子,若是没有人监督着,他是能偷懒就偷懒,能多玩一会儿,就绝对不去多看两页书的,更不要说自觉地打坐运气,去蹲马步了。 二十三郎看着玄康,又看看秋禅,有时气得直摇头,便是连李乐也会忍不住地告诉着秋禅,他如果再不努力,被玄康抛下来的越来越多不说,就怕他到时候长大了会后悔。 秋禅却不以为然,依然如故。 这天下午,玄康本来应该往礼部尚书奉有田那里,接着学习茶道的,但是奉尚书这天要去接待外客,没有时间教他,所以玄康临时改变计划,往宫中大司乐公孙九处 ,继续学习古琴。 宫中乐府,位于皇宫的旁边,是一处占地有三十亩的大庭院,与皇宫之间虽然隔着高墙,却也算是在宫城以内,这当然也是为了方便这些乐师和歌舞伎,可以随时被皇帝和大将军召去表演。 玄康也算是这里的常客了,乐府里所有的乐师和歌舞伎都认得他,有些乐师还特意请求玄康为他们写词填歌,玄康也会视情况而接受,或者婉拒。 公孙九是乐府中职位最高的管理者,当然,他也是被大虞朝公认的音乐之王,琴瑟、古筝、琵琶、箫笛无一不精,尤其是弹拨弦的乐器,如古琴和古筝,更是无人能及,被人称为国手。 玄康跟着公孙九学琴已然有两个多月了,实际上,每个月也只是六节课而已,总共也到不了二十天。但是,他很刻苦,琴技也突飞猛进,由原来的一个小白,已然成为了可以抚琴表演的二把刀。当然,他也知道,自己若是真得想要出师,还差得远呢!没有三年五载的,是不可能出师的。 对于玄康来说,学琴不过是陶冶一下自己的情操,并不指望着真得能够成为音乐大家。 公孙九对于玄康这个学生也算是比较满意的,尤其是满意他每一次来,总会给自己带上一些好吃的蛋糕。 只是今天走进乐府中时,玄康便听到了公孙九的房间里传出来一阵悠扬的琴声,他不由得皱起眉头来,他可以肯定,这并非是公孙九所奏,这乐曲十分得轻柔,应该是一名女子的演奏,他似曾相识,却又一时无法想起。 他知道,有时会有一些贵族大家的内眷小姐,来向公孙九请教琴技,只是,那一般都是上午的时候,很少有人会在下午时分到来。当然,他是每隔五天就会来一次,却从来没有见过别人家的内眷。 “这是谁呀?”在没有走进公孙九的房间之时,玄康问着门口的司琴。 司琴也是公孙九带的一个徒弟,年岁与玄康相仿。 “是大将军的韩夫人!” “韩夫人?”玄康一怔,蓦然想到了韩遗珠来。 司琴笑道:“就是遗珠小姐,她为将军怀上了孩子,所以大将军近日封她为韩夫人!” 玄康不由一呆,被封为夫人,那也就意味着韩遗珠正式成为了大将军吉昌的夫人。 吉昌的女人不知道有过多少,却从来没有一个被封为夫人,也就是说他从来就没有过正妻。吉昌将韩遗珠封为了韩夫人,实际上就是承认她作为了自己的正妻。 玄康不由得又有些激动,自从上一次吉昌组织家宴,同时也为了韩氏姐妹庆生之后,他就再没有见过韩遗珠,便是往大将军府里去,也是有数可数的。 他也是想要将韩遗珠忘却,这种有缘无份的恋情,令他很是受伤。 “她今日怎么会来这里?”玄康强压着内心的忐忑,他知道韩遗珠也在跟公孙九学琴,但是他来公孙九这里那么多次了,却一次也没有遇到过韩遗珠。 “她本来就是在今日过来,是公子你今天来早了一日!” 玄康又是一怔,忽然有一种错过了一生的感觉。 见到玄康还在发愣,司琴又道:“韩夫人之前曾问过你什么时候过来,我跟她说你是五日来一次,她便说那她也与你一样,也五日来一次,不过,她说她要在你之前的一天过来,如今已经两个多月了!” 两个多月之前,正是自己到这里学习音乐的时候。 玄康蓦然明白,韩遗珠想要与自己相遇,所以才会作出这样的决定,否则,她完全可以在自己来之后的两日过来,这样便是相遇的机会也会少了许多。 可是,自己一成不变的生活,始终没有令这种相遇成真。 “公子要不要进去与韩夫人叙话?”司琴看出了玄康的心思,不由得问道。 对于文玄康与韩遗珠的事情,早就成为了洛京街头巷尾谈论的趣事,在许多喜欢八卦的市井小民的眼中,文玄康是才子,韩遗珠是佳人,才子爱佳人,自古来都是那些文人墨客们喜欢杜撰的话题。 玄康真得想再见一见韩遗珠,哪怕是与她说一句话也好。可是这个念很快就打消了,如今韩遗珠已经成为了他人之妇,而且这个他人还是自己的义父!以他干儿子的身份,再去追求义母,那才是大逆不道。 人言可谓,就算是他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为韩遗珠着想吧? 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不见也罢!”如今,他要的是避嫌。 屋子里忽然传来“争”的一声轻响,琴音也嗄然而止。 作为一个会琴艺的人来说,玄康明白,那是琴弦断了! 第92章 教琴 “弦断有知音!”屋子里传出来公孙九的声音来,他大声地问道:“司琴,谁在外面?” 司琴看了玄康一眼,只得答着:“是玄康公子!” 玄康知道此时自己再不出声,已然不可能,只得应着声:“老师,是我!” “果然是玄康呀!”公孙九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几丝的高兴,接着便听到“吱”的一声,门从里面打开来,公孙九花白的头发当先地出现在玄康的面前。 “老师好!”玄康恭敬地施着礼,就是一个谦卑的学生。 “进来吧!”公孙九说着,又转身走回了屋子里。 屋子里十分干净,陈设却很简单,只有几张摆着琴的桌案,就是一个小小的教室。只不过,在主座的边上,焚着檀香,那香气弥漫开来,飘了满屋。 玄康脱了鞋,小心地走进去,马上看到了侧坐在窗前韩遗珠,她依然一身的素裙,挽着高髻,但是却没有插珠花,只是用一根玉簪子别着,清雅而又端庄。 见到玄康的时候,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就好像两个人很陌生一样。 玄康在韩遗珠对面的案前跪坐下来,双手正好可以操弄桌上的古琴。虽然很想要抬头与韩遗珠凝视,但是在公孙九的面前,却又不得不装作正经的样子,目不斜视。 公孙九咳嗽一声,问道:“玄康,今天不应该是你来上课的日子呀?” 玄康只得作答:“今日本应往奉尚书那里学习茶道,奈何他有公事要办,所以只能与明日对调。我一直以为老师这里什么时候都可以来,却不曾想到,原来老师今天也有另外的学生!” 公孙九笑笑,道:“韩夫人一直是今日过来学琴的,她从大将军府过来,只不过是迈过一道门而已!既然今天玄康也来了,那么正好,今日便作一番小考,老夫与韩夫人一起听一听你可有长进!” “不知老师想考学生什么曲目呢?” 公孙九想了想,道:“那就《凤还巢》吧!” 《凤还巢》,原本就是一首学琴的入门曲,公孙九让他弹《凤还巢》,也只是想要检验一下他的指法与乐感,这些都是练琴最基础的东西。 玄康点着头,十分认真地将《凤还巢》弹完,抬起头来,便看到韩遗珠微微皱了下眉头。 公孙九道:“你这一曲虽然弹得中规中矩,手法也没有错漏,可惜只是照本宣科,没有情感!”他说着,又转头对着韩遗珠道:“韩夫人,你也弹一曲《凤还巢》吧!” “诺!”韩遗珠点着头,她面前的琴已经被公孙九换了一只。 相比玄康的琴曲而言,韩遗珠的《凤还巢》要柔和流畅了许多,没有生硬的转折,也没有忽高忽低的颤音,仿佛古井无波,但是又自然而然,果然比玄康的技艺强出了一大截。 一曲终了,玄康已然面红耳赤,他知道自己学了半天,不过是学到了一些皮毛而已。 “玄康,看来你还要努力呀!”公孙九道:“这学琴与作人是一般的道理,只有用心才能够弹奏出最好听的乐曲来,虽然同一首曲子,但是却是两种结果,你明白了吗?” “学生明白了!”玄康点着头,偷眼看向韩遗珠,韩遗珠依然镇静而坐,脸上没有泛起任何的波澜。 “今日,老夫教你们一首《虞美人》!”公孙九对着两个人道。 玄康一怔,不由得脱口而出:“《虞美人》?” 公孙九和韩遗珠都看着他,公孙九笑着点了点头,对着他道:“不错,这首曲子就是根据你在桃花宴上所作的那个长短句所作,当时寇凤娘拿着这首词找到柳教习,希望他能够谱曲,但是柳教习担心会跟那首《离离原上草》一般,写出来被人不喜,主要是怕你矫情,所以就让凤娘来找老夫,他说老夫你是的老师,就算谱的曲不好,你也不好说什么!” 玄康尴尬至极,连忙道:“老师说笑了,既然老师出手,那定然是千古的绝唱!” 公孙九笑笑,道:“老夫其实是喜欢那首词至极,否则也不会接下这种活儿来。你要知道,为了这首曲,可是花了老夫半个多月的时间呀!” “难怪那么动听!”玄康点着头,这首《虞美人》经由寇凤娘传唱之后,已然在洛京的大街小巷中流传开来,几乎成为了各青楼盘口的必唱曲目。他也是听过的,还是由吉十一郎唱给他听的,当时只是觉得那曲子极好,配着那首词,相得益彰,美妙绝伦。 “这首曲以商调起始,三波三折,弹奏的难度极大!”公孙九道:“不过,既然是你的诗词所作的曲,你若不会怎么说得过去呢?” “学生一定学会!”玄康信誓旦旦。 这一下午的时光仿佛十分得短暂,转眼便又到了傍晚时分,但是玄康和韩遗珠都有些意犹未竟,虽然在公孙九的这个课上,两个人没有任何交流,却又心有灵犀一般,觉得只要是能够在一起,哪怕是不说话,也是一种幸福。 公孙九也觉得时间不早了,交待了一些事情,便放了学。 只是当玄康推开门的时候,才发生,天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来。虽说此时的雨并不大,飘飘洒洒、无声无息,却也能够将人淋个透湿。 刚才他们在课上好像是过于聚精会神,实则各怀心思,竟然不知道外面已经下了雨。 “夫人等一会儿再走吧!”公孙九好意地道。 韩遗珠看了看外面的雨,又看了看站在门口处的玄康,道:“我还是先走吧,这雨也不大,而且离着大将军府也不远,不过几步路而已!” 说着,抱着自己琴就在离去。 “等一下!”公孙九叫住了她,取出了一把伞来,对着玄康道:“玄康,你去送送韩夫人!” “诺!”这却是玄康求之不得的。 他有些奇怪,如今以韩遗珠大将军夫人的身份,怎么会只身来到乐府呢?她的丫环和仆从怎么一个也没见到?她可是有身孕在身呀,这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可不是小事,大将军快五十岁了才有这么一个骨肉,也算是老来得子了,定然百般地痛爱。 仿佛是猜到了玄康的疑惑,不等韩遗珠开口,公孙九便道:“韩夫人向来是独自过来学琴的,从乐府过一道门,就可以进入大将军府,便犹如是在大将军府走动一样!” “大将军也是心大!”玄康有意地道:“就算是如此近,夫人怀有身孕,乐府中人员众多,虽然不会出什么事,但是也难保会有个意外,如何也应该派一位护卫保护才是!” 韩遗珠道:“是有护卫跟着,不过,她呆在这里也是闲着没事,所以我让她带着妹妹上街玩儿去了。” 却原来,韩遗珠将她的护卫支走了。 第93章 宫街 撑着油纸伞,玄康高高的个头正好挡在韩遗珠的身前,便是细雨也无法打湿她那纤弱的身形。 韩遗珠默默地抱着她的琴,跟在玄康的身边,她能够感觉得到这灼热的男子气息扑面而来。她看到了玄康半边的身子还在伞的外面,被雨淋湿,他将整把伞撑在自己的头顶。 若是得一人能如身边的男人这般,不仅年青高大英俊,而且还这般体贴入微,便是立即去死也是愿意的。但是,此时的她却知道,这样好的男人已然与她擦肩而过,他们也再不可能有之前的友情和快乐。 从乐府的东门出就是大内皇城的宫街,这条宫街很长,几乎贯穿了整个皇城的南北,宫中所有的院落和楼阁,都可以通达这条宫街,平日里也会有许多的宫女和内侍在宫街上行走,只是今天也许是下雨的缘故,诺大的宫街上见不到一个人,两边高大的宫墙,也遮掩了眼中的风景。 宫街往南是大虞的皇宫,宫街往北,就是大将军府。 从乐府出来,进入宫街,转而向北走五十米左右,便可以进入大将军通往皇宫的大门。无论是皇宫的出入门口,还是大将军府的出入门口,常年都有卫兵把守。 两个人默默地走着,玄康有意放缓了脚步,并不是他要等待韩遗珠跟进,而是希望这段短短的路,可以走上永久。 正走过皇宫边的一扇门时,那门便忽然“吱”的一声开来,这是一扇小门,也不知道通往的是皇宫中的哪一处地方。 玄康不由得闻声转头,便看到了皇帝虞昀正出现在门口处,他的身边带跟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这个姑娘生得娇柔美丽,肤如凝脂,小小年纪却穿一身的宫装,便是这样,也无法掩盖她俏皮的本色。 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每个人手里都撑着一把大伞,分别罩住了虞昀和那个少女。 “咦!玄康?”不等玄康开口,虞昀便当先地喊出了他的名字来,紧接着他又看到了玄康身边的韩遗珠,又叫道:“遗珠妹妹,你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见过陛下!”虽然一个举着雨伞,一个抱着古琴,玄康和韩遗珠还是不约而同地向虞昀行着礼。 “免了!免了!”虞昀挥了挥手:“你们还没有回答的朕问题呢!” 玄康只得答着:“我们都在乐府学琴,下雨了,老师让我送韩夫人回府!” “这样呀!”虞昀有些失望,已然走上了宫街,来到了两个人的身旁,打量着他们。 见到皇帝这样得看着自己,令玄康和韩遗珠都有些不知所措,虽然虞昀的这个皇帝,不过只是一个位子,并没有什么权力,却也皇帝呀! “陛下,我们有什么不对吗?”玄康皱着眉头问道。 虞昀一笑,道:“其实你们两个才是郎才女貌,天生的一对!可惜!可惜!” 这一句出来,令玄康和韩遗珠都大为窘迫。 韩遗珠很快就镇定下来,郑重地道:“陛下贵为一国之君,怎么可以这般拿别人家的女眷开玩笑?看来,糜太傅还是对陛下教导不足,令陛下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虞昀刚刚还满脸的笑容,在被韩遗珠提到糜太傅的时候,马上便冷却了下来,十分不快地道:“遗珠妹妹真是扫人兴,跟了大将军,如今怎么学得和大将军一般无二?” “陛下不闻夫唱妇随一说吗?” 虞昀被堵得无话可说,只能瞪着眼睛,求救一样得看向玄康。 玄康也无话可心,心里暗骂着,这个年青的皇帝难怪会成为傀儡,就他这样的德行,又怎么会让别人看得上呢? 蓦然,他又想到了在玄都观里与虞昀的初遇,那时的虞昀可是要比面前的这位深沉得多。 难道,虞昀这种表面上浑浑噩噩的样子,是有意装出来的吗? “这位就是名贯京城的玄康公子?”跟在虞昀身边的少女也来到了玄康的面前,瞪着一双杏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在下文玄康!”他只能报着自己的名字:“这位小姐是……?” “哦,她是我妹妹庆阳公主!”虞昀连忙介绍着。 “原来是公主殿下!在下有礼了!”说着,玄康微微鞠了个躬。 他也是王子,虽然说是诸侯国的王子,但是比起此时有名无实的大虞皇室来说,最少他还是自由的,而大虞皇室,却在大将军的监视之下,想要出宫都十分得困难。 “那首离离原上草的诗,真得是你写的?”庆阳公主仿佛还不相信。 玄康心下惭愧,那可是白乐天的名作,如今他也只能窃为己作了,只得点了点头。 “还有前不见古人,后来见来者!还有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还有黑伏城外风林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嗯,对了,还有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你怎么写得了出这么多的绝妙的句子来呢?” “公主谬赞了!” “太傅也让皇兄写诗,他憋了半天,也只憋出个屁来,写得什么都不是!” 听到这话,玄康和韩遗珠都不由自主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虞昀十分得尴尬,连忙咳嗽着,却无法阻拦妹妹的嘴。 玄康只得道:“作诗与作人相仿,只有经历过种种,才能有切身的感受!若只是为了作诗而作诗,那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了,又哪能写得出好诗来呢?” “为赋新词强说愁?”庆阳公主念道,忽然又开心起来:“这一句真不错,不会是你哪一首诗里的句子吧?” 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他随口的引用,在这个时代里,竟然就是绝美的好句,这让他不想出名都不行了。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语还休。欲语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他只得将这首辛弃疾的《丑奴儿》背了出来。 庆阳公主,韩遗珠和虞昀,都是细细地品味着,耳边忽听到韩遗珠喃喃自语:“我只当那句‘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已然是将愁写尽了,那没料得‘欲语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更在其上。” 是呀,说不出来的愁,才是真正的愁! 玄康的心头,也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阴影,仿佛是五月天里的雨,打得海棠纷落。 “玄康,你这个年纪,写出来的诗词,怎么跟耄耋老叟一般,这么感慨?”虞昀好奇的问道。 玄康一阵的尴尬,这本来就是别人的东西,他不过是信手拈来而已。只是,他还要回答皇帝的提问,只得故作深沉地道:“每个人所经历的人生不同,便像陛下,虽然贵为天子,被世人敬仰,但是又有多少人知道陛下心头的愁苦呢?我亦使然,作为一名质者,人生无常,不知道何时会命入黄泉,这与年纪没有关系!” 虞昀再一次默然,虽然他装出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来,但是,谁知道大将军会不会像玄康一样,看透了他的心呢? “陛下,时候不早了,在下告退!”玄康生怕皇帝和公主再出什么难题,连忙道。 虞昀挥了挥手,没有再与他纠缠。 第94章 挨打 玄康打着伞,带着韩遗珠走进了大将军府。 他还是第一次从宫街走进大将军府,若不是出示了吉昌给他的玉珮,守门的卫兵还不会放他进去。 从宫街进入到太液宫的寝宫还有一段的距离,玄康终于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声来。 “你……你在大将军的身边还好吗?” 韩遗珠浑身一震,点了下头:“还好!” 玄康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傻,竟然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若非吉昌对她看重,又怎么会扶她成为自己的夫人呢?虽然这个韩夫人并非是明媒正娶,但是对于没有正妻的大将军来说,这已经是大将军府后宫里,最正式的封号了,比起那些姬妾来说,犹如天壤之别。 正说之时,韩遗珠忽然觉得心头一阵的恶心,马上就有一股酸水从下腹涌将上来,她不由得捂着自己的胸口,哇地向外吐了出来,只是一只手抱着古琴,一个站立不稳,脚下一滑,向一边摔去。 玄康连忙伸出左手,一把将抱住了她的身体,将她揽入了自己的怀中。 躺在玄康的臂弯里,韩遗珠只觉得一阵眩晕,再定晴时,正与玄康四目相对。 玄康不由得想入非非起来,经不住吻了下去………… (此处省略一百字,无法过审) 不远处,吉昌正与秦电各自撑着一把伞闲步而来,这下雨天的,他原本在太液宫看着各处的奏折,忽然想到韩夫人还未归,便叫着秦电撑着伞往这边走来。 吉昌对于放在韩遗珠身边的护卫十分放心,因为那是秦电的师妹,叫作布晓花,武艺虽然没有秦电好,却也有八级的水平。 布晓花出师后便往洛京来投秦电,任谁都能够看出来,她实际上和秦电就是一对恋人。出于对秦电的信任,吉昌自然相信他推荐的人。正好,他也需要一个女护卫,来保护韩氏姐妹。 只是令吉昌没有想到,他出来之后,竟然看到了文玄康与韩遗珠做出了这种事情来…… ************ 玄康被吉昌打了四十大板,而这一次与他陪绑的却是秦电的师妹布晓花,也被打了二十大板。 毕竟韩遗珠有孕在身,吉昌还特别在乎这个孩子,所以只对她训斥了一番,将她关进了寝宫中,不再让她自由得进出府。 虽然吉昌是从玄康这里借的种,但是作为一个男人,他还是不愿意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染指,这里也包括他自己的儿子。 只是,看着屁股被打得皮开肉绽的玄康,吉昌又有些心软,要说的话,玄康与遗珠才是天造的一对,但是却被他这个半大的老头子拆了姻缘,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旧情复发,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更何况他们实际上也有了夫妻之实呢? 吉昌还是拿出了最好的外伤药,让吉十二给玄康敷上。 吉十二一边给玄康敷着药,一边叹息地摇着头,道:“十三弟,你这不是自找吗?跟你说了多少次,你就是不长记性!” 玄康只是不答,心里并没有任何的悔意。 见玄康不答,吉十二又道:“你小子难道没听我的话吗?要是再这么纠缠表妹,下回不用父亲大人动手,我直接打断你的腿好了。” 玄康还是不答。 吉十二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道:“看来,明天我要好好的给你加强一些训练,免得你那么活份,让父亲大人还以为,你在我的营中无事可做,才会跑过来胡闹。” “十二哥,你爱过一位姑娘吗?”玄康忽然问着他。 吉十二一呆,摇着头:“没有!” “你如果爱过,或许就能够理解我了!” 这一回,吉十二却是闭上了嘴。 敷完了药,他又在吉十二的搀扶之下,来到了吉昌的面前,跪倒在地,只得低着头道:“爹爹,孩儿错了,以后再不敢了!” 吉昌这才觉得自己的气顺了许多,没有再说什么,让吉十二找辆马车,将他送回文府。 当天晚上,玄康便发起了高烧,一病便是三日。 这期间,吉昌特意让吉十二将最好的太医带去文府,给玄康治病,直到他能够起床了,太医才下了医嘱离开文府。 玄康再一次见到吉昌,是在十天之后的兵营中,吉昌却绝口不提之前的事,对他问长吁短,还特意地对吉存仁说,如果玄康的身体吃不消,可以让他多休息几日,直到恢复了以前的状态,再进行训练不迟。 原本见到吉昌的时候,玄康还有些忐忑,见他对待自己还与之前一样,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什么似的,这才放下心来。 一切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玄康还是和之前一样得开始忙碌,只是偶尔在与秦无殇和楚飞云的交谈中,会被问及此事,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作解释。 不过,他从秦无殇等人的嘴里也听说了,坊间可是在流传着他与大将军的韩夫人风流韵事,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正对不起的不是吉昌,而是韩遗珠。 人言可畏,幸亏韩遗珠此时身在大将军府无法出门,否则,让她听到这般不堪入耳的流言,定然会羞愤而死。这个时代还是男尊女卑的时代,男人可以三妻四妾,而女人必须要三从四德,否则,即便不会被官府追究,也会被唾沫星淹死。 作为一个男人,玄康可以坦然处之,不在乎别人的闲言碎语,但是他知道,韩遗珠不能。 而如今,玄康也知道自己被别人说成了浪子,虽然他才华出众,却并不影响别人对他私德的评价。 好在他还没有成婚,还是一个少年,就算是被人当成浪子,也有情可原。 “呵呵,浪子?”他苦笑着对秦无殇道:“我连怡红院都没有去过,怎么就成了浪子了呢?” 楚飞云一笑,道:“要不,秦兄,咱们带着玄康去怡红院一回,如何?” 秦无殇也笑了起来,点着头:“我正有此意!” 但是,玄康却连连地摇头:“你们还是饶了我吧,对付这些流言,我还可以用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来自我宽慰,若是真得跟你们浪荡了,那不真得被别人说中了?到时候就是跳进了黑水河里,也洗不清了!” 楚飞云道:“难得玄康有这般自制力,说实在话,若是几天都没有女人,我可是受不了的!”说着,又指了指秦无殇,道:“你跟无殇有得一比,你是没有碰过女人,人家无殇却是碰不碰两可,他可以一年不近女色!” “好了,也别光说我们了!”秦无殇道:“还是说说你吧,准备什么时候离开洛京?” 玄康一怔:“什么?楚大哥要离开洛京?” 楚飞云和秦无殇齐齐点着头,秦无殇道:“南楚国要立飞云作世子,也得到了大将军的同意。” “这样呀,那么小弟先恭喜楚哥了!” 楚飞云摆了摆手,笑道:“这事还没有成形,等成形了再恭喜不迟!” “怎么没有成形?”秦无殇道:“连大将军都同意了。” 楚飞云道:“那也要等到父王派出的使团到了洛京,而且还要把我弟弟送过来换我才行!” “不管怎么说,你这也算是熬到了头,不像我们,永远也看不到头!”秦无殇自怨自艾着。 玄康情绪也低落了下来,就算他们在洛京混得再好,也只是质子一枚罢了。 第95章 齐宫 齐都城,景云宫。 文青云已然出离了愤怒,若非碍于朝臣的面,他就会暴跳如雷地从自己朝堂上的位置上蹦起来了。 今年虽然东齐国没有遇到什么灾害,眼见着麦子就要成熟了,但是,一场大火却将湄州五千亩麦子烧得干干净净,而纵火之人非是别人,正是他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三子文玄忠。 五千亩麦田绝收,这对于拥有上千万亩良田的东齐国来说,虽然是九牛一毛,但是,却引来了言官无休无止的参劾,御史大夫坚持要将三王子文玄忠绳之以法,用他的话来说,王子要与庶民同罪。 若真得以东齐国法来论,文玄忠是要被砍头的。 文玄忠点燃湄州麦田的原因,是因为打猎,追捕逃入田间的兔子!哪知道那天刮起了大风,于是火趁风势,很快就把连片的麦子烧得精光。 不得已,文青云只得在朝堂上命人将文玄忠抓回齐都城等待发落,再拨出国家部分存粮到湄州,同时还要派人去那里安慰损失的百姓,还要组织人员作好烧地的整备和再生产工作。 却也在这时,宰相许仕安又提出了立世子的事情来,在这一刻,文青云已然对文玄忠动摇起来,有些倾向于文玄康了。 他还是将许相驳了回去,就算是真得要立文玄康为世子,他也要好好斟酌。 不过,在他刚刚退朝回到宫中,便又一个好消息到来,徐贵人替他生下了第八个儿子。徐贵人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他无意间临幸了她,于是封为了贵人。 这第八个儿子的出生,令文青云在朝堂上受的火气稍稍平息了一些,他忽然发现自己并不老,四十出头的年纪,应该还能生育不少的儿女,他的后宫三千,总能有人继续给他生子。 想到这里,他长舒了一口气,就算是没有文玄康,文玄忠,他还有别的儿子可以立,而且几个未长成的儿子,都是可以培养的。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文玄康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愧疚,在他的七个儿子当中,只有这个儿子是被他丢在一边,任其自生自灭的,却没有想到,也只有这个儿子,才真正长成了参天的大树。 邓帜受召走进了文青云的御书房,文青云喜欢在这里处理朝堂之后的事情。 一见到邓帜,文青云便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一拍桌子,吓得邓帜和外面站立的冯谨等人浑身都一阵哆嗦。 “邓帜,上一次孤问你三公子在湄州如何,你却告诉我,他在那里用功学习,这就是他用功学习的结果吗?” 邓帜不敢抬头,上一次他的确没有向文青云说实话,谁又会想到,这位三王子能闯下这么大的祸来。 只是此时,他也只能咬着牙为自己辩解:“上一次三王子的确是在刻苦学习!” “他若真得刻苦学习,怎么会打猎斗狗,还烧了人家几千亩麦子?” “或许……或许是三王子交友不慎,被带坏了!” “交友不慎?你们绣衣社是干什么吃的?” 邓帜无言以对。 的确,就算是文玄忠交的朋友,绣衣社也应该暗中调查一番。 缓了一会儿,文青云放缓了声音,又问道:“康儿在洛京可好?”如今,他提起了玄康来,便会觉得气顺了许多。 “还好!”邓帜能够听出文青云的话意,又连忙道:“就是前几日,他被吉昌打了四十大板?” “什么?打了四十大板?”文青云一怔,忙问道:“为什么?” 邓帜故作为难,好像不敢说一样。 “直说无妨!” “诺!”邓帜道:“他调戏了吉昌的宠妃韩夫人!” “什么?”文青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得又问了一句。 邓帜以为他很生气,连忙又说了一遍:“二王子调戏了吉大将军的女人!” 文青云忽然哈哈大笑起来,心里说不出来的痛快,对于他来说,吉昌让他戴了一顶绿帽子,这是他总是引以为耻的事情,苦于他无法报仇,若是真得他的儿子再给吉昌戴上一顶绿帽子,他才开心呢。 邓帜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国王,不明白他这是高兴呢?还是生气呢? 良久之才,文青云才收拢了笑容,夸赞着:“不愧是孤的好儿子,竟然敢调戏大将军的女人,不错!不错!” 邓帜的心里不由得暗骂,这都是什么父亲呀,对于自己儿子犯错,不仅不生气,还夸赞起来。 只是文青云说完,马上又问道:“针对康儿的刺杀案,你调查得如何了?” 邓帜只得道:“还未有结果!” “这都三个月了,怎么还没有查清楚吗?” “便是上一次向大王禀告的内容,我们正在核实!” 文青云一声冷笑,道:“孤倒是听闻,吉昌那边已经查出了结果来!” 邓帜怔怔地看着文青云,心里揣测着他又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哼!”文青云道:“难道你没有接到枚技的报告?吉昌查出来那个东齐国想要康儿死的人是谁了,而且人家还有确实的证据,就差派使臣到东齐国兴师问罪了!” 邓帜一头磕在了地上,心里想着,枚枝的这份报告的确被他压了下来,不会是枚枝一式两份,又传了一份给文青云?想到这里,他恨不能马上将枚枝杀了,只是此时,嘴里还只能死咬着道:“为臣真得不知道这些消息!” 文青云摇了摇头,十分得失望:“邓帜,我给了你最少三次的机会,但是你却一次也没有抓住!从今天开始,你这个绣衣御史也不要做了,往南浔城去做个营官吧!” 营官,不过是六品的武将,而此时的绣衣御史,却是五品,这等于给他连降了两级。 “大王……”邓帜连忙跪倒。 文青云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下去!” 邓帜知道此时多说也无益,只得称了声诺,缓缓退去。 冯谨走了进来,经不住地问道:“大王处理了邓帜,不知道何人能够再胜任绣衣御史一职呢?” “让唐旗来干,唐旗的能力比邓帜强了许多,这些年都被邓帜压制,他能够隐忍到现在,也说明这小子能堪大用!” “只是大王将邓帜发往南浔城,就不怕他会叛逃吗?” 南浔城,紧靠着魏国,原本是魏国的城市,被东齐夺占,此时也是东齐国的军事要地。 文青云一声冷笑:“邓家可是东齐国的四大世家之一,若是邓帜敢叛逃,孤正好可以借此机会灭族!” 冯谨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对了,这些日子,玉夫人那边还有什么情况?” 冯谨摇着头:“没有!” “她若真得有什么异动,孤也不在乎再杀一位夫人!” 冯谨心道:“果然,帝王无情,绝非虚言呀!” 第96章 报复 洛京的日子还是一如继往地在进行着,只是这一个多月来,发生在玄康身边的事却比较多,令他有些应接不暇。 先是三太保吉存礼的婚事,也算是洛京城里的一件大事,热热闹闹了两天,吉存礼终于将吕相家的三女儿吕婉儿娶到了手,没几天,这小两口子便搬离了大将军府。 只是,又过了几天,吕夷简就被罢了官,丢了大虞朝宰相的职位,并且直接赶出了洛京城,全家发配往了北疆的九原城,那里也是晋国的边镇。 吕夷简被罢官的理由很充分,他勾结了外党,想要复辟皇权,证据确凿。 令玄康没有想到的是,查出吕夷简证据的原因,原来就是数月之前针对自己的状元楼行刺案。 那个刺杀案发生时,协助女刺客逃走的家伙被抓到了。 玄康不得不对吉昌慎密的行事作风而钦佩,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在吉昌跟自己讲到状元楼刺杀案的时候,这个案子实际上已经破了。他之所以隐忍了一个多月之后,才进行处理,完全是顾及吉老三的面子。 吉老三要娶吕相的女儿,若是事前就办此案的话,那么吕婉儿也不会这么风风光光地嫁出来。 玄康不得不承认,作为吉昌的义子,的确是有很多的好处;他更没有想到,吉昌对于自己的义子,也这般得照顾和体谅。 据说吕夷简之所以没被杀头诛九族,也是因为吉老三求了情的原因。 玄康知道,实际上,吉昌不杀吕夷简,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他并不愿因此将保皇派逼到造反的地步。相对而言,此时吉昌最大的敌人,应该是栾信、闵秀与柴杰的残余。而保皇派势力微弱,又与那些诸侯多有矛盾,正是他可以利用的一股势力。 对于吉老三的求情,吉昌不过是顺手推舟罢了。 吕夷简被罢相之后,吉昌的亲信糜庆成为了大虞朝的宰相。 只是,玄康没有想到,吉昌罢免吕相只是他所谓报复的开始。 紧接着,吉昌以往栾都祭拜栾信为名,带着一万人突袭栾都城,虽然栾国的国王栾零有所预感,也做了些防范,还是被自己内部人出卖。 栾都城中吉昌的内应直接打开了城门,吉昌的一万兵马几乎是兵不血刃的杀了进去,只在王宫附近遭到了些许的抵挡,栾零被逼自杀身亡。 大家都以为经过栾零的事件之后,吉昌不会再让栾国复国,谁又料得,吉昌却让十二太保吉存孝恢复栾姓,起名为栾继,成为新一任的栾国国王。对于栾国后续的处理,吉昌也十分信任的由栾继全权负责。 吉昌直到灭了栾零之后,才公布了他灭栾零的理由,那就是栾零勾结柴杰的三子柴三郎,图谋不轨,而且证据确凿。 这番证据,也是由状元楼刺杀玄康案调查出来的,虽然没有抓到柴三郎,但是皇城司和内卫处顺藤摸瓜,最终查到了栾零的头上。 栾零也是由吉昌收养而扶持起来的一国之君,但是他却做出这等忘恩负义之事,吉昌只是令他自杀,而没有诛其幼子,也算是对栾家格外开恩了。 除了诛灭栾零之外,内卫处与皇城司还在洛城东郊的七里山,破获了亡韩的残余势力组建的复韩会。 韩国自韩楚死后,便没有再建立起来。但是作为当年的韩国国王,韩楚向来有急功好义之名,他的败亡也跟他为了报答前晋的恩泽,不惜得罪自己的大舅哥栾信有关,所以对于他的死,和韩国的灭亡,天下人都十分得同情。 复韩会,就是一批韩楚的追随者组建的,他们的目的只是为了刺杀吉昌这个灭亡韩国、俘获韩楚的原凶。 玄康没有想到,状元楼的一桩刺杀案,竟然能够让吉昌查出这么多他的敌人,他不能不被皇城司和内卫处强大的侦探能力折服,同时也在为东齐国的谍者组织绣衣社而担忧。 与吉昌的两个间谍组织相比,绣衣社的办事能力太弱了。 吉昌终于完成了他向玄康所说的报复,而如今唯一逍遥法外的,就是东齐国玉夫人的那股势力,那也是参与刺杀玄康的势力之一,而且是唯一只想要玄康命的组织。 整个夏天,洛京城都处在一片的血雨腥风之中,直到九月后,局势才渐渐地平息下来,大虞朝好像正在恢复往日的平静。 南楚国的使团直到九月才来到了洛京城,这是因为吉昌在此之前,一直以没空接见为由,令南楚国来觐见的使团出发日期拖了又拖。 南楚国这一次带来了楚飞云的胞弟楚飞虎作为质子,以换取楚飞云的回归。 南楚国国王的儿女众多,便是楚飞云的弟弟就有二十多个,嫡子就有五个。但是,作为自己的第一个儿子,虽然八岁便入质洛京,楚王还是对他十分得思念,同时也出于对这个儿子的愧疚之心,所以十分坚定地要立这个长子为世子。 南楚国的使者与大将军谈得很顺利,在入洛京十天后,便放下楚飞虎,带着楚飞云返回南楚国。 玄康与秦无殇一起将楚飞云送出了朱雀门,在洛水边的十里长亭话别。 所有的洛京质子中,也只有他们三个人算是关系比较好了。 “楚兄离去之后,莫忘了咱们当初的约定!”秦无殇临行时,特意地叮嘱着他。 玄康知道他所说的当初约定是什么,只是对于他来说,除了楚飞云之外,他觉得自己和秦无殇根本没有可能再回故国,更不要说回去撑控乾坤,成为国君了,一直将那个约定当成说笑,却没有想到此时,秦无殇还没有忘记,还在提及。 楚飞云对着他一抱拳:“当初的约定我怎么可能忘记!回国后,我自当勉励,两位兄弟还需努力!” “诺!”玄康随口答应着,心里却不以为然。 楚飞云又把自己弟弟楚飞虎叫过来,对着两个人道:“我这弟弟初到洛京,以后还需要两位兄弟多多照顾!” “那是自然的!”秦无殇的玄康齐齐地应声回答。 楚飞虎长得与楚飞云很像,但是却虎头虎头,尤其是一双大眼睛,还是双眼皮,看上去,就好像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实际上,他与玄康是同岁的,只小两个月。 “你就是文玄康?”楚飞虎惊喜地问着他。 “是!”玄康点了点头。 “你的诗词写得真好,我全会背!”楚飞虎看着文玄康的表情,就是一个坚定的粉丝。 玄康笑笑,他的粉丝众多,在洛京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所以并不希罕再多这一个。 “我大哥要回去了,你们既然是好朋友,是不是可以为他写一首送别的诗呢?”楚飞虎问道。 他这么一说,便是连秦无殇也来了兴趣,在边上撺掇着,而楚飞云更是巴巴着一双眼睛看着玄康。对于他来说,能够成为玄康诗中的主角,那才是千古流传的。 玄康想了想,点了点头。 楚飞云马上让侍从拿来了笔墨纸砚,亲自为玄康磨墨铺纸。 玄康拿起笔,沾着墨,马上在纸上便写了下来: “《送飞云之南楚》” “城阙辅四军, 风烟望五津。 与君离别意, 同是宦游人。 海内存知己, 天涯若比邻。 无为在歧路, 儿女共沾巾。” 写罢,玄康再一次心中默念着:“王勃呀王勃,上一次在藤侯阁盗用了你的诗文,这一次还要盗用,见谅!见谅!” 当然,这首诗也一如继往,被玄康改了几个字,以便能够更加应景。他把“三秦”改成了“四军”,因为正好洛城周围有东南西北四支军队拱卫。好在南楚国位于长江边的大渡口也是五个。 第97章 藤荆 楚飞云走了,但是玄康的生活还在继续,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熬到头,也曾想过,会有那么一天,他也能够像楚飞云那样,回到东齐国,被文青云立为世子。 只是,这种好事想想,就仿佛是做梦一样。 他每天还是往返于洛京城的各个角落,会去御林军的兵营,会去镇国公府,会去大内的乐府,会去巡城司的衙门,会去礼部,会去洛京观星台,还会去校军场。 值得一提的是,吉十二恢复了栾姓,成为栾国新国主之后,玄康所在的御林军的营官便换成了吉十一郎,而吉十一,正是与玄康关系最好的一个。吉十一郎到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提拔玄康成为了都尉,掌管着手下的五个大什一百多号人。 而在此之前,吉十二当营官的时候,也只是提拔玄康成为了一个什长而已,只管十个人。 虽然玄康在营中的资历尚浅,但是大家都知道他是大将军府的第十三太保,迟早是要成为将军的人,所以就算是许多的兵士对他不服,却也不敢多言。 如今,玄康是御林军上厢第五军第五营第五都的都尉,是一个七品的军官,这与他当初在翰林院的品序相当了,但是拿到的饷钱却多了十两。 玄康不在军营的时候,第五都由他的副都尉景烨负责。实际上,玄康是隔一日才到军营来一次,而且只有半天,大部分的时候,景烨这个副都尉,才是真正第五都的都长。 景烨也知道,玄康不过是挂名在军营中的一个太保,说不定哪天他就离开了,自己就会成为正都尉,所以倒也尽心尽力地操训着第五都的兵卒。 现在,玄康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镇国公藤荆的府上,他每隔一天就会来到这里,已然成为了镇国公府的常客。 平时的时候,镇国公府都是大门紧闭的,少有人来,便是有人慕名拜访,藤荆也要看看是不是自己认识的,只要不是自己认识的,一概不见;就算是他认识的人,他也会选择性地来会面。 也只有玄康有这样的殊荣,能够随意地出入镇国公府。 他之所以愿意到镇国公府上来的原因,却并非是为了跟藤荆学兵法,而是为了找藤荆下棋。 实际上,藤荆的兵法,在跟着他学了一个月的时候,玄康就背得滚瓜烂熟,之后藤荆又与他作了具体的案例分析,几乎把龙陆各王朝的战役都翻了出来,一场场地与他作解说和反向推演。 为此,玄康还特意地把当初他从军校中学来的制作作战沙盘的本事拿了出来,就在镇国公府弄了一个作战室,用沙土堆成一场场战役的地形模型,还原当时战场的情况。 藤荆对于玄康的这种本事惊讶不已,作为大虞朝的战神,他也会弄沙盘,但是却没有玄康做出来的这么细致入微。而更令他感到高兴的是,这个关门弟子几乎一点就能透,根本不用他多作解释,不知道比他另外的两个徒弟栾信和吉昌强了多少。 他忽然觉得自己是捡了个宝,觉得玄康才是他真正想要传授他衣钵的传人。 他又哪里知道,这个玄康在穿越前,可是十分优秀的军校毕业生呢? 实际上,藤荆也只教了玄康三个月,便觉得没什么可以教的。不过,藤荆除了兵道之外,他还是围棋圣手,玄康来到镇国公府的时候,经常看到他在跟哑巴亚雄下棋,两个人的棋力相当,总是杀得不分胜负。 亚雄的棋艺也是藤荆教出来的,藤荆只不过是想教出一个与自己对战的棋手来而已。 看得多了,玄康对于围棋也感起了兴趣来,他对藤荆道:“师傅,要不你再教我下围棋吧?” 这却是藤荆巴之不得的,整天跟亚雄作对手,他也早就腻烦了,如果再培养出一个对手来,他也可以换个人来下棋了。 在藤荆的指教之下,玄康的棋艺大涨,开始的时候,他和藤荆与亚雄对局,就从来没有赢过;一个月之后,输多赢少,又过了一个月,输赢参半,三个月之后,竟然是胜多负少了。 也许是赢的时候多了,玄康对围棋开始痴迷起来,这也是他为什么特别喜欢往镇国公府来的原因。 往往一局棋,半天还下不完,所以就会留着残棋的棋局,等着下一回玄康过来时再接着下完。有的时候,一局棋要下三天的,最多的时候,下过五天。 玄康想,要是吉昌知道自己跑到镇国公府里并不是在学兵法,而是在下棋,不知道他会怎么样得生气呢! 天长日久,与藤荆处得关系越来越融洽,这个并不喜欢多说话的老爷子话也就多了起来,甚至于留下玄康陪他他一起喝酒聊天。 在外人的眼里,藤荆是一个高不可攀的大虞朝战神,但是此时,在玄康的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孤独无依的老人而已。 玄康在二十三郎的教导之下,已经学会了将喝进肚中的酒,从丹田处化为自己的内力,没用的水份再通过尿液排出,这就是青龙剑客独有的化酒神功。 玄康的化酒神功还只是入门级别,但是却可以久喝不醉了。 在一次与藤荆喝酒的时候,藤荆的酒喝多了,忽然说到了自己残废的腿,老泪纵横了起来。 “师傅的腿不是在晋阳之战的时候,从马背摔下来摔坏的吗?”玄康不由得问。 这件事已然是天下皆知的事情了,也是戎马一生的藤荆最终不得不以轮椅为伍的原因。 藤荆泪眼婆娑着摇起了头来,也许是酒喝得多了,他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长叹了口气:“我收了一个好徒弟呀!好徒弟呀!” “这跟你收的徒弟有什么关系吗?”玄康不由得好奇了起来。 藤荆点着头,擦去了脸上的泪水,对着他道:“我要是告诉你,我的腿是被我那个好徒弟敲碎了膝盖,所以才会站不起来的,你觉得有人会信吗?” 玄康只觉得自己的头“嗡”的一声,大了一圈,连忙问道:“师傅说的是栾信还是吉大将军呢?” “当然是栾信!” “那个魔王?” 藤荆肯定地点了点头。 玄康瞪大了眼睛看着藤荆,惊得张大了嘴,久久地不能合上。 第98章 庆阳 让玄康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作为徒弟的栾信,会对自己的师傅下得如此狠手。 藤荆娓娓地道来。 原来,栾信在成为栾国之主之前,也曾为质于洛京,那个时候藤荆是大虞朝的镇北将军,统领着北燕、北赵和晋国的军队与北匈人作战,经过十多年的战争,基本肃清了大虞朝之北最大的威胁。 却也因为没有了外部的压力,所以才致使大虞国的内斗越发得残酷起来。 当年的大将军朱满嫉贤妒能,兔死狗烹,夺了藤荆的兵权,将之软禁在了洛京。栾信有意接触藤荆,最终获得了藤荆的好感,成为了他的第一个徒弟。 而后来的栾信果然没有令藤荆失望,在回到栾国之后,不仅以三万栾兵起兵夺下了洛京,而且很快成为真正君临天下的大虞朝大将军。 “我帮助栾信灭了晋国,但是我不同意栾信屠城和诛灭晋王九族的作法,最终与他分道扬镳,准备离开栾信,离开洛京,所以他最终对我下了毒手!” 说完,藤荆又长叹了一口气,似乎十分后悔,不应该收栾信为徒一样。 玄康道:“以栾信魔王的性格,最终没有杀害老师,已然是对老师的格外开恩了!他知道,老师一旦离开了洛京,就很有可能会被别人所用,若是那样的话,他唯有将老师杀掉,才是最保险的!” “是呀,后来我也想通了这一点,最终只能闭门不出,再不问身外的世事,也不过苟延残喘而已!” “义父大人又是怎么成为了师傅徒弟的呢?”玄康好奇地问道。 藤荆笑笑,道:“要说的话,吉昌却要比栾信圆滑得多,虽然他们两个人都是凶狠手辣之徒,但是,最其马吉昌所作,还不至于出了人世之理。” 玄康点头,虽然大家都知道吉大将军喜怒无常,但是这个人还是比较讲道理的,就算是要打你杀你,也会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而非像栾信那样,连个理由都不找,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那年吉昌来到洛京,十分得落迫,想投朱满门下,却被朱满所弃。那时我正被朱满解职赋闲,在街上看到一伙恶徒与他打架,他一人独战十人也不见落败,而且十分冷静,招招凶狠,心想,这是一个可堪作大将的人,当时惜才,就把他叫到了府里来。他跟着我学了半年的兵法,我觉得他跟着我也没有机会出头,就给他写了一封推荐信,让他去栾国找栾信。” “原来是这样!”玄康这才明白了藤荆、栾信与吉昌之间的关系。想来,藤荆才是吉昌命里的贵人,难怪在吉昌成为大将军以后,便首先尊封藤荆为镇国公呢? 不管怎么说来,相对于栾信而言,吉昌并没有忘恩负义,还算是懂得报恩的。 “玄康,你可是我收的第三个徒弟,也是我最得意的徒弟,如今师傅我已经老了,也不可能再出得洛京去驰骋疆场,对你可以说是倾囊相授了,日后你若是能够执宰天下,手握重兵之时,不要去学栾信的暴虐,也不要去学吉昌的阴险,做一位仁义之士,需知仁者无敌,才是真正的英雄!” 玄康一怔,藤荆的话令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明月禅师对自己的遥祝。 ***************** 跟喜欢上藤荆的课相比,如今令玄康最不愿意上的却是往乐府去上公孙九的课。 并不是公孙九教得不好,也并非是玄康学琴没有长进,正好相反,玄康的琴技已然突飞猛进,用柳教席的话来说,完全可以独挡一面地去参加宫宴了。 玄康之所以不愿意到乐府上课的原因,却有两个。其一,自从那次被吉昌责罚之后,也由于韩遗珠怀孕的原因,遗珠再没有来过乐府;其二,就是每当玄康来到乐府学音的时候,庆阳公主就会不期而来,这位从来没有碰过琴的刁蛮公主,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也开始喜欢上弹琴起来,而且总是在玄康来上课的时候,也跟着来上课。 久而久之,玄康便已然明白,这位庆阳公主并不是来学琴的,而是来看他的。这位情窦初开的公主,把自己当成了她的梦中郎君。 庆阳公主长得虽然不及韩氏姐妹那般得美丽,却也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坯子,玄康原对她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印象,只是她一直缠着玄康问长问短,有时还要讨要诗文,这才令玄康烦不胜烦。 尤其是在玄康上公孙九的音乐课时,庆阳公主总是不识好歹的跑进来旁听,实际上是想要看玄康弹琴,而且在公孙九教课之时,还经常会插言问些莫名其妙的话,一节课下来,往往会被她耽搁了半节。 对于玄康来讲,五天才能来一次乐府,他对这种学习可是争分夺秒,毕竟他要学的东西太多了,不得不珍惜每一次学习的机会。 他来乐府是学习,并不是过来跟庆阳公主谈情说爱的!自然痛恨庆阳公主无缘无故地占用自己有限的学习时间了。 只是庆阳公主身为皇家贵胄,无论是玄康,还是公孙九,都不便于说些什么。尽管此时的大虞皇家只是一个摆设,到底还是老百姓心中的统治者,他们也必须要尊重。 终于有一天,玄康忍无可忍了,在庆阳公主再一次在课堂上打断了公孙九的话之时,他暴怒了起来。 那天,公孙九正在给玄康讲解《高山流水》这首高雅的琴曲,庆阳公主忽然问道:“这世上真得有知音吗?” 这一句话,将公孙九的课打断了,不得不又回过神来,与庆阳公主解说知音之事。 “人都说弦断知音听,是真的吗?”庆阳公主又问。 公孙九又解释了半天。 庆阳公主看了看玄康,忽然又问道:“玄康哥哥,你弹琴的时候,弦可曾断过吗?” 这一句话,终于惹来了玄康的暴怒。 虽然他一直在隐忍,却也经不住这位庆阳公主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扰。 他马上站起身来,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对着庆阳公主道:“公主请自重!难不成宫中的嬷嬷们没有教公主作为女孩子家应有的教养吗?” 庆阳公主一愣,刚才还兴致勃勃的神情,一下子被玄康的话说得烟消云散了。 此时的玄康已然不再在乎她的所思所想,十分直接地道:“你一个姑娘家,跑到这个学堂上,跟我这样的青年男子谈什么知音弦断,不觉得羞耻吗?” 泪水蓦然涌出了庆阳公主的眼眶,她委屈地像个孩子,厥着嘴看着玄康,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玄康也觉得自己的话重了,看着她的眼神,他有些心软,但是转头看向公孙九,见他苦笑着摇着头,马上又狠起了心来,依然板着面孔,并不作任何的解劝。 庆阳公主已然知道自己在这里是多余的,哭着跑了出去。 公孙九长叹了一声,道:“十三郎难道还看不出来?公主是喜欢你的!” 玄康微微冷笑:“这洛京城喜欢我的姑娘一抓一大把,我并不稀罕!大丈夫只恐功名不立,何患无妻乎?” 公孙九怔了怔,忽然又想起了韩遗珠来,再一次苦笑着摇了摇头。 第99章 逼婚 自从那一次将庆阳公主骂走之后,玄康再到乐府上课的时候,便没有再看到她,心下又不免觉得有些愧疚,好在自己的音乐课又可以正常进行,也是他巴之不得的。 这一天他刚刚从乐府里出来,准备去大将军府向吉昌问安,就遇到了皇帝虞昀。 虞昀一见到他,便将他拉到了宫街的一角,令身边的太监侍女躲得远远,兴师问罪地道:“文玄康,你对庆阳公主做了什么?这些天她都闷闷不乐?” “这是在找我的麻烦呀!”玄康心里十分得清楚,脸上只得陪着笑容:“陛下说得哪里话?臣下怎么敢对庆阳公主做什么呢?只是那一日,臣下劝她应该在宫中多跟嬷嬷们学学规矩,多看看《女经》。” 虞昀见他如此认真的样子,相信了他的话,也跟着笑了出来,却又无可奈何地道:“你要知道,朕就这么一个妹妹,或许是平日里娇惯坏了,让你见笑了!” “陛下言重了!” 虞昀却又看了看他,好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地道:“不过,玄康呀,你若是真得那么一本正经,为什么对大将军的韩夫人却怀有觊觎之心?那个时候,你怎么不劝劝遗珠妹妹多学一学《女经》呢?” 玄康满面通红,被虞昀问得无言以对,嗫嚅半晌,才辩解着道:“陛下不闻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的话吗?” 虞昀愣愣地看着他,还真得没有听说过这句话,只是他身为皇帝,虽然想要保持一定的尊颜,却还是忍不住地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玄康笑笑,道:“就是说遇到了懂得自己的人,哪怕是去死也是值得的!” 虞昀点了点头:“这么说来,你就是觉得遗珠妹妹是懂你的?而朕的妹妹是不懂你的了?” “是!” 虞昀不高兴起来,再一次问道:“那么,朕倒想要知道,遗珠妹妹是怎么懂你的?” 玄康道:“最少,在上公孙九的课之时,韩夫人不会像公主那般地呱噪,喋喋不休,耽误别人的功夫!需知时间就是生命,占用别人的时间,便是谋财害命一般!” “时间就是生命?”虞昀一脸得不屑:“对于朕来说,有得是时间,你这种说法,朕倒是第一次听说!” “陛下的时间与玄康的时间不同!陛下的时间是在消磨,而玄康的时间却是在学习!”说到这里,玄康又特意地提醒着他:“陛下,若是您的时间真得很多的话,不妨也去学学东西,比如说如臣下这般,学学六艺,学学兵法,或许会有用处!” “朕好不容易摆脱了太傅那个老家伙,才不想再找几个老家伙来约束自己呢!” 玄康笑了笑,没有作答,心里却在想着:“亏你还在玄都观自怨自艾,没有一点儿的上进之心,又怎么可以摆脱得掉傀儡之命呢?” “不说这些了!”虞昀道:“玄康,朕有心招你作驸马,如何?” 玄康一怔,连连摇头:“陛下三思,玄康与庆阳公主并不合适,何况玄康从未对公主有半分的非份之想!” 虞昀道:“这么说,你还是对韩夫人有着非份之想啰?” “陛下不可玩笑!”玄康一本正经地道:“我与韩夫人之间的事已然过去,她已然成为大将军之妇,而且马上生子成母,陛下可以污辱玄康,但是莫要毁谤韩夫人的清誉!” “还清誉!”虞昀嘲笑着道:“就你们两个人的事,满城皆知,也就是吉大将军不追究罢了!若是朕的话,早就让你的人头落地了!” “大将军都不追究了,陛下何苦这般得逼我呢?” 虞昀凝视着他良久,忽然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道:“朕那个傻妹妹不知道是不是眼瞎,怎么就看上了你?非你不嫁呢?既然你不答应,朕这就去找吉昌,让你的义父替你作主!” 他说着,再不理会玄康,带着人径直的往大将军府去了。 玄康莫名其妙,又忐忑不安,他还真得害怕吉昌会答应皇帝的要求,逼着他去与庆阳公主成婚。 如果他真得娶了庆阳公主,想想自己的身边将会有一个醋坛子没完没了的监控着自己,就仿佛是一场恶梦。 玄康跟在虞昀的身后也进入了大将军府,他身为将军府的十三太保,是可以随便出入的。 在太液宫外等候了许久,直到虞昀离去之后,他才得到了吉昌的召见。 “知道刚才皇帝过来说什么了吗?”吉昌望着眼前越发英武的玄康,心里很是高兴。他的个头不高,但是生出的儿子却比他高出了一个头都不止,这也许是遗传了竹香的血脉吧。 俗话说,爹锉锉一个,娘锉锉一窝,当初他喜欢竹香的一个原因,也是因为那个女人个子高,应该可以改变他们吉家普遍矮小的传承。 虽然知道虞昀来说的是什么,玄康还是装作不知的样子:“不知!” “庆阳公主想要嫁给你!” “爹爹可答应了?”玄康急切地问道。 吉昌笑笑,道:“我自然还是要问一下你的意思!” “那就好!”玄康长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一般,这才对着吉昌道:“爹爹应该知道庆阳公主是什么样的人,我若真得娶了她,将来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吉昌点点头:“你既然不愿意,为父就帮你推掉好了!” “多谢爹爹!” 吉昌越看玄康便越是喜欢,心里却在想着:“我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一个麒麟儿,怎么可能便宜给了虞皇一族呢?便是要找,也要找一个诸侯的嫡女迎娶,以为他的外援呀!” “不过,说到你的婚事,倒是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在为父的面前提到过,想跟你提亲!” 玄康连忙正色地道:“爹爹尽管推却吧!我上面还有数位哥哥未成家立业,哪轮得着我这个最小的儿子呢?” 吉昌摆了摆手,道:“你那几位哥哥该成家的时候,我自然是要让他们成家的!但是,这并不影响你的订亲,若是有好的姑娘,可以先订下,等以后再结也行的。” 玄康生怕他真得会给自己订一门不喜欢的婚事,连忙又道:“爹爹作主自然是好,只是我毕竟还有生父在,还是文家的儿子,婚姻大事,还应由他来作主才是!” 吉昌不快起来:“你不说我差一点儿都忘记了,对了,还有一个文青云!虽然他把你送到了我这里来,但是他到底还是你的父亲。只是,我想,我为你订的亲,他也不会反对的吧?” 玄康道:“父王若是不反对更好,只是就怕他与义父的意见不合,这却要令我这个作儿子和义子的为难了!” 在这时,玄康适时地称呼吉昌为义父,把自己称为义子,其实也就是在向吉昌表明自己的态度,同时也在提醒着吉昌,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算是最好,也不过是干爹干儿子的关系。 “你这家伙,看来终究还是我养不熟的,想要给你作一回主儿,你还不乐意。算了,以后你的终身大事,我也不愿意管了!” 玄康心头欢喜,虽然他听出来吉昌很不高兴,但是想到以后没有人对自己逼婚,也就无所谓了。 “对了,玄康,若是有一天,东齐国与大虞朝翻脸,双方要开战了,你会怎么样?是帮着东齐国呢?还是大虞朝呢?” 这实在是一个令人怎么答都是错的问题。 玄康想了一下,还是如实地道:“玄康不敢忘记自己是东齐质子,是东齐国的王子!” “你就不怕我会杀了你祭旗?” 玄康只得道:“从我来到洛京的那一日开始,玄康的生死尽在爹爹的掌握之中,若真得到了那一日,也便是我的命数!”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吉昌向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诺!”玄康躬身施礼,转身走出了太液宫。 第100章 和亲 望着玄康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外,吉昌回过头,问着身边的秦电:“你说,这小子是不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秦电无法猜测吉昌对于玄康的感情,他在吉昌的身边日久,便是再笨,也可以看出来,吉昌对于玄康要比他对其他的太保好了许多,这令他隐隐地觉出,这两个人的关系只怕不是义父义子之间的关系了。 他只得答道:“十三太保所答,不过是人之常情。就算是文青云待他不好,怎么说也是亲生父子;而大将军就算是待他再好,也只是干的!” “那你觉得,孤还有必要培养他吗?” 秦电想了想,道:“大将军若是想要真正地一统天下,与东齐国必定有生死一战!” “若是玄康归国成为国王,他可会对孤马首是瞻?” 秦电明白了什么,道:“若大将军果真如此来想,那自然是要将之视为己出的儿子般爱护;十三太保是一个性情中人,想必他也会视大将军如亲父般尊崇!” 吉昌点了点头:“但愿如你所说!”说着,转而又道:“听闻北匈人近时出了一个逐日单于?” “是!”秦电道:“北匈自十几年前被镇国公击溃,斩杀了他们的鲜支单于之后,便一蹶不振,分裂为十几个部落,互相攻伐,都试图称王于大漠,这也令大虞王朝得到十几年的安宁!这个逐日单于据说是鲜支单于的孙子,年纪轻轻,便击败了五个部落,统一了漠南,大有一统北匈的架式!” “那么,他最大的对手是谁?” “漠西的铁勒尔单于。” “那个老头子还没有死?” “是!”秦电道:“正是因为铁勒尔单于的威名还在,所以各部不敢对他们觊觎。铁勒尔单于有五个儿子,最小的儿子叫作木都,如今他实际上才是漠西部的首领,铁勒尔单于也有意让木都继承他的位置!所以前几日,漠西部派使者到洛京来,想要求娶大虞公主,但是被皇上驳回了。” “这件事孤知道!”吉昌道:“若是木都能够娶大虞公主,也便意味着他可以成为真正的漠西王者。只是,孤听闻那个逐日单于,也派人到了洛京?” “是!”秦电道:“就是昨日,逐日单于也想要求娶大虞公主!” 吉昌一声冷笑:“他们都不傻,谁若娶到了大虞公主,便代表着得到了大虞朝的支持,肯定能够成为大漠之王。” “大将军的意思是……?” “把庆阳公主嫁给木都!” 秦电一怔,道:“木都弱,逐日单于强,将公主嫁给木都,就是代表大虞朝扶弱抑强的决心,若是能够令北匈人永远分裂,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只是,这也完全可以从虞皇宗亲中寻一郡主嫁过去,没有必要把庆阳公主嫁过去吧?如此一来,只怕皇上会对大将军怀恨在心!” “你以为孤不嫁庆阳公主,虞昀就不恨孤了吗?那小子表面恭顺,背地里却在拉拢朝臣,总想要找机会翻天。嘿嘿,庆阳公主可是他手里的一个好注,他想让玄康成为他的妹夫,不过是看中了玄康的能力,想要结为他的亲信罢了!将庆阳公主远嫁大漠,也是让他死了这条心,别再想那些没用的事情!” “明白了!” ****************** 玄康听到庆阳公主要去和亲的消息,已然是第三天之后了。 虽然他并不喜欢庆阳公主,但是一想到她将被远嫁大漠那苦寒之地,便又同情起她来。 吉十一郎告诉着他:“父亲大人把庆阳公主远嫁,就是不想她缠着你,呵呵,头两天皇上不还想着要你娶这个公主吗?” “难道真得是父亲为了我,才要将庆阳公主和亲的吗?” “父亲大人这么喜欢你,把你当成了他的亲儿子一般,肯定是这样的!”吉十一郎猜测地道。 听到这话,越发得令玄康不安起来,他想了一下,当即向吉十一郎告了半天假,打马奔向大将军府。 来到太液宫前,便看到了皇帝虞昀跪在宫门之外,一动不动。他连忙询问边上的卫星,卫得悄声地告诉着他道:“皇上一早就来到这里,希望大将军收回成命,不要用庆阳公主去和亲。但是大将军不见,他就跪在这里,一直到现在!” “父亲大人在里面吗?” “正在与糜相说话!” “麻烦卫哥哥通禀一声,我想见义父大人!” 卫星笑了起来,道:“大将军之前曾说过,若是十三太保想来见他,随时都可以,不用通禀!” 玄康还是笑笑,道:“这不是父亲大人与糜相谈着事吗?还是你去通禀一下的好!” “好吧!”卫星点着头,转身进宫。 玄康来到了虞昀的身边,虞昀恨恨地看着他。 “我知道,陛下一定是在怪我!”玄康道:“若是当初我同意娶了庆阳公主,公主一定不会远嫁大漠!” “这下,可是遂了你的心意了?”虞昀没好气地道。 “陛下莫要这么说!”玄康诚恳地道:“我也不希望庆阳公主去和亲,我这次来就是要说服父亲大人收回成命的。” “你能说服大将军?” “不知道!” 虞昀瞪了他一眼,没有再说话。 不一会儿,卫星从宫里出来,对着玄康道:“大将军让你进去!” 玄康又看了一眼虞昀,这才大踏步地走进了太液宫。 来到议事厅,便看到了吉昌、糜庆、秦电和礼部尚书奉有田在座,玄康一一施礼。 “十三郎,你不在军营里训练,跑来做什么?”吉昌开口问道。 “孩子听闻爹爹要将庆阳公主送往北匈和亲?” 吉昌与糜庆对视了一眼,问道:“你有什么意见吗?” “孩子希望爹爹收回成命!” 吉昌有些不快,道:“那日,你不是说不喜欢庆阳公主吗?孤如今将她远嫁北匈,你应该高兴才是呀?” “一码归一码!”玄康道:“孩儿回拒庆阳公主,与公主和亲却是两码事!” “你不希望两国和亲吗?” 玄康想了一下措词,道:“爹爹不闻弱国无外交之说?国弱之时,为了求取与外族的和平,才会以女和亲;若是国强,谁又会将好端端的自族女儿,嫁到那不毛之地?便是在龙陆历史之上,中央帝国强盛之时,皆是四方来朝,又何曾有过以女和亲求取和平的?那只是国弱之时的苟且之举,足令帝国大丈夫蒙羞了!” 吉昌心下喜欢,玄康的话虽然没有明说,却也说明此时在他的治理之下,大虞王朝是一个强盛的时期。 奉尚书不停地点头,显然是赞同玄康的看法。 但是糜庆却皱起了眉头来。 第101章 拒亲 玄康一直观注着吉昌脸上的变化,穿越前作为一个间谍,他是学过心理学的,对于每一个人脸上哪怕是稍许的变化,都会十分得在意。 他看得出来,他的那番话,令吉昌满意,于是接着道:“如今大虞王朝在爹爹的治理之下,也是万邦来朝,其强盛足可比大虞开国之时,若是爹爹真得行和亲之事,只怕后世在谈历史之时,会将爹爹放入到那庸者之列!还望爹爹三思呀!” 一旦把事情说到了后世留名上,便是最小的事情,也会被人所重视起来,毕竟谁也不愿意遗臭万年。 吉昌没有说话,把目光再一次投向糜庆。 糜庆只得咳嗽了一声,道:“十三太保所言,虽然有些道理,但是也不尽然!和亲之事,自古有之,不管国之强弱如何,若是能够于国有利,有何不可?” “糜相所说虽然有理,但是史家刀笔无情,又有谁会为爹爹所处之境同情呢?” 糜庆无言,的确,对于后世读史的人来说,大多数人看的只是结果,而非是这个过程。 吉昌想了一下,问道:“若是不和亲,北匈人还是有可能会骚扰国境,令大虞不安呀!” “犯我强虞者,虽远必诛!”玄康霸气地道:“若是真得有一日,北匈人敢寇北境,孩儿愿提十万虎狼师,踏平狼居胥山!” 狼居胥山,正是大漠深入的一座连绵的高山,作为北匈人的发源之地,成为他们心目中的圣山。 玄康甚至在想,这里的狼居胥山,也许就是冠军侯到过的那座狼居胥山吧? “好大的口气!”吉昌听着玄康的话,心里喜欢,却又有些怀疑地道:“十三郎,你以为对付北匈人,光靠着你的几句大话,就能够实现得了的吗?” 玄康道:“是不是大话,也要做了才知道!如今孩儿认为,若是爹爹心里惧怕了北匈人,便是实力再强,也会一败涂地;若是心中不畏牺牲,那么定然可以勇往直前!” “好一个勇往直前!”吉昌越发欣喜,他可以看得出来,自己的这个儿子是真得很强大,当即地拍板道:“孤就信你一回,不与北匈和亲!” “爹爹威武!” 糜庆皱着眉头,还是阻拦地道:“大将军还是要深思呀!” 吉昌微微一笑,道:“孤也怕那些文人的春秋笔法,到时候别把孤写成了懦弱无能了!” 奉有田微笑着点点头,这个时候,才出言道:“大将军圣裁,只是对于北匈人的两处使者,还需斟酌行事,言词上不可太过钢硬!” 玄康道:“老师顾虑不错,我觉得便只推说大虞只有一位公主,不可能嫁与两家;让他们两家自行商量,谁强谁来求娶,咱们可以坐山观虎斗,同时暗中帮助弱者,令他们谁也无法胜过谁,只有这样,才可能永保北境的平安!” 吉昌不停地点头,糜庆想要说些什么,眼看着吉昌对玄康露出欣赏来,知道自己再多说也是无益,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从太液宫出来,玄康看到虞昀还跪在宫前,他笑着来到虞昀的面前,低低地对着他道:“陛下放心,义父已经同意不和亲了!” “真的?”虞昀还有些不相信。 “一会儿,义父就会叫你进去!”玄康说完,快步的离去。 虞昀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狐疑半晌,蓦然听到卫星出来,告诉着他,大将军有请。 直到从太液宫里出来,虞昀都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作梦一般。 ***************** 公主和亲一事,在纷纷扰扰地议论中起始,那时无论是酒肆,还是茶馆,都说和亲好;只是才过了两天,风向又转变了,无论是酒肆,还是茶馆,又都说不予外族和亲,才是大虞的风骨。 舆论的风向令玄康也有些莫名其妙,他马上知道这是有人在操纵舆论。 “谁在操纵舆论呢?除了吉大将军之外,还能是谁?”枚枝理所当然地道。 “也是,这里可是洛京,吉大将军的脚下!”李乐理所当然地道。 枚枝却看向玄康,不由得问:“我听说,是你跑去搅黄了和亲的事,是吗?” 玄康一怔,他是昨天去说服的吉昌,怎么今天枚枝就知道了这件事?他可没有跟李乐提及过呀! 他只得笑着拍着马屁地道:“枚大哥不愧为洛京的绣衣主使,这么快就知道了消息呀?” 枚枝苦笑着摇了摇头:“二公子,这件事已经在洛京的坊间传开了,大家都说是你叫停了大将军的和亲,因为你想要娶公主,成为大虞国的驸马!甚至还有人说,你跟公主已经有了私情!” 玄康刚刚喝是嘴的一口茶不由得“噗”的一声吐了出来,马上叫着:“这是谁在乱嚼舌头根子?” “这些都不是真的嘛?”枚枝问。 “怎么可能是真的呢?”玄康道:“是我反对了和亲,因为我的确不想看到庆阳公主远嫁到大漠去受苦。但是,我跟庆阳公主可是清清白白!他那个当皇帝的老哥,的确是想要把她嫁给我,只是我怎么可能娶那个刁蛮的小女人呢?我还要不要活呀?” “你拒绝了?” “当然!” 枚枝与李乐面面相觑,良久,他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二公子,若是你能够娶了庆阳公主,对于我们东齐国来说,可是十分有利的呀!” 玄康转头看着枚枝,已经知道他所说的对东齐国有利,是什么意思了。 枚枝还以为他不懂,又马上解释着道:“其一,你若成为了大虞朝的驸马,那么你在洛京会更安全,就算是以后东齐国与大将军闹翻,大将军想要动你,也要看一看皇家的颜面,或许能够免了你去祭旗!” 玄康点了点头,虽然大将军根本不把皇帝看在眼里,但是明面的上文章还是在做的。 “其二,对于东齐国的王室来说,也算是与大虞皇室有了联系,将来就算是大将军挟天子以令诸侯,东齐国也可以仗着自己是皇亲而另作说辞。” “其三,也堵住了其他诸侯看轻我们东齐王室的由头,令他们不再敢低看东齐国王室的出身。” “其四,东齐王室与大虞皇室攀了亲戚,也足可以令东齐国内的那些世家大族不再敢小觑王室,令他们收敛起自己的狂妄!” “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对于二公子来说,东齐国世子的位置非你莫属了!” 枚枝说了那么多好处,真正令玄康动心的也只有最后一条。 的确,若他是大虞朝的驸马,在与老三玄忠争夺世子之位时,便占据了绝对优势,就算是父王文青云向着老三,也要顾虑到大虞皇家的颜面了。 虽然有那么多的好处,但是玄康还是微微一笑,十分潇洒的道:“那么多的好处的确不错,但是,我绝不会把自己的终身就此断送!我可以不要世子之位,也可以不在东齐国立足,却要追寻我自己的幸福!” 枚枝与李乐再一次面面相觑,他们已然知道,此时的文玄康,再不是以前任人欺辱的弱子,而是一个有着自己思想、不惧任何外来压力的强人! 第102章 马球 “今天过来还有一件要紧的事,要跟你说!”枚枝又对着玄康道。 “还有什么事?”玄康问。 “再有几天就要立冬了,你可能不知道,每年的这个时候,洛京都会举行一场盛大的马球会,参赛的队伍都是各诸侯驻洛京进奏院的人员,以及京中各大衙门的人,这是官办的,不同于民办的马球赛!” “马球赛?”玄康马上来了兴趣,笑道:“好呀,我早就听说立冬的马球赛了,也跟着吉大哥学了半年多的骑术,马球也没有少练,正想着什么时候去露一露手呢!” 实际上,玄康在穿越前虽然没有打过马球,但是却打过曲棍球,而且当年上学的时候,还是学校曲棍球的队长。马球与曲棍球有着异曲同工的玄妙,所不同的是要骑在马上,难度当然更大。 龙陆的各国中,打马球可是风靡一时的。当然,马球最厉害的还是北方草原上的北匈人,毕竟那一族的人从小就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民办的马球赛,要求比较低,两个人就能够搭配组成一队,一个场上可以有十个队,二十多个人一起比赛,在一炷香的时间内,谁打入球门的次数最多,就是获胜者。 而官办的马球赛却不一样,最少也是五人组队,一个场中可以容纳四队,分四个球门,只有打进了自己的球门,才算进球,若是打入了别人的球门,则算是别人进球。 这些天,大将军府的太保们都在练习马球,玄康也被编入其中,每天往兵营的时候,大部分时间是跟着吉十一的屁股后面去打马球。因为每年洛京的马球赛,都是大将军府的太保们夺得头筹的,今年他们自然也不应该例外。 听到玄康这么一说,枚枝也笑了起来,接着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枚枝道:“我们自然不能去跟大将军争夺头名,但是在各诸侯的队伍中,却不能落于人下!” “这是自然!”玄康点着头。 任谁都清楚,在没有战争的时候,各诸侯国为了显示自己的强大,往往会在这一次的立冬马球赛上一争高下。 枚枝接着道:“去年,我们输给了魏国进奏院,今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输给魏国!前几日,新上任的绣衣御史唐旗还特意飞鸽传书过来,说这一次的马球赛,若是再输给魏国,那么,我这个洛京的绣衣主使也就要让贤了!” 玄康和李乐互相对视了一眼,已然明白,枚枝这一次找到他们,也是迫不得已,他必须要赢下这场球。 “枚主使,你就说,你需要我们做什么吧?” 枚枝看着玄康,又看看李乐,道:“我们东齐国的马球好手,在洛京的没有几个人,如今,我也只能把二公子和小师弟算在其中,再加上我,算是三个主力,然后让进奏院的谢震,再找一个凑成五人组,将就一下吧!” “魏国的马球队,实力很强吗?”玄康好奇地问。 枚枝点着头:“在所有诸侯国中,魏国的马球是最厉害的,那个魏质子,别看没有什么别的本事,但是马球打得好,还有他们的进奏使钱八两,魏谍组的李三郎,兴魏商行的徐扒皮,张乌龟,这五个人连续三年,除了输给大将军府的太保们之外,一直是第二名。” 听着枚枝说出这几个名字来,玄康觉得十分好笑:“这都是什么名字呀?还八两,扒皮的!” 枚枝也笑笑,解释着道:“钱八两本名叫作钱伯当,因为当年他在兴魏商行卖东西坑人,一斤只给别人称八两,所以得了这么一个外号;那个徐扒皮也是如此,他是兴魏商行当铺掌柜,只要是从他手里过去的东西,哪怕是被他看一眼,也会被扒一层皮;张乌龟嘛,听这名字,你就应该知道,他是开妓院的!” 玄康道:“听这名字,这些人就都不是什么好人,怎么他们还能够拿到名次?” 枚枝发出一声苦笑来,道:“魏国离着洛京近,这是一个方便,另外,魏国有钱,这每年的马球会,都是魏宜阳操办的,便是连吉大将军也要给她几分面子。所以大将军府第一,魏国第二,也便成了别人的潜规则,便是有人可以胜过魏国,却也不好意思赢了他们。” “既然如此,为何今年我们就必须要胜过魏国呢?” 枚枝又是一声苦笑:“去年我们东齐与魏国交战,夺得了魏国的南浔城,因为齐魏两国交恶。魏国只是畏惧于咱们东齐强大的军事实力,所以不敢造次。但是,魏宜阳却令兴魏商行卡死了我们东齐国向西的商路,所以咱们东齐国的商人想要往洛京来买卖,只要过魏境,就要交重税,要不就需绕道他国,费时费力。虽然大王也成立了兴齐商行,想要与兴魏商行一争高下,奈何东齐不比魏国四通八达,几年都没有什么起色。而在文化和其他方面上,东齐也输于魏国。所以,无论是大王也好,还是我们这些官员们也好,都想要在某些方面压过魏国,奈何的确是技不如人,没有办法!” “若是这一次真得输与了魏国,枚主使便真得会被解职吗?”玄康还是担心地问。 枚枝笑笑,道:“我与唐旗可是多年的至交,他这个人说出口来,必定不会作假!” 李乐道:“若是他真得解了你的职,倒是好了,正好可以回国,省得在这个地方,整天提心吊胆的过活!” “是呀!我也是这么想!”枚枝笑道,好像并不以为然一样。 想了一下,玄康当即地道:“这样好了,明日开始,我带着秋禅,与李哥一起往营中训练,秋禅的骑术不错,若得我与李哥的指导,或许能够抵得一名主力!” “临时抱佛脚,也只能如此了!”枚枝无奈地点着头。 “放心吧!”玄康却是胸有成竹:“明天,我便与李哥,秋禅三个组成铁三角,多多训练,只要配合严密,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他相信,以自己穿越前的作战思维,以及当年丰富的组队作战经验,拿下一局比赛,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 第103章 匈使 为了能够赢得与魏国的马球比赛,玄康特意地向藤荆请了三天的假,他决定每天上午,都带着李乐和秋禅泡到兵营的校场上,练习打马球。 倒是二十三郎,也许觉得一个人留在家里没有什么意思,也跟着他们往兵营去看他们训练,往往玄康三人与几个太保在校场上打得不亦乐乎之时,二十三郎却坐在场地边的大树上,背靠着树枝,一边喝着酒,一边看着戏。 一上午的时光很快就过去,玄康和李乐倒没有什么,但是秋禅却从马背上掉下来了两次,摔得他龇牙咧嘴,好在这半年跟着二十三郎学习练气,有气护身,根本伤不到骨头。 玄康不得不佩服将军府的几位太保,他们的骑术与击球,都十分得纯熟,也就难怪他们会年年夺得马球会的头名了。 如今将军府的十三太保中,十二太保回栾国作了国王,只剩下十二个。这其中大太保身为主帅,自然不会跟着他们去打马球;二太保,七太保,八太保,九太保和十太保也都各自统兵一方,没有机会上场,所以能够上场的只有老三、老四,老五、老六,十一郎与十三太保玄康了。 不过,在这六个太保中,玄康也只能充当后备,前面的五位哥哥,正好可以组成一队。 所以,玄康拉着李乐和秋禅与五位太保一起练球,倒也进步神速。 经过一上午的训练,秋禅已然累得跟条狗一样,上了马,便趴在马背上不愿意动了。毕竟对于他来说,才十三岁的年纪,的确有些小。 一行四个出了兵营,骑着马慢慢地往夕照门的方向走去,刚刚走到夕照大街,便看到有四骑马突然从边上出来横在了路中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玄康有些诧异,自从自己成为了大将军府的第十三太保开始,用李乐的那句话来说,他都可以横着走了,更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来挡他的路。便是之前与他闹过不愉快的老三、老五和老六,也都跟他捐弃前嫌了。 只是当他定睛观瞧之时,却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面前的四个人是三男一女,并非大虞朝的妆扮,而是北匈人的模样,那三个男的穿着紧身束口的短衣,翻着毛领子,头上带着皮帽子,露着垂到肩膀的黑辫子,虽然看着很是年青,但是相貌又黑又丑,只有其中一个年岁最小的还有几分少年的模样。 倒是那个女人,大约二十岁上下,生得虽说不上俏丽,却也并不难看,同样穿着羊皮短袄,头上戴着镶边外翻着毛的皮帽,长长的发辫编得十分整齐,辫尾处还用红绸系成蝴蝶结的样子。 “是北匈人!”李乐不由得叫出来。 在洛城,也有许多的外族出入。 洛城的西市,就是专门为与外国人贸易而开办的。无论是北方的北匈人,还是东方的东夷族,又或者是西边的西蕃人,还有南方的蛮族,甚至于万里之外的西域和东洋,都有商人出入洛京,并且还有很多外国人聚居在西市附近。而城外的北郭,更是异族人聚居的区域。 玄康只得打马向前一步,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拦住我们的去路?” 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答话的却是那个女子,显然她才是这几个人中的头目。 “你可是十三太保文玄康?”女子用十分熟练的大虞朝官话问道,显然,她应该是曾在大虞朝生活过的。 “正是!”玄康点着头,同时问道:“你们是……?” 女子道:“我们是漠南逐日单于的来使,我叫丹红,这次是跟着我们的左贤王到洛京来替我们单于求亲的!” “原来是逐日单于的使者,失敬!失敬!”玄康客气地向她拱着手,心里却是不明,暗道:“这些北匈人,找我干什么?” 丹红道:“我们初到洛京之时,吉大将军本是有意要与我们和亲的,但是却听信了你的话,最终不许和亲!我听闻十三太保也是喜欢大虞公主,所以才会从中作耿,是不是?” 玄康皱起了眉头来,不快地道:“我不知道丹红使者是从哪里听到的这番话,首先,至于初始之时,大将军是不是已经答应与你们和亲暂丢一旁,毕竟还有北匈漠西的木都也来到洛京求亲!我们大虞只一个公主,当时并没有应允就要嫁与你们的逐日单于!所以,丹红使者的第一句话就是错的!” 丹红瞪着他,一双大大的眼睛眨也不眨,想了半晌,道:“我只听闻十三太保诗文盖世,却没有想到,原来还这般伶牙俐齿、胡搅蛮缠!” “我只说事实,若是说胡搅蛮缠的,应该是你们而非是我!”玄康也生起了气来。 “我们北匈人有一句谚语,叫作苍鹰不与鹧鸪争草丛,我也不愿意跟你这等小人多争辩,只是想要知道,虞朝公主是不是与你的私情?” 玄康气得差一点儿要吐出血来,马上回敬着:“方才我已经说得明白,大将军根本就没有要将公主嫁给逐日单于,这只不过是你们一厢情愿罢了!作为一个使者,丹红姑娘连一丝的礼貌都不懂,由此便可知道你们北匈人是多么得傲慢!而且你只愿意听信市井谣言,既然如此,又何必跑到这里,拦住我的去路来问我呢?” 丹红怔了怔,又想了想,再一次追问着:“我只是想要知道,你是不是真得和虞朝公主有私情了?” “好,既然你非要我亲口来答这个问题,我也可以郑重其事地告诉你:我与庆阳公主之间清清白白,而且我也永远不会成为她的驸马。流言止于智者,姑娘自忖之!”说着,马上又道:“另外,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们大虞朝不会再将公主拿去和亲,本来就是靠着男人的拳头解决的问题,我们绝不会再用女人来代替!” “姐姐,不要跟他啰嗦!”丹红身边那个看上去还有些模样的少年忽然跃马而出,对着玄康道:“你说得不错,既然能够用男人的拳头解决,就没必要用女人来代替!有本事你与我打一架,你要是打赢了我,我自然是信你的!你要是打不赢我,那么,你就别在大将军的面前再进谗言了!” 看着这个与自己年岁相仿的少年,说出话来的时候,还这般得正经八百,玄康不由得有些好笑,转头看了看围在街边的百姓,却也知道,如果自己不接他的招,只怕以后再难被别人瞧得起。只是看了看他身后背着的一把弯刀,他又有些打鼓,不知道这小子的本事到底如何。只是看他的年纪这般,也不会比自己强了多少。 想到这里,玄康主意已定。 “怎么?你怕了吗?”少年问道,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笑话,我会怕你?”玄康当即地答应着:“好,我就赔你打一架,也让你知道我们大虞朝的男儿都是有血性的!” “说的好!”路边,许多的路人都鼓起了掌来。 第104章 多塔 “多塔,不得胡来!”见到少年真得要与玄康动手,丹红经不住地喝叱着他,但是也就是嘴里喊一喊,却并未见她打马过来阻拦。 此时,多塔已经跳下了马,从身后抽出了自己的刀。对于自己姐姐的话,置若罔闻。 他的这把刀弯得像把圆刀,与大虞朝常见的弯刀不同,整把刀呈着圆弧的形状,刀尖与刀柄之间的距离因此也变得很短,只有两寸远。 玄康也跳下了马,活动着自己的手腕。 李乐有些不放心,也准备跳下马去,边上的二十三郎悠悠地道:“你难道想要一直当他的奶妈吗?” 李乐转头看向二十三郎,不满地道:“二公子手里连把称手的武器都没有。” 二十三郎道:“亏你天天跟着他这么久,你难道就不知道他真实的实力?” 李乐一怔,忽然想到,凭着玄康敏捷的身手,尤其是那举世无双的短打功夫,在近身搏杀中,就算是自己与他对阵,也讨不到半分的便宜。如今,玄康又被二十三郎调教了半年,虽然只是学习练气,但是他的身手却突飞猛进,有时他也与自己打斗来练手,凭着感觉,李乐也知道这小子隐隐到了八级的武力。 他曾不止一次地问过玄康所会的短打,是从何处学来,玄康也总是神秘地一笑,然后告诉着他,是他在作梦的时候,从梦里头学来的。 玄康有很多谜一样的能力,就算是他会做的蛋糕,别人问他是怎么会的,他也是推说是从梦里学来的。毕竟这个时代里,只要有一技之能,都会成为讨生活的本事,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别人也只当他不愿意讲出来,怕别人也学了去,也便没有人再问。 “亮出你的兵器吧!”多塔一脸得正经,作为草原上的雄鹰,他是不屑于与手无寸铁的人过招的。 玄康微微一笑,道:“我向来不带兵器!” “你可以向你的随从借一把!”多塔道。 玄康忽然觉得面前这个少年还有些可爱,最其马他不是一个喜欢占别人便宜的人。 “不用了!”玄康道:“我习惯了徒手!” 多塔有些迟疑,还以为玄康真得是自恃武力出众呢,他想了想,还是道:“既然如此,那么,我便让你三招不出刀,免得我赢了你,你不服!” “那好呀,承让了!”玄康却是打蛇随杆上,话音落时,身形像一条敏捷的猫,只一蹿便到了多塔的面前。 他们两个人本来就只离着两步的距离,玄康一上手,便不给人以反应之机,随之而来的便是贴身近战的擒拿手,奔向多塔的咽喉。多塔本想举刀来砍玄康的手,忽又想到刚才自己的狂言,要让对手三招,只得又缩回手去。却也就在这么一犹豫间,玄康的手已然转到了他的项间,快得如同闪电,已然轻而易举地捏住了他的喉咙。 多塔不由得大骇,他明明看到了玄康的手过来,明明看得清清楚楚,就是没有办法躲开。一招,只是一招,他就败得这么干脆。 此时,莫说是多塔,便是边上观战的丹红、李乐等人,都在心里细细的思索,若是遇到玄康这么快速的擒拿手,能不能躲开呢?心里却也犯起了嘀咕来,这种摆在明面上的杀招,简单而又干净,无论是谁,都不好躲过的。 玄康一笑,松开了自己的手,同时也将目瞪口呆的多塔放开来。刚才只要他手上加把劲,就一定能够捏断多塔的脖子。 “这不算!”多塔终于反应了过来,赖皮一样的叫着:“我……我还没有出刀呢!” 玄康道:“这可是你刚才当着那么多的人说的,说是要让我三招,怎么,自己刚刚说的话,就忘了吗?” “我……我那是不知道你的实力,只是客气一下罢了,谁想到,你这么脸皮厚,真得就来了!” 听着他的话,玄康越发觉得这个小子有意思,憨傻得可爱。 他道:“小子,没有金刚钻,就不要揽瓷器活儿!你还是要想想自己是几斤几两后,再这么客气好了!” “不行,我们再来!” “我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陪着你玩儿!” 玄康说着,便要转身离去。 多塔急不可奈,猛地挥起刀就向玄康砍来。 “小心!”李乐急得大叫,已然跃身下马,想要去救护自己的主人,但是这个距离太远,他只冲了两步,便又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身形。 谁也没有料到,原以为多塔的突然袭击,定然会令玄康吃亏的,却也在这一瞬眼之间,两个人的局面又发生了逆转。 多塔的刀才砍下来,玄康就好像身后长了眼睛一样,蓦然一低头,从他的臂下钻过,也不知道是怎么出的手,右手一抓一拧,左手一格一挡,同时左腿立定,右腿伸出踢向多塔的后膝。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得快速猛烈,多塔的刀还没有砍下来便已然脱手,他的手腕被玄康用右手紧紧地抓住,同时拧着到了他的身后;而玄康的左手格住了多塔左臂反击,人已然到了他的身后。踢出脚令多塔站立不稳,扑通一声,单膝跪倒在地。 又是只一招,玄康便制住了多塔。 他将多塔地手臂越发得向上拧起,若是旁人,只怕早就痛得哭叫起来,但是多塔却紧咬着牙,满面通红,竟然一句未哼。 玄康笑笑,还是放开了他胳膊,身形一飘,回到了自己的马前。 多塔从地上捡起了自己的弯刀,还想要上来与玄康缠斗,却听到身后丹红的厉声大喝:“多塔,你还不嫌丢人吗?回来!” 多塔此时就像是被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看了一眼,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马前。 丹红这才对着玄康一拱手,道:“十三太保果然名不虚传,原以为只是一个文弱书生,没想到你竟然是文武全才,刚才小弟多有得罪,还望十三太保见谅!” 她的这番话说得倒也客气,而且措词竟是大虞之语,也便说明她对大虞的文化很是研究的,定然是有一定学识的人。 “丹红姑娘客气了!”玄康只得回道:“适才我与姑娘所言,句句是实,还望姑娘斟酌!” “我自会斟酌!”丹红说着,再不过多纠缠,道:“告辞!” “慢走!” 这四个北匈人打马而去。 第105章 立冬 立冬这一天,正是九月二十二,这也意味着冬天已经来临了。 一大早,枚枝便带着谢震和一个叫作阿龙的年青小伙子来到了文府,他们是作为东齐国进奏院马球队的成员,来与玄康、李乐和秋禅会合的,虽然有六位球员,但是上场的只能五个人,除了玄康三人之外,剩下的三个人还没有跟他们一起训练过。 当然,玄康也知道,各国各府各衙门的马球队员们,也都是临时拉过来上场的,这个时候,还没有真正职业的球队。除了大将军府的那几位太保之外,便是魏国的马球队员们,也是临时拼凑起来的人。 洛京的马球场都在郊外,有名的就在四五个,而每年官方举办立冬球赛的场地,却是京西二十里的龙背山马球场,这个马球场占地面积很大,长有一千两百步,宽有八百步,座落在四面环山的山谷之中,遍是草地。平时不打球的时候,其实是一处皇家的养马场。 虽然打马球的是六个人,但是二十三郎还是理所当然地跟着去看热闹。一行七人骑着马,后面带着两辆马车,车上放的都是吃食、衣物和帐篷等物资。毕竟他们不同于普通百姓,到了赛场边上,要跟那些贵族们一样,搭上帐篷,一边品茗,一边聊天,一边看球的。 来到龙背山马球场的时候,这里已然人山人海,喧声鼎沸了。更有许多做小生意的,天没亮就来到了这里,在路边支着摊子卖着小吃、杂物和小玩意了。 这种欢会,皇帝和大将军都会过来,还有一些京中的贵族名流,若是来得晚了,撞上了他们的车驾,到时想要进场都不可能。 每年立冬往龙背山观看马球赛的人,都有几万,虽然马球场的场地很大,却也盛不开那么多,所以,要想进入主场地,就必须要起早。等到皇帝与大将军进入了会场后,整个马球场就会被官兵封路,想要看马球,就只能往四面的山上去远距离地观看了。 龙背山这边的防务是归驻京西的落日军负责的,落日军的主帅是大将军府的八太保吉存恭。 玄康一行才进入到龙背山区,就看到了吉存恭一身戎装的守在山口处,这里有落日军设下的一道盘查哨,检查那些可疑的人。 “八哥好!”玄康老远就与吉存恭打着招呼。 吉存恭笑了笑,道:“十三弟来得早呀!” “也不算早了,三哥、四哥他们应该早就到了吧?” “是!”吉八郎道:“他们也才过去不久,听说你小子今年想要代表东齐,战胜魏国,是吗?” “我是有这样的打算!” “呵呵,打马球可不同于一个人的比武打擂,那是五个人要一起配合才能赢的,若是有一个人失误,就有可能满盘皆输!” “八哥也会打马球?”玄康随口问着,他当然知道,大将军府的太保们,都是从军出身,哪有不会打马球的呢? 吉八郎笑道:“我当然会打,不过,那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自从我执掌了落日军后,就一次没有打过!” “好呀,等过年的时候,八哥回了大将军府,咱们兄弟也组织一场马球赛好了!” “那好,说定了哟!”吉八郎也同意着。 说话间,盘查的人员已经查完了他们的两辆马车,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便放他们通过。 玄康与吉八郎告辞,一行人继续往山里去,李乐经不住地道:“二公子,看来你这个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混得也不怎么样呀?你这个八哥也没说,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检查我们的马车?” 玄康看了他一眼,道:“我与这位八哥平日里见面本来就不多,关系还没有好到和十一哥那样。再说,就算我是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也不能搞特殊化不是?人家八哥职责所在,检查我们的车马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我身为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更应该以身作责,怎么可以为这点儿的小事,去让别人失职呢?” “就你一本正经!”李乐嘲讽着他。 枚枝道:“小师弟,亏你跟了二公子许久,二公子的话可要听一听,若是当初你在齐都城,有这个吉八郎半点的认真,或许大王也不会把你派到洛京来跟着二公子了。” 的确,在文青云身边的四大新秀高手中,李乐是最善于变通的一个。 枚枝的话却令玄康不爱听了,他道:“枚主使这是什么话?难道父王派李哥过来跟着我,就是因为他做事不认真?” 枚枝笑道:“二公子多心了,大王之所以派小师弟过来,就是因为他善于变通,二公子到了洛京,并非是在齐都城,身边的人必须要圆滑一些,才可以不至二公子在这里处处碰壁,受人刁难!” “是吗?”玄康转头看向李乐,李乐却向他微微一笑,没有回答。但是玄康的心里却有些温暖,他一直以为文青云之所以派李乐过来跟着他,就是为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毕竟李乐是当初被派去杀害他大哥玄华的人,他和李乐之间虽然如今关系亲密,可是两个人中间始终隔着这么一件事,令他不能释怀。 他们来到了赛场外,整个赛场也是用木栅栏围起来的,门口处搭着一个简易的竹牌楼,挂着大红的灯笼。牌楼下面,有礼部的接待人员坐在那里誊写各诸侯和各衙门、各公侯府宅参赛者名单,其实这里就是一个报名处。 报了名的队伍,会有一个小厮带着往里面的贵宾区驻扎,普通百姓只能在外围的其他区域观看。 当然,能够报上名的,自然是要有头有脸有身份的,并非随便谁都能参赛。 贵宾区紧靠着观礼台,分列在观礼台的左右两边。 观礼台是正对着竹牌楼的最里面,也是赛场的顶头,那里用竹木搭出了两米多高的台子,铺着木板,还搭着顶棚,顶棚上又铺着茅草。 能够到观礼台上的人,自然是大将军和皇帝那些王侯将相,身份肯定是十分尊贵的。 玄康一行被带到了观礼台的东侧贵宾区,这里已经有几个参赛队伍在忙碌着搭着帐篷,他们的旁边是南楚国的参赛队,南楚国的质子楚飞虎就在其中,连忙跑过来与玄康寒暄。 越过南楚国,就是大将军府的参赛队,大将军府的几个太保也在搭着帐篷,玄康不得不跑过去一一向他们行礼。 看来,他们来到赛场还算是早的,过了一会儿,礼部的人又带着一支队伍在东齐国的边上入驻,竟然就是他们的对手魏国的人。 第106章 马场 离着正式开场还有些时间,玄康觉得他们必须要趁着这个机会,熟悉一下场地,同时也要打打配合,所以让几个仆人在这里搭着帐篷,做着应该做的准备,把东齐国的几位球员,拉到了场中,进行必要的准备训练。 他们的行动,引来了许多人的嘲笑,尤其是边上的魏国人。 魏质子魏无难指着玄康哈哈大笑着道:“齐质子,你觉得就凭你们现在跑到场上,练那么几下,就能够打败我们吗?” 玄康道:“打不打败的不打紧,你没听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的话吗?” 此言一出,马上引来了更多人的嘲笑,便是连吉十一郎也哈哈大笑起来,对着玄康道:“十三弟,你还是快回来吧,你这般地临阵磨枪,别枪没有磨光,把自己的脸皮磨没了!” “不怕,我脸皮厚!” 众人笑得更加厉害了。 李乐有些挂不住了,对着玄康道:“我说二公子,你看哪家的球队像我们这般,马上要开赛了,还在这里练习?别人家的球队,也是临时凑起来的,不见得比我们强多少!” 玄康问:“你还想要打败魏国吗?” “当然想!” “如果想,那么,就不要多嘴!” 李乐吐了舌头,不再答言。 枚枝怀着一种欣赏,听从着玄康的指挥。他是明白人,知道此时的玄康并非是真得搞什么训练,而是在试验场地的同时,制定他们的作战计划。毕竟,他和谢震,阿龙三个人并没有参加过另三个人的训练,虽然自信骑术不错,却也要与其他人一起磨合的。 “我上次跟你们说过,打边路,走底线,大角度传球,绝对不能扎堆,你们懂了吧?”玄康问着几个人。 几个人一起点着头,李乐还是有些担心地道:“要是不去抢球,怎么可能拿得到球呢?” “这个场子大,四个球门离的远,但是场上的人也多,二十多个人,如果全扎到了一起,肯定会有人倒霉。球还是要抢的,我去抢,你们按照我说的,各自站好位,一定要跟紧了,每个位置在球打过来的时候,一定要有人。只要到时候,别失了球就行了!” “放心吧!”阿龙道:“我们击球还是很准的!” “现在,咱们就是要练一下击球的准确度,把握一下力量,从四个吊角,走边路试试,看看能不能两击进门!” 于是,满场的人,看着场中东齐人的训练:六个人分别站在球场的四角和两腰,那球从一角打出来奔向另一角,另一角的骑手接到球后,在奔跑中,又将球击向两腰,如此倒来倒去,却就是不进洞,看了一会儿,便觉得没有意思了。 魏无难也瞅了半天,然后轻蔑地道:“东齐人也就这么点儿本事,还以为这球只在他们的手里打转呢!笑话,若是全凭他们控着球,别人还怎么打呢?” 楚飞虎道:“魏质子莫要小看了齐质子,据我认为,他可是咱们这所有质子中,最为聪明的,他这么训练,肯定是有他的目的所在,真得等比赛开始了,你们魏国别输了就好!” “笑话!”魏无难道:“若是跟大将军府的太保们,我们不敢说,放眼整个洛京城,还有哪一家的马球是我们魏国的对手?” “那就等比赛开始后再看吧!” 过了辰时,皇帝虞昀先到了会场,登上了观礼台,他的身边除了他的皇后之外,还有他的妹妹庆阳公主。 观礼台上垂着半边的纱帘,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看清台上贵人模样的。 不久后,大将军吉昌与在众多护卫的保卫之下,车辚辚马啸啸而来,与他一起过来的还有他的几个爱妾,只是韩遗珠却没有出现,毕竟她有孕在身,也不方便出门。 大将军到来,玄康不得不停止了训练,与其他的太保一起,往赛场门口迎接。 吉昌是坐着马车过来的,虽然他也是戎马一生,但是此时的身份在此,出来的时候,他的马车也要比别人豪华了许多,不仅大,而且宽畅,前面有八匹马拉着,只比皇帝的马车少一匹。 令玄康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韩爱珠也来了,她并没有跟着吉昌作在马车里,而是骑着马,远远看到了玄康,不由得便喊出声来:“十三哥!十三哥!我在这里!” 引得大家都在看着她,又转头看向玄康,好像玄康跑过来迎接的不是大将军,而是韩爱珠一样。 玄康也有些尴尬,只得咳嗽了一声,假装没有听到。 吉老六道:“爱珠妹妹,六哥也在这里,还有三哥,四哥,五哥和十一哥呢!” “呸!”韩爱珠已然来到了他们的身边,从马上跳下来,对着吉老六骂道:“你们在府里我天天见,看到你们的样子,我就烦了!”说着,向前一步,已然拉住了玄康的手,笑道:“还是十三哥好,几天都见不到!” 吉十一笑道:“你是想十三哥呢?还是在想十三哥做的蛋糕呢?” “都想!” 众人哈哈大笑。 吉昌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众太保连忙躬身行礼,齐齐呼着:“父亲大人万安!” “起来吧!”吉昌挥了挥手,走在前面进入到了会场中。 玄康却发现他的随从中,并没有秦电的身影,这令他有些奇怪,忽然想到:“也许义父把秦电留在府里,保护遗珠了吧!” 早有先来的官员们也迎将出来,众星捧月一般地将吉昌迎入到了观礼台上,便是连皇帝虞昀也要躬身相迎,将观礼台上最中间的位置让出来给大将军和他的爱妾。 吉昌刚刚坐定,忽见礼部尚书奉有田匆匆而来,在吉昌的身边低低地说了些什么。 吉昌微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朗声道:“既然北匈人的两方使者都来了,那也不好不让他们进来,便在观礼台的边上,给他们弄个位置,让他们过来观看,以显我们大虞朝待客之道!” 能在观礼台上看球赛,自然是十分尊贵的身份,便是连大将军府的太保们,都没有这个资格。 “诺!”奉有田答应着,快步而去。 玄康这才知道,原来是北匈人的使者也过来了。 “好了,这里没有什么事,你们去准备吧!”吉昌对着众太保挥了挥手。 “诺!”众人齐齐回应着,缓步下了观礼台。 第107章 参赛 北匈人的两个使团的人先后走进了会场,第一拨过来的人有八个,玄康倒是认出了其中的四个,正是那一日在夕照街拦住他们去路的逐日单于的人。 逐日单于的正使,是一位相貌堂堂的中年人,留着垂胸的黑胡子,面如金玉,并不类北匈人,反而像是龙陆大虞朝的中原人。 这位正使的名字叫作敕顿,是漠南的左贤王,他的父亲是鲜支单于的弟弟,据说是抢了大虞朝诸侯北燕国国王的妹妹,才生下的他。逐日单于还要管他叫叔叔。 当左贤王带着他使团的人从东齐国的帐篷前走过之时,丹红和多塔都看到了玄康,丹红快走一步,在敕顿的耳边低语了一句,敕顿停下脚步,侧头看着玄康,问道:“你就是十三太保文玄康?” 他的中原话说得十分纯正,带着北燕国的腔调。 “是!左贤王大人!”玄康拱手微微一躬,算是施礼。 “是你说要踏平狼居胥山吗?” 玄康一怔,没有想到自己在大将军府里与吉昌所说的大话,竟然传到了这位北匈左贤王的耳朵里去了,若不是礼部的人说出来的,那便一定是糜相的人传出去的。 玄康正想着怎么措词,既不失礼,又不自卑,还要把敕顿的责问圆过去,忽然传来了韩爱珠的声音:“是又如何?我们不仅要踏平狼居胥山,还要踏平阴山、祁连山、燕然山!” 玄康回过头,便看到韩爱珠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跟着来到了他的身边。 左贤王微微皱了下眉头,还没有开口,他身边的多塔便马上跳了出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他一付穷凶极恶的样子,恨不能马上拔出刀来。 韩爱珠却并不畏惧,反而踏前一步,再一次强霸地道:“我说了,我们不仅要踏平狼居胥山,还要踏平阴山,祁连长,燕然山!” “你敢!”多塔咬着牙切着齿。 “我怎么就不敢?”韩爱珠毫不相让。 多塔年青的脸已然变成了猪肝的颜色,有心想要拔刀相向,却又看到对方是个小女孩子,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对付了。他总不能跟一个小女孩子动手吧? 左贤王的眉头更是紧锁,他把目光从韩爱珠的脸上转到了玄康的脸上。 玄康知道,自己再不说话,已不可能,当下沉着声道:“左贤王请放心,对于我们大虞王朝来说,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灭人!” 左贤王怔怔,脸色更加阴沉,冷笑道:“小孩子好大的口气,便是你们的吉大将军,也不敢夸下这般的海口吧?” 玄康一笑,道:“难道左贤王忘记了燕然勒石?” 燕然勒石,是十几年前,藤荆的杰作,他带着虞朝燕、赵、晋三国十万兵力击败了鲜支单于,深入到了大漠深处的燕然山,并在那里刻石为记。 燕然勒石,已然成为了龙陆中原王朝的将军们向往的最高荣誉。 左贤王脸色一变,知道就算是打嘴仗,在玄康的面前也讨不得半分的便宜,一甩手悻悻而去,跟着礼部的官员走向了观礼台的左侧。 枚枝到这个时候,才苦笑着过来道:“二公子好厉害的口水刀,你这是要将北匈人气死呀!” 玄康却看向韩爱珠,道:“我这嘴刀的功夫,比不得爱珠妹妹的强势,刚才面对着那个咄咄逼人的多塔,她可连退都不退一步的!” “这有什么好怕的?”韩爱珠不以为然:“这些北匈人就是要给他们些颜色看看,当年他们没少入侵我们大虞国土,杀了我们那么多的百姓!” “你就不怕那家伙真得会对你拔刀吗?”玄康经不住地问。 就在刚才,他可是百分的戒备,生怕多塔会被气得冲动地杀过来。 哪知道,韩爱珠又是一笑:“怕什么?十三哥难道会看着我吃亏吗?” 玄康只得苦笑。 与逐日单于的使者相比,漠西铁勒尔单于的使者便显得温顺了许多。 这是一个胡须皆白的老者带队,是铁勒尔单于的弟弟,有十个人,在入场后见到皇帝和大将军时,十分有礼貌地向他们行着礼,然后才被礼部的官员带到了观礼台的右边坐下来。 很显然,无论是皇帝,还是大将军,对于北匈漠南和漠西的两家使者,大家都更倾向于漠西的使者。玄康可以看出来,漠西的来使,可能更希望能够求娶到大虞的公主;而漠南逐日单于的使者们,或许只是为了与漠西竞争,才派出求亲使团过来凑热闹的。 所有报名参加马球赛的队伍达到了五十队,其中二十队是以各诸侯驻洛京进奏院的名义来的,二十队是大虞王朝各衙门的队伍,还有十队是以公侯将相府的名义出战。 只不过,这一次出乎了众人的预料之外,左贤王敕顿的逐日单于使团也要参加这场盛会,这令礼部尚书有些为难,悄然地来到吉昌的身边向他询问着。 “这些北匈人,自幼在草原上骑马,他们的骑术定然比我们好,若是让他们参赛,只怕到头来,头名会被他们所夺,让我大虞的颜面无存!”奉有田十分担心地道。 吉昌也皱着眉头,转头问着身边的周旋:“周城使,你觉得呢?” 周旋道:“敕顿手下就那么几个人,前日多塔与十三太保曾打过一架,两次都被十三太保在一招内制伏。” 吉昌一怔,笑道:“哟?这个多塔不是逐日单于的弟弟吗?是他太弱了呢?还是十三郎太强了呢?” 周旋道:“多塔虽然年纪青青,但是在漠南匈族中,却有着勇猛的威名,曾一人徒手斗杀了十匹狼。这一次到洛京来的使臣中,除了敕顿和丹红之外,数他的武力最高。” 吉昌点了点头,虽然打马球跟个人的武力值没有直接的关系,却也有一定的联系,毕竟这是一场冲撞的比赛,武力太弱,可能是争抢的过程中,就已经被别人下黑手推下了马背。 吉昌还是转头又问着另一边的糜庆:“糜相以为呢?” 糜庆道:“北匈的使团想要参赛,若是我们不允许他们参赛,反而显得我们示弱,而且小气了!” “好,那就让敕顿他们参赛吧!”吉昌说着,又对奉有田道:“既然逐日单于的人参赛了,那么铁勒尔单于的人不参赛怎么行?” “下臣明白了!”奉有田点着头,快步而去。 第108章 开赛 辰时三刻,马球的球赛正式开始。 原本的五十支队伍,变成了五十二支,若是按每场四支队伍开打,光是预选赛就要打十三场,那么时间会拉得很长,到天黑了都比不完。所以为了节省时间,预选赛只打八场,采用的是前两场八支队伍同时上,后六场是六支队伍对战的赛制。 好在场地足够大,八支队伍也就是四十骑而已。 预选赛各参赛队伍由抽签决定场次,只是这种抽签,没有所谓的种子队,谁若是与强队分在一起,只能自认倒霉。好在预选赛的每场都取前两名进入到第二阶段的复赛中。 复赛是十六支队伍,采用的是预选赛的头名放在一起抽签,第二名放在一起抽签的方式,四支队伍打一场,打四场,只取第一名直接进入决赛。 实际上,复赛才是最为精彩的决死之战。 最后的决赛会在四支队伍中产生名次。 这一天的比赛下来,一共有十三场,每一场的时间为一炷香。一炷香若是在室内,应该在四十分钟左右,但是在室外,因为有风的原因,燃烧得比较快,经常不到三十分钟就烧完了。光比赛差不多就要六个半小时,整个赛事下来,最少也要七个半小时。 李乐自告奋勇地跑去抽签,秋禅跟着他一同前往,不一会儿,两个人又都垂头丧气地回来,原来抽的是第二场。 谁都知道,前两场是八队,人多,这也就意味着出现的机会就少了一分。 玄康笑道:“这总比抽到第一场好吧?要是打第一场,热身的机会都没有!” 枚枝也笑着道:“是呀,二公子心宽,小师弟,你这手气以后可别再抽签堵博,一准一个输!” 李乐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二师兄,你嘴边怎么这么丧气,别没事总说输的!” 二十三郎在边上悠悠地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是有那本事,还怕天不向着吗?” 李乐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到底对这个不爱讲话的青龙剑客有些忌讳。 “咱们都跟哪几队一场呀?”玄康问。 不等李乐回答,秋禅便接过了话去:“有御史台、大理寺、工部、镇远侯府、南吴国、晋国和洛京府。” 听着秋禅报出这七个名字来,玄康却是长出了一口气:“呵呵,你们两个人的手气不错呀,虽然抽的是第二场,但是这一场没什么强劲的对手,我们出现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哟!” 枚枝也不停地点着头,显然对这个结果也很满意。 李乐叫道:“洛京府可都是一些长年办案的都头,他们的实力不容小觑;还有那个镇远侯府,三个公子和他侄儿都是打马球的高手,在洛京也是有名的;对了,还有晋国进奏院,虽然晋国的军事实力不强,但是他们可挨着漠南的哟,那里来的人,个个都会骑马,晋国的骑兵也在大虞朝算得上一号的!” 玄康一笑,道:“这总比遇到了大将军府、那两个北匈人团要好多了吧?咱们连魏国都没有遇到,已经很不错了!” 说话间,第一场球赛已经开始了。 随着“嘡”的一声响锣敲响,八支骑士的队伍如狂风暴雨一般,从球场的两端向球场的中心跑来,那枚涂成朱红颜色、如拳头大小的木球静静地躺在整个球场的中央,也许想不到今天它会被无数的棍子来回得击打,最终可能会粉身碎骨。 每年的马球赛上,被打碎的马球,总会有五六个。 击球的木棍与曲棍球的球棍样式一样,前端带着个弯弯的弯头,用牛皮包裹,以防在击打的过程中暴裂,同时也为了缓冲硬碰硬对木球造成的损伤。 至于马球棍,都是由选手自己带来,长短不一,随每个人的爱好和习惯而定,并非是越长越好。制作球棍的材质多以枣木为多,曲曲弯弯,却又结结实实。当然,像大将军府的太保们手里的球棍,却是用南方来的上好黄花梨制成,坚硬厚实,一根球棍便值一百两纹银了。最便宜的球棍是用松木做成的,这种木头干燥后容易开裂,所以要经验浸水,因此拿在手里总有湿滑的感觉。 玄康也有一根黄花梨木的球棍,原是吉十二郎的,在吉十二郎回栾国成为国主后,临行时将这根球棍送给了玄康,用吉十二的话来说,今后也没有机会为大将军府打球,留着这根球棍也没有用,送与玄康,希望十三郎以后能够代替自己,成为大将军府的球员。 球场上,在长的方向两边,均匀着摆着八个球门,每个球门都是一尺见方,用木板制作,后面架着支架,十分稳当。球门上面分别写着“甲乙丙丁,戊己庚辛”的字,其实就是编号。在开赛前,参赛队都要抓阄来确定自己的球门,比如抓到甲的队伍,只有将球击入到甲球门中,才算进了一球。 每个球门之后,还坐着一个守门使,哪个门进了球,就会在哪个门的后面插一面旗子。等到时间结束,插的旗子多的取胜,若是旗子一样多,那么先入者为胜。比如同样进三个球,最先打进三个球的队为胜。若是所有的队都没有进球,那么这一场就算燃香烧完了也不会结束,直到有两个队进了球才算。 西秦国进奏院抽在了第一场,在秦无殇骑着马跑过东齐国帐篷前之时,玄康特意地大声高喊着:“西秦加油!” 秦无殇回头向他一笑,一手抖着缰绳,一手拿着马球棍,风一样得跑过,追着木球去了。 对于常年骑马打仗的将士们来说,打马球其实跟打仗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只不过是将手里的兵器,换成了球杆而已。 赛场上虽然只有四十骑在狂呼乱奔,但是扬起的烟尘即好像是有千军万马一般,马蹄声,唿哨声,喊喝声此起彼伏。 场地两边的观众热烈的欢呼起来,纷纷为自己心目中的球队高喊助威。 出人预料之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正是因为场上的人太多,有一个家伙骑术不精,连人带马一起摔倒在地;马上连带着他身边和身后的数匹马纷纷倒地,甚至有人不幸被马蹄踩中,生命垂危。好在边上早就有太医守着,礼部的组织人员连忙将伤者抬下了场进行救治。 那些受伤不重的骑手,拉起马来,继续比赛,追逐着那只木球。而其他没受影响的选手,恍然未见,马还在跑,球还在打。 “进了!”有人一声高喝,场内场外发出齐齐的惊呼来,在谁也没有注意的时候,那只木球已然滚入了丙球门,丙门后的守门使连忙拿着一面绿色的旗子插了起来。 “怎么是赵质子?”玄康一脸得惊讶,没有想到打进全场第一粒进球的人,竟然是那个北赵国的小胖子。 “哈哈!进错门了!”李乐大笑起来,紧接着全场的观众也哄堂大笑着。 场中的赵旭一脸得沮丧,刚才那球的确是被他瞎猫碰上了死耗子打进去的,但是丙球门却是西秦的球门,北赵国的球门是对面的庚字号球门。 “第一粒进球就是个乌龙球!”玄康也被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第109章 快进 头一场比赛在一炷香之后,顺利地结束了,西秦以两粒进球荣登第一,后面五队都是只进了一粒,却因为吏部球队先进而成为第二,这两队可以进行复赛,其他的队尽数被淘汰。 这场球最冤的就是北赵了,若是他们的球进对了门,就算是只有一粒进球,也肯定可以进入到复赛中。 只不过,第一场比赛,就有三个人受了伤。 在第一场比赛快要结束的时候,第二场比赛的球队便来到了球场的两端准备入场。 玄康和东齐球队穿着统一式样的紧袖左衽束腰布衫,全部染成青绿色,这是枚枝早早就订做的。东齐位于大虞的东方,属木尚青,所以枚枝选这个颜色也是有一定寓意的。 五个人以玄康排在第一,后面是枚枝、谢震、阿龙和李乐,秋禅是作为替补以备万一的。 之所以玄康排在第一,是因为他的马快。 玄康所骑的马,是他借了大太保吉存仁的坐骑,这匹马叫作银雪豹,是一匹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白马,来自西域,也是吉存仁的最爱。玄康是磨了两日,最后答应为他的女儿做一块大大的生日蛋糕,才从他那里借来的。 铜锣一响,玄康一人一骑就像是一道闪电,快得仿佛是一眨眼间,已然越众而出,直奔场中的木球。 马快就是有着很大的优势,在许多的骑手还没有抵达场中之时,他已然挥起了球杆,“砰”的一声,将木球击起了老高,飞着越过了从顶端扑将而来的骑手,径直地奔向了东南角处。他们的球门是甲号,正是他刚才跑过来的那个方向。 在球场的东南角附近,李乐并没有策马狂奔,一进场,他便按照玄康事先的战术,守在了球门附近,用玄康的话来说,他临门一棍打得最准,所以这个击入球门的人非他莫属。 谢震和阿龙守在中路,准备随时传球,枚枝算是自由人,跟在玄康的附近,随时接应。 那些追着玄康过来的骑手们,还没有来得及掉转马头,木球已然落在了他们身后的枚枝马前,枚枝毫不犹豫地挥出杆去,又一杆接力将球直打到了李乐的马前。 李乐催马狂奔,手中的球杆顺势挥出,木球还没有停稳,便听到“砰”的一声调转了九十度,不偏不倚地飞进了甲字号球门。 “哦!”站在场边观望的秋禅与韩爱珠齐齐一跃而起,发出一阵狂呼来,东齐国的帐篷中,那些随从们也跟着齐齐欢呼起来,便是连稳坐在帐前的二十三郎都经不住地站了起来,自言自语一般地道:“好快呀!” “好快的进球!”大将军府的太保们,旁边的南楚国队员们,也都发出声声地惊叹。 观礼台上,吉昌不住地点着头,笑着问着周旋:“你记得去年最快的进球有多快吗?” 周旋点着头:“当然记得,那是大将军府十二太保打出来的,却也没有这么快,也有半盏茶的功夫吧!” 糜庆道:“文玄康的这个护卫着实厉害,这才刚刚上场,就打进了球!” 吉昌与周旋相视而笑,周旋道:“糜相只看到其表,未看到其内!” “哦?”糜庆作为文官,并不怎么喜欢打马球,也不常看。 周旋解释着道:“这球之所以进得这么快,是因为十三太保的马快,十三太保的手也快,还有,他打的也准!” 糜庆想了一下,蓦然明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是呀!是呀!若没有十三太保抢到了球了,那护卫也打不着球!” 吉昌暗自点头,他当然识出了文玄康所骑的马。银雪豹并非普通的马,而是十分刚烈的,非其主不得骑。玄康既然有了驾驭银雪豹的能力,这说明他跟着大太保吉存仁学习骑术,已然很有成果了。 观礼台的左侧,左贤王敕顿与丹红也在讨论着刚才的进球,丹红不由得道:“这个十三太保果然有些本事,小小年纪能够打出这么快的球,到时候,咱们要与他们对手,可要当心!” 多塔道:“怕什么?他不过是仗着马快,我们的马不比他的马慢,姐姐的赤焰更快,到时候一定比他先抢到球!” 丹红微微笑了一下,却有些忐忑。 球场上,那些骑手们还在激烈的争夺之中,虽然玄康凭借着自己的快马,很快的破门入洞,但是再接着比赛时,却是由守门使捡起球直接丢进场中,此时骑手们都搅和在一起,想要拿到球,就不是靠着马快能够抢到的了,靠的还是骑手的骑术和突围的能力。 有了第一粒进球作保证,玄康心里踏实了许多,他觉得这个时候,跟着那些骑手搅在一起抢球并不明智,万一有谁摔倒,一定会跟第一场一样,会倒下一大片,他可不想受伤,所以便在外围逡巡,就好像是一头伺机而动的狼,等待着机会的到来。 果不其然,大理寺球队的一名队员在争抢木球的过程中,与御史台队的队员撞到了一起,这两个衙门本来就互相看着不顺眼,这就好像是冤家见面格外眼红,两个队员扭打在一处,齐齐地滚落下马,立时令混战的场面更加得混乱,木球也被压在了他们的身下。 其他队的队员们纷纷拨马抢夺,谁知道那只木球竟然骨碌碌地从人群是慢慢地滚了出来,正停在了玄康的马前。 玄康大喜,在众多的队员寻找木球之际,他猛地打了一声响哨,通知着东齐国的队员们,接着便挥起了球杆,向着枚枝的身影打去。 到这个时候,那些寻找木球的其他球队的球员才发现了木球,可是为时已晚。 木球再一次腾空而起,飞向枚枝,然后在枚枝的接力之下,经过阿龙和谢震的球杆,飞出了五百多步远,最终又落到了李乐的马前。 李乐再一次挥杆,对于没有人盯防的他来说,就好像信手拈来一般得容易,那球带着转快速地飞进了甲字号的球门。 “好!”欢呼声再一次响起来。 对于东齐国来说,连进了两个球,这场比赛几乎已经没有悬念,他们肯定可以出现了。 接下来的比赛,玄康与东齐国的球员们没有再去拼抢,在这么一个混乱的场面中,一不小说就会马倒人摔,反正如今他们肯定可以出现了,就没有必要如此拼命,只是在外围不急不缓地跑着,以防万一会受伤。 很快,这场比赛便结束了,结果并不出人预料,东齐国如愿以偿地成了第一名,与镇远侯府球队携手进下了复赛。 第110章 赛隙 玄康一从场上下来,韩爱球便迎了上来,就像是一个跟屁虫一样,围着他十三哥长,十三哥短的叫着。 秋蝉和几个随从已经支起了锅,在帐篷外烧着水,准备煮着面条。 正常情况下,就算是普通人家吃两顿饭,辰时也可以吃了。今天他们起来的很早,只是吃了些点心,填填肚子。整个一天,都没有机会正经地吃饭,比赛也不会专门停下来,让大家吃饭的,所以各参赛队都是自己带着炊具和食品,趁空的时候进行烧煮,以填肚子,这就如行军打仗一般。 皇帝和大将军也是如此,当然,他们有专门的御厨为他们烧制。其实许多的参赛队也带着自己的厨师,但是玄康觉得带个厨娘出来,也不见得比他们自己烧的好,所以出来的时候,特意让谢震买了些油面,用咸鱼和腊肉,再加上些萝卜来煮,也算是一顿好饭。 这一场他们比完,等到复赛可是还有六场球赛,中间差不多有三个多小时了,所以,枚枝便安排着趁着这个空闲,开始作饭。 “爱珠妹妹,你是要在十三弟这里吃饭吗?”吉六郎跑了过来,看着他们在支着锅,问道。 韩爱珠看了他一眼,道:“我就在这里吃,不行吗?” 吉六郎笑笑,道:“我们已经煮好了,是府里的厨师煮的,你要不要来吃一碗呀?” 韩爱珠把目光投向玄康:“十三哥,你去吃吗?” 玄康摇了摇头:“不去了,我在这里等会儿!” 吉老六也跟着道:“十三弟是东齐国的质子,当然要在东齐国这里跟大家同甘共苦了,你一个小姑娘家,还是别在这里掺合了吧?” “我就在这里等着!”韩爱珠不快地道:“六哥你快走吧,我不跟你去!”她在赶着人。 吉老六有些尴尬,看了看玄康,道:“十三弟,那我走了,你可要把爱珠妹妹看好了,别让她出了事!” “放心吧,六哥!”玄康点着头,又问道:“你们是第五场吧?呵呵,还有点儿时间,可别吃得太多,到时候在场上肚子会绞痛的!” “放心,你六哥也是知道的!”吉老六说着,往回走去。 “到时候,我会给你们加油的哟!”玄康特意高声地告诉他。 吉老六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不愿意跟六哥在一起?他对你很好的呀?”玄康问着韩爱珠。 韩爱珠道:“他就是对我好得太多了,我有些不喜欢。” “这世上还有你这样的傻丫头!”玄康笑着道:“对你好,你还不喜欢,难道你喜欢对你不好的吗?” 韩爱珠道:“我只喜欢对我好,但是又不让我觉得腻歪的人!” “十二哥那样的?”这令玄康马上想到了此时已经成为了栾国国王的吉存孝来。 “还有你!” 玄康一怔,抬头看向韩爱珠,忽然看到她的脸红了起来,好像是西天的晚霞。 他蓦然明白,这个才及笄的少女原来是在怀春,她把自己当成了初恋。 玄康觉得有些好笑,因为在他的眼里,自始至终,都是把韩爱珠当成了一个小女孩子。她是遗珠的妹妹,便如同是自己的妹妹一样!虽然如今的爱珠,出落得和她的姐姐一样得漂亮,但他对爱珠根本就没有一点儿的感觉。 玄康和爱珠的谈话,听到了枚枝的耳朵里,他心里笑着自家的公子果然很优秀,走到哪里都会得到美人的青睐。 “二公子,这饭要熟,还得等一会儿,要不,你带着韩小姐去外面逛逛?”枚枝给他支着招。 还没有等玄康回答,韩爱珠便拍着手跳了起来:“好哇!好哇!刚才来的时候,我就看到外面好多卖东西的,要不是怕姐夫不让,我早就去看了!” 此时,她不再管吉昌叫作义父,而改口称为姐夫,想来也是吉昌要求他这么叫的吧。 玄康有些犹豫,毕竟场外不同于场内,万一遇到了坏人怎么办? 仿佛是看出了他的想法,韩爱珠又道:“你是不是怕外面不安全?放心吧,我看到八哥的人,把这里都围得铁桶似的,哪有坏人敢闹事呀?” 想了想的确也不错,吉八郎的落日军就在龙背山,将这里里里外外围了个水泄不通,便是有闹事的人,也不敢张狂。 “好吧!”玄康点着头。 两个人并肩往球场外走去,枚枝看着他们的身影,转头叫了一声:“小师弟!” 李乐怔了怔,看到了玄康和韩爱珠外往走,不由得有些恼地道:“二师兄,你没事撺掇着他们去外面干啥?” 不等枚枝回答,二十三郎便骂着他:“活该你讨不到老婆!” 李乐一怔,仿佛是明白了什么。 枚枝笑笑,道:“跟在他们后面,别太近了哟?” “诺!”李乐只得答应着,作为玄康的贴身护卫,他必须要保证玄康的安全,玄康走到哪里,他就要跟到哪里。 看着李乐远远的跟在玄康和韩爱珠的身后,谢震有些不解地问道:“枚主使,咱们二公子因为韩家大小姐的事情,刚刚平静下来,你又让他跟韩家二小姐去玩儿,这万一惹得大将军又不高兴了,怎么办?” 枚枝笑道:“这韩家二小姐可不是大小姐,大将军得到了大小姐,应该会放过二小姐。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贪图着她的美色吗?已经有人向大将军提亲了,便是大将军府的几个太保也在惦记着呢!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二公子就不行呢?你不见那小妮子喜欢咱们的二公子吗?” 谢震笑了起来,连连地道:“是哟,若是咱们二公子能够娶了韩家二小姐,便也跟大将军攀上了亲戚!” 二十三郎看着远去的韩爱珠,又看了看正在添柴烧火的秋禅,若有所思。 阿龙在秋禅的身边煮着水,看到玄康和韩爱珠走了,这才对着秋禅道:“哎,秋禅,我觉得那个韩家的二小姐,跟你长得好像呀!” 秋禅一怔,没好气地道:“阿龙哥,你说的什么胡话,我这么大的一个小伙子,你怎么可以拿我跟女孩子比?” 阿龙却一本正经地道:“我说得可是真的,你要是把头发也打开来,梳成小辫子,再穿上跟她一样的红裙子,肯定是跟她一样的小美人!” “阿龙哥,你再这么开我的玩笑,我可要恼了!”秋禅真得生起了气来,他最不喜欢别人说他像女孩子。 阿龙只得陪着笑:“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二十三郎微微点了点头,仿佛是想到了什么。 第111章 泥偶 玄康与韩爱珠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话。 其实,多半的时候,都是韩爱珠在说着从别人那里听来的传闻,玄康也只当是在哄孩子,哼哼哈哈地只是点头应答。 “你那个护卫李乐是不是一直跟着你呀?”韩爱珠好像脑后长了眼睛一样,回头看到了李乐,经不住地问道。 玄康发出苦笑来:“没办法,他是我父王命令跟着我的,有时候,我也叫不动他。” “这人真扫人兴!”韩爱珠不快地道。 玄康微微一笑,道:“你就当他不存在好了!” “不过,刚才他的马球打得不错,一挥杆就能够进门!”韩爱珠又想起了刚才的比赛来。 两个人走出了赛场,在赛场之外的路两边,摆满了商摊,这些小商小贩们也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哪里人多,就往哪里去摆摊。好在这个地方又不用交税,全是处在落日军的管辖之下,便是连洛京府的收税官也无权过问。只要他们不挤占道路,阻碍通行,那些当兵的一般是不会管的。 正因为如此,每年立冬这日,洛京的很多商铺,都会派出人特意赶一个大早,带着自己的货品,在这里占据一个好的位置,贩卖各种的商品,有的人甚至是在头一天晚上就到了。 即便是球场已经开赛了,还是会有人不断地从洛京赶过来,进不去赛场,也能够跑到两边的山上进行观看。便是此时,两边的山上也已经站满了人。这令玄康想起了穿越前小时候在家乡有河边看划龙舟的情景,也是这般得热闹非凡,也是这般得人山人海。 靠近赛场竹牌楼处,有两个吃面的摊子,一个做的是拉面,一个做的是刀削面。他们就在路边挖了个坑,放上大锅,烧着大灶,用的是山前的泉水,几张小桌边已然坐满了食客,喷香的味道扑鼻而来,虽然看着并不干净,但是玄康也有了胃口。 “要不,咱们在这里吃面吧?”韩爱珠也馋了起来。 玄康还是摇了摇头,尽管他也想吃,但是又怕吃下去后会闹肚子。 “他们已经在煮油面了,咱们在外面吃了,回去剩下太多了浪费不好!再说,这外面的东西也不干净,还是回去吃好!” 韩爱珠只得作罢,却又有些不快地道:“你知道吗?我跟别的哥哥出去玩的时候,我要什么,他们就会给我买什么!就你跟他们不一样!” 玄康依然笑笑,没有作答,心里想着:“我才不会惯你的毛病呢?你这还上杆子找我;我若真得随着你的性子,你还不粘上我了?” 两个人边走边看,就像是在逛街一样。韩爱珠仿佛对什么东西都感兴趣,每走到一个摊位前,总是要看上半天,好像是从来没有出过门、没见过大世面的乡下姑娘一样。 玄康只觉得好笑,这些女孩子,不管是他穿越前认识的,还是如今这个朝代里,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喜欢逛街,不买点儿什么小玩意,她们肯定是不会罢休的。 正走之时,忽然韩爱珠被边上一个卖泥人的摊子吸引住了,马上走过去,拿起这个看看,又拿起那个看看。 这个卖泥人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婆,头发已经白了,仿佛是看到了主顾一样,热情地向她作着介绍。玄康站在韩爱珠的身后,看着她不停地点头,但是眼睛却一直摆满的泥人上找着,也不知道听没有听到老太婆的话。 “姑娘,你看看这两个泥偶!”老太婆拿出了两个胖胖乎乎的泥娃娃递给了韩爱珠。 韩爱珠接在手里马上笑了起来:“呵呵,这两个泥娃娃真好看,还是一个男的,一个女的!” 玄康也揍过了头去,果然看到她手里的两个娃娃,都绘着彩,十分福态的样子,就像是他见过的锡山泥人。 老板娘道:“我这两个泥娃娃可是这一堆娃娃里最好看的,就像姑娘你和这位小哥,也是好看至极的!” “呵呵,老板娘,你真会说话!”韩爱珠笑道:“那好吧,我就买这两个娃娃吧!” “好,我给你找两个木盒子装上!” 老板娘拿出两个木盒子,将两个娃娃装在了里面,递给了韩爱珠。 “多少钱?” “一个五十文,两个一百文。” “这两个娃娃也要一两银子呀?”玄康叫了起来。 一百文正好兑换成银子是一两。 老板娘笑道:“两个娃娃代表着成双成对,就像小哥和这位姑娘一样,越是出众,身价就越高!小哥可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小哥,姑娘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我这里还有更便宜的娃娃,有十文钱一个的,但是我不会拿出来给小哥和姑娘,也只有你们两位金玉一样的人儿,才配得上这两个娃娃!” 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这个老板娘的一张嘴说得人心花怒放,便是他明知道老板娘其实是在推销,却也甘愿上当了。 “一两就一两吧!”韩爱珠十分大方地点着头,却又回头道:“十三哥,你付钱。我出门从来不带钱的,都是他们付帐的!” 玄康掏出银子付了钱,老太婆的嘴里还在夸赞着:“人都说观音菩萨面前的金童玉女,可是天上神仙里最好的;反正也没有人见过,不过,我看小哥和姑娘一定就是金童玉女下凡,你们两个在一起,那才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 “你胡说什么呀?”玄康训斥着,转身就走,生怕她还会说出些别的令人尴尬的话来。 韩爱珠却美滋滋的,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直到走出了老远,韩爱珠才叫着:“十三哥,你别走这么快呀!” 玄康只得停下了脚步来,心里想着刚才那个老板娘的话,还觉得有些脸红心跳。 “这个给你!”韩爱珠将装着男娃娃的盒子递给了他。 玄康接过了盒子,诧异地看着她问:“你不是喜欢要买的吗?怎么送给我呢?” “这两个是一对好不好?”韩爱珠道:“我是女的,当然拿着的是女娃娃;你是男的,当然拿着的是男娃娃!” 玄康心头一动,看着韩爱珠笑得灿烂如半枝莲花,想要回绝都有些不忍了。他当然明白韩二小姐的意思,韩爱珠这是在跟他表白呢! 他只得收下了男娃娃,心里却有些忐忑,不知道以后要怎么来跟韩爱珠解释。 第112章 复赛 玄康陪着韩爱珠回来的时候,第三场比赛都快要结束了,秋禅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油面递到了他们的手里,李乐忙问着:“我的面呢?” “在锅里热着呢,自己去盛!” 李乐骂着:“你个小东西,光想着你的二公子,也不想想我这个李哥,我可是比他还要辛苦的哟!” 玄康只当没有听到,看着韩爱珠呼拉拉地将一碗油面吃完,那吃相哪里像是一个淑女。 “他娘的,又进了!”枚枝在帐篷外发出一声咒骂来。 玄康吃完了面,也来到了帐篷外观看,这第三场中有逐日单于的五个人,丹红和多塔身在其中,另外三个汉子也是他曾见过,在夕照街拦过他路的人。 这场球赛,无关男女,只要是球艺精湛的人,都可以参加。 毕竟是北匈人,虽然魏国也跟他们分在了一组,却无法阻止这些北匈人的胜利,他们就是风一样在球场上飞来飞去,一旦控制了木球,就没有人能够再从他们的球杆之下抢过球来。他们的骑术十分得精通,这令他们在抢球时又占尽了先机,就算许多的骑手搅在一处,他们也能够冲出包围圈,迅速地奔离。 而魏国习惯于使用的下三滥手段,比如打不到球就打马腿,抢不过别人就推骑手下马。只是这些手段,在北匈人面前,竟然毫无用处。他们的马太快,马腿根本就打不到;他们的骑术太精,就是挤到了一起,用双手去推,也推不落别人,反而会被对手一把推落下马。 场中的局面已经分出了胜负来,逐日单于的人得了十面旗子,这是前面两场进球加起来,也没有的数! 其他的五个队,除了魏国有一粒进球之外,其他的四个队颗粒无收。 终场的锣敲响了来,看到这个结果,便是坐在观礼台上的大将军吉昌也有些坐不住了。 “难怪漠南匈人要参加比赛,他们实力好强呀!”糜庆不由得有些担心地道:“这若是让他们夺得了头筹,奖赏的多少无所谓,只是咱们大虞朝的面子却着实丢了!” 这也正是大将军吉昌最为担心的,他转头问向周旋:“周城使,你觉得大将军府的太保们,能够赢得了北匈人吗?” 周旋面露难色,想了想,摇了摇头:“这很难说,应该是在旗鼓相当之间,若是想赢,只能看天意了!” “不行!”吉昌道:“最后的决赛里,谁成为冠军,也不能让北匈人成为冠军!” “诺!”周旋应着,转身去下台去找太保们商量去了。 第四场的比赛也在意外中结束,漠西的铁勒尔单于队夺了第一,第二名是西秦。 令人瞩目的第五场比赛,大将军府的太保们登场,立时观看的人群中发出阵阵地欢呼来,尤其是那些好不容易能够趁机出门来的年青女子们,更是呼嚎雀跃,每当这些穿着紧身马球服,又英俊漂亮的太保们从她们的面前纵马而过,就会传来她们阵阵的欢呼,好像这些太保们已经进了球一样。 第五场比赛中,太保们毫无悬念得夺下了冠军,只是他们的进球数,也只有八枚而已,比逐日单于队少了两粒。 后面的比赛虽然也很精彩,但是却没有之前那么好看了,球场上有人打,有人闹,有人哭,有人笑,一直到下午未时二刻,八场预赛才全部进行完毕,接下来就是四场更为激烈的复赛,和最后的一场决赛了。 复赛之前进行了抽签,谁都知道北匈人厉害,都想要避开,但是也只能看天意了。 不过,抽签的结果出来后,却令众人有些哑然。 将军府的太保队抽到了第一场,其他的三支队伍都是十分弱的,这场比赛不用比,就已经知道了结果。 第二场才是死亡之组,因为这一场有东齐队,魏国队,西秦队和南楚队。这四个队实力应该以魏国最强,但是东齐队初露锋芒,却也令人对之刮目相看,尤其是十三太保玄康出阵,更是令许多的少女们为之疯狂。 西秦队和南楚队实力相当,原本也是各诸侯队中的一流。 实际上,这一场中,四方的实力相差都不多。 第三场有镇远侯府队,礼部队,兵部队和刑部队,用别人的笑话来讲,好像是朝庭的衙门故意凑在一起似的。 第四场是两个北匈人的队伍,再加上两个陪绑的弱队,实际上,就是两支北匈人的龙争虎斗。 当玄康看到周旋从组织这场球赛的礼部号台处走出来之时,便知道了这个抽签结果的原因。 周旋不傻,当然不愿意让北匈人夺得头筹,所以才会将两支北匈人的队伍放在同一场中,让他们自相残杀。毕竟复赛,只能有一只队伍出线。 而将北匈人放在第四组,也是为了让他们没有足够的时间进行休息,体力上肯定恢复不过来,马上就跟着打决赛,定然会大大的降低实力。 他将大将军府的太保们安排在复赛的第一场进行,也是出于对这些太保的关照。 另外,周旋将四支出现的诸侯队伍也放在同一组,就是不想让过多的诸侯出现在决赛上;而第三场也是同样的原因。否则,任玄康如何想,也不相信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对于他们东齐国来说,能不能进决赛其实是无所谓的,最主要的是他们必须要战胜魏国,这也是枚枝被绣衣社逼迫的原因。而他们能够与魏国安排在同一场里,就只能争夺下这唯一的出现机会。 很快,复赛的第一场便开赛了,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比赛,局面被大将军府的太保们控制得死死的,而且比他们在预赛中打得还要好,一炷香下来,他们竟然进了十二个球,破了北匈人的纪录。而其他的三个队,竟然一个球也没有进,整场比赛里,五个太保就好像是穿花的浪蝶一般,格外得引人注目,只要是球到了他们的球棍之下,就再没有其他的人能够抢到。 在第一场复赛还没有结束之际,玄康、李乐、枚枝、谢震和阿龙便作好了准备,等着第二场有关他们东齐国生死的比赛到来。 第113章 胜魏 “齐质子,这场比赛,你们还是认输了事,也省得咱们在场上拼死拼活了!”魏无难看到玄康的时候,便这般得大言不渐。 不等玄康答话,李乐便接口道:“我看魏质子不若当先得认输才好!” 魏无难怒道:“放肆,我与你家公子说话,哪得你这个奴才在这里插嘴?” 李乐心头有气,若是论起来,他的确不是主人。在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的时代里,君是君,臣是臣,主是主,仆是仆。虽然他们这样的护卫还不能称之为奴仆,但是的确没有资格同一国王子搭话的,就算是这个王子身为洛京的质子,他的身份也是摆在那里的。 虽然玄康也觉得李乐有些多嘴多舌,但是听到别人训斥自己的护卫,还是十分得不快,当下道:“魏质子狂妄自大,休说是这场球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就这般得自以为是;便是自恃身份,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这里是洛京,并非你们魏国的魏都城。你且未闻得落魄凤凰不如鸡之说吗?魏质子如今在洛京还不如一只鸡,也敢在人前人五人六吗?” “你……”魏无难被玄康的话气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难道齐质子还能比我家的公子尊贵?你不也是一个质子而已?”魏无难身边的魏国进奏院正使钱八两接口道。 另一边的秦无殇道:“钱大人的眼瞎了不成?文玄康乃是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岂是你家公子可以比的?” 钱八两一怔,的确,在洛京城的所有年青人中,大将军府的太保可是最为尊贵的身份,便是皇族公侯的公子都比之不上,毕竟大将军才是真正的洛城之主,这些太保多少手里都有兵权。 魏无难道:“文玄康,你休惩口舌之快,有能耐,咱们在场上一比高下!嘿嘿,我们魏国马球队可是去年的第二名,你们东齐,连名次都没有。” “彼一时,此一时,去年我们东齐成绩不佳,并不代表着今年就不行!那就一会儿,咱们场上一决上下!” 楚飞虎拍马来到了文玄康的身边,悄悄地道:“哥,你放心,今天这场四个队里,你们东齐是最强的,肯定能够胜过他们魏国!” “多谢兄弟吉言!” 锣声敲响,四支队伍同时从场地的北头一齐奔入,对于东齐队来说,几乎是和预赛时一样,凭着玄康的快马,他第一个抢到了木球,而且采用了同样的战术,也是第一个进了球。 但是,第二粒进球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球被后面的守门使抛入场中,骑手们马上搅到了一处,再不是谁的马快就能够抢到球了,而成为了谁最彪悍,谁才能够抢到球。 在所有的球员中,要数魏国的张乌龟最为彪悍,毕竟之前是开妓院的,身材高大魁梧,能打能冲,再加上他的骑术也十分得出众,冲撞之下,接二连三将西秦国和南楚国的两名骑手推下了马来,霸道地抢得了木球,一边推着球,一边快速地骑着马奔向他们的丙号球门。 风杨像鬼魅一样,突然就从冲到了张乌龟的马侧,抡起了手中的球杆,猛地一甩,球没有抢到,但是却将张乌龟手中的球棍给击飞了出去。 玄康一直在外围,趁机跟上抢到了球,驱马推球前行。魏无难从后面追了上来,玄康瞥眼间看准了边路上枚枝的位置,就在魏无难抢马到来之时,猛一挥杆,将木球击打出去,正落在了枚枝的马前,枚枝传递,直接将球打向了谢震。谢震跃马而起,高高地挥杆,在空中完成传递的动作,令木球转换了九十度,直接奔向了甲号球门,那正是东齐国的球门。 木球向前冲了三十米便失去了动能,好在此时的阿龙及时跟上,又是一杆补击,木球来到了李乐的马前,李乐最后一杆打出来,那球准确无误在再一次滚进了甲门之中。 场外一片的喝彩声。东齐国的五人配合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站在场外观看的三太保吉存礼对着其他的几个太保道:“十三弟的这种配合打法不错,下一场,咱们可以学一学他们。” 如今在太保队里,吉老三是最大的,自然也是队长,其他四名队员是老四,老五,老六和十一郎。 吉十一郎道:“我去夺球,六哥随我占边,五哥和四哥两边传球,三哥打门!” 吉老三道:“十一弟,你的身形太单薄了,怕抢不过那些北匈人。还是让老五和老六去抢,你和四哥边路传球,我来打门!” “诺!”其他的四个太保齐齐地答应着。 几乎是与此同时,站在场边观球的漠南北匈人球队,丹红也在像吉老三这样的排布着他们的打法,也是模仿着东齐队的战术而来。 场中,魏无难大骂着风杨无耻,竟然将张乌龟的球杆击落,令他们痛失了控球权。他非常清楚,只要是玄康得到了球,那么几乎就等于是东齐队进了球。赛前他们还在嘲笑着东齐人临阵磨枪,在场上训练传球呢,如今看来,那种默契的边路传球,才是东齐人之所以取胜的法宝。 只是不容他多骂几声,木球再一次被抛入场中,那些刚才落马和打掉球杆的骑手们,又都回到马背之上,捡起了球杆,重新争抢了起来。 接下来的赛事,更是令魏无难气愤异常,东齐队、西秦队和南楚队好像是经过了商量一般,只要是他们大魏队抢到了球,便会一齐去争抢,令木球根本无法在大魏队手里头保持百步远。反而是那三个队的人得到了球,另外两个队的球员们,就会去有意地阻挡大魏队的争抢骑士,任由控球的队不急不缓地将球打入自家的球门。 这样的比赛,已然成为了三打一的局面,失去了观赏性。半炷香燃过,场中魏国一粒球未进,反而是西秦与南楚,跟在东齐国之后,都进了球。 场外,丹红对着多塔等人道:“咱们进入决赛后,肯定也会是这种局面,你们都要做好准备,一挑三,就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多塔道:“放心吧,姐姐!我们都是草原上的苍狼,便是狐狸再多,也无法抵挡狼的奔袭!” 第114章 决赛 观礼台上,吉昌一直紧皱着眉头,他的表情没有逃过糜庆的眼睛,他笑了笑,道:“大将军是不是觉得这场比赛很无趣?” “连糜相这样不喜欢看马球的人,都觉得无趣了?”吉昌点着头。 糜庆点了点头,悠悠地道:“这场球虽然无趣,却也有些意思!” “此话怎讲?” “大将军觉得东齐,西秦与南楚,三国若是联盟,又会怎样?” “这才是孤最不喜欢的事情!” “呵呵,便如这局球一般,其结果显而易见,不管最终谁出现,魏国肯定是要被淘汰的!” “是呀!”吉昌道:“孤记得去年的时候,魏国还是很强的,也是今日这些骑手!” “不仅是去年吧?”回到吉昌身边的周旋道:“前年,大前年,都是魏国拿到的第二名,仅次于大将军府队。” 糜庆道:“花无百日红,就算是以往的成绩再好,若是不思进取,其结果都会是今日这样!” 周旋道:“今日这场球却也不常见,往日也没有出现过三打一的局面!” 糜庆问道:“那周正使觉得这是什么原因呢?” 周旋道:“要怪,就只能怪魏国质子魏无难飞扬跋扈,令别国生厌,这才会抱团与之敌对!” 糜庆没有再说什么,侧头看向吉昌。 吉昌一笑,道:“要怪只能怪魏质子不会谋略,既然场上四队,如何也要拉一队为盟,他却全部得罪,焉能不败!” “大将军圣明!”糜庆与周旋齐齐赞道。 吉昌长出了一口气,又悠悠地道:“两位放心,孤就算是再笨,也不会笨到把自己变成孤家寡人,连个盟友都没有的!” 糜庆和周旋面面相觑,已然明白了大将军的话意。 场上的局面一直保持着不变,后面的半炷香一如之前,直到整场比赛结束,魏国以入球为零告终,而这一场比赛的冠军自然还是东齐国队。 第三场的比赛结束之后,出乎了所有人预料之外,镇远侯府队竟然意外的夺得了第一名,呼声最高的兵部被淘汰了,这令兵部尚书的一张脸就像是霜打的茄子一样得难看。 镇远侯田炳辉笑得如同一个孩子一样得合不拢嘴,场上的队员是他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和一个侄子,这也是镇远侯家第一次进入决赛,打入了名次。 复赛的最后一场其实就是两队北匈人的争斗,而漠南逐日单于队明显得比漠西铁勒尔单于队强了许多,虽然他们的骑术都十分得精湛,击球的技巧也十分得熟练,单个人拿出来,也都是旗鼓相当,但是五个人组成队之后,却立即显示出高低来。 逐日单于队的五个人,竟然采用了与东齐国队一样的战术,两个人争抢,两个人边路传递,一个人击球入门,连续地打进了三个球,漠西铁勒尔单于队才缓过劲来,也开始采用相同的战术来打,可惜为时已晚。 吉昌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来:“这些北匈人的模仿能力太强了,学着东齐国队有模有样的!” “是呀!”周旋也道:“而且他们比东齐国队打得还要好!” “你觉得,孤的太保们,能够对付得了这些北匈人吗?”吉昌还始担心起来。 周旋没有打握,但还是道:“如今看来,这些北匈人跟大将军府队伯仲之间呀!” 糜庆却十分肯定地道:“放心吧,大将军,北匈人肯定会输的!” “哦?”吉昌问道:“糜相不是不懂马球吗?你怎么这么肯定呢?” 糜庆笑道:“虽然在下不太懂马球,却也知道一个道理,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我相信,就算是北匈人进入到最后的决赛,也一定会跟刚才一样,三对一,哪有不胜之理呢?” 吉昌想了想,点起了头来。 漠南的逐日单于队果不其然,最终战胜了漠西铁勒尔队,成为了最后一场复赛中的进级者。 于是最后决赛的名单终于产生了,那就是大将军府队,东齐国队,镇远侯府队,以及北匈漠南逐日单于队。 此时的时间已经到了下午申时,只休息了一刻钟,决赛便开始了。 用礼部的话来说,这场比赛打完天也就要黑了下来,所以尽快地赶早不赶晚,虽然这对于刚刚比完赛的北匈漠南队来说,有些不公平,但是谁叫他们抽到了复赛的第四场呢?而且还是跟漠西队抽到了一起! 锣鼓一响,玄康的银雪豹就像是闪电一般,冲向了场中,而与此同时的,丹红的赤焰也不落后,几乎是用同样的速度飞驰而来。虽然丹红骑着赤焰刚刚打完一场,但是在这一场开局,那一人一骑毫不落后,这也说明赤焰的耐性和速度是超过了银雪豹的。 玄康和丹红几乎是同时冲到了场中的木球之前,两个人同时抡起了手中的球杆,丹红击向球,但是玄康却击向了丹红的球杆。 “啪”的一声,在丹红的球杆还没有推到木球之时,玄康的球杆先撞到了丹红的球杆的弯头,丹红的手没有拿稳,那球杆脱手而出,掉到了地上。 玄康一招得手,心中惶惶,这种打法在后世肯定是严重犯规的,是无赖的打法,丹红毕竟是女子,手上的劲力不如他大,两根球杆交碰,而且是他有心对无心,自然丹红要吃些亏的。 两匹马一盘旋之际,丹红侧身贴于赤焰的一边,单脚踩着马蹬,竟然将半个身子挂在了马边,一俯身,已然从地上捡起了她的马球杆,再一转身,又稳稳地坐在马端。 场边传来了阵阵的喝采。 只是,虽然她应变的速度很快,却也失去了先机,木球已经被玄康控制,抖手间,木球像流星一样飞出去,奔向了处于左侧边线位置的枚枝。枚枝接到球之后,只推了两步远,猛一挥杆,球沿着边线奔向了前面,谢震恰到好处地赶在了木球的落点,一个转折,又将之打向了阿龙的位置。 球速比马速快了许多,后面的骑手追着木球过来之时,阿龙已然顺利的转位,打了一个九十多度的折角,正递到了李乐的马前。李乐接球后轻轻一推,那球快速滚动着进入了乙号球门。 “好!”场外传来了观者的欢呼,这一粒进球比之前还要快,东齐国队旗开得胜。 吉十一拍马来到了玄康的身边,笑道:“十三弟,你们也就凭着马快,能够得到这一个球,只怕后面就不行了!” 玄康也笑着:“那就等着看!” 多塔也拍马过来,怒斥着:“你无耻!” “我怎么无耻了?”玄康明知故问着。 “你为什么要打我姐姐的球杆,不去打球?” 玄康一笑,道:“咱们又没有规则,不能打球杆吧?” 多塔咬着牙,愤然拨马而去。 第115章 麻绳 一骑快马停在了赛场之外,一位内侍急匆匆地跑到了观礼台前,向大将军吉昌报告着,说是皇帝最宠爱的梅妃正在宫中生产,希望皇帝能够亲临。 “不是还有十几日的时间吗?”周旋也觉得有些奇怪。 “小的不知,今日陛下走后没多久,梅妃便破水了!” 糜庆道:“妇人生产有时也不会按预期而来,这孩子可能急不可耐了!” 吉昌点着头:“那就让陛下先回宫吧,只是今日这场最后的赛事,他是看不到了!” 秦昀接到了消息,自然喜不自胜,同时又有些惊慌失措,这可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不管生男还是生女,他都非常地喜欢,却又担心生产时会出问题,毕竟女人生产就是在走鬼门关,所以早早地就放言说,梅妃生产时,他一定会守在那里。 看着皇帝一行急匆匆的走了,连庆阳公主也跟在他的身后,而没有留下来追看还在场中的文玄康,这令吉昌感到有些不对劲,却又想不出到底是哪里有问题了。 不过,他也想到,在韩遗珠生产的时候,自己也要守在产房之外,等待那个小生命的降临,不管怎么说来,那个孩子都是挂在他名下的第一个孩子。 想到这里,吉昌也便释然了起来,对秦昀的离去不再在意。 球场上正是激烈,随着东齐国进了第一个球,欢呼声随之而起,这令吉昌多少有些失望,他原本以为第一粒进球,应该是他的大将军府队的。 他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正在场边急驱的玄康的身上,这个小子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虽然只是五个人的队伍,却能够组织起这么快、这么有效的战术,的确与以往不同,也使洛京的马球赛变得越发好看了起来。 玄康又哪里知道大将军在念着他,一阵风吹来,他不由得打了一个喷嚏,一抬头,便看到韩爱珠就在场边,好像是看出他口渴一般,手里拿着一个茶壶,另一手拿着一个杯子,高喊着:“十三哥,喝水吧!” 玄康还真得有些口渴了,第一粒进球之后,守门使还没有开球,正好趁此空档喝一口水。 他拍马来到了场边,跳下马,接过了韩爱珠递过来的茶杯,里面已然注满了温和的茶水。他端起来仰头饮尽,立时觉得浑身舒畅,只是这杯子刚才放在嘴边,却闻到一股硫磺的味道来。 “爱珠妹妹,这杯子怎么有味道?”他经不住地问。 “哪有味道?”韩爱珠十分诧异,接过杯子闻了闻,也道:“是呀,好像是爆竹的味道!”说着,又将自己的手提到了鼻子前闻了闻,马上叫了起来:“是我手上的味道。” “你刚才放爆竹了?”玄康问。 “哪能呢?”韩爱珠莫名其妙,想了一下,道:“刚才我去观礼台的后面如厕,差一点儿摔了一跤,手扶到了扎台子的麻绳上,这应该是那个麻绳上的味道!” 听到她这么一说,玄康差一点要把自己刚才喝进肚了茶水吐出来,韩爱珠远没有她的姐姐文明,如厕之后竟然没有去洗手,就给他端了茶壶和茶杯过来,只要想一想,他就觉得有些恶心。 只是在这个场合之下,的确没有地方可以去洗手,便是他们带来的水,也是从山中的泉水打来的,需要走老远的路。 看到玄康阴晴不定的脸,韩爱珠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又道:“要不我再换个杯子,给你倒水?” 玄康摇着头,身后的赛场上传来了马蹄和骑手的呼喝,又一轮比赛开始了,守门使将木球丢进了场内。 “我要去比赛了!”玄康说着,转身准备上马,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再一次回头,问道:“你刚才说什么?麻绳上的味道?” “是呀!”韩爱珠道:“我摸了那个麻绳,弄了一手的黑,拍了半天才拍干净,麻绳上有火药!” “麻绳上怎么会有火药?”玄康一下子警惕起来,抬头看了看高大的观礼台,台子的中间,吉昌和许多的朝中大臣正在观看着比赛,但是皇帝虞昀刚刚离去。 “你在哪里看到的麻绳?”他问。 “就在后面。” 玄康抬头高喊着:“秋禅,你替我!” 秋禅早就跃跃欲试,作为东齐国的替补,他一直站在场边,只希望自己也能够上一回场。 一听到玄康的呼叫,马上兴奋起来,跃身上马,奔向了场内。 李乐从不远处跑过来,不解地问:“二公子,这可是最关键的时候,你怎么让秋禅上场了?” 玄康道:“我去如厕,一会儿就来!” “那你快一点儿!”李乐叮嘱着,嘴里又不由得嘟囔着道:“上场前不去,非要到这个时候去,搞什么鬼?” 玄康只作没有听到,跳出场外,对着韩爱珠道:“把茶壶放下,带我去看看!” “好吧!”韩爱珠只得点头,在东齐国帐篷里放下了茶壶和茶杯,领着玄康向观礼台的后面走去。 观礼台上,吉昌看着玄康让别人替换下自己,他却跟韩爱珠往台后来了,他知道台后面有一个临时的厕所,只给观礼台上这些达官贵人们用的,普通老百姓只能自己想办法去解决。 “这小子是要去如厕吗?”他不由得好奇起来。 周旋道:“应该是吧,要不然这么急的时候,他不应该下场才是!” “如厕就如厕,怎么还要爱珠带路?” “幸许他 不认得路,后面又有卫兵看守,爱珠小姐好意地带他去吧!” 周旋的解释倒也不错,吉昌点了点头,笑道:“爱珠也长大了,可以嫁人了!” 周旋一怔,问:“大将军不会是想将爱珠小姐,许给这个文玄康?” 吉昌却笑而不语,他心里的确是这么想的。若是将韩爱珠嫁给文康,或许也省得他会再去惦记着韩遗珠了。只是,如今韩遗珠成了他的韩夫人,要是玄康娶了韩爱珠,那么他们父子两个等于是娶了姐妹两个,这又怎么论辈份呢?想一想,就觉得乱七八糟。 而在此刻,在韩爱珠的带领之下,玄康来到了观礼台的后面,这里有一片树林,不过为了保证皇帝和大将军的安全,吉八郎还是安排了一队士兵看守,那间临时厕所就在树林里,所以那队士兵也守在树林的外面,同时也可以看住观礼台的后面。 “就是这个!”韩爱珠来到了后面正中间的一处毛竹搭的架子前,指着将三根毛竹绑起的一团麻绳告诉着他。 这团麻绳从外面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当玄康用手摸时,竟然真得摸到了黑色的粉末,提到鼻间一闻,不是火药,又是什么呢? 第116章 炸药 “为什么麻绳上会有火药?”玄康万分得惊讶,他仔细地察看起来。 这座观礼台因为是临时搭建起来的,除了承受重量的立柱是由高大的杉木做的,其他的支架都是用粗大的毛竹搭建,在这个时代里当然没有钢管和铁搭扣,所以空心的毛竹,便成了最佳的选择。所有的连结都是通过手指粗的麻绳捆扎的,这也是一种技术活,若是结扣不牢,就会散架。 看了一会,玄康便发现了问题的所在。 这团麻绳虽然将毛竹勒紧,但是却有一根绳头塞进了毛竹的里面,这不由得不令他马上想到了导火索来。 他伸手在这根粗大的毛竹上敲了敲,发出“笃笃”声音来,并非是中空的那种“咚咚”声。 “这里面有东西!”玄康十分肯定地道,说着,从自己的靴子里一抽,竟然抽出了一把匕首来。 韩爱珠诧异地看着玄康,想不到他会把匕首藏在靴子里。 “你要干什么?”韩爱珠有些紧张地问道:“你不会想要割断这股麻绳吧?” “我看看毛竹里面是什么!” 玄康说着,拿着匕首在毛竹外面钻着,这种干透的毛竹十分坚硬,除非用锯子,否则想要用匕首砍开,只有二十三郎那样的高手才能够办得到。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毛竹的外壳钻破,匕首捅进了毛竹的里面,再抽出来时,刀刃上竟然带出来很多的黑色药粉,一股呛人的味道扑面而来。对于学过爆破,会自己制作爆炸装置的玄康来说,这东西他再熟悉不过了。 “是炸药!”他不由得惊叫出来。 “啊?”韩爱珠也吓了一大跳。 玄康的脑子在飞转着,很显然,是有人设下了这座炸药台,肯定是针对吉大将军而来的。 观礼台下面不知道铺了多少根毛竹作骨架,如果毛竹里都装进了炸药,只要是引燃,别说整个观礼台,便是周围数百步距离内,也会被炸得飞上天,而观礼台上的大将军一行人,肯定会粉身碎骨。 “爱珠,你马上去向大将军报告,让他赶紧离开观礼台!”玄康当机立断地命令着。 “那你呢?”韩爱珠担心地问。 “我守在这里,以防万一!” “诺!”韩爱珠答应着,准备沿着来时的路向观礼台的前面跑去。 “站住!”一个声音突然从他们身侧传过来,两个齐齐回头,便看到一个三十左右岁的年青军官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这个军官是从前面过来的,他披着绘彪的青袍,与玄康的军阶相当,是一个都尉。 “这里有炸药!”韩爱珠不等这个军官询问,便当先地叫了起来。 都尉皱起了眉头,马上怒了起来:“你们两个在这里搞什么鬼?”说着,便高喝着:“来人!把他们两个抓起来!” 远处,那些站岗守卫的士兵听到这一声喝,连忙奔了过来。 原来,这个都尉正是此处值守的军官。 “你胡说什么?”韩爱珠马上自报着家门:“我是大将军府的,他是大将军的十三太保,你敢动我们试试?” 这个都尉阴笑着:“我不管你们是谁,你们竟然敢在这里装炸药,就是作乱!死有余辜!”他说着,当先地抽出了刀来,一脸得狰狞。 玄康马上明白了过来,这个都尉肯定是知道炸药的事情,他或许就是谋害大将军的成员之一,若是自己和韩爱珠真得被他的人乱刀砍死,也便让他们的奸计得逞了,此时必须要当机立断。 “爱珠,躲开!”玄康叫了一声,身形向风一样扑向了这名都尉。 这个都尉手里拿着一把窄刃的长刀,有些像明朝军队中所用的苗刀,这也是大虞朝军官的标配。见到玄康冲过来,他冷哼一声,挥刀向着玄康砍去。 但是玄康的速度更快,在他的刀还未砍下之际,已然闪身躲过,一个踏步已然近了他的身前,手中的匕首挥出,准确无误地指向了他的咽喉。 这个都尉大骇,想要回刀格挡,却已然不及。 近身的搏战,正是玄康最为拿手的本事,又怎么可能会让他有还手之机呢? “别动!”他的匕首直接按在了都尉的喉咙处,稍一用力,便是一道血口。 都尉停了下来,还保持着向前冲的姿势,如何也不敢相信,这个漂亮的少年只用了一招,就已经制住了他,若是这个少年想要他的命,这个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地上。 十几个士兵呼啦啦地围了上来,他们相信了自己长官的话,把玄康和韩爱珠当成了破坏分子。 “让他们闪开路!”玄康冷酷地命令着都尉。 都尉只得对着自己的手下道:“你们闪开!” 这些士兵有些不甘心,却也只能听从他的命令,将围起的路放开了来。 “爱珠,快去前面向大将军禀告!”玄康连忙催促着。 “你怎么办?”韩爱珠还是有些担心玄康的安全。 “我没事,你快去!” 韩爱珠也知道自己留下来没有任何用处 ,点着头,从士兵们让出来的空档中钻过,飞快地向前面跑去。 玄康虽然制住了这个都尉,却也担心他的手下会有异动,又冲着他们道:“我是文玄康,是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如果你们放下武器,退后十步,我就不追究你们的不知之罪!” 无论是文玄康这个名字,还是 十三太保这个名头,都是响亮的,玄康相信这些当兵的就算是没有见过他,也应该听说过这两个名字。 果然,这些士兵们有些胆怯了起来,但是又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们的都尉。 这个都尉的脖子被玄康的匕首压得死死,不敢有半声吭气。 当兵的终于还是信了,纷纷收起了刀,向后退着步。 忽然间,其中的一个身材矮小的士兵调转了头,向观礼台的另一侧跑去。 “回来!”玄康大声地命令着。 但是那个士兵根本不回头,奔去的速度更快,一边跑着,一边还从身上取出了火摺子,玄康看到了火星冒将出来,他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再不顾其他,丢开这个都尉,追向那个士兵。 这个都尉只觉得喉咙一松,知道自己解脱了,不由得大怒,提刀跟在后面也追了过来。 倒是那些士兵,傻傻地看着这三个人,不知道应该做些什么。 第117章 解危 玄康奔到观礼台另一侧时,便看到那个士兵吹着了火摺子,正在点着一根长长的麻绳。 这根麻绳也是从一团捆绑的毛竹打结的地方引出来的,好像是不经意一样得垂到了地上,盘成了一团。 这些想要炸死大将军的人并不傻,他们在点燃了导火索之后,还要给自己留出足够的时间逃离现场,毕竟炸药爆炸开来的威力巨大,就算是离着观礼台百步远,也会被强大的冲击波所伤及。 那个士兵已然豁了出去,并非是从麻绳的端头点的火,而是从中间直接点起,如今他恨不能马上就令观礼台炸起来。 麻绳很快就点着了,咝咝作响着,冒着白烟,一点点地烧向那团绑结。 玄康飞身赶到,挥动着匕首想要割断为麻绳。 这个士兵抽出了刀砍向玄康,玄康不得不回身躲避,他知道想要砍断导火索,就必须先要解决面前这的个士兵,时间不等人,也经不起他跟这个家伙纠缠,必须要快刀斩乱麻。 所以,在躲开这个士兵一击之后,他便欺身而上,痛下杀手,手中的匕首直戳对手的咽喉。毕竟,这个士兵穿着皮甲的,浑身上下,也只有喉咙处是最薄弱的环节。 而令他没有想到,当他近身到了这个士兵身前之时,这个士兵的反应竟然如他一样得敏捷,手中的长刀回转,“当”的一声与他的匕首碰撞在一起,令他一击不中。 玄康的反应很快,马上斜插,躲过对手必来的反击,转到了另一侧,匕首倒转,握着柄的手呈拳形,直击对手的胸膛。 他的这一招出乎了对方的意料之外,这个家伙躲无所躲,只能硬着头皮挨上一拳。 只是当玄康的拳头击到了他的左胸之时,却好像是打在了一团肉球之上,软榻榻的,令他不由一愣。 “这是女人!”他马上想到,再细看他的面容,果然清秀,喉咙下没有喉头,真得是女人装扮的。 他的这一拳并不轻,打得这个女扮男装的对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这个时候,玄康却有些犹豫了。 若是对手是个男人的话,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紧跟而上,手里的匕首也会快捷无比地扎入对方的心口。 但是这个对手竟然是一个女人! 他稍作迟疑,手头已经失去了 准星,虽然还是扎下了匕首,但是却没有扎到心口,而是向下扎到了左胁。 玄康的这把匕首十分锋利,原是大哥玄华送给他作防身用的,玄华死后,这把匕首也成了大哥送给他的唯一的念想。匕首一直藏在他的靴子里,从齐都城出来的时候,就从未离开过他的身体,就算是晚上睡觉要脱鞋上床,他也会把匕首放在他的枕边。 “噗”的一声,匕首扎破了对手的皮甲,直入肉中。这个女扮男装的人痛得“啊”的发出尖叫来,正是女人的声音。 也就在玄康刺入匕首之时,便听到了身后的风响,他不用回头也知道,那个都尉赶了过来。 好像是身后长了眼睛一样,玄康迅捷地低头侧身,躲过后面的来刀,同时又猛一抽手,将匕首从女扮男装者身上拔出,那女子再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玄康的动作十分连贯,这是他穿越前作为间谍最基本的能力,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战斗。 凭着先天感知,他知道偷袭他的都尉在他身后的哪一个地方,所以在转身之际,手中带着血的匕首准确无误地挥出来,竟然钻过了都尉十足的戒备,再一次从他的身前刀下滑过,从空隙间抹向都尉的喉咙。 这一次,玄康没有再心软,本着一击毙命的凶狠,已然抹断了这个都尉的脖子。 都尉还不感相信自己竟然连一招都没有得手,便又中了玄康的招,当他感到脖子有些痛的时候,忽然便明白过来,仰面摔倒在地,瞪着大大的眼睛,只觉得呼吸不畅,紧接着便失去了知觉。他的脖子下面,并没有流出多少血来,就这样死了。 玄康哪里还有时间检查这个都尉的死活,他已经看到了燃烧的导火索马上就要烧到绳结了,只要是烧过了绳结,必定会引爆毛竹中的炸药,接下来便是连琐的反应,一根毛竹爆炸,必定会引起所有装着炸药的毛竹爆炸开来,接着整个观礼台会被炸成齑粉,台上的人也定然尸骨无存。 他马上冲过去,顾不得还冒着火星的绳麻,左手握在咝咝的火花上面两指处,右手挥动匕首狠命一砍,麻绳从中而断,那火药也正好烧到了他的手上。 危险总算是解除了,他只觉得心头乱跳,刚才与两个人交手的时候还不觉得,只是到了事后才觉得可怕。 实际上,从他与那个女扮男装的点火者动手,再到他杀死都尉,砍断导火索,最多也就十秒钟而已,但是他却觉得仿佛是过了小半天。 那些刚才被喝退的士兵也跑了过来,他们看到了自己的长官死在了地上,再一次将玄康围了起来:“你杀了我们的都尉!”一个胆大的士兵道。 “你们就没有闻到火药味吗?”玄康叫着:“我若不杀他,只怕这个时候,你们和我,都逃不掉,会被炸药炸飞天上去。” 士兵们面面相觑,他们的确是闻到了火药的味道,而且在他们赶过来的时候,也看到了了咝咝冒着烟的导火绳。 “那个女的跑了!”玄康马上看到刚才被他扎了一刀的女刺客正捂着自己胸前,拔腿往后面的树林里狂奔。 “快把她追回来!”玄康大喊着,想要追赶 ,但是这些士兵并不认他的帐,依然拿着刀团团将他围住。 对于这些士兵们而言,自己的长官被杀,自然不能够让凶手逍遥法外。 玄康很想要冲出这些士兵的包围圈,去把那个女人追回来,但是这些士兵却结了阵,组成了一个梅花圈,将他围在当中。 他的短打的确出色,但是那种近身的搏杀,也只适合单打独斗,真得面对着这么多人一起上时,却又无从下手了。 “这里!就是这里!”韩爱珠的声音传了过来。 玄康长出了一口气,他知道,他的救兵来了。 不一会儿,周旋在韩爱珠的带领之下,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当看到被围在当中的玄康,又闻到了空气中并未完全散去的火药之味时,周旋马上明白了什么。 第118章 换人 令玄康没有想到的是,吉昌尽然跟在韩爱珠与周旋的身后,也来到了这里。 不用玄康多作解释,吉昌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周旋迅速地命令着人去通知吉八郎过来,同时组织士兵将整个观礼台围住,防止不明身份的人靠近。 刚才那些围住玄康的士兵全都被缴了械,就算是他们没有参与谋害大将军的计划,在没有查清情况之前,谁也不敢相信他们。 已然有人撤换下了一根毛竹,剖开来,里面的炸药随之显露出来,所有的人都不由得心悸。 “这一次若非十三太保,只怕我等都会命归地府了!”吉昌十分得感慨,心里却在暗暗地高兴,到底是自己的儿子,不可能看着他去死。 只是,当吉昌的目光投向周旋时,周旋不由得跪将下来:“大将军,属下没有查出这些逆贼,属下无能,还请大将军降罪!” 吉昌挥了挥手:“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快派出人去,将那个逃走的人抓住!” “诺!”周旋起身,却又问:“今日的球赛,还比吗?要不停下来,令落日军将整个赛场封锁?” 吉昌摇了摇头:“马上比赛就要结束了,也不在乎这么一点儿的时间,这个时候,若是骤然封场,必定会引来极大的混乱!只要将进出山的所有关口守住,暗中加紧查访,想那个刺客已然受了伤,应该可以抓到!” “诺!”周旋答着,转身去安排了。 玄康不由得有些佩服吉昌,便是在这种时候,他还能够保持临危不乱,果然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 很快,吉八郎吉存恭便出现在了这里,他是听到了大将军的召唤,赶紧跑过来的。 “这个都尉,是你的人吗?”吉昌指着地上的尸体,问着吉八郎。 吉八郎仔细地看了一下,点点头:“他的确是我手下的都尉!” “把你营中好好查查!”吉昌说完,转身走了。 吉八郎还有些不明所以,诧异地问着玄康:“十三弟,这是怎么回事呀?” 文玄康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同时指着那根被剖开的竹子道:“八哥,你看看这竹子里,竟然都是炸药,今天你可要看紧了,还有一会儿就会结束,千万别再出什么事?” “他娘的,这个魏宜阳害死老子了,看我不扒了她的皮!”吉八郎恨恨地骂着。 “魏宜阳?” “就是魏国的宜阳郡主,她是兴魏商行的老板,这处的赛场,是她揽去的生意,包括这座观礼台,也是兴魏商行负责搭建的。” “原来是这样!” 玄康并不相信魏宜阳想要谋害吉大将军,毕竟此时吉昌当权,对于大魏国十分得优待。兴魏商行一定是被人利用,所以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不过,此时玄康又有些后悔,要是他没有将这个都尉杀死,或许可以顺藤摸瓜,抓到背后的主使。 “八哥,你先查着,我还要去比赛!”玄康向吉八郎告辞,韩爱珠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十三弟,今日之事多谢你了!”吉八郎真诚地道。 “都是自家的兄弟,别说这些!”玄康说着,不以为然,便是刚才吉昌在知道事情的经过之后,也没有对他有任何的表彰,只是说了一句庆幸的话,之后,连打赏都没有提。 其实,自己作为吉家的十三太保,这一切都是他应该去做的,也没有什么好讲。 玄康又重新回到了东齐国的帐篷所在,放眼望去,整个赛场依然呼喝连天,并没有注意到观礼台上的吉大将军曾离开了一段时间。便是此时,他看向吉昌时,也没能够从吉昌的脸上看出任何的异样来,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只是此时,燃香已然过了大半,可是场上的比分却不容乐观。 四支球队,北匈漠南队竟然拿到了五面旗子,排在第一的位置;而大将军府的太保们,也只拿到了四面旗子。东齐国还是他离开时的那一面旗子;镇远侯府就是陪玩的人,一面旗子也没有。 “这北匈人这么厉害?”他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来。 二十三郎道:“他们当然厉害,你看,这个球他们马上就要进了!” 玄康抬头看向场中,只见多塔已经从吉十一郎那里抢到了球,他的马极快,而且他在马上的身手也极好,尽管吉十一郎推了两推,竟然没有推下他去,反而被多塔险些从马上撞落下来。 镇远侯府的三个儿子和一个侄子跟在多塔的身后,想要阻截,但是他们的马还是慢了些,只能吃着多塔的扬尘,弄得灰头土脸。 北匈人的战术就是他的战术,在成功的吸引开了抢球的骑手之后,多塔猛地一甩球杆,木球飞向半空,从争抢的骑手处完成了漂亮的大转移,沿着边线直扑他们所在的丁门。 丹红纵马扑来,准确无误的接到了多塔的传球,只轻轻一递,那只木球已然滚入了球门之中。 “嗵”一声锣响,意味着这粒进球有效,守门使马上拿出一面黑旗,插入到丁字球门后的草地里。 “差了两个球,要追只怕难了!”二十三郎有些无奈地道,虽然他不在乎谁输谁赢,却也希望取胜的是大虞朝的人,而非是北方的异族。 “我上!”玄康毫不迟疑地束紧自己的衣袖,大声叫着:“秋禅,下来!” 二十三郎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韩爱珠有些担心地道:“十三哥,你上了场也是枉然,不如就坐在下面看吧,就算是败了,也与你没有关系!” 玄康看了看场外那株正在冒着烟的线香,此时已然烧得剩下了不到寸高,最多十分钟就会烧玩,留给他的时间的确不多了,想要在十分钟之内进两个球,将比分扳平,都是困难重重,更何况还想要胜出呢? “尽人力,听天命!”玄康只能这样地告诉着她:“如果不去努力,任由失败,我定然会后悔;但是,若是努力了,还是失败,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好反悔的!” 韩爱珠和二十三郎都怔了怔,玄康的话很有道理,正说明了他的坚韧不拔。 秋禅骑着马飞快地回到了场边,跳下马的时候,还是不停地喘着,他从上场就没有摸到过一次球。 玄康纵身上马。 “驾!”他一夹银雪豹的马肚,向场中冲去。 “十三哥!加油!”韩爱珠在后面大喊着,浑不在意旁边别人诧异的目光。 第119章 截和 “你上来了也是无用!”丹红对着从自己身边冲过的玄康,十分轻蔑地道。 玄康却是一笑,道:“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胜负!” “我会让你败的心服口服!”丹红道。 “我会让赢得你心服口服!”玄康反唇相讥。 木球已经被守门使抛入到了场中,二十匹马马上奔驰起来,最先抢到球的是镇远侯的三公子田嗣庆,但是,那球并没有在他的球杆之下停留几秒钟,便被吉老五抢了过去,田家老二不干了,马上拍马纠缠过来,从后面冲撞着吉老五。 吉老五向前一冲,木球没有击中,便被一个北匈骑手夺了过去。那骑手十分娴熟,在几骑的夹击中,从吉老五的马肚子下面将球击了出来,正落在了多塔的马前。 多塔大喜,带着球走着边路,躲开场中的众骑,奔向了北匈人的丁字号球门。 丹红已然顾不得与玄康斗嘴,拍打着赤焰往丁字号球门接应。 玄康紧皱着眉头,难怪这些北匈人能够抢得先机,进了那么多的球,却原来大虞朝的三支队伍在内斗。也难怪镇远侯队着急,这一场下来,他们竟然连一粒球都未进,便是面子上也过不去,所以会恼怒吉家太保抢球。 殊不知,这样的互相残杀,却正好成全了北匈人,他们本来就不是弱者,此时更是如鱼得水,尽情发挥。 玄康拍马紧紧地跟在丹红的身后,眼见着她接到了多塔的传球,马上拨马转身,速度奇快,一杆将球击出,直奔丁字号球门。 若无意外,这只球一定会顺利的滚进丁字号球门,北匈队又会得到一面黑旗,将以三球的优势领先。 但是,就在全场的观众发出呼叫之时,玄康却像是如影附随的鬼魅一样,突然而至,一俯身挥出了球杆,“啪”的一声响,正击上木球之上。 木球已经滚到了丁字号球门的门口,便这样突然转向,飞了出去,直直地奔向了吉十一的马前。 吉十一大喜,马不停蹄,带着球只跑了十步远,便猛地挥杆,将球击往了甲字号球门,那正是大将军府队的球门。吉老四及时的跟进,没有令北匈人抢到,又将球传给了离着球门最进的吉老三。吉老三在马上挥杆轻轻一推,那球不慌不忙地滚进了甲字号的球门中。 “哦!”场外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早有守门使拿着代表着大将军府的红旗,插在了甲号球门之后。 比分成了六比五,北匈人还是比大将军府队多出一个球来。 “你卑鄙!”多塔和丹红气得浑身哆嗦,多塔指着玄康大骂着。 玄康微微一笑,道:“我并没有违反规则,怎么就卑鄙了?难道我不让你们进球,不行吗?” 丹红和多塔无语,的确,玄康并没有违规。 “有本事,你们也守在我们的球门前,不让我们进球好了!”玄康故意地气着他们。 “呸!”丹红吐了口唾沫,拨马走开了。 多塔虽然气得要命,也跟在丹红的后面走开。他们当然不会那么傻,派一个人守在东齐国的球门口,不让他们进球,那样的话,他们的人就少了一个;更何况,这么半天过去了,东齐国也只是在开始时进了一个球,除此外,再没有一粒进球。 李乐和枚枝从乙号门边奔了过来,他们刚才看到玄康截住了木球,原本以为他会传给他们,却没有想到他竟然直接传给了吉十一郎。 “二公子,你眼睛没有看到吗?”李乐有些气愤地道:“我都在喊了,你怎么不把球传过来?” 玄康看了他一眼,悠悠地道:“就算是刚才我们进了球,又能如何?羸得了吗?” 李乐没有明白,但是枚枝却明白了过来。 李乐还在道:“能多进一个球,就是一个球呀!” 玄康真得很想要好好教训他一下,这种时候,已然不是球队对球队了,而是大虞朝对阵北匈人,是民族与民族之间的比赛,亏得他们在场上在三支队伍,若是让北匈人拿走了冠军,大虞朝的颜面何在? 只是这种话他却不能够明讲出来,毕竟北匈人也在场中,他们听到了又会什么感想?一定会认为大虞朝人过于小气了。 “你想一想,再打!”玄康没有好气地说了一声,拨马走开了。 李乐莫名其妙。 很快,木球又被扔入了场中,守门使好像是有意为之的,直接将球丢到了吉老五的马前。 吉老五大喜,挥着球杆推着球往甲门而来,急得吉十一郎大吼:“传球呀!五哥,快传球呀!” 但是,吉老五还是慢了一招,镇远侯的大公子田嗣业就在吉老五的身侧,在吉老五准备挥杆的时候,他已然当先地抢到,一杆抽去,木球飞起来奔向了他的二弟田嗣丰。 田嗣丰大喜,带着球奔向丙字号球门,那正是镇远侯府队的球门。 哪知道,他还没有带出多远,丹红的马便冲到了跟前,迅速将田嗣丰挤到了外面,手中的球杆挥动,又抢下了木球。 田家的四女田秀儿大怒,跟着镇远侯的侄子田嗣伟马上夹击过来,田嗣伟举起了球杆,虽然打不到球,却奔向了赤焰的后腿。他是想用球杆击伤赤焰,将丹红掀下马来。 但是这匹红色的马好像是预感到了危险,猛然站住,在田嗣伟球杆袭来之时,后蹄突然弹出,正踢在了田嗣伟的马头之上。田嗣伟的马一声长嘶,疼地立了起来,一下便将田嗣伟掀翻下马。 这一连串的动作也只是眨眼之间,赤陷带着丹红冲向了田秀儿,就在两马马上要相撞之际,丹红忽然一拨马头,这匹火红的良驹竟然跳踉着横了过来,从田秀儿的马前冲了过去。 “好骑术!”这一次,连玄康也不由自主地赞出口来。 几乎与此同时,丹红的球杆挥动,木球从田秀儿的杆下滚过,一名北匈球员马上接过了球,打向了边路另一位北匈球员那里。 在丹红击出球来的时候,玄康便拨马奔向了丁字号球门,而非是与别人那样,冲着木球去抢。他知道,只要是这些北匈人控了球,就一定会进门。 果然,他刚刚冲到丁字号球门口处,木球便飞了过来,他再一次准确无误的门前截和,抬手间,又马上将要滚进球门的木球击了出去,却又是击向了吉十一郎的马前。 吉十一郎得球后,其结果已然无需多想,他们也走着球场的边路,避开混乱的场中,经过吉老六和吉老四的传递,顺利的将球传到了吉老三的面前。 吉老三又一推杆,木球再一次滚进了甲字号的球门。 场外又一次传来了观众的欢呼。 第120章 终胜 “你无耻!”多塔已然出离了愤怒,不由得指着玄康破口大骂。 玄康却耸了耸肩:“人都说吃一了堑,长一智!你们已经吃了一次亏,为什么就不长长脑子呢?” 多塔气得已然浑身哆嗦了起来。 丹红骑马过来,瞪着玄康,道:“有本事,你应该拿出自己真实的本事来,怎么竟搞歪门邪道?” “我也是在场上抢球呀?” “就算你抢了球,为什么传给大将军府的人,不传给你的队员?”丹红还试图来跟玄康讲道理。 玄康笑笑,道:“我这水平太差,打的球不准,打丢了!” 丹红不愿意再跟玄康矫情了,她当然知道这是玄康在胡扯,正好相反,玄康的球技十分得出色,而刚才吉十一郎所处的位置,与东齐国应该击的乙字号球门的方向是相反的,就算是他失手,能够失一百八十度,这个失手也太明显了。 李乐飞马过来,还是有些不解:“二公子,怎么又传错了?” “你闭嘴!”玄康没好气骂着,心里就烦这个家伙竟然看不出形势。 枚枝纵马过来,拍着李乐的肩膀:“小师弟,二公子没传错,是你太好胜了,这场比赛,我们妥妥的是第三名了,反正上面只是要求我们必须战胜魏国队,这个目的也已经达到了,第三名也不错,可以拿到三百两黄金的奖赏哟!” 李乐怔怔的看着玄康,又看了看枚枝,最后把目光投向了场地边上的燃香上,那炷燃香马上就要烧完了,最多他们还能打进 一个球。 很快,守门使便掷出了木球,依然是有目的性的投向了吉老五。 镇远侯的二公子田嗣丰就守在吉老五的身边,那球却正落在他的马前。 田嗣丰带着球狂奔起来,蓦然看到两个北匈人一左一右正拦住了他的去路,正要过来抢球,他迟疑了一下,猛地一挥杆,竟然将球又推给了吉老五。 吉老五愣了一下,马上明白了什么,连忙拨马将球调整方向,准备传给吉老六。 但是,他的速度还是慢了,丹红就像是风一样,忽然便到了他的身侧,那匹赤焰发出一声长嘶来,竟然将吉老五的马吓得往后直退。 便是这一退,吉老五一杆便打了个空。丹红又一次顺利地抢到了球。 “驾!”吉老五大声地喝着他的马,但是这匹马显得十分得惧怕,竟然止步不前。 赛场上,又哪里能够容得他来驯马呢?丹红在镇远侯府三公子,枚枝,吉十一的夹击之下,从容地带着球出了有一百步远,眼见着前面已然到了丁字号的球门,她这才猛地一击,木球飞向了边路的另一个北匈人。 那北匈球员并没有多作停留,木球只在他的杆下稍作停留,便沿着边线飞击出去。再经过另一个队员的传递,顺利地抵达到了正赶过来的多塔马前。 多塔推着球准备入门,一抬头又看到文玄康阴魂不散地在丁字号球门前,如同守株待兔一般。他这一杆终于还是没有打出去。 多塔知道,若是这一杆再打出去,其结果定然和前面的两次相同,会被玄康截和。 玄康也是打马球的高手,守在这个小小的球门前,再快的球,也经不起他的拦截。 “文玄康,你好不要脸!”多塔气得大骂,却又无可奈何。 玄康却对着他笑了笑,道:“多塔,你打呀,这球停在那里,当心被别人抢走了哟!” 多塔却在犹豫,他不知道要怎么样才能够把玄康弄走,顺利的打门。 如今他只能带着球硬着头皮往球门去,只希望能够突破玄康的防守,将球送入到球门之中。 但是,他的犹豫却给他带来了不幸,毕竟这个球场上,不止是他和玄康两个人。离着最近的阿龙和吉老四已经冲了过来,多塔的身边并没有北匈人,面对着三打一的局面,他根本没有任何打门的机会。 他带着球就要来到玄康的马前之时,阿龙猛地一拍马,就从他的马前冲过,硬生生地从他的球杆之下,将球抢了出来了。 多塔再要回抢,阿龙却轻轻一推,那木球奔向了玄康。 玄康根本没有半点儿的犹豫,球杆挥起,狠命一击,木球飞将出去,再一次地奔向了吉十一的马前。 吉十一大喜,他本来纵马向着这边跑过来,也是有着一点儿的企盼,还想着能够如上面两次一样得交上好运。却果不其然,玄康的球竟然真得击了过来。 后面的过程又犹如前面一辙,也就是在几秒钟之内,木球再一次地滚进了甲字号的球门之中。 锣声骤然而起,直敲了三次,这便是意味着比赛的结束。 最终的结果是大将军府队以七粒进球荣获了第一,北匈人漠南队以六粒进球,屈居第二;东齐国队和镇远侯府队分列第三和第四名。 作为这场比赛结束,冠军可以获得到一千两黄金,亚军只有五百两,季军是三百两,第四名只有一百两。而其他的参赛队,分文皆无。 比赛结束,也是在礼部的预料之中,正是申时三刻,还不到下午五点钟。 冬天的夜来得早,那也要在五点半以后了。 吉昌十分高兴地为自己的太保们颁奖,当然,一千两黄金不会真得带到这个赛场上来,而是用银票代替,他们可以在第二天,拿着银票,往礼部进行兑换。 “今天这场比赛,我们之所以能取胜,也有十三弟的功劳!”作为年纪最长的吉老三,对着吉昌道:“父亲大人,我想,这份奖赏,十三弟应该也有份!” 吉昌点着头:“是呀,十三郎有份,嘿嘿,他今天可是立了大功,孤自然会好好的奖赏他的!” 只是在给第二名颁奖的时候,左贤王敕顿却道:“大将军,我们此来并非是为了打马球,只是希望为我们的逐日单于提亲,既然上国不愿意将公主远嫁,那么大将军能不能换一位贵族女子嫁过来呢?” “你们又看中了谁家的姑娘?”吉昌好奇地问道。 左贤王看着东齐国帐篷前,正与玄康有说有笑的韩爱珠,用手一指:“便是那位美丽的姑娘!” 大家都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吉昌不由得勃然大怒:“你们休想!” 左贤王也没有料到在他们面前平易近人的大将军,怎么发起了这么大火来,显得十分得惶恐。 糜庆连忙告诉着他:“左贤王可能不知,你刚才看到的姑娘,可是大将军身边韩夫人的妹妹,是将军府的明珠,是比公主还要金贵的人!” 左贤王愣了愣,连忙赔着罪,吉昌只是挥了挥手,算是过去了。 第121章 回程 天色还是亮的,但是再过半个时辰,肯定会暗下来,所以从洛京城往这里看球的人们又急匆匆地往回赶去,生怕走得晚上,要赶夜路。 倒是此时,吉昌却不着急,他在龙背山有一处离宫,原就准备在这处离宫住上一晚,第二天天亮后,再不急不慌地赶回去。 吉家的太保们自然也会跟着吉昌在一起,吉十一郎还特意地跑过来问玄康,要不要跟着他们一起去住大将军的离宫,但是被玄康婉言回拒。 他的确可以用十三太保的名义,去住大将军的离宫,但是枚枝等人却不可以,毕竟他们是东齐国绣衣社的谍者,吉昌还不会傻到要引狼入室。 当他们将帐篷和带来的家什收拾完毕,赛场上的观众已然走光了,只剩下几个和他们一样,在收尾的参赛球队。整个赛场上,最后只剩下了他们和镇远侯府的人。 毕竟他们是参加了决赛,而那些没有进入决赛的队伍,早早就收拾好了东西,还有些人连颁奖都不看,当先地离场。 西秦和南楚的人也当先地走了,秦无殇和楚飞虎本想要与玄康一同回城,但是却经不起他们的进奏使不停地催促,在赛事一结束,不等颁奖,就离开了。他们是怕真得等到比赛结束时,道路会拥挤不堪,对于有着马车的他们来说,那才是真的难受。 镇远侯的次男田嗣丰骑着马过来与玄康打着招呼,他也是镇远侯的庶子。 实际上玄康曾在窦刚处见过田嗣丰,但是并不相熟,也没有说过话。这一次的比赛,东齐国队与镇远侯队共了两场,也算是有缘了。 相较而言,对于镇远侯家的五个队员,玄康还是对这位次男有些好感,毕竟在最后的决赛中,田嗣丰得到球之后,十分知趣地把球传给了吉家太保,成就了其中的一粒进球,这说明,他是一个很有眼力劲的年青人。 “今日大将军府能够力夺得头筹,文公子才是功不可没的!”田嗣丰对着玄康道:“若是让北匈人拿了第一,我等大虞朝的脸就都丢尽了!” 玄康笑笑,道:“田二公子也传了好球呀!大家心照不宣!” “文公子若是有时间,可以到我们镇远侯府来玩儿,我与我家大哥和两位弟弟对文公子崇敬以久,只是无缘结交,今日机缘,公子一定不要嫌弃!” “哪里!哪里!”玄康也客气着:“在下不过东齐国质子,承蒙田二公子看得起,他日有空,定然拜访!” “文公子客气了,你是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我们才是高攀!” 两个人稍作寒暄,那边田家大哥叫唤着,田嗣丰这才上马,跟着镇远侯家的马车离去。 “好了,我们也走吧!”枚枝看了看现场,再没有其他的东西,催促着大家。 一行人像来的时候一样,跟着两辆马车出了赛场,踏上了回城的大道。 来的时候,他们的马车装得满满当当的,经过一天的消耗,带的吃食也吃光了,没用的东西当成了垃圾扔掉,所以倒是有一辆马车空了出来。 李乐道:“二公子,要不咱们坐马车吧?这一天,好累呀!”今天不用他赶马车,有专门的马车夫,所以他想要图个清闲。 玄康倒也想要坐进马车里,但是又看了看自己跨下的银雪豹,还是摇着头:“算了,你去坐马车吧,我要去坐了,这匹马就不能骑了,明天可是要还给大哥的!” “是哟!是哟!好不容易借来了这么一匹宝马,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借到呢?不多骑一骑,那多亏呀?”秋禅打着趣地道。 “我看你是把我当成了爱占小便宜的吝啬鬼了吧?” 听着两个人的说笑,李乐却翻身下马,道:“既然你们不坐,那我自己一个人坐!”说着,又看了看二十三郎,建议着道:“要不,陆大哥也一起坐马车?” 二十三郎白了他一眼,冷冷地道:“不用!”他只是一个观众,并没有参加比赛,便是要坐,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二师兄,老谢,阿龙,你们坐不坐马车?”他又招呼着在前面骑着马的那几个参加比赛的球员。 枚枝道:“我们不坐了,那车里也坐不下这么多人!” 李乐再不客气,也不用踏蹬车凳,便只一蹿,坐上了马车辕上。 秋禅喊着:“李大哥,你怎么不问问我坐不坐呀?” “你小子又没有打多会儿球,再说了,你是二公子的书僮,哪有主人没坐车,反而你一个小书僮去坐马车的道理?” “你不是也是公子的护卫吗?哪有主人没坐车,你一个护卫却坐上马车的道理?”秋禅套着他的话叫了起来。 “小孩子家,哪那么懒?”李乐装着大,不再理会秋禅的反唇相讥,打开车门,一头钻了进去。 车里很大,原本可以坐上四个人的,如今只坐着他一个人,却并不觉得宽畅,因为车厢的后面还放了许多的东西,有卷起来的席子,叠起来的被裖,还有折成一大叠的帐篷雨布。尤其是帐篷的雨布很大,前面那辆车上几乎装满了,还是装不下,所以放了几片到这辆车上来。 李乐总觉得车厢的后面堆出来的东西有些多,好像比他们从赛场上出来的时候,又多了些什么,只是他也懒得去翻看,靠着一个被子伸直了脚,随着马车的颠簸打起了嗑睡来。 也不知道走了多远,马车一震,便停了下来,李乐也骤然惊醒,他听到了外面传来玄康与吉家老八对话的声音,挑开了车帘,原来他们来到了龙背山的山口,这里也是进出马球场的必经之路,落日军在这里设有卡哨,对每一个进出的人盘查。 “怎么出去的时候,还要盘查呀?”他心里有些奇怪,想要开口问,却又闭上了嘴。玄康一直嫌他的话多,他还是少说为佳。 “八哥没有找到那个人吗?”玄康在问着。 吉八郎摇着头:“她跑不了的,我已经把整个龙背山的出口都把守了,除非她躲在山上不出来,不过,她受了伤,这大冬天的,如果不及时医治,说不定会死!” 李乐听得莫名其妙,这时一个士兵例行地打开了马车的车门,向里面看了一眼,转头道:“这车里有个人,后面还有好多东西,要不要搜查一下?” 吉八郎从车窗处看到了李乐的脸,笑了一下,道:“他是十三弟的护卫,这是十三弟的马车,不会有问题!” 玄康道:“八哥,你还是让他们搜一下的好,虽然咱们是兄弟,但也应该例行公事呀!” 吉八郎迟疑了一下,在来的时候,他的确把两辆马车都搜了,只是一想到那个刺客可是被玄康所伤,而且今天若非玄康发现及时,后果真得不堪设想,只怕以后义父会更加宠爱十三郎了。 他还是摇了摇头:“不用了,十三弟,我还不放心你吗?就不耽误你的行程了,若是再搜上半天,你回城估摸着要赶夜路了。” “如此,我就多谢八哥给我行方便了!”玄康客气地道。 吉八郎挥了挥手,有人打开了路砦,两辆马车再一次辚辚而行。 走出了山口,将吉八郎那些人甩在了身后,秋禅好奇地问道:“公子,他们在搜什么呀?” 玄康有心想要如实相告,但是马上又想到,可能大将军想要暗查,并不愿意声张,于是道:“也没什么,是一个女贼,偷了大将军的东西,所以大将军命令八哥缉拿呢!” “原来是个女贼呀!”李乐心里想着:“这个女贼的胆子可不小,竟然偷到了大将军的身上去了。” 第122章 女贼 东齐国的车队缓慢的行进着,李乐坐在车里,再一次昏昏欲睡。 此时他十分放心,虽然他是玄康的护卫,但是今天除了二十三郎之外,枚枝等人也在玄康的身边,正好他可以省心地睡觉了。 迷迷呼呼中,他忽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呼吸声,好像是有人在车厢的后面,他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 李乐小心地翻开帐篷的雨布,蓦然发现在雨布之下,竟然还蜷缩着一个人,他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正想要出手教训,只是手掌刚刚拍到她的身上之时,竟然柔软得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他的脸蓦然一红,这才注意到这是一位女子,他刚才的手掌摸到了她的胸口。 外面的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二十里的路走到城时肯定会天黑,尽管如此,他还是能够看到这个人的模样。 这是一个十分娇小的身躯,穿着青黑色的衣裙,长发飘然,并未束起,但是透过发梢,他可以看到此人白晰的肌肤。 他不由得拨开了这个女子散乱的头发,出现在他眼前的,竟然是一张十分美丽的面孔,年约二十多岁的样子,正在沉睡,她的脸上没有一点儿的血色,一只手还捂着自己的胸口,露出痛苦的表情。 “你是谁?为什么跑进了我家的马车里来?”他不由得问道。 但是这个女子轻哼了一声,似乎想要起身,但是却动弹不得。 李乐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立即感到一阵滚烫。 “你发烧了!”他道。 但是,这个女子还是没有回答。 “她可能是昏过去了!”李乐想着,轻轻地拨开她捂着胸口的手,马上闻到了一股血腥,他立刻明白过来,用手在她的胸口处轻轻一摸,便觉得十分湿粘,提起手来一看,那里果然是渗出了血来,将她的衣服殷透。 “你就是那个女贼?”他蓦然明了。 李乐不由得犹豫了起来,在想着要不要将她交出去呢? 作为一名东齐国的护卫,他并不喜欢大将军,只是因为人在洛京,也不得不委屈求全。这个女贼竟然敢偷到吉昌的身上,也是一位能人了。 他决定还是先不告诉别人,救助一下她,然后等她醒来后,再问一问情况。 当下,他抽出一把小刀来,划开了这个女人的衣服,果然便看到她的身上有一道伤口,他拿出自己的金疮药,正准备给她上药,忽然觉得掌风起来,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便听到“啪”的一声响,自己的左脸火辣辣的疼,他竟然被这个女人甩了一个耳光。 “你醒了?” 李乐捂着自己的脸,想到一定是被这个女子误会了,抬头便看到了这个女子如黑夜里的星星一般、闪着愤怒又有些恐惧的眼睛,正在警惕地盯视着自己。 “我……我是要给你上药,才……才割破你的衣服的!”李乐连忙解释。 车外,响起了秋禅的声音来:“李哥,你在车里干什么呢?这么不老实?” “没事!”李乐连忙答着,刚才肯定是这女子在挣扎,将车厢摇晃了起来。他只得扯着谎:“这车里的东西太多了,一个被子掉下来了!” 秋禅道:“要不我也跟你坐马车吧?” “别!别!”李乐连忙道:“这车里有我一个就满了,你再进来,难道是要坐在我腿上吗?” “那算了吧!”秋禅只得道,拍马追着前面的玄康去了。 李乐心想,幸亏玄康、枚枝和二十三郎走在前面,要是他们也跟在这辆后面的马车边,一定能够听到车里的动静的。 马车还在摇摇晃晃地走着,他们能够听到车轮辗着地发出来的咯吱声,两个人都在车上静听了一会儿,李乐道:“你要是不想被别人发现,就老实地服从我的安排,你放心,虽然你是一个女贼,我也不会趁机来占你的便宜。” 这个女人点了下头,有气无力地又靠在了车厢上。 李乐熟练地为她敷上了药,又扯出了一条丝带给她系上,将伤口包好,再用破布擦去了她身上,以及车上的血迹,最后对她道:“你先睡一会儿,等到了地方,我会想办法带你下车!” 此时,这个女人乖巧得像个孩子,仔细地凝视着李乐的脸,随之便又闭上了眼睛。 车队从洛京的西上门进入洛京城,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满街的灯火点亮起来,洛京的夜生活也正式开始了。 终于回到了夕照门内的文府,玄康只觉得浑身累得犹如散了架一样,一下马便赶紧着往后面去洗澡,准备早一点儿休息。二十三郎和秋禅都跟着他走了。 李乐跳下马车,只看到高管家带着几个家仆正在忙活着卸着车上的东西,枚枝与高丰说了几句,也许也是太累了,便和谢震,带着阿龙离去,将所有的后续收尾工作,丢给了管家高丰,而这也正是李乐求之不得的。 他把那个又昏睡过去的女贼裹进了席子里,,然后假装着帮忙的样子,扛着席子进入到了宅子里。 高管家还在说着:“小李呀,你也累坏了吧,就别跟着忙活了,这里交给我们就好,你去看看公子有没有事,早些回房休息吧!” “我没事!”李乐道:“我帮着把这席子扛进去!”说着,生怕高管家会来拉扯,飞快地躲开了。 他一直将席子扛进了自己居住的房间,他的这个房间与玄康的居所相邻,他都能够听到二十三郎以训斥着秋禅,让他打坐运功的声音。 他将席子打开来,把女贼放到了自己的床上,又把席子重新卷好,出了门把席子还回到库房,心里却有些忐忑,想到自己的房里竟然还藏着一个女贼,是不是今天晚上趁机要占占她的便宜呢? 只是他的脑子里刚刚有这种想法,便又马上打消了,自己骂着自己:“李乐呀李乐,你又不是没有见过女人,就算是真得想要找女人了,去怡红院也好,去千春楼也好,怎么可以趁人之危呢?” 他把席子放到了库房的门口,正遇到高管家指挥着家丁搬着东西过来,高管家又叫住他,向他打听着今天马球赛的事情,他只得与高丰对付着,将这一天所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当高丰听到东齐国队最终战胜了魏国队的时候,也马上高兴起来,又左问右问,恨不能钻进李乐的嘴里头,去把他的话抠出来。 李乐平时虽然健谈,但是此时心中有事,跟着高管家虚于应付,最终被高管家问得烦了,只推说自己太累了,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然后不管高管家愿不愿意,连忙逃也似地走了。 当他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之时,那个被他放在床上的女人竟然不见了,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好像什么人也没有来过似的。 “她醒了?自己离开了?”李乐猜测着,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些空落落的感觉。 第123章 魏女 第二天,大将军吉昌回到了洛京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封兴魏商行。 到这个时候,人们才知道在立冬那天的马球赛上,吉大将军曾命悬一线,差一点儿被刺客炸得粉身碎骨。 魏宜阳亲自跑到了洛京来向吉昌请罪,玄康也终于见到了这位名声在外,掌握着天下一半财富的传奇女子。 这天,他是被吉昌特意召到太液宫的,吉十一只是告诉他父亲大人有请,还把“请”字说得十分得重。玄康心里高兴,还以为吉昌会对他重奖。 到了太液宫才发现,这里俨然是一座审判厅,除了吉昌之外,还有很多的人,其中有皇城司的周旋,内卫处的秦电,宰相糜庆,刑部尚书、大理寺卿等人,他还看到了从落日军里赶回来的八哥吉存恭,很多的人他都认识,唯一不认识的就是站在大殿最下方的一个高髻宫装的少妇。 这是一个年纪在三十多岁,脸上涂抹得泛白、看不出她皮肤的本色的脂粉,还没有靠近,便能够闻到一股沁人的香味,这种香味并不自然,让玄康不由自主地便想到了穿越之前的那个交错时空里,那些西方人为了掩盖自己的狐臭,而发明的法国香水。 “也许她的本来面目并不好看,所以才会把自己弄成这么妖艳吧!”他在想着。 在玄康进来的时候,所有的人把目光都投向了他。 “孩儿见过爹爹!”玄康作出十分乖巧的样子来,在吉昌的十三个太保中,他是唯一个被要求叫他作爹爹的义子,这与其他的太保明显的不同。 当然,他也是唯一个不姓吉的义子。 “免礼!”吉昌挥了下手。 “这位就是名扬天下的诗仙?”宫装女子自来熟一样得走过来,满面的笑容。只是玄康看到她笑的时候,分明觉得是在不笑装笑。 “你是?……”他莫名其妙。 周旋连忙向前一步,挡在了玄康的前面,他可以看出来,玄康不喜欢这个女子。 “这位是魏国的郡主魏宜阳,她也是兴魏商行的老板!” 玄康这才知道了她的身份,不由得也打量着她。 “十三郎,你把那天救驾的事讲一遍!”吉昌命令着玄康。 玄康这才知道,吉昌叫他来并不是为了奖赏他,而是为了追究那件事。 当下,他把那天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实际上,这件事大家已经知道了,他想,吉昌之所以让他来讲,分明就是讲给魏宜阳听的。 在听的时候,魏宜阳紧紧的锁着眉头,没有说一句话,直到玄康讲完,她这才跪了下来,对着吉昌道:“大将军明鉴,宜阳也是被坏人蒙骗利用了,就如同八太保一样,宜阳绝对没有对大将军不敬之心。” 吉昌摆了摆手,示意她起来,道:“孤也相信你们兴魏商行是被人利用,才卷入到了这玚阴谋里来,但是,毕竟那个台子是你们搭的,而且那么多的炸药,那么多的毛竹,都是从南方运过来的,这中间要经过多少次手,难道你们兴魏商行就没有一个人检查一下,看一眼吗?” 魏宜阳已然满眼的泪水,显得十分得委屈,但是她还是点着头:“大将军恕罪,的确是宜阳不察,才至令大将军险些遇难!兴魏商行一定全力配合皇城司与内卫处查案,也愿意接受任何处罚,但是还要恳请大将军看在以往我们大魏对大将军的忠诚,高抬贵手,让兴魏商行能够在洛京行商!” 洛京是天下最大的都市,也是天下的经济、工商业活动中心,兴魏商行的收入有一半是从洛京产生的,也难怪吉昌下令查封兴魏商行后,魏宜阳会从魏都城急急地赶来求情。 吉昌没有马上表态,糜庆站出来道:“大将军,这件事的确是兴魏商行的罪过,但兴魏商行也的确是被人利用,并非是要针对大将军的。魏国对大将军也是赤胆忠心,既然宜阳郡主愿意认罚,依臣之见,不如就放过她一次,也可以令那些追随者知道大将军的仁慈,对大将军越发忠诚!” 吉昌点了点头:“既然糜相求情,那么这一次孤便不追究你的不察之罪,但是处罚还是必须的,不然只怕你们不长记性!” “多谢大将军宽恕!” 吉昌想了想,道:“这样吧,从今日始,收回兴魏商行在洛京、吉国、栾国、晋国和宋国的盐铁交易权,以后兴魏商行不得在以上之地进行盐铁交易!还有,兴魏商行在以上的地方行商,朝廷抽取百分之三十的利润。最后,针对此次事情,罚没兴魏商行白银十万两!” 魏宜阳目瞪口呆,兴魏商行之前之所以能够财运天下,最重头的一项收入就是盐铁贸易,而洛京,吉国、栾国、晋国和宋国正是整个大虞王朝的中心区域,人口密集,占据着全天下三分之二的财富,这些地方也是吉昌能够直接管辖的区域,兴魏商行一旦失去了在这些地方交易盐铁的特权,那就只剩下了魏国那一块地域贸易,而像东齐、南楚、北赵和西秦这些比较大的诸侯国,可都是官办商行,怎么可能让她来染指呢? 兴魏商行之前在这些地方行商,给朝廷交的是百分之十的商税,如今吉昌大嘴一张,直接提到了百分之三十,这等于是重重的扒了她一层皮呀! 至于罚没十万两白银,对于魏宜阳来说,虽然也有些肉痛,却远不如前面两条难受。 “大将军,能不能再通融一下……” “这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吉昌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魏宜阳终于明白过来,吉昌本来就是想要收回当初给她的那些行商特权,如今只不过是找一个由头罢了,就算是没有马球场刺杀事件,他还会找到其他的理由! “诺!”她只能顿首谢过,暗暗地咬牙,却又无可奈何。 魏国没有那么大的实力,兴魏商行之所以能够发展起来的真正原因,还是因为他们抱住了吉昌的大腿。当初吉昌不屑于去搞那些贸易,他只需要有人给他出钱就好;如今吉昌的屁股坐稳了,自然不愿意把钱给别人去赚,他是要自己来赚,这样才可以一劳永逸。 想通了这一点,魏宜阳虽然心中叫苦,却也只能答应。没有吉昌罩着,她的兴魏商行,也只能在魏国经营,去不了别的地方。 “你交了罚金,兴魏商行在洛京,自然会被解封!” “多谢大将军!”尽管魏宜阳有十万个不甘心,却也只能唯唯诺诺。 第124章 降娶 魏宜阳失魂落魄一样得离开了大将军府,太液宫中的决议并没有结束,玄康这才知道,短短的几日内,周旋和秦电通力合作,已经查出刺杀案的真相。 这起案子的幕后主使又是那个柴杰的第三子——柴三郎,这个人对于吉昌来说, 的确是一个非常危险家伙。 那个被玄康杀掉的都尉,原本就是柴家潜伏在洛京的卧底,而女扮男装成士兵,想要点火炸掉观礼台的女子,就是被画影通缉的原韩国护卫韩老九的女儿——韩冰儿。 这个韩冰儿擅长化装,上一次在状元楼行刺玄康,就曾化装成了一个带着孩子的中年妇女。 虽然上一次吉昌利用行刺玄康的事,将保皇派、柴氏、亡韩势力和栾零等人收拾了一番,但是却没有能够一网打尽,毕竟百足之虫,僵而不死,他也只能慢慢地来了。 当然,在这次的行刺中,兴魏商行的确是被利用的倒霉蛋,为此,吉昌将负责搭建观礼台的所有相关人员都进行了处理,杀头的杀头,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下狱的下狱,牵连者足有一百多号人。 除了魏宜阳这个倒霉蛋之外,吉八郎吉存恭也成为了第二个倒霉蛋,毕竟那个都尉是他的人,而且是在众人的眼皮底下干的这种事情。只是吉昌还是念在吉八郎是自己义子的份上,只打了他四十大板,罚没半年的薪饷,依然让他统率落日军。 “这件事,会不会跟皇帝有关?”糜庆提出了自己的疑惑来。 “是呀!”秦电也道:“这一天里,这些刺客为什么一直隐忍着没有动手,直到皇帝离开了观礼台,才准备点火呢?” 吉昌把目光投现了周旋。 周旋道:“我并没有查到与皇帝有关的线索,那日梅妃的确是在那时生产,在皇上回宫后,便生了一个儿子,这也许就是巧合吧!” 秦电道:“要说这巧合也的确太巧了,整个一天的时间,他们为什么不点火呢?” 周旋道:“我也想过,或许这些刺客还想着在作案后,可以从容地逃脱吧!” “怎么个从容法?” 周旋道:“若是我来计划,也会放在最后再点火,毕竟那个时候,赛事将要结束,各处的警戒也最为松懈。再有,天色马上就暗了下来,真得炸了,那么场面一定混乱不堪,他们也可以乘着夜色而逃。若是在大白天里,想要逃走,却没有那么容易。” 周旋的分析条条是道,不由得众人不信。 “还有,他们是被十三太保发现了,所以才会狗急跳墙,急急地点火,要不然,他们可能还会往后延迟的!” 玄康想着那日的情形,果然就是如此。 吉昌道:“这件事,若是真得跟虞昀那小子没关系,倒也罢了;若是跟他有关系,那么孤也不在乎再换个皇帝!” 玄康不由得心头一凛,听着吉昌的话,不由得也理解了虞昀的那种惴惴不安。 玄康觉得自己再在这里听下去,已然不妥了,当下起身向吉昌告辞。 吉昌道:“十三郎,那日孤真得多亏了有你这么聪明的一个儿子,你想要孤给你什么奖赏呢?” 玄康道:“爹爹言过了,那是为子应该的!爹爹要奖,不若去奖一下爱珠妹妹,若没有她,我也发现不了端倪!” “呵呵,你和爱珠真是有趣,那日孤问她想要什么奖赏,她说是你发现的,要孤奖你!” “有因才会有果,的确是她的原因!” “这样好不好?要不孤把爱珠许配给你,如何?” 玄康一怔,连忙摇着头:“爹爹莫要玩笑了,我只当爱珠是妹妹,并没有别的想法!” “嘿嘿,你没有别的想法,可是别人可有哟!” 玄康也知道左贤王曾替逐日单于求娶爱珠,被吉昌一口拒绝,他当然更不希望韩爱珠远嫁到大漠去。 “爹爹不是说,不管我的终生大事了吗?” 吉昌一怔,这还是之前他要把庆阳公主嫁给玄康时,被玄康回绝后的气话,却没有想到玄康却拿来说事。 “好了,那孤就先不说你了。”吉昌只得道,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问:“你是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已经过了及笄之年?” 玄康一愣,不明白他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件事来,只得点头道:“我的确还有一个妹妹,小我一岁。” “文青云生了四个漂亮的女儿,你上面三个姐姐,一个嫁到了西秦,一个嫁到了北赵,还有一个嫁给了东夷王海都,你这个妹妹,文青云准备嫁给谁呀?” 玄康面露尴尬,摇着头:“那是我父王的事,我这个作儿子的怎么知晓?” “听说东海国曾往齐都求娶,却被文青云婉拒,他准备把这个女儿嫁给南楚国的世子,到时候,东齐与南楚和西秦成为姻亲,这算盘打的好呀!” 当听到妹妹会被父王嫁给楚飞云的时候,玄康不由心头一喜,他和楚飞云很谈得来,自然希望能够跟他成为亲戚。可是这种喜悦也只是一瞬,马上听出了吉昌的话意来。 吉昌是不愿意东齐和南楚结亲的,这样一来,势必令东齐越发得有恃无恐了。 “爹爹多心了!”玄康道:“就算是父王将我妹妹嫁往南楚,东齐也是大虞朝东面的屏障,绝无二心。” “但愿文青云像你所说的一样,没有二心!”吉昌悠悠地道:“不过,你可以回去通知一下齐都方面你的父王,他的女儿被朝廷选中,准备明年春天之后,嫁给漠西铁勒尔单于的小儿子木都!” “什么?”玄康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不是不和亲了吗?” 糜庆笑着道:“十三太保可能还不知道,虽然我们拒绝了北匈人求娶公主,但是他们并不死心,铁勒尔单于又提出,若是娶不到公主,那么求娶诸侯的郡主,人家自动降了一级,我们再不答应,也不合适,难不成真得跟他们翻脸吗?”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的妹妹?”玄康叫了起来。 “是人家指名道姓地想要娶你的妹妹!”周旋走过来告诉着他:“他们看到了你的相貌,觉得有你这样的哥哥,妹妹肯定丑不了!” 玄康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孩儿恳请爹爹收回承命!不要远嫁我妹妹!”他说着,一头磕了下去。 大殿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吉昌却挥了挥手,对着秦电道:“十三郎累了,你带他下去!” “诺!”秦电过来拉起着玄康,将他整个地抱起,带了出去。 第125章 阳谋 齐都城,景云宫,宣明殿内。 文青云已经出离了愤怒,他没有想到,吉昌为了和亲,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他的身上来。 他坐在国王的宝座上,只剩下了生气。 他将宰相许仕安、升任为礼部尚书的韦正,以及新任的绣衣御使唐旗三个人叫到宣明殿,就是为了商量应对大虞朝廷下达的这一纸的命令。 “无耻!”文青云怒骂着:“吉昌为什么不让他的养女韩爱珠远嫁大漠?却非要孤的女儿嫁过去呢?” 坐下的三个面面相觑,许仕安道:“大王息怒,想来这件事应该是吉昌预谋已久了,他是不愿意我们跟南楚联姻,所以才会如此行事!” “是呀!”唐旗道:“若是我们再跟南楚联姻,那么便是等于结成了一个包围朝廷的联盟,吉昌再想要拿捏我们,就没有那么容易了。他如今最忌惮的就是我们东齐、南楚和西秦三国了!” “韦尚书,你可有话说?”见到韦正一直沉默不语,文青云缓了缓神,问道。 韦正只得站起来:“大王,这道命令已经下达,大王若是遵守,便相安无事;大王若是拒绝,便等于是不服朝廷命令。不知道大王是准备要和?还是战?” 文青云不由一呆,如今以东齐国的实力,还不是吉昌的对手,若是真得开战,很可能就是柴杰的下场。 见到文青云不答话,韦正看向许仕安。 许仕安点点头,开口道:“大王,那吉昌分明是在找借口威逼我们就范,我们东齐这两年风调雨顺,政通人和,积粮颇多,若是再这么一年,便是开战也不畏惧。只是如今,各种战备和物资还未准备好,便是开战,只怕也无法支持太久。” 这实际上是在告诉文青云,他没有可以选择的余地。 “你说还要等一年?” “是!”许仕安点着头:“若与吉昌开战,就不是跟魏国开战那么简单了,吉昌一定会联合各诸侯,以天子的名义来讨伐我们,所以我们必须要囤积足够多的物资,这里面有粮草、甲胄、箭矢、军马、守城器械等许多的军备,还要提前规划好防御战线,要筑城,要引渠,还要坚壁清野。只有拖,才能够立于不败之地!” 文青云有些丧气,他也知道如今东齐国的情况,最主要的是内部还不稳定,如果真得开战,很可能他还没有到战场,齐都城便已经陷落了。 攘外必先安内,他必须要把东齐国的四大世家解决掉。 看到文青云脸上的变化,已然由愤怒变成了沮丧,韦正道:“其实大王也不要担心,说不定将小公主嫁给北匈人,并不是什么坏事!” “此话怎讲?” “北匈一直是大虞朝的外患,藤荆斩杀了他们的先主,才造成了如今大漠群雄并起的局面,一旦北匈人一统,必定还会南侵。若是那时他们与我们有姻亲,或许可以引为外援。” 文青云皱着眉头:“幕君是要被嫁往漠西,那里离着东齐十万八千里,怎么可能作得了外援呢?” “虽然漠西离着我们远,但是漠南离着我们近呀?” “漠南?” 韦正道:“我听闻漠南的逐日单于新近崛起,势不可当!若是将小公主嫁与他,那才是好!这一次往洛京求娶,逐日单于也派了人去,或许我们能够说动逐日单于横插一杠呢?” 文青云的目光投向了唐旗:“逐日单于的使者,是不是还在洛京?” “还在!” “那么,这件事就交给枚枝去办吧!” “诺!” 到这个时候,文青云才觉得自己稍稍舒了心,又想到什么,问:“听说是康儿救了吉昌?” “是!”唐旗点着头。 文青云恨恨地道:“康儿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许仕安自然知道文青云在恨什么,马上道:“大王息怒,二公子被吉昌收为义子,在吉昌遇到危险之时,自然是要挺身而出的,否则,也枉为人子了。再说,他当时也不知道吉昌会将幕君郡主远嫁大漠呀!” “是呀!”唐旗马上跟道:“二公子听说自己的妹妹要远嫁,在大将军府跪了三天,膝盖都跪肿了,但是不为吉昌所动。” “这本来就是吉昌的阳谋,他算计好的的,怎么可能会因为二公子的原因,而改变自己的决定呢?” 听到此话,不知道为什么,文青云反而觉得好受了一些。吉昌根本不给玄康的面子,这也说明他们的所谓义父义子的关系,也不过如此而已。从另一个侧面,更能肯定玄康与吉昌之间没有什么。 他真正担心的就是怕玄康不是自己的儿子,这种潜意识一直都没有真正的改变过。 “唐旗,忠儿最近怎么样了?可有什么异样?”文青云又想起了自己的三儿子玄忠来,不管玄忠如何不如玄康,但是有一点,玄忠肯定百分之百是他的儿子,因为他长得就与自己年青时一模一样。 “三公子如今在风林书院还算是比较安分!” “什么是比较安分?”文青云有些不满。 自从上一次玄忠闯了祸,被他从湄州书院押回齐都后,被关了一个月,跟坐牢一样。后来他觉得还是要让他去学习,想了想,就送到了风林书院,让他远离齐都,也是为了让他修身养性。只不过这一次,他让唐旗务必派人将玄忠盯紧了,不能再允许他有半分的放纵。 唐旗只得道:“风林书院在黑伏城外,乔飞太守时常去探望三公子,尤其是乔太守的嫡女!”他也只能把话说到这里,点到为止。 “乔家嫡女?不是跟康儿解除婚约的那个吗?” “就是她!” 文青云皱起了眉头来,之前玉夫人曾跟他提及过,想要让文玄忠娶乔飞的嫡女,但是他马上想起了玄康,后来再加是邓帜的事情,他断然拒绝,没有半分回旋的余地。 用他的话来说:“我的儿子就算是再不好,也是王子,岂容得他一个小小的太守之女可以说弃就弃的?就算是弃了,却还要再找另一个王子,难道天下就他一家女儿好,我儿子就找不到老婆了吗?” 玉夫人还想要争辩,却被他厌恶地赶了出去。 他当然知道玉夫人打的什么主意。 玉夫人出自东齐国的上官世家,他生的儿子文玄康,也得到邓家的支持,如果再得到乔家的支持,那就是得到了东齐国四个世家的三个支持,到时候,便是他不想立之为世子,都不可能了。 文青云,最恨的就是这些勾联世家的行径。 “你告诉乔飞,如果他的女儿不检点,就只能作妾!”文青云恼恨地道。 “诺!”唐旗应着。 第126章 虞皇 玄康的确是在大将军府跪了三天。 只是这三天,吉昌连见都不见他一面,他从早上跪到了晚上,又从晚上跪到了早上,连饭都没有吃一点,水都没有喝一口。即便是吉家的几个太保轮流来劝都没有用。 第三天,玄康是晕倒在地上,被吉十一郎背回家的。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是,也无法左右吉大将军的决策。 也许在吉大将军的眼里,他只不过是一个长得漂亮、又有诗才的花瓶罢了。 在知道自己无能为力之后,他也只能安心。毕竟自己还要在洛京活下去,便是他的这条命,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被吉大将军拿去。 玄康忽然认清了自己的身份,他只不过就是一个东齐国在洛京的质子而已,所谓的才子也好,诗仙也罢,甚至于是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都无法掩盖他作为人质的事实。剥掉鲜亮的外衣,他就是一个人质。 第四天的时候,虽然身体还有些无力,玄康还是恢复了以往的生活,上午去了镇国公府,下午来到了宫中乐府学琴。 只是此时的玄康,却已经沉默寡言了起来。 傍晚的时候,他刚刚走出乐府,便看到皇帝虞昀站在门口,好像是特意在等他一样。 “朕想带你去看看朕的儿子!”他不管玄康愿不愿意,便拉着他往宫里走去。 玄康就像是一个木偶一样,跟在他的身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看他的儿子。 “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好!”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虞昀也放下了他一直端起来的架子,便是自称,也不称“朕”了,而是直呼“我”。 “你的经历,我也曾有过!”见到玄康不答,虞昀接着又道:“我的妹妹也被大将军要嫁到大漠,那天我可是在太液宫外跪了一天,幸亏遇到了你进去讲情!” “我真的有些后悔!”看着虞昀有些得意的样子,玄康忍不住地道:“要是当时大将军把公主远嫁了,或许也就轮不是我的妹妹了!” 实际上,此时的玄康对于自己的这个小妹妹,也并没有什么感觉,只不过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个小他一岁的妹妹,也算是与他从小玩到大的,在所有的兄弟姐妹中,他除了大哥文玄华之外,就数与这位慕君公主关系最好。便是出于对原主的感情,他觉得自己也必须要做些什么,以阻止这个妹妹的远嫁。 虞昀苦笑了一声,道:“就算不是我妹妹,也不是你妹妹,可是,还会轮到别人的妹妹!你不是也曾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 “可是,我只是一个质子,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只管好我自己,别人怎么样,跟我无关!” 虞昀像是看着一个孩子一样得看着玄康,半晌才道:“你既然知道自己是一个质子,连生命都是捏在别人手里的,为什么还要这么得执着?你以为凭着你跪一下,就能够打动得了大将军的心吗?” 玄康一怔,点着头:“你也是个木偶,为什么当时你也要跪呢?” “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想要努力一番,都觉得不挣扎一下,就会后悔。其实我们就像是掉进了水里的落水者,只不过是抓住了无用的稻草,直到沉入到水里,才知道是徒劳的!” 玄康默默地听着,他分明也能够听出来,虞昀根本就是说着自己。 皇帝的长子的确长得很漂亮,孩子已经长开了来,一张小脸十分可爱。当虞昀把孩子报在怀里的时候,那种幸福感,便是让玄康看了,也觉得幸福起来。 此时的虞昀,再不是一个端着架子的皇帝,而是一个真真切切的父亲。 一个太医出现在了宫门口,这令玄康有些奇怪,问道:“孩子这么好,梅妃还没有好起来吗?” 虞昀有些无奈:“这可是她的头一胎,又是早产,她的身体算是跨了!”说着,还十分得伤心。 “慢慢养吧!”玄康只能这样地安慰着。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看看时间也差多,天很快要黑下来,玄康这才告辞。只是此时虞昀抱着自己的儿子舍不得放下,于是便命令着梅妃身边的一个小宫女带着玄康出宫。 出宫的时候,和小宫女两个人一边走,玄康不由得问道:“梅妃的身体一直不好吗?” “不是,她的身体很好,就是生产后才这么虚弱的!” “她马上要出月子吧?” “是!” “那就是说快一个月了,她还不能起床,难道太医的药不管用吗?” 小宫女有些为难,道:“要说的话,之前是程太医一直给娘娘看的。这位孙太医就差了一些!” “为什么不让程太医继续看呢?” “程太医前些时,得了 暴病身亡了!” 玄康一愣,忙问:“梅妃生产的时候,可是程太医在旁?” “是呀!”小宫女道:“程太医给娘娘扎了几针,娘娘就生了。” 玄康又是一愣:“皇子不是早产吗?怎么还要扎针?” 小宫女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这只能去问程太医了。那天娘娘看着很好的,后来程太医来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给娘娘扎了一针,然后娘娘的羊水破了,就是这样的!” 小宫女将玄康送出了皇宫,但是玄康越琢磨,便越觉得有些不对。 那日刺客想要炸死观礼台上的吉大将军,但是偏偏要等到虞昀走了之后,才去行动。虽然那时周旋也作了周详的分析,说是刺客为了方便逃走,才这样拖到了后面。 玄康回想着那两个刺客,无论是被他杀死的都尉;还是被他捅了一刀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假兵,在当时点火的时候所表现的都是视死如归的样子,他们连命都豁将了出去,还在乎要脱身吗? 虽然最后那个女子是被自己逼的不得不点火,有着十分被动的动机,但是这却无法说通,整整一日的时间,他们为什么没有动手呢? 若是照这么一想,虞昀还真得很有嫌疑了。 如今想来,梅妃并非是自然生产,而是被程太医扎针催产;而之后程太医又暴毙,这一切过于巧合,所有的指向分明在说这都是一场阴谋。 他蓦然肯定:刺杀者,就是为了等皇帝离开,才会动手的。 皇帝虞昀有着足够多想要杀掉吉昌的理由,在这次事件上,虞昀肯定是知情的,也只有自己孩子出世这样的理由,可以令他大摇大摆地离开观礼台。 “这件事,我要不要告诉大将军呢?”玄康暗自思忖着,却又徘徊无措。 他忽然想起了那日吉昌的狂言来,吉昌说要是真得查出皇帝虞昀参与了谋杀,他并不介意再换一个皇帝。 玄康一惊,马上又想到自己长跪求大将军放过自己的妹妹时,吉昌那么得冷酷无情,气又不打一处来了。 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 事不关己,还是高高挂起吧! 第127章 等爱 玄康走出皇宫的时候,便看到韩爱珠正守在这里,分明是在等谁。 “爱珠妹妹!”他叫了一声。 韩爱珠抬起头,看着他,眼睛里却满是泪水。 “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玄康惊讶地问道。 “为什么?”韩爱珠气鼓鼓地看着他,一脸得委屈。 玄康莫名其妙:“什么为什么?”他问。 泪水一下子便从韩爱珠的眼眶中流了出来,她一句话不说,啒着嘴转身就跑。 “等一下!”玄康还是追上了她,怎么都觉得这个小姑娘今天有些奇怪。他拉住了她的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呀?是不是六哥欺负你了?” 玄康知道,吉老六一直在暗恋着韩爱珠,但是韩爱珠却并不喜欢他。 “六哥才不会让我伤心呢!”韩爱珠抹着泪水。 “那是谁让我们的小美女伤心了?”玄康笑着,用手掌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韩爱珠咬了咬唇,怒道:“就是你!” “我?”玄康越发得丈二和尚摸不到头了:“我……我这两天都没有看到你,怎么就惹你伤心了?” 泪水越发得滚落出来,她使劲地忍也忍不住,抽泣了一下,才问道:“为什么你不答应姐夫?难道在你的心里,我也跟庆阳公主一样得惹人烦吗?” 玄康的头一下子大了起来,这才明白她伤心的原因。原来,她是知道了吉昌许婚的事。 一时间,他不知道应该如何来解释了。 “听我说!”他只能这样的安慰着:“庆阳公主怎么能够跟爱珠妹妹相比呢?爱珠妹妹一笑一颦都那么可爱,还那么善解人意!”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谁说我不喜欢你了?”玄康只得解释着:“我只是觉得义父太过唐突了!再说,我也一直把你当成妹妹的,冷不丁被义父那么一提,我只当他是在开我的玩笑呢!” 韩爱珠这才止住了眼泪:“我不要作你的妹妹!” “不作妹妹作什么?” “我……我要作你的娘子!”韩爱珠冲口而出。 玄康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呆愣半晌,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了。 韩爱珠擦着脸上的泪水,恳求着道:“我知道,我不如姐姐,没有她漂亮,也没有她有才!但是,我可以学,只要你喜欢,你想要我学什么,我都会学!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玄康心头感动,他很想要答应韩爱珠的示爱,但是理智却告诉他不能。 “爱珠妹妹,你听我说!”他耐下心来,对着韩爱珠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你现在还小;其实我也不大!真得要谈婚论嫁也要过几年再说!如今我只是东齐国的一枚质子,就好像是无根的浮萍,无处可依!” “我不在乎!” “如果一旦东齐与大将军交恶,你怎么办?” 韩爱珠愣住了,想了一下,马上又道:“真到那个时候,我也愿意跟你在一起。” 玄康只得发出一声苦笑来,他知道此时的韩爱珠,便好像是当初陷入了热恋中的他,根本没有理智可言。他不想耽误这个姑娘,却也不愿意令她伤心。想了一下,道:“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已经发过了誓言,在我二十岁之前,再不执着于男女之情。” “是不是姐姐伤透了你的心?”韩爱珠怜惜地看着他。 玄康摇了摇头:“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人生在世就那么短短的几十年,再过一个月,我就到了十六岁,这正是学习的时候,我不想把精力再投在这种事上面,我如今只想着多学习,将来才可能出人投地!” “原来是这样呀!”韩爱珠十分得失望。 “好男儿当立盖世之功,而非把大好时光浪费在儿女情长之上。我这样说,不知道爱珠妹妹可懂?” 韩爱珠默然了,过了一会儿,才轻声地道:“我知道十三哥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我绝不会拖累十三哥的,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成家立业的时候!” 玄康一阵心暧,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可是无限的话语,都无法说出口来。 韩爱珠甩脱了他的手,转身飞快地跑了。 望着韩爱珠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玄康又想起了韩遗珠来,他知道此时想着爱珠的姐姐,的确不应该,但是脑子里却无法甩脱。 他独自走回了家中,再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便是二十三郎看到他的情绪不对,问他几句话,他都不愿意多言。 第二天一早,他如常地赶往兵营,点完卯之后,吉十一便将他留了下来。 “你昨天跟爱珠妹妹说了什么?”吉十一问。 “没说什么。” “怎么可能?他可是哭了一个晚上的!” 想了一下,玄康只得如实地道:“她问我为什么要拒绝义父的许婚,我告诉她,我如今还不想那么早结亲,要等二十岁之后再考虑。” 吉十一郎盯视了他半晌,悠悠地道:“十三弟,有一句话,叫作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你可知道,韩家姐妹在我们几个人的心中,可是如女神般得存在?如今姐姐成了义父的女人,这个妹妹大家可都瞅着呢!” 玄康一愣,问:“十一哥也喜欢爱珠妹妹?” “当然喜欢!” “我还以为只有六哥喜欢她呢!原来十一哥也在暗中喜欢他呀!” “你不妒忌吗?” “我为什么要妒忌呢?” 吉十一郎就像是看着一个怪物一样得看着他,过了一会儿,他又摇了摇头,警告着他:“十三弟,是你回绝了义父的好意,若是以后我得到了爱珠妹妹的芳心,你可别后悔!” “她说她会等我!” “我也会等!” 玄康凝视着吉十一郎,吉十一郎也凝视着他,他们两个还从来没有这么近的距离互相凝视过,只是这一次,玄康却从吉十一郎的眼睛里看到了与以往不同的认真。 吉十一是一个十分阳光的大男孩子,平日里总是大大咧咧的样子,而且特别爱开玩笑,他的性格爽快,这也是玄康愿意跟他交好的原因。 如今,玄康却是第一次看出了他的认真,这也是之前玄康从没有在吉十一郎的身上见过的东西。 良久之后,还是吉十一郎当先地开了口:“今天晚上,父亲大人要你回府,大家一起吃个饭!” “晚上我要练功,师父看得紧!不去了!”玄康直接地回绝。 “你还是生他的气?” “我哪敢生他的气?我只是到现在才认清了自己,不过是一个东齐国的质子而已!”他说着,转身走出了营房。 第128章 火锅 玄康已经有一个月没有去大将军府了,倒是吉昌时常出现在校军场。 面对着吉昌的时候,玄康就像是个木头人,该行礼就行礼,该问安就问安,除此之外,再没有多余的一句话,便是被吉昌问到的时候,他是能少说就少说,或者假装不知道。这让吉昌觉得很是别扭,便是别的太保们,也看出来这对义父义子是在打冷战。 只是令所有的人都有些不解,以吉昌大将军的权势,想要让玄康这个质子低一回头,应该是很容易就办的事情,但是吉大将军好像并不准备这么做,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父亲,在等着儿子主动的认错。 天越来越冷了起来,第一场大雪如期而至。 在雪地里训练,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但是对于兵营里来说,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刻也没有停止过。 傍晚的时候,玄康从太史令任奎的府中出来,特地往西市转了一圈,这里离着任府很近。 出来的时候,李乐的手里提着一扇冻得硬梆梆的羊肉,而玄康的怀里却抱着一堆调味品。 “二公子,这么硬的羊肉怎么吃呀?”李乐问道。 玄康道:“你不觉得这大雪天里,在家里吃火锅才是最好的享受吗?” “火锅?”李乐莫名其妙:“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玄康懒得跟他解释。 回到家之后,玄康便在厅堂的火盆上支起了架子,上面放上了一口铁锅,倒上清水烧开来,加入葱、姜、蒜以及枸杞、牛膝、肉苁蓉等中草药,满屋子香气扑鼻。 与此同时,他又让李乐把羊肉切得薄薄的片。 “李哥,这就要看你的刀功了,你是使刀的好手,若是把这羊肉切得厚了可不行!”他道。 “我的天呀,我那是使的杀人的刀好不好?又不是菜刀!”李乐叫了起来。 “反正都是刀!你是刀客,这活就交给你了!” 李乐哭笑不得,只得操起刀来,小心翼翼地切着薄片。 二十三郎看着他的样子摇了摇头,终于忍之不住,也操起了一把菜刀来,不说二话,切出来的肉片薄如纸张,看得李乐都傻了。 “宗师果然就是宗师,连菜刀都用得这么好!”李乐拍着马屁。 “少废话,多干活!”二十三郎头都不抬一下。 李乐只得学着他的样子,切起了肉片来。 玄康让秋禅照看炭火,为了防止一氧化炭中毒,他还把窗户打开一扇。 他自己则在准备着调料,将芝麻酱调匀,加入韮菜花、豆腐乳、蒜泥,再放些盐。接着,又去厨房找些蔬菜。这个时代里只有应季的菜,没有大棚,所以他也只找到了些萝卜,豆腐以及两棵存放在菜窖里的大白菜,没有粉丝就用现赶的面条来代替。 忙忙活活着总算是准备完毕,而外面的雪花越下越大,虽然过了酉时,但是因为下雪的缘故,天色显得很亮。 “水开了!”秋禅叫着。 “好,放肉!”玄康将所有的菜品和调味品都放在了边上,盘膝坐下来,用筷子往锅里放着肉,很快肉就翻了起来。他想,等有空的时候,找一个铜匠做一个真正的铜火锅,可以调节火力的大小,不像这个火盆,烧得旺了,火一直是滚开的,还要不停地添水。 四个人围坐在炭火盆的周围,夹着菜吃着火锅。秋禅只是埋着头吃,李乐不停地点着头:“好吃,没想到羊肉还可以这么来吃,这叫什么吃法?” “这是涮羊肉!” “涮羊肉?”李乐笑了起来:“还真得是涮一下就吃,果然如此!” “等我不学习了,要是在洛京没事可做,我就开一家火锅店,你们说能不能赚到钱?”玄康问。 “能!肯定能!”虽然嘴里包着东西,秋禅却是第一个赞成。 二十三郎一边吃着,一边喝着酒,但是喝着喝着,却又皱起了眉头,停下了手中的筷子。 “师父,怎么了?不好吃吗?”玄康看出了他的表情,不由得问道。 “有人来了!” “是高管家吧?” “不是!” “枚枝?” “也不是!” “那是谁?” “这个人是第一次到我们这里!”二十三郎肯定地道。 玄康站了起来,走到了门口,马上看到了吉十一郎披着个斗篷出现在了大门口处。 “是十一哥!他可真有口福呀!”玄康笑着,回头告诉他们。 “还有一个!”二十三郎道。 玄康再看向大门口,跟在吉十一郎的身后,一个身材矮小的身影出现了,他不由得一怔,失口叫了出来:“爹爹?” “什么?”李乐一下子跳了起来:“吉大将军也来了?” 他知道,在洛京城,能够被玄康想也不想便喊作爹爹的人,只有吉昌。 “是!”玄康答着,不愿意再看,就装作没有看到一样,又转了回来,依然如先前那般地坐定。 “哈哈,好香呀,十三弟,你们在吃什么?”吉十一郎笑呵呵的喊着,声音老远就传了过来。 “是香味?还是膻味?”玄康故意大声在反问着。 说话间,吉十一已经到了厅堂的门口,回应着:“是香味,也是膻味!”说着,又作出神秘的样子:“十三弟,你看谁来了?” “谁来了?”玄康明知故问。 此时,吉昌走到了门口,故意地咳嗽了一声,他知道刚才玄康看到了他,心里暗骂着这个小子装蒜。 “爹爹!”玄康连忙起身相迎,嘴里还问着:“您……您怎么来了?” 吉昌道:“我还从来没有到过你的家!不错呀,这地方挺大。” “我这里只是一间普通的民宅,只有三进院,比不得那些大户人家的宅府,大院子套着小院子的!” “你是不是很想要那样的府宅呢?” “不想!”玄康直截了当地道。 “为什么?” “我就一个人,要那么大的宅子做什么?便是这个宅子,也是大了。其实对于我而言,只要有一个可以遮风挡挡雨的地方就行了,一间足矣!” 吉昌凝目看着他半晌,微微一笑:“你别说得这么可怜,我当年到洛京来的时候,连半片存身的瓦都没有,再看看如今,我可以拥有半个天下!” “您是大将军,我只不过是一个质子,怎么可以相比呢?” “为什么不能比?”吉昌意味深长地道:“你比我当年的情形要好了许多,我有的一切,将来你也会有的!” 玄康怔住了,分明听得出来他的话里有话。 第129章 生日 “你们这是吃的什么?有我的碗吗?”吉十一郎已然迫不及待的问着。 “是火锅!”李乐告诉着他:“这是二公子想出来的吃法!味道不错!可以涮肉,还可以涮菜,涮面条!” “父亲大人,咱们也在这吃吃十三弟的火锅吧?”吉十一郎恳求着。 吉昌点了点头:“好呀!十三郎,你愿不愿意呢?” 玄康只得道:“只要爹爹不嫌弃,我当然求之不得!” 他说着,马上让秋禅去重新拿两个碗,两双筷子和两个酒杯来,把自己的座位让出来给吉昌,他与秋禅坐在一边,吉十一和李乐坐在一边。 他又调好了两碗芝麻酱,并且示范着告诉他们怎么吃。 吉昌与二十三郎对面而坐,二十三郎只得微微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过招呼,连站都没有站起来。 好在吉昌也知道这种宗师级别的高手,都是十分高傲的,既然人家不愿意与他说话,他也懒得多问。 吉十一郎已经从锅里捞着肉沾着芝麻酱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不停地点着头:“这肉好嫩呀,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种吃法呢?” 吉昌也尝了一口,点着头,却问道:“十三郎,是谁教你吃火锅的?” 玄康正要回答,又听到吉昌马上又道:“你可别告诉我,又是从梦里学来的呢?” 玄康哂然而笑,想了一下,道:“哪里呀,这是北匈人的吃法呀!” 他想,草原上的民族,多半都是这么吃的,北匈人应该也不例外。 “北匈人?我怎么不知道?” 玄康道:“爹爹又没有去过草原,自然不知道。” “这么说来,你去过草原?” 玄康把头转向李乐,道:“在齐都景云宫里,有一个瞎婆婆,曾在草原上生活了很久!” 李乐却在琢磨着,努力地想着景云宫里是不是真得有这么一个人? “吃着火锅,喝着酒,看着雪景,十三弟,你真会享受呀!”吉十一羡慕地道。 玄康一声苦笑:“何来得享受不享受呢?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人生苦短呀!得过一天是一天吧!” “十三弟倒是又发了诗情!”吉十一笑道:“你知道今日父亲大人为什么会来看你吗?” 玄康把目光投向吉昌,只得问道:“爹爹今日何来得空闲?想起到我这里来一趟呢?” 吉昌沉下了脸来:“我让十一郎叫你去府中吃饭几回了,你都推说要练功,我只想看看你到底是练的什么功?难不成,这就是你练的好功吗?” 玄康有些尴尬,只得辩解道:“爹爹有所不知,如今我喝酒也是在练功。” “喝酒也是练功?”吉昌不快地道:“我可是闻所未闻!” “这是师父教我的化酒神功!” 吉昌把目光投向二十三郎,二十三郎点着头。 吉昌这才笑道:“你们这一对师徒,果然徒弟说出来师父就圆一圆,真是心心相印呀!” 二十三郎不冷不热地道:“大将军不知道,并不代表就没有!” “好吧!我信!”吉昌不想招惹这个青龙剑客。 吉十一郎这才道:“十三弟,其实是父亲大人说,今天是你生日,本来想叫你去府里开个宴席,但是今天这天又下了大雪,又怕你不去,所以父亲大人便说,既然你不来,那么我们就去找你!” “生日?”李乐叫了起来:“难怪你要吃火锅,煮面条呢?原来是你的生日?你怎么不早说呀?” 玄康却有些感动,起身来对着吉昌深深地一揖:“多谢爹爹还记挂着孩儿的生日!” “过来给你庆生,就不要大礼了!”吉昌挥了挥手,好像不以为然的样子。 玄康动情地道:“实不相瞒,自从嫡母身亡之后,便再没有人给我庆祝过生日,我只能自己默默地记在心里!” “有道是儿子的生日,母亲的苦日,只要你莫忘记了自己的生母就好!” 玄康又是一怔,他刚才提到的嫡母是丰夫人,而吉昌提到的他的生母,却是竹香,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印象。很显然,吉昌似乎是认识竹香的。 “诺!”他只能恭敬地点头。 吉昌从怀里摸出了个一尺长的长方形盒子递到了玄康的面前:“这是为父送你的生日礼物,希望你能够喜欢!” 玄康接过盒子,打开来一看,原来里面是一把带着鞘的匕首,他拿在手里将之拔出,立刻感到寒光映面,隐隐可以看到靠近柄端刻着细小的两个字:“寒星”。 “寒星?”他念了出来。 李乐和二十三郎都不由自主地把目光投向了这把匕首,李乐不由得惊道:“这把难道就是刺客追电的寒星刃?” “正是!”吉昌肯定地回答。 “这可是吹毛断刃的宝器呀!” “十三郎,你可以试试!” “李哥,你来试吧!”玄康把匕首递给了李乐。 李乐接过匕首,从自己的头上扯下了根头发,对着匕首的刃处一吹,头发一分为二,他如此几回,头发碰刃即断,果然锋利无比。 “爹爹送我这么贵重的宝刃,孩儿实在不知道如何来谢了!”玄康真诚的话,这一次,他把之前对吉昌的不满也忘了几许。 吉昌道:“上次你救了我的命,这也算是我对你的奖赏吧!再说,这把匕首虽好,但是如此短刃,并非是我能用得了的,你短打不错,给你正好合适。” 玄康喜不自禁,收起了匕首,爱不释手。 正在这时,管家高丰带着一个人急匆匆而来,众人转向门口,却看到卫星。 “大将军!”一见到吉昌,卫星便顾不得多礼,急急地道:“适才后宫的李嬷嬷出来传话,说是韩夫人马上要生了!” “什么?”吉昌一下子跳了起来,也忘记了自己大将军的矜持。 “我已派人往太医院找太医过来,这才赶过来通知您!” “走!”此时的吉昌显得十分得激动,连招呼都忘记要打,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吉十一郎嘴里还吃着肉,也只得放下了碗筷,起身穿上斗篷,紧随着出门。 玄康愣愣地看着他们离开,心里头只觉得十分得不安,又是欣喜,又是担心,同时还有一股酸味。 “玄康,你应该去看看!”从来不管闲事的二十三郎忽然道。 “我?”玄康尴尬地笑笑:“为什么我要去看看呢?” “这个孩子跟你有缘,竟然会赶在你的生日这天出世,你要是不去看看的话,就有些不好了!” 玄康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起了身,穿好衣服,向外走去。 他没有想到,他跟吉大将军的冷战,就是这么结束了! 第130章 夜谈 韩遗珠生了一个儿子,这令吉昌喜出望外。 当天夜里,雪越下越大,玄康也和吉家其他在府的太保一样,一直守在将军府的内宅之外,听到母子平安的消息,他才放下心来。 吉老二吉存义也从隔壁的吉王宫里赶过来,与几个太保一齐等着消息,当听到生的是一个儿子之时,他的脸变得异常得难看。 因为夜太深,雪太大,玄康最终还是留在了大将军府里,与吉十一郎同榻而眠。 “你不觉得二哥刚才的脸色不对吗?”吉十一对着玄康道。 玄康道:“他当然会不舒服。” “是呀!若是义父生的是个女儿,对他没有影响,若是生了个儿子,呵呵,只怕他的吉国世子的位置都坐不稳的!” 玄康无语,吉十一说得没错,吉昌之所以会立吉存义为自己的接班人,那也是因为他没有儿子,实属无奈之举。如今,他既然有了自己的儿子,又怎么可能不为儿子着想,把一切让自己的亲生儿子来承继呢? “我若是二哥的话,就会十分知趣地向义父大人请辞世子之位,也许义父会看在往日的情面上,还能够容得他的存在,最少也会视之为心腹,可以委以重任!” 吉十一却摇着头:“二哥才不会这么做的呢!他那个人好高骛远不说,而且极要面子,当初刚到洛京城的时候,就跟一个暴发户一样,整天在酒馆秦楼里鬼混,大言不惭的说等他当上大将军的时候,要怎么样怎么样的。后来这话传到了义父的耳朵里,把他打了一顿,这才送到了军里去当兵,跟你差不多,过了三年,才收了性子!” 听到他把吉老二与自己相提并论,玄康经不住地问道:“是不是在你们的眼里,我跟那个暴发户一样?” 吉十一笑道:“那倒不是!” “那么,在你们的眼睛里,我是什么?” “你呀,就是一个恃才傲物的狂生!”吉十一郎告诉着他:“本来,我们都不把你当回事的,也只有三哥、五哥和六哥说要去找你算帐!” “当初三哥他们找我的麻烦时,你也知道?” “我当然知道!”吉十一道:“三哥叫我去的,但是十二弟说还是少惹麻烦的好,我就没去!现在想想,当时幸亏没去,要不然丢脸不说,可能你我也没有如今这么好了!” 玄康也笑了起来,他初到洛京的时候,的确是说了些狂妄无知的话,那时只是为了扬名。如今想来,当时的确有些过了。 “那四哥呢?他为什么也没有去?”玄康问。 如今在所有的吉家另外的十二个太保中,除了领兵带队、没有住在大将军府的人里,就数这个吉老四与他的关系最为疏远,便是当初找他麻烦的老三、老五和老六,都与他的关系不错。 “别理他!”吉十一道:“他是南越国的质子,天生就不合群,他跟我们的关系也是这样,从不多说一句话,便是出去玩儿,他也喜欢独来独往!” 玄康又道:“义父大人当初是不是因为没有儿子,所以才会收了这么多的太保?” “那肯定是的!”吉十一理所当然地道。 “难道,他就没有想过,若是真得有一天,他自己有了儿子,让我们这些太保掌着兵权,就不怕对他的儿子不利吗?” 吉十一一愣,想了想,点点头,道:“其实,在咱们这些太保当中,也只有二哥会有那种想法吧!其他的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份,难道还真得以为被义父收作了干儿子,就真得姓了‘吉’不成?” “是呀,有自知之明,也就不会有非份之想!” 吉十一接着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真正掌着军权的是大哥,七哥,八哥,九哥和十哥,他们跟我们的身份不同,并非是诸侯之子。他们才是义父精心培养出来的军事将领。像你我这样的诸侯之子,就算是被义父喜欢,也不可能成为一方的统兵将帅,最多也就是一个军指挥使罢了!” 玄康知道吉十一所说不错,吉昌对这些诸侯之子还是有些防范的,毕竟怕引狼入室,若是这个掌着重兵的诸侯子真得与他所在的诸侯国内外勾结,发动了叛乱,那才是尾大不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此说来,十二哥能够回到栾国作国王,也算是最好的结局了!” “那当然是好!”吉十一颇有些感慨:“若是我能够回到宋国成为国主,就算是让我成为大哥那样的统兵之帅,我也不愿意!” 玄康笑笑,没有作答。 他知道,吉十一是宋国的质子,他的上面还有一位大哥,已经被立为了宋国的世子。除非是他的大哥死了,他才会有机会竞争世子之位,却也不见得能够争得上,毕竟在宋国的嫡子中,他只排位在第四! “我不像你!”吉十一道:“如今你是东齐国的嫡长子,就算是送到了洛京来,也还是有机会回国作世子的!” “嫡长子?”玄康苦笑着:“那也只是一个挂名而已,我其实是一个连嫔都不算的宫女所生!” “那有什么?只要是写进了族谱里,就要得到别人的承认!” “我是不想这等好事了!” “那你在洛京,难道就没有什么企盼吗?” “我能有什么企盼?不过是得过且过罢了!” “好了,你别说得这么可怜!”吉十一郎笑道:“我看在我们这十三个兄弟当中,就数你活得最为充实,每天忙得脚不沾地。义父还把你送到镇远侯府去学兵法,你可知道我们是多妒忌你吗?我们都看得出来,义父对你可是寄予着很大希望的,将来,你的前途一定会不可限量的!咱们兄弟一场,到时你可别忘记了我对你的好处!” “托十一哥吉言,若真得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记得今夜你我的畅言。” “对了,十二弟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十二哥要结婚?”玄康一怔,蓦然明白过来,笑道:“是呀,如今可是一国之君,哪有孤家寡人的。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能够那么幸福,嫁给他?” 在吉家十三太保中,玄康与吉十二的关系仅次于吉十一。吉十二也是一个不喜言笑的人,但是做事认真。玄康之所以与吉十二关系好,其实也是他在巴结吉十二,因为那个时候,吉十二正是他的顶头上司。 而对于吉十二而言,他和吉老四也有着差不多的性格,跟别人的关系一般,玄康算是同他最要好的,吉十一反要次之。 “是义父订的!”吉十一道:“镇远侯的嫡女,就是那天马球赛上,你看到的那个姑娘!” “田秀儿?” “对就是她!已经行聘了,明年春天迎娶!” “那个姑娘长得不错!”玄康笑道。 吉十一道:“其实,这门亲事对于十二弟和镇远侯来说,都是不错的,镇远侯是义父的亲信,十二弟有镇远侯在朝里向着他说话,他当栾国的国王也会好过了许多!” “是!”玄康答着,不由得打了一个呵欠:“太晚了,我们还是睡吧!明天还要起早呢!” “嗯!”吉十一答着。 外面的大雪纷飞,又一年的将要过去,只是玄康不知道,他前面的路又是什么样子? 第131章 去送亲 转眼间冬去春来,又到了阳春三月。 玄康已然在洛京呆了有一个春秋,这一年来,经过他不懈的努力,无论是在六艺上,还是在武艺和兵法上,都小有成就。 六艺中,他已然不用去向吉老大学习骑术,也不用向太史令任奎去学天文数学,再加上他自己本身所谓的“书”有所成,再学也不过是礼、乐、射这三艺而已。相对而言,便显得又轻松了许多。 骑术,用吉老大的话来说,就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能教的,他都已经教了,差的只是不断的锤炼和熟能生巧了。 玄康几乎将御林军中的所有马匹都骑了个遍,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找到一匹能够像大哥的坐骑银雪豹那样的良驹。吉老大告诉着他,千里马常有,只是伯乐少见,他的相马术还未到火候,也许只有等到机缘到来之时,就会得到一匹良驹了。 按道理来讲,太史令任奎所教的天文历法与数学之类,才是最为高深难懂的,但是对于有着穿越前数理化基础的玄康来说,任奎所教的那些东西,还不及他高中所学。尤其是数学方面,当玄康用微积分来解题之时,任奎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对这些知识一无所知。 也只是堪堪过了一年,任奎便对着玄康道:“十三郎的学识已然在我之上,我没有什么好教的了,你还是不要再为难我了!” 玄康知道他说的倒也是实话,对着任奎深深一拜后,道:“不管怎么说,太史令大人也是我的老师,就算是以后不能跟您学习了,我也是您的学生!” 玄康的话,令任奎感到满意,然后便在人前大肆吹嘘,说玄康是他所教的最为得意的门生。他是想要用玄康的本事,来为自己的脸上贴金。 而在跟藤荆学习兵法上面,玄康其实早就没有什么好学的了,他往镇国公府的大部分时间里,却是在跟藤荆和亚雄对弈,这一年下来,别的没有什么长进,但是棋艺却大涨,便是与被称为大虞朝围棋圣手的宰相糜庆对局,也能够赢得三四分。 这令大将军吉昌也开始怀疑,他到镇国公府里是去学兵法的?还是去学棋艺的了! 至于武学方面,在师傅二十三郎的不断督促之下,他练气已经小有成就,可以开掌碎石了。与此同时,二十三郎又给他打下了扎实的基本功,他可以毫无滞绊地蹲马步一个时辰,一动不动。而与他同时习学的秋禅最多只能蹲半个时辰而已。 下盘的牢固,令他的身形可以稳如磐石,拳脚的功夫也便水涨船高,对于本来就以短打见长的玄康来说,这仿佛是给他加注了一针强心剂,如今便是在与李乐过招时,他也不会马上落败。 用李乐充满妒忌的一句话来说,此时的玄康已经达到了武者八级的水平,还要他来保护什么呢? 当然,这一年来,虽然二十三郎对李乐不屑一顾,但是有时也会看心情指点一二,便是这随便的指点,已经令李乐受益匪浅了。他的刀术越发得精湛,在洛京城中的刀客排名中,稳居第一。如今李乐最引以为憾的是他还没有打通任督二脉,用他的话来说,只要是打通了任督二脉,那么他也就妥妥地进入到了武者九级的水平。 玄康的日子还是一如继往的进行着,而随着北匈漠西铁勒尔单于使团的再一次到来,整个洛京的人们开始讨论起了与北匈人和亲的事情来。 铁勒尔单于使团是来为单于的最小儿子木都迎娶诸侯之女的,去年冬天,大将军已经将东齐国的公主文慕君,许给了北匈人。 文慕君,也是东齐国国王文青云的第四女,在东齐国被称为公主,但是到了洛京,只能被称为郡主。 在漠西的北匈使团到来的第三天,文慕君的车驾便在升任为礼部侍郎的柳士权护送之下,抵达了洛京城。 玄康与李乐也随着枚枝、谢震往东正门去迎接自己的妹妹,虽然兄妹相见十分得亲热,但是两个人都高兴不起来。毕竟妹妹是要远嫁北匈,那无异于又是一场骨肉分离,而且只怕再无相见之日。 玄康知道自己无力改变妹妹的命运,便是他的父王文青云,不也是没有力量来反抗大将军的命令吗? 倒是文慕君,看到二哥愁眉不展的样子,反而宽慰着他:“反正我也是要嫁的,嫁到哪里都是一个样子,二哥不必挂怀!” “可那是苦寒之地呀?” “苦寒之地又如何?若是夫君怜我惜我,便是再苦也是福;若是夫君不怜我不惜我,便是嫁到了高门显贵,也是枉然。” 见到妹妹如此想得开,这令玄康的愤怒的心稍稍有些平静。 本就是之前已经说好了的事情,所以议亲之事在朝庭礼部的主持之下,十分顺利地进行着。 十日之后,大虞朝以公主的礼仪将文慕君送出了洛京城,踏上了漫长的往漠西之路,按照行程,他们会在一个月之后,抵达北匈漠西铁勒尔单于的王庭昆都伦城。 而随同护送文慕君车驾的,除了柳士权带来的东齐国的五百护兵之外,还有大虞朝廷派出的两千御林军。 这两千御林军是由四个营组成的,一个营五百多人,由吉十一郎临时担任主官。而作为吉十一郎手下的都尉,玄康自然也在陪护送者的行列。 实际上,是玄康去请求了吉昌,要为自己的妹妹送行的。这一回,吉昌没有驳了他的面子,痛快地答应了。 吉十一郎的职务不过是一个营的营官,只有六品,此时让他管理四个营,再加上东齐国的五百护兵组成的一个营,这已然是一只军的编制了。 吉昌让吉十一郎来代理这个临时军的指挥使。 本来这次任务派一个军指挥使也是可以的,但是大家都看得出来,这是吉昌有意为了考验吉十一郎的领兵能力,想要提拔他罢了。用吉老大的话说来,等到这次护送的任务圆满地完成后,吉十一就可以升任从五品的军副指挥使了。 而吉家的太保中,除了玄康这个后来者之外,就数吉十一郎官阶最低。 既然玄康要随行护送妹妹去漠西,那么李乐、秋禅与二十三郎自然也要相随的,枚枝带着阿龙也在队伍之中,他们是奉了东齐国绣衣社的命令,一并送文慕君的。 第132章 秦无岸 送亲的队伍从洛京出发,按照既定的路线,向西出了寒谷关,从金潼关进入到西秦的国境内。 西秦国国王特地派了自己的小儿子秦无岸迎送,秦无岸带了一千人马,礼节性地在金潼关迎下和亲队伍,然后一路护送着,斜向西北穿越西秦的国境,一直走了十天,送到了西秦的边境贺兰城。 从贺兰城出来,越过了贺兰山,那边就是北匈人的地界。 “文二哥,我就送你们到这里了!”秦无岸在贺兰山下停住了脚步。 这十天来相处,玄康与秦无岸相谈甚欢。实际上是秦无岸上赶着来和他亲近的,毕竟玄康名声在外,又有诗仙之名,是天下有士子都想要结交的。 西秦与东齐是姻亲,西秦的世子秦无恙娶了玄康的大姐文慕灵,所以秦无岸一声一个“文二哥”,倒也喊得十分亲热。另外,玄康在洛京时与秦无殇交好,离开洛京的时候,秦无殇便猜到父王会派他的小弟秦无岸来迎送,还特意地写了一封家信,让玄康转交给秦无岸。 “无岸兄弟,多谢你了!”玄康客气地道。 在这个送亲的队伍里,玄康的身份十分得特殊。整个队伍的真正指挥者是吉十一郎,但是东齐国也有他们的官长,最高长官并非是送文慕君和亲的礼部侍郎柳士权,而是在洛京加入到队伍中的枚枝。玄康既有大虞朝都尉的身份,又有东齐国王子的身份,所以无论是吉十一郎也好,还是枚枝、柳士权也好,又或者是这次和亲的主角文慕君公主也好,无不对他的话言听计从。 所以,实际上此时文玄康才是这支队伍的头目。 在这里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文慕君在东齐国被称为公主,但是到了大虞朝的辖境内就只能被称为郡主,毕竟公主这个称呼只能是皇帝的女儿才有的专称。不过,因为文慕君被送往北匈人那里和亲,按照历来的规矩,所以被和亲的女子都会被封为“公主”!这一次也不例外,文慕君在到达洛京的那一日,她便被虞皇和大将军封为了公主,成为了名符其实的公主。 正是因为秦无岸知道文玄康才是这支队伍的决策者,所以他在告别的时候,与别人都是礼节性地打了声气招呼,而跟玄康却是如实地相告。 “文二哥,过了贺兰山,我就无法保证你们的安全了,前路漫漫,你们可以好自为之呀!” 听着秦无岸的话,令玄康有些莫名其妙,一般送客的时候,都会说些祝福的话,又哪像他这般,哪壶不开提哪壶呢? 他不由得问道:“无岸兄弟,你这话意我就有些不懂了,难不成前面会有不测发生吗?” 秦无岸笑笑,道:“文二哥说得哪里话,我怎么知道你们前面会遇到什么?只不过提醒一下你们罢了。毕竟过了贺兰山可是北匈人的地界,他们那边这些年来,各部落年年攻伐,虽然铁勒尔单于雄据漠西,势力最强;但是漠南的逐日单于新近崛起,他们在漠北两次交手,都是逐日单于取胜,为了遏制逐日单于势力,所以大将军和铁勒尔单于才会一拍即合,达成了和亲这件事。” “呵呵,没想到无岸兄弟小小年纪,竟然还能够分析得这么条条是道!”玄康不失时机地夸赞着他。 秦无岸笑着摇了摇头,道:“这哪里是我的分析,全是我家二哥在信中所说!” “原来秦二哥在信中跟你说了这些事呀!” 秦无岸道:“所以,二哥觉得,逐日单于一定不会愿意大虞朝真得和漠西铁勒尔单于和亲,肯定会千方百计地破坏大虞朝和漠西的和亲。出了贺兰山,往西北的昆都伦城尚有数千里,还需走上十数日,而且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戈壁,我只是担心而已!” 玄康皱起了眉头,这的确也是他所担心的事情。 见到玄康不快,秦无岸笑笑,又道:“不过,我听闻铁勒尔单于已经派了他的小儿子木都,率着一万兵马从昆都伦城出来,往斡野河边的斡野城来迎接公主,木都是公主的夫婿,自然不会不会让自己的未婚妻落到逐日单于的手里头!你们翻过贺兰山,走上三天,就可以抵达斡野城,只怕这个时候,木都已经等在了那里!” “从贺兰山过去,到斡野城,还要走三天?”玄康经不住地问道。 “是!”好像是看出了他的担心,秦无岸又马上宽慰着他:“你放心,你们在贺兰山中也要走上一日,天黑之前,应该可以到达石堡镇,那里是一个三不管的地方,但是商业繁盛,木都肯定会派人在那里迎接的!” 听到这个话,玄康有些放心下来,但是还是有些担心,想了一下,问道:“无岸兄弟,你对秦匈边境的地形了解如何?” “还算是可以吧!” 玄康让秋禅拿出了一份地图来,这份地图是他从洛京出发的时候,特意找吉老大要的。只是这份地图毕竟是一份总图,只标注了比较大的城镇和比较重要的山脉与水系,便是连道路都是十分笼统的有一个大概。在来的时候,他就已经看着地图,把他们沿途所要经过的地方记在了心里,却没有看到石堡镇这个地名。 玄康摊开了地图,问道:“你帮我看看,你说的石堡镇在哪里?斡野城又在哪里?” 这张图对于大虞朝之外的标识,几乎就是空白。 秦无岸仔细地看了看地图,凭着自己的印象,用毛笔沾着口水,舔了舔秋禅拿过来的砚台,小心翼翼地在地图上点了两个小点。 玄康心想,等什么时候,他一定要把铅笔制作出来,随身带着铅笔,作战的时候才会方便。 当玄康看到秦无岸点完的那两个点,再在地图上总览着看上一遍之后,不由得叫了起来:“这个石堡镇离着青城并不太远呀!” 青城,正是漠南逐日单于的王庭所在,位于黑水河上游支流乌梁水畔。 黑水河是发源于极西的龙陆腹地的昆仑之巅,在龙陆大地上写出一个大大的“几”字,在大虞国境三进三出,最后一次是接纳了乌梁河之后,进入到晋秦两国之间,便再没有流出过大虞朝。 乌梁水,正是黑水河在河套地区所接纳的最大支流,源出于阴山之中,而青城,正处在阴山之下,乌梁水之畔。 “是!”秦无岸道:“从石堡镇向东行八百里,再翻过阴山,就可以抵达青城!” 玄康的心头已然笼罩了一层阴影。 第133章 石堡镇 告别了秦无岸,玄康和吉十一带队,走进了贺兰山中。 铁勒尔单于派来迎娶的使团也有三百人,为首的还是那个之前来过的铁勒尔的弟弟蒙克巴。此时,蒙克巴拍马从后面赶了过来,与玄康和吉十一郎并驾齐驱。 “蒙克巴先生,你不是说出了我们大虞国境,你们会有人过来接应的吗?”吉十一郎问道。 蒙克巴道:“肯定会有,我已经派出了去报告了,出了贺兰山,在前面的石堡镇,应该就能够遇到。” “这也是木都说的吗?”玄康问。 “是!”蒙克巴道:“木都已经到了斡野城,刚才我的人刚刚回来告诉我,说他已经派出了三千骑兵赶到石堡镇!” “但愿我们到了石堡镇,可以遇到你们的人!”玄康道。 “一定会的!” 贺兰山常年有土匪活动,毕竟这里是大虞朝和北匈人的边境,边贸繁盛,有利可图。 也许是由于这支和亲的队伍有军队护送,这一日在贺兰山的山谷中行进,那些匪徒也不敢出来抢劫。 在傍晚时分,他们终于走出了贺兰山,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戈壁,便是洛京已然柳绿成荫,这里还荒凉得不见一丝的绿色,没有风就是老天爷的恩赐了。 石堡镇就座落在贺兰山下,因为边上有一个靠着贺兰山的雪水融化而形成的小湖,又有可以饮用的淡水泉眼,所以成为了贺兰山外行旅客商们落脚的场所,逐渐形成了这么一个小镇子。 和所有的西北小镇一样,这个镇子的外面有土墙围拦,留着南北两道门,主要是为了防范土匪的袭扰。 这样的土墙,若是面对大军之时,根本毫无作用。 石堡镇属于化外之地,大虞朝管不到,北匈人也管不了,里面住的除了两国的商人之外,最多的还是犯了案从大虞朝和北匈地逃亡来的亡命之徒。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算是没有人能管到石堡镇,这个镇子上也有自己规则,由镇中三位德高望众的长者把持,若是出现了纠纷,全凭这三位长者主持公道。 当和亲的队伍走进石堡镇的时候,也立即引来了镇上居民和旅人的注目,毕竟这么大的队伍并不多见,而且还有军队护送。 镇里常住有八百户,不到四千人,但是常年在些的客商和旅人算上,也有五千多人已然是一个很大的镇子了。除了开盐茶的店铺之外,最火的生意应该就是客栈了,在石堡镇上,大大小小的客栈就有十数家,其中最大的两家是悦来客栈和顺风客栈。 “到了石堡镇,为什么还没有看到你的人来接呢?”玄康马上将蒙克巴找来问着。 蒙克巴也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道:“也许他们来的晚上,应该还在路上吧,今夜我们在此住下,等明天一早,或者他们就会来了!” 他的心里却是在想着,一会儿马上派人往斡野城的方向去迎看,怎么着明日一早也会有消息的。 玄康隐隐有些不安,倒是吉十一郎道:“既来之,则安之,今天晚上先在这里住一宿,明日再看情况吧!” “诺!”众人领命而去。 虽然石堡镇上的客栈很多,但是也住不了这么多的人,所以吉十一命令着各营在石堡镇外边上的空地扎营。而公主和柳士权、蒙克巴这样的使者自然还是要住店的。文慕君与柳士权被枚枝安排着住进了悦来客栈,而铁勒尔单于的使团,则住进了顺风客栈。 在吉十一带着人扎营的时候,玄康陪着妹妹到悦来客栈安顿,特意与客栈的老板打听这边的情况。 “官爷请放心,我们石堡镇除了偶尔会有强盗出来打秋风,便没有别的危险,就是天气不好!” “近日来,镇上可有什么异常吗?” 老板想了想,道:“哪有什么异常?每天里客来客往,或者在镇上交易,或者倒买倒卖,有时也会有一些身份不明的人路过,住上一晚,第二天便离去,再不见影踪。” “不明身份的人?” “哦,就是又不是商人,又是旅客,登记入住的时候,也不用真名,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 “这样的人多吗?” “并不多!”老板道:“倒是昨日里,来了十几个北匈人的汉子,将镇上所有的客栈都转了一遍,却又不在客栈入住,而是露宿门外,今日一早就离开了!” “北匈人?”玄康有些诧异:“你可看得出是漠西的?还是漠南的?” 老板摇着头:“他们并不说话,不过,看他们的打扮,每个人都带着的牛皮水囊,是用麻线缝的,应该是漠南来的吧!” 漠南地近大虞,与晋国只隔着一座大青山,晋国产麻,所制的牛皮水囊自然是用麻线缝制;而漠西靠着西域,那里产棉,用的线自然是棉线。棉线白,麻线黑,从外面一眼就可以看出来。 谢过了老板,玄康又往店里看了看自己的妹妹,见枚枝安顿得很好,便出了客栈,转回镇外的营地。 吉十一的大营已经扎在了石堡镇的北门,毕竟明日起程也是出北门去的。作为一名合格的军事指挥官,便要随时作好警惕工作,虽然这个镇子并不归他们所管,但是既然在这里住下了,巡逻警戒还是必须的。吉十一就当和往常一样,在扎营的同时,也派出两队往镇外和镇队巡逻,以防不测。 玄康直接走进了主帅营帐,十分担心地道:“十一哥,我怕漠南人已经来了,他们会对我们下手?” 吉十一一怔,道:“我们是去和亲,又不是去打仗,逐日单于有必要得罪大虞朝吗?” 玄康道:“对于逐日单于来说,我们答应与漠西和亲,却不答应与他们漠南和亲,就已经是与他作对了,他还有那么必要尊敬大虞朝吗?” “他们不会晚上来偷袭我们吗?” “不知道!”玄康道:“不过,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做好防备,以防万一!” “防备?”吉十一发出一声苦笑来:“若是逐日单于的大军真得来了,这小小的石堡镇,又怎么可能守得住?就靠这堵残破的土墙吗?” “土墙还可以抵挡一下箭弩,但是对付他们的骑兵,却有些吃力!”玄康想了想,还是道:“不过,我们可以挖沟!” “挖沟?” “对!”玄康肯定地道。 第134章 挖战壕 “挖沟能够阻止敌人的骑兵?”对于吉十一来讲,这还是他头一次听说。 “可以!”玄康肯定地道:“你可不知道壕沟的用处有多大!这比筑墙方便多了!如今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出了镇子一马平川,连个挡头都没有,要是真得遇到了逐日单于的骑兵,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带来的四个营两千人,有两营的骑兵,两营的步兵;东齐国过来的五百人,也都是步兵。 “这沟要挖多宽呀?那些北匈人的马一跳不就过来了?” “若是一道沟,当然不顶用,但是如果多呢?三道沟,五道沟呢?每道沟也不用多宽,只两到三步宽,深可藏一人,沟与沟之间相隔五步远,你觉得如何?” 吉十一一愣,仔细地想了想,不由得笑了起来:“的确如此,这么宽的沟,这么多道,就算是他们有千军万马,除非是死马把沟填平了,否则的确很难冲过来的。” “那还等什么?快安排着人来做吧?” 吉十一道:“十三弟,你也太着急了吧?首先,我们去哪弄那么多的镐锄和铁锹?再说,这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要是逐日单于的人不来,我们不是白忙活了吗?” 玄康道:“镐锄和铁锹,镇子里就有,来的时候,我看到了有四五家卖铁器的店;你怕白忙活?呵呵,若是逐日单于的人真来了呢?” “若是真得来了,也要看他们来了多少人。若是五六千人,我们也不怕。若是真得来了上万人,我们也没有办法了,只咱们两千五百人,肯定无法抵抗。” “你呀!”玄康不由得埋怨着道:“有道是有备无患,就算是挖了沟,他们不来,那不是更好吗?我们只是损折了些体力而已,回头给兄弟们多加些肉食吃就好了!” 吉十一想了想,觉得玄康的话倒也不错,最终点起了头。 当听到玄康正在指挥着四个营的士兵,在镇子外挖沟的时候,枚枝和柳士权都跑过来看,便是连北匈人蒙克巴也跑了来。 石堡镇东边靠着贺兰山,并不适合大规模的骑兵驰骋;西边又是一个咸水湖,自然也是无法展开攻击的;南面有一条从贺兰山流出来的小河,正流入到西面的咸水湖中。这条小河虽然不宽,只有一百步的样子,但足可以成为一道挡住骑兵的屏障了。 所以玄康要挖的只是镇子的北面,从贺兰山脚到咸水湖之间,也有两里地长。 他原本想要挖五道壕沟,但是所有的大家都反对,认为这是在做无用之功,最终还是在吉十一郎的强力命令之下,他们不得不服从,玄康也只能退将一步,将五道战壕,改成了三道。 不过,玄康亲自在现场示范,要求将这些壕沟挖成可以并排走三个人宽,而且要深可藏得下一个人的高来,差不多有两米宽,一米七的深了。 李乐在旁边看着笑话,道:“二公子,你挖这么深,是准备引水来作护城河吗?” 玄康没好气地道:“引什么水?你有这功夫跟我多嘴,还是快拿着锄头给我干活吧!” 李乐吐了吐舌头,只得拿起了把锄头来,假模假样地抡着。 二十三郞也对玄康的作法有些不解,他都可以听到那些挖沟的士兵们,一边挖着一边不断地发着牢骚,甚至有的老兵还在骂着,说自己打了上百场仗,只听说过筑墙堆土御敌,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挖沟也能够御敌的。 只是作为玄康的师傅,又跟着他有一年多了,心里想着,这个小子不会做无意义的事,他既然非要挖沟,想来也是有他的道理,只是不知道他的这番道理管不管用。 倒是秋禅,一副十分崇拜的样子,好像他的公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二公子,你就肯定逐日单于的人会来吗?”柳士权终于忍不住问出声来。 玄康一边干着活,头也不抬,一边答着:“肯不肯定的,我也说不准,但是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柳士权与枚枝两人对视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蒙克巴道:“十三太保也过于小心了,这里是我们漠西的地盘,就算是逐日那小子再不讲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过来抢亲的!” 玄康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道:“王爷,您所说的接应怎么没有在这里出现?您还是赶紧去查看一番,莫不是在路上遭遇了不测?” 蒙克巴有些尴尬,只得道:“我已经派人往斡野城方向去查探了,应该不久就会有结果。” “若是明天你们的迎亲部队没有赶到,我可不希望我妹妹上路!” 的确,若是出了石堡镇,再往斡野城的方向去,三天里再没有一处可以投宿的城镇,全是一望无际的戈壁和草原,若是真得遭遇了逐日单于的骑兵,他们躲都没地方躲。 “放心吧,明天木都说不定会亲自过来迎接呢!” “我不求别的,只求我们不要遇到逐日的军队就好!” 蒙克巴悻悻而去,虽然玄康并没有责备他,但是他却倍感压力。 副都尉景烨带着第四营的营官田嗣业来到了玄康的面前。 田嗣业是镇远侯的长子,本就是第四营的营尉,和吉十一郎的军职与官阶相当,这一次派出来的御林军的四个营里,就有他的第四营。实际上,他对吉十一郎并不服气,因为无论是从年龄,还是从资历上,他都比吉十一郎更有资格成为临时指挥使,他也知道,这次的行动实际上是大将军有意提拔吉十一郎而安排的,他也只能服从。 跟在田嗣业身边的,还有他的庶弟田嗣丰,与玄康一样,田嗣丰在田嗣业的手下担任一个都尉。虽然上一次的马球赛后,田嗣丰曾邀请玄康往镇远侯府一叙,但是玄康一直忙忙碌碌,竟然都没有成行,久而久之便忘记了。 “十三郎,是你跟吉十一讲,要我们来挖沟的吗?”一见面,田嗣业便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玄康微微皱起了眉头来,若是平日里,同僚之间都是以兄弟相称,称之为“贤兄!”或者“贤弟!”,便是关系再好,也会直呼其名,叫他作“玄康”;关系一般的话,会称他作“文都尉”,只有比他大,又自恃身份的人,才会叫他一声“十三郎”。 田嗣业直接管他叫作十三郎,完全是以长辈的口吻来跟他说话呀。而且,田嗣业管吉存忠,也直接地叫作“吉十一”,并不像别人那样尊重地叫一声“吉大人”,这也说明了他对吉十一的态度并不恭敬。 玄康也不高兴起来。 第135章 田嗣业 “田营尉,我想你好像是找错人了?咱们这支队伍的指挥使是吉存忠大人,你不去问主官,却跑来问我?是何意思呀?”面对着田嗣业咄咄逼人,玄康也不愿意给他好的语气。 田嗣业一怔,虽然他的官阶和职务都比玄康大,但是毕竟不是统属,他这个四营的营官,怎么也管不到五营来,就算是五营的营官死了,还有军指挥使大人在。 何况他也看得了出来,只怕这次任务完成,回洛京后,吉十一肯定会被大将军提拔,相对应的五营的营官之位,只怕会落在这个十三太保的身上。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让他们都是大将军的太保呢? “你……”田嗣业被玄康的一句话顶得张口结舌,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他的庶弟田嗣丰连忙道:“文兄弟勿怪,家兄适才已经去问过指挥使大人,指挥使大人让我们来找你,听你的解释!” “是呀!”田嗣业也反应了过来,十分不快地道:“敢情你跟吉十一是兄弟,你的建议他言听计从,我问他为什么要挖沟,他要我来问你,你却又要将我推回去,当我是马球吗?被你们兄弟推来推去的?” 他这么一说,玄康不由得笑了起来,装作不好意思地道:“田大哥,你这个也真是的,刚才好好的话不会说,非要跟我那么不客气,我又怎么知道你找过了指挥使大人呢?你若是好好地跟我说,我当然会跟你说得明白!” “你小子里外都是你的理了?”虽然心里头不快,但是到底不打笑脸人,田嗣业只得也随着他的态度转变,也将自己的态度变得随和起来。 “好了,我也不跟你扯别的了,你不是想要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挖沟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玄康说着,只得又重新把自己的揣测讲了出来:“如今咱们人单势孤,木都的迎娶队伍根本没有半点儿的影子,这已经有些不妙了!” “是呀!”不等田嗣业答话,田嗣丰也跟着道:“那木都可是新郎,他此时应该是心急如焚才对,早就已经计划好的事情,怎么会出差错呢?文兄弟所猜不错,若是明天他们还不来,我看我们就在石堡镇等着,这样才会安全一些!” 田嗣业想了一下,道:“这到底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若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不是白白耽误功夫吗?” “你可以说我是在猜测,但是对于我来说,这种种的迹像已经表明了情况,不是我往最坏的地方去想,而是这种最坏的事情,可能正在发生了,如果我们不做好最坏的打算,那么,真得遇到时,就只能是死路一条!” 田嗣业看着玄康暗暗地生气,虽然他还不愿意安排人来挖沟,但是吉十一郎的命令已经下达,如果他不遵从,那么吉十一郎完全可以撤换他的营官之位了。 “算了,我也不想跟你多作啰嗦,今天晚上就听你的,开始挖沟。”说着,又恨恨地道:“不过,若是明天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我们可是有得你好看!你要知道,并非是我们第四营对你不满,第二营和第三营都对你不满了!” “我知道!”玄康笑道:“若是什么也没有发生,那才是最好的事情,我甘愿受罚!” 田嗣业一抖袍袖,悻悻而去。 田嗣丰没有马上跟着他离去,看着自己的大哥走远了,他才小声地对着玄康道:“文兄弟,别跟我大哥一般见识,这一次出兵,他心里有气,所以说话就有些不好听,你可以多多担待哟!” “他是觉得他应该成为指挥使吧?” 田嗣丰笑笑,道:“他可能是这么想的吧!” 玄康马上认真地道:“这便说明,他并不适合作指挥使。他若有那般才华,也不会为这点儿事而耿耿于怀,自然会有出头之日!” “说的是!说的是!”田嗣丰尴尬地附和着,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虽然人多,但是三道沟也挖到了亥时二刻,总算是完工了,那些被挖出来的土,也被玄康指挥着在镇子的土墙外,又垒出一道比土墙稍矮一些的土围来,与土墙的距离有二十米远。若是前面的三道壕沟还挡不住北匈人的铁蹄,那么就只能依托后面的这两道墙了。 大家都累了一天,这一晚,士兵们在营帐里睡得都很香。玄康和李乐、秋禅、二十三郎四个人合住一个帐篷,他到底也是一个都尉,也算是芝麻大的小小军官了。 有二十三郎在身侧,所以玄康也睡得很香,他知道,以二十三郎的警惕性,只怕一里外有异响,这个师傅都能够听见。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玄康便被人突然从揪了起来,他吓了一跳,一睁眼,便看到了二十三郎紧崩的脸。 “师傅,怎么了?”他连忙问道,转身看向边上,李乐和秋禅睡得正香呢。 “出来!”二十郎说着,当先地走出了营帐。 外面的天色已然渐亮,此时应该还未到卯时,估计在凌晨三点到四点钟的样子,东方的启明星正闪着光。 二十三郎俯在地上,把耳朵贴着大地听了一会,抬起头,对着他道:“有一股骑兵正在十里快速地赶过来!” 玄康诧异万分,也学着他的样子,趴在地上,把耳朵贴着地,可是什么都听不出来。 “静下心,就当是在运行小周天!”二十三郎告诉着他。 玄康还是贴着地,他 闭上了眼睛,便以为种并不舒服的姿势,缓缓地运行着小周天,当丹田的气走到了头部,他感到了万分的空灵,所有的杂念都排除在外,他的耳朵果然也灵敏了起来。 大地开始的时候还很安静,静寂得好像是地狱的夜;但是,这种静也只是片刻,接着便仿佛有风吹来,草木皆动,跟着大地在微微颤抖,不一会儿,抖动越来越大,仿佛要发生地震一样。 玄康真得以为有地震了,他一下子跳了起来。 “地震了!”他不由得大喊。 “震你个头!”二十三郎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头上,将他打醒了过来。 “地真得在动呀!” “那是有军队开过来,而且都是骑兵,最少有一万人!” 玄康瞪大了眼睛看着二十三郎,忽然觉得自己的师傅才是最可怕的,十里之外,他就能够凭着听到了大地微微的颤抖,判断出来的是什么,而且还能够猜测出人数。若是有一天,自己也有这样的本事,还怕不能料敌于前吗? 不过,他的这个想法也只是一瞬,马上又想到了什么,飞快地奔向中军营帐。 “你干什么去?”二十三郎问。 “战备!战备!”此时的玄康已然顾不得许多,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地喊了起来。 第136章 猜对了 营盘中,玄康的喊声好像是一声惊雷,将还在熟睡中的官兵们炸醒了来,有人连衣服都没有穿,便冲出了营帐来。 “都尉大人,怎么回事?”第一个出现在玄康眼前的他的副手景烨。 “快把兄弟们叫起来,有敌袭!” “敌袭?”景烨莫名其妙,侧耳袭听了一下:“哪里有敌袭!” “叫你准备就马上准备!”玄康也懒得与他解释,直接用命令着。 “诺!”景烨只得回营帐去叫人。 玄康风风火火地跑到吉十一的营帐之时,他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正在穿着衣服。 “真的有敌袭吗?”吉十一见到玄康进帐,还有些不太相信,毕竟他们事先已经派出了警戒哨,若是真得有敌袭的话,应该是警戒哨的人过来通禀,而非是文玄康进来。 “有!”玄康肯定地道:“刚才距离这里还有十里,如今估摸着也有八九里了吧!” “八九里?”吉十一一愣,他们的警戒哨只设在土围之上,站在高处可以看得远一些,就算是果然有敌袭到来,而且周围一马平川,也不可能看到八九里的距离。 玄康只得如实地道:“是……是我师傅听到的!” “二十三郎?” “对,就是他趴在地上,听到了万马奔腾,而且我也听到了!” 正说之时,另外三名营官也匆匆进来,还有人衣冠不整,想来也是听到了战备的命令后,慌乱起来的。 玄康与吉十一的对话,在他们进来的时候便已经听到了,田嗣业嘲讽地道:“十三太保,你们师徒两个真得是如出一辙呀!昨天晚上,你就说逐日单于的骑兵会来,让大家挖了一晚上的沟,大家累得跟狗一样,这还没有睡几个时辰,天还没有亮,你这师傅就又说敌袭来了,难不成我们的警戒哨是白设的不成?” “是呀!”第二营的营官白长生也附和着:“若是这样的话,以后我觉得也没有必要再设警戒哨了,直接让你师傅听一听多好?” 玄康有些不高兴:“我师父可是青龙剑客,从来不让假话,我信得过他,才会示警。若是真得等到警戒哨发现了敌人的骑兵,这天色微亮的,只怕也到了五里之内,只一转眼便到了镇子前,再想要应对,肯定来不及。而且我也可以告诉你们,来的敌人估摸着有一万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毕竟青龙剑客的身份他们也是听说过的。 田嗣业还记恨着昨天晚上玄康对自己的不敬,想了一下,对着玄康道:“若是没有敌情,只不过是你们师徒的癔测,让大家白折腾,你怎么办?” “若是真的呢?” “若是真的,今后我必当再复言,一切听从你的意见!” 玄康想了想,这位镇远侯的大长公自从洛京出来就对他和吉十一没有好态度,若真得让他心服口服,从此以后不再找事情,那么对于他们的这支队伍也好还了许多。 毕竟以他和吉十一郎的关系,他怎么说,吉十一郎都是深信不疑的。 “好!”当下他也来了火气:“若是我们料错了,那么,我便主动辞掉都尉之职,去重新当一名大头兵!” 吉十一已然没心思听他们争吵,当即命令着各营马上准备战斗。 众人出了营帐,分头去调动部队。 玄康也很快招集齐了人马,他这个都尉相当于是一个连长,手下一百多号兄弟很快集合完毕。 外面的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春天里的晨晓来得还算是早,站在土围上,他们可以隐隐看到前面五里左右的地方。 三个营的兵力排布开来,此时的骑兵没有用途,将马置于镇中,以两营骑兵的兵卒守在在昨日挖出的壕沟内,一个个手拿着骑兵用的长枪,若是敌人骑兵果然过来,便可以以枪刺入马腹。 另一个营安排到了镇子的南面。 另两营步兵则分列在土围之后,张弓搭箭,严阵以待。此时唯一令玄康感到有些不安的是,他们的箭矢并不多,需要节省使用。 在大家刚刚就位,便听到了远处传来的轰隆隆的声音,那声音好像是空中的雷鸣,由远而近,渐渐增大。接着便看到了警戒哨传来了消息,他们看到了远处的尘砂扬起,这在刚刚天亮的时候看到,便也说明那些扬砂的浓密了。 果然,前面黑压压一片的骑兵狂奔而来,如乌云翻滚一样。 “他娘的,果然来了!”白长生忍不住冲口而出。 倒是田嗣业一脸得白纸。 白长生还不忘记在此时拍着吉十一和玄康的马屁:“指挥使大人英明,文都尉果然料敌如神!”说着,他还不忘记提醒着道:“田营尉莫要忘记了刚才的诺言!” 田嗣业不快地道:“我自然知晓,不必白营尉惦记!” 玄康道:“虽然被我侥幸言重,但是我此时却也心存惶恐,只希望自己猜错才好!” 他的话却也是实话,如今突然面昨强敌,怎么可能还有心思来炫耀呢? “今日看来将是一场恶战!”吉十一一脸得郑重,再不似之前那样得和气。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着身边的一个侍从道:“你去找蒙克巴过来!” “诺!”那个侍位答应着,快跑而去。 不一会儿,蒙克巴便现身在了土围之上,满面的惊慌。 “王爷,你们的队伍什么时候过来?”吉十一问,知道蒙克巴已经派人往斡野城去了,就算是石堡镇离着斡野城有三天的距离,但是木都也应该是在半途,或许昨天晚上就能够有了消息。 蒙克巴只得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地道:“还没有消息!” 白长生道:“这些奔过来的,不会是过来迎接我们的吧?” “不会!”玄康肯定地道:“若是木都的人,他们应该先派人到我们这里传话才是,不应该毫先兆地驰骋过来。” “是哟!”吉十一也道:“不是说木都先派了三千人过来吗?眼前这个架式,只怕万人都不止呀!” 玄康道:“若是来的真是逐日单于的人马,而且在万人以上,那么以我们区区两千五百人马,只怕难以抵挡。十一哥,既然漠西的人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我看不如我们还是派人往贺兰城,向西秦求救吧!” “是呀!是呀!”田嗣业马上也道:“事不宜尽,乘着这些敌人还没有将镇子围住,赶紧向西秦求援,否则,若是被他们包围了镇子,再想要冲出去,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吉十一一眼看到了跟在田嗣业身后的田嗣丰,这种事情还必须要派一个有些身份,而且令贺兰城守将认识的人过去才好,田嗣丰正好比较合适,他是一个都尉,又是镇远侯的二子,而且在来的时候,秦无岸和贺兰城的守将都是见过的。 “田嗣丰,你带个人亲自去跑一趟!”吉十一命令着。 “诺!”田嗣丰领命而去。 第137章 来抢亲 那一队人马如狂风呼啸一样,转眼之间便来到了石堡镇之前,此时的天色也明亮了起来。 众人可以看到了这支赶过来的人马都是北匈人的装扮,戴着毛皮帽子,穿着简陋的皮甲,而且样式并不统一,甚么还有人连皮甲都没有,只是披着一件羊皮而已。 不过,也有一些人穿着金属的盔甲,想来,那一定是官长们。 毕竟穿着重盔甲骑马并不方便,对于这些北匈人来说,他们骑兵的机动能力是最强大的,在与大虞朝的战斗中,经常是突然出现 ,打人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到深入到大虞朝国境内,抢完了就跑,令人追之不及。 大军在离着石堡镇五百步远便停了下来,这个距离也是箭矢很难达到的距离。 也许是没有想到石堡镇的送亲队伍还有准备,对于相搞突然袭击的他们来说,当看到土围上整齐的军容之时,也感到了些许我诧异。 “蒙克巴,这是你们的人吗?”在对面的北匈人还没有站稳之际,吉十一便转头问着漠西的使者,只是此时对他的尊敬全无,直接呼唤着他的名字。 其实所有的人都心里有气,他们千里迢迢地将公主送过来,哪知道一进 入北匈的国境,竟然看不到一支漠西迎亲的队伍,反而被逐日单于的人攻击,任谁都会觉得漠西铁勒尔单于就是一个废物。 蒙克巴摇着头,只得如实地道:“这不是我们的人马,是逐日那混蛋的人马!” 正说之时,却见当面的队伍向两边分开来,两骑从中间出来,一红一黑,一女一男。 只是当玄康和吉十一郎看清来人之时,不由得惊讶地叫出声来:“是丹红和多塔?” 不错,任他们谁也没有想到,逐日单于派过来带队的人,竟然会是这两个人。 玄康知道,这两个是逐日单于的妹妹和弟弟,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同母所生,而这位二十多岁的北匈女子,应该才是领头之人,当初在洛京的时候,多塔也是听从她的。 “对面不是吉家的太保?”多塔大声地问着,他的声音还有些稚嫩,正处在变声期间,这对于与玄康一般年纪的他来说,发育得似乎有些晚了。 吉十一郎朗声道:“在下吉存忠,乃大将军府第十一太保!” “十三太保文玄康可来了?” 吉十一转头看向玄康,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实话实说。他是知道,玄康跟这两个人结过梁子的。 此时他们在土围上是许多人站在一起,所着盔甲也大抵相同,从五百步以后看来,的确不好分辩。 玄康只得向前一步,对着当面微一拱手:“两位寻在下,莫不是还想要打马球吗?” “你……你好不要脸!”一提到那场马球,多塔便气不打一处来。 他的身边,丹红提醒着他:“他是在激怒你,冷静!” “认赌服输,输就是输了,在下又没有违反规则,多塔兄弟何必这般得记恨于心?” “文玄康,我今天也不愿意跟你废话,你现在想逃也逃不掉!不过,我还是看在你妹妹的份子上,也便不计较你的偷奸耍滑!” “我妹妹?”玄康一怔,心头隐隐有些不安,但是脸色依然镇静,道:“我妹妹,你又没有见过,为何要看她的面子?” “嘿嘿,虽然此前没有见过,但是以后她可是要成为我嫂子了!” 玄康转头看向蒙克巴,吉十一也在看向蒙克巴。 吉十一问:“蒙克巴,慕君公主不是嫁给木都吗?怎么是逐日?” 蒙克巴也有些尴尬,蓦然明白了什么,站将出来,对着对面高喝着:“多塔!你胡说些什么?慕君公主可是我们铁勒尔单于为木都向大虞朝求娶的,得到了虞皇与吉大将军的应允。你们求娶的并没有得到吉大将军的同意!” 多塔一声冷笑:“吉大将军同不同意的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大虞朝的目的不过是和亲罢了,反正也是嫁到我们北匈来,与其嫁给那个像麻雀一样碌碌无为的木都,哪不如嫁给我那英武绝世的大哥呢?” “你说得什么胡话?”蒙巴克气愤以极,同时威胁着道:“我们漠西部与你们漠南部,年前已经和议,此地是我们漠西部所有,你们不尊守诺言,竟然带着军队越界,须知我们少主木都就在斡野城,而且我们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他,不久他便会领兵过来迎接慕君公主。你们若是识趣,便退回阴山。否则,等我们少王一到,必将让你们全军覆没!” “使趣?”多塔不由得哈哈大笑:“蒙克巴,我看还是你识趣些吧!”他说着,向后挥了挥手。 马上,有两匹马哒哒地跑出来,那马上的骑士手里各身拿着一颗头颅,两马飞奔着来到了壕沟之下,却没有再向前,同时将手中的人头甩将出来,正落在了土围之下。 “啊?”蒙克巴不由得大叫出声来。 多塔得意地道:“昨天晚上,你这两个随从便落到了我们的手里,你别指望木都会过来救你!” 玄康与众人面面相觑,看来,漠南部早就有了半途截和的打算。 半途截和,这令玄康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立冬日的那种足球赛,看来,如今多塔也学会了七八。 “顺便再告诉你一下!”多塔接着道:“你们的少主木都,只派了三千人马到这里来,不过,这三千马人在已经在两天前,被我们在半路上解决了,没有一个人能够跑掉!” “多塔,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此时的玄康已然有些急火攻心了,他终于还是忍不住大声地问出来。毕竟,北匈人抢来抢去,也没有什么好看的;但是此时被他们抢的,可是他人东齐国过来的妹妹呀! “想怎么样?这还用说吗?”多塔道:“文玄康,你若是识相一些,就乖乖把你妹妹献出来,与我大哥成婚,然后再回洛京去向大将军说明,我们北匈还是愿跟你们虞朝和平共处!否则,你们这些人会成这里的枯骨不说,你妹妹还是要被嫁给我大哥,到时候可就不是正夫人了,可能只是俘虏的女俘虏而已!” “你休想!”玄康此时也不由得气急,经不住发起火来。 见到自己竟然将玄康说得动了怒,多塔不由得有些得意,笑道:“在这里,还由得了你吗?”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第138章 首之阵 的确,如今敌强我弱,便是真得与漠南北匈人交起战来,胜负已然分了出来。看对面的兵力,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而他们把所有的兵力加起来,也才只有两千五百而已。 “虽然我们兵力不足,但是你们想要抢走我妹妹,除非是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玄康也说得十分绝决。 蒙克巴马上也道:“多塔,你休得张狂,我们木都少主也定然会出兵过来相救的!” “好呀!”多塔笑道:“我们就等着他出兵呢,只是我告诉你,他若真得出了兵,那么你们漠西部也就完蛋了!呵呵,不知道我们拿下了斡野城,漠北的那些家伙们,还会不会听从铁勒尔的命令呢?” 蒙克巴的脸越发变得惨白,而玄康却从多塔的这番话里,听出了许多的端倪来。 也许逐日单于的真正目的不是抢亲,而是夺下斡野城,毕竟那里才是整个大漠的枢纽,谁控制了斡野城,也便是等于掐住了大漠的经济命脉,因为所有在大漠流通的商品,比如茶叶、盐巴、铁器、织物及东来西往,南下北上的货物,都必须要从那里经过,汇集。 大漠的北匈人虽然部落众多,但是大部分都是只有数十万人,甚至于只有数万人的小部落,他们通过联盟的形式合为一个松散的一体,大部分的时候,对于这些小部落来说,都是墙头草,谁强就会倒向谁。 在鲜支单于死后,铁勒尔单于成为了唯一德高望众的单于,所以很多部落不得不折服在漠西北匈人的旗下。但是如今大漠的形势正在发生逆转,鲜支单于的孙子逐日单于的崛起,令很多小部落都处在了观望之中。 大漠此时实际上是两权分立之际,而且是漠南张,漠西弱,也正是这出害怕看到大漠再一次被统一,所以吉昌才会不遗余力地来帮扶漠西的铁勒尔部。 “多说无益!”吉十一十分果断地道:“多塔,我们是不会投降的!” 多塔笑笑,道:“吉家太保,看你如此年青,估计连老婆还没有娶吧?肯定也没有后代,难道就不怕就这么去死吗?” “大丈夫顶天立地,马革裹尸正当时!” “豪言壮语好听,但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多塔道:“也许我们的到来,令你们还没有反应过来,现在就拒绝并不是明智之举,这样好了,我给你们半个时辰的考虑时间。若是愿意跟我们漠南和亲的话,就请将蒙克巴绑了,咱们一起往青城举行盛大的婚礼!” 蒙克巴的脸上闪过几许的不安,有些担心地看着吉十一郎。 吉十一郎也看了他一眼,正想要回拒,却听到身边的田嗣业道:“大人,不如能拖一时是一时,或许咱们的救兵就在路上了!” 吉十一想了想,觉得不错,便没有再答话。 玄康仔细观察着对面,却看到丹红和多塔又分出一路兵马,绕着镇西的咸水湖过去了。 “他们也需要进行兵力的分配,以便将整个镇子围起来!”玄康猜测着道。他想,那一队骑兵,一定是绕往了南面,他们在南面也有一个营的兵力守着那条河。 “难道我们还要冲出去,先跟他们厮杀一场?”白长生忍不住地道。 明知道对方是在围城,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的确令人无奈。 “不行!那疑是以卵击石!”吉十一果决地道:“守在这里,等着他们来攻,我们才可能损失最少!”说着,又转头对着玄康道:“十三弟,我担心南面只有一个营可能抵挡不住,你去向东齐国那里,把他们带的那个营要过来,往镇南面去吧!” “诺!”玄康答应着,转身往镇子里走去。 东齐国带来的一个营,兵力虽然不多,但也有定的战斗能力,让他们去南城,以一千的兵力,或许能够守住一些时候。 他刚刚进入镇子,便看到李乐匆匆地跑过来。 在敌人来攻之时,他便让李乐、秋禅与二十三郎往悦来客栈去向枚枝等人通报,同时也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妹妹。 “二公子,二师兄和柳大人请你过去一趟!”李乐道。 “我正要过去呢!”玄康一边说着,一边问:“七妹怎么样?是不是很害怕?” “没有!”李乐道:“老七很是坦然,便如同二公子一般得镇静!” “哦?”这令玄康一怔,虽然他对这个文青云排行在第七的妹妹没有多少印象,而且便是原主的记忆里,也只有儿时的些许事迹,却也是模糊不清的。 文慕君的母亲并非尊贵,与玄康的生母也差得不多,原本就是一个宫女。 文青云这个人好色寡义,他的后宫中只要是稍有些姿色的宫女,被他看到,定然会弄上床,春风一度之后便又忘记得干干净净,很少有再顾者。文慕君的母亲却是中了头彩,只侍寝一次便有了身孕。生下了女儿后,也便凭着女儿成为了文青云的嫔妃。 毕竟是庶出的女儿,就算是养在景云宫中,也无人问津,小时她还不如被丰夫人痛爱的玄康过得好。玄康至今不能忘记的一件事,是在某个下着雪的冬日,他往后花园见到小他一岁的这个妹妹正冻得瑟瑟发抖,手里连一个手炉都没有,不停地搓着手,哈着气,而且手指头都冻红了,心痛下之,便将自己的手炉送给了她。 不过,这一次和亲,文慕君就算是庶女的身份,也被吉大将军和虞皇封赐为公主,也算是是名正言顺了。 玄康想,也许,与自己同样的经历,所以才会令这个娇小无依的七妹妹,如此得镇定吧! 有的时候,这不是镇定,而是柔弱地无人可依的无奈。 见到玄康不答话,李乐马上又问:“外面怎么样了?是逐日单于的人马吗?” “是,领兵的是丹红和多塔!” “果然是他们!”仿佛是已经猜到了一样,李乐又问:“他们有多少人马?” “不知道,估计有上万吧!” “啊?这可怎么好?” 玄康侧头看着他,问:“你是不是怕了?” “笑话,我怎么也是从刀光剑影中杀出来的人,还怕这么一点儿战事?”他拍着自己的胸膛,却又看向毫无表情的玄康,问:“二公子,你怕不怕?” 玄康迟疑了一下,还是老实地道:“怕!很怕!” 李乐一怔,随即安尉道:“这怎么说也是你第一次要打的仗,不怕才怪呢!” 第139章 内慕中 对于玄康来说,这一次石堡镇遇敌,如果发生战斗的话,那的确是他穿越到这个世界里来,所经历的第一场战斗。却并不是他真正经历的第一场战斗。 他跟李乐说“怕”,也是为了让这个多嘴的护卫觉得自己是个普通人。 实际上,作为穿越前的叶千华,他的间谍身份并非唯一,之前他曾是一名特种兵,参加过共和国的几次秘密任务,经历过无数次凶险的战斗,却也因此而成就了他无比强大的承压心理。 他们走进了悦来客栈,文慕君端庄地坐在上房的主座位置旁边,主座空下来,想必是给玄康留的。枚枝与柳士权分坐在她的下面,正在说着什么话。 见到玄康进来,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一起施着礼。 玄康迟疑了一下,还是走到了主座的位置坐了下来,那三个人这才跟着坐下。 不管他们职务如此,手里有没有兵,玄康和文慕君都是主,枚枝和柳士权都是臣,必须要分清身份;而此时虽然文慕君被封为了大虞朝的公主,单就身份来说,都可以跟文青云平起平坐了,但是她也还是妹妹,在这种场合之下,自然只谈长幼之分。 “李乐,你到外面守着,我们在里面说话,不要让任何闲杂人员进来!”枚枝吩咐着。 “诺!”李乐只得答应,走了出去,带上了门。 看着他们如此郑重其事的样子,玄康觉得枚枝与柳士权之间,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只是如今外面战斗随时都有可能打响,石堡镇的防御还有些漏洞,他当先地开口:“你们也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吧?” “适才李护卫已经告知了!”柳士权应着声。 “我们的人少,敌人兵多,但是也并不见得我们就会落败,毕竟我们是守,他们是攻!”玄康说着,环视着屋中的三个人,接着道:“只要我们能够支持两日,或许能够迎来木都与西秦的援兵,只要援兵一到,这些逐日单于的人马必定会撤走!” 他这是在安慰着自己的妹妹,同时也是希望如此。 “两日?”柳士权与枚枝对视着,欲言又止。 “两日应该没有问题!”玄康肯定地道。这两日,也是他估计着自己所带的物资和箭矢的量而定的,若是这些物资和箭矢尽数用完,他们便只能束手就擒了。 “二公子怎么有如此信心?”柳士权不由得问道。 玄康微微一笑,道:“你以为我跟着镇国公学了一年,是白学的吗?” 听到他如此狂语,又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由得柳士权和枚枝不信。 “枚主使,把咱们东齐国所带的一个营,交给我来指挥,可以吗?”作为东齐国的二王子,他完全可以直接命令,但是他还是小心地向枚枝询问。 “当然可以!”枚枝道:“不知道二公子准备把他们安排在哪里?” “南面只怕兵力不足,所以放在那里以壮声威!” “二公子作为此次去和亲的副使,他们本来就是归二公子指挥的!” “那就好!”说着,这才问道:“刚才你们让李护卫来找我,可就是要问我外面的事情?” 柳士权刚要开口,却被枚枝示意着摇了摇头。 枚枝抢先地道:“也便是此事,毕竟公主有些担心。” 枚枝的小动作没有逃过玄康的眼睛,他很想知道这两个人背着他有什么企图,但是却又想到毕竟他们都是东齐国的人,想来这两个人有什么想法,也是为了东齐国好。 他转头笑着对文慕君道:“七妹,我看不出你有任何得害怕哟?” 文慕君淡然地道:“有二哥在此保护,小妹我又怎么会害怕呢?”嘴里喊着二哥之际时,眼中尽是温柔。 “放心吧,七妹!就算是我死了,也会保护好你的!” “二哥不要说这等丧气话!”文慕君马上道:“便是我出了什么事,我也不要二哥去死!” “呵呵,放心吧,我不会死的!”玄康作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来,起身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先走了,外面的事情紧急,容不得半分的差池!” “二公子小心!”三人一起起身来,枚枝和柳士权恭送着。 在玄康消失于门口之外良久之后,柳士权很是不解地问:“枚主使刚才为什么不要我说明情况呢?” 枚枝反问着他:“大人离开齐都城之时,大王当时是怎么叮嘱大人的?可让大人将此事告之二公子?” 柳士权道:“大王说,迫不得已之时,才可以告之二公子!” “此时并非迫不得已!”枚枝说着,又看了看坐在上首的文慕君。 文慕君还是那么安静地坐着,美丽的面容见不到一丝的表情,好像是一张白纸。 “可是……可是这大战一触及发呀!” “发生再大的战斗,先死的又不是我们的人!”枚枝话冷漠得就好像是冷天里无情的风。 “刚才,二公子不是把我们的调往了南面吗?” “逐日单于的人是从北面来的,往南面的兵力必定不多,应该只是为了防止我们弃之而逃,不会从那边展开进攻的!”枚枝肯定地道。他对这边的地形也有了深刻的了解,南面有河阻拦,虽然那河可以骑马淌过,毕竟不便,更无法展开兵力。 “我只是怕呀!”作为一个文官,柳士权的确害怕打仗,他此时却不愿意说出来,只得道:“这万一外面的那些北匈人攻进来了,怎么办?” 枚枝道:“放心吧,怎么说,大虞也有两千多兵力,就算是逐日单于的人要攻也得半日,咱们可以视情况作打算;若是他们真得抵敌不住,我们马上将咱们东齐国的五百兵调回来保护悦来客栈。当初我与他们的左贤王可是达成了协议,这个时候也可以推说我们是迫不得已,更何况我们跟他们的合作一直就没有停止过,要不然,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准确地知道我们的行程。诚意摆在这里,想那逐日单于也不是傻子,这还看不出来吗?” “但愿如枚主使所说,一切顺利才好!”柳士权叹息一声。 枚枝又接着道:“何况,这一次大王也有意地想要看一看二公子这一年来的所学,如今的大虞军统领虽说是吉十一郎,但是明眼得人都看得出来,这个吉十一郎是跟咱们二公子穿同一条裤子的,对二公子的话言听计从。” “原来是这样呀!”柳士权恍然大悟起来。 第140章 文慕君 文慕君知道他们在隐瞒什么,而对于她来说,其实也是刚刚才知道自己要嫁的并不是木都,而是逐日单于。 “这件事其实在去年立冬之后便确定了!”枚枝告诉着她:“那个时候,大王厌弃于大将军的跋扈,所以在他们决定要把公主嫁给木都之时,便让下官去与逐日单于的人接洽,那时逐日单于的使团还没有离开洛京,我与他们的左贤王一拍即合。” “是呀!是呀!”柳士权忙跟着道:“这其实也是一件好事,让逐日单于半路抢婚,反正都是与北匈和亲,以如今大虞朝廷的局势,去年才平叛了栾国,今年应该会休养生息,不会对北匈用兵的。” 枚枝发出一声冷笑来:“若吉大将军真得向漠南用兵,那正是我们求之不得,正好可以趁机拿下魏国的寿安郡,与南楚国接壤。” “是呀!”柳士权马上附和道:“那时吉大将军陷兵于漠南,不管他是败是胜,他都鞭长莫及。” 文慕君十分得悲哀,原本以为父王是为了自己远嫁和亲,才会跟吉大将军对着干的,却没有想到,到头来自己最终还是一枚棋子。他们就没有想到过,若是吉大将军攻灭了逐日单于,那么自己又该如何自处呢? 见到文慕君不快,枚枝又赶忙道:“其实,这也是大王为公主着想,那木都虽说是铁勒尔单于的小儿子,今天也有四十多岁了,哪比得逐日单于年青?” “是呀!是呀!”柳士权也连忙帮腔:“这位逐日单于可是鲜支单于的孙子,八岁开始就在左贤王的辅佐下成为部落首领,今年也不过二十二岁,已然统一了漠南,大有当年鲜支单于的风采!” 听到这话,倒是令文慕君有所期待,毕竟她还是一个花季的少女,当然不愿意嫁给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 实际上,铁勒尔单于也有孙子,他最大的孙子都三十多岁了,给文慕君找一个年岁相当的孙子为婿并不难。但是,这种国与国之间的求亲,也只有为自己和为儿子求娶的,还从来没有听说过爷爷为孙子求娶的,除非他归隐山林,由他的那个儿子继位。 如今也可以看出来,铁勒尔单于还是比较贪念权势的。 “这件事如何运作,自是两位大人操持,只是,父王不在,二哥毕竟是长兄,还望能够得到二哥的支持!” 到这个时候,文慕君只能把文玄康搬出来。她对这位二哥还是满怀着感激之情的,虽然说诸侯帝王之家中的兄弟姐妹亲情很淡,但是她却将玄康当成了自己的亲兄长,先不说小的时候曾多方照顾他,便是听闻他为了反对吉大将军将自己去和亲,而在大将军跪了三天,这份情谊,便是让她来世结草衔环,都觉得无以为报了。 只是此时,从枚枝和柳士权的口中得知,他们不愿意现在就告诉玄康事实真像的原因,只是为了考验一下二哥的统兵之道,这便令文慕君有些不解了,在她的眼里,二哥不管怎么做,都是不会错的。他此时又是东齐国入洛的人质,父王要考验他的领兵之道,又是何来呢? 难道是要他将来能够回国成为领兵之将吗?这又怎么可能? 除此之外,也许就只有一种可能了:应该不会是 父王想让二哥来当世子吧? 想到这里,文慕君的眼睛陡然一亮。 **************** 玄康从悦来客栈里出来,领着东齐国的五百人到石堡镇的南面存防,与领兵的营官交待了一番,又赶忙赶回北镇子的北面。 此时,天色早就大亮了起来,镇子里的居民、商贩和路客在知道外面有战事的时候,家家闭门闭户,不敢出来。幽长的街道一下子显得冷清而又凄凉。 李乐从后面追了上来,与他并肩而行。 玄康没有问,就知道他又是被枚支支过来的,毕竟是自己的贴身护卫,把他派到七妹的身边其实也是多此一举,枚支就是一位九级以上的高手。 两个人走过长街,玄康忽然在一处店铺前停了下来。 “二公子怎么不走了?” “这是一个火药店吧?”玄康指着店铺的牌子,上面记着“王记黑药”。 “是!”李乐道:“奇怪,这里怎么还有火药店?这种东西可是大虞朝各国都禁运的,需要货引的,因为太过危险!也没有人敢这么明目张地把店开出来,一般都叫作爆竹店,焰火店。” “你莫忘记了,这里百石堡镇,三不管的地方!” “那么这里怎么会有卖火药的呢?” “因为开矿呀?” “开矿?” 玄康懒得跟他多作解释。这个时候的矿山都是有开始铁矿石、铜矿石、金、银为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岩石下埋火药,然后引爆。石堡镇的周围的确有很多的矿山,以出产铁矿石为多,这里有卖火药的也便并不稀奇了。 玄康走上前去,使劲地拍着门,不一会儿,一个身形猥琐的中年男人打开门,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询问之下,这家店果然是卖火药的,而且存货有二十桶之多。 玄康不由得大喜,问完了价格,将这二十桶火药尽数的买了下来。 这些火药都是用木桶装载,一只木桶足有三十多斤重。 他他又借了一辆板车,让李乐推着往镇北而去。 玄康一边推着车,一边不解地问道:“公子,你买这么多火药干什么?难道是想要做爆竹将那些北匈人吓跑?” “我自有主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见到玄康不说,李乐也只得闭上了嘴。 两个人回到了镇北的土围之上,多塔所说的半个时辰堪堪到。 “吉家太保,你可是想好了?”多塔再一次放声高喝着,经过这半个时辰,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 吉十一郎十分不屑地道:“我们是不会让你们抢亲的!” 玄康赶紧高声地道:“别!别!要不多塔,你再给我们半个时辰,让我们好好地再想一想?” 多塔一怔,转头看向丹红。 丹红冷哼一声:“别又中了十三太保的奸计,他是在拖延时间!” 多塔当即喊道:“文玄康,你不要那么多废话了,赶紧把蒙克巴交出来!” 蒙克巴有些惶恐地看着吉十一。 吉十一也不耐烦了起来,冲着他大喝着:“要来就赶紧来,哪里来得这么多的废话!” 第141章 堑壕战 北匈人的喊杀声像是雷鸣一般暴起,首先的攻击是由三小队骑兵来担当的,一队骑马一百多人。 这些北匈人的骑兵战术,与玄康记忆中草原上的野蛮民族并无二致,在骑兵对步兵时,先是骑射,他们的队伍冲过来之前,先放一阵乱箭,以打乱对手的阵型;接着就是骚扰,从左右两翼进行冲击,目的还是为了令对手无暇他顾;最后他们的精锐骑兵会在你疲惫不堪之时,突然发起猛攻,冲入阵中,用手中的弯刀直接进行砍杀。 只是如今,玄康他们一方是守,虽然不是守城池,却也有异曲同工的地方,好在他们及时挖了壕沟。 五百米、三百米,两百米! “射!”吉十一郎拔出了佩剑,向天一挥,一声大喝! 躲在土围之后的射手们齐齐开弓,在一队射完之后后退装箭,另一队马上向前一步进行补射,如此循环。 这些射手的射击并不需要对准对面的骑手,而是向着大致的方向,呈着四十五度的天空飞射出去,箭矢带着风声呼啸而去,划过一道道的孤线,再向下迎着那些冲锋向前的北匈人的骑手扑面而来。 随着乱箭飞射,许多北匈人纷纷落马,但是还有许多的骑兵已然扑到了堑壕之前,堑壕并不宽,马儿了一跃就可以跳过。 若是只有一道堑壕,那便如同虚设一样;但是三道壕就不一样了。 当这些骑兵跳过第一道壕沟之时,因为速度过快,很多的马匹便折在了第二道堑壕之处,马的前蹄踏空,一头栽倒下去,连同马上的骑手也摔入沟中,立即成为了藏在堑壕里大虞士兵们的靶子,这些士兵几乎是条件反射一样得捅出枪去,那些摔落马下的北匈骑手已经惨叫着死去,血流了一地。 便是有侥幸越过第二道壕沟的骑手,也会被第三道壕沟拦住,要么同样地与马同时摔倒,要么勒住马在壕沟前刚刚站住,便被壕沟里伸出来的长枪刺中,马儿吃痛的嘶嚎,将马上的骑士掀翻在地。 能够越过三道壕沟的骑手少之又少,但是他们还要纵马爬上高高的土围,还没有跑出多远,便被一拥而上的步兵扯下了马来。 实际上,在这些北匈的骑兵跳跃第一道堑壕之时,躲在壕沟里的士兵们便举着手中的长枪,像是打地鼠一般得捉隙空刺跳跃的马,便已经有不少的马就被刺到了下腹,长嘶着倒毙在前面的地上;但是那些栽倒在第二道壕、第三道壕里的马匹,此时也有的挣扎着起来,成为了他们的战利品。 多塔和丹红在后面看着,却是心急如焚。 实际上,他们已经看到了石堡镇前挖出来的壕沟,当时也并没有在意,只是觉得这些沟跟寻常的陷马坑没有什么两样。丹红为了试探能不能冲过壕沟,也只是派出了小股的兵力,那三百多人冲过去,已然是全军覆没了,竟然没有一骑马能够跑回来。 不过,对于有一万多人的他们来说,这三百人的试探,也让丹红和多塔忽然认识了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局面。 “若是土墙倒也好说,纵马过去,一人丢一块石头,就能够将它砸倒。这三道沟,难不成一人还要带上一包土吗?”多塔发着牢骚。 丹红道:“看来,也只能如此,一人带上包土,咱们人多,怎么也能够填平这三道沟。” “姐呀,真得这样打呀?”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多塔摇着头。毕竟是壕沟,里面还有人,连射箭都射不到。 当下,丹红命令着手下的人就近去取土,没有铁锹,便只能用弯刀来挖,然后用扯下战袍,或者衣摆,用布包上西瓜大小的一包。 只是,这片区域里,除了镇子周围还有些沃土之外,其他的地方都是戈壁,坚硬难挖,便是这取土的过程,便花费了许多一个时辰。 见到北匈人没有再发动进攻,吉十一果断地命令大家先打扫战场,将那些可以用的马匹收拢来,把死人扔到了旁边,至于那些伤兵,先看俘虏了看押起来。 实际上,他们打扫的也就是这三道壕沟边的战场,玄康倒是想要派出士兵往战壕前去捡拾那些射出去的箭枝,却又担心多塔会趁机进行突袭,也只能作罢。 只是,玄康和吉十一郎看到许多北匈人下马挖土之时,却又不由得紧锁起了眉头来。 取土填河,本也是攻城战中最常用的手法,进攻的士兵会每人带上一包土或者石头,在冲到护城河之时,把土或者石头丢到河里,虽然一两百人丢下去不显山露水的,但是若是上万人一齐丢过来,便是最湍急的河流,也会被阻断。 “这些家伙们是要填沟呀!”吉十一担心地道。 玄康想了一下,道:“这也没有办法,如今我们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怎么见招拆招呢?”田嗣业不由得问。 “他们那些骑兵如果手里拿着土要倒的话,定然拿不了别的东西,我们可以将两个营的骑兵分列两侧,在他们冲过来的时候,突然杀出,定然可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另外一个营的步兵全体守在第一道壕沟里,带上铁铲,他们投多少,就挖出多少土去。 “好,也只能这么办了!”吉十一郎说着,当即分派着任务。 田嗣丰走到了玄康的身边,悄然地道:“十三太保合适作一位军师,可不应该是一个都尉!” 玄康一笑,道:“军师也好,都尉也好,如今我们在这里,哪里还有什么区别呀!” 虽然挖了三道壕沟,对于北匈人来说,很难逾越,但是对于想要从里往外出兵的大虞军队来说,却要简单了许多,只要在壕沟上搭上门板,骑兵们鱼贯而出,便不是什么问题。 果然,一个多时辰之后,丹红和多塔指挥着第二波的骑兵开始了冲锋,喊杀看再一次震天而起,那些北匈士兵们分成几队,像波浪一样得一层层涌过来,他们的手里果然人人都抓着布包,而别一只手因为要挽着马缰,只能将手里的刀悬于马侧。 他们要躲过对面大虞士兵们扑天而来的箭雨,还要避过刚才被箭射中后,倒毙在半途的同伴及马匹,冲到第一道壕沟前,然后将手里包着土的布包丢进去,以期将整条壕沟填平。 第142章 骑改步 北匈人的骑马速度很快,从五百步远处起始,马儿像狂风一样冲来,尽管大虞兵的箭矢如雨一样得从天而降,即也无法阻止他们的铁蹄的向前。 不断得有北匈的骑兵从被箭射中,惨叫着从马上摔下来,紧接着就被随后而来的马蹄踩踏而死。他们还是有很大一部分的骑兵已然靠近到了第一道壕沟之前,这些北匈人的骑术十分得精湛,便是到得了沟前,眼见着就会一头栽入其中,却又在瞬间勒马停住,将手中的布包抖开,里面包裹的泥沙簌簌而落,直接倒入了壕沟之中。接着又拨马回撤。 躲在第一道壕沟中的大虞士兵并不束手待毙,在这些北匈骑兵靠近的时候,便站将起来,用长枪和马槊攻击靠近过来的敌骑。便有那些倒霉的敌骑,被兵器击中,马儿长嘶着倒毙在地,同时将其上的骑士了甩落尘埃。 只不过,随着泥砂的倒入,也扬得藏身于壕沟中的大虞士兵睁不开眼睛,另有一部分,挥着铁锹,将倒入沟中的泥砂铲着向外挥撒。 丹红和多塔并不笨,因为这是为了填土,所以只能一波波地进行。若是所有的骑兵向前,在最前面的骑兵扔下泥土之后再回身,一定会与后面的骑兵发生冲突,那才是自乱阵脚。 所以在两里长的正面上,他们一波也只是派出了一千的军马。在第一波军马返回到大阵后,马上第二波军马冲将出去,如前一波一样,向壕沟中填土。 这样的波浪比大海的波浪并不慢,五百步的距离,频率在开始时还有些慢,但是几波之后,大家好像都已经有了默契,频率越来越快,几乎是三五分钟就是一波了。 吉十一也不得不考虑节省箭矢,毕竟所携有限,所以射箭的时候,也只能断断续续,开始的时候,还射了几回,到后来,干脆停了下来。因为针对敌人的波形冲击,这样的漫射,根本就是在浪费箭矢。 在北匈人十几次的波形冲锋之后,第一道壕沟里已经被泥砂埋了一半,许多的大虞士兵也被埋入了土中半条腿。他们从壕沟中挖土的速度,根本赶不上敌人填土的速度。 丹红和多塔十分得得意,照此这样推进,最多不会超过二十波,第一道壕沟便会被填平。 却也在此时,吉十一郎终于向两翼的骑兵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一声号角吹响,玄康带着第五营在东,田嗣业带着第四营在西,如蛟龙出水一般,踏着两边三道壕沟中的门板,喊杀着冲将出来。 这时,正有一波北匈骑兵抵达到壕沟的跟前,第四营在里,第五营在外,错开了身子将这股北匈人夹击起来。这些北匈骑兵还没有来得及甩出手里的泥土,根本没有抽出马侧的刀来,就被呼啸而至的大虞骑兵杀到,无法用兵器抵挡,只剩下了鬼哭狼嚎一样的逃蹿。 北匈人一波一千的人马,有一多半被大虞骑兵砍杀。 多塔和丹红在后面看得真切,多塔一眼看到了冲在最前面的玄康,怒从心头起,也不顾丹红的阻拦,大喝一声,带着一队人马向前支援。 但是,玄康和田嗣业所率的骑兵毫不留恋,冲杀中挥刀,也不知道斩杀了多少敌人,根本不拨马回头,东边的第五营就这么奔跑着到了西边,从西边踏着门板冲进壕沟以内的阵中;西边的第四营也是这般得到了东边,踏着门板回归本阵。 当最后一骑过去之后,壕沟里的大虞士兵马上撤下了搭起了门板,又恢复成了原来的壕沟。 所以,当多塔哇呀呀大喊着冲过来之时,还是只能停在第一道壕沟前,不敢冲越,马上又拨马回撤,白白地浪费了工夫。 第一道壕沟里的大虞士们,却在拼命地挖着沟里的土,在壕沟的前面已然堆出了一道宽约一米,高约两尺的土垄。却也因为这一道土垄的存在,令北匈人后面再发动波形冲锋时,那些手捧着砂土的骑兵,很多靠近不了壕沟的跟前,手里的泥土,大部分倒在了沟外。 这一上午的时光就这么过去,北匈人毫无建树,气得多塔在马上人指名道姓地,要吉十一和文玄康与他单挑。 这个时代的战斗,已经脱离了先古那般得争强好勇,没有谁还真得把胜利的希望寄托在领兵之将的单挑比拼上。所以,无论是吉十一郎也好,文玄康也好,都将多塔的叫嚣,当成了耳旁风。 北匈人终于是累了,他们纷纷跳下马,吃着带来的肉干,喝着皮囊中的水,略作休息。 田嗣业马上建议着道:“此时正是咱们出击的时候,敌人已然疲惫了,肯定能够一鼓作气,将之击溃!” 吉十一郎也有些跃跃欲试,玄康马上阻止道:“不可!咱们人少,不能冒这个险。他们一万人如今虽然也折损了一千,但是却未伤筋动骨。万一这是丹红和多塔的诱兵之计,咱们真得冲出去,可就正中了他们的下怀!” 吉十一郎点着头,现在的情况,他们还是应该谨慎为好,当下传令众士兵也休息,先填饱肚子再说。 双方也只是休息了一个时辰,北匈人再一次发动了进攻,只是这一次令大家都有些奇怪,却见他们舍弃了战马,举着刀喊杀着冲了过来。 玄康笑道:“呵呵,多塔这是急了,竟然骑兵改步兵,想要奔战咱们的战壕。” 白长生有些担心地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呀,他们的人多,要真得这么做,咱们的壕沟可能会落入他们的手里!” 吉十一一声冷笑:“十三弟,田营尉,骑兵出击!” 又一声号角吹响,第四营与第五营的骑兵,再一次从东西两边夹击而来,就在那些北匈人呈现步兵的状态,冲到了壕沟跟前之时,两股骑兵就像两只猛虎一样,吼叫着杀入了敌群。 虽然北匈人多,但是以他们并不擅长的步兵攻击,根本就是在自寻死路。两支大虞的骑兵营,如入狼入羊群,风卷残云一样,在这些北匈人的队伍里冲杀着,杀得北匈人成片的倒下,哭爹喊娘之声不绝于耳。 就算是北匈人有人跳进了壕沟里,与里面人数众多的大虞士兵相比,就好像是羊入狼群,很快就被撕成了碎片。 第143章 擒多塔 多塔看到前面的混战,再一次不顾姐姐的命令,纵马冲了过去。 丹红气得直跺脚,若他不是自己的弟弟,不是逐日单于的弟弟,无论如何,丹红也不会让他成为领兵之将的,他也只适合作一个冲阵的先锋。 多塔是又看到了玄康的身影,才会这么忍之不住的, 他对玄康已然恨之入骨了。 玄康正将两名北匈的百户长斩杀,蓦然听到身边传来了一声大喝:“文玄康,哪里走!”,话音落时,他便觉得身后传来了风声,条件反射一样地拨往旁边一躲,一根粗大的狼牙棒砸空了。 他这才看清楚,这一棒竟然是多塔打出来的。 他不由得一声冷笑。 北匈人常用的马上兵器除了弯刀之外,就是狼牙棒了,只是使用狼牙棒需要力量。多塔与玄康的年岁相仿,虽然也长得高大魁梧,但是毕竟还没有成熟,力量和速度上终究有些欠缺,他这一棒打下来,便慢了半分,砸空之后,再回棒,还要拨马,等他重新准备之时,玄康已然进行了反击。 玄康和所有的大虞骑兵将领一样,手里拿着的是一把近三米长的马槊,这种槊的刃就有八个面,并且刃长有半米,可以轻易地破甲,十分适合冷兵器时代的骑兵冲锋。只是因为大虞马槊制作工艺十分得繁复,时间很长,要三年才能打制,而且成功率只有十分之三,所以成本十分得昂贵。便是在大虞的骑兵中,也只有都尉以上的军官,才会配制。 实际上,玄康与才十六岁,与多塔一样是未长成的少年,但是他习练了二十三郎的练气之法,耐力和暴发力已然有了长足的进展,此时的力量已然与普通的壮年无异。 当然,手持马槊,最适合的还是冲刺,也便是双方交战之时,战马狂奔,以槊刺击。而此时,身处在混战之中,也不可能马奔冲刺,便是再锋利的马槊,也只能当枪来用。 玄康的马上功夫,主要还是学自于大哥吉存仁,而他也知道,吉存仁的的马上功夫,尤其是槊法,是学自于吉昌的,如此论来,实际上,他是吉昌的徒孙了。吉昌的身材不高,玄康曾不止一次地想到,吉昌披着战甲,骑在马上,手持马槊的样子,应该跟大马猴骑马差不多,每当这么一想,便觉得好笑。可是马上又想到,若是吉昌是大马猴的话,那么,他不也成了大马猴的徒孙了吗? 玄康其实很不喜欢如今的这种战场上,持槊冲杀,总觉得过于血腥。不过,又想到之后的热兵器时代里,机关枪的出现,那可是比马槊还要残酷的呀! 见到多塔正在拨马回棒,玄康自然不会放过反击的机会,手中的长槊直刺他的身体,又快又狠。 多塔拨转了马头,马上感到了森森的寒逼进,也是本能,连忙举棒格挡,只听到“当”的一声,两杆兵器碰撞在了一起,玄康的马槊正碰到了狼牙棒的棒头,两个人都觉得手臂发麻,只是多塔因为是被动抵挡,稍微吃了些亏,手中的狼牙棒险些没有脱手。 玄康心道:“这个小家伙这么大的力气呀,看来吃牛羊肉的民族果然是强壮呀!” 多塔也心道:“这位看着文弱的书生怎么这么大劲?该不会平时装的柔弱吧?我可要小心应付,上次在洛京吃了他的亏,这一次一定不能再吃亏!” 多塔到现在,还有些忌惮着与玄康的近身搏击。 第一下交手,两个人便觉得是旗鼓相当了,再一次拨马,战在一起。 此时,两个人谁也不敢大意,都是双手紧握着兵器,撒开了手的缰绳,任由两匹马盘旋在一起。 两个人很快又过了十招,玄康已然摸清了多塔的路数,他实际上只是靠着自己天生的蛮力,并无技巧可言。只不过,对于多塔来说,一力破十巧,再加上他的马要比玄康的坐骑强了许多,便是两匹马打转之时,多塔的马也要比玄康的马灵活了许多,能够十分顺畅地随着多塔的动作行动,两个人配合得完美无缺。 而玄康虽然也与自己的这匹军马在一起半年之久,但是毕竟只是普通的战马,并非良驹,开始的时候,还能够跟上玄康的身体和动作,但是久而久之便有些迟滞了。 玄康知道,再这么打下去,就算是后面的丹红不发兵增援,他的马也会受不了,必须要速战速决。 思虑间,多塔一棒击来,从上到下带着风声。他一声冷哼,举槊相迎,“篷”的一声,狼牙棒正打在了马槊的槊杆之上,就有多塔回收狼牙棒之际,玄康却没有撤槊,而是一招横扫千军,将马槊当成了棍子,横向扫了过来。 多塔的狼牙棒很沉,刚刚收回举起,马上手忙脚乱地将之立起,想要竖着阻挡玄康的扫打。 哪知道,玄康这一招却是虚招,他已经想到了多塔的回势,看着多塔竖起狼牙棒来,便已然撤招回臂,再一招游龙摆尾,突刺着扎向了多塔的敞开的胸膛。 多塔只得继续回挡,但是已然来之不及,眼见着马槊刺破了自己的皮甲,槊头已然抵入他的前胸,马上便觉得痛疼难忍。 “啊!”他惨叫着,手中的狼牙棒已然拿捏不住,撒手落地。他已经自己必死无疑,哪知道那种痛也只是一瞬,马上感到胸口一阵冰冷,耳听着“嘶”的一声响,玄康竟然没有贯穿他的身体,而是撤回了马槊,只将他的皮甲挑破了开来。 他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便觉得自己从马上起来,被马槊挑于了半空之中。 “多塔!”丹红远远地看到弟弟被玄康的马槊贯穿,经不住地大喊,已经再不顾其他,拍马冲过来。 多塔悬于半空,就好像是被扎住的蛤蟆一样,挥舞着四肢,却又借不到半分的力气,猛觉得得身子一抖,又飞上了天空,接着,以重力加速度飞快的落下,在他觉得马上要摔死的时候,忽又一停,身子再一次停住了。 多塔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等他反应过来,才知道自己被玄康抓着后背的战袍提了起来,只一甩,就将他像甩麻袋一样地甩在了自己的马前。 “驾!”玄康猛一夹马肚,他的战马打了一个响喷,哒哒地踏着门板,已然冲回了本阵。 “多塔!”丹红嘶喊着,已然扑了一个空。 第144章 挑拨中 所有的人都大喜过望,谁也没有想到,玄康竟然能够把多塔擒获回阵。 当玄康“啪”的一声将多塔扔到地上的时候,早有几个士兵扑上去,将他扭着胳膊五花大绑了起来。 “你们的主将被擒,尔等还是束手?”吉十一兴奋地高呼着。 这一声厉喝,令大虞士兵越发得勇猛起来,同时也令北匈的兵士们胆寒,纷纷往回跑去。却也在这时,丹红只得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石堡镇的北门外,又留下了 一堆的尸体,还有许多的伤员在战场上哭嚎挣扎着。 北匈人没有再组织进一步的进攻,而是后退了二十里,扎下营帐来。 吉十一和玄康等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多塔被玄康刺破了皮甲,胸口还流着血,尽管玄康让医官给他医治,他却挣扎着不配合,还对着玄康破口大骂,倒是将白长生骂得急了,一个巴掌搧过去,打得他的嘴里流血,他还是骂个不停。 白长生气急败坏,将他踢倒在地,又是一顿拳打脚踢,直到打得他昏了过去,才罢休。 不过,失去知觉的多塔远比还清醒的多塔好摆布了许多,医官顺利地为他治了伤,上了药,告诉着吉十一郎和玄康,那家伙皮糙肉厚,只是皮肉伤,并没有生命之危,两个人才放下心来。 “我看,这家伙就是欠揍,把他一刀斩了算了!”白长生还是余怒未消。 “不行!”不等吉十一和玄康开口,田嗣业当先地否决着:“有这么一个人质在手,我们最其马已经立于了不败之地,想这小子既然是逐日单于的弟弟,丹红再想对我们以起攻击,却要掂量一下了。” “是呀!”吉十一郎也跟着道:“如今我们兵少,就算是胜了今天这场战斗,也没有摆脱当前的困境!另外,咱们对这边的情况还没有摸清,还不知道丹红和多塔说的话是真是假。” 田嗣业问道:“若是真得如他们所说,木都的人马被他们歼灭,咱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不等吉十一郎答话,白长生便接口道:“就只能打道回府呗!” 玄康道:“要不,我们今天晚上就悄悄地离开石堡镇,转回贺兰城去?”对于玄康来说,是巴不得不把自己的妹妹远嫁的,若是因为木都没有过来迎接,而造成他们无法将公主送到昆都伦城,那么责任不在他们,而在木都,这正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吉十一郎马上猜出了玄康的小心思,笑笑道:“十三弟,就算是咱们退回贺兰城去,你妹妹也不可能回去的,只能等在贺兰城,听从洛京方面的指示!” 玄康有些丧气,他知道吉十一郎所说的不错,毕竟两国和亲,这种事情是不可能说停就停的,就算是有逐日单于阻拦,双方也会重新商量迎娶的方式。 田嗣业也道“玄康,你就别异想天开了,呵呵,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的石堡镇,可是被漠南的人马团团围住了,南面也有他们的军马,咱们怎么跑?还是等一等援军的消息再说吧!” “是呀!”吉十一郎也道:“咱们两路援军,若是木都的兵来不了;那么,西秦的援兵总能过来吧?这样好了,看哪支援军先来,若是木都的援军先来,那么,咱们就跟着他们往斡野城、昆都伦城去;若是西秦的援军先来,那么,咱们就退回到贺兰城,再派人往洛京,听从父亲大人的安排!” “诺!”玄康只得答应,心里却在暗暗地盼望着秦无岸能够带着西秦的援兵先至。 天还没有黑下来,丹红便派来了谈判的使者,只是提出来的条件,却令吉十一郎和玄康都有些动怒。 丹红要求他们把多塔放掉,作为条件,他们会把石堡镇南面的道路让开,允许他们从贺兰山退回西秦国的贺兰城去。 蒙克巴却是兴奋地上蹿下跳,跑到吉十一郎和玄康的面前,建议着用多塔作为人质,逼迫丹红退兵,然后带着多塔上路,往斡野城去。 他的这个建议,真得令吉十一郎动摇起来,就要答应着赶往斡野城。 对于吉十一郎来说,作为和亲队伍的主帅,他只希望自己能够圆满地完成大将军交办的这件任务。所谓的圆满,自然就是将慕君公主平安地送到昆伦都城,与木都完婚。 但是,他还没有开口,玄康叫叫了起来:“不行!”他道:“从这里到斡野城还要走三天的时间,这条路也并不安全,说不定出了石堡镇,就会被丹红的人马包围。咱们在石堡镇,还有这么一个镇子可以依托,与他们周旋,若是到了荒郊野外,就只能任人宰割!” “不是还有人质吗?”蒙克巴连忙道。 “多塔是人质,但是有他在手,也不见得能够保证我们的安全!万一逐日单于并不在乎他的这个弟弟呢?” “怎么可能?”蒙克巴叫了起来:“逐日那小子就这么一个弟弟,他不可能任多塔自生自灭的!” 玄康一声冷笑:“我记得你们的铁勒尔单于也是鲜支单于的弟弟,可是鲜支单于却被铁勒尔单于出卖,最终被镇国公剿灭,嘿嘿,你们北匈人的兄弟之情,也不过如此!” 蒙克巴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的确,对于身处统领之位的兄弟来说,就是一对仇人。他还是道:“太保放心,木都统领一定已经在路上了,说不定我们走不了一日,就能遇上他的迎亲大军!” “那也是你的猜测!”玄康没有好气地道:“对于我而言,就这么一个妹妹,若是她出了什么事,我定然不会放过你们漠西匈人。为了保证她的安全,我宁愿接受丹红的条件,退回贺兰城!” 蒙克巴十分得不快,作为漠西匈人使者,他还是有些手腕的,见到玄康一人极力阻止,便对着吉十一郎道:“吉将军,这里您是头目?还是这位文都尉是头目?” 这是完完全全的挑拨离间。 吉十一郎有些为难,他对着玄康道:“十三弟,父亲大人交给我们的任务,还是要把令妹送到昆都伦城去的!” 玄康马上不高兴起来,他也板起了面孔:“十一哥说得不错!但是,那也要保证我妹妹的安全!慕君公主是我的妹妹,也只有我会心痛她!就算是父亲大人,又何尝听闻过我的感受?若是十一哥执意要如此,那么,我也豁将出去,请恕我不能从命!” 第145章 蒙克巴 吉十一郎皱起了眉头来,心下十分得不快,他与玄康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玄康与自己翻脸。忽然想到他对吉昌也曾这般得执拗,也便释然了。 田嗣业道:“玄康,莫要忘记你的身份,你此时可是御林军的都尉,必须要无条件地服从指挥使的命令!” 玄康瞪了他一眼,告诉着他:“我不会忘记我的身份,首先,我是东齐国的王子,其次,我才是御林军的一员!若是这两者有冲突,那么,我便只是东齐国的王子!” 玄康的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了,作为东齐国的王子,也就是慕君公主的哥哥,他完全会以东齐国的利益为重,不服从吉十一的命令。毕竟此时,在石堡镇里,还有五百东齐国的卫兵。 “你!……”田嗣业指着玄康,说不出一句话来。 吉十一只得放缓了声音,劝慰着道:“十三弟,这件事咱们可以好好商量,你也莫要这般得着急!” 蒙克巴马上道:“吉将军,此事还需要你来定夺,千万不要耽误了行程!” 玄康的火一下子冒了起来,只是还没有等他开口,便听到吉十一郎十分不满地道:“蒙克巴先生,您还是先想办法把你们漠西的迎亲队伍找过来吧,想要挑拨我们兄弟的关系?你也太自不量力了!”他说着,猛一挥手,叫过了两名士兵来,命令着:“你们两个把蒙克巴先生照看一下,这兵荒马乱的,不要让他在这边出了什么事!” “诺!”两外士兵不由分说,拉着蒙克巴便走。 蒙克巴不由得大喊:“吉将军!吉将军!你们可是得大将军的命令,要去送亲的呀!……” “我知道自己的使命,不劳先生提醒!”吉十一郎十分得不快。 眼见着蒙克巴被押走了,玄康才觉得心头的火气稍稍有些平息,再看向吉十一郎的时候,马上又觉得亲切异常,真心地道:“谢谢你,十一哥!” “你们兄弟的情谊,又岂是这么一个恶心的家伙可以挑拨得了的呢?”吉十一郎微微一笑,伸手在他的肩膀上一拍。 便是这一拍,便令玄康倍觉温暖。 田嗣业咳嗽了一声,问:“那么,我们如何来答复丹红的谈判使者呢?” 吉十一郎想了一下,道:“能拖一时就是一时吧!如今咱们就按照十三弟所说,先等等消息再作打算!” “诺!”田嗣业答应着,却应付丹红的使者了。 “今天晚上我们应该不会再受到攻击了!”玄康猜测着道:“不过,可是看好了多塔,说不定丹红会派人潜入到镇子里来救他!” 虽然石堡镇的南北都有军队把守,几乎密不透风,外面的人想要进来,肯定会被发现。但是镇子的东西地不一样,东面是山,西面是湖,虽然也有人守护,却也只是警戒而已,对于大替模行动的部队定然能够发现,但是对于只有几个人小股潜入的人员,却不可能做到疏而不漏。 吉十一郎点了点头,道:“十三弟,能够抓到多塔,也是你的功劳,你肯定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下,这里有我就行了!” “多谢十一哥体谅!”玄康说着,拱手离去。 的确,这一天无论是从体力上,还是在精神上,他都受到了太多的压力,与多塔的较量才是他第一次在真正的战场上进行的生死搏杀,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大意,那些北匈人没有撤退之前,他还能够挺下来,一旦北匈人退走,他其实就有些挺不住了,早就想找一个地方好好的睡一觉。 与李乐一起回到了营帐,又想到了什么,又骑着马赶往悦来客栈,刚刚走进店里,便被秋禅迎住,不由分说,急急地问着:“二公子,那个多塔真得是你抓到的吗?”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分明就是无限得崇拜。 “当然是!”不等玄康答话,李乐已经当先地接了话。 二十三郎阴恻恻地道:“让主人去拼杀,你这个护卫当得不错!” 李乐一怔,马上明白他是在说反话,叫了起来:“我可是也跟着二公子去杀敌的哟!只是当时那个多塔就奔向了二公子,我想要去帮忙,总要把围在身边的几个家伙干掉不是吗?等我空出手来,哪想到二公子已经擒了多塔回阵了!” 他嘴里说着,心里却在骂着:“怎么说,我还跟在二公子的身边,你这个师傅倒好,就数你的武艺高,反而躲在这个安全窝里,比谁都舒服!” 只是这样的话,他不敢跟二十三郎讲出来。 玄康走进了妹妹文慕君的房间,生怕她会被外面的战事吓坏,好在这个妹妹表现得一直十分平静,这令他有些意想不到。想来,贵族大家的女人也的确不容易,从小就接受《女训》《女书》和三从四德的教育,就算是心里怕得发毛,脸上还要装作镇定如常的样子,便是他也做不到。 安慰了妹妹一番,特别地跟她讲自己抓到了逐日单于的弟弟多塔之时,文慕君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恳求着玄康道:“二哥,我能不能去看看这个多塔?” 玄康一怔,问:“你看他做什么?跟普通人也没有什么区别,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两只个耳朵一个鼻子,还没有我长得好看!” 文慕君心里却有着自己的盘算,她知道自己是要嫁给逐日单于的,他不知道逐日单于长得什么样子,听人说北匈人长得都很丑,和凶神恶煞一般,但是对于自己未来的夫婿,她还是很好奇。多塔既然是逐日单于的弟弟,两个人肯定有相像的地方,看到了多塔,应该就可以想象得出逐日单于的模样了。 “我就是好奇,很想知道单于的弟弟会长得什么样子!二哥,我就看一眼就行!” 看到妹妹瞪大着眼睛,满怀期待的样子,玄康马上想起了自己穿越之前的小时候,那个时候,他对外国人也是这般得好奇。 当下道:“好吧,既然你想要看,一会儿我让李乐把他从我的营中押到悦来客栈来,就关在这里,让你看个够!” “多谢二哥!”文慕君显得十分得高兴。 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这个妹妹自幼长在深宫,很少外出,见识更是少之又少,许多的事情不是从书上看到的,就是听别人说的。难怪这一次的和亲之旅,她并不见一丝的伤心呢? 第146章 捉放人 从妹妹的房间里出来,便看到枚枝和柳士权等在那里,显然是等他的出现。 “你们有什么事?”不等他们开口,玄康当先地问着。 “听闻二公子擒获了多塔?”枚枝问。 “是!” 枚枝与柳士权对视了一眼,枚枝又问:“不知道吉十一郎准备将这个多塔怎么处理?” “那还用问?当然是当成人质了!” 柳士权马上道:“这样一来,我们会不会更被逐日单于所困?” 想了一下,玄康还是如实地将他和吉十一郎的决定讲了出来,说到最后,特意对着他们道:“如今看来,木都肯定遇到了麻烦,只怕是遇到了逐日那家伙的偷袭。就算是我们手里有多塔这个人质,想要往昆都伦城肯定也不行了,所以我估摸着,还要退回贺兰城去!” “不和亲了?”柳士权连忙问道。 玄康道:“这就要看大将军怎么安排了,先在贺兰城等待!”说着,又道:“两位大人还要多多劝慰一下小妹,若是大将军让我们回去更好!” 枚枝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现在就离开这里?” “怎么也要等一等外面的消息!”玄康道:“虽然蒙克巴的话不能信,却也不能全不信,万一木都真得带着人来了呢?再说,我们这么点儿人直接回贺兰城,万一路上再被丹红的人追上怎么办?虽然我们有人质在手,也不保准,还是要等一等西秦的援兵!” 枚枝和柳士权一起点着头,没有再问下去。只是,两个人越发得为难起来。 看着玄康又带着李乐离开了悦来客栈,柳士权担心地道:“我看还是把事情告诉二公子好了!” “再等一等!”枚枝道:“我也没有想到二公子的马上功夫这么高超,竟然能够抓到多塔!若是真得退回贺兰城,四公主嫁不成了,也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怎么是好事?” “呵呵,四公主是被迫才要嫁与逐日单于的,你以为大王真得愿意将自己的女儿远嫁大漠吗?” 柳士权已然明白了过来。 玄康哪里知道枚枝和柳士权的心思,看看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便与吉十一说了一声,将多塔押解着往悦来客栈。 用玄康的话来说,把多塔放在他们的营中并不安全。一来是这里离着敌营太近,二来也是担心丹红晚上会派人过来劫囚,第三,把多塔囚在悦来客栈,由东齐使团的人看押,对于兵力本来不多的大虞的士兵来说,也不用多浪费兵力来看押他。 当然,玄康也是顺便让慕君公主看一看这个外域人长得是什么样子。 夜晚很快地降临,虽然吉十一郎密令各营严阵以待,但是这一晚上却十分得平静,并没有什么事发生。 这令玄康和吉十一郎都感到有些意外。 昨天晚上的时候,田嗣业曾建议对丹红的人马进行偷袭,吉十一郎也跃跃欲试,但是却被玄康反对。 “在如今这种情况下,还是保守一点儿的好!”他道:“夜袭可是要建立在一定的环境之下的,今天晚上皓月当空,想要成功,很难!咱们的人本来就不多,没有必要来冒这个险。” 最终,吉十一郎还是采纳了玄康的意见。 虽然没有夜袭,但玄康还是在阵前,把自己买来的火药尽数地埋在了阵地的前方。这些火药都是装在密闭的竹筒中,此时却被当成了地雷。 一早,玄康便带着李乐又赶回悦来客栈,除了去看看妹妹之外,当然也要去看一看被俘的多塔。 只是,当他刚刚走进了客栈之时,马上便看到了睛泪汪汪的文慕君。 “怎么了?四妹?”他万分的诧异。 枚枝和柳士权对视了一眼,还是枚枝当先地开口道:“昨天晚上,多塔逃走了!” “什么?”玄康马上叫了起来。 “二哥,是……是我的错!”终于,文慕君嗫嚅地说出来。 玄康一脸得阴沉,多塔逃走了,他们的人质没了,原想着今天应该有解困的办法,看来还是回到了原点。 “他是怎么跑的?”玄康相信,就算是东齐使团的力量再弱,那么多的人,也不可以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看没。 “我……我就是想看看他长得什么样子!”文慕君抽泣地道:“哪知道,他……他就把我打昏了……” 看到妹妹如此自责的样子,倒是令玄康有些怜惜,若是别人放跑了多塔,他一定不会饶恕,但是这一次竟然是公主原因放走的,这就无法责罚了,毕竟这一次和亲的主角,就是文慕君。 “算了!跑就跑了吧!”他只能叹息一声。再转头看向枚枝和柳士权,却见这两个人稳坐钓鱼台,并没有因此而可惜,他觉得有些奇怪,仔细思忖了一下,马上明白了什么,叫道:“昨夜里警戒哨上,什么也没有发生!我应该可以肯定,丹红并没有派他们的潜入到镇上来营救多塔。” 为了能够及时得到敌人的信息,吉十一郎也派出几个斥侯,往丹红的营帐处观察,只要他们的营中有人出来,那么,这些斥侯一定会知道的。 “也许是他没有接应呢?”柳士权道。 “那更不可能呀?多塔已经被五花大绑,连嘴里都堵上了一块布,除非有人故意帮他的忙,解开了他的绑强!” 枚枝十分得不快,问:“那你觉得是谁放了他呢?” 玄康不由得有些来气,从他看着柳士权和枚枝的样子,就知道他们一定有什么秘密瞒着自己。他再把目光严厉地投向文慕君。 文慕君不敢看他的眼睛,手足无措地低下了头,便是连刚才哭出来的眼泪也收了回去。 也许觉得自己骗哥哥有些内疚,半天之后,好才喃喃地道:“其实……其实多塔是被我放掉的!” “为什么?”玄康越发得来气,他和大虞的将士们在镇外拼命,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结果,哪里料得就被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妹妹给放掉了呢? 文慕君看了看枚枝和柳士权,决定再不听他们的话,她要向自己的二哥坦白。 “因……因为,我怎么可能对自己的小叔子见死不救呢?”她的声音很低,低地几乎只有她自己能够听得到,说出话来之时,脸上已经一片的绯红,但是玄康已然听到了。 “什么?”他不由得叫了起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第147章 说实情 枚枝和柳士权都知道,如今再不跟玄康交底已然不行。 枚枝咳嗽了一声,只得起身来向着玄康深施一礼,道:“好吧,二公子,这其实是大王的命令,大王不愿意被大将军拿捏,更不愿意将四公主嫁给老朽的木都,所以在当初得到消息之时,便让属下与左贤王联络,决定要将四公主嫁与逐日单于!” 玄康马上明白过来:“这么说来,实际上逐日的人马之所以围住石堡镇,他们是来迎亲的?” 枚枝与柳士权面色尴尬,还是起点了点头。 玄康一腔地火气,却又无法发作,毕竟这是文青云的决定,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有说在事先通知自己,白白害得自己替别人担忧半天。 他再不答一言,站起身来,便要出门。 枚枝连忙一步,拦住了他的去路:“二公子想要怎样?” “我还能怎么样?”玄康一声地冷哼:“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带着人,拼死拼活地在镇北阴拦丹红和多塔的大军?这就去告诉十一哥,撤了阵仗,带着两千人回转洛京!四妹有丹红和多塔的万人相迎,我留于此间也是碍了人的眼,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好!” 文慕君看得了出来,玄康这一次是真得伤心了,也不知道如何来安慰二哥,再一次低声缀泣了起来。 柳士权赶忙一步,也拦在玄康的身前,急急地道:“二公子不可!” 玄康停住脚步,冷冷地看着他们。 柳士权道:“若是吉昌知道大王阳奉阴违,必定会对我们东齐心生不满,东齐国好不容易有两年的平和,此时可经不起半点儿的折腾呀!” 枚枝也赶忙道:“二公子,这件事其实我也应该早些告诉你,大王也说要我在合适的时候对你讲出来,都是我的不对,直拖到今日才说出来,二公子若是有气,尽管发在我的身上!”说着,单膝跪了下去。 玄康面如死灰,心情也坏到了极点,淡然地道:“我哪里敢对枚主使发火?我不过是东齐国的一枚质子,弃子罢了!有我无我也就那么回事!” “二公子恕罪!”枚枝只能低下头来。 文慕君哭着拉住了玄康的手:“二哥,我不想嫁那个老头子!” 看着妹妹无助的样子,玄康的心已经软了下来,仔细想想,相对而言,对于妹妹来说,嫁给逐日单于怎么也要比嫁给快五十岁的木都要好了许多,文青云的决定虽然说有些极端,却也要比吉昌的决定好了许多。想一想,自己当初为了妹妹的和亲,也曾在大将军府跪了三日,却也无法令其心软,也就难怪父王要走此险招。 没有哪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儿女不好的! 想到这里,他刚才的怨气又消解了一番,如今气的不过是他们把自己蒙在鼓里,一丝没有透露。 柳士权赶紧道:“二公子也莫怪枚主使,要说的话,下官也有罪责。二公子如今是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据说深得大将军喜爱,下官认为,也只有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时,才好与二公子讲明,以免令二公子为难!” “是呀!是呀!”枚枝也赶紧道:“若是二公子知道实情,若是不说,定然会无义;若是说了,又无情!所以属下也甚是犹豫!” 玄康的心情渐渐地平静下来,虽然知道这是他们不相信自己的原因,但是这番话好像是他们在替自己着想,也算是解释得过去了。 “好吧,如今到了这般地步,你们打算如何收场?”他只得重新回到了座位上,问着三人。 见到玄康不再生气,枚枝才从地上起身,道:“这件事还只有二公子能够解决!” “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都尉,又不是作主之人,我能帮助什么?”他还是有些气恼。 枚枝道:“二公子与吉十一郎形同一人,只要御林军不敌,自然会无奈默认!” 玄康一声冷笑:“要我们向丹红和多塔那两个笨蛋认输?呵呵,就算是我愿意,十一哥也不会愿意的!这一次他领兵出来,原本就是为了回去升官的。若是连这一点儿的任务都完不成,他以后也没有脸在大将军府里呆了!我就算是为了妹妹的利益,也不会不要兄弟之情!” “他到底只是一个异姓!”柳士权提醒道。 “异姓?”玄康一声冷笑:“便是这个异姓的兄长,却令我有了手足之情;倒是同性的兄弟,却令我独身于洛京的险境!” 枚枝和柳士权对视了一眼,枚枝道:“那不知二公子在知道此事后,想要如何自处?” 玄康想也不想地道:“我大不了两不相帮!” “二哥!”文慕君再一次眼泪汪汪地俯身于玄康的身边,就像是一只温顺的小猫。 玄康叹了一口气,道:“若是逐日单于真得想要娶我的妹妹,如何也要亲自过来迎娶,他自己不来,派两个笨蛋过来,根本就不是诚心!若是他自己来了,我或许可以替你们收场!” 枚枝与柳士权再一次地对视,枚枝微微地点了点头。 玄康心情很不好地走出了悦来客栈,李乐看出了他脸色的不对,想要问他,但是玄康只是不答。 走过顺风客栈之时,却见到吉十一郎正从里面走出来,一脸得怒意,正要往悦来客栈而来,一见到他,便道:“十三弟,那个多塔怎么样了?我一定要将他活剐了不可!” “怎么了?十一哥?”玄康问。 “昨天夜里,丹红肯定来了,她没有找到多塔,却跑进了这里,而且竟然杀了三个漠西使团的人,蒙克巴也受伤了!” 玄康一怔:“昨夜什么时候事?” 吉十一郎摇着头:“连漠西使团的人也说不清楚,他们是今天早上才发现的!” 漠西使团虽然有三百多人,但是也被蒙克巴抽出了两百多人由吉十一指挥来御敌,这些人都被吉十一安排到了镇子的南面,这也倒至了顺风客栈的安防明显得不足。 玄康蓦然明白过来,这一定是多塔的杰作,那小子被慕君释放之后,并没有马上逃离,而是跑到了顺风客栈,妄图干掉漠西使者,而且竟然还得了逞。 “多塔昨夜里逃走了!”他只得如实相告着。 “什么?”吉十一郎暴跳了起来。 第148章 轰天雷 面对着发怒的吉十一郎,玄康也只得硬着头皮,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只不过,他还是采用了慕君的第一种说法,只说是慕君公主去看热闹,不小心着了多塔那小子的道。 当然,对于东齐国与逐日单于的人勾结,想要把公主嫁给逐日单于的事情,他一句未提。毕竟自己还是东齐国的二王子,尽管对东齐使团的作法不满,却也不愿意让大将军牵怒于东齐。 “这个天杀的多塔!”听完了玄康的解释,吉十一郎也只能恨得咬着牙,马上又担心地问:“公主没有事吧?” “她没有事!只是受到了点儿惊吓!” “那就好!”吉十一拍了拍玄康的肩膀:“只要是公主没有出事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只当我们没有人质,一切从头开始罢了!” 玄康只觉得万分担惭愧,简直无地自容,差一点儿要跟他如实交待了。 “十一哥,要不咱们……”他很想要说服吉十一郎,干脆放弃将公主送往漠西的计划,就把公主嫁给逐日单于算了,只是话到了嘴边马上又闭上了,毕竟此时他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若是没有做任何的抵抗,就这么束手就擒,将来就算是回到了洛京,肯定会被吉昌大骂的。 见到玄康欲言又止,吉十一郎马上追问:“要不怎么?” “要不,咱们还是撤回贺兰城吧!”玄康只能这样地道。 吉十一郎正在犹豫,猛听到镇北又传来了喊杀之后,马上看到一名斥侯飞奔而来,向他们报告着,丹红和多塔又带着那些北匈的骑兵杀了过来。 “看来,他们是不把我们消灭,不罢休的!”吉十一十分无奈地骂了一声,快步地奔回镇北。 玄康也只得紧紧地尾随其后。 果不其然,这一次丹红和多塔又来了,也许是想要挽回自己昨天被俘的颜面,这一次一来,多塔便不答话,带着人猛攻过来。 显然,经过昨天的战斗,丹红和多塔也吸引了教训,没有再那么冒失地迅速推进,他们在两边准备了两支铁骑,以防备大虞骑兵的突击,然后在中间以下马的步战缓缓推进,目的无非是想要倚仗着人多势优,稳扎稳打,先将三条战壕破解。 的确,此时石堡镇的防卫中,只要占领了三条战壕,那么镇外低矮的土墙,根本就挡不住北匈的蹄。 只是这一次,出乎了丹红和多塔的预料之外,虽然他们推进的速度很慢,却也快到了壕沟之前,但是那些大虞朝的部队却躲在壕沟中,并未出现,连他们的乱箭都没有放,而两边更不见了那些昨天还横冲直撞的骑兵。 “多塔,命令全军后退!”谨慎的丹红觉得有些异常,不由得有些心虚起来,对着多塔道。 尽管她才是这支队伍的指挥者,但是在北匈人里,女子是不允许带兵的,真正名义上的统领必须是男人,哪怕这个男人只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孩子。 多塔才是这支队伍的统帅。 “为什么?”多塔很是不满:“他们已经没有办法了,只要跳进壕沟,就能够将这些大虞人清除干净!” “为什么他们不放箭?” “他们的箭应该是用完了!” “为什么不见他们的骑兵?” “他们的骑兵就那么一点儿的人,看到咱们的骑兵从两翼压过来,自然是怕了,出来就是死!” “左右都是死,为什么不冲一冲拼一拼呢?” “呵呵,是他们怕了!”多塔轻蔑地道:“吉昌家的太保,也不过如此!” “你可千万不要小瞧了文玄康的智慧!” “文玄康?呵呵,他应该知道了慕君公主的心愿,慕君公主想嫁的是大哥,而不是那个懦夫木都!”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心头不由得一暖。 昨天晚上,文慕君把他放了出来,他马上就喜欢上了那个与他一般年岁的少女,此时在他的心中,那个少女便是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他甚至开始忌妒起自己的大哥,能够讨到这天下无二的美人,一想到慕君公主的脸,他的心便砰砰直跳! 让木都见鬼去了,所以他从悦来客栈出来之后,并没有马上逃走,而是跑到顺风客栈,去杀掉蒙克巴,他一刀就结果了蒙克巴的命,顺带着又干掉了几个漠西的使者,这才从容地逃走。 他想,等他杀回石堡镇,一定要亲自驾着马车,将自己的大嫂送到青城。 “我不相信文玄康真得就会屈服!”丹红道:“我们还是谨慎一些,将石堡镇紧紧围住,等大哥杀掉木都,夺下斡野城之后,再作定夺!” “放心吧!”多塔道:“我们也不能总是由着大哥去拼杀,我们也应该替他分忧的,今天我们一定能够拿下石堡镇,为大哥迎娶这天下最美的公主!” 却也在他自信满满的时候,吉十一郎终于下达了点火的命令。 几股导火线被点烧,咝咝地冒着烟快速地移向了壕沟之前的那片平地,这些北匈才踏步到壕沟之前,眼见着就要抵达第一道壕沟,只要踏过外面的一处半米高的堆土,就可以跳入其中,与大虞人拼杀。 “轰!”这是第一声爆炸,紧接着,爆炸声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就在人群中炸开,立时人仰马翻,鬼哭狼嚎声不绝于耳,刚才还雄纠纠气昂昂的北匈战阵,在瞬间便崩塌了下来…… “轰天雷!”多塔和丹红几乎是同时发出惊呼来。大声喊叫着,急令收兵。 吉十一郎等人躲在第三道壕沟里,眼见着那些北匈人被炸成了碎片,血肉与残肢漫天飞舞,心头说不出来的痛快,就算是被从天而降的断臂砸到了头,吉十一郎也经不住地大呼:“痛快!痛快!” 只是玄康躲在他的身边,脸上却没有一点儿的笑容,他不知道这样令漠南人损失惨重,将来逐日单于会不会把这笔帐算在妹妹幕灵公主的头上呢? 第149章 援救绝 实际上这个时代的炸药威力并不大,都是用黑火药制成,还没有达到真正炸药的当量。也只相当于是大个儿一些的爆竹罢了。 当然,所谓的威力大小只是相对而言的,不管怎么说,用于开山炸石的火药,自然与普通的爆竹所用的火药不同,若是将大量的火药堆码一起,一样可以炸得人仰马翻。 只是这种爆炸,的确令人闻之恐怖。 那些北匈人真正被轰天雷炸死的人并不多,大部分死伤的人,却是被慌乱的人和失惊的马践踏产生的。 在丹红和多塔下令撤军之后,壕沟前只剩下了一片的狼籍。 原以为丹红和多塔还会重整旗鼓,接着再战,哪知道这两个家伙最终还是怕了,退回了昨夜的兵营,没有再进攻。 这两天战斗下来,大虞送亲队也只损失了不到一百人,伤两百余;但是漠南逐日单于部的死者就有八万,伤都两千余。 丹红和多塔没有再攻城,而是将整个镇子围得铁桶一般,好像是在等着什么人的来到。 漠南的北匈人不行动,只围不攻,这令吉十一郎有些摸不清了头脑,按道理来说,此时着急的应该是这些漠南的匈人,而非是他们。 毕竟,若是他们的援兵一到,胜利的天秤一定会向他们倾斜。 又一天终于平平安安地过去了,这一夜也在大家的忐忑不安中到了黎明时分,镇南终于传来了一阵骚动,警戒的人员向吉十一报告着,有人显然是从贺兰山中冲出来,正向石堡镇而来,此时应该是在冲破北匈人的防营。 听到这个消息,大家都喜悦起来,想来一定是田嗣丰从贺兰城搬来了救兵,吉十一郎当机命令玄康和田嗣业领着骑兵前去接应。 玄康心头有些安慰,若真得是田嗣丰从贺兰城请来了救兵,那么自己的妹妹也不用再远嫁,他们可以直接回转贺兰城,到时候便是拼上一死,他也要回洛京恳求吉昌,取消与漠西人的和亲。若是和亲真得取消了,那么文青云与逐日单于达成的秘密协定也便没有了任何意义,想来父王也会取消与逐日单于的婚约吧! 虽然他的想法很好,但是当他和田嗣业领着一千骑兵杀过河的时候,救出来的只是浑身是血的田嗣丰,再没有看到一个援军。 北匈人在镇南的兵力不多,因为受到场地的限制,这个方向上也适合小规模作战。 当田嗣丰看到自己大哥的时候,便一头栽下马来,昏死了过去。 看着浑身上伤,几乎不成人样的田嗣丰,玄康就知道,他这三天以来,一定是遭受到了非人的待遇。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田嗣丰才醒了过来,向他们讲述着自己往贺兰城搬救兵的经历。 他带着人出了石堡镇往回走,在贺兰山中遇到了马匪,在与马匪的周旋中,有一个兄弟阵亡。他们好不容易摆脱了马匪的纠缠,经过一天多的长途跋涉,终于来到了贺兰城下,但是守城的西秦将领却说秦无岸已经领着人回了秦都城,他要求那个西秦军官出兵救援石堡镇,被其拒绝。 无奈之下,他只得出城赶往秦都,想要在半途能够追上秦无岸,却也在这时,他受到了不明身份的黑衣人追杀,另一个兄弟便是在这个过程中牺牲的。 他觉得如果继续往秦都城去,可能自己的性命不保,于是便昼伏夜出,蹑影潜踪折回贺兰城,哪知道却在半途正遇到了秦无岸的部队,当他想要现身向秦无岸求援之时,却看到了那几个追杀自己的黑衣人正在向秦无岸汇报。他只得绕过贺兰城,重新翻越贺兰山,回来报信。 “西秦与逐日单于勾结,他们根本不可能出兵的!”讲到最后,田嗣丰声泪俱下:“我们都被蒙在了鼓里,可怜了我那两个好兄弟!” 吉十一郎一拳砸到了桌案上,立时将整个案子砸翻了过来。 田嗣业、白长生愤怒异常,只有玄康默然无语,他忽然想起了他与秦无岸在贺兰城告别之时,秦无岸那好似欲语又止的深谈,秦无岸想要告诉他什么,而且在话语中里已经暗示了。 此时,他已然明白,这一切其实都已经在了枚枝的计划之中。西秦与东齐是姻亲,两国关系密切,这一次的和亲之旅,文青云一定派人知会了西秦的国王秦威,要求西秦能够协助东齐将公主嫁给逐日单于。 在大虞朝的诸侯中,被吉昌视为眼中盯了除了东齐之外,就是西秦和南楚了。也是因为他们要联合起来对抗强大的吉大将军,所以西秦肯定会为了自身的利益,来阻止吉昌任何对西秦不利的行为。 西秦与漠西和漠南的北匈人都交界,这也是西秦人的悲哀。 见到玄康不说话,吉十一郎经不住地问道:“十三弟,你看如今我们怎么办?”此时的吉十一郎也有些没了主意。 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还能怎么办?原路是退不回去了,前方又去不了,我相信,只要我们一出石堡镇,就一定会被逐日的骑兵撕碎!” 众人无语,大家都知道,此时他们在石堡镇,不管怎么说还有一个依托,若是真得走出了这个镇子,身处在四下里什么都没有的戈壁草原,就只有死路一条。 “也许,我们还能够等一等木都的救兵过来呢?”白长生希望地道。 玄康没有说话,他知道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吉十一郎把目光再一次投向了玄康,在他的眼里,这个十三弟虽然比不了活神仙,但是到底是藤荆的徒弟,其见解自然非同一般。 玄康只得摇着头,开口道:“我们已经被困在石堡镇三天了,若是木都的迎亲队伍过来,早就已经来了,这个时候还没有消息,估计是被逐日半途击溃了。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只怕这个时候,斡野城也已经落在了逐日的手里!” “怎么可能呢?”白长生和田嗣业齐齐地叫出声来。 斡野城可是大漠的重城,也是一个军事要冲,就算是铁勒尔单于再笨,也不会将那处要地放弃。 “你们想,若是逐日以我们为诱饵,逼迫木都从斡野城出兵来救援,然后分兵两路,一路半途伏击,另一路偷袭斡野城,会是什么结果呢?” 众人面面相觑,这个结果已然不用猜了。 第150章 无路退 “也许……也许木都没有那么废物!”吉十一郎安慰着大家道:“他或许会龟缩在斡野城不出来!” “他若真得龟缩在斡野城不出来,那么跟他被歼,于我们来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大家默然了,不管木都是哪一种结果,他们这支和亲的队伍,此时都会成为一支孤军。 这里并非是高墙坚城,也非是金汤要塞,他们从洛京一路过来,所携的粮草都不多,最多只能支持十天而已,就算是丹红和多塔不对他们发动进攻,困也能够将他们困死在这里。 却也在这个时候,外面的斥侯过来禀报,蒙克巴派出去往斡野城打探情况的人回来了,他是被外面漠南匈人抓住后,又放回来的。 如今的蒙克巴受了伤,还在昏迷中,对于这个人的生死,玄康和吉十一郎已然不在意了。 马上将那个被放回来的人叫过来,问过话之后,大家不由得呆若木鸡。 果然如玄康所猜测的那样,在丹红和多塔用一万人马围住石堡镇的时候,逐日单于带着五万人马直奔斡野城。 斡野城原本就有五万漠西部的守军,木都又从昆都伦城带去一万,一共有六万之多。若是他坚守斡野城,兵力还比逐日的兵多,漠南部想要拿下斡野城是根本不可能的。 木都果然为了自己的名声,在听说和亲的队伍被一万逐日单于的人马围困之后,已然坐不住了,当即决定率领三万人马前去解围,比竟对于他来说,用三万人去对付丹红和多塔的一万人,肯定是绰绰有余的。哪知道,他的这个决定,最终却是上了逐日单于的当。 当木都的人马走了一天,在望日泉宿营之时,遭遇到了逐日单于统领的漠南部五万人的夜袭。这一仗一直打到了天亮,木都的三万人马几乎全军覆没,木都被逐日单于斩杀。 紧接着,逐日单于追着那些逃兵一鼓作气,拿下了斡野城。当时斡野城的守将在知道逐日单于打来之时,直接带着两万人投降了,还有一万人逃走。 听完了蒙克巴派出去的探子叙述的消息之后,大家已然无话可说了。 打发走了这个探子,沉默了半晌,吉十一才道:“看来,这一次咱们真得是成了孤军,两千多人要全军覆没在这里了!” “是呀!”田嗣业也十分得沮丧:“这个逐日单于看来真得很厉害,也许不久就会被他重新统一大漠。如果他再从斡野城杀过来,咱们根本就没有活下来的余地!” 白长生道:“要不,今天晚上,咱们突围?” “突围?”不等吉十一郎答话,田嗣业就叫了起来:“突围你往哪里突?你跑得过他们吗?还有,咱们带着公主一行,还有那么多的礼品,又跑得了多远呢?” 白长生的眼睛转了转,看向了玄康,建议着道:“要不,咱们就答应他们算了,把公主嫁级逐日单于?”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了玄康。 玄康到这个时候,装作考虑的样子,过了半晌,才道:“如果大家想要活下去,也许只有这个办法了!” 吉十一郎马上道:“不行!这是违背义父大人意愿的!” “若是不能答应他们的要求,就只有死路一条!”白长生提醒着他:“当然,公主是十三太保的妹妹,咱们还是听一听他的意见!” 面对着众人的目光,玄康只得道:“若是大家都想要活命的话,也只有这条路可以走!”说着,把目光又转向了吉十一郎,他已经是把自己的意见说了出来,心下里还是有感谢白长生的,若是这一条是自己提出来,肯定会被吉十一郎所怀疑。 只是他可以看出来,如今的吉十一郎显得十分得犹豫,他怕吉昌责骂。其实对于他来说,公主嫁给谁都是无所谓的。 已然猜到了吉十一郎的心思,田嗣业抬头看了玄康一眼,也跟着道:“咱们是大虞朝的部队,要去和亲的却是东齐国公主,照理说,我们也没有必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去牺牲,当然,这里面除了文玄康之外!” 尽管田嗣业的话令玄康很不高兴,他还是点着头,冷冷地道:“我们东齐人也不愿意欠大虞朝的人情,我这就去与他们商议,我们直接去向和丹红与多塔交涉,就不牢烦大家关切了!”他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等一下!”吉十一郎喊住了他。吉十一郎明显得觉得是自己对不起玄康。 田嗣业嘿嘿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十三弟,切勿责怪,这些人都是大难临头独自飞,不要理会!”说着,狠狠地瞪了一眼田嗣业和白长生,又道:“只要我这个当兄长的在,就一定会坚持到底,大不了跟他们拼死拼光!” 玄康很是感动,他可以看出来吉十一郎对他的话说的可是真心,再想想自己,还有那么多的事瞒着吉十一郎,便有些羞愧万分,却又不便马上讲出来。 倒是田嗣业和白长生,一副不高兴地样子。的确,他们并不愿意为东齐人去送命。 “十一哥!”玄康道:“你也莫为难,此事已然到了这种地步,真得没有必要再死拼到底,我这就去和妹妹商议一下,既然木都都已经死了,改嫁给逐日也不见得有多坏。若是妹妹答应了,也要让大家都有些脸面。怎么着的那个逐日单于也要亲自过来迎娶,若是他有半会的怠慢,我便是拼着和妹妹死在这里,也不会嫁他!” “是呀!是呀!十三郎说得极是!”田嗣业的脸上马上露出笑容来夸赞着。 “正应如此!”白长生也随声附和。 看到这两个营尉这么说,吉十一郎望着玄康,虽然脸上还有些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玄康离开了营盘,往镇里走去,心下里却是惭愧不已,他此去悦来客栈也不过是走一走过堂而已,都已经是早就预定了的事情,也只是瞒着吉十一那帮人罢了,只希望这件事如此结束之后,不要引起吉昌太大的怀疑,若是被他识破了是东齐国早就与漠南部暗通款曲的话,肯定会恼羞成怒,说不定真得会大兴兵戈! 第151章 逐日婚 这一次,玄康不得不佩服了一下丹红和多塔,这两个家伙总算是聪明了一次,他们将漠西部的探子放回来,由这个敌人的探子说出外面发生的情况,远比由他们在战场上一本正经地说出来,效果要好了许多。若是由他们自己讲出来,相信就是连自己,也会半信半疑的。 在消息放出来之后,也许是吃了几次的亏,丹红和多塔并没有再对石堡镇发动进攻,而是将这个镇子团团地围住,不让出来一个人。 他们果然是铁了心,要将和亲的队伍困死于此。 没有了漠南部的进攻,也让镇里的人们难得的有了些清闲。虽然说所有的人还有些紧张,不知道自己的前路会是什么,但是没有了杀戮,没有了厮杀,大地也难得地一片祥和。 吉十一郎正式地派出了谈判的代表,向丹红和多塔说明,如果他们真得想要娶慕君公主,那么就要拿出足够的诚意,这个诚意便是要逐日单于亲自到石堡镇来迎娶。否则,他们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 三天之后,逐日单于果然来了。 这是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虽然只有二十多岁,但是被大漠的风沙雕刻得犹如成熟的石像般的苍桑,他的相貌并非只有北匈人的猥琐,还有大虞中原王朝的雅致,与多塔一般无二的脸庞,虽说不上有多英俊,却也并不难看。只是也许因为经常栉风沐雨的缘故,他的肤色有些黑,有些粗糙罢了。 玄康知道,逐日单于的身体里,也有四分之一的大虞朝中原血脉,因为他的奶奶也是当初被送往大漠和亲的郡主。 他穿着一件带着护心镜的金甲,头上戴着金盔,光这一身的行头便与众不同,在万马军中,便是不想要注意他都不可能。 “我那二舅哥说是要让我亲自来接我的老婆,才愿意放人,如今我来了,你们应该可以将我的女人送过来了吧?”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逐日单于十分宏亮的嗓音,随着风传过来,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吉十一郎有些无措,他可能没有想到逐日单于会真得到来,用征询的目光看向玄康。 玄康只得踏步上前,既然别人指名道姓地叫他,他总不能不出头。 他清了清嗓子,道:“逐日单于若是真得愿意迎娶我家小妹,便要真心诚意!呵呵 ,如此多的大军将我们包围起来,若是让别人说出去,或许还以为单于是在抢亲!” 他娘的,这本来就是在抢亲! 逐日单于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冲着后面的人命令着:“把这个镇子的包围解除,你们这般哪里是待客之道?” “诺!”那些手下的人马上去传令了。 “二舅哥这回可满意了?”逐日单于问。 玄康接着道:“还请单于能够过来一起商量与小妹的结婚大礼!” “这没有问题!”逐日单于十分爽快地答应着,同时问道:“你希望我们去几个人商量呢?” 玄康道:“只要单于过来即可!” 多塔马上道:“大哥,别上他的当!他是想要骗你过去,好擒杀之!” 逐日却挥了挥手,示意多塔闭嘴,然后又冲着玄康一笑,道:“这有何难,我即刻过去!呵呵,我也对我的女人很是好奇,还不知道长得如何?听说是一位美人!” 听到他连想都未想地答应了,这令玄康马上对他有了不少的好感,心想,这样的人的确也算是一个英雄。 “不过!”逐日又道:“我一人过去也就是让令妹看看,要说商量结婚大礼之事,还需要我手下的人一起商量,不知二舅哥觉得如何?” 玄康这才笑笑,这个家伙看来也是不傻的,当下点着头:“那是自然!” 当下,逐日单于真得选了十数人相跟,脱离了他们的大队,气宇轩昂地走进了石堡镇。 田嗣业还有些跃跃欲试,对着吉十一道:“正好将之擒获,如此一来,咱们不是想干什么就能够干什么吗?” 吉十一郎鄙夷地看着他一眼,道:“你以为他能够成为单于,就是那么好打发的吗?他既然敢来,就说明他有这样的自信武艺,只怕咱们二千多人,并不见得能够留得住他!” “那就真得要把公主嫁给他?” 吉十一没有回答,转头看向玄康。 玄康一声苦笑:“如今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能如何?” 众人不语,只有吉十一郎长叹一声,道:“要说的话,这位逐日单于的确年青有为,相对于十三弟而言,我也希望自己的妹妹嫁的是这样的人,而不是木都那样的蠢货!” 没有了障碍,一切都进行的十分顺利,逐日单于在玄康的陪同之下,来到了悦来客栈,当见到慕君公主之时,他高兴得都合不拢了嘴巴,毕竟在大漠之中,虽然也有很多好看的女子,但是这些北匈族的女子与中原的女子比起来,却是粗壮了许多,哪有公主这般的姿色和娇柔。 文慕君对自己的这个夫婿也是满意的,最其马逐日要比木都强上了许多。 说是商量,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双方都有知礼之人,这边的柳士权与那边的左贤王各自代表自己一方进行了简单的交涉,定立了婚礼的时间和地点,以及相关的仪式,至于具体的细节,又讨论了许久,那自然就不是玄康和逐日单于所操心的事了。 逐日单于进入石堡镇,也便意味着蒙克巴那一行人末日的到来,漠西部使团中的三百多使者,已然成为了逐日单于的俘虏。 第二天一早,在逐日单于的亲自迎接之下,和亲使团离开了石堡镇,随着浩浩荡荡的人马,转向东行,三天之后,翻越了阴山,他们终于到达了漠南北匈人的王庭青城。 早有先导的人员通知了青城的留守,在他们刚刚抵达乌梁水边之时,便受到了盛大的欢迎,看着如潮而来的欢迎人群,这令玄康觉得,也许自己的妹妹嫁给逐日单于才是真正正确的选择,他忽然对父亲文青云又有了一份敬意。 第152章 一怒冲冠为红颜 文慕君与逐日单于的婚礼十分得隆重,这在青城也算是一件大事,城内的居民们大庆了三天,这三天里宰杀的牛羊少说也有上千头。 实际上,青城这座漠南的王庭更像是一处聚落,没有高大的城墙,也没有护城河,只有一座将整个聚落围起来的、用土夯实的低矮土墙,不过,土墙之内也有许多的街道和商铺,这些商人大多来自大虞朝各国,还有西方各国,甚至于来自更加遥远的西海王朝。 土墙之外,也是一派的热闹,许多的牧民将自己的毡房扎在附近的山坡上,周围是他们的牲口圈,站在附近的大青山的山顶之上往下看去,就好像是一朵朵白色的花围绕着中间的繁华。 对于玄康来说,这是一座不设防的城市,不过以凶悍的北匈骑兵来说,也没有谁能够真得打到青城来,当然除了二十多年前的战神藤荆除外。 青城的历史其实很短,只是因为在逐日单于统一了漠南的北匈部落的这五六年内,逐日单于一直驻跸于此,所以才会形成这么一座城市。 在北匈人没被藤荆击溃之前,鲜支单于时代,北匈的王庭是位于大漠深处的龙庭城,那里离着青城还有一千里,只不过如今已然埋没在了荒草之中。 出乎了玄康的意料之外,逐日单于对于自己和吉十一郎等大虞的送亲使团也很好,虽然吉十一郎的两千大虞军队不能入城,被安排着驻扎在了城外,但是每日的牛羊粮草饮食都足量得供应,显得十分得周到,没有一丝的怠慢。这令原本就有些不满的田嗣业等人也无活可说,过了几日,他们也都认为,公主嫁给逐日单于要比嫁给木都好了许多。 玄康跟着东齐使团住进了城内,逐日单于的宫殿十分得简陋,也是一圈用土夯实的矮墙,里面没有院落,只有许多连接在一起的毡房,对于玄康来讲,这就是蒙古包,这也方便他们可以随时地迁走。只是此时,玄康只能将它们按照当地人的叫法,称之为“穹庐”。 玄康的穹庐紧挨着多塔和丹红的穹庐,他知道他的这个住所是逐日单于特意为他准备的,只有最尊贵的客人才能够住在单于的身边。他和李乐、秋禅与二十三郎住在一起。 多塔一如继往地对他怀着无比的敌意,只是如今因为两个人成了亲戚,所以他虽然看着玄康生气,却也无可奈何。倒是丹红,由仇敌转变成了朋友,对他十分得亲近,只是这种亲近,令玄康都感到有些不适了。 “我送你一匹马吧!”丹红看到玄康的马后,突然十分得殷勤。 这令玄康很是难堪,一个二十岁的单身女子无缘无故地送自己一匹马,这就什么事呀?所以他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丹红很是伤心地走开了,不一会儿多塔便冲进来对着玄康怒吼着:“你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姐姐送你马那是看得起你,她是草原上的雄鹰,你只是屋檐下的燕雀!” “是呀,我是燕雀,当然怕雄鹰了,我害怕被雄鹰一口吃掉!”玄康不冷不热地道。 多塔瞪视着他,竟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转身也气乎乎地离去了。 李乐笑道:“二公子,这位丹红姑娘明显是看上了你,想要嫁给你,要不然怎么会送你马呢?” 玄康瞪了他一眼,道:“你觉得我会娶北匈的女人吗?” 李乐与秋禅相视而笑,二十三郎悠悠地道:“我的徒弟看来很优秀哟,走到哪里都这么有女人缘!” 玄康回头瞪了他一眼,却也不敢如李乐那般得抢白。 看起来逐日单于与文慕君十分得痛爱,虽然他之前就有三四个女人,而且还有两个儿子,但是自从他娶了文慕君之后,就从来没有进过别的女人的毡房,并且直接宣布慕君公主是他的大阏氏,也就是他的正妻。 三天的大婚终于过去了,吉十一郎和玄康商量着归程,对于他们来说,当然是越早离开这里越好。所以,婚礼之后,玄康便亲自去找逐日请辞,同时也要跟他谈一谈漠南部落的问题。 “先说说你们准备怎么跟大虞朝交待吧?”玄康开门见山,当着自己妹妹的面问着逐日单于。 这个睿智的年青人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道:“还和以往一样,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该朝拜朝拜,该通商通商!” “你以为大将军会咽得下这口气吗?” “那有什么?”逐日道:“我尊他是上邦之主,他就是上邦之主;我若不理会他,他就什么都不是!” “你不怕他会派兵来征剿你?” “呵呵,打不过就跑好了!”逐日单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玄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你既然干出了这等事来,我以为你会有很好的解决之道,却原来就是一个强盗逻辑,你就等着被大将军灭掉吧!” 慕君公主连忙问着:“二哥,你是不是有好的办法呀?” 玄康不作声,转头看着自己的妹夫。 逐日单于对着他,学着中原人的样子,深深一揖:“二舅哥,若是有什么好的主意,还请相告!” 玄康只得叹了一口气,道:“你若不想被大将军清算,那么就学乖一点儿,赶紧派人去洛京请罪,多送些礼,然后说自己只是羡慕公主的美貌与才华,才会铤而走险。” “要是大将军问起斡野城的事呢?”慕君公主心细如发。 “大将军是十分好面子的,只要你给足了他的面子,他应该不会再为难你,所以通常情况下,他也不会问这个问题!要是他真得问起,你也可以说是当时气急木都要娶你心爱的女人,所以才会一怒冲冠为红颜!” “一怒冲冠为红颜?”逐日单于笑了起来:“二舅哥果然是大虞朝的诗仙,便是这么一个理由,也说得如此诗意!” “不跟你说笑!”玄康一本正经地道:“虽然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但是大将军喜欢!” “是呀,当初他也是一怒冲冠为红颜,而灭了晋国!” “如今大将军的心思是攘外先安内,只要你们不轻举妄动,别想着扣关入掠大虞朝,就不会有人动你!否则,别说是大将军了,便是我也会饶了你的!” “哦?”逐日单于很是感兴趣地道:“你会领兵来讨灭我吗?” “我肯定会的!” 逐日单于笑笑,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高挺的鼻梁,好像并不当真一样。 第153章 晋文 与逐日单于的谈话还算是愉快,虽然他并没有给玄康任何的承诺,但是也没有明显得反对。他是一个聪明人,自然知道玄康说的是对还是错。 “还有!”玄康继续地警告着他:“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你要是敢欺负她,让她活得不快活,我一定会饶不了你!” 逐日单于挑了一下眉头,仿佛有些看不起玄康的样子,但是马上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将文慕君搂在了自己的怀里,笑道:“放心吧,我的女人是要给我生儿子的,怎么可能会让她吃苦呢?” 文慕君已然羞红了脸。 只不过刚才逐日单于的表情,却没有逃过玄康的眼睛,他当然知道逐日单于刚才挑眉的意思,那就是一种不屑。虽然自己身为东齐国的王子,但此时却是洛京的质子,就算是妹妹在逐日单于这里过得并不好,他又能如何?还能够领兵来征讨不成? 当然,逐日单于并没有揭穿玄康刚才的所谓威胁,而是心照不宣地全然接受,不仅仅是给足了他的面子,而且也给足了文慕君的面子。毕竟在北匈人中,女人的地位也是十分低下的,就是一个生孩子的工具而已。 “你跟我说了这么多,我也要跟你要求一件事!”见玄康说完,逐日单于马上道。 “什么事?” “你不是还没有老婆吗?我妹妹看上了你,你把她娶走吧!”逐日单于十分直接地道。 玄康一怔,马上摇起头来:“我曾指天发誓,二十岁之前,不会考虑结婚生子的事情,请恕难从命!” 看到玄康如此认真的样子,逐日单于便明白,他是真得不想结婚,更或者说,他根本就看不上自己的妹妹。虽然心里不喜,却也没有再说什么,转着话题岔开了。 在逐日单于和文慕君大婚后的第五天,吉十一郎和玄康一行终于踏上了回国的路途,东齐使团也与他们一起辞行,与此同时,逐日单于也派出以左贤王为首的漠南使团,带着一千匹良马,去洛京向大将军请罪。 玄康他们去的时候,走的是西秦,往漠西去;但是回来的时候,却要近了许多,不用再绕道石堡镇,而是直接沿着黑水河的河套从黑水关进入晋国,然后向南直行,过晋都城,穿越晋国和吉国,只需走上十天,就可以抵达洛京,比去的时候省了一半的时间。 实际上,漠南离着洛京本来就不远,最近的地方也只有一千里而已。 而东齐国使团在进入黑水关之后,会继续东行,穿过晋国北部的谷地,从代郡进入北赵国境,再穿越北赵国,抵达东齐国。并不用随着吉十一郎去洛京。当然,东齐国使团里的枚枝和阿龙等人,还是要跟着玄康回洛京的。 晋国早就得到了消息,晋国国王晋文特意派自己的侄子在黑水关外迎接,从黑水关到晋都城也不远,只走了三天,国王晋文亲自迎进城中。 晋文也算是吉昌的死忠,若没有吉昌的扶持,晋文一系的晋氏早就灰飞烟灭了。 大虞朝此时的晋国,实际上算是第三个晋国了。第一个晋国被魔王栾信所灭,然后将其封地赐与了他的部将柴杰,所以柴杰后来成为第二个晋国的国王。只是好景不长,在与吉昌的争斗中,柴杰所建的晋国被灭,吉昌才扶持了晋文上位,成为了此时晋国的国王。 晋文,也是被栾信所灭的第一个晋国的晋氏后裔。 玄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位晋国的国王,这是一个三十多岁留着黑胡子的男子,个头高大,相貌堂堂,如果他再年青十岁,估计也会成为吉大将军府的太保吧! 玄康一直感到奇怪,当年吉昌还是栾信部将的时候,晋文就跟随在了吉昌的身边,为什么栾信在攻灭晋氏晋国、并且将晋氏屠杀怠尽之时,却放过了晋文呢? 倒是这一次见到晋文,他才知道了原因。 原来那个时候的晋文是被晋氏当成败家仔赶出晋都城的,他与吉昌在洛京相识,于是臭味相投,成为了吉昌的跟班,也正因为如此,栾信在屠灭晋氏一门时,由于吉昌的求情,所以才放过了他。 晋文摆下酒宴宴请吉十一一行,他与吉十一郎早就认识,也知道玄康是吉昌的第十三太保,所以在酒宴之后,特意将两个人留下来拉拉家常,问一问大将军的近况,以示亲近。 在整个会面的场合里,虽然是三个人,倒是大半的时间是晋文和吉十一郎在说话,玄康默默地听着,并不搭讪。 也许是不愿意冷场,见到玄康一直沉默,晋文专门地问道:“听闻十三太保可是诗仙转世,却不知为何进入军旅?” 玄康只得笑笑,如实地答着:“此是义父的安排,我也只能听从!” 晋文点点头,道:“吉大将军必定不会令明珠蒙尘,想来大将军对十三太保定然会委以重任!” 刚才就听着他对吉昌的马屁不断,便令玄康不喜,此时虽然是说着自己,却也能够听出他对吉昌的崇敬之情,想来他是被吉昌扶上了晋王之位的,所以才会感恩戴德,只是他还是不喜欢拍着吉昌马屁的人。 随声又敷衍了几句,又听着晋文问道:“适才在城外迎接你们之时,见到十三太保身后立一少年,不知是何人呀?” 玄康回忆着他进城之时的情景,想着那个立于身后的少年是谁。 吉十一郎马上笑道:“那是十三弟的书僮!” 玄康也点着头。 “哦?”晋文愣了一下,又问:“不知道十三太保书僮今年几何?原来姓氏名谁?” 玄康有些奇怪,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对自己的书僮感起了兴趣来呢?还是答着:“他今年十四了,无姓,原是风林寺的一个小沙弥!” “十四岁?”晋文又是一怔,低头沉思不语。 “大王为何对在下的书僮如此感兴趣呢?”玄康好奇在问道。 晋文这才如梦方醒地道:“无他,只是觉得有些像故人耳!” “故人?您的哪一位故人?”对于玄康来说,也十分希望找到秋禅的身世来。 晋文笑笑,道:“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他的这番话,马上也引来了吉十一郎的注意,经不住也好奇地追问着:“大王且说说看,或许十三弟可以求得秋禅的身世呢?” 晋文犹豫了一下,只得道:“我们晋国当初与韩国关系最密,韩国也是因为晋国而亡,如今晋国复国,但是韩国却无此气运,思之孤甚是心痛呀!” 玄康与吉十一郎面面相觑,不知道说着秋禅的事,怎么他又年到了韩晋的旧事上来了呢? 第154章 韩晋之交 仿佛是猜出了两个人的疑惑,晋文说完,又笑了笑,道:“你那位书僮,生得好像是故去的韩王韩楚!” 这一句话出口,令玄康和吉十一郎都大吃了惊,过了半晌,吉十一郎笑道:“晋王真会开玩笑,大家都说韩楚可是当时天下第一美男子,他又娶了号称天下第一美女的栾珮珠,生下来的儿女自然是一顶一的好看,便如义父收养的爱珠姐妹,天人丽质。再看十三弟的这位书僮,生得虽然也算是周正,但是在我看来,还不如我家十三弟好看,韩楚若也生得如此,这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称号,莫非是虚?” 晋文道:“我只说他长得像,又未说他真得能够比得韩楚!想那韩楚不仅是相貌,便是举手投足,为人处事上,都是为人表率,里里外外,气质非凡,自是十三太保的书僮无法相比的!” 的确,一个人的内涵若是高雅,便是相貌也会平添几分姿色的。 虽然晋文就是这么一说,却令玄康想到了另一件事来,好像是谁也曾在他的面前提到过,说秋禅长得也韩爱珠有些想像的,当时他并不觉得,毕竟天天与这两个人打交道,久而久之,也就看不出来。如今想来,他们两个真得有些相像的。 莫非秋禅与韩楚也有关系?他简直不敢相信。 只怕到吉十一道:“呵呵,世人都知道晋韩之交,生死相随,想来是大王对韩家愧疚,所以一直想要韩家有后,故而看谁都会与韩楚有些像!若是十三弟的书僮与韩楚像的话,义父又不是没有见过秋禅,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有道是常看走眼,忽看定形,孤这是突然看一眼,所以才觉得像;你们天天看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玄康笑笑,道:“人都说韩楚的儿子被义父所杀,大王当初追随在义父的左右,可知道此事?” 晋文点了点头,道:“这件事是有的,但是那个被杀的孩子是不是韩楚的儿子,就不得而知了!” 玄康和吉十一郎都是一怔,吉十一郎已然迫不及待地问道:“此话怎讲?” “那日是孤奉命前往韩王宫斩杀韩楚子,孤记得他的名字叫作寿儿,当初生下来时,就有相士他说的命不长,所以韩楚便为他取了这个名字。只是我赶到韩王宫之时,那里已经一片的火光,内侍与宫娥趁乱拿着宫里的东西外逃,情况十分得混乱,孤看到一个内侍抱着一个孩子正在躲藏,那孩子穿得锦秀,所以判断就是韩楚的儿子,便上前询问,那内侍抱着孩子跳入了井中,孤也只扯下了他的锦衣。事后差人打捞,那孩子已经被井水泡得浮肿,也看不出模样来,有人说他就是韩楚的儿子,所以就这么上报了!” 玄康无言,却又觉得他的话中颇多漏洞,却也不便相询。 吉十一发出一声冷笑来:“大王刚才还在哀叹韩国后续无人,亡国可惜,以韩晋之交,难道大王当时领命之时,就没有想过要为韩楚留后吗?” 晋文稍有尴尬,还是道:“怎么会没有想过,实不相瞒,孤当时就是想要趁乱救下韩楚之子,但是奈何会发生这种事情?那内侍如此绝决,也是可惜了!” 吉十一郎没有再问下去,他是真得看出了晋文提到此事的时候,十分得悔恨。 虽然晋文实际上就是吉昌的傀儡,但是不得不说,他也算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物。 玄康的心头却是另一番的滋味,他能够听出来,晋文的话半真半假,他很想问一问,若是晋文真得想要救下韩楚的儿子,在那个内侍抱着孩子跳井之时,为什么不马上将孩子捞上来呢?等到孩子打捞出井时,想来已经过去了几日,否则也不可能说面目全非了。 他又忽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难道吉昌不知道晋文与韩楚的关系吗?为什么不派别人去杀韩楚之子,却偏偏派了晋文去呢? 吉昌将韩楚的两个女儿养在大将军府,为什么无论是韩遗珠,还是韩爱珠,就没有想过,要给自己死去的弟弟报仇呢? 这一切的一切,好像哪里都不对劲,但是哪里又都那么和谐。 与晋文的交谈终于结束,到最后,晋文还是不脱俗希望两位太保,能够替他在吉大将军的面前多多美言,并且每人送了一份厚礼,这才亲自将两个人送出了晋王宫。 玄康和吉十一郎这一行回到洛京之时,已然到了四月底,洛京春意盎然。 吉昌早就知道了和亲的意外,虽然随着他们一起抵京的左贤王使团,诚惶诚恐地向吉大将军表达逐日单于的歉意,以及恭顺之情,吉昌还是大发雷霆,不过最后也只能接受了逐日单于的道歉,收下了一千匹马。 玄康知道,吉昌实际上已经对逐日单于恨之入骨了,只不过此时并非是他讨伐漠南部的良机,只能暂时隐忍。玄康相信,只要得到合适的时机,吉昌肯定会效仿当年藤荆的所为,将北匈人赶尽杀绝。 玄康想,若是吉昌知道,这次的和亲,其实是东齐国与逐日单于一起合谋,不知道他会不会立即以此为借口,马上兴兵去讨伐文青云呢? 还算是好,吉昌并没有为难吉十一郎和玄康,在他认为,能够以两千的兵力,被敌人一万人的压迫,在石堡镇坚持两天,将敌人阻于镇外,就已经是一个了不起的成果了。尤其是听到了吉十一郎讲到玄康的壕沟战,更是惊讶不已,这种战术,他们还从来没有应用过。 既然任务没有完成,所以无论吉十一郎也好,还是玄康也好,都没有得到提升。玄康倒是无所谓,这却令吉十一郎十分得郁闷,却也无可奈何。 不过,当知道西秦人与漠南的逐日单于相互勾结,在田嗣丰往贺兰城求援时,不仅不出兵,反而想要杀人灭口之时,吉昌彻底地愤怒了起来。 他还是派出周旋去调查这件事的始末,毕竟也不能单听田嗣丰的一面之词。 半个月之后,调查的结果便摆在了吉昌的书案上,西秦国勾结北匈人,已然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情。 吉昌终于决定,要对西秦用兵了! 第155章 栾继之喜 玄康又重新恢复了原来的生活节奏,每日里除了在家二十三郎不断地监督练功之外,便是在军营、镇国公府和各处习艺师傅那里转悠,几乎一刻也不得闲。 他去吉昌大将军府的次数越来越少,便是有数的几次,也是因为韩爱珠的盛情邀约。 玄康看得出来,吉昌实际上是知道韩爱珠在追求自己的,而且他也有意要促成自己与韩爱珠的婚事。有时候他真得不知道吉昌是怎么想的,就没有想过若是自己真得娶了韩爱珠,那么与他之间又应该如何称呼呢? 韩遗珠自从生了一个儿子之后,更加得到吉昌的宠爱,从将军府的内侍那里就得知,此时的吉昌轻易不会往后面别的侍嫔处休息,每每都是在韩遗珠的惜花楼里夜宿。 玄康也会和韩遗珠有碰面的机会,但是每一次相遇,韩遗珠都对他表现冷淡,根本就是故意地与自己疏远。他看到韩遗珠在与其他的太保交谈时,还会有说有笑,一旦见到他进来,便马上转过头去,默不作声,好像十分厌恶他一样。 韩遗珠对他的态度,令玄康十分得伤心,却也想到,这或许也是她自我保护的一种方法吧!免得被吉昌看到自己和韩遗珠说话,就会疑神疑鬼。 他知道,他与韩遗珠之间,真得已然什么都不是了,连朋友都作不成,那些以前的往事 ,如今在他的回忆里,也成了一段令人伤心的笑话而已。 “往事不堪忆,忆来皆唏嘘!只当作了一个梦罢了吧!”他如此得安慰着自己,一颗悸动的心也渐渐地沉寂下来。 十六岁的年纪在这个时代里,大户人家已然可以当爹了,尽管洛京城中有许多的豪门希望与玄康结亲,都被他毫不犹豫地回绝。 栾继要结婚了,如今他是栾国的君王,年纪也到了二十,若是再没有王后,便有失了大虞的礼教,是会朝庭弹劾的。年前吉昌就已经为他订了镇远侯的嫡女田秀儿,如今婚期在即,镇远侯府也车水马龙,他们对于这个女婿还是十分满意的。 吉十一郎被吉昌安排着专们负责田家与栾家的联络事宜,而栾继也特意要求玄康来作自己的傧相。他是吉大将军府的第十二太保,在所有的太保中,也只与玄康关系最好。 所以,这次栾继的大婚,也让玄康难得的又有了一次离开洛京的机会。 他和吉十一郎是迎亲的队伍,田嗣业、田嗣丰、田嗣庆三兄弟,以及他们的堂弟田嗣伟成了送亲的队伍,一路吹吹打打地将新娘子田秀儿护送着出了洛京城,走了两天才到达位于栾水之畔的栾都城。 如今的栾国其实只是依附于吉大将军门下的一个小国,只有三郡之地,总共五座城池而已。之前庞大的栾国国土,大部分成为了吉国的缰界。 尽管栾国不大,但是栾都城依然是洛京之南最大的工商业中心。之前,这座城市曾是大虞朝仅次于洛京的第二大城市,人口也有八十多万,但是在闵秀叛乱之后,这座城市惨遭屠戮,人口剧减,如今只有三十万。尽管如此,在大虞朝的所有城市中,依然可以排进前十。 栾都城之所以发展起来,最重要的是它的冶铁业十分得发达,邻近着大虞朝最大优质铁矿——栾山铁矿,想要不发展起来都不可能。栾国虽小,但是栾国却是整个大虞朝的冶铁中心,单凭着铁器这一样的产业,便可以富傲一方。 再一次与栾继相见,玄康也很高兴,虽然之前他与这位十二哥之间的关系,多是他为了奉迎的马屁,但是却也在不知不觉间,让他成为了这位孤独的栾王的挚友。 吉十一郎向栾继展开大将军吉昌送来的礼单,并按着礼单的名称,让人一项项地把东西搬上厅来让十二弟查看,栾继却是满不在乎地点着头,看都不愿意看一眼,只想着跟身边的玄康说着话,向他打听洛京的情况。若不是这种礼仪是必须,他或许早就带着玄康到宫里叙话了。 李乐、秋禅和二十三郎这三个人是一直跟在玄康身边的亲随,这一次当然也不会例外地与玄康一起来到栾都城,用秋禅的话来说,他还从来没有参加过一个国王的婚礼呢,正好开开眼界。 终于,那些繁琐的礼仪是走完了,栾继这才带着玄康、吉十一郎等人走进了自己的王宫。 栾王宫要比齐都城的景云宫还要富丽堂皇,这也是当年栾信征伐四方之后的成果。要说的话,当年栾信纵横大地的时候,唯一的盟友就是文青云,作为栾信的儿子,所以栾继与文青云的儿子亲近,也便理所当然了。 栾继早就已经备下了酒菜,把自己身边的亲信打发开,只是他、玄康和吉十一郎三人一起饮酒谈话。 三个人回忆着以往在大将军府的生活,倒也十分惬意,说着说着,栾继问道:“为何这一次,义父没有让我的表妹过来呢?” 玄康低头吃菜不语,吉十一郎看了一眼玄康,道:“义父说了,爱珠妹妹已经长大,成了大姑娘,哪里还能如以前那样随着性子乱跑?不过,毕竟是表哥的大婚,义父允许她过来的,但是却她却在临行前偶感风寒,最终未得起身。” 栾继又问玄康:“听闻义父有意将爱珠妹妹许配给十三弟,怎么后面没了消息?” 玄康没有答话,吉十一又抢着道:“他呀,心高气傲,回绝了!” 栾继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悠悠地道:“十三弟,不是我说你,当初便劝你几回了,人要有自知之明,不要好高骛远!我那大表妹如今已然成为了义父的宠妃,你可不要再痴心妄想,徒取灭亡!” 玄康只得道:“十二哥教训得是,这种事我早就不会去想了!如今我更有自知之明,哪样可求,哪样不可求,心里清楚得很!我之所以回绝与爱珠的婚事,并非遗珠的原因,而是觉得大家都还小,等过了两年,等我在洛京的学艺以成之后再说吧!” “呵呵,十三弟是有远大志向的人,哪似我等这般碌碌无为之辈?只晓得升官发财,封妻荫子呢?”吉十一郎随口说着,一脸满是讥讽之色。 第156章 倒霉的秦无殇 三个人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着话,倒也其乐融融,这令玄康难得地有了一丝的兄弟之谊。 正说之时,栾继忽然问道:“十一哥,义父可有决定,此次出征,让你去吗?” 吉十一怔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玄康,有些迟疑。 栾继有些不解地看着两个人。 玄康一怔,抬起头来,看向吉十一郎:“出征?十一哥,义父又要出征了?要去征伐什么地方?” 栾继道:“难道十三弟不知?义父要向西秦用兵,我们栾国会出五万人,攻打武关,等我大婚之后就会出发!” 吉十一郎咳嗽了一声,有些尴尬地道:“这件事也就是这几天决定的,十三弟又不经常回大将军府,自然是不知道的!” 玄康却知道他这是在胡扯,若非是吉十一郎有意不与他讲,他是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的。每隔一天,他就会与吉十一郎在兵营中见面,吉十一郎是他的上司,以前只要大将军府里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不由自主地告诉他。 “是不是义父不让你跟我说?”他有些恼怒地问道。 知道再瞒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吉十一郎只得点了点头,还劝慰着道:“其实这也是义父为你好,他知道你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又与西秦质子秦无殇交好,怕你走漏了消息。” 玄康一声冷笑:“从洛京西征西秦,沿途两座雄关,寒谷关与金潼关,寒谷关在吉国手中,金潼关在西秦手中,任一座关想要拿下,都要费九牛二虎之力,想来,义父之所以封锁消息,只不过想出奇兵,突袭金潼关,打开入西秦的捷途。” 吉十一郎点着头:“十三弟果然是藤侯得意门生,我只一提,你就已经猜到了义父的想法!” “保密军令,倒也无可厚非,但是你们都把我当外人,却令人伤心!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当初收我为太保?”玄康还是有些心赌,当着两位好友的面前,不免叫了出来。 栾继有些尴尬,他不知道这其中的情况,想来吉昌让吉十一郎向玄康保密,应该也是有他的顾虑的,当下劝道:“十三弟也莫耿耿于怀,刚才十一哥不是也说了,怕你把消息泄漏给了西秦质子?” 玄康点点头,道:“我并不责怪你们,只是觉得你们还是没有了解我!既然我成为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肯定会以大将军府的利益为重,在国事面前,放下儿女私情是天经地仪之事。虽然我与秦无殇交厚,也不敢为国事而殉私情!” “若是真得如此,那就是义父大人过于担心了!”栾继说着,向吉十一即使了一个眼色。 吉十一郎会意,马上道:“正因为义父大人对十三弟爱之深,故而才会有多方顾虑,还望十三弟莫要多心了!” 玄康微微一笑,道:“两位兄长也莫要劝了,玄康自然知道,既然是义父的决定,也不敢有任何怨忿。”说着,却又把话题一转,问道:“此一次是针对西秦发兵,若是有一日,朝廷要对东齐出兵,不知道两位哥哥会如何自处呢?” 栾继与吉十一郎面面相觑,栾继想了一下,如实地道:“十三弟也莫不爱听,我等都是在义父的光耀之下,才得以立足于世,若真得有那么一日,咱们兄弟要刀兵相见,为兄只会站在栾国的利益上考虑行事!” 玄康点着头,心下对栾继有了一丝的佩服,到什么时候,栾继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而且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来做。 但是吉十一郎却正色地道:“于我看来,若没有义父的垂青,便没有我的荣耀,既然此时我是大将军府的太保,当然会以吉家儿郎自居!绝无背叛之理!” 玄康道:“十一哥其实也是宋国质子,若是有一日,宋国被朝廷讨伐,十一哥作何打算呢?” 吉十一郎十分不快地道:“刚才我已经说了,既然成为吉家太保,便不再是宋国王子!” 玄康默然,他觉得吉十一郎也有自己的道理,只是对于他来讲,就算是东齐国对他再不好,他也无法做到吉十一郎这般得绝决。 三个人又吃了些酒,说了些话,便出了栾王宫,往馆驿下榻。 但是对于玄康来说,心中总是有一种难捱,吉昌准备对西秦用兵,并要突袭金潼关这件事,一直令他无法平静,若是吉昌真得拿下了金潼关,那么对于西秦国来说,便陷入了绝境,面对着吉昌号令的大虞朝廷的讨伐,西秦根本无险可守,过了金潼关便是一马平川的关中平原,西秦的亡国在所难免。 对于吉昌来说,他若想要真得推翻大虞皇室,自己成为皇帝,那么必须要攻灭西秦、东齐和南楚这三国,因为此时,也只有这三个强国可以与之一战。 当然,灭秦的过程必然不会轻松,可能比吉昌灭柴杰的晋国还要艰难,但是结果已然注定。 如今吉昌攻打西秦有足够的理由,西秦勾结外寇,竟然敢杀戮朝庭派往漠西和亲的使者,这就是谋反。 玄康忽然想到了秦无殇来,他从洛京出来的时候,秦无殇还为他送行,并不知道自己已然处在了险境。吉昌想要突袭金潼关,自然不会拘捕秦无殇,那无疑是在打草惊蛇,但是此时的秦无殇一定处在了皇城司和内卫处的监视之下,一旦战争打响,秦无殇定然会成为最倒霉的刀下之鬼。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自己的身份也是如此,吉昌迟早会拿东齐国开刀,只怕不久后,他也会成为第二个秦无殇。 “二公子在想什么?”李乐看到玄康的脸色有些不对,经不住地问道。 从栾王宫里出来,李乐、秋禅与二十三郎便跟在他的身边,一起往馆驿前进。 玄康看了看走在最前面的吉十一郎,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一些热!” “呵呵,如今都已经五月了,你又喝了不少的酒,还穿着这么多的衣服,不热才怪呢!”李乐笑着道:“等到了馆驿,脱些衣服,就会觉得舒畅许多!” 玄康一怔,点了点头:“是呀,身上热了,就脱些衣服;身上冷了,就多穿些衣服,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忘记了呢?” 第157章 那个女贼 玄康觉得没有必要把自己弄得如此紧张,该脱衣服就脱,该穿衣服就穿,简简单单的道理,没有必要思前想后,首鼠两端。 不能让吉昌的如意算盘打成,即便自己是吉家的第十三太保,也无法改变他是东齐国质子的事实。 想到吉昌,他就有些来气,虽然如今吉昌对他还算是不错,但是一想到他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把妹妹远嫁和亲,又对自己如此不信任,就觉得这个义父到头来也只是在利用自己罢了。 吉昌是一个好大喜功,又极爱脸面的人,他之所以要收自己作他的第十三太保,就是为了给大将军府贴金罢了。毕竟自己可是大虞朝的诗仙,是不世的文才,这与大将军府只会出行武之人不同,有了他这个太保,大将军府才称得上是文武双全,否则,说得好听一些,也只能被说成是一群武夫。 他想要解救秦无殇,就算不管西秦的死活,他也不能眼看着秦无殇去死。 “必须要有人去通知一下他才行!”玄康想着,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李乐是他的贴身护卫,而且目标太大,不好行动;而秋禅与二十三郎也是那些皇城司和内卫处的人熟识的,派谁去给秦无殇送信才合适呢? 再回洛京城,只能是在栾继的大婚之后了,大婚还有三天的时间,栾继也说过,他会在婚后出兵武关,那应该就是吉昌所订下来的攻秦日期。 栾国如今是一个小国,只有五万的兵力,栾继一下子举全国之兵,去攻武关,不外乎是想要扩大栾国的国土。若是他能够乘着吉昌出兵金潼关之际,从西秦的东南方向拿下了武关,那么就可以顺利地夺得秦岭之南的三郡之地,使栾国成为拥有六郡十城的中型诸侯国,这也是他的私心。 若是吉昌真得将西秦攻灭,那么在事后庆功之时,肯定还会将部分的西秦国土分割出来,说不定栾国也能够拥有十郡之地,成为与魏国那样的大国。 如此看来,真正给玄康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最多五到七天的样子。 “找谁去洛京报信呢?”玄康陷入了烦恼中。 李乐忽然道:“你们先去馆驿,我有些事!”说着,也不顾玄康多问,飞快地向前面的街角奔去。 玄康十分诧异,有些不明所以,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女人的身影一闪而没,只是那个身影却又令他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呵呵,李哥是不是遇到了熟人?”秋禅也猜到了什么,笑着道。 二十三郎悠悠地道:“但愿是个姑娘!” 玄康好奇地看向他,问:“师傅怎么这么说呢?” “这小子也该成个家了!就怕他喜欢是个寡妇!” 玄康的脸沉了下来,对于穿越前的他来说,个性的开放,已经无所谓寡妇不寡妇了! ********** 李乐的确是见到了一个熟人,这个熟人还是经常在他的梦里出现的一位女子,正是去年立冬之日,从马球场回来时,被他救过的那位女贼。 他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大半年过去了,但是那个女人的身影却无时无刻地不在他的脑海中浮现,他觉得他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女人,他觉得在此之前,他也一定是遇到过,只是怎么也记不起来。 难道也是在梦中吗? 紧跟着那个女贼的身影,李乐担心会被她看到,所以一直尾随在其后数丈远。 这个女贼一直绕着栾王宫转悠。 栾王宫位于栾都城的正中,四面有四条大街环绕,每面各有两座门通向外面,在门边附近,还有许多的守卫,而墙内,也肯定会有卫兵守护。 “难道这个女贼打算偷栾王宫吗?”李乐有些狐疑。 女贼一直饶着栾王宫转了两圈,然后消失在了一处小巷子里,当李乐再赶过去的时候,已然失去了她的踪迹。 李乐有些失落,只好回到馆驿。 玄康问着他:“那个女人是谁?” 李乐装作不懂的样子:“二公子,你说得什么?哪个女人?” 秋禅笑了起来:“李哥,你就别装了,我们都看到了,你去追那个穿着紫衣的女人去了,她漂亮吗?” 李乐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只得道:“我觉得她好像是我认识的一个人,所以就追过去看,但是后来发现我认错人了!” “哦?”玄康一脸得坏笑。 “哦?”秋禅也一脸得坏笑。 一时间李乐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他们发现了心里的秘密,被脱光了衣服站在别人的面前,他有些恼羞成怒,冲着秋禅一瞪眼,骂着:“你们爱信不信!”说着,转身逃也似地跑了。 ********* 月光如水,长夜如幕,三更天刚过,栾都城已然沉浸在了一片的静寂中。 李乐悄悄地下了床,穿上了他的夜行衣,背着他的刀,蒙上了脸,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看与他同一个屋子里睡着的玄康,见他发出均匀的齁声,已然睡熟,这才悄悄地出了门。 他知道,今天晚上那个女贼一定会夜闯栾王宫。他很想知道,那个女贼想要到栾王宫里偷什么? 只是李乐却不知道,他刚刚出了门,玄康便起了床,也跟着追了出去。 玄康觉得李乐今天有些反常,从他心不在焉的状态,就能够感觉得出来,他一定有着无限的心事,所以便留了一个心眼,想要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栾王宫的四周,不断地有巡逻的士兵走过,玄康看到李乐躲过那些巡夜的士兵,蹿上了栾王宫东门附近的一座三层高的酒楼的屋顶之上,然后俯身在那里一动不动,好像是一头潜伏的猎豹,不知道他在等候着什么样的猎物出现。 玄康也找到了一处掩身之所,这是那座酒楼后的墙角阴影,他现在还没有李乐那般飞檐走壁的本事,就只能蜷缩在黑暗里像一条流浪狗。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李乐趴在楼顶一动不动,难不成是睡着了吗? 玄康自己都觉得有些困顿,还真得有那么一段时间,他闭上眼睛,真得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玄康忽然便被一阵嘈杂声惊醒,一抬头,便看到李乐的身影如大鹏展翅一样落了下去,那边是紧靠着栾王宫的高墙,他听到了刀剑相撞时发出来的金属脆响,接着便听到有人在高呼着: “抓刺客!” “抓贼呀!” …… 第158章 韩冰儿 李乐终于看到了那个他所熟悉的黑影。 只是,那个女贼的黑影却是从栾王宫里出来的,并非是进入。 想来,这个女贼也许在三更天之前,就潜入到了栾王宫里,直到四更天才动手,也不知道偷到了东西没有,反正她在出来的时候,便遭到了栾王宫护卫的围捕。 借着明亮的月光,李乐能够看出来这个女贼的身手不错,只是越看就越觉得有些心惊,因为她的武器只有一把短刃,连刀和剑都没有。便是这把短刃,却也犹如风卷残云一般,令那些围上去的护卫无法近身,几乎近身者不是死就是伤。 “好厉害的短打功夫!”李乐心中暗自赞叹,忽然就想起了在他刚刚来到洛京城时,于状元楼所遇到了的谋刺案,在那个案子刚刚发生的时候,曾有一个妇人也是持着匕首,快速的进攻逼得他连抽刀的机会都没有,如今越是看,就越是觉得那个妇人很像这个女贼。 忽然见到女贼使了一招璇子风,就像一朵盛大的百合花,令整个身体呈三百六十度的旋转起来,躲开了纷乱砍来的刀剑,同时也将两个厉害的护卫头目击退。 “就是她!”此时的李乐已经可以肯定:“她就是冰儿,韩老九的女儿!” 的确,在刚才那种凶险的状态之下,被数个武功不弱的男人围攻,眼见着就在束手之前,能够这么拼死一挣,并且可以顺利冲出包围圈的绝招,除了韩冰儿,还会是谁呢?那一日在状元楼前,她也曾使用过此招。 不用想了,状元楼前的韩冰儿肯定是化过妆的,与此时的面容不同;但是便是此时,难道就是她的真面目吗? 已然不容得李乐多想下去,此时的韩冰儿已经冲出了护卫们的包围圈,但是她并没有跑出多远,便被一支利箭射中了她的肩膀,她的身形一歪,差一点儿摔倒在地,但还是努力地站起来,想要发足狂奔,却又因伤而减下了速度。 李乐已然不去想那么许多,他只想将这个女贼先救下来再说。所以,在那些护卫将要追上韩冰儿之际,他从天而降,一招猛虎下山,手中的横刀如龙走狂蛇一般地挥出,只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不绝于耳,立时将那些举着兵器杀来的护卫手中的兵器,全部打落在地。 这些护卫被李乐惊天的气势吓了一跳,纷纷站住了身形,等到他们明白过来之时,却见到李乐像风一样席卷而去,抱起了那个夜闯栾王宫的女贼往边上一拐,迅速地隐没在了一条小巷子里。 ************** 玄康原本是追不上李乐脚步的,来的时候,他就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好在馆驿离着栾王宫不算太远,否则他也看不到李乐的身影。 此时,李乐抱着一个人,速度自然就没有来的时候那么快,便是如此,玄康也才堪堪能够跟在他的身后不被落下。他看着李乐从一条小巷子跑进另一条小巷子,好像是对栾都城十分得熟悉,不由得有些奇怪。 李乐曾说过,他是第一次来栾都城,若非如此,那一定是那位被他所救的女贼告诉着他怎么走的。 跑了一阵之后,他们便又消失在了前面的一处巷子口。 玄康刚刚奔到这里,还没有钻进巷子,便听到了身后的风响,他不由自主地往边上一闪,躲过来杀来的一刀,转头看到李乐又一刀砍来,眼见自己无法躲过,经不住叫出了声来:“李乐!” 显然,他在后面紧追不舍,已经令李乐听到了声音。 李乐生生地将刀停了下来,虽然他们两个都蒙着脸,穿着夜行衣,但是每天日夜相随相伴,随便咳嗽一声,就能够知道对方是谁。 “二公子,你怎么来了?” “还问我?大半夜的,你跑出来干什么?” “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 李乐说着,俯身从巷子口处的一户人家门口的阴影里,将那个女贼又抱了起来。 “前面右手第三个门!”女贼发出十分微弱的声音来。 李乐想也不想地便按照她的指引,来到了那个门口,轻轻一推,那门便开了,接着便一跃而入。 玄康也跟在他的身后,进了院子,转身又关上了门。 这是一个十分狭小的院子,只有一进,对着院门是三间平房,两边有两座厢房,就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市井小家。 李乐顾不得许多,抱着韩冰儿走进了屋子里,正想要点灯,却被韩冰儿制止。 的确,如今的天色还黑,万赖俱寂,一点儿的灯光就能够引起那些在街上巡游追捕者的注意。 李乐将韩冰儿放在了地上,十分熟练地拔出了那枝箭,韩冰儿竟然一声未吭。接着,李乐马上一边按住她的伤口,一边为他上着金疮药进行止血。 忙活了半天,才将那处伤口处理好,两个人都累得只剩下了喘气。 “谢谢你,又救了我!”韩冰儿真诚地道谢。 李乐一怔,不由得问道:“你知道我是谁?” “你身上的味道我永远也忘不了!” “我身上有味道?”李乐有些诧异,抬起手来放到自己的鼻前闻着,却摇着头:“哪有什么味道?” 玄康讥讽地道:“你只要一出汗,就会有狐臭,只有你自己闻不出来罢了!” 李乐有些尴尬,回头恨恨地瞪了玄康一眼。 “你为什么要去栾王宫?”玄康经不住地问道。 韩冰儿有气无力地看着他,却没有回答。 玄康只得问着李乐:“你怎么知道她今天会夜闯王宫呢?” 韩冰儿也有同样的疑问,抬头看着他。 李乐只得道:“白天我看到她在王宫附近转悠,就猜想,她可能晚上会进王宫盗窃,所以便守在外面,想看看她到底要干些什么!” “看来,姑娘是一无所获了!”玄康猜测着,如果韩冰儿拿到了她想要的东西,应该早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了王宫,而不会被那些护卫发现。 这一次,韩冰儿终于回应着点了点头。 “虽然唐突,但是我还是想要知道姑娘的芳名!”玄康问。 但是,这个女贼只是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玄康,也不答话。 黑暗中,玄康看不清她的面容,她的蒙着脸,但是透过这双眼睛,玄康总觉得这个女人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见她不作答,玄康也知道这样问一个陌生女人的名字,是十分不礼貌的行动,连忙又解释着道:“我想,李哥既然愿意救你,那么,我也可能帮你!我跟栾王很熟,或许可以向他要过来你想要的东西。” 韩冰儿的眼睛不由得一亮,但是也便与玄康注视了片刻,又黯淡了下去。 第159章 琉璃盏 玄康并没有准备扯开韩冰儿的蒙面面纱,他凝视着这个女贼,想要从她阴晴无定的眼神中看出什么来,这是一个狡黠的女人,也不知道李乐怎么会被她迷上。 韩冰儿迟疑了一下,道:“我想这位公子也不会那么好心地想要帮我,必定是要有所交换吧?” “姑娘是聪明人,我只是想要让姑娘作一个信使,帮我传几句话而已!” “哦?不知道公子想要给谁传话?” “你先告诉我,你深夜跑到栾王宫,想要得到什么吧?若是太难,估计这个买卖也无法成交!” 韩冰儿再一次沉默,好像是在考虑着玄康的话可不可信。 三个人都蒙着面,谁也看不到谁的面孔。也只有李乐和玄康彼此相熟,李乐十分不解地看着这两个人的一问一答,对两个人目的都十分得好奇,一双晶莹的眼睛瞪得老大,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仿佛是猜出了韩冰儿的心事,玄康对着李乐道:“李哥,你还是到外面看看,别有追兵过来!” 李乐知道,屋子里的两个人都不希望自己听到他们的谈话,心里有气,暗想着一个是自己的主子,一个是被自己救的人,怎么都把自己当成了多余?在玄康的面前,他也不好违拗,只得点头出门,顺便又将屋子的门关上了。 “公子也是聪明人,小女儿还不知道公子的姓名?”韩冰儿问。 玄康道:“适才我问姑娘的名姓,姑娘不愿意相告,如今却为何只想要我的名姓?” 韩冰儿道:“也罢,大家心照不宣,我也不必知道你是谁,你也不必知道我是谁,若你真得能够从栾王宫里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也愿意替你跑这一趟差!” 她的心里却在想着,就算是你不说出自己的名字来,我也能够从你的身份上猜到。能有几个人能够进入栾王宫去向栾继讨要东西呢?不外乎是大将军家的几个太保而已。 玄康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一定会被这个女贼知道的,他之所以不愿意报出名姓来,也完全出于谈判中的对等原则。虽然他也很想知道这个女人又是谁,但是此时他只希望能够有人替他把信带给秦无殇,最后只此一次之后,再不与这个传信之人见面,所以,对于她的姓名,也便无关紧要了。 若是他刚才与李乐那般,看到面前的这个女贼与栾王宫的护卫交战时的景象,或许也会猜到她是谁。 玄康点了一下头,算是同意了与她的交易。 韩冰儿道:“栾王宫的内府中,有当年栾信征伐各国得来的不少宝物,其实大多都是些金银财宝,也就是值些钱罢了,后来闵秀大屠栾都城,栾王宫的宝物去之七八,所剩的都是些价值不高的玩意儿!我想栾继也不会在意,只是他不发话,也无人敢拿内府的东西出来贩卖,无奈之下,我才会铤而走险,希望拿回我家里的东西而已!”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一对晶莹剔透的琉璃盏!” 玄康一怔,他知道这个时代所说的琉璃,就是玻璃,琉璃盏,也就是小小的玻璃酒杯。他实在无法想象,一个女飞贼不惜性命,跑进栾王宫里,就是为了盗取一对小小的玻璃酒杯。 当然,他也知道,在这个时代里,玻璃都是从西方贸易而来的,大虞王朝并没有掌握制作玻璃的技艺,一只小小的玻璃酒杯,卖上一百贯也不是什么新鲜事情,若是制工更加精细、色泽更加亮透的玻璃器皿,甚至可以卖上千金、万金! 曾经有一段时间,玄康都要准备自己来制作高档的玻璃物品了,靠着这东西来发家应该可以赚上一笔。但是他也知道,一旦制作玻璃的秘密解开,这种奢侈品肯定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变成跟陶瓷一样的大众货。 他现在并不缺钱,有东齐国每月五百两银子的供给,还有自己每月一百两银子的俸禄,再加上时不时还会有大将军的赏赐,大富大贵就先不要说了,吃穿用度还是没有问题的,他又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不去逛青楼,不去入赌场,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学习上,所以更没有精力去想发财的事情。 “原来两只琉璃盏呀!”玄康点着头:“这个应该好说,天亮后,我自会往栾王宫找栾继讨要,你先在此养伤,可以等我的好消息!” “若是得公子取回我家传之物,小女子定当为公子赴汤蹈火!” 玄康没有再跟她多说什么,这种利益的交换,一次就够了。 玄康和李乐回到馆驿的时候,天色已经微亮,还没有进屋,便看到二十三郎从旁边的屋子里走出来,看了他们一眼,悠悠地道:“这一晚上,可抓到那个女贼?” 玄康一怔,已然明白,昨天晚上他和李乐跑出去的事情,根本就不可能瞒得过这位大剑宗师,很有可能,他们所做的一切,都已然尽收在了二十三郎的眼底。 李乐还在装着傻:“女贼?什么女贼?” 玄康恨不能打他一个耳朵。 二十三郎只是微微一笑,也不说破,督促着玄康赶紧开始练功。 李乐悻悻地回屋,继续他一夜未眠的美梦。 上午的时候,玄康往栾王宫去见栾继。 再过两天就是栾继的大婚之典,这天连田家的兄弟也过来商量婚礼的事宜,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时分,田家的兄弟都走了,吉十一郎也催着玄康,想要他陪着往栾都城转一转。 “十二哥,不知道你的内府里都有些什么好东西?”玄康问着栾继。 栾继笑了起来:“十三弟莫非还要窥视我的财富?” 玄康笑了起来,摇着头道:“栾国的财富还不抵大将军府的府库,有什么好窥视的?我只是想看看十二哥到底有多少的家私,说不得我还有一项发财的东西送与十二哥,就只当是我送与十二哥的一份贺礼!” “哦?发财的东西?”吉十一郎连忙问道:“是什么?” 玄康看了他一眼,笑道:“十一哥也想要发财?” “废话!谁不想发财?” 玄康道:“十一哥想要发财,以后小弟有得是发财的办法!只是今天这一件,还是送与十二哥!十二哥贵为一国之君,栾国又地小物匮,只有一项冶铁之技,却要养活百万人口,实属不易。我今天这一技艺教与十二哥,或许能够解其燃眉之急!” 一听玄康这么说,栾继当然高兴,也不再多问,领着两人转信栾王宫的内府。 第160章 玻璃 在栾继的带领之下,玄康和吉十一郎一起走进了栾国的内府府库,这是一个十分高大又豪华的建筑,许多的巨石堆砌成立柱、厅堂,还有红砖烧制的高墙与隔断,可以抵抗大火和地震。 只是走入其间,却又令人有些轻叹,里面空空如也,并没有多少的东西。 世人的眼中,当初栾信为了存放他所掠夺来的大批财宝,所以才建起了这么一座无与伦比的殿堂似的建筑。最多的时候,这个殿堂似的建筑里,几乎就没有空余的地方来放置一块金砖。 而如今的栾国内府,就是一个笑话而已。 “我这里空空荡荡,好东西当年都被抢光了,只剩下了一堆的破烂!”栾继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难堪,实话实说着,却又笑道:“便是如此,还是有人对这里觊觎万分,昨天夜里就曾有女贼光顾,也不知道她看中什么了?” 的确,栾都城在被闵秀攻破之后,又被吉昌扫荡一回,再多的财富,也经不起这么多次的打劫。 吉十一郎笑道:“虽说如今你们栾国内府没剩什么好东西,但是在别人的眼中,还是一处宝藏所在,里面的东西,随便拿出一件来,不说价值连城,百贯千贯还是有的!” 他们沿着宽畅通道一个架子一个架子的看过来,当走到满是琉璃制品的木架前,玄康停了下来。 这些琉璃制品并不出色,很多的制品还是青色,里面还有些汽泡,不过便是这样,也能够在大虞的市场上卖到很高的价钱。 木架上的琉璃制品也不是很多,零零总总也就是几十件的样子。 玄康一件件地看过去,终于在一个尘封的木盒中拿出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玻璃酒杯之时,他知道这就应该是蒙面女贼要找的东西了。 他小心地把玩着这两个杯子,用他穿越前的眼光来看,这只是两只十分普通得酒杯,最多也只能装一两酒,卖个两块钱。也看不出来这杯子有什么奇特的地方,或许就真得是别人家的传世之物呢? 的确,与木架上其他的琉璃制品相比,这两个酒杯的制作要精细了许多,最主要的是这种玻璃是透明无色的,不像其他的玻璃还带着些绿色的光,肉眼之下,也看不到一丝的汽泡。 见到玄康不停地把玩着这两个小酒杯,吉十一也从他的手里接过来一个,仔细地看着,却又不以为然地道:“这样的琉璃盏,在义父那里有很多,而且比这还要精美,难不成十三弟喜欢这个?” 玄康当然也知道吉昌的府里有不少的琉璃制品,尤其是琉璃盏,他见过的就有数十个,有时大将军也会将之拿出来用于宴客。这一点,栾继也是知道的,所以他对自己内府中的琉璃制品,也就没有了多少稀罕。 “十三弟若是喜欢,这两个小杯子就送与你了!”栾继十分大方地道。如今他最想要知道的是,这个十三弟到底要把什么送给自己,作为他的大婚贺礼呢? 玄康当下也不推却,从吉十一郎的手里接过了酒杯,一起放进了刚才的檀木盒中,盖起了盖子,再用边上的一块破布擦去上面的灰尘,毫不客气地夹在了自己的胳膊之下。 “十二哥,要不我把如何制作琉璃的技艺告诉你吧!”他道。 吉十一郎和栾继都是一愣,栾继有些不相信地问:“你会知道制作琉璃的技艺?” “当然!”玄康也不谦虚,直接了当地告诉着他:“这东西,其实就是用砂子经过了炙火烧制而成的,只不过你若想做成功,还需要不停地烧炼。” “什么?”吉十一郎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这么漂亮的东西,是砂子做的?” 玄康一本正经,对着他们道:“琉璃也叫作玻璃,作玻璃最好的材料就是石英砂。我们从洛京过来的时候,在栾河两岸的河滩上,我看到有很多的石英石,那就是很多的制作材料。” “石英?”两个人都是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就是那种白色亮晶晶的碎石头!”玄康告诉着他们:“明天若是有空,我可以带你们去河滩上看看,还可以给你们简单地烧出一锅玻璃出来,至于怎么用玻璃,再做成各样的器皿,就是十二哥的事情了!” 看他说得这么一本正经,不由得栾继和吉十一郎不信。 吉十一郎满腹的狐疑,问道:“十三弟,这么机密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玄康笑笑,道:“当然是在我的梦中!” 吉十一郎和栾继面面相觑,每当玄康有什么特别的发明之时,别人问他,总是这么一句话,就像当初他制作的蛋糕一样。他们只认为玄康不愿意说出自己的秘密,也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 栾继却想到了什么,道:“若琉璃真得是砂子做成的,那么,这一旦传将出去,只怕天下所有的琉璃将会一文不值!” 玄康道:“这就要看十二哥怎么想办法来保护自己的秘方了!呵呵,想要靠玻璃一直赚钱,肯定是不可能的,总有一天,玻璃的价格会和陶瓷一样得不值钱,但是若是十二哥保存得力,两三年内或许能够赚取到数以万贯的财富,到时候也能够缓解你们栾国无钱可用的艰难。” 栾继点着头,如今的栾国的确是入不敷出的,单靠着冶铁业,也无法养活那么多的人口,若非吉昌时常从大虞韩廷里拨些钱粮给他,他就是一个要饭的花子。 栾继又问了些玄康关于制作玻璃的细节,其实玄康也并不清楚,他所知道的也是他当初上学时所学的皮毛。但是这个时代里,不乏钻研的能工巧匠,只要自己给他们打开了一扇窗口,他相信,这些人就能够给他找到一条通向光明的大路。 与玄康说了半晌,栾继这才担忧地看向吉十一郎,试探地问道:“我们栾国发财的路太少,不知道十一哥能不能乘人之美?不要将这事传将出去?” 吉十一郎有些尴尬,刚才听到玄康说得热闹之时,他都已经动了试制玻璃的打算,若是他做出了玻璃制品来,也能够为自己赚取些钱财。如今听到栾继这么一说,倒是不好意思驳面了,只得点着头道:“放心吧,十二弟既然有心来做玻璃,那么,为兄自然不会与十二弟争抢!” 听到吉十一这么回答,栾继的脸上才露出满意的笑容来。 这个时代里,民风朴实,只要答应别的人事情,很少有人会食言,一诺千金,也是这个时代里人与人之间交往中,最基本的准则。 第161章 娇红馆 傍晚时分,玄康与李乐离开了栾王宫,按照昨夜依稀记得的路径,很快就找到了韩冰儿藏身的小院子,但是推开门之后,却发现里面没有一个人,难道是人去楼空了吗? 在屋子里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那个女贼的归来,这令玄康有些失望,只得带着李乐离去。 “这个女贼你是怎么认识的呢?”路上,玄康好奇地问着李乐。 李乐有些犹豫,不知道要不要跟玄康讲实话,昨天晚上他已经撒了谎,想想看,若是此时真得说了实话,反而会令自己更加尴尬。 “也谈不上认识!”李乐道:“不过是在洛京的时候,我曾遇到过,当时阻止了她的一桩好事,打过一架而已!” “呵呵,我可以看出来,其实李哥对她很喜欢吧?” “怎么可能?”李乐马上指天发誓:“我怎么会喜欢这么一个贼婆娘?昨夜救她,不过是觉得让她死在乱军之中有些可惜罢了!” 玄康并不相信李乐的话,作为穿越之前的一名间谍,他虽然不敢说自己能够看透人心,却也能够猜出某些人的心事来。李乐虽然信誓旦旦,但是这种人往往口是心非,心里想的定然不是这样。只是既然人家不愿意承认,自己也就没有必要非要让他出丑。 李乐的心里十分得忐忑,他连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替韩冰儿隐瞒,他此时有百分之七八十的肯定,这个女贼就是在状元楼曾经参与刺杀二公子的那个韩冰儿,韩冰儿是韩楚的亲卫韩九儿的女儿,韩楚是被栾信攻灭的,栾信将韩国的财宝抢走放进栾国的内府,也就难怪韩冰儿会夜闯栾王宫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的隐瞒,会不会对玄康造成伤害;也不知道韩冰儿是不是已经知道玄康的真实身份。同时,他还是有一丝的好奇,不知道玄康想要让韩冰儿给谁去送信,又是送的什么信?为什么这种事情要交给一个毫不认识的人去做?为什么不交给自己又或者秋禅呢? 他知道玄康不愿意跟自己多说的原因,是因为不放心他的这一张嘴。 两个人回到馆驿之后,天便黑了下来,刚刚用完了晚膳,便有一个驿卒拿着一个纸条交给玄康,玄康看到上面娟秀的字迹,写着:“娇红馆相见!” 玄康想了想,还是起身借了个理由,甩下了秋禅和二十三郎,走出了馆驿。 李乐自然不用他招呼,便跟在了他的身后。 外面的街市十分得昏暗,便是上了灯火,还有很多的地方是无法照亮的。栾都城没有洛京的繁华,但是夜间也有夜市,街上的行人还是络绎不绝,总能够看到三三两两的人在街上行走。 夜里最热闹的地方当是青楼,而栾都城里最有名的青楼就是娇红馆。 看到玄康带着自己来到了娇红馆前,这令李乐十分得惊讶,便是洛京之时,玄康也从来没有主动地去过青楼,为数不多的几次,也是被秦无殇,或者吉十一郎带去的,在那种场合中,他也只是看一看歌舞,听一听音乐,喝一喝美酒,从不过夜。便是连吉大将军都夸赞十三太保是一个自律的人,对自己的名声十分爱惜。 “二公子,咱们真得逛青楼?”李乐还是经不住地问了一声。 “你又不是没来过!”玄康没好气地道。 还没有走进其间,便有迎客的妓者浓妆艳抹地将两人拉进了馆内,一个穿着青衣的老鸨挥着团扇扭搭着腰过来招呼,奉迎之意十分得露骨,说出来的话语也令玄康有些脸红,随便应付了几句,还未走进大厅,便听到有人在大声地招呼着道:“哈哈!原来十三弟也耐不住寂寞了!” 顺声看去,果然看到了吉十一郎正搂着两个漂亮的女人准备上楼,在他的身边,还有田嗣丰、田嗣庆和田嗣伟,但是田家的长公子没有来。 玄康只得向前一步,脸上带着些尴尬,道:“原来十一哥先来了一步!”说着,又向田家三兄弟行礼。 吉十一郎笑道:“我还想着十三弟会被你师傅逼迫练功,又以为你不好此道,生怕坏了你的名声,却原来你也闷骚得可爱,偷偷摸摸地往这里跑!” 玄康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只得道:“只是无聊闲逛,走到这里被门口的女妓拉了进来而已,十一哥莫要胡思乱想了!” 田嗣丰笑道:“十三太保也是年青人,逛逛青楼又有什么好怕人笑的?莫要不好意思了!” “是呀!是呀!”田嗣伟也道:“咱们只是喝喝酒,聊聊天,今日难道我们请到了娇红馆的魏行首作陪,一会儿十三太保也可以一睹佳人,莫要错过哟!” 田嗣庆跟着道:“听说这个魏行首,可是栾都城的第一美人,琴棋书画、歌舞刺绣无一不精,若是能够得到她的青睐,还可以一度春宵,只是我们几个兄弟肯定没有这个福气了,就看两位太保是不是有此艳福!” 虽然在这里遇到吉十一郎四人让玄康感到有些意外,却也只得坦然面对,只得道:“既来之,则安之,几位兄长说了,我也不好离去,那便随几位兄长一同坐坐!” “正好!正好!”吉十一郎笑着,当先地走在了前面。 玄康心下有些着急,那个纸条应该就是那个女贼送过来的,这个娇红馆地方不小,光是房间就不知道有多少,他又要上哪里去找那位女贼呢? 一行人上来到了二楼,被领进了间很大的楼台中,约有五十平米的样子,还没有坐定,便有几个穿着暴露,打扮妖艳的漂亮女子进来请安,然后娇笑着来到了几个人的身边嘻笑打闹。早有馆中的丫头鱼贯而入,摆上了瓜果糕点以及酒菜,每个人的面前都有一桌案,女妓们为身边的公子哥们添酒夹菜,说说笑笑,妩媚异常。 玄康坐下来之后,也有一个漂亮的女子坐到了他的身边,要给他倒酒夹菜,却被他摆了摆手,拒绝了。 环珮叮当之时,一阵扑鼻的桂花香味突然而至,玄康一抬头,便看到了一位绝世的美人娉娉婷婷地从后堂走出来,刚一现身,便将整个楼台中的女人们比得犹如土鸡。 第162章 报信 “这一定就是他们说的那个魏行首吧!”玄康看着这个走进来的丽人,马上猜测着。 果然,这个绝世美人走到堂中之后,大大方方地向着几个客人行礼,玄康都能够看到田嗣庆的口水都从嘴里流出来,一双眼睛盯直了面前的人,若不是因为身边的美人有意地按着他的身体,往他的怀里乱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站起身来,扑上去将之一口吃掉。 玄康特意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李乐,这些天他都是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是面对着如此美丽的佳人,恍若没有看到一样,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事。 魏行首的目光从众人的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了玄康的身上,却是微微一笑,并没有作自己的介绍,而是走到了堂前的瑶琴之前,轻转慢抹,琴音婉转,一首流畅的《虞美人》如清泉一般得流淌出来,忧郁又不悲伤,灵动却又绵长,有声有色,虽不比洛京的寇凤娘,却也强过了许多青楼的琴女。 随着《虞美人》一曲的出世,尤其这是大虞宫廷乐师的泰斗公孙九所作的曲谱,只要是歌舞宴请,几乎都成了必备的曲目,便是这青楼之中,更是如此。 只是玄康还没有听得一节,便有一个小丫头来到了他的身后,在他的耳边轻轻地道:“公子,我家姑娘想请你一叙!” 玄康一怔,看看在坐的众人,都被魏行首所吸引,并没有人在意自己,点了点头,起身尾随这个丫头之后,离开了楼台。 李乐想了想,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走过一条长长的廊道,走入前面一个小间,丫头轻敲门扉,门从里面打开来,这个丫头却没有进去,老实地守在门外。 玄康迈步而入,当李乐也想要进去之时,却被丫头拦在了门外。虽然他是一个强壮的汉子,却也不想令一个小女孩子为难,只得停住了脚步,竖起耳朵倾听。 屋子里面坐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身材十分均称,只不过头上载着个帷帽,显然是不愿意以真面目示人的。 “公子果然是诚信之人!”不等玄康开口,这个女子便开口说道。 玄康知道,这就是昨夜里被李乐相救的女贼了。 他在女子对面的桌后坐定,从怀里掏出了木盒,打开来给女子看了一眼,里面两个玻璃杯盏正安静地躺着。 “我可以看看吗?”女子问。 玄康也不作声,拿出了一只杯子放在了桌子上。 女子从桌上拿过酒杯,在手是细细地把玩,玄康可以看到她娇弱的身躯在微微发抖,过了一会儿,又放下了酒杯,平静地道:“不错,这就是我家被抢走的玻璃盏!多谢公子替奴家取回。不知道公子要我替何人专话?” 玄康道:“只是洛京的一位朋友,若非我与下属行动不方便,也不会劳烦姑娘!”说着,将手中的檀木盒子轻轻一推,放到了她的面前,那意思也便是告诉她,这东西已经是她的了。 女子点点头,并没有问他原因为什么不方便,道:“公子请说!” “东下门水井巷甲十号,秦无殇,跟他说王修戈矛,荧惑白虎!” “就这些?” “就这些!” 女子将檀木盒拿起,看了看里面的杯子,又将那杯子取出来,放到了玄康的面前,道:“我今夜便出城,快马加鞭,明日可以赶到洛京,后日可回栾都,到时公子再将这支还我!” 玄康怔了怔,已然明白了她的意思。这个女子是想要拿一只杯子,在办成事之后,再拿第二只杯子,也算是替人办事后的报酬。第一只杯子纯属是定金了。 玄康还想要大方些,准备将两个杯子都给她的,根本就不存在收订金一事。不过,当他想要将这个杯子给给女子之时,又停住了。 这个时代的人并没有穿越之前时代之人的花花肠子,他们对于诺言的看重,非常得质朴,也许会有人有欺骗,但是毕竟是少数。 想一想,自己要真得把酒杯全给她,或许这个女子还要怀疑自己的目的了,既然她不嫌麻烦,愿意再跑回栾都城来回复,那也是求之不得。 “若是公子没有别人的事情,就请回吧!”女子下达了逐客令。 玄康点头起身,打开门走了出去,看到李乐还在不安地在门外走动,那个小丫头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好像是睡着了一样。 玄康多说一句话,径直回到楼台之中,李乐也没有多问,跟在他的身后回来。 “十三弟,去了哪里?”吉十一郎问道,他的酒喝了不少,眼睛还在色迷迷地看着魏行首,便是问话也是这般得漫不经心。 倒是田家的三兄弟,好像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的离去。 “去方便了一下!”玄康随声应答。 此时,魏行首的一曲正好终了,起身来向大家鞠躬。吉十一郎当先地拍着巴掌,另外三个公子也跟着拍了起来,玄康也便随着他们随便拍了拍。 魏行首的眉头皱了皱,笑着问道:“妾观诸位似乎并不喜欢听琴,不知道诸位想要看妾哪样技艺?” 不等吉十一郎开口,田嗣丰便笑着叫道:“我们可是花了五十金才得以一睹魏行首风采的,不是小生眼高,适才行首琴曲只算中流。” 听到这种话,魏行首并不在意,依然微笑着道:“栾都乃是小城,怎比得洛京大城?洛京中的寇凤娘可为琴中魁首,哪时小女子可比的?” 田嗣丰笑道:“虽然行首的琴技不如寇凤娘,不过相貌却要胜过她不少,只是不知道床技如何?” 听着这话,玄康都觉得有些脸红,这是明晃晃的挑逗和调戏。可是在田嗣丰说出来,却脸不红心不跳,便是看到吉十一郎和另外两个田家兄弟,还是嘻嘻哈哈,仿佛是要跃跃欲试。 不过,他又马上想到,这里可是青楼,能够到这里一逛的人,不都是奔着那种事来的吗?也只有自己还觉得羞臊,若是被别人知道,那才是真正的虚假做作呢! 魏行首显然对于这种挑逗经历过很多,并没有半分得生气,依然泰然自若地回道:“妾听闻那寇凤娘是卖艺不卖身的,至今还保有处子之身,她曾放话说今生非文玄康不嫁,那可是大虞的诗仙,又是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妾自有自知之明,虽然不敢攀附高贵,却也只喜欢有才学之士委身,这床上之技嘛?呵呵,或许比不得别人,总是要比未知趣的处子要好了许多!” 听到刚才魏行道提到寇凤娘说非自己不嫁之时,玄康就有些惊诧,再看到吉十一郎,田嗣丰等人,甚至于李乐都在嘲弄般地看着自己,更是羞得无地自容了起来。 第163章 萍水相逢 玄康也曾随秦无殇和吉十一郎去过怡红院,那是洛京城最大的妓院。每一次去的时候,寇凤娘都会出来为他们献技,虽然觉得寇凤娘对自己的确十分得热情,却也并没有往别处多想,只是以为那不过是自己的赠词之谊罢了。 他去青楼的其实并没有几回,更是从来不在青楼过夜,生活的轨迹也一直处在三点两线之间,虽然偶尔也听到吉十一郎跟自己提起被人钦慕的事情,只是这种钦慕他的姑娘太多了,每每听来,也只是一笑了之。 如今在娇红馆中,听到魏行首这么说出来,而且还把自己当成一个笑话来谈,的确脸上有些挂不住。好在这位魏行首并不知道,今夜坐在这个楼台中的客人中,就有一个是文玄康。 魏行首说完,却看到众人的眼睛都在看着文玄康,她也不由得转头看向玄康,觉得十分得好奇。 今天夜里来看她表演的这几个客人,都是高贵子弟,这从他们的身着装扮就可以看出来,她不敢有半毫地得罪,而且这群人中,为首的一个和最后上来的这一个更生得金玉满堂,玉树临风,便是阅人无数的她,也少有见到如此得美男子,早就有心接纳。 吉十一郎笑着道:“十三弟,看来这天下间对你痴情的女子果然不少!呵呵,难怪六哥说你是美女杀手,死活不愿意跟你一起逛青楼!” “十一哥莫要取笑小弟,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说着,又转身看了李乐一眼,起身道:“此时时候不早,师傅不许我多在外面停留,每晚还有两个时辰的课业未做,诸位兄长在此慢用,小弟先走一步!” 说着,又向大家鞠了一躬,看了魏行首一眼,向门外走去。 李乐也只得起身相随。 对于他来说,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就没有必要再停留在这个花红柳绿的地方,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去多练练气;吃喝玩乐的事情,还是等以后自己能够出师了再说吧。 看到玄康和李乐离开了楼台,魏行首似科想到了什么,轻笑着来到了吉十一郎的身边,原先在吉十一郎身边的女子十分识趣地走开来了。 “若是妾身没有猜错,公子不会就是大将军府的十一太保吧?”她妩媚地问道。 吉十一郎闻着扑鼻的桂花香,很是惬意,却又并不置可否,摸着她的脸蛋,觉得细嫩滑柔,笑着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栾王大婚,听闻大将军府的十一太保和十三太保代表大将军迎娶新人到栾都城,妾身见过的男人从来没有如公子这般英俊刚毅的,想来也只有大将军府的太保有此魅力!” “哈哈!魏行首猜得果然不错!”田嗣丰大笑了起来,不等吉十一郎答话,便介绍着:“这位果然就是十一太保!” 一听此言,魏行首连忙起身来,走到了吉十一郎的身前,十分隆重地深深一拜,道:“适才不知道是十一太可保大驾光临,多有怠慢,还请恕罪!” 吉十一郎哈哈大笑着,心中十分得受用,随口道:“不知者不怪,行首果然还是行首,却是这般得会说话!” 魏行首道:“若奴家没有猜错的话,适才离去的可就是名满天下的诗仙文玄康?” 吉十一郎点着头:“他的确是吾的十三弟!” 闻言,魏行首还有些怅怅然,幽叹一声,道:“适才得遇真人,奴却不知,真真得错过了!” 看到她如此可惜的样子,吉十一郎眨巴了一下眼睛,挑逗地道:“若是魏行首愿意与本公子共效于飞,想要认识十三弟却也不难!” 魏行首的脸上现出一抹的红晕,故作娇羞地道:“若得公子垂爱,自是心驰神往!” 吉十一郎不由得一喜,毫无顾虑地将她搂入了怀中…… ****************** 从娇红馆里出来,李乐便满腹的心事,他还在为要不要将那个女贼的身份说破而犹豫着。 “你就不想知道,我今日为什么会到娇红馆来吗?”玄康看得出来李乐的心事,故意地问道。 “为什么呢?”李乐问。 “你猜?” “是那个女贼约你来的?” “是!”玄康转头看着他,黑暗中,也看不出他的表情。 李乐抬起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问道:“她约你来做什么?” “你再猜?” “想来是与公子做了一笔交易!” 玄康笑了起来,点着头:“呵呵,李哥,你真得不笨,若是你的嘴能够把得住门,不要去跟枚枝乱嚼舌头,我不介意把什么事都告诉你!” 李乐皱起了眉头,不快地道:“难道我跟了二公子这么久,公子对我还是不放心吗?虽然我与枚枝是师兄弟,但是对公子不利的话,我从来就没有跟他提起过!” “那你告诉我,你跟那个女贼到底是什么关系?” 李乐一怔,嗫嚅着道:“我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哪里有什么关系?” “你的眼睛在告诉我,你在撒谎!”玄康直揭穿着他的谎言:“若是没有关系,你会为了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跑到栾王宫外的楼顶上守候那么久?你若是喜欢她,为何不告诉她你的姓名?再问问她的姓名?你肯定不是昨天才认识她的,肯定在之前,就已经认识她了!” 豆大的汗水从李乐的额头滴落,曾几何时,面前的二公子可是看自己的眼色行事的人,他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身份发生了调转。 “李哥,机会总是一错而失,我看得出来,你对喜欢那个女贼,师傅也看得出来!若你真得喜欢她,何妨直截向她表白?我相信,以李哥你的模样,别说是那一个小小的女贼了,便是娇红馆的那个魏行首,也会爱不释手了!” 玄康这是在调笑着自己的护卫,他想让李乐能够成个家,找一个女人,那样的话,就不会每天像个影子一样得跟着自己。此时的玄康并不是以前的弱者,他可不希望自己的一举一动,始终被父王看在眼里。 像李乐这样的护卫,虽然忠心耿耿,但是这种忠心却不是给他的,而是给文青云的。 也许,给李乐找一个女人,让他成一个家,可以令自己摆脱掉这种监护。 第164章 李乐的誓言 李乐听得出来,玄康还是把自己与韩冰儿之间想错了,他的确对韩冰儿充满了好奇,但是却还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情爱。 听着玄康唠唠叨叨地说完,他发出了一声自嘲来:“是不是我真得很招人烦,你和你师傅都恨不得我赶紧找个女人结婚?” “先说说你跟那个女贼到底是怎么回事吧?”玄康紧逼不舍。 “我跟她可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李乐想了一下,最终觉得还是和盘托出来的好:“二公子,你不觉得她的身影似曾相识吗?” “似曾相识?” “哦,对了,那天你可能没有看到他跟栾王宫的那些护卫打斗的情景,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她就应该是咱们第一次进洛京城的时候,在状元楼行刺咱们的那个女人!” 玄康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才叫出声来:“你说她是韩冰儿?” “是!”李东肯定地点着头。 “你肯定?” “肯定!” 玄康一阵地心悸,那个擅长短打的女人,一直令他无法忘怀,这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来到栾都城两次与之见面,他都不没有看清这个女人的面容,也根本没有往韩冰儿的身上去想。 “她不会还想要谋刺我吧?”玄康经不住地问出口来,但是这一句话出来,却又马上摇了摇头:“她若真得还想要谋刺我,肯定早就出手了!状元楼那一回,不管东齐国来的质子是谁,都会被他们谋刺,她应该跟我没有仇的!” 李乐点着头:“我也是如此猜想的,要是她真得对你有恶意,我定然不会放过她!” “她或许不知道我的身份呢?” “怎么可能?”李乐道:“你的相貌她应该早就知道,不可能认不出你来!” 是呀,对于要被谋杀的人,作为刺客,肯定早就已经对他进行了了解,是不可能认不出他来的。 玄康猛地回身,又往娇红馆走去。 “你还想要去找她?只怕这个时候,她已经不在了!”李乐提醒着道。 玄康停住了脚步,觉得李乐说得不错,不过想想,幸亏自己与他的交易还没有完成,他的手里还有一只琉璃盏,这东西既然是韩冰儿家的传家之宝,她是没有理由不回得拿取的。这么说来,他还是有机会抓到这个可恶的女人。 “你应该早就识出了她?”玄康问。 “是!”李乐老实地回答。 “你是什么时候识破她的?” 李乐想了想,如实地道:“是去年的马球赛结束后,她受伤了,躲进了咱们的马车里,我……我当时不知道她是谁,就救了她,等回到洛京,她就不见了!” “你?你还救过她?”玄康叫了起来。 仿佛是猜到了玄康想说什么,李乐再一次辩解:“我当时也是鬼迷了心窍,真得没有认出她是谁。你要知道,她当时的模样与那日状元楼行刺时并不相同,而且我还在马车里听说,落日军正在搜索一个偷了大将军的女贼,所以就把她当成了那个女贼!” 玄康的头不由得大了起来,马上问道:“她是不是伤在了胸口?” “是!” “那是我杀的!”玄康恨恨地咬着牙。 如今已然明了,那次马球赛上准备炸死大将军的女扮男装者,就是韩冰儿!不过这个时候,他对韩冰儿却没有了初始时的痛恨,想一想,若是当初他没有发现韩冰儿谋刺大将军的秘密,真得被她得逞,或许后面也就不会有自己的妹妹被她嫁到北匈去的事情。 当然,若真得吉昌死了,那么很可能又是大虞朝的一个乱世开始。 在整个大虞朝,若是没有了吉昌,又将会出现一个群雄逐鹿的局面,大虞朝又会回到栾信称霸之前的混战中。不知道又要有多少生灵遭到涂塌,多少百姓家破人亡。 “你?你杀的她一刀?”李乐惊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切。他清楚的记得,在那场马球赛上,玄康可是一直与自己在一起,要么就是在赛场之上。 “不说这个!”玄康有些生气,责问道:“你救了她,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李乐的脸一红,只得如实地道:“我……我那时候也没有想到她就是韩冰儿,毕竟与我在状元楼看到的女人相貌不一样。而且你也是知道的,我对大将军并不喜欢,她那么大的胆子,敢去偷吉昌,自然对她还有些佩服,所以就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若是不昨日又看到了她,看到了她与栾王宫护卫搏斗时的招式,我也不会想到她就是韩冰儿!” “既然你昨天晚上就已经认出了她来,为什么没有马上跟我讲?”玄康不依不饶。 “昨天晚上……是!昨天晚上我就认出了她来,但是你也看到,她受了伤,所以……” “所以你又动了恻隐之心?”玄康一双炯炯的目光直视着李乐。 李乐躲避着玄康的目光,讲着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我……我觉得她不会对二公子再伤害,就……就没有说!” “其实你的心里一直在犹豫,是吗?”玄康问,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他就觉出了李乐的不正常,当时他和二十三郎都还以为,这家伙动了春心。 “是!”李乐点头,把内心的秘密讲出来,令他痛快了许多。 “你还是对韩冰儿动了情!”玄康一语而中。 “我?……怎么会对她动情呢?”李乐哂笑着:“就她?呵!” “你救了她两次,说不定人家会对你以身相许哟?” “那也不可能!”李乐当机地道:“她作过对二公子不利的事情,就是我们的敌人,我怎么可能与一个敌人交好呢?” “若你真得这么想就好了,只怕你是口不对心呀!” “我发誓,绝不会背叛二公子!”李乐信誓旦旦。 玄康现在就是不喜欢李乐的誓言,他悠悠地道:“若你这般对我发誓,那么,你又至父王何在?” 李乐怔了下,马上道:“虽然我是大王派到二公子身边来的,但是在此之前,我却从未对任何人发誓效忠过,包括大王。我与大王之间,也只是职守而已。” “若是有一天,父王要你像杀大哥那样得来杀我,你会怎样?”玄康再一次提出了这个问题。 “我愿陪二公子浪迹天涯!” 听着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令玄康有些感动,也许人与人之间就是这样,整天在一起,就算是没有感情,也会培养出感情来吧。 玄康没有再说什么,默然地走向馆驿,在他的心中,与李乐之间只有一件事始终耿耿于怀,那就是自己最为敬爱的大哥,死在了李乐的刀下。 第165章 一座荒园 栾继的婚礼说不上奢华,但是十分得隆重,当天晚上光礼花就从一更天放到了二更天,整个栾都城都处在了灯火辉煌之中,犹如正月十五的灯会。 作为傧相,玄康从早到晚上,都一直陪在新郎的身边,尤其是晚上的喜宴,他还必须要替栾继挡下无数人的敬酒。 因为习修了二十三郎的化酒神功,所以此时的玄康酒量很大,所有的酒入肚之后,便会化成内力,将酒精与水进行分离,以汗和尿的形式排出体外。 但是这种化酒神功也是有限度的,以如今玄康的能力,只有三级的水平,还没有达到千杯不醉,以一两为一杯来算,最多也只能做到三百杯不醉而已,再多便只剩下了负担。 不过,玄康却一直在怀疑,二十三郎所说的到化酒神功到十级可以达到千杯不醉,真得有那么神乎其神吗?此时的白酒都是用高粱或者其他的粮食酿造的,就跟他穿越之前的米酒相差无几,没有经过蒸馏,只有发酵,若换算成穿越之前的酒精度数,最厉害的酒也就只有三十度而已。 玄康还是喝醉了,因为大家看到他那么能喝,又是名誉天下的大才子,当然不会放过与他亲近的机会,栾国满朝文武,都会过来与他敬酒,就算他喝下去的是水,肚子也会被撑破。 他是被李乐背回的馆驿,然后又在馆驿里睡了一整天,直到傍晚时分才觉得清醒过来,马上被二十三郎臭骂一痛,说他不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偏要去丢人现眼,而且还告诫着他,今后再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可千万不要说自己是二十三郎的徒弟。 在二十三郎教训玄康的时候,李乐和秋禅都笑得肚子痛,李乐说很少看到二十三郎骂自己的这个得意徒弟,今天总算是开了眼;而秋禅说,以前总是师傅在骂他,今天终于看到了师傅在骂公子。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让玄康气得想要跳起来打人,却又没有什么力气,直到运行了两个周天以后,才觉得身体渐渐地恢复过来。 晚上的时候,也许是因为白天睡了过多的觉,玄康却如何也睡不着了。李乐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竟然哄得了二十三郎的高兴,二十三郎正在屋子里指导着李乐练气,以期帮助他冲过最后一层阻碍,打通任督二脉。 看看时间还不晚,玄康向秋禅使了个眼色,秋禅十分会意地走出屋来,两个人悄悄地出了馆驿,一起去逛逛栾都的夜市。 只是还没有走出多远,玄康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前面的街口,好像是专门在等他一样。 她还是戴着一个罩脸的帷帽,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大姐,曼妙的身材从侧面看去,的确很有风韵,该凸的凸,该凹的凹,不胖不瘦,令人遐思。 “韩冰儿?”尽管是在晚上,灯光下的丽人还是令他一眼就认了出来,他不由得轻呼着。 韩冰儿微微向他点了点头,肯定是觉得大街上说话不方便,转身走进了一条小巷内。 玄康紧追上去,既然知道了她是韩冰儿,自己也曾在马球场上与她交过手,所以并不畏惧。 当听到玄康喊出这个名字来的时候,秋禅有些惊讶,他也是知道这个名字的,紧紧地跟在了玄康的身后。 韩冰儿的脚步不快不慢,让玄康正好跟上,转眼间便来到了一处废弃的荒院中,在一棵高大的槐树下停住了身形。 玄康也在他的身前站定,灼灼地目光盯视着她。 “你要我传的话,我已经带到,把另一只琉璃盏给我!”韩冰儿没有多余的废话。 玄康迟疑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掏出了那只小酒杯,递了过去。 韩冰儿的手很快,在玄康将杯子伸过来的时候,只一抓便抓到了手里,根本就没有碰到玄康的肌肤。马上揣入了怀中。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玄康还是忍不住地道。 如果韩冰儿真得快速的话,昨天就可以回来的。 “昨天你在栾王宫,今天等了你一日!” 玄康哑然而笑,的确是自己的原因,并不是她的原因。 “秦无殇被皇城司的人看得死死的,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得见到他,并不容易!”韩冰儿告诉着他。 玄康没有去问她是如何混过皇城司的耳目,见到秦无殇的,她既然答应了自己,又回到了栾都来,一定是顺利地完成了任务。 只是,秦无殇被皇城司的人盯住了,他又怎么要将这份情报传递给西秦呢?西秦当然也有安排在洛京的谍者,只不过此时西秦既然成为了大将军准备教训的目标,只怕从洛京起飞,往西去的鸽子也飞过不寒谷关的。 秦无殇的情报传递就不是自己所要去考虑的了,他已经仁之义尽,也没有辜负与秦无殇朋友一场。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像一个江湖人一样,韩冰儿向着玄康拱了拱手,便踏步准备离去。 “等一等!”玄康伸出了手,拦住了她的去路。 韩冰儿诧异地盯视着玄康。 “你是韩冰儿?”玄康问。 韩冰儿并没有任何的表现,也许她的脸上会有惊讶,但是她载着帷帽,没有人能够看得见。 “你到底还是认出来了!”韩冰儿的声音十分得平静。 “上一次在马球场,我没有杀掉你,很是可惜!” “呵呵,没想到堂堂的大将军府十三太保,竟然会里通外国,向西秦传递情报,这若是被吉大将军知道后,不知道会怎么对你!” “你在威胁我?” “不是威胁,而是在提醒你!” “你以为你今天还能够走出这座废园吗?” “你想要杀我灭口吗?” “我若杀了你,再拿你的尸体去邀功,我想就算我不能升官,却也可以发财!大将军的赏赐向来都十分得丰盛!” “你以为以你的手段,能够干得掉我吗?” “我们是两个人!” “两个人?”韩冰儿忽然笑了起来,忽然拍了拍手。 玄康马上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簌簌声响,一转头,便看到身后的荒草丛中竟然又出现了两个人影,一胖一瘦,也知道他们躲在这里有多久了,自己在进来的时候,竟然一点儿都没有发现。 看来,自己还是不如李乐,武艺不精呀! “呵呵,如今我是三个人,你是两个人。你以为现在是谁杀谁呢?”韩冰儿得意地道。 玄康暗暗叫苦,自己都没有察觉出这里有埋伏,秋禅更是无法发觉了,他的武力还不如自己。 第166章 玉观音 “本来,我只想着咱们两个人在这一次交易之后,互不相干,我曾刺杀过你,但是你后来也伤到了我,也算是扯了个平!你却想要杀我灭口,那就是你的不对了!若非我担心你已经认出了我,事先在这里安排下了人手,只怕今天真得可能被你得逞!” 韩冰儿的话说得十分得平淡,想来,她早就认出了玄康来。 玄康知道,此时以自己和秋禅的能力,想要对付三个人肯定是打不过的,他和韩冰儿或许可以打上一场,他也自信能够击败韩冰儿,但那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而对于秋禅能够对付身后的两个人,他没有一点儿的把握,毕竟此时的秋禅还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玄康只得脸上露出笑脸来,对着韩冰儿躬身施礼,道:“韩姑娘见笑了,适才我只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既然咱们已经有过交易,便是朋友,怎么会要姑娘的命呢?” 韩冰儿忽然觉得面前的这位十三太保果然无赖,不过,她也并不打算真得跟玄康撕破脸,点了点头,道:“好,既然十三太保愿意各退一步,那是再好不过!你放心,我与吉昌誓不两立,只要是对他不好的事情的,我自然是求之不得!不会把你的背叛讲出来的,但愿哪一天,他会死在你的手里!” “这女人实在可恶!”玄康心里暗骂着。 这个女人把话说到这个地步,虽然只有自己和秋禅听到,谁又能料得她实际上就是要说给秋禅听的呢? “韩姑娘不要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背叛义父大人?” “哈哈!哈哈!”她不由得大笑了起来:“十三太保费劲心力地救下了吉昌那个恶魔,哪知道转眼间,就被他将自己的妹妹远嫁和亲,你若心里没有怨言才怪呢!十三太保,我有一句良言相送:伴君如伴虎,对于皇室王家而言,亲兄弟、亲父子都会杀得你死我活,何况你一个假子呢?” 玄康默然,韩冰儿的话的确说得是事实,在自己看来,吉昌收他作十三太保,从一开始,也只是利益罢了。 身后的秋禅不由得有些愤怒,指着韩冰儿骂道:“无耻贼女,休要挑拨我家公子与大将军的关系!”也许是气极了,竟然抽出了自己随身的刀来,越过玄康,还没有等玄康反应过来,已然一刀砍向了韩冰儿。 秋禅很聪明,从刚才听到韩冰儿的话开始,就对她十分得不满,这个坏女人开始还挑拨自己与公子的关系,说公子要背叛大将军,还要干掉大将军,就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不就是想要让自己去告密吗?接着,又开始挑拨公子和大将军之间的关系,这就是让公子去找死吗? 秋禅现在很喜欢如今的生活,无忧无虑,又能够学习文武的本事。明月禅师说自己入不了佛门,六根不净,所以才会找到玄康以托终身,在他看来,如今玄康就是他的命主,在荣俱荣,一损俱损。 秋禅的刀很快,少年人的冲动往往会令他不记后果与自己的实力。 韩冰儿的刀更快,虽然玄康还没有看到她的身上佩有刀剑,却在秋禅刀落之时,便听到了“当”的一声脆响,分明就是两种金属碰撞时所发出来的声音。 韩冰儿的短打很厉害,她擅长的是短刃匕首,手里面已然多出了一把匕首来,就是这把匕首挡住了秋禅的刀锋,还没有等玄康上前相助,便见到两个人身形一分,随之听到了“嘶”的一声响,好像是匕首划破了脱衣服的声音。 “秋禅!”玄康大骇,他真得很害怕韩冰儿下了死手,他知道韩冰儿的本事,刚才听到的那种声音,就好像是用匕首割破了他的前衣,若是割破了喉咙,就只有死路一条。 见到玄康冲过来,韩冰儿迅速地向一边闪去,却见秋禅倒下去的时候,一件黑黑的东西也跟着甩将出来,她随手一捞,已然接在了手里。后面的一胖一瘦的两个人也迅速地冲过来。 玄康还是奔到了秋禅的身侧,虽然天色很暗,但是在月亮的照亮之下,他还是看清楚倒在地上的秋禅并没有什么事,他的前胸的衣服被划破开来,露出了结实的肌肉。 五月的天色,已然入夏,秋禅穿得并不多,一件薄薄的布衫,在被韩冰儿划破之时,不免也划破了肌肤,这说明韩冰儿的水平也没有达到只破薄衫的地步,在秋禅的胸前留下一道血口,好在并不深,不过是破了皮而已。 韩冰儿的两个帮手准备冲过来动手之时,却被韩冰儿拦住了,她还是不愿意真得与玄康为敌,她知道,就算是他们三个人齐上,如果玄康想要逃走的话,也不见得能够拦得下他。 “我没事!”秋禅喘着气,捂住自己的胸口,抹了一下,便又爬了起来。 “十三太保还是好好管束一下自己的书僮!”韩冰儿冷冷地道,准备带着自己的人转身离去。 当她走到门口之时,忽然想起自己的手里还握着别人的东西,又停了下来,将手是的东西拿到眼前看了一眼,先是一怔,继而又瞪大了眼睛,还以为自己是看错了什么,连忙又走到了月光比较亮的地方仔细查看,忽然激动了起来。 “把我的东西还我!”秋禅大叫。 韩冰儿握在手里的是一枚小小的玉坠,玄康知道那是秋禅一直挂在项间的一件僻邪之物,据他说是明月禅师给他的。玄康看过,那只是一枚雕工精细的玉观音而已。 男带观音女带佛,很多信男信女到寺庙中,都会求一件僻邪之物,而寺庙里也有卖玉的生意,有一些人会将求来的玉坠一直挂在自己的项间,紧贴肉身,以身养玉,只是这些玉有的是好玉,有的却是一般。 秋禅项间所戴的这枚玉观音,是白玉制成,却是天山的白玉,是所有玉中最为珍贵的,普通人家买不起。 “这枚玉坠是你的?”韩冰儿颤声地问道。 “不是我的,难道还是你的不成?”秋禅没好气地答着。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我师傅给我的!” “你师傅?二十三郎?” 显然,韩冰儿也知道二十三郎的事情。 “不是,是明白禅师!” “你姓韩?” “我姓什么,关你屁事?”秋禅没好气地道。 “你若如实回答,这枚玉坠我自当还你!” 听着韩冰儿对这枚玉坠如此感兴趣,玄康觉得,这枚玉坠分明有着什么并不一般的故事。 第167章 韩家秘事 玄康虽然觉得有些蹊跷,但是也觉得韩冰儿有些多事,当下十分不快地道:“韩姑娘,你又不是盗匪,抢人家的东西不好吧?再说,此物乃是他的贴身之物,这种物件自是不能轻易示人的,莫非韩姑娘对小僮别有情意?” 玄康的话半是真切,半是讽刺。 在这个时代里,男女之间还是授受不亲的,女子的贴身之物不能示与外人,哪怕是一枚手帕,若是被某个男子捡去,都会生出一番是非来;同理,一个男子,自己的贴身之物若是到了某个女子的手中,也是令人遐想的。 毕竟女子还是要弱势一样,若是真得拿着别个男子的贴身之物不放,便有浪荡之嫌。 韩冰儿的脸不由得一红,虽然她是一个江湖儿女,却也不想在男女之间的事情上丢了名头,想了一下,还是将手中之物投出去,玄康一把接过,交与了秋禅。 这枚小小的吊坠此时红色的吊绳已然断了,可想而之,韩冰儿手中匕首的锋利。 韩冰儿并没有离去,她对这枚吊坠还是兴趣不改,道:“这枚玉坠之后,有一个小小的菊花纹,不知道你家书僮可曾注意?” 秋禅将玉坠紧紧地握在手里,这是明月禅师给他的东西,自然是不允许丢失的。 玄康道:“是有一个菊花纹,这有什么不对吗?” 他对秋禅的玉坠也十分得熟悉,看过不止一回了。 “那种菊花纹,是韩氏的标志!” “韩氏?”玄康怔了一下,问:“哪个韩氏?”问完忽然想起来,韩冰儿的老爹韩老九是韩楚的家臣,不由得又问:“可是韩楚?” “正是!” 玄康又是一愣,这个时代里,每一个世家都会为自己的家族设计一个十分好看的家徽,以作为自己家的标志,如东齐国文家的家徽就是三片竹叶组成的三角;吉大将军家的家徽是一朵五瓣的梅花,栾国栾家的家徽是一个六瓣的雪花。韩楚的家徽想来,就是这种十分好看的菊花纹吧! 这些家徽的作用,对于玄康来说,也只是印在信笺、织物,或者自己家的店铺、宅院上,以作装饰用,等同于玄康穿越之前的logo。 韩楚一族如今只剩下了韩遗珠和韩爱珠两人,而这两个人又生活在大将军府。 “为什么我没有在韩遗珠与韩爱珠那里看到过这种菊花纹呢?”玄康不由得问道。 韩冰儿道:“韩家亡于吉昌,他又怎么可能允许韩家的家徽出现在大将军府呢?” 玄康默然无语。 韩冰儿接着道:“还有,韩家虽亡,但是亡韩的子民却无法忘记其主,每每起义之时,都会以菊花纹作为旗帜,是以,吉昌在大肆震压之下,若是哪里出现菊花纹,便有杀头之虞,谁还敢说什么?两位当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了!” 秋禅也好奇起来,喃喃自语地道:“师傅给我这么一枚带着菊花纹的护身符做什么?他难道想要我被杀头吗?” 韩冰儿的脸色变幻,好在她戴着帷帽,又是在黑暗之中,玄康根本看不到。 “所以我才会问你姓什么?” 玄康笑道:“听闻韩楚的儿子都被斩杀,你莫不是怀疑我这个书僮是韩家的后人?” 一听此言,秋禅的眼睛也瞪得老大。 韩冰儿沉默了一会儿,道:“韩氏并非先君韩楚一族,或许也有别处的韩家远族在外,只是这么多年以来,就算是别处的韩氏子弟,也不敢再用菊花纹,更是与韩楚一家割得关系,这也无可厚非。明月禅师乃是得道高僧,他断然不会将一枚带着菊花纹的护身符赠与弟子,可以肯定,你这书僮,应该就是韩氏族人,至于是哪一支,却要问一问明月禅师了!” 玄康转头看向秋禅。 此时,因为涉及到了自身的身世,对方又对菊花纹如此了解,倒是令秋禅对于韩冰儿有了几分的好感,想了一下,还是如实地告诉着她:“我是由师傅在街上捡来的,至于我之前的出身,却毫无记忆,只记得或许是两岁,也或许是三岁吧,曾跟一个老乞丐乞食于道,再无其他的印象!” “请问你今天多大了?” “十四岁!” 韩冰儿迟疑了一下,道:“先君有二女一子,二女便在大将军府中,其子只比韩爱珠小一岁,今年若是还存活于世,也有十四岁了!” “你不会怀疑秋禅就是韩楚的儿子吧?”玄康马上想道,又接着道:“韩楚的儿子,不是在韩都破城之时,被杀了吗?” 韩冰儿有些悲哀,想了想,还是告诉着他们:“当年先君与栾信决裂,将栾珮珠送还栾都,留下自己的子女在身侧,城破之时,家父虽然力战,却无法保全先君的子女,变是家父至死引以为憾之事!后来二女被吉昌所获送与栾珮珠,但是那个儿子却被其杀害!” “那是栾信的命令!”虽然对遇难的幼子感到可怜,玄康还是不由得为吉昌作着辩解。 “不管怎么说,也是吉昌下的毒手!”韩冰儿恶狠狠地道:“所以,在栾信死了之后,吉昌就是我们亡韩的第一大仇人!” “你们亡韩的人找吉昌报仇,我也无话可说!”玄康悠悠地道:“但是,如今天下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老百姓好不容易不用打仗了,就算是你们杀掉了大将军,难道还能令韩国复活不成?” “复韩,是我们这些未亡韩人奋斗的目标!不管这个目标的达成有多么艰难,我们也会一代代地传承下去!” 韩冰儿说得斩钉截铁,不得不令玄康相信他们真得有精卫填海,愚公移山的精神。 “那么,就算你们想要复韩,韩楚连个儿子都没有,你们从哪里再找一个韩王呢?” “韩氏一族,遍及天下,总能找到一个德才兼备的后人成为韩王!”她说着,忽然又道:“再说,或许韩承还活在人世呢?” 韩冰儿的目光直视着秋禅,一动不动。 “韩承?”玄康愣了一下,马上想到,问:“这是韩楚儿子的名字?” “是!”韩冰儿点了点头。 第168章 韩楚之子 玄康再一次回头看向秋禅,秋禅却莫名其妙。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难道韩楚的儿子还活着不成?”玄康问。 韩冰儿道:“当年韩承是被人背着跳井而死,直到十天后才将人捞出来,但是此时尸体已然泡得不成人形,只是凭着他身上的衣服,才被认为是承儿。” 玄康点点头,这件事情,他是从晋文那里听说的,晋文当时是吉昌手下的大将,而且晋文也是被吉昌派去杀掉韩楚儿子的人。 斩草除根的命令是栾信下的,栾信却是韩承的舅舅,而且还是亲舅舅! “也就是说,那个死了的孩子,也不见得就是真的韩承啦?”玄康问。 从他从晋文那里听到当年破韩的时候事情时,就在心里暗暗希望,那个淹死的孩子不是韩楚的儿子,实际上,在民间老百姓的心目中,也是如此希望的。韩楚这个人,虽然无能,但是以他天下第一美男子的身份,再加上因义而亡,自然得到了天下人的同情。 他曾想过,吉昌为什么要派晋文去杀韩楚的儿子呢?晋文可是晋国的子嗣,而韩楚的灭亡,也是因为他对晋国的不弃。 “我只能说,有这个可能!”韩冰儿道:“实不相瞒,当年负责保护世子突围的是家父的义兄韩老八,而在韩都城破之后,韩老八也失踪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有找到了韩老八,才会知道真相!” 玄康想,既然韩冰儿的老爹叫作韩老九,那么这个韩老八应该与大将军府的太保们一样,是与韩老九一起的结拜兄弟,因为他们都姓韩,说不定也是韩楚的老爹收的义子呢! “也许韩老八死在了乱军之中呢?” “不会!”韩冰儿肯定地道:“八爷可是韩氏武功最高的人,连我父亲都能够活着带着我逃出韩都城,八爷没有理由逃不出来!” “那也只是你的猜测而已!世事难料,就算是他的武功再高,也会有意外出现!” 韩冰儿点点头,但是看着秋禅的眼神却越发得坚定:“我相信他应该就是逃得一劫的世子殿下!他的相貌与先君实在相似,而且还有栾珮珠的影子!” 秋禅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玄康又想到了有人曾说的,秋禅与韩爱珠长得相像的话来。 “有的人有了先入为主的想法,就会越看越像!”玄康还是警告着她。 “是!”韩冰儿也承认道:“我其实也不是第一次看到你的书僮,当初并不觉得,只是今天想来,再一细看,确实很像!” “你要是真得想要知道他的身世,或许可以去问一问明月禅师!”玄康提醒着她。 韩冰儿一怔,马上点着头,却又问道:“你可知那位老禅师去了哪里?” 玄康摇了摇头:“我们从黑伏城出来的时候,老和尚就说要去云游天下,鬼才知道他现在到了哪里!” 韩冰儿点了点头,又向玄康深深一揖:“今日一别,我一定会去寻找老禅师以解疑惑,你我非敌非友,只恳请文公子莫要将今夜之言传于他们之耳!” 玄康点着头:“放心吧!秋禅虽然是我的书僮,但是我们情同兄弟,我怎么可能把他推到风口浪尖上呢?” 对于生性多疑的大将军吉昌而言,就算最后查出来秋禅不是韩楚的儿子,只怕有这么一点儿的口风传入到他的耳朵里,秋禅也会死在他手,毕竟没有人愿意养虎为患,何况吉昌也知道,二十三郎的徒弟不仅有文玄康,还有一个就是秋禅呢? “如此多谢了!”韩冰儿又是一揖,这才道:“后会有期!” 玄康也拱了拱手,却是道:“便愿后会无期!”一副不愿意与她再相见的样子。 韩冰儿怔了怔,当然明白玄康不愿意与自己再相见的原因,也没有恼怒,又有些恋恋不舍地看了秋禅一眼,这才转身大踏步地离去。她的两个帮手,也跟在她的身后,走了。 荒院里,一片的宁静,就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只听到夜虫的轻吟。 玄康与秋禅四目相对,良久之后,秋禅才缓过劲来,不由得问道:“公子,你觉得我会是韩楚的儿子吗?” “这很难说!”玄康只得道:“也许是,也许不是吧!看来,我们还是要去问一问明月禅师了,我相信,他应该不会无缘无故地给你这么一枚带着菊花纹的玉观音吧?” 秋禅无语,明月禅师不会害他,在自己跟着玄康之前,他和明月禅师可是在一起生活了很久,两个人的关系形同父子一样。 “若……若我真得就是韩楚的儿子,你说我……我应该怎么办?”秋禅怯怯地问道。 这的确不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 玄康想了想,作为无依无靠的秋禅如今最信赖的朋友,他必须要认真地来回答这个问题。 “这也要看你自己怎么选择了!”他告诉着秋禅。 “要是公子你呢?” “如果我是韩楚的儿子,那么我首先想着的应该是怎么努力地活下来,无论什么时候,先要好好地活着。” “你不考虑报仇吗?” “报仇?”玄康笑了一下,道:“这也要看情况了,如果自己连活着的能力都没有,还谈什么报仇呢?再说,我想就算是九泉之下的韩楚夫妇,也不希望自己的儿女痛苦的生活在仇恨中吧?” “你怎么会知道韩楚夫妇的想法吗?” 玄康只得道:“韩遗珠曾跟我谈起过这个问题,当年义父大人攻灭柴杰的时候,栾珮珠曾告诉自己的女儿,让他们努力地活下去,哪怕是像狗一样得活下去,却根本就没有提到要她们报仇的事情!” “那是因为她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活在人世!”秋禅执拗地道:“毕竟女儿家又能做什么?又不能替韩家传宗接代!在无亲无盼的情况之下,能够活下来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你自己有想法呢?” 秋禅沉默了片刻,坚定地道:“我若真得是韩楚的儿子,那么,我首先要娶个老婆,等我老婆为我生了儿子之后,韩家不至于没有后代了,我就会向大将军复仇!” 看着他说话时眼中透露出来的一丝冷光,玄康不由得浑身打一个哆嗦。 第169章 魏窈娘 栾继的婚礼虽然在一天内就举行完了,但是庆典一直持续了三天, 这毕竟是栾国这几年来难得的一件喜事。 虽然吉十一郎和玄康是大将军派来的代表吉昌的代表,但是在婚礼第三天的时候,秦电还是从洛京跑了过来,除了再一次奉上大将军的祝福之外,还带来了大将这的密旨。 凭着直觉,玄康就知道秦电的到来,肯定跟征伐西秦有关,只是这种事情,他也不敢乱问。 吉十一郎知道征秦这件事,栾继也知道,唯独他不知道,这说明吉昌对自己的不信任。 秦电还告诉吉十一郎和玄康,说是大将军要他们在栾继的婚礼之后,马上赶回洛京,不许在栾都城多做停留。而他自己好像并不急于回去。 尽管有秦电的催促,吉十一郎还是找出各种借口来,把行程推后了一天。 玄康知道吉十一郎为什么会留恋在栾都城的日子,因为他此时正与娇红馆的那位魏行首打得火热。吉十一郎曾在第一次从娇红馆回来后,就十分兴奋地告诉玄康,那个魏行首果然滋味不错,是他自懂得儿女之情以来,遇到的最爽的一位女人,第二天还要拉着玄康去体验一番,却被玄康想都不想地拒绝了。 不过,对于玄康来说,吉十一郎连这种秘事都与自己言表了,也便说明他对自己的信任,同时也是将自己当成了他真正过命的兄弟。 此后的几天内,吉十一郎一直就没有在馆驿里住过,而是住到了娇红馆。 在离开栾都城的最后一天里,吉十一郎显得十分得神秘,早早地便不见了人影,直到中午的时候才现身来,问他话的时候,他也是遮遮掩掩,并不明说。 玄康还以为这又是涉及到了军事秘密,干脆也就不多问了。 直到他们真得出了栾都城,走在回洛京的道路上,在栾河的渡口,一辆小小的马车出现在了他们的队伍中,吉十一郎才打马走了过来,用商量的语气恳求着玄康。 “我把窈娘赎了出来,回洛京,能不能先放在你的府上住几天?” “窈娘?”玄康莫名其妙。 “就……就是魏行首!” “啊?”玄康吓了一跳,这才知道那位娇红馆的行首,原来叫作魏窈娘,他不由得替吉十一郎担心地道:“你就不怕回洛京后会被义父骂吗?” “就是因为怕,所以才会先放你那里住两天!”吉十一郎忙道:“你放心,她不会住得太久,等我在洛京找到一处宅子,就把她接走!” “十一哥,你呀,精虫入脑了吧!”玄康不由得骂道:“那种青楼女子,玩玩就好了,你还真得动了情了?” “她都说非我不嫁了,我也喜欢她,就这样!”吉十一郎十分得坦然。 “我看她都可以做你老娘了!”玄康没好气地道,在他看来,魏窈娘之所以愿意跟着吉十一郎,大约就是看上了他大将军府太保的身份,再加上年轻英俊,这样的条件,正是所有青楼女子所企盼的对象。 “哪里呀,她只比我大一岁!” “你多少银子赎的她?” “花的不是我的钱,是十二弟帮我赎的!” “十二哥?”玄康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起来:“他怎么也跟你胡闹呀?” “什么是胡闹?”吉十一一本正经地道:“十二弟说,要是喜欢,就直接买了,省得跟他一样,当初犹犹豫豫,事后再想赎的时候,人已经不在了!” 玄康知道,栾继在洛京当大将军府十二太保的时候,曾经喜欢过一位千春楼的姑娘,只是因为怕大将军不喜,所以没有敢将她赎出来,后来他回到栾国成为君王,再派人去千春楼找那位姑娘的时候,那位姑娘已经被别人买走,一直引以为憾事。 “好吧,你的事我不管,看你怎么去跟义父解释!”玄康只得道。 吉十一郎笑笑,道:“义父还是开明的,对我们去逛青楼并没有什么禁阻,只要不惹出事来,他向来是不管的。” “那是逛妓院,他当然不说什么?你就算是要买个小妾,也要找个良家妇女吧?这样才不会辱没大将军府的荣光!你倒好,却从妓院里弄了个妓女回家来,你给他什么身份?只怕连通房都算不上吧?要是以后她再有了孩子怎么办?你让你以后的正妻怎么自处?” 虽然玄康也不喜欢这个世道对女人的打压,尤其是什么嫡庶之分,什么妓良之分,在他的心目里,还是不看重高低贵贱的,但是吉十一郎是他最好的兄弟,他不能不替他考虑。 吉十一郎知道玄康是在为自己好,若是他已经娶了妻,成了家,便是在纳妾也好,赎身也好,只要能够震得住家里的正妻,那也便无所谓了。未娶正妻,先纳妾,尤其是赎个妓女作良人,都是孟浪子的行为,只怕以后他要娶个门当户对的嫡女就不容易了。 “我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我自有办法去向义父说明!你只答不答应帮我的忙吧?”吉十一郎还是有些不快。 玄康想了想,也只得点头:“好吧,我答应你,不过,你还是尽快把这件事解决,快点儿找间房,把你的心肝接走,我可不想被不明情况的人对我指指点点,还以为我从栾都城带了一个妓女回来!” “放心吧,这件事我不会让你为难的!”吉十一郎开心地笑了。 不一会儿,他便引着魏窈娘来与玄康相见。 之前在娇红馆,玄康已经认得了这位魏行首,所以这一次见面的时候,倒也并不陌生,大大方方地行了个礼,毕竟不管她的身份如何,此时是吉十一郎的女人,就是他的嫂子了。 倒是魏窈娘,却对玄康万分的亲热,一句一个“文公子”地叫着,令玄康十分得别扭,倒是吉十一郎满脸得春风,就好像是喝多了酒一样,半天也合不拢嘴。 看到吉十一郎如此高兴的样子,玄康就算是有一盆冷水,也不好意思泼将下去,心里只是暗暗地替他们祝福,但愿这两个人能够过得长久一些。 他忽然想起吉十一郎曾信誓旦旦地对自己说,若是自己放弃了韩爱珠,那么他就会对韩爱珠志在必得。此时玄康已然在怀疑,以韩爱珠那样的好强的个性,怎么可能会 第170章 枚枝来访 回到洛京的时候,玄康便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大街上的兵马明显得多了起来,刚刚进城,便遇到了巡城司的窦刚,连忙询问。 窦刚也只是笑笑,道:“十三太保往大将军府,自然一切得知,何必问我这个巡城的小官呢?” 知道他不愿意透露军情,虽然心里猜出八九,却也只得拱手作别。 进入洛京,当然先要往大将军府去向吉昌复命,于是玄康先让秋禅负责,带着魏窈娘往文府去安置,自己与吉十一郎并马齐驱,前往大将军府。 在他们来到太液殿的时候,正赶上吉昌召集着几家领兵太保以及一些朝中要员,商议军情,吉昌令吉十一郎进殿复命,却没有让玄康进入,令他先回家休息。 “看来,义父大人对我还是有些不相信!未引为心腹!”玄康有些自怨自艾地道。 吉十一郎拍着他的肩膀:“你多心了,义父不让你参与其中,肯定有他的道理,或许还会有更重要的任务分派与你呢!” “怎么可能?”玄康笑笑,道:“我如今不过是军中一个小小的都尉,能够入得义父帐前商义军情的人,都是营尉以上的职位,我也有自知之明,只是为知道这一次攻伐西秦,义父会不会让我相随!” 正常情况下,每当战事起时,除非吉昌亲征会带上御林军,正常情况之下,御林军都是守卫洛京的中坚,轻易不会移动,作为御林军的一员,玄康也必须要跟着御林军一起行动。 “十三弟,你既然知道这个原因,也就不要胡弄猜疑了,还是先回家休息吧!” 当下,玄康只得与他拱手告别,离开大将军府,带着李乐回家。 回到家中,高管军正在安排着给魏窈娘安排着住处,整理出一个小小的院子让她居住,应该有的用度也是如数供应。 只是在安排完了魏窈娘之后,高管家来到了玄康的屋子里,犹豫了半晌,还是对着他道:“公子,虽说这个女人是吉家十一郎的外室,但是公子领她进家里来,只怕会对公子的声誉有污呀!” 玄康不以为然:“我这声誉如何,也便这样了!当初就有京中落下了个风流成性的骂名,再多一次风流债又能如何?再说,替十一哥背负这点儿的委屈,也是应该的!” 高丰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 还没有等到玄康休息一下,枚枝便匆匆赶来。 “枚主使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吗?”一看到枚枝紧崩的脸,玄康就能够猜出他怀着心事。 枚枝看了看屋子里的众中,点了点头。 秋禅、李乐和二十三郎十分识趣地走了出去,李乐守在门口,并且带上了门。 “公子知不知道大将军要对西秦动武了?” “已然知道了!” “吉昌是在为自己找回面子!”枚枝肯定地道:“慕君公主嫁给了逐日单于,这令他很没有面子!而且逐日单于又派使者来请罪,还送了大量的马和牛羊,也算是恭敬之致。如今若是朝廷征招各诸侯攻打北匈,并不是时候。” 玄康点了点头,虽然他也不喜欢北匈人,但是他的妹妹到底还是被用来和亲了,所以他也不希望逐日单于部被大虞朝廷攻伐。再说,便是大虞朝廷征招了十万大军开赴大漠,也不见得能够取胜,北匈人只要远遁漠北,避其锋芒,这次征伐便是劳师远征,一无所获。 毕竟,大虞朝中的战神只有一个,藤荆老矣,又成了残疾,便是吉昌亲自出马,也不见得能够有成果。何况,吉昌虽然在中原地方纵横驰骋,却还从未到过草原。 中原地区的步兵攻城战,远非草原戈壁的骑兵野战相比的,两者还是有很大的差别。 “所以,大将军只好拿西秦来下手?” 枚枝点了点头:“秦无岸没有把事情做好,让吉昌抓到了把柄!要说的话,若是吉昌知道了咱们东齐国才是始作俑者,只怕他会将冲天的怒火转移到咱们东齐国的身上来!” “西秦真得跟逐日单于有勾结吗?” 枚枚想了一下,道:“如今这样,我也实不相瞒了。当初大王将计就计地准备把四公主嫁与逐日单于,若是没有西秦的配合,也不见得能够完得成!” 的确,在和亲的队伍被逐日单于的人包围在石堡镇的时候,若是能够得到秦无岸援军出贺兰山,最其马和亲地队伍也能够退回到贺兰城,不可能让逐日单于得了便宜去。 正因为西秦的放任,所以才造成了吉昌丢了夫人又折兵的羞辱。 秦无岸不仅不出兵,还追捕求援的田嗣丰,却又没有能够有杀人灭口,最终把这件事办砸了,吉昌不向西秦兴师问罪才怪呢! 从枚枝的回答中,玄康也得到了一些关键的信息。至于西秦是不是真得与北匈人相互勾结了,这个他并不能够肯定,但是,东齐国李代桃僵,肯定与西秦国通了气,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如此得配合。 “只是,就算是大将军查出来西秦有鬼,也没有必要征伐西秦吧?完全可以派人往西秦痛斥的呀?再说,难道秦威傻了吗?为什么不认个错,以求大将军的原谅呢?” 枚枝发出了一声苦笑来:“自从你由大漠回来之后,有意地疏远吉昌,也没有多往大将军府走走,所以很多的事情你可能都不知道!” 玄康点着头,他如今的确不喜欢往大将军府去,除了对吉昌把自己的妹妹嫁到大漠去的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的过去。虽然韩遗珠的事情,他可以忘却,但是韩爱珠却又过来与他纠缠不清,每一次他入大将军府,都会被韩爱珠纠缠一番,尽管那一次他已经十分明确地告诉爱珠,他当她作妹妹,而且也不准备在自己二十岁之前谈婚论嫁,但是这却无法阻止韩爱珠对自己的追求。 有的时候,一层纸若是没有被捅开,大家还都会碍着面子,各自把心里的所想藏起来;但是一旦这层窗户纸被捅开了,再想要和之前那般得相处,又谈何容易! 第171章 玄康的忧虑 “难不成大将军没有派人痛斥西秦?又或是秦威没有给足大将军的面子?” 玄康还是不明白地问道。他觉得,只要是秦威服个软,战事就不应该起来。 枚枝苦笑着道:“怎么可能没有呢?大将军也派人去痛斥了西秦,但是秦威却没有办法给足大将军的面子!” “为何?” “因为大将军要秦无岸的人头!” 玄康一怔,他从秦无殇那里知道,虽然秦无岸是秦威最小的儿子,但是却也是秦威的最爱,若不是因为秦无恙被早早地立为了世子,说不定秦威会不顾礼法,立秦无岸为世子的。 秦威宁愿把秦无殇这个可以二儿子送到洛京来为质,却不愿意把秦无岸这个末子送来为质,也说明了他的偏心。 “大将军的要求太高了!”半晌,玄康也只得叹息一声。 “这摆明,大将军不愿意和解!”枚枝肯定地道。 “秦威怎么回的大将军?” “秦威道,秦国有质子在洛京,若是大将军对西秦不满,尽管拿质子开刀,他绝无怨言!” “啪!”玄康不由得啪响了桌子,愤怒异常:“秦无殇身在洛京,却是祸从天降!便是做父亲的,也没有这般偏袒幼子的道理!” “秦威可能还想要与大将军周旋,他一面派使臣往洛京朝觐,一面向我们东齐求援,只盼着若是大将军真得起兵攻秦,希望我们东齐国能够在东面牵制!” “父王是什么态度?” 枚枝十分为难地道:“如今东齐国实在没有跟朝廷作战的能力,但是,对于西秦,又不能见死不救!所以最希望得就是这场战事不要起来!” “如此说来,父王也一定左右为难了?” “的确如此!”枚枝老实地道。 “若大将军真得起兵攻打西秦,东齐国会不会帮西秦国呢?”玄康郑重地问道。 枚枝沉默了片刻,道:“这个很难说!大将军攻伐西秦的理由是其勾结逐日单于;若是西秦在受攻之时,东齐不出兵的话,他们必然会将大王选逐日为婿之事公之于众,如此一来,东齐也将成为众矢之的!” 玄康点点头:“如此说来,东齐国十之八九会卷入这场战事中来啦?” 枚枝点了点头。 “你今天找我来,想要我做什么?” “无他!只是希望能够借助公子的力量,羸得大将军的信任!” “我的力量?”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我哪有这么大的力量?” 枚枝一本正经地道:“能够成为大将军府的第十三太保,并且可以得到吉昌的青睐,大王相信,只要二公子能够常常往大将军府以敬孝道,或许吉大将军不会相信西秦人的谣言!” 玄康这才明白文青云的用意,他是不想卷入战争,不由得发出一声冷笑来:“你不觉得如此一来,反而有此地无银三百两之嫌?呵呵,当初为了不让妹妹和亲,我在大将军跪也三天,也没有能够打动他的心!你以为,我若去向大将军献媚,就可以打得动他的心吗?” 枚枝道:“行不行的,不试怎么会知道?” 玄康鄙夷地道:“父王当初违拗大将军的旨意,难道就没有想到会有今日之事吗?再说,弃盟友于不顾,这也不是君子所为,如此一来,将来谁还敢与东齐结盟呢?” 枚枝道:“二公子所说,也是道理;但这是大王的决定!最后到底是战还是不战,还是由大王说了算了,若是二公子能够从中斡旋,为东齐国羸得更多的选择,不是更好吗?何况,这也是为了二公子的本身着想!” “为我?” “是!”枚枝肯定地道:“莫忘了,公子虽然是大将军的十三太保,亦是东齐国的质子!若东齐国真得与朝廷开战,那么,二公子将如何自处呢?”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若是东齐国真得与朝廷开战,那么最倒霉的人,肯定就是自己,很可能到那个时候,他就会成为另一个秦无殇。 “若是东齐真得要与大将军开战,不知道父王会不会在乎我的存在?”此时的玄康,不免有些自伤。 好像是看出了玄康的心思来,枚枝笑道:“放心吧,我想,如今二公子在大王的心目中,可是十分重要的。便是真得要与朝廷为战,大王也一定会在之前,想办法让您逃出洛京城的!” “我不求父王真得能够把我救出洛京城,只但愿他不要如秦威那样,将秦无殇弃如蔽履。” 枚枝不由一呆,马上道:“二公子多心了!大王怎么可能会如秦威那般没有恩义呢?” “好吧!”玄康点着头:“我会想办法去与大将军分说,为我们东齐辩解的!” “如此,便有劳二公子了!”枚枝在此时十分得客气,好像是在托人办事一样。 玄康挥了挥手:“枚主使莫要这般客气,便是我被大将军收为义子,我也忘不了自己是东齐人,绝不会令东齐国有所失!” “如此甚好!” 玄康又想到了什么,心下有些担心,又问道:“绣衣社可知道西秦作了准备吗?” 枚枝点着头:“前日,吉存恭领着五万落日军,潜出寒谷关,突袭金潼关,但是秦威早有准备,血战一夜,损兵折将,如今已然退回寒谷关。此战之前,西秦与大将军之间尚有回旋余地,如今连回旋余地都已经没了,只能一战到底了!” “回旋?难不成当时八哥偷袭金潼关时,西秦没有防备吗?” 吉存恭,正是吉八郎。 枚枝笑笑,道:“那时西秦的使团刚刚离开洛京,还未将大将军的要求带往西秦,大家都以为大将军只不过是威吓,便是洛京中诸大臣都不认为这仗会打起来,另外,落日军的动向也是神出鬼没,整座大营还旌旗招展,也看不出有出动的痕迹,而且在金潼关早就潜入了细作,按理说,这一战应该一举就能够拿下金潼关的,也不知道是如何就走漏了消息,西秦人竟然有了防备!” 玄康心下忐忑,又想起了自己给秦无殇报信的事情来,三日之前,他还在栾都城,韩冰儿的报信是五日之前的事情。 第172章 秦无殇的生死 “也许,西秦的谍者早就知道了大将军的决定了,所以提前通报了消息。”玄康猜测着道。 枚枝一声冷笑,道:“秦谍馆的人根本不是皇城司和内卫处的对手,在大将军准备对西秦动武之后,寒谷关进入的人员,都经过了严格地筛查,连只苍蝇都无法通过,天上的飞鸟也被他们盯防,飞鸽传书是不可能过去的。再说,他们又是如何得知的大将军的决定呢?” “是呀!”玄康道:“大将军阴晴不定,没有谁能够琢磨他的心思,但是,他想要攻伐西秦肯定已久,不然也不会不宣而战,要说泄露了消息,很有可能是他们内部的人。” “是!”枚枝道:“只是如今,大将军已经骑虎难下了,偷袭金潼关不成,秦威又明确拒绝了交出秦无岸,此时不战都不行了。” “确实如此!”玄康点着头。 枚枝道:“不过,想要拿下金潼关,却也不易,只要秦威控制要点,金潼关不丢,大将军也奈何不得。想要拿下金潼头,最少也要二十万的兵力!呵呵,若果大将军真得调出二十万兵力在金潼关之下,咱们东齐国却有了可趁之机,拿下半个魏国应该不成问题!” 听着他如此一说,玄康马上明白了文青云的想法,文青云想要火中取栗! “大将军若是要攻秦,最多也只会出兵十万!”玄康肯定地道:“不过,他可以纠集的军队却有五十万。” “哦?你且说说,另外四十万大军会有哪些?” “栾国五万,晋国五万,吉国十万,蜀国十万,宋国五万,魏国五万!” 枚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西秦总共才三十万的兵力,大将军若真得纠集了五十万大军,他是想要灭掉西秦呀!” 玄康点点头,心中有些沉重。 枚枝想了想,笑到:“虽然大将军的兵力不少,但是却相对分散,也不见得能够那么容易拿下西秦!” “的确如此!”玄康道:“主战场将在金潼关,西秦若是放上五万兵力,就足以阻挡东面三十万的兵力!呵呵,再拖得时日,到八月黑水河泛滥,大将军便只能退兵!” 枚枝道:“这么说来,只要西秦最多能够坚持三个月,就可以取胜?” 玄康肯定地点了点头。 八月正是北方的雨季,黑水河若是涨水,肯定会发生洪灾,到时候影响会有吉国、魏国、宋国,甚至于还有东齐国和北赵国。到那个时候,抗洪将是首当其冲的任务,粮食必定猛涨,军粮必定供应不足,大将军就算是不想退兵,也不可能。 “若是如此,我们东齐国倒也不必急于一时地出兵,跟大将军撕破脸,可以暗中协助西秦即可!” 玄康点着头,这种暗中的协助,包括提供情报、粮草、物质和人力。 “既然大将军与西秦的战争已经明面化,秦无殇是不是已经被大将军收押了?”玄康担心地问道。 枚枝点了点头,作为西秦地人质,在这种时候,秦无殇是不可能置身事外的。 “他为什么没有逃走呢?” 玄康当然记得自己找韩冰儿给秦无殇送信的时候,韩冰儿曾说过,那个时候的秦无殇是被皇城司的人看住的,但是既然他有办法把自己提供的情报送出洛京,令金潼关早就做好准备,为什么没有趁机逃走呢? “他曾逃跑过,不过他很倒霉,被周旋的人抓了回来,不过,他的护卫成功的逃脱了!” “风杨?” “对!就是那个小伙子!” “大将军会把秦无殇怎么样?”玄康有些担心地问道。 枚枝发出一声苦笑来,道:“那还能够怎么样?当然是杀之祭旗了!如今,大将军正在调集各方的人马,等到人马到齐,准备开拔,就是秦无殇的死期!” 玄康的心头不由得颤,隐隐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枚枝又说了一些让玄康在这些日子要小心的话,然后没有作过多的停留,便离开了。 玄康知道,虽然大将军对西秦的战争已经开始,但是真正忙碌的却是各国的谍报机关,作为绣衣社在洛京的头目,枚枝此时身上的压力,要比自己大了许多。 枚枝要自己去大将军解释东齐,只是如今西秦还没有被逼急,还没有将东齐攀咬出来,他又要怎么来替东齐辩解,还不让吉昌感觉是他们此地无银三百两呢?这的确是一个不好办的事情,也许真得就要像枚枝所说的那样,经常跑一跑大将军府,先去拉近一下自己与吉大将军的距离。 半夜的时候,有人偷偷地翻墙进入了文府,这个人对文府十分得熟悉,却没有逃脱管家高丰和李乐的夹击,最终被李乐打翻在地,当玄康扯下他蒙面的黑布之时,不由得叫了起来:“风杨?你怎么会跑过来?” 晚上闯进来的原来是秦无殇的贴身护卫,玄康分明听到枚枝讲起,他已经逃离了洛京,怎么又跑了回来呢? “文公子,救救我家公子吧!”一见到玄康,风杨便哭了起来。 高丰十分知趣地退了出去,亲自守在了门外。 李乐没有离开,他很想知道秦无殇到底出了什么事。另外,他也一点不见外地把自己当成了玄康的心腹。 风杨是特意来找玄康的,刚才被高丰和李乐夹击,他几乎就没有还手。 玄康看了一眼李乐,想了想,还是没有让他出去。 “风杨,起来说话,无殇到底怎么了?”玄康命令着。 风杨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跪坐在了玄康的下首。 “那日得到了公子的传信,因为我们已经发生被皇城司的人盯住,而且我们西秦的秦谍馆也遭到了破坏,无奈之下,公子只得与我商议,由他引开皇城司的暗探,掩护我出城!” 玄康点着头,秦无殇的决定是正确的,毕竟秦无殇才是皇城司那些暗探关注的目标,反而风杨这个侍卫显得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公子的计谋成功了,他果然吸引了皇城司的暗探,我偷偷溜出了城去。” 玄康还是有些奇怪,问道:“那么,你又是怎么把情报送到金潼关的呢?” 第173章 风杨 “公子已经猜到我无法通过寒谷关,所以他做了安排!”风杨如实地对玄康道:“他要我从黑水河潜水过去,那一夜我从水中逆行游了二十里,才绕过了寒谷关的盘查。” 玄康和李东都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寒谷关处在洛京往西去的崤山谷地之中,只有一道沿河的走廊可以过去。黑水河从金潼关奔流而至,其间劈开崤山,形成三处凶险的窄峡,称为三门峡。这里水流十分得湍急,莫说是人无法逆流而上,便是船只过去,也需要大量的纤夫拉纤才能通过。 风杨说得简单,他若真得是从黑水河的三门峡逆水游过去,而且还成功了,这也便说明他的水性不是一般得好,只怕放到江南,也是一等一的好手了。 “原来是你送的信!”玄康此时也恍然大悟了起来。 “送完了信,我便马上又折返回洛京,这才知道我家公子已经被皇城司的人抓到了,而且关进了皇城司的大牢!”风杨说着,又经不住地哭了起来:“我家公子真是可怜,虽然是他得到的消息,并且派我送出了消息,便是如此也不得大王的痛爱,大王不愿意用四公子换取我家公子的性命,我实在没有办法,想到在洛京城里,也只有文公子是我家公子的挚友,故而深夜前来,还请文公子能够救他则个!” 他说着,又俯身拜了下去。 玄康连忙将他扶了起来,对风杨十分得感动,但是却又觉得自己真得有些无能为力。他抬起头看了看李乐,心里想着:“若是我落了难,李乐能够像风杨这般为我奔波,便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仿佛是看透了玄康的想法,李乐习惯性地用手指着摸着自己的鼻梁,悠悠地道:“风杨尽忠职守,当是我的楷模!二公子莫要看我,还是想一想,如何能够营救秦无殇吧!” 想了一下,玄康只得道:“无殇兄是被皇城司捉拿关押的,想要劫囚,几乎不可能,那里的牢房也是洛京最为神秘的地方,进去的人能够活着出来,便已然是奇迹了!” “这么说来,我们只能等着他被押出来的时候?”李乐问。 “若是等无殇兄被押往校军场的途中动手,倒是有一定的机会。但是这需要几个武功高强的人帮助,就算是你和师傅加进去,我们的人也不够。再说,就算是我们劫到了囚,又如何出得了城?” “这的确有些难办了!”李乐搓起了手来。 风杨还是带着哭腔,不甘心地问着:“文公子,我家公子难不成只有死路一条了吗?” 玄康只得安慰着他:“风杨,你暂时先在我家里住下,明天我先去往大将军探听一下消息,再作打算!” 风杨和李乐齐齐点着头,但是风杨又有些担心地道:“若是大将军明日就要杀我家公子,那怎么办?” 玄康摇着头,道:“应该不会!大军还没有到齐,大将军若是要攻打金潼关的话,怎么也要三十万的兵力,只要无殇兄能够挺得出皇城司的拷打,不要攀咬出别人来,这两天应该还没有事!” 玄康心里也在担心,若是秦无殇把自己供出来,那么他也会遭殃。不过现在看来,秦无殇应该是挺住了,最其马他现在还是自由的。如果秦无殇真得把他咬了出来,在他今天入城的时候,就应该被皇城司的人拿下了。 忽然,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不会是韩冰儿在向秦无殇传递消息的时候,没有通报自己的名字吧?若是那样的话,才真得是再好不过了。 一夜忐忑,玄康几乎就没有怎么睡,一大早,他就洗漱完毕,连早饭都来不及地吃,便赶往大将军府。 如今是战时,就算是他往军营里去,也会被吉老大或者吉十一郎带到太液殿的。 也许是来得早,在太液宫里,玄康并没有看到有其他的太保在这里,更不见那些昨天看到的朝臣。 他径直地往太液殿外向大将军请安,卫星告诉他,大将军让他入内。 玄康迟疑了一下,原以为吉昌对自己冷落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允许自己进入他的内宫中。 在一个内侍的带领之下,他来到了惜花楼,马上认出来,这里正是韩遗珠住的地方,不由得有些不安起来。 “大将军就在里面,十三太保进去即可!”内侍告诉着他。 玄康只得硬着头皮走到了楼口,马上听到了里面传来婴儿的哭泣声,这个与他同一天生日的小家伙,已经半岁了,是大将军的宝贝。 只是那阵哭声也就是一会儿,便又停止了,接着便又传来了吉昌温柔至极的声音来:“哦!我家泰儿醒了,我抱抱,让爹爹看看!” 另一个更令玄康心跳的声音传来:“夫君当心,先给他把把尿!” 接着,又传来了大人把尿时的嘘声,以及小孩撒尿时的哗哗声。 玄康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将军会像一个普通人的父亲一样,给自己的儿子把尿,在他的印象里,便是文青云,也从来没有给自己的子女把过一回尿,不由得感到有些温馨。 “是十三郎在外面吗?”里面传来了吉昌的声音,显然他听到了玄康的声音。 “是!爹爹!”玄康只得回答。 “进来吧!” 玄康迟疑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进了惜花楼。 屋子里只有吉昌、韩遗珠和吉泰儿三个人,吉昌和韩遗珠显然也是刚刚起床,两个人的衣衫才刚刚穿好,只是头发还没有梳洗。 玄康有些奇怪,不明白吉昌为什么会让他走进惜花楼,他完全可以让自己在外面等候的。 抬起头,正与韩遗珠的双目交织,她连忙低下头躲到了吉昌的身后。 “咳!”吉昌咳嗽了一声,玄康赶忙又低下头去,不敢看屋子里的人。 半岁的吉泰儿精神格外的好,被吉昌抱在怀里,眼睛看到玄康的时候,脸上马上露出了笑脸来,伸出双手向着玄康,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抱……抱抱……” 那声音在玄康听来,好像是在叫着“爸爸!爸爸!”一样! 第174章 吉昌与玄康 玄康只得伸出手来,从吉昌的手里抱过了吉泰儿,这个半岁的小子一入了玄康的怀,便高兴得手舞足蹈,将自己白白的脸贴在玄康的脸上,口水都打湿了玄康的脖子。 吉昌望着面前的这一大一小,心头却说不出来是个什么滋味,这么看过去,两个人的脸庞几乎一模一样,冷眼一看,就能够认出来,这一定是父子。 人都说父子连心,就算是没有父子的名分,吉泰儿也是天然地喜欢玄康,这令吉昌都有些忌妒了。 韩遗珠抬头看了一眼,心中猛然一震,就在刚才,玄康的脸和吉泰儿的脸贴在一起的时候,是那么得相像,若不是熟知的人,换成一个外人看来,一定会确信这就是一对父子。 玄康的心里头却是千万匹马的狂奔而过,他不明白吉昌让他进入到内宅,还来到了惜花楼看吉昌和韩遗珠的起居,这是为了什么?如今更是把吉昌视之为业心头肉的吉泰儿交到自己的手里头,是为了什么。 不过,他还是喜欢抱着这个小胖小子的感觉,肉嘟嘟的,一笑一个小酒窝,哪怕是看上一眼,都足可以令他忘却一切的烦恼。 “抱着泰儿去遛遛早,这孩子就喜欢往外跑!”吉昌告诉着玄康,没有命令,分明是在使唤自己家的儿子一般。 “诺!”玄康只得抱着吉泰儿走了出去,心里更是莫名其妙,带孩子的事情自有内宅的奶娘和侍女来完成,他这一个假儿子凭什么要带这么一个假弟弟呢? 不过玄康也是知道的,吉昌能够让自己带着吉泰儿去遛遛早,那是他对自己的信任。在大将军府里面,能够抱着吉泰儿往太液池边闲逛的太保,也只有他一个了,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呢,哪会有别的想法? 见到玄康抱着儿子走了出去,韩遗珠也有些疑惑,不由得问道:“夫君这是何意?” 吉昌一笑,反问着她:“你的旧情人抱着你的儿子,你不高兴吗?” 韩遗珠的脸一红,随即认真地道:“夫君说得哪里话?我与十三郎之间清清白白,并未有过越轨之举!再说,臣妾已然嫁与夫君,还是懂得廉耻的,夫君何故说出此等话来?” 虽然心里对于韩遗珠的话嗤之以鼻,但是吉昌看到她果然是要被自己气哭的样子,只得哄着道:“孤只不过是开开玩笑罢了!人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孤的泰儿只是想让他沾些十三郎的聪明气罢了,你莫多心!” 知道吉昌的话不过是借口,肯定还会有其他的原因,既然他不愿意明说,韩遗珠也不敢再多问,只得点头。 吉昌很快收洗漱完毕,便离开了惜花楼,往太液湖边去寻玄康了。 玄康抱着吉泰儿十分得惬意,已然忘记了自己的要来大将军府的目的。 吉十一郎伙同着吉四郎、五郎和六郎正准备往太液宫来向吉昌问安,看到玄康抱着小主人笑的时候,也一齐围了过来。 吉四郎想要从玄康的怀里将吉泰儿接过去,但是小家伙却赖在玄康的怀里不干,只要别人一抱,他就哇哇直哭,弄得大家没有办法,吉老六笑道:“十三弟,泰儿好像就认了你一个人,咱们这些人里,就你来的府上最少,也是奇了,你可是有什么法子,偷了他的心?” 吉十一郎笑道:“十三弟哪有什么法子?呵呵,咱们十三个兄弟中,就数十三弟最是英俊,你若是有他这般得相貌,估摸着泰儿也会喜欢你的!” 众人哈哈大笑。 玄康不由得问道:“几位哥哥,义父大人准备西征西秦,可有让谁去历练吗?” 吉老五道:“除了大哥守位洛京,老七和老九依然领兵拱卫之外,我们和其他兄弟都会随军征伐!” 玄康一怔,马上明白了什么,问道:“莫非义父准备亲征?” 吉老四道:“是!这是义父前日定下来的事!” 玄康默然,前日?也就是说那正是吉八郎带着落日军偷袭金潼关失败之后的第一天,显然是因为那种失败,令吉昌颜面大失,所以才会恼羞成怒,决定亲征西秦。 吉昌将御林军、旭日军和安国军共二十万兵马留在洛京,就足以威慑东齐和南楚了,也只有这两个国家不安份而已。 “为什么义父没有让我去呢?”玄康还是不解地问了出来。 吉十一郎也看着吉老四,他是昨天才跟玄康回到洛京的,对于洛京里的事情还没有完全的明白,昨日虽然开了一个会,他也被要求参加,却还没有机会跟吉昌说起魏窈娘的事情。 如今住在大将军府里的几个太保中,就数吉老四年纪最大,所以有什么事情,大家也习惯性地让他先说。 吉老四道:“义父让你跟着大哥守在洛京,至于为什么,我想他今日应该会跟你说明!” “十三郎,你还年青!”吉昌直接穿过林子,走到了太液湖边,显然他听到了玄康与大家的谈话。 “父亲大人!”众人齐齐地施礼。 吉昌挥了挥手,示意大家起身,来到了玄康的面前,伸出手来,将吉泰儿又抱到了自己的怀里。 见到玄康还是不解地望着自己,吉昌又道:“建功立业,以后有的是机会,不在此一时!你如今的主要任务,还是跟着你大哥好好学一学统兵之道!” “爹爹,孩儿认为,十年学习,不如一年实战!孩儿愿意追随爹爹身侧,为爹爹冲锋陷阵!” “实战?”吉昌笑了起来:“十三郎,别人可能需要去实战,你还是等一等吧!” “爹爹为何这么说?” 吉昌目光如鹰一样地盯视着他看了半晌,才长出了一口气,悠悠地道:“你得了镇国公的亲传,在石堡镇,能够以两千的兵力对阵一万北匈骑兵,坚持三日,令敌死伤无数,而且自己却少有伤亡,你这样的战绩,别说是孤,但是栾信复活,也不敢小觑!若是加以时日,只怕我们这些人都不会是你的对手!” 玄康蓦然明了,此时的吉昌对他有了畏惧之心,是怕他真得通过实战,成为一名厉害的统军之帅! 这是对自己防范吗? 玄康一时间无法琢磨出吉昌的心思来。 第175章 天工谱 “爹爹谬赞了!”玄康只能硬着头皮道:“石堡镇一战,皆是十一哥的功劳,孩儿不过是听命于十一哥而已!” “好了,你们两兄弟的事情,我清楚得很!”吉昌道:“十一郎回来后,把石堡镇发生的事情如实地相告,十一郎对你言听计从,却没有你那么多的鬼点子!呵呵,面对铁骑,你竟然能够想到挖沟以对,孤都从未曾想到过有此办法,这就是你的智计;更不要说用火药惊吓战马了,孤相信,若是给你十万虎狼师,你可能真得会燕然勒石了!” 玄康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要说的话,挖壕沟,可是他穿越前最普遍的作战模式,哪知道到了这个朝代里,便成为了一种新鲜事物。 他还是道:“爹爹难道不喜欢孩子成长?” 吉昌看着他,摇了摇头:“我当然希望我的孩儿们个个都成为不世之将,但是,那最好也是在为父百年以后!” 吉昌的话赤裸裸地告诉着玄康,同时也在告诉着其他的几位太保,那就是在他活着的时候,永远不会允许他们的成就超过自己。 这不是忌贤妒能,而是作为明确地警告。 历朝历代,没有哪一个君王会喜欢功高盖主的臣子。 玄康与吉十一郎对视着,吉十一郎向他使了个眼色,他只得低声应诺。 见到玄康被自己打了一巴掌,吉昌又有些不忍,安慰着道:“适才我也说了,你还年青,以后的路长着呢!不要为一时的得失而计较!放心,只要你对为父本份行事,自有你的好处!” “诺!”玄康毕恭毕敬。 韩爱珠和奶妈走了过来,从吉昌的怀里把泰儿抱走,见到玄康的时候,韩爱珠显得很高兴,看到几位太保跟在吉昌的身边,也知道他们在谈事情,轻轻地走到玄康的身边,小声地道:“等会儿,我在望景亭等你!”说着,不等玄康回答,便追着奶妈风一样地跑了。 吉昌回头看着玄康,听到了爱珠的话,笑笑,问道:“十二郎新婚之喜,听说你送给他一个秘方,可以令他以此致富?” 玄康看了吉十一郎一眼,这肯定是吉十一郎告诉吉昌的,只得如实地回答:“是制作玻璃的方法,只不过还需要十二哥去试验!” “玻璃?” “哦,就是琉璃!” “琉璃可是好东西呀,又好看,又洁净,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东西的制法呢?”吉昌说着,马上又笑着道:“你不会是又在梦里学到的吧?” 玄康万分地尴尬,毕竟制作琉璃这种东西,便是连东齐国都没有,他不可能平空地就学会了。只得继续扯谎:“我们东齐靠着大海,湄州港也是东海边最大的港口,常年有海外的海商出没,有时这些海商也会来齐都城,我认识一位从西海来的海商,从他手里买了一本叫作《天工谱》的书,玻璃和蛋糕的制法,都是从那书上学来的!” “哦?这世上还有这等奇书?”吉昌十分感兴趣,又问道:“那书上还写了些什么?” “都是些制作各种商品的手法,也是西海那边的秘技!” “这本书还在吗?” “这本书已经被我父王毁掉了!” 吉昌不由得一愣,问道:“既然有这么一本好书,文青云为什么要毁掉呢?” 玄康道:“那书是用西海的文字所书,那种文字在龙陆无人能识,我也是从那个海商处学来的。当初父王看到这本书之后,以为我是不务正业,在学巫蛊之术,十分生气,连我的分辨也不听,便将我打了一顿,又将那本书丢进了火堆里!” 在玄康的记忆里,的确有文青云因为他看一些异本而打他的记忆,那些异本也被文青云烧掉。当然,那个所谓的异本,哪里是西海文字的《天工谱》,实际上是西海商人卖给他的行春秘技。 吉昌啧啧地摇着头,发出一声苦笑来:“文青云总是这样自以为是,把这么好好的一个儿子送到洛京来,却把那个猪一样的儿子留在身边,哎!也不知道他的眼睛是怎么长的?” “虽然父王对我寡义,但是他毕竟是我的亲生父亲,还请爹爹口下留德!” 吉昌看着玄康,恨不能现在就认了这个儿子算了,但他还是忍住了,仿佛很有耐心一般:“好!好,孤以后不会在你的面前骂文青云了!” “多谢爹爹!” 玄康说着,心里也放下了一桩心事,若是以后自己再想起了什么东西的做法,也可以将之推到那本《天工谱》上来。 “十三郎,你如今是轻易不登我这个门,说吧,你一大早跑过来,是为了何事?”此时难道吉昌看上去心情格外得好。 玄康看了这几位太保一眼,这些人都与他一样,虽然出身于诸侯世家,却被送到洛京来当了人质,好在得到了吉大将军的厚爱,这才成为了大将军府的太保,他们对吉昌是无比的感激的。 不过,在玄康看来,这种感激纯粹是本末倒置,若没有大将军硬性地要求诸侯送质子,他们又怎么会被送到洛京来呢? 相对而言,自己才应该感激吉昌才对,若他不是质子,还呆在齐都城,就算是不被别人所害,也不会得到世子之位,而且生活会更糟糕! 到了洛京,才会有如今这种天高地阔的感觉。 “爹爹,我知道这件事是惯例,但是身份相同,孩儿不免有些同病相怜的悲伤!” 吉昌转过头来,仔细地凝视着玄康,半晌之后,才缓缓地道:“你是要替秦无殇求情?” 玄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爹爹,就算是西秦有千般不对,有无数必须被讨伐的理由,但是秦无殇是无辜的呀!他是西秦质子,一直呆有洛京,什么也没有做!您杀他祭旗,可曾想过我们这些做质子的心情?” 此言一出,吉老四,老五,老六和十一郎都默然无语,虽然他们的属国与吉昌的关系很好,他们也得到了吉昌的宠爱,但是向来世事难料,谁知道哪一天,他们的属国不会得罪大将军,他们不会成为下一个秦无殇呢? 第176章 求情 玄康此时是豁了出去,虽然他觉得吉昌答应放秦无殇是不可能的,却也希望他能够留下秦无殇的性命来。 吉昌的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他忽然觉得他的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 “你知不知道?若你是是我的义子,你若是敢替敌人求情,会是什么下场吗?” 吉昌的声音不大,也没有愤怒,但是却给人以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吉十一郎连忙道:“父亲大人,您原谅十三弟吧,他与秦无殇交好,是以不忍心看着他去死!” “是呀!是呀!”便是连平日里还与玄康有些隔阂的吉老六也经不住地劝解着:“父亲大人,十三弟一时糊涂了,他还小,有些不懂事!” 但是玄康是执拗的,他还是道:“爹爹,您就饶了秦无殇吧!他真得很无辜呀!” “无辜?”吉昌有些愤怒起来:“要是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因为一个质子才会遭此厄运,孤可能还对他有些同情!哼,这小子可是折损了孤五千人马呀!” 玄康瞪大了眼睛,有些诧异地看着吉昌。 吉老四叹息一声,这才告诉着他:“十三弟,你可能不知道,之前皇城司也没有抓捕秦无殇,只是暗是监视而已。义父本来制定的让八哥率领落日军偷袭金潼关,哪里料得他们早就有了准备,才令落日军损折了五千人。后来查出,这个秦无殇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情报,以自己为饵,将皇城司的暗探引开,却让他的护卫出逃成功,将消息带到了金潼关!” “是呀!”吉老五马上也道:“若是没有秦无殇送情报,落日军只怕早就拿下了金潼关,此时已然推进到了渭州城了。” 玄康心里道:“秦无殇送出情报才说明他是真性情,若是明知道自己的国家有难,而为了自保无动于衷,那才会被我看不起!听他们的话来说,好像为自己的国家送情报还不对了吗?这些家伙就是强盗理论,真不要脸!” 虽然心里这么想着,但是却不敢有一丝地带出在脸上,只得哀求着:“爹爹,秦无殇是西秦王子,他若不为西秦着想,我想大家也会对他不耻!秦威为了他那个闯了祸的幼子秦无岸,宁愿将秦无殇舍弃,这是秦无殇地悲哀!若爹爹能够饶恕秦无殇一命,孩儿愿只身前往西秦,想方设法把秦无岸擒来,以泄爹爹之愤!” 也许玄康的这番话在别人的耳里听来,是吹牛,但是此时在吉昌听来,却是相信的,毕竟身边有一个大剑宗师,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 长长了出了一口气之后,吉昌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以不容质疑地语气对着玄康道:“十三郎,你再为秦无殇求情也是无用的!孤很想知道,是谁把消息透漏给的秦无殇,无论周旋如何用刑,他都不透露半个字!他是已然将自己置之于生死之外了,这样的人既然求死,那孤也只能随他所愿了!” 玄康的心头一跳,想来吉昌也知道自己制定的计划十分得机密,并没有几个人能够知道。他肯定在怀疑自己的身边有内奸了。 玄康抬起头,便与吉昌一双疑惑的眼睛撞到了一起,他知道自己不能回避,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 “这是吉昌在试探我呀!”玄康十分肯定地想着。 虽然偷袭金潼关的计划不应该让太多的人知晓,但是他要攻打西秦的计划却要提前向自己的心腹传达。在吉存恭带着落日军偷袭金潼关的时候,玄康正与吉十一郎一起在栾都城,并不在洛京,所以吉昌无法确定会是玄康透露消息给的秦无殇;再说,玄康也不知道自己所有的计划,便是他准备攻打西秦的事情,也没有告诉过玄康。 当然,吉昌也想过,吉十一郎会跟玄康讲,栾继也会跟玄康讲,他们所讲的都是攻打西秦的事情,以玄康的聪明,不可能想不到要攻西秦就必须要拿下金潼关,要拿下金潼关的最好办法就是偷袭。 玄康有很多成为内奸的嫌疑,可是唯独没有时间,而这恰恰才是最关键的! 秦无殇在还没有得情报之前,玄康就离开了洛京,而且自始至终,连他的身边人,也一直随着他在栾都城,没有回过洛京,他根本就没有成为内奸的时间! 玄康此时知道,无论自己如何求情,也是没有用的,他想要救下秦无殇,只能去想别的法子。 “爹爹,既然您执意要杀秦无殇,孩儿也没有办法,只是能不能恳请爹爹能够答应我去探望一下他?也算是尽了我与他的朋友之谊?” 见到玄康退却,不再坚持,吉昌点了点头,心下也坦然了许多,道:“这不是什么问题,回头你可以拿着我的手令,去找周旋,他能够与你方便!” “谢谢爹爹!”玄康又问道:“不知道秦无殇何时行刑?” “要去看他,你最好要快,今天下午应该正合适!” 玄康一怔,这已经说明吉昌准备很快就要出征了,应该就是明后天的事情。 “诺!”他答应着,从地上站了起来。 “你还有别的事吗?”吉昌关切地问道。 玄康摇了摇头。 “若是没有别的事,快去望景亭吧,爱珠都要等急了!” 玄康只得点着头,向众人告别。他知道,直到现在,吉昌还是希望他能够与韩爱珠并结连理,否则也不会这么为他们创造条件。 他转身要离开,马上看到了吉老六和吉十一两个人露出来的忌妒的眼神。 他觉得有些好笑,自己并不当成一回事的事情,而在别人的眼里,却是上等的好事。吉老六一直就在爱慕爱珠,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无奈韩爱珠明确地告诉过吉老六,便是自己借给一头猪,也不会嫁给他的。这令吉老六十分得伤心,却也无可奈何。 倒是吉十一郎,令玄康感到有些龌龊,他明明从栾都城带回来了一位魏窈娘,却还不满足,吃着碗里的,还想要看着锅里的,人心不足蛇吞象,着着令人鄙夷。 第177章 望景亭 望景亭也算是大将军府一处最佳看风景的所在,这个亭子就修在太液池边的龙首山最高处,相对于平地而言,有五百多米的样子。站在那个亭子里,还能够俯视整个洛京城的风景。 玄康用最快的速度跑上了望景亭,虽然他有心不去赴韩爱珠之约,但是却又怕以后吉昌问起,也只希望到了望景亭里敷衍一番后,马上离开大将军府。 他现在急切地想要回去与李乐、风杨商量一番,看看还有没有营救下秦无殇的可能。 韩爱珠果然等在了这里,一见到他,脸上便绽放出美丽的笑容来。 “爱珠,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明知道她找自己的目地是谈情说爱,玄康还是故作不知地问道。 韩爱珠从身边取过了一个纸包,打开来,里面竟然有三个圆圆的小蛋糕。她把整个纸包递给了玄康,十分自豪地道:“这是我做的蛋糕,你尝尝,跟你做的味道是不是一样?” 玄康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到目前为止,虽然文府蛋糕是送礼之王,但是也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做得出来,虽然许多好友曾问过蛋糕的制法,他却以祖传秘技为由,轻松地回拒。只是一次韩爱珠问起之时,他随便说了说,没想到爱珠竟然真得就做了出来。 他拿出一个蛋糕尝了尝,虽然味道还有些腥气,那是因为鸡蛋打得太多的原因,却也不失蛋糕的味道。 “嗯!不错!”他夸奖着:“这味道跟我做的一个样!” 因为早上出来的早,他还没有吃早饭,所以转眼间就吃了一个。 看到玄康狼吞虎咽地样子,韩爱珠十分得高兴,对着他道:“你知道吗?上一次你告诉我怎么做之后,我可是试了好几回,就是那个烤箱不好弄,几回都烤焦了!” “呵呵,你会做蛋糕了,以后可以在洛京开一个蛋糕店,一定可以赚到钱!” 韩爱珠很是高兴,他觉得玄康把做蛋糕的技艺告诉她,就是对她的一种认定!毕竟,像这种祖传的家秘,一般是不会传与外人的。这个时代的手艺人,老实地遵守着祖辈的家训,对看家的本事向来是传子不传女,传媳不传女的。所以韩爱珠天真地以为,玄康这是把自己看成了自家的人。 看着玄康又吃了一个,津津有味,韩爱珠十分得高兴,道:“你什么时候,教我做那种很大的生日蛋糕?” 这是当初玄康答应过她的事情,说她会做了小蛋糕,就教她做大蛋糕。 “马上秋禅要过生日了,我会在家做一个大蛋糕,到时候,我叫你过去学!” “那太好了!”韩爱珠高兴得跳了起来,她想,玄康既然连那种被称为礼王的大蛋糕都教她,更是认准了她的。 只是此时,玄康提到了秋禅,马上又想到了什么,三口两口地将剩下的最后一个蛋糕吃完,然后起身来,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来到亭子之外的土地上,按照自己的记忆,画出了一个菊花纹来。 韩爱珠诧异地看着玄康认真地画着什么,开始的时候还莫名其妙,直到玄康画完,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不等玄康开口,便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图案?” “这是你家的菊花纹吗?”玄康问。 “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在你姐姐和你的身上,看到过这种菊花纹呢?” 韩爱珠一阵沉默,道:“你应该知道,我们寄居在大将军府,姐夫是不允许这种菊花纹出现的,但是,姐姐教我认过,这是我们韩家的家徽。不过,她画完,让我记下后,就烧掉了!” “你知道你有一个弟弟吗?”玄康问。 在以前,他和韩家姐妹在一起之时,从来就没有问过她们的家族情况,只是怕勾起了她们伤心的回忆。 “知道!”韩爱珠点着头:“他比我小一岁,要是今年还活着,应该快有十四岁了吧!” “你对你弟弟有什么印象吗?”玄康接着问道。 韩爱珠努力地回忆着,最终摇了摇头,十分感伤地道:“我只记得我们很小的时候,母亲给我和他在一起洗澡,那时我还不怎么记事,姐姐一定知道!” “除此之外,就没有更多的记忆吗?” 韩爱珠摇着头,道:“要说对弟弟有什么记忆,我想姐姐应该记得比较多!”说着,她十分奇怪地看着玄康,问道:“十三哥,好好的,你怎么问起我弟弟来了?” 玄康笑笑,道:“我这次和十一哥去栾都,遇到了一个!” “谁?” “你们韩家的人,叫作韩冰儿!” “韩冰儿?”韩爱珠显然是听说过这个名字:“就是那个曾经刺杀过你的人?” “是!”玄康点着头,还以为韩爱珠也见过,想想,那日在马球赛上,在他与韩冰儿打斗灭火的时候,韩爱珠是去通知吉昌了,当时韩冰儿女扮男装地混在那一堆的士兵当中,就算是韩爱珠曾见过,也一定不记得她的模样。 “她是不是又刺杀你了?”韩爱珠不由得叫了起来,一脸得关切。 玄康笑笑,道:“我又非当初初入洛京城时的文弱书生,我也很能打的!” 想想马球赛的事情,韩爱珠也笑了起来,的确,她听秦电曾说过,以如今玄康的身手而言,也是七级武者,便是在十三个太保中,武力并不落后。 “韩冰儿真得又刺杀你了?”韩爱珠经不住又问了一句。 玄康摇了摇头,道:“是我发现了她,跟她打了一架,因为李乐和我师傅不在,然后她跑了!” “那就好!”韩爱珠仿佛放下了一颗心来。 玄康觉得好笑,他此时就站在韩爱珠的面前,也不知道她为自己担个什么心? “她现在在找你的弟弟,她觉得你弟弟没有死!”玄康还是如实地告诉着韩爱珠,却并没有告诉她别的事情。 “啊?”韩爱珠惊得张大嘴巴,一时闭不下了,过了一会儿,便又激动了起来:“我弟弟真得没有死吗?” “这只是她的怀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玄康马上打断了她的美梦。 韩爱珠不由得沮丧了起来。 玄康马上又道:“不管你弟弟是生是死,这件事我也只跟你说,你可以跟你姐姐提及,但是千万不要再跟第三个人提及,尤其是义父!” “我知道了!”韩爱珠郑重的点着头。 第178章 营救秦无殇 玄康又与韩爱珠说了一会儿话,便准备离开,韩爱珠忽然道:“十三哥,明日是家母的祭日,我已经向姐夫请求,会往洛河东的三清观去祭拜,你能陪我去吗?” 玄康一怔,问:“你姐姐不去吗?” 韩爱珠摇着头:“姐姐如今是吉家的人!” 玄康默然无语。如今吉家是韩家的仇敌,韩楚就是亡于吉昌之手,而栾珮珠后来嫁给的柴杰,也是亡于吉昌之手;虽然就算是没有吉昌,栾信也会派别的人去攻灭韩国,但是亡韩的人还是会忌恨吉昌。 “好,我明天就陪你去三清观!”玄康答应着。 韩爱珠高兴的小脸仿佛是一朵灿烂的太阳花。 玄康脑子一转,忽然有一个绝妙的主意想了出来。 从大将军府里出来,玄康便满腹的心事,骑着马一不小心摔落下来,将自己的脸摔得鼻青脸肿,额头还破了皮,血也流出来,他用手一摸,便糊了一脸。 周旋与窦刚正好一起走过,见到李乐正将玄康扶在路边休息,两个人一起走了过去,看着李乐在替玄康擦着脸上的血迹,一张绝世的俊颜,就算是紫一块青一块的,也是那么的令人怜惜。 “玄康,你是怎么回事?”窦刚不由得问道:“你的骑术那么精,怎么还能够从马背上掉下来呢?” 玄康抬头看了两个人一眼,发出一声苦笑来:“我心头有事,想着想着,就忘记了自己是骑在马上!” “不知道是什么事?让你这么忘情?” 玄康把目光转移到了周旋的身上,道:“周大人,义父同意我去探望一下秦无殇,你能否行个方便?” 听着此话,周旋已然明白玄康失神的原因,道:“只要有大将军的手令,就可以!” 玄康从怀里掏出了吉昌的手令,递给周旋,周旋看了一眼,又还给了他,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去探望秦无殇呢?” 玄康道:“你看我如今的这个样子,也不好去见他,明日吧!” 周旋点点头,如今的玄康估计还没有从被摔的头昏脑胀中恢复过来,对于一直注重自己形象的这个十三太保,肯定是要消消肿才好去见老友的。 “你若明日去见秦无殇最后一面,还是尽早一些,过了午时,可能就见不到他了!” 玄康一愣,马上明白过来,吉昌告诉他最好下午就去见秦无殇,周旋又这般说词,分明是明天就是秦无殇要被拉出去祭旗的日子。 “我明日一定一早赶到皇城司监狱!”他信誓旦旦。 在李乐的陪同之下,玄康沮丧地回到了家,风杨一下等在那里。 内室中,玄康无奈地将自己与大将军的交涉结果讲了出来,众人默默无语。 风杨的泪珠仿佛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滴落,他与秦无殇自小便一起长大,情同手足。 过了半晌,风杨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对着玄康道:“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我还是要感谢文公子的大义!既然公子说明日午时,便是我家公子的断头之时,那也定然是风杨的末日。即便是无法粉身碎骨,我也会陪我家公子共赴国难!” 他说着,起身来对着玄康磕下了头去。 “你想要明日劫囚?”李乐马上猜到了他的心思。 风杨肯定地点了点头。 “劫囚,可不是你一个人能够办得到的!”李乐也认真起来:“不知道你们西秦留在洛京还有多少人?” 风杨摇了摇头:“秦谍馆的人早就已经被皇城司清除了,便是进奏院,也在几日前随着入洛的使团撤离,西秦如今在洛京的,除了一些商人,再无可用之人!” “如此说来,你就是去送死!” 风杨道:“我自是知道这是去送死,但是也只能如此,方能平复在下的不安!我家公子对西秦仁之义尽,但是西秦却将我家公子弃之不顾,便是让我活着回到西秦,也是毫无一丝的倦恋!” 他说着,转身就要出门去。 “等一下!”玄康在后面叫住了他。 风杨转回身,看着玄康。 “其实,我可以救出无殇来,要不然,我也不会从马上摔下来,摔成这样,那是我有意为之的!” 这一次,连李乐都诧异地看着玄康,不明所以。刚才他就觉得玄康从马上掉下来这件事,有些匪夷所思,尤其是他还能够当着周旋和窦刚的面摔下来,还摔得如此严重。 秋禅被玄康打发着在门外守候,倒是二十三郎,没事人一样得坐在一旁喝着酒。 “文公子有什么办法能够救出我家公子?”风杨连忙问道,也忘记了刚才的悲伤。 玄康把头转向了二十三郎。 李乐和风杨也把头转向了二十三郎。 二十三郎喝了一口酒,回瞪着他们,却发出一声冷笑来:“你们看着我有什么用?以为我会去帮你们救人吗?” 风杨却是机灵得很,又扑通一声地跪到了二十三郎的身边,不容分说便“嗵嗵嗵”地连磕了三个头。 二十三郎却无动于衷,转过身去,只当无视。 李乐道:“没用的,陆前辈从来不会在乎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若是要被砍头的是我家的二公子,他或许还会出手,秦无殇,他是连看都不会看一眼的。” 风杨转头看向玄康,虽然他相信以二十三郎的大宗师的身手,或许能够救下自己的公子来,但是二十三郎的为人信条向来是以自己的好恶行事,不会被道德绑架。 玄康道:“你去求我师傅也是无用的!皇城司的八牛弩,便是我师傅也无法抵挡。” 八牛弩,是一种十分霸道的床弩,被称为一枪三剑箭,最少可以发一次射出三箭,而且威力强大,最远距离可以到一千米,也算是这个时期最为强大的射击武器了。只不过操作复杂,需要三四个人动用专门的工具开动。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救下秦无殇?”李乐经不住地问道。 “还能有什么办法,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 “一命换一命?” 所有的人都是一怔,便是不以为然地二十三郎也经不住地浑身一颤,他明白了自己的徒弟想要干什么。 第179 地牢 一大早,玄康便带着李乐来到了皇城司的监狱,只不过此时玄康用一条围巾围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只露出鼻子往上的部分,好像是一个蒙面客。 李乐的提着一个大大的食盒,跟在他的身后。 周旋知道玄康要来,生怕这小子会耍什么计谋,所以看到玄康如此打扮的时候,不免有些皱眉。 “十三郎怎么捂得如此严实呀?”他问。 “昨日坠马,这张脸如今天无法见人,还是先遮上的好!” 周旋点点头,没有要求玄康把围巾扯开,听声音他也知道这就是文玄康。 他还是仔细地检查了李乐手里的食盒,里面除了酒菜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他还不放心,又将食盒仔细地查看了一番,确信没有夹层,这才把食盒还给了李乐。 “呵呵,难得十三太保这般得有情有义,为了西秦的质子,还备下了酒食!” “这可能是秦无殇的最后一顿饭,还请周大人莫要催促!” “我自是不会催促,但是十三太保也莫把时间托得太长了!一个时辰足矣!” “诺!”玄康痛快地答应着。 周旋这才让开道路,让一位狱卒领着两人走进了大牢内。 皇城司的大牢防卫十分得严密,外间是一片普通的牢房,关押的都是些并不重要的人犯;穿过这处牢房,直到下到了地牢中,这里才是关押的重犯。 透过大铁门上一尺见方的窗口,玄康可以看到阴暗的牢房里,只有一束阳光从对面的一个同样只有一尺见方的窗房照进来,勉强可以看清地牢里的情景。 秦无殇穿着囚服,头发散乱地遮盖了自己的脸,那身囚服上满是血迹,想来他一定遭受到了非人的待遇。他的手脚都戴着铁链,这是重犯的标致。 此时,他正蜷缩着躺在囚室一角的草席上,仿佛是一具没有了生命的尸体。 狱卒打开了大铁门,立即一股霉臭味扑鼻而来,便是站在后面的李乐都不由自主地捂住了鼻子。 也许是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秦无殇挣扎着从草席上坐了起来,透过蓬乱的发丝,看到了文玄康的脸,经不住颤声叫了出来:“玄康?你……你怎么来了?” 玄康没有回答,示意着李乐将手里的食盒交给自己,然后走了进去。 李乐没有进去,而是站在了门外。 狱卒十分小心地又锁上了门,以防万一。 周旋从地牢的门口处露出头来,便听到了牢房里传出来呜咽的哭声,心里暗自得意,这些诸侯的儿子平常的时候,都是趾高气扬,好像多少得高贵一般,真得死到了临头,还是怕死的。 不过,他马上又想到,这或许不是怕死,他对秦无殇用了大刑,便是如此,这个家伙也不愿意将透露给他消息的内奸供出来,应该也算是有些骨头的人。如今见到玄康,却忍不住自己的悲泣,更或者是见到好友的自伤吧! 等等?怎么还有另一个人在哭?是文玄康? 周旋看到李乐正从铁门上的窗户向里面探望着,他也忍不住地凑了过来,马上看到牢中的两个人跪在地上,抱头痛哭。他不由得笑了笑,这个十三太保果然是一个多情的书生,对于自己的好友即将被处死,也算是尽了心意。只是这样心软的人却被大将军收为义子,却又有些与大将军府的其他太保们格格不入了。 “也不知道大将军怎么就青睐上这个小子了呢?”周旋心里暗自不解地自问着:“如此柔弱,将来也不可能成就大事,枉费了这张好皮囊,以及这满腹的学问!” 见到周旋不停地摇头,李乐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家二公子无可药救了?” 周旋道:“他的确有些不自量力了!还这般好哭,也难为大将军会喜欢他!” 李乐有些尴尬,他也不喜欢玄康大哭,只得道:“我家二公子在齐都之时,便十分懦弱,这本就是他的本性!再说,如今他看到秦无殇的样子,定然想到了自己,所以才会这般得自伤自艾吧!” 周旋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地牢。 牢房中,玄康听到了李乐在外面连续咳嗽了两声,马上放开了秦无殇,用袖子抹去了脸上的眼水,从容地将食盒打开来,把里面的酒茶拿出来。 “这是你为我准备的断头宴?”秦无殇也止住了悲泣,故作坚强地问道。 “今日午时,你会被拉出去斩首!” 秦无殇默然无语,呆怔半晌,缓缓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又给玄康倒了一杯酒,两个人举起杯来,一饮而尽。 吃了一口菜,秦无殇忽然爽朗了起来,大笑着道:“玄康,我们作质子的,如我这般的下场,很是正常,你也莫为我伤心,我能有你这们的朋友,当是我的福气!但愿来世,我们还能成为挚友!” 玄康道:“难道无殇忘记了当初,我们与飞云的兄的诺言了吗?” 秦无殇一片的惨然,苦笑道:“我自然不会忘记,奈何为兄命运如此,空有一腔的豪志也是枉然!”说着,又与玄康干了一杯,道:“此身先去,必当在地府遥祝两位兄弟马到成功!” 玄康的心中越发得凄凉,之前,他还觉得自己命运不好,在东齐国被文青云所厌,所以才会被送到洛京为质,但是有一点,文青云对于他在洛京的开销从未断过,而且还给他买了一处宅院居住。到现在为止,也没有说要立老三玄忠为世子。 相较而言,秦无殇要比他悲惨得多,他在洛京的生活费虽然不愁,却比玄康少了许多,也就难怪他会经常到文府来蹭吃蹭喝;便是他住的那个小院子,也是租住的,并非是买来的私产;更不要说在朝廷与西秦交恶的时候,他的父王毫不犹豫地将他抛弃。 这样的人质,这样的人子,只怕秦无殇就算是有万丈的豪情,此时也会成为生出绝死之心吧! “无殇,莫要悲伤,你我还有许多的路要走,放心吧,今天我来看你,自然不会让你被杀的!” “你能救我?”秦无殇不相信地看着玄康。 第180章 偷梁换柱 当周旋看着李乐搀着玄康走出皇城司监狱的大门之时,他很想要过去打一声招呼,但是看到玄康如此伤心,眼睛都哭得通红的样子,还是止住了。 玄康甩脱了李乐的手,大踏步地从他的身边走过去,他还能够闻到玄康身上特有的茉莉香味,那是贵族公子哥儿们特有的奢华,所有的衣服都会用各种香料进行熏蒸一遍,才会穿上。 玄康甚至根本就没有看一眼周旋的脸。 “十三郎走好!”周旋还是有礼貌地道了一声。 玄康连哼都未哼一声,反而将自己的围巾裹得更加紧了,两步出去,脚下一绊,差一点儿又要摔倒,幸亏被身后赶过来的李乐一把扶住了。 “看来,这小子真得是伤心过度了,估计又要回去病几天了!”周旋心里嘲笑着。 望着玄康和李乐的身影渐渐地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处,不知道为什么,周旋的心里总是有一种不安,他想了想,还是转回了牢房,进入了地牢,透过铁门的小窗,看到秦无殇披头散发地蜷缩在墙角的草席之上,他的心又放了下来。 终于快到了午时时分,一位旗牌官拿着大将军的令旗来到了皇城司的大牢,要提人犯秦无殇往校军场去杀头祭旗。 周旋亲自带着这个旗牌官,打开了地牢的门,秦无殇还在地上躺着。 “起来了!”周旋大喊着:“你的大限到了!” 但是草席上的人并没有动静。 周旋不耐烦地走过去,用脚踢了一下。但是,秦无殇不是不觉,他有些生气,俯下身去,一把抓起了秦无殇的头发。 但是,当他看清这张脸的时候,心头不由得一颤,惊得大叫出声来:“文玄康?” 那个旗牌官也紧走几步进入到牢中,也是惊得叫着:“十三太保?怎么这个是十三太保呢?” 周旋蓦然间明白了什么,不由得怒火冲天,啪地一声丢下了玄康的头,立即将玄康痛醒了过来,哎哟地喊着坐在草席上,一副懵懵懂懂地样子看着周旋。 “是你放跑了秦无殇?”周旋暴怒着问。 “我不知道!”玄康使劲地摇着头:“我们刚才还在喝酒,然后我……我就觉得自己的头忽然一痛,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周旋“呛啷”的一声,拔出了自己的佩刀,恨不能一刀下去,将文玄康的头砍掉。 “周大人!”旗牌官不由得喝了一声。 周旋这才如梦方醒,又呛啷地一声,将刀还入鞘中,抬起腿一脚踹在了玄康的屁股上,再不问一声,飞快地跑出了地牢。 望着周旋离去的背影,玄康的脸上悄悄露出了得意之色,这个老狐狸也有被自己玩弄的一天。 ********* 周旋迅速地出了皇城司的监狱,马上派出各路人马,去追查那个假冒的文玄康,有往文府去的,还有往洛京的各个城门去的。 不过,周旋还是觉得有些无望,从那个假冒的文玄康逃走,到此时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只怕秦无殇早就出了城。 祭旗的事也不能耽误,毕竟是大将军要亲自西征,如今只能拉出一个死囚,便假装是秦无殇杀掉,先鼓舞一下士气再说。 他亲自押着囚车,和那个旗牌官,又带着五花大绑的玄康,往校军场去见大将军。当他转头双看看身后的文玄康之时,却发现文玄康还在冲着他笑。 若是平日,十三太保的这种笑,会令人觉得阳光灿烂,可是此时,在周旋看来,这简直就是邪恶透顶。 “你以为大将军不会杀了你吗?”他还是强压着火气,来到玄康的身边,低低地问道。 “我也是受害者!”玄康报着屈:“我哪里知道秦无殇那个人,这么坏,竟然会把我打昏,然后跟我调换了衣服,跑了出去!我要是知道的话,才不会跟他结交呢!” 听到这话,周旋越发得气恼:“你以为大家都是傻子吗?凭着你这么几句话,就相信了你?嘿嘿,你小子实在是聪明,昨天我就奇了怪,当初在马球场看你跟那些北匈人打马球,怎么推,你都不从马上掉下来,怎么走着马,还能够从马上掉下来?而且别人掉下来摔得是脚,你却能够摔到了脸?” “人要是倒霉,喝水都能噎死!” “少他娘的跟老子装蒜!”周旋终于忍不住爆了粗口,虽然他一直想在这些文人面前装一装素养:“你小子,真是小瞧你了!诡计都耍到了老子头上来了!” “我老子可是大将军,周大人可莫要僭越呀!”玄康有意地气着他。 “你……”周旋一时气结,忽然笑了起来:“也罢,想我终日打雁,今日却被雁啄!也怪不得别人,只怪我对你大意了!” “周大人过奖了!” 周旋摆了摆手:“呵呵,你就知道大将军不会把你怎么样!是呀,昨日你那般地向大将军求情,大将军也没有答应,所以你就想到了这种偷梁换柱的诡计来。” “这只不过是周大人的臆测!” 周旋并不理会玄康的争辩,接着道:“身为大将军府的太保,大将军又对你宠爱有嘉,便是这般得行事,只怕也只会打你四十大板而已吧!嘿嘿,不错,用自己的皮肉之苦,换取秦无殇一条命,的确是十分划得来的交易!” “我真得是中了秦无殇的套,我以后会跟他划地断交的!” “你就没有想过,你如此行事,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吗?只怕以后你不会再得到大将军的恩宠了,甚至于会被大将军赶出大将军府,到时候你在洛京可就寸步难行了!” 玄康知道不管他说什么,周旋都会不相信。如今他也只能咬着后槽牙不承认。 “告诉你,是不是你给秦无殇透露得消息?”终于,周旋想到了这个问题上来。 “我给秦无殇透露消息?怎么消息?”玄康依然装着傻。 “落日军偷袭金潼关的消息!” “那么机密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又怎么可能去向秦无殇说呢?” 他差一点儿就要说自己没有作案的时间,忽然想到,那才是一句错误的话,干脆闭上了嘴巴。 “你再狡辩也没有用,留着你的那点儿心思,去好好跟大将军解释吧!”到最后,周旋只能悻悻地道。 第181章 八十军棍 吉昌也被气坏了,但是装着满校场的将士面,他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淡定地命令刀斧手将周旋拉过来的死囚斩杀,并且将这具头颅传示将士。 好在并没有多少人认识秦无殇,更何况披头散发之后的这具头颅也着实看不出有什么模样来。 在一系列的祭天仪式结束之后,便到了申时,然后大军开始埋锅造饭,进行战前的欢宴,这晚会驻扎在洛京城外,明日一早开拔前往寒谷关。 仪式结束之后,周旋便押着玄康来到了中军大帐,这里此时是吉昌的临时指挥所。 帐中,除了出征的几个太保之外,便是连留守的大太保、七太保和九太保也在。 吉昌脸色阴沉地听完了周旋的叙述,问着玄康:“十三郎,你有什么话说吗?” 玄康默然无语。 吉十一郎连忙跪下来道:“父亲大从,十三弟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等事来,父亲万莫动怒,饶他一命吧!” 吉昌皱着眉头,骂道:“十一郎,孤知道你跟十三郎最要好,这里还没有你说话的地方,滚起来,一边去!” 吉十一郎只得起身,站到了一边。 玄康看着吉十一郎,心下感激。 周旋也与他一样跪在帐前,他知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有过错的,这一次的责罚可是跑不了的。 “怎么?有胆子做?就没胆子承认吗?”吉昌的脸上带着一丝嘲弄的笑:“哼!还说被秦无殇打了头?你这种谎话也只骗骗小孩子罢了!” 吉存仁叹了口气,劝道:“十三弟,你就实话实说吧!莫要把父亲气坏了!” 玄康知道,他若是不承认的话,反而会令吉昌更对自己反感。的确,虽然他可以不承认,但是是个人就能够看出来这其中的破绽。 好在此时,秦无殇已经也脱离了危险,根本就没有必要再这么装下去。 想到这里,只得把心一横,道:“不错,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干出来的,与周大人无关。是我蒙骗了周大人,爹爹要打要杀,孩儿绝无怨言,但是请爹爹对周大人从轻发落!” 听着玄康竟然会为自己求情,这令周旋有些吃惊,就在刚才来的路上,这小子还一副死硬的态度。 看着玄康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吉昌差一点儿要把鼻子气歪了,却又觉得有些好笑。 “你以为我真得不敢杀你吗?” “孩子自打拜了爹爹为父后,便是爹爹的儿郎,打也打得,杀也杀得,孩儿从未敢忤逆!”玄康一头磕到地上,不再抬起。 “父亲!您就饶了十三弟吧!”吉十一郎再一次跪倒。 吉存仁也跪了下来:“父亲大人,十三弟急功好义,为了朋友之谊而不惜置自身于险地,的确愚蠢致极,但是念他是初犯,还是饶他一命吧!” 吉老大既然求情了,吉家其他的太保也不能眼看着吉十三落难,他们知道吉昌最看重的是他们兄弟之间的情义,也看得出来,吉昌并没有要杀玄康的心,对于他们来说,只要不造吉昌的反,他们就算是犯了再大的错,也不会被杀头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其他的太保也一起跪了下来,齐齐地道:“请父亲饶十三弟一命!” 对于这些太保的举动,吉昌感到十分得满意,虽然平日里,他的确对玄康有些偏爱,却没有在他犯错的时候,看到别人的落井下石,这也便是他最大的欣慰。 “起来吧!”他挥了挥手,声音平缓了很多。 众太保一起起身,只有玄康和周旋还跪在帐中。 “十三郎,你是怎么安排秦无殇逃出洛京的?”此时的吉昌心平气和,与玄康说话,好像是平日里的拉家常。 玄康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地讲了出来。 “昨日,爹爹未允许孩儿的请求,孩儿的确十分得伤心,所以在归家途中,满怀心思,竟然摔下马上,还摔到了脸,这才想到了偷梁换柱之计!” “你当时就没有想过,孤可能会杀你吗?” “孩儿没想那么多!孩儿觉得情义无价,秦无殇无过受死,又是我的朋友,所以不想见他身死!我不希望我身边的人有半分的差池,就如当初有人要害爹爹炸掉观礼台一样,我也会拼死阻拦!” 吉昌微微皱了下眉头,心里暗骂玄康的狡猾,这小子在这个时候,提到当初他救了自己一命,实际上就是提醒自己曾欠了他一条命的! “你是不是也利用了爱珠?”吉昌马上想到了今天早上,韩爱珠出门的时候,还曾说过要与玄康一起去三清观上香的事情。 玄康点了点头,如实地道:“我知道,如今是战时,所以进出洛京的人员都会被盘查,只要大将军府的车驾无人阻拦,所以在秦无殇出狱之后,李乐会带着他前往我与爱珠妹妹约定的地点,坐上她的马车赶往城外!”他说着,马上又道:“爱珠妹妹实际上什么都不知道,爹爹可千万莫要怪罪爱珠妹妹!” “你好算计呀!”吉昌恨得直咬牙,马上命令着:“来人,把他拉出去,重责八十军棍,罚俸一年!” 众位太保还想要求情,却听到玄康道:“诸位哥哥的情义,小弟领了,今日的确是我的过错,我甘心受罚,若是不罚,我也过意不去!” 吉存仁道:“父亲大人,十三弟毕竟年幼,身体还未强壮,这八十军棍打下去,只怕骨断筋折了,莫若先打四十,剩下的四十暂寄存,等他伤好之后,再行发落!” “准!”吉昌痛快地答应着。 玄康冲着吉老大一拱手,所有的感激都要这一拱手之中。他也知道,以自己的身体状况,真得一下子承受这八十军棍下来,可能就没有命在了。 这件事便这样得平息了,周旋也被打了四十军棍,李乐也没有逃掉,被打了四十军棍。 便是无辜地韩爱珠,也被吉昌禁足在家三个月。 第二天,吉昌便带着征伐大军离开了洛京城,整个洛京的防务和警戒,尽数得落在了吉家大太保吉存仁的手中。 第182章 一命换一命 玄康被打了四十军棍,屁股皮开肉绽,是被吉十一郎差人送回文府的。 与他同时受罚的还有李乐,也被打了四十军棍。 若是按照大虞朝廷的律例,像李乐这样的贴身护卫,是要被杀头的,回为他也是帮凶,既然吉大将军没有将主犯十三太保怎么样,那么,他这个从犯肯定会代替主犯的罪责,杀头。 吉昌这已然是对玄康和李乐手下留情了。 第二天一早,吉昌带着十万禁军和二十万诸侯军,杀气腾腾地奔向了金潼关,将洛京的军权将与了吉存仁,政权交与了糜庆。 如今,玄康和李乐两个人痛苦地趴在文府的床上,在医生上了药之后,正在接受着枚枝的教训。秋禅想要进去给他们擦洗,也被二十三郎叫住了。 “公子,你怎么可以这么冒险行动呢?”枚枝很想要发火,但是面对着两个人一声不吭,只以强压着心头的怒火。 “如果我不救秦无殇,这天下还有谁能够救得了他?” “他是西秦的质子!”枚枝提醒着:“你别忘记了,你也是一个质子!” “一命换一命!”玄康道:“西秦的灾祸源于东齐,就算是父王无动于衷,我又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一命换一命?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大将军真得恼羞成怒了,可不是一命换一命的事了!西秦的人都撤走了,而我们东齐人在洛京还没有半分的防备!到时候肯定跟着你一起被抓、砍头!” 玄康无言,他的确有些冲动了,这种事情也是有可能发生的。 见玄康不说话,他便把火气全部地撒在了李乐的头上。 “师弟,你这是有胡闹,对二公子一点儿也不负责!这回吉昌是饶了你们,那也是因为二公子还是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你就没有想过,他若是恼羞成怒,不愿意杀公子,要杀你还是简单吗?” 枚枝的话,令玄康为之一怔,在计划之前,他的确只想到了自己不会被吉昌杀掉,却没有去为李乐着想。 “二师兄,二公子有情有义,我也只是听他的话帮个忙,这不是也没什么吗?不就打了四十大板?最其马秦无殇活了呀!”李乐不以为然地道。 “你还跟我犟嘴!”枚枝愤怒地道:“你呆在二公子的身边已经不合适了。我这就飞鸽传书到齐都,向大王禀明此事,让大王再派一个护卫,把你换回去!” 玄康一怔,枚枝的确有这个权力向父王建议,虽然他也不喜欢李乐的多嘴,但是让他再换一个护卫,却也是不愿意的。好不容易跟李乐混得熟了,如今他也差不多能够驾驭这个家伙了,要是再来一个他不熟悉的人,还整天要跟着自己的身边监视自己,那才是受罪呢! “你要是把李乐换走,我就逃离洛京!”玄康的话斩钉截铁。 他是东齐国的质子,如果真得逃离了洛京,那么就是大罪,当然大将军不会找他,而是要去找文青云,若是文青云找不回玄康的话,那么他就只能再送一个嫡子过来,到时候,文玄忠是不二的选择了。 枚枝一怔,他已经知道了玄康的脾气,他可以派人一直看着公子,但是不可能每时每刻地看住,更何况玄康此时的身份可是大将军府的太保,刨开东齐国的因素不谈,在洛京城中,二公子的身份要比他们高贵了许多。 枚枝只能生着闷气,压住自己的怒火,缓声道:“好吧,这一次我就不调换李乐,但是二公子,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首先跟我讲,你可能不知道,大王发了话的,你若是在洛京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们所有在洛京的人,都不用回东齐了!” 玄康的心头一阵温暖,那个平日里冷冰冰的父王,原来还是很在乎自己的。 “好吧,以后我不乱来了,如果有什么事,会找你商量的!”玄康适时的退让一步。 李乐心头也很暖和,虽然他知道玄康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真正的接纳自己,但是他已经在不知道不觉中,成为了二公子身边不可缺少的亲卫,只怕比秋禅还要近一些吧! *********** 当枚枝的通报传到了唐旗的手中之时,唐旗不敢有片刻的停留,马上赶往景云宫,向文青云报告。 “一命换一命?”在听完了唐旗的叙述之后,文青云火了起来:“康儿怎么这么糊涂?秦无殇算什么?一个纨绔子弟罢了!康儿可是诗仙,就算是把他们西秦所有在洛京的人杀了,也换不来康儿的一命!” 唐旗道:“二公子虽然糊涂,但是却可以看出来,他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呀!” “重情重义?”文青云点点头,却又有些恨铁不成钢地道:“如今康儿在洛京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能够拜得藤荆为师,也算是不虚此行。前些时他在送慕君往北匈,表现不错,两军对阵可圈可点,已然表现出了一员良将之姿。孤可不希望这么优秀的儿子,真得成了吉昌的刀下之鬼!” “大王所言极是!” “你即刻告诉康儿,以后不许来,一切行动必须听从枚枝的安排!” “诺!” “孤相信,以枚枝多年来在洛京的经验,肯定能够有足够的智慧来应对所有的局面!” 唐旗应诺而去,许仕安又跑来求见,文青云连忙传唤。 此时,对于文青云来说,最无法决定的还是针对吉昌攻秦的对策。 “大王,西秦的使者求见!”许仕安向他禀报着。 “他们还没有走吗?” “走到黑伏城,又转了回来!” 文青云皱着眉头:“他们恨不能马上让咱们东齐出兵!依许相的意思呢?” 许仕安道:“朝堂上已经有了分解,西秦是盟友,不能不顾;但是吉大将军强横,只怕我们就算出击,也是无功而返,反而给他以攻齐的口实。所以,最好还是按兵不动,以观天时!” “若是咱们真得对西秦见死不救,只怕以后东齐有难,别人也会袖手旁观!” “大王所担心的不过是怕人诟病吗?若是东齐国自身内乱,无暇他顾呢?我想别人也不能说什么吧?” 文青云一怔,马上想到了什么:“你是说,趁机解决掉四大家族?” 许仕安点点头:“此时正是时机,大将军和魏、宋等国已无力量来干涉东齐内政,正是咱们清理内贼的时候!” “好!就听许相之言!”文青云猛地拍着巴掌! 第183章 牵挂 吉大将军离开了洛京城,这对于某些人来说,真是天大的好事,比如文玄康之流,实际上此时的文玄康,也成为了大将军府里唯二的太保。 大将军府里的另一个太保就是老大吉存仁,只不过吉存仁身为御林军统帅,他又有家室,在洛京城有专门的府宅,除非是被大将军召唤,他一般不会入府的。 大将军走后,大将军府里最重要的一个人就是吉泰儿了,为了保护自己儿子的安危,吉昌将自己最亲信的高手秦电留了下来,秦电的师妹布晓花在去年年底的时候,终于在吉昌的亲自过问下,嫁给了秦电,此时也有孕在身,所以将秦电停在大将军府里,也算是吉昌的特殊照顾吧。 玄康在挨了军棍的第二天,便一瘸一拐地往军营去报道,吉存仁告诉他,本来大将军是想要提拔他成为军指挥使,以代替被抽走的吉十一郎的职务,但是他的行动很令大将军失望,所以他还是一个小小的都尉。 不过,吉存仁却又特意地告诉玄康,大将军在离开洛京的时候,要求他住进大将军府里去,因为诺大的大将军府,不能没有一个主事的男人! 玄康觉得很是奇怪,就算是吉昌带着众多的太保们离开了洛京,大将军府里还有很多的长史、书秘等幕僚,就算是大将军不在,将军府的长史也能够担当起大将军府应有的职责。 “那些长史跟咱们是不一样的!”吉存仁告诉着玄康:“那些人是外官 ,咱们怎么着也背着一个干儿子的名字,算是家人。义父不想诺大的大将军府里面,只剩一堆的女眷,只是因为泰儿太小,要不然也不会让你住进去充门面了!” “大哥为什么不搬进大将军府呢?”玄康问。 吉存仁苦笑一声,道:“我是有家眷的人,还有两个孩子,你嫂子又有身孕了。” 玄康笑道:“大哥真是顾家的好男人!” 吉存仁拍拍他的头,道:“我辈生于天地之间,总是要有些牵挂和责任!若是连自己的妻儿都不在乎,便是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过屠夫而已!” 吉存仁的这番话,立即令玄康对他有了十足的好感,他知道吉存仁有着统领万军的帅才,像他这种人最是冷酷无情,如吴起为了求官而杀妻,总将妻儿亲人看得极淡,仿佛这样才能够成就伟业,却不知道这样的伟业,已然令之堕落成了没有人性的禽兽。 “大哥说得极是!”玄康道:“好吧,既然是义父的要求,我便只好搬进大将军府里!”却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卫星呢?他不是还在大将军府吗?” 吉存仁一笑,道:“他随着大将军出征了!呵呵,他那般俊俏的美少年,便是留在大将军府里,也令人不放心呀!” 玄康马上明白了什么,笑道:“看来,义父是怕卫星会秽乱宫帷呀!难道就不怕我吗?” 吉存仁笑道:“你是义子,又出身高贵,自然不是卫星那样低贱者可比的!呵呵,义父喜欢长得好看的少年,十三弟更是我们兄弟中的翘楚,虽然义父的后宫众多,只除了韩夫人之外,再没有一个能得他欢心,故而,便是便宜了你,也比别人不相干的人要好!” 玄康的脸不由得红了起来,若这番话真得是吉昌所说,分明就是在鼓励他去犯错。 “我若住进府中,自是不会往后宫踏入半步!” 吉存仁点着头:“你其实是我们兄弟中,最为自律的人,我也相信你不会做出傻事来!” “我可以带着我的护卫、书僮和师傅一起住进去吗?” 吉存仁道:“在义父归来之前,你便是大将军府的主人,除了韩夫人之外,一切有你说了算!” “那就太好了!” 玄康心里想着,秋禅还曾想让自己带着他到大将军府里转一转呢,毕竟这个府第是比皇宫还要大的宫殿群。 当玄康回到文府,向枚枝说明情况的时候,枚枝一声冷笑,道:“吉大将军让二公子住进大将军府,真是好算计呀!” 屋子里的众人都是一愣,刚才听到玄康说到的时候,秋禅还十分得兴奋。 “二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李乐连忙问道。 枚枝道:“大将军府十分宏大,虽然有很多的护卫防守,但是吉昌走了之后,只怕府内的高手也会带走不少,防御办量其是削弱的,若是往时,他就算离开大将军府,也无所谓的,因为那里没有他牵挂的人,就算有刺客把整个宫殿烧了,他也不以为然!” “牵挂?”玄康当然知道:“你是说他担心泰儿出事?” 枚枝点着头:“虽然秦电也是极厉害的高手,但是却看不过来这么大的地方,何况他的老婆也有身孕了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怎么不明白呢?”李乐有些不耐烦地催促着。 枚枝道:“若是二公子住进了大将军府,那么师弟你,还有秋禅和青龙剑客也会跟着住进去!”他说着,又特意地看了二十三郎一眼,道:“尤其是青龙剑客,若是能够入住大将军府,就算是有人敢闯入谋害吉昌的儿子,我想青龙剑客也会发现的吧!” 二十三郎倚在门口,双肩环抱在胸前,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玄康道:“我师傅不喜欢管闭事!” 枚枝笑道:“只要你喜欢馆闭事就行了!” 玄康一怔,的确,如果他知道有人要谋害泰儿的话,肯定是不会看着不管的。 枚枝又道:“再说,毕竟大将军府守卫森严,若没有一些本事,也不敢闯进去造次!叵是这些怀着不轨之心的家伙,知道青龙剑定就在大将军里住了,还会有人敢硬闯吗?” 李乐调笑着问二十三郎:“老陆,你真得会保护吉大将军的儿子吗?” “会!”二十三郎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不是说从来不管闲事吗?要是二公子也不管闲事,你还会去救那个孩子吗?” “会?”二十三郎斩钉截铁。 “为什么?”二十三郎的答话,令李乐疑惑了起来,他对这些宗师级的人物,太不了解了。 二十三郎看着玄康,悠悠地道:“我怕他反悔!” 第184章 住进大将军府 玄康并不明白二十三郎为什么会那么说,在他看来,以为师傅是在为自己而放下了身份。 不管怎么说来,玄康还是带着李乐、秋禅和二十三郎住进了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很大,吉昌的每一个太保都有一处自己的小院,就算是不住在府中,大将军也会给他们留下一处住的地方,玄康自然不会例外。 玄康的住所就叫作勇毅轩,却是离着太液宫最近的一处院落,而且也是比较大的。 玄康知道,若是他也要改成吉姓的话,吉昌肯定会按照“仁义礼智信”的排序,排到了他的时候,应该叫作吉存勇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的住宅名字前面会贯有一个“勇”字。 玄康在勇毅轩总共也没有住过几次,住在这里也多是大将军夜里家宴,时间太晚,为了方便行事而已。 大将军府的总管太监李公公亲自将他们所需的物品送过来,并且还送来了几个侍女,但是却被玄康以不需要为由,尽数地退了回去。 秦电也特意地来到勇毅轩探望玄康,看到他们正在吃火锅,便也毫不客气地坐下来,自己拿着筷子和碗,调上了调料,坐在一边大大方方地吃了起来。 如今吃火锅已然在洛京流行开来,尤其是在富豪勋贵之家尉然成风,当然,这也是从大将军府流传出去的,大将军府之所以会吃火锅,却是十三太保发明的吃法。 李乐看着秦电一点儿都不见外的样子,心里头有些来气,想想之前每一次自己陪着玄康到大将军府来,十次就有七次会被秦电挡在府门之外,今天第一次搬到大将军府里来住,自己还没有吃几口,却被秦电抢了先。 “秦头儿,我说你也太不见外了吧?”李乐终于还是开了口:“我们这里是自己买的羊肉,自己带来的炭火,又没有用大将军府里一分的花费,自己还没有怎么吃呢?你怎么就好意思这么大口得吃呢?” 秦电将他面前的一堆肉夹到了自己的碗子,头都不抬,道:“李乐,你家公子都还没有嫌我,你倒是先嫌我了?” 李乐道:“我家公子脸皮薄,有些事情不好说,哪像你这般得厚脸皮?” 玄康只得道:“李哥,秦大哥又不是外人,你少说一点儿!这些日子我们都是要住在这里的,直到义父回来!以后,你们也会经常见面!” 秦电笑着道:“听到没有?还是十三太保懂事!” 李乐嘲讽地道:“是呀,每一次我家公子被大将军责罚,都是秦头儿你来执行家法,我怎么就没有看到过哪一回你手下留情呢?打得可是比谁都狠的哟!” “我那是替大将军执行家法!我若没有手下留情,嘿嘿,十三太保的屁股早就打成了四瓣了!” 李乐还想要说什么,却被玄康打断了:“李哥,你去找下李总管,再要两坛酒过来!” 明知道是玄康把自己支走,李乐也只能气鼓鼓地起身出去寻李总管了。 看着李乐消失了身影,玄康这才对着秦电道:“秦大哥,别跟他一般见识,他一直忌恨你上回不让他进府的事呢!” “我怎么会记恨他?”秦电笑道:“他到如今还不懂,大将军为什么会把这般得喜欢你!我也实话实说,在你们十三个太保中,大将军对你的恩宠,已经超过了二太保!” 玄康一怔,二太保吉存义是吉昌的侄子,也是吉国的世子,若是吉昌没有生下吉泰儿的话,吉存义肯定会继承吉昌的一切。 虽然玄康也知道吉昌对自己不错,却因为并没有住在大将军府里,不常伴在吉昌左右,所以也不知道他对其他的太保到底如何,便是在大家相聚举行家宴的时候,那种大厅广众之下,吉昌所坐还算是公平。 吉昌没有要求他改姓,而且只要求他管自己叫作“爹爹”,这也的确是与众不同的。 秦电刚才的话,分明是说吉昌对待玄康的态度与别人不同,是更亲密的,也正因为如此,像他这样作为吉昌身边的最亲信的人,自然也要与玄康保持一种亲密,哪怕是这种亲密需要他厚着脸皮来达成呢? “秦大哥,我的确不明白,为什么义父对我与众不同呢?”玄康还是问道。 虽然玄康之前也曾问过吉昌这个问题,吉昌回答他的话很简单,应该他是十三个太保中唯一以文成名的。只是对于这个理由,玄康一直觉得有些牵强。 秦电依然满面笑容,没有马上回答他的问话,反而又问道:“你难道就从来没有想过,大将军为什么会收你作太保呢?” “为什么?”玄康眨着眼睛。 秦电并不急着回答,慢条斯理的嚼着羊肉,又喝了一口酒,这才道:“因为你是大将军的一位红颜故旧的儿子!” 玄康呆了呆,当初吉昌曾跟自己提到了生母竹香,只不过,他并没有往深处去想,后来也曾问过李乐和枝枝,关于竹香和吉昌的往事,但是这两个人都以不清楚为由,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他曾想过,也许自己的生母竹香和吉昌之间真得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便是想要打听,也只能回到东齐去问了。他也曾想过直接问一问吉昌,但是却又问不出口来。 今天听到秦电突然又提到了这件事,脑海中马上又想起了生母竹香来。秦电所说的吉昌的红颜故旧,肯定不会是丰夫人的。 “秦大哥,你可知道我生母的往事吗?”怀着不安的心情,玄康还是问着。 秦电砸吧着嘴,过了一会儿,却是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这么多!” 玄康可以肯定,秦电必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不然,他不会无缘无故得提到这些事。作为大将军府直属的内卫处的头目,秦电其实就是一个特务头子,他一定曾调查过自己的过往,那么也便必须要调查自己的生母竹香。 既然秦电不愿意说,他也无可奈何。 秦电将自己的杯中的酒喝完,把碗中的肉也吃完,并没有多作停留,向着玄康一拱手,道了声谢谢,便潇洒地离去了。 第185章 你是我的心腹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秋禅看到玄康没有再动筷子,而是盯着火锅发呆,已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公子,你是不是在想你的母亲?” 玄康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我自小被丰夫人收在名下,却对自己的生母没有一丝一毫的记忆!” “你那么小,当然不会记得她!”秋禅自伤自怜地道:“我也是一样,对自己的父母一无所知!” “我很想知道我生母的往事,若是在齐都城,或许我还能找人问一问,可是如今在洛京,便是想问,也不知道应该找谁去问。” “或许枚枝会知道吧?”秋禅道:“他可是绣衣社的头子,一定知道好多事的!” “我曾经问过他,但是他不说!”玄康很无奈。 “李大哥呢?”秋禅又问。 “我也问过他,他说他不知道!” 这个时候,久未开口的二十三郎忽然悠悠地道:“那是因为你没有逼他,小李子那张嘴,本来就是漏风的!” 玄康一怔,马上明白了过来。他不由得看向自己的师傅,好像他也知道好多的事,经不住地问道:“师傅,你是不是也知道好多的事?” “我当然知道好多的事情,但是,有些事情不到时候,我还是不说的好!” 二十三郎只要不愿意说出来,哪怕是天王老子也没有办法从他的嘴里弄出话来,这的确是一个不喜欢多言的人。 李乐分明是不愿意与秦电共餐,直到秦电离开了半天,他才抱着两坛子酒走了回来。一走进屋子里,马上高兴起来:“那个厚脸皮的家伙总算是走了?” “走了!”秋禅应着声。 李乐坐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打开酒坛,用酒提先给自己的酒碗里倒满,转头看到玄康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不由得有些发毛,问道:“二公子,你总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我在想,你是不是我的心腹!” 李乐笑了笑,道:“二公子,咱们两个在一起这么久了,就算是你不信任我,我也自认为是你的心腹!呵呵,那天二师兄说要把我调回东齐去,二公子不也不愿意吗?” 玄康苦笑出来:“是!我是在不知不觉中,把你当成了我的心腹!” “我肯定是你的心腹呀!”李乐大大咧咧地道。 “我什么都没有瞒得过你,可是,你却有些事情瞒着我!” 李乐问道:“你说我哪件事瞒着你了?” “你明明知道我生母竹香的事情,为什么我问你,你却说不知道?” 玄康直截了当地问道。 李乐不由得一怔,想了一下,道:“我……我的确不知道你生母的事情!” 玄康没有说话,而是用不相信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盯视着他。 秋禅忍不住地道:“李哥,这就是你不对了,我都能够看出来,你明明知道些什么事,就是不愿意说吧?” 李乐十分得尴尬,咬了咬牙,仿佛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样,道:“好吧,其实我就知道一点儿的事儿。” 玄康还是没有说话,依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李乐越发得不安起来:“其实告诉你也不打紧,这些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你回东齐去,只要找一些老一点儿的人,都应该听说过,可能酒馆里就有人知道!” 秋禅不耐烦地道:“李哥,你真得好哆嗦呀,不管是什么,你赶紧说吧!” “二公子的生母竹香,是丰夫人的婢女,随嫁给了大王!那时大王还是世子,丰夫人怕她的美貌被大王看到,所以将她打发到了花园里种花。那个时候,吉昌曾在大王那里作门客,然后和竹香有过一段……一段交往!”李乐说着,特意看了一眼玄康。 玄康听得出来,李乐所说的那种交往,一定是男女的私情。李乐肯定是碍于自己的面子,没有好意思讲出来,所以只用了“交往”这么一个中性的词。 见到玄康在认真地听着,李乐接着道:“后来吉昌曾向大王请求将竹香送给他,大王开始的时候答应了,但是后来看到竹香的美貌后,就将她纳为了自己的嫔妾,吉昌也便是在那里离开了大王。” “原来吉昌和文青云是这样结的仇呀!”玄康心里恍然大悟。 李乐还在说着:“不过,后来听说大王发现竹香依然与吉昌见面,一怒之下要杀她,却被丰夫人偷偷地放走了,那时她已经有了身孕。再后来的事,二公子应该是知道的了!” 听着李乐讲完,玄康的心头已然忐忑了起来,虽然李乐的话说得十分得平静,而且将最重要的地方说得轻描淡写,却令玄康不能不去想。 “文青云为什么要杀有孕在身的竹香呢?莫不是怀疑那孩子不是他的?”玄康一想到这个问题,就浑身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尽管自己是穿越过来到了原主的身上,但是原主的记忆还是不断地涌现在他的脑海中,自己不被文青云所喜,是他所有的儿子中,唯一一个放任自流的,如果不是怀疑他的出身,以文青云的秉性,不可能对自己这般得冷漠无情。 “难怪吉大将军会对我这么好,他一定是觉得我就是他的儿子!”玄康马上又想到了这个问题,一想起吉昌那么迫切地让自己叫他作“爹爹”时,那满足的神情,这已然不容质疑了。 显然,对自己身份的怀疑并不是只有吉昌和文青云,李乐也是一样,估计枚枝也是。 玄康又想起了自己私放秦无殇的事情来,若是别的太保这么干了,最后的结果绝对不会只是打上八十大板,而且还可以分期来打这么简单,就算是不杀头,义父义子的关系也会解除掉。 当初他是凭着感觉,认为吉大将军将不会对他有太大的处罚,当他把这个计划跟李乐说的时候,李乐竟然也没有太多的反对,如今想来,他肯定认为吉昌不会对自己作太狠的处罚,所以李乐甚至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枚枝,在他的眼里,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玄康再看向李乐,却见到他表情古怪地还在看着自己。 “李哥,秋禅,你们两个可是我的心腹!师傅,你也不是外人!这件事以后还是不要讲出来的好!”玄康恳求着大家。 “诺!”这是李乐的回答。 “肯定不会的!”这是秋禅的回答。 二十三郎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第186章 沙盘对战 吉昌带着三十万人马正在攻打金潼关,北面晋国的晋文带着五万人马紧扣柳林铺,东南方向上栾国的栾继带着五万人马也在攻打武关,还有西南方向上,蜀国也有十万兵马,出了剑门围攻阳平关。 西秦已然处在了五十万大军的围攻之中。 西秦的三十万兵马不得不分散开来,以五万守阳平关,三万守柳林铺的黑水河渡口,三万守武关,三万守西部和北部的边塞,剩下的十六万人马,全部集中到了金潼关,与大将军吉昌对峙。 战事很快就打了一个月,西秦将分散的兵力收缩,这也便造成了栾国栾继能够很方便地吞食掉了西秦东南方向上的三个郡,晋国晋文吃掉了西秦东方部的三个郡,蜀国吃掉了西秦西南方向上的三个郡。 倒是作为朝廷主力的吉昌所率三十万大军,被高大的雄关拦路,没有丝毫的进展。 这种战事,拖得越久,对于进攻方就越是不利,已然到了六月,若是到了八月还未攻下金潼关,这场攻秦之战也便无疾而终了。看这个样子,这一次吉昌可能真得会撞到了一块铁板上。 每天,玄康还是一如继往地出外学习,在镇国公府与藤荆在一起之时,除了下棋之外,他们也会垒起沙盘,模拟着西秦的战事。 玄康不得不佩服藤荆的博学与强记,他对西秦的地势和地形,达到了了如指掌的地步,在沙盘上随手拈来,便摆出了整个西秦的地形、城市和关隘。 “这里就是金潼关!”藤荆捋着胡须,坐在轮椅上,用手里的长棍指着黑水河的拐弯处,亚雄马上在那里插上了一面黑色的旗子。 西秦尚黑,所以用黑色表示;吉国尚红,所以用红色的旗子表示。 而此时,玄康手里拿着的就是红色的旗子。他把一面旗子也插在了那处险地。 “这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重关!”藤荆笑着告诉着玄康:“你可有办法将之攻破?” 玄康皱着眉头,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他背的熟得不能再熟的《孙子兵法》,已然对于攻城和围城设定了条件。 如今金潼关有十六万兵马,后面的辅兵成千上万还不算,想要以三十万人拿下这个雄关,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见到玄康低头不语,藤荆也不催促,反而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像是胸有成竹一般。 藤荆的确有胸有成竹的本事,吉昌的兵法就出自他手,以吉昌的个性而言,没有九成的把据,他是不会轻易的出兵的,他既然能够亲征,就说明他已经有了破敌之策。 而吉昌的策谋,想来也是无法瞒得住藤荆的。 迟疑半晌,玄康也并没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够拿下雄关,他知道以他穿越前的手段,只要有一门大炮,就能够将那高耸的墙轰塌,热兵器时代里,城墙如同虚设! 可是,如今却是冷兵器时代,虽然他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制作出一门能够轰破城墙的大炮,但是那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来到这个时代,就算他拥有先进的科技思想,也不可能面面俱到,很多方面,他也只能提出一种想法,而要真正的成为可以应用的制成品,却需要无数次的实验。 就拿火药一事来说,便是在这个时代里,人们也知道用硝石、木炭加硫磺可以配制出来,但是这样的火药也只是最普通的一种,爆炸威力并不大;真正有威力的是炸药。炸药虽然也是起源于火药,但是炸药与火药之间,还是存在着明显的不同,便是他穿越前那个时空中,以人们的科技水平,从火药最终发展出有着现代意义上的炸药,也经历了上千年! 在大虞朝,火器还没有大规模地使用起来,却也有了突火枪这类的原始火器,虽然威力不错,但是却因为操作麻烦,而且稳定性、安全性以及准确性极差,只当成为守城时的一种附庸使用。 藤荆咳嗽了一声,将玄康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显然,便是沉稳如镇国公这样的人物,也对玄康长时间的思考有些不满了。 “十三郎,你还没有对策吗?”他在问着。 望着那道雄关横亘于洛京通往秦都的谷地中,玄康忽然想起了马其诺防线来。再固若金汤的防线,若是不去理他,将之绕过,也就成为了一道摆设。 他把目光投向了金潼关以北的西秦边界,那里是以黑水河为界的,这条龙际大地上的母亲河,从遥远的昆仑之巅奔流而下,绕着黑色的高原转了一圈,又从北到南直达金潼关边,马上转了一个九十度,又奔向了东方。从北面的河套到金潼关间数千里,水流湍急,两岸陡崖耸立,能够过渡的地点寥寥无几,想要涉渡,也只能在冬季冰封的季节。如今已然到了六月,正是北方雨季来临的时候,水位猛涨,连泅渡都不可能。 柳林铺是晋国与西秦交界的黑水河岸的一处渡口,那里的水流相对比较缓和,而且地势平坦。所以晋文选择从那里进攻西秦,也是正途。 从柳林铺一路下来,到金潼关之前,只有三个渡口,最近的是韩城渡,这里曾是韩国的地盘,自国韩国被灭之后,此地一分为二,河西归了西秦,河东归了吉国。 西秦在韩城渡边上修了一座城,叫作西韩城;吉国在韩城渡的边上也修了一座城,叫作东韩城。若是没有战争,东西两个韩城还会有繁盛的贸易,那里是商人的天堂。只是战争一起,两国马上封锁了渡口,谁也不能过去。东西韩城各有一万驻军,这些是边军,并不属于禁军行列。 边军,是各国戍守边境的固定部队,兵源大多招收的是当地的青壮,农忙时会回家种地,农闲时会集中起来进 行训练。 “这里!”玄康指着东西韩城,已然有了主意:“这里可以突破,然后迅速南下,占领华阴城,如此一来,西秦在金潼关的十六万大军,便成了瓮中之鳖!” 藤荆满意地摸着自己的白胡子,大笑道:“孺子可教也!” 第187章 西秦之危 见到藤荆满意了,玄康也笑了起来。 只听藤荆又道:“十三郎,你的战略不错,但是真得想要突破韩城渡,又谈何容易?” 玄康点着头,纸上谈兵的确容易,若想要真得付诸行动,还需要仔细地琢磨。 首先,攻拔韩城渡需要一只奇兵,兵力也不能少数,如何也要有万人之众。其次,攻打韩城渡只能是一击而中,只要是超过两天,必定会令西秦人警觉。再次,行动的迅速,也便意味着不能带上大量的物资,后勤保障就是一个大的难题。其四,就算是拿下了华阴城,若是不能够坚守,很可能的结局就是孤军深入,陷入死地;最后一点,若是大军不攻破金潼关,这只奇军必定坚持不了几多久。 吉昌此时在金潼关前每日摇旗呐喊,好像是在疯狂地攻关,但是根据前线回传的战报,他们死的人并不多,这就令玄康想到,吉昌肯定是要佯攻了。 “东西两处韩城各有边军一万人,若是死守河渡,便是有十万人进攻,也能够抵挡十天半个月的,有这十天的时候,也足够西秦方面做好应对的准备,他们可以派出援军,也可以放弃西韩城,诱敌深入,只要是西秦人已经做好了准备,这一支奇兵就只能是死路一条!”玄康分析着道。 “那你可有什么办法,令这步死棋变活呢?”藤荆问。 玄康想了想,道:“这就需要一系列的操作了!这个领兵之人,必须要有大智慧,能够随机应变。这样的话,只要是夺下了西韩城,便是处理不好,也能够以东韩城为依托,骚扰关中之地,令西秦如芒在背。” 藤荆点着头:“晓宿夜行,三万人可以在一月之内赶到韩城渡。表面平和,内藏杀机,一鼓可下西韩城。疾驱南下,过三城不入,直击华丰仓,补给可矣!再遣一部入华阴城,西秦十六万人马不战已败!” 玄康怔怔地望着沙盘地地图,他发现刚才自己忘记了那个华丰仓。 华丰仓,是西秦最大的储备粮仓,华丰仓满,可保西秦两年不怕粮荒。而这座巨大的粮仓,正处在华阴城之西的渭水之畔。 “华丰仓?”他喃喃地道。 “对!”藤荆点着头:“火烧华丰仓,可令金潼关无粮可补!” “可是如此一来,那关中数百万的百姓,只怕能过冬春两荒者十无六七呀!” 大战之后,带来的肯定是田园荒芜,兵灾是比水灾,蝗灾和旱灾等天灾还要可怕的人祸! 藤荆苦笑一声,道:“不破不立,既然大将军想要灭秦,自然不会在乎多死几许的人!” “难道这就是义父的谋策?” “十三郎以为如何?” 玄康倒吸了口冷气,却又默默无语。 藤荆叹息一声,道:“自古来战无好战,若想取得胜利,自然会无所不用其极!十三郎,你要记住,不开战即可,一旦开战,那便是尸山血海,存不得一丝一毫的妇人之仁!否则,便是有百万雄兵,也只有败亡一道。” 玄康想了一下,还是道:“徒儿从黑伏城过来之时,明月禅师曾与我言:仁者无敌!” 藤荆哈哈大笑了起来:“仁者无敌?”他发出了一声嘲笑:“勇者无惧,智者无惑,诚者有信,仁者无敌!那不过是立世的箴言而已,对于兵者来说,身处在混战之中,只有杀伐果敢,才可能立于不败之地;人若是连性命都没了,又何谈及立身处世呢?” 玄康点头,只有先顾得自己的生存,才可能讲求到礼义廉耻;在生存都十分艰难的时刻,人便也如野兽一般,只能遵行着弱肉强食的森林法则。 又与藤荆探讨了一番,看看时间不早,玄康才告辞而出。 只是,一路上他都觉得自己的心好像是被石头压住了一样,死沉死沉的难受,他仿佛看到了西秦大地上成群倒下的饿殍,看到了无数被大火吐噬的茅屋,看到了无尽的杀戮、抢劫和淫奸!…… 李乐一直伴随在玄康的身边,自从上一次玄康跟他说自己是二公子的心腹之后,他就觉得自己与二公子之前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公子,你是不是又有什么想不开的心事了?”李乐忍不住地问道。 玄康转头看着他,忽然心头一动,也许可以借着李乐的嘴,再通过枚枝的渠道可以提醒西秦人关注一下韩城渡和华丰仓。他并不希望大将军真得攻破了西秦,哪怕自己有可能是吉昌的儿子,他也不希望吉昌能够统一天下。 毕竟自己从小生活在东齐国内,有着十分强烈的东齐认知,吉昌想要统一天下,就必须要平灭东齐。西秦若是完了,那么东齐的末日也就不远了。 “我在想,可能过不了几天,西秦就会灭亡了!”玄康告诉着李乐。 “怎么可能呢?”李乐不相信地道。 “你难道不知道大将军的厉害?他这次亲征,可是有着最少九成的把握灭掉西秦!” “呵呵,如今大将军三十万人面对着金潼雄关,一筹莫展,毫无建树,这样再拖两个月,自然会退走了!” “你想得太简单了!”玄康道:“大将军这是在采取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的办法,迷惑西秦人罢了!” “哦?你怎么知道?”李乐马上来了精神,忽然想道:“莫不是镇国公的高见?” 玄康点了点头,当下也没有任何隐瞒,将他与藤荆的沙盘对战讲了出来,说完之后,他又道:“这一次,西秦肯定会被大将军平灭,估计此时八哥已经领兵到了东韩城,或许拿下了西韩城呢!” “如此一来,西秦可能真得是要完蛋了!”李乐也十分得痛惜。 玄康摇着头:“若是他们此时能够分兵保护华丰仓,封堵渭水渡口,或许还能够起死回生,就算是八哥带着人在泾洛一带如何折腾,也不去理会。只是也不知道西秦有没有人能够看破大将军的这一步棋呀!” 李乐的面色也变得严峻起来。 “对了,你先回文府一趟,帮我把马球杆拿来,明日大哥要带我们去打马球!”玄康趁机地道。 李乐允诺着,快步奔向了夕照门的方向。 玄康知道,他一定会把这个信息告诉给枚枝,至于枚枝又如何传递给西秦人,就不得而知了。他只希望自己的这条消息,传到西秦君臣那里时,不会太晚。 第188章 值夜 玄康住进了大将军府里,最高兴的就是韩爱珠了,她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跑到勇毅轩里来和玄康见面,哪怕是一句话也不说,看着他被二十三郎逼着练功,也是高兴的。 倒是韩遗珠,却一次也没有来过,或许是为了避嫌吧。 实际上,玄康真正能够在大将军府停留的时间,也只有在晚上。 不过,随着他不用去跟着太史令学数,不用跟着吉存仁学御,不用再去跟着窦刚学射,下午的时光他充裕了起来,原想着多了自己的时间,可以去干些吃喝玩乐的事情,却被吉大将军又一脚踢回到了军营中,要求他在不去学习的时候,必须要去军营里报道,因为他此时的身份就是御林军的都尉。 一年多在军中摸爬滚打,此时的玄康已经不再是初入洛京时的文弱书生了,最少看不去还是有些威武的,只是在家穿着宽大的袍服,也显不出他的肌肉来,只有在被二十三郎逼着练功之时,光着上身,才显出那一身发达的肌肉来,已然是一个十分成熟的青年男子了,也就难怪韩爱珠每一次来的时候,对他的喜欢便会越深一层了。 终于有一天,秦电又来找到了玄康,对着他道:“十三郎,如今你身为大将军府中外宅的主人,怎么也要负起点儿责任来吗?也不能天天让我一个人忙里忙外地忙个不停吧?” 不等玄康答话,李乐便警惕地道:“秦头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也不是想干什么?就是想让十三郎担负起自己的责任来!” 玄康道:“你不会是想要我来巡府吗?” 秦电一笑,道:“十三郎倒是一猜就中!你也知道,以前其他太保住在府中的时候,每夜都会轮流值夜,用不着我天天晚上操心!如今他们都不在府里,只剩下我一个人巡府,这么大的地方,一个人很累的呀!一天两天还行,你看,我老婆也有身孕了,总不能一天到晚不着家是吧?” 他说得倒是可怜,玄康点了点头:“既然我住了进来,的确是要尽些责任,好吧!那我跟你轮留!” 秦电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其实十三郎也不必担心,这大将军府里也有上百的家将,卫兵三千,比皇宫还要多,也不用你亲自巡逻,下面有那些家将按部就班的进行,你值夜的时候,只需要搬到值夜房里去住一晚即可,若是晚上有事,那些巡逻的家将自会往值夜房里向你报告,由你处理;若是无事,你可以一觉到天亮!” “若是只到值夜房睡个觉,倒也不难!”李乐笑道:“到时候,我替公子去值夜好了!” 秦电看了他一眼,道:“若是无事最好,若是真得有什么事,只怕你小子安排不来!” 李乐不满地道:“当初我也是齐都城景王宫的护卫,也曾在宫中值过夜班,那点儿事难不倒我,只要不走水,不入盗,什么事都不会有的!” 玄康问道:“这些年来,大将军府里可曾有过什么大事吗?” 秦电看了他一眼,道:“大事当然有,呵呵,反叛也好,刺杀也好,都曾出现过,不过你放心,如今大将军不在府中,所有的印信也带走了,咱们只需要保证小将军的安全,其他的事情都好说,哪怕是府中被烧了个精光,大将军也不会怪罪的!” 他嘴中的小将军,自然就是吉昌的儿子吉泰儿了。 “保证泰儿的安全,自当是我们的责任!” 秦电拱了拱手,拜别而去,看着他如此轻松的样子,李乐担心地道:“公子,咱们不会被他坑了吧?” 玄康道:“我听大哥们说过,他们住在大将军府里,的确每夜需要轮留值夜的。” 值夜房在大将军府的内宅与外宅之间,是一处里外两间的砖房,外间有办公的桌案,内间是睡觉的地方,很是阔绰。 玄康和李乐在这里睡了几次,倒是没有发生什么事,可以一夜睡到天亮。因为值夜房隔着一堵墙就是内宅的庭院,里面有一处小小的水潭,虽然也有活水连通到太液池,却是蚊子滋生的地方。所以,值夜房里最难捱的就是听着蚊子嗡嗡的叫声。 房中原本只有一张很大的床,足可以并排着睡上三四个人了。 本来李乐要代替玄康值夜的,但是玄康却认为,自己怎么也要负起责任来,总不能让别人一直代替自己,所以回绝了他的要求。 不过,李乐还是坚持着要与玄康住在一起,作为护卫,他必须要保证玄康的安全。值夜房离着勇毅轩太远,要真得出了什么事,他可担待不起。 第一天的时候,玄康躺在床上,放下了蚊帐,半夜醒来却发现李乐躺到了自己的身边,他记得自己睡前,李乐说要凉快,所以睡在外面的竹榻上的。 “我被蚊子咬得无法安睡!”李乐哭丧着脸告诉着他。 玄康只得让他与自己睡在同一个蚊帐里,哪知道他在睡得迷迷糊糊地时候,李乐一双不安份的手却在他的身上摸来摸去,令他大为光火,一脚又将他踢下了床,蚊帐也撩开了来。 李乐灰溜溜地又跑到他的竹榻上去了,只是过了一会儿,又恳求着希望玄康让他上床,外面的蚊子实在太凶,这一晚上睡下来,只怕会把他的血吸干了,并且保证再不敢动手动脚。 见他说得可怜,玄康还是心软,让他进了蚊帐,只是再不与他睡在同一头。 但是,不睡在同一头的麻烦就是要不停地闻着臭脚的味道,好不容易侧过身顶到床边,远离那难闻的气味,耳边又传来了嗡嗡的蚊子声。 “有蚊子!”李乐一屁股坐了起来,他已经被蚊子惊扰成了惊弓之鸟。 于是两个人只得又起身,点上了灯,跪在帐子里开始打起蚊子来。但是这个时代的灯很是昏暗,两个人自以为把蚊帐中的蚊子打死了,才灭了灯躺下来,“嗡嗡”的声音又叫了起来。 这一夜两个人不断地跟蚊子搏斗,直到将近黎明的时候,才一起昏昏地睡去。 第二天,看到两个人都是熊猫眼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秦电哈哈大笑着,直恨得李乐直咬着牙,若不是玄康拉住了他,他一定会冲上去不管不顾地跟他大打一架。 第189章 走水 好在与秦电的轮换一天一次,到后来两个人觉得这么太麻烦,于是商议着三天轮换一次。 大将军府里只有玄康和秦电两个人可以轮换,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尽管李乐愿意顶替玄康来代班,但是用秦电的话来说,大将军府里头,还有很多地方是不允许像他这样的东齐国人可以随便进出的,李乐也便只好作罢。 转眼间又一个月过去了,从金潼关那边传来的消息,果然如当初玄康和藤荆所推导的那般,吉昌派了吉八郎蹑影潜踪,只一晚上便突破了西秦人的韩城度防线,顺利地夺取了西韩城。 紧接着,吉八郎四处出击,攻掠泾洛之间,以期吸引西秦的守军北上,曾一度之间,秦威果然上了当,派出自己的儿子秦无岸从金潼关带着三万兵马北击吉存恭。双方在蒲城硬碰硬地打了一仗,结果秦无岸败溃南逃,吉八郎率军一举又突破了西秦人的渭河防线。 形势果然按照藤荆所预测的那样进行着,这令玄康一度以为,自己让李乐带给枚枝的信息并没有传到秦威的耳朵里,也只能望洋兴叹,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许真得到了西秦亡国的时候。 出乎所有的人预料之外,就在吉八郎拿下华阴城,出兵华丰仓的时候,秦无殇竟然收拢了秦无岸的败兵,以八千之众设伏全歼了吉八郎一万的兵力,立时,吉八郎带着剩余的一万兵马龟缩进了华阴成,变成了瓮中之鳖。 西秦的战局风云变幻,波谲云诡,令人目不暇接。 失去了华丰仓的补给,吉八郎的一万人已然成了死军。这令吉大将军大为光火,拼了命地猛攻金潼关,但是秦威亲自坐镇在这座雄关中,任吉昌如何拼命,也没有办法将之拿下。 金潼关前成了一片的尸山血海,双方的将士们都伤亡惨重。战争又陷入到了无奈的对峙之中。 西秦方面,虽然被吉八郎带着人马横扫了一番,此时又在秦无殇的带领之下,不急不慢地一点点地收复失地。 也许是因为秦无殇力挽狂澜所表现出来的优秀军事素养,秦威不得不将金潼关之外的兵权交给自己的这个二儿子,而这个二儿子之前向来不被其待见。 秦威的三个嫡子中,世子秦无恙在秦都城监国,秦无岸战败后,失去了军权不得不回到金潼关,又被秦威派往了武关,以抗栾国栾继的进攻。 秦威严令秦无殇消灭占据华阴城的吉八郎一万人,不管吉八郎有没有能力再四处出机,有这么一支敌军在自己的身后,肯定让他有如芒在背的感觉。 但是,秦无殇却无视秦威的军令,只留下五千人马看住华丰仓,自己带着人北渡渭河,花了十天的时间,将被吉八郎占领的泾洛地区再一次收复,并且重新拿下了西韩城。 如此一来,整个西秦战场上的局势,除了吉八郎的一万人马在华阴城外,其他地方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态势。只是在秦无殇渡渭收复失地的时候,吉八郎也带着人夹击金潼关,令秦威腹背受敌,气得秦威一边应付,一边大骂着秦无殇混蛋。 眼见着金潼关就要陷落之际,秦无殇又带着扫平泾洛的人马出现在了吉八郎的身后,神出鬼没一般,夺回了华阴城,将吉八郎残存的五千人马围在了华山脚下。 秦威终于可以一心一意地对付关外之敌,将吉八郎丢给了秦无殇,到这个时候,他也不再咒骂自己的这个二儿子用他作诱饵的事情了。 可以看出来,秦无殇的战略是对的,如此一来,西秦的抵抗也就再没有后顾之忧。 吉老二带着五万吉国的军队已经快速地渡过黑水河北上,赶往了韩城渡,想要顺着吉老八打通的道路,去营救吉老八,同时也准备两面夹击金潼关。却因为秦无殇及时的封堵住了韩城渡的渡口,而无法成行,双方在韩城渡又摆开了战场。 吉老八的落日军终于全军覆没,吉老八被秦无殇俘虏。 对于玄康来说,这是吉昌战术的失败,而非吉八郎之过。但是他也知道,只怕从此以后,就算吉存恭在战后能够活着回来,他也再无法在大将军府里立足,他将会成为第一个被吉昌开除出去的太保。 玄康觉得十分得愧疚,若不是自己通报了吉昌的意图,吉八郎也不可能失败。 眼见着八月就要来了,此时身在金潼关前线的吉昌,定然如坐针毡,此时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如何能够体面的退兵了。 玄康在大将军府里的生活一如继往,这天晚上又轮到他来值夜,与李乐睡到三更时分,忽然听到了外面的一阵嘈杂,马上便有一位家将跑到了值夜房来报告,两个人都爬了起来,便看到窗外一片的火光。 “走水了!”家将向他急急地作着报告。 “哪里走了水?” “厨房!” 想来,容易走水的地方也只有那里。 “快去救火!”玄康命令着,与李乐一起出了门。 厨房位于大将军府的东南方向,这也是风水学上的讲究。 那边的火力强劲,他们都能够看到蹿起的火苗比树还要高,整个大将军府一片乱糟糟的景象,人影憧憧中,都是往那个方向去的,有人拿着桶,有人拿着盒。玄康相信这么大的火,望火楼一定能够看到,而且一定也会将洛京的潜火军招来。 他和李乐匆匆地往东南方向赶去,脑中忽然想到了秦电的警告声:“咱们只需要保证小将军的安全,其他的事情都好说,哪怕是府中被烧了个精光,大将军也不会怪罪的!” “小将军?”他马上想起了吉泰儿来。 “我们去惜花楼!”玄康当机立断地道,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李乐怔了下,紧紧跟了上来,不解地问道:“厨房走水,你往惜花楼去干什么?” 玄康只是不答,脚下的步伐却是快了几分。 李乐笑了起来:“二公子,我知道你还想着韩遗珠,这两个月咱们住在大将军府里,韩遗珠连看都没有来看你一眼,今天正好趁着这场大火,你可以名正言顺地去找她!一会儿,我给你把风,让你如愿以偿,给吉昌戴个大大的绿帽子!” 玄康气得面红耳赤,转过头骂道:“闭上你的臭嘴!” 李乐吓了一跳,看到玄康的脚步更加快速,已然将他丢在了身后,他只得闭上了嘴巴,加速追了上去。 第190章 声东击西的刺杀 当玄康与李乐快要赶到惜花楼的时候,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救命!”“救命”喊声,那是侍女或者太监传来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救火的嘈杂声中。 玄康猛地拔出了他随身的宝剑,李乐也拔出了自己的刀来。 “砰”的一声,李乐一脚踹开了惜花楼的院门,这扇大门从里面紧闭着,原本有一根粗大的杠子横在门上,就算是十个壮汉,也不见得能够有这么大的力气,把门踹开。 直到冲进了院子,玄康才发现,一个衣冠不整的太监手里抱着那根粗大的横木,正倒下去,边上一个蒙面的黑影挥刀砍在他的背上,这个太监惨呼着倒在了血泊里。 原来在李乐踹门的时候,这扇大门正好被这个太监打开来。 李乐向一头勇猛的狮子,扑了进去,一刀挥向那个蒙面人,那人也已经发现了冲进来的两个人,挥刀格挡,同时嘴里打着唿哨,好像是在通知他的同伙。 玄康奔到了倒地的太监身旁,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这个太监便叫着:“快!快去救小将军!” 玄康放下了太监,在东南方向火光的映照之下,他看到了院子里许多的尸体,有宫内,有太监,显然杀戮刚刚开始。 那个蒙面刺客用的也是刀,与李乐打得难分难解,应该是一个硬茬。 玄康丢下两人,往里面冲去,还没有冲到楼口,一根柱子后面又闪过一个杀手来,依然是刀劈向他。 玄康挥剑招架,发出“当”的一声响,马上感到手臂有些发麻,这个杀手的力量不小。 他听到了楼内韩爱珠传来的嘶吼:“天杀的!老娘跟你们拼了!” 一剑荡开杀手之后,玄康便弃之不顾,一头闯进了楼内。 里面一片的漆黑,开始的时候,他的眼睛还不能适应,只听到楼梯口处传来的碰撞声,有人正从楼上沿着楼梯往楼下扔东西。 “啪”的一声,一个人“啊”地叫了一声,从楼梯上摔下来,正摔到了玄康的身边,他看到的是穿着夜行衣的一个家伙,想也不想地挥剑刺出,正刺中了这个人的咽喉,这个人的那声惨叫并没有延续多久,便渺然无音了。 空气中飘散着一股尿液的骚味,想来是楼上的人把马桶丢了下来,这个没有长眼的家伙不小心踩在了园园的马桶上,失去了平衡,所以才会摔倒在玄康的身边。 他刚刚拔出剑来,便感到了耳边的风响,凭着第六感条件反射一样得闪避开来。此时他的眼睛已经适应了楼内的黑暗,看到又一个身影横着刀挡在他的面前,他只能挥剑与之搏杀,偷眼间看到了还有一个黑影已经爬上了楼梯,正使劲地踹着楼上一个紧闭的房门。 他的身后也传来了金属碰撞地声音,李乐肯定是解决了院门口的那个刺客,正在与楼门口刚才也自己只交了一合手的杀手厮杀。 “原来有五个杀手!”玄康想着,脑了稍一走神,便被对手一刀劈下,将手中的长剑打飞了。 他被迫在地上滚了一下,躲开了杀手的必中一击,顺手从自己的靴子里抽出了那把吉昌所送的寒星匕首。对于他来说,贴身近搏觉得比拿着长剑大开大阖还要顺手,毕竟这才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每每对手的杀着到来,他总是能够想也不想地找到应对之策,就好像是条件反射一样。 这个杀手见击飞了玄康手中的剑,不由得大喜,手中的横刀越发紧迫,追着玄康的身体再一次挥将过来。 玄康以弱示之,向一边躲去,在他几刀没有砍中的时候,突然反身而上,像风一样刮过,在对手收刀的瞬间人如附随,也跟着欺身到了他的身边,右手挥出,匕首又快又狠地已然刺穿了他的护甲,无声无息地刺进了他的下腹。 “啊!”杀手一声痛叫,玄康的匕首拔出,又是一刀刺入,竟然从胸口直入心脏,再一次将他的护身皮甲轻松地突破。 再拔出匕首之时,这个杀手一头栽倒在地。 “果然是好刀!”玄康心里暗叹,这还是他拿着寒星第一次杀人。 只是不容他多做思考,已然听到了楼上的那扇门“砰”的一声终于被踹开了来,那个杀手挥刀闯了进去。 “不好!”玄康暗叫着,飞身而上,踩着湿漉漉的楼梯,冲了过去,只是还没有等他到达那个门口,便听到又是一声惨呼,一个黑乎乎的身影从那个门里飞出来,撞烂了楼上粗大的木栏杆,“啪”的一声摔到了楼下,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玄康一头闯进了屋子里,屋子里的光线很暗,但是他一眼就认出来站在门口处的那个高大声音,不由得惊喜地叫了一声:“师傅!” 二十三郎冷冷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玄康拍着马屁地道:“呵呵,早知道师傅在这里,徒儿也就不这么担心了!”说着,又“哎哟”的叫了一声,捂着自己的肩膀,那里刚才在楼下躲闪的时候,撞到了柱子上,刚才还不觉得痛,这个时候,才觉出痛来。 “你小子还不算笨!知道往这里来!”二十三郎显然是在担心他会去救火。 楼下的李乐还在跟门口处的杀手打斗,但是此时玄康一点儿都不担心,他笑着道:“您的徒弟,哪有笨的?对了,师傅,你不是说不管别人的闲事吗?” “你小子哪那么多的话?”二十三郎道:“我只管我徒弟的闲事!”话音落时,人影一晃,已然消失在了窗外。 屋子里,韩遗珠抱着吉泰儿从床底下钻出来,韩爱珠吹着火摺子,点亮了桌子上的灯,整个房间立刻明亮了起来。 “谢谢你,十三郎!”韩遗珠垂着头,不敢看玄康的眼睛。 虽然玄康对于他叫自己作十三郎有些不习惯,却也只能默默地点头,看到她抱在怀里的孩子,忙问道:“泰儿是不是吓坏了?” 不等韩遗珠答话,韩爱珠便答着:“这小家伙没心没肺的,跟你一个样子,就算是死了那么多的人,他还睡得呼呼的,好像外面天塌下来,也跟他没有关系!” 玄康尴尬地笑笑,道:“能吃能睡是福呀!” 正说之时,猛听到外面又传来了“啊”的惨叫声,那不是李乐的声音,定然是最后一个杀手的声音。、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冲出了门去,冲着楼下大喊:“李哥,抓活的!” 可是,他的话还是晚了一步,李乐的刀已经砍下了那个杀手的头。 第191章 有罪推论 秦电冲到惜花楼的时候,只看到院子里到处都是尸体,他捂着鼻子过来拍了拍玄康的肩膀,如释重负的地道:“十三郎,今天晚上幸亏了你呀!要不然,咱们大家都得去死!” “好了,这里的事交给你来处理吧,本来想要留下一个活口的,也没有留成,也不知道这些刺客是从哪里来的!” “只要有来处,就一定会查到的!” 玄康点了点头,想要再上楼去与韩遗珠见个面,但是走到了楼梯口又停住了,转身对着李乐道:“李哥,咱们过去救火!” 李乐有些诧异,想要问些什么,看到秦电闪烁的眼神,还是忍住了,只得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惜花楼。 天亮的时候,大将军府的大火也被救灭了,这场人为放的火,除了将整个厨房烧毁了之外,还烧毁了毗邻的两处宅院。 韩遗珠母子被秦电安排着住进了听雨轩,与韩爱珠住在一起。并不是大将军府里没有其他的院落可以住,而是因为韩夫人受到了惊吓。 玄康不知道这件事秦电是怎么处理的,他肯定会向大将军报告,因为在大将军的心目中,他的儿子才是最宝贝的,任谁也无法代替。 三天之后,周旋从金潼关前线转了回来,他带来了前线的消息,同时也带着大将军的命令,要他和秦电互相配合着,必须要查出那个胆敢谋刺吉泰儿的凶手。 玄康和李乐也一起被秦电和周旋叫到了惜花楼,陪着他勘察案发现场。 “杀手肯定是为了谋刺小将军的,这一点儿毋庸置疑!”秦电十分肯定地道。他已经详细地向周旋说明了出事那天的情况。 周旋也不知道有没有在听,仔细地检查着整个庭院,不放过一草一木,一丝一毫。 “那夜是十三郎值夜,若不是他反应机灵,那些杀手可能就已经得手了!” 周旋抬头看了一眼环抱着双肩,站在门口的玄康,终于起身来拍了拍手:“十三郎,你怎么不去救火,先想到了要到这里来呢?” 看着周旋疑惑地眼神,玄康分明能够猜到他心里头那种龌龊的想法。 “别这么看我!”他没好气地道:“我只是尽我的责任,秦大哥跟我说,不管府里出了多在的事,就算是烧光了,只要保证小泰儿的安全,就什么事也没有!” “你难道真得没有别的想法?”周旋故意地提醒着:“比如趁乱对夫人行不轨之举?” 玄康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马上恼怒了起来:“周大人,你若这么想,那么我也没有必要陪你在这里浪费时间了!”他说着,转身向院外走去,李乐也跟在了他的身后。 秦电连忙拦住了他的去路,也有些恼怒地对周旋道:“周旋,你这家伙怎么回事?就算是十三郎有那种想法,他又没有做什么?反而救了小将军的!” “什么叫做就算是有那种想法?”玄康大叫了起来,心头被这两个家伙气得突突直跳,绕过秦电的身体,奔向门外。 可是他才到院门口,便发现人影一晃,周旋宽大的身形已经挡在了他的面前,脸上带着一丝嘲笑:“十三郎,你可不要生气,若是我也像你这般得生气,只怕早就变成蛤蟆了!老子跟着大将军这么多年,却被你骗得惨哟!要不你,那个秦无殇早就去见了阎王,如今战事胶着,秦无殇可是对西秦功不可没,这都是 托了你这个十三太保的功劳呀!” 原来,他还是忌恨着玄康放跑秦无殇的事情。 玄康有些心愧,的确是他坏了大将军的好事,也连累着周旋被打了四十大板。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也受到了义父的惩罚,你还要怎么样?”虽然强自镇定,玄康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心虚。 “我自然不能把你怎么样!”周旋道:“不过,对于你,我以后再不敢相信!” 玄康无言,的确是他骗了人家的。 秦电当着和事佬:“好了!好了!你们两个能不能消停消停?还是赶紧把幕后的凶手查出来要紧!” “不用查了,我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周旋很有把握地道。 “是谁?”玄康和秦电不约而同地问出声来。 周旋没有答话,对着秦电道:“走,再去看看那五个杀手的尸体!” 秦电点着头,带着他往后院的地窖里走去,这个大热天里,尸体根本就放不住,若不是为了让周旋查一查,秦电肯定早就将之火化了。他把尸体放到地窖里 ,也是因为清凉,令尸体腐败的速度慢上一些。 其实,在天亮的时候,秦电自己就对这些尸体查看了一番,还带来了内卫处的仵作。 玄康和李乐没有走进地窖,他不愿意去闻那股尸臭。看着秦电和周旋走进去,自己等在外面,同时心里也佩服这两个敬业的家伙。 过了好半天,两个人才从地窖里出来,一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好像要将肺里的气尽数的换完。 歇了半晌,秦电才命令手下的人,将里面的尸体拖出去埋掉。 四个人又重新回到了太液殿前,周旋并不准备跟玄康说明,对着秦电拱了拱手,快步地离开了。 “他查出什么来了?”玄康经不住问着秦电。 秦电微微点了点头:“只是怀疑,要找到确实的证据,还需要弄到了份口供。” “杀手都死了,上哪去弄口供去?” “这难不倒周旋!” 玄康诧异地看着他,蓦然想起了有罪推论来,在他穿越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公安系统采用的有罪推论,造成了无数起的冤假错案,最终改回了无罪推论,才始有清明。 “他不会是先想好了凶手,再去找证据吧?”玄康担心地道。 “你以为他怎么解这个案子?” “那样得出来的结果很可能是错误的!” “不会有太大的错!” 知道自己无法说服这两个自以为事的家伙,玄康还是忍不住地问道:“那么,你们猜出来的幕后凶手到底会是谁呢?” 秦电眨巴了一下眼睛,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问着他:“你觉得呢?” 玄康想了想,道:“要从得利的角度来分板,若是小泰儿死了,谁获得的利益最大呢?” “你觉得谁得到的利益最大?” “当然是二哥了!”玄康想也不想地道。 “没错,就是吉存义!”秦电也理所当然地道。 第192章 二太保的野望 吉存义是大将军府的二太保,也是吉大将军的亲侄子,还是吉国的世子,统领着吉国十万的兵马。 吉国的王宫实际上就是大将军府,只不过吉存义的世子府虽然包含在大将军府中,但是却有单独的大门对外出入,就位于大将军府的西南部,与惜花楼很近。 世子府与大将军府之间有一道高墙,中间有一道门,也是有卫兵看护的,但是对于能够谋刺的杀手来说,那道高墙就算是再高,也恍如无物了。 如果真得是吉存义想要干掉吉泰儿,的确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毕竟他们进入大将军府太方便了。 就算是吉大将军不在府中,大将军府里有秦电守护,里里外外的护卫亲兵十二个时辰一直在巡逻,也不是哪个刺客能够随随便便进出的。若是从外面进来的人,肯定会穿过一大片的空地,大将军府原本就是皇宫的一部分,那些刺客又要去放火,又要去杀人,而且放火的地方在东南,杀人的地方在西北,他们五个人不被发现,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真得本令高强了。 “我和老周都查过,这些刺客只能从世子府那边进来,不可能从别的地方过得来的!”秦电十分肯定地道。 “你们就此,便认为是二哥背后下的手?” 秦电点点头,道:“吉存义有杀害小将军的动机,毕竟小将军可是大将军的亲子,将来也只能是小将军来继承大将军的爵位,他若是老老实实的,或许大将军念在往日的情份上,还会给他留些家产;他却想要害死小将军,那就只能是死路一条了!” “就算是二哥有着杀人的动机,但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只凭着猜测,到底无法令人信服呀!” “证据?”秦电一声冷笑,道:“为什么谋刺会发生在那个时间段?之前两个月为什么没有?” “这跟时间有关系吗?” “当然有!”秦电道:“之前,吉存义带着吉国十万兵力,一直处在大将军的管辖之下;他也腾不出手回来杀人!可是,半个多月前,大将军令吉存义带着吉国的兵马北上韩城渡,想要接应吉存恭,他也因此脱离了大将军的掌控。吉存义的兵马与秦无殇的兵马隔河对峙,却无法挺进半步,至使吉存恭全军覆没。这么长的时间里,他派几个人回来刺杀小将军,正是时候!” 对于秦电的理由,玄康觉得有些牵强,吉存义无法突破秦无殇的河防,去救援吉存恭,本就是在情理之中事情,他又不是什么悍将;至于派人回来刺杀吉泰儿,终还是要讲证据的。 他蓦然明白了什么,问道:“难不成你们认出了那几个杀手,是二哥的人?” 秦电道:“一开始我就在怀疑,刚才老周也细细地看过,这些人使用的刀是制式横刀,你要知道,就算是横刀也是分等级的,他们所用的可是上等甲品的货,这种刀只三年才能够打出一把来,那五个刺客中,有一人拿的就是这种刀!” 玄康一愣,已然明白了什么:“那刀有编号?” “是!”秦电肯定地道:“这三天里,我已经查过了那把刀的来历,正是吉存义身边的护卫队长所有,虽然死的人不是护卫队长,但是刀是错不了的!” 玄康忽然觉得身体有些发冷,在这个大热天里,好像正经历了一场寒冬。 看到玄康的面色不对,秦电问:“你是不是想要说,这个破绽太明显了?” “是!”玄康点着头:“这个破绽的确太明显了!杀手怎么会这么傻,会拿着一把带着编号的上品横刀来行凶?是杀手太笨?还是我们太聪明呢?” “你想多了!本来就没有多复杂!”秦电道:“若是你和你师傅没有住到府里头来,他们肯定已经得了手。这些人对府里的情况十分了解,知道大将军府里头,只有我一个算是高手,我师妹有孕在身,帮不上什么忙。他们五个人,身手也不差,两个人拖住我,三个人去杀人,如何也不会失手!” 玄康点着头,想想那天的情形,的确是如此的。当时是他和李乐两个人冲进了惜花楼,先是赶巧被一个太监打开了门,要不然他们还需要抓墙进去,那就耽误时间了;即便如此,他们两个还是被那些刺客拖住了,若不是自己的师傅在暗中相助,等他冲上楼去,估摸着看到的也是小泰儿的尸体。 这些刺客都是刀术的好手,虽然大将军府里的卫兵很多,若是没有发现他们,也是无可奈何的。 “难怪义父非要我搬进府里头来住!” “是呀!”秦电也满是感慨:“若那天夜里是我值夜,可能也是赶不及的!”说着,又道:“这些杀手们有必胜的把握,觉得肯定可以成功,所以自然就不在乎用的什么刀,还怕暴露身份了!” 想一想,秦电的分析也是有理,但是玄康还是觉得哪里不对。 “会不会有人故意要陷害二哥呢?” “不管是不是陷害,那些杀手都是从他的世子府里进来的,怎么来说,他都有责任。”秦电说着,又叹了口气,道:“你放心吧,大将军并不是栾信那样杀人不见血的大魔王,他对自己的亲侄子就算是再痛恨,也不会要他去死的,最多也就是将他废掉罢了!” 玄康忽然明白过来,无论是秦电也好,还是周旋也好,想要尽快地破获这个案子,就必须要找到一个说得过去的替死鬼,很不幸,吉存义就是这个替死鬼!相对来说,吉存义这个替死鬼要比别人替死好了许多,最其他他是不会死的。 秦电又是一声冷笑,不以为然地道:“其实,吉存义早就应该被废了,你可知道当初他在洛京的时候,糟蹋过多少的良家妇女?害了多少人家破人亡吗?这是一个野心不小,但是却没什么能耐,而且人品极差的人,若不是因为大将军没有儿子,怕后继无人,怎么可能会把他过继过来呢?” 玄康也听说过吉存义的恶行,不过那都是他来洛京以前的事情,也只是听说而已。在他成为吉家太保之后,与吉存义也少有接触,只知道他住在世子府里,掌管着十万的吉国军队。 当然,那十万的吉军,也只是名义上被吉存义掌握罢了,真正的掌管都还是吉大将军。 第193章 退兵 玄康不知道秦电和周旋最终要怎么向大将军汇报,也不知道吉大将军又要如何来处理吉存义,对于他来说,日子还是一如继往地进行,只要是不关乎自己,他又何必要多管闲事呢? 大将军府的生活渐渐地平静下来,那场大火烧掉的一切,又被建的厨房和新建的院落所替代,等到大将军回来的时候,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八月到来的时候,礼部尚书奉有田告诉着玄康,他已经可以出师了,单就六艺中的礼,他也没有什么好教的,临别之时还送给玄康两本罕有的古书,一本叫作《礼书》,一本叫作《祀书》,算是与玄康师徒一场的赠别吧! 如今玄康所学的六艺中,只有“乐”这一项,他还在与公孙九学习,随着其他四艺的结束,他往乐府去的也多了起来,以前五日一回,此时也变成了两日一回。 只是公孙九却告诉玄康,他所教的琴也好,筝也好,又或者瑟也好,都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对于学乐器的人来说,没有什么出不出徒的,只要他觉得学得差不多了,也可以不来;若是有些里不懂,可以随时来问。 韩遗珠已经有半年多没有往公孙九那里学琴了,倒是庆阳公主天天在乐府里学琴,这个小丫头在经历了差一点儿被远嫁和亲之后,也变得懂起了事来,再没有胡闹,便是玄康在课上之时,她也认真地听着讲。这样半年下来,庆阳公主的琴技也大有长进,但是她与玄康之间却又形如陌路,再没有主动发跟玄康说过一句话。 这对于玄康来说,却是求之不得的事情。 不过,皇帝虞昀倒是时时与玄康碰面,大将军府本来就与皇宫紧挨着,每天傍晚的时候,当玄康从军营里回到勇毅轩,总能看到虞昀在门口等着他归来。 当大将军不在府中的时候,虞昀也愿意跑到太液池边来玩,他是大将军府的常客,再加上身份在那里摆着,虽然秦电多次提醒玄康不要跟皇帝走得太近,但是对于虞昀没事总来找自己,玄康也没有办法,他总不能板着脸,把皇帝轰出去吧? 玄康也知道,作为皇帝,虞昀有着无比的孤独,他在万民的眼中高高在上,但是高处不胜寒,他根本就没有一个真心的朋友。 如今,在不知不觉中,虞昀把玄康当成了他唯一的朋友。 他们在一起可以谈诗词,可以谈礼法,也可以下棋弹琴,而这些文雅的东西,却是大将军府里其他的太保不会的。 “如果有一天,我能够掌握大权,我一定会封你作我的宰相!”虞昀悄悄地告诉着玄康,这种话,他根本不敢跟别人讲,生怕被大将军听了去。 他知道玄康是不会出卖他的。 玄康也只是笑笑,道:“你如果真得掌了大权,只怕早把我忘到了九霄云外了!” “不可能的!”虞昀信誓旦旦:“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我可以封你作并肩王,把我的权力一起分给你!” 对于这番话,玄康只当是玩笑,他十分得清楚,这是一个没有权力的皇帝给他开出来的空头支票,就好像是说我如果中了五百分,一定会分你两百万一样,若是真得中了大奖,只怕躲着他还来不及呢!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跟你在一起吗?”虞昀问着玄康。 玄康眨巴了一下眼睛,心里在想着,这个皇帝不会有断袖的喜好吧? 见他不说话,虞昀道:“就是因为你这个人很重义!呵呵,秦无殇都死到临头了,你竟然能够将他救出去,不惜以自己的命去换!若是有哪一天,我也有难了,你会不会也用自己的命来换呢?” 听到这话,玄康的鼻子都要气歪了,原来这家伙是想要让自己替他挡刀的呀! 他嘿嘿的讪笑道:“我没你说的那么高尚,只是因为我知道义父不会要了我的命,所以才会去换取秦无殇的性命。若非如此,我也不会真得用自己的命,去给别人换命的!” “如果有一天,大将军要杀掉我,你会不会救我呢?”虞昀忽然十分认真地问道。 玄康怔了怔,看着他的模样并非像是说话,想了一下,也认真地道:“这要看是什么情况了!如果我的自身没有危险,我并不在乎给你举手之劳;反之,若我有可能面临死亡的威胁,那么,我宁愿作缩头乌龟!” 虞昀凝视着玄康半晌,然后轻叹了一口气,不快地道:“玄康,你为什么非要跟我讲实话呢?哪怕你扯一句谎,让我高兴高兴也行呀!” “这种事情我可不敢跟陛下扯谎,以免将来令陛下作出一个错误的判断!” 八月中旬的时候,黑水河果然发起了洪水,大雨滂沱而下,从洛河的河口处开始,黑水河的下游一片汪洋,首当其冲的受灾国是魏国、宋国和北齐。 魏国与宋国遭了洪灾,这两国的兵马不得不当先地从金潼关外退了回来,吉昌大将军的攻伐西秦的大战也只能停手。 为了能够给自己一个台阶下,吉昌特意让皇帝虞昀出一份诏书,派出官员往金潼关进行调解。 用吉昌的话来说,既然皇帝开口了,希望双方和解,那么就没有必要再跟西秦打下去,但是西秦必须要赔礼道歉。 秦威也不想再跟大将军交战,毕竟他是消耗不起的,在拿到了皇帝的诏书之后,也便顺其自然地同意了诏书的要求,只要吉大将军撤兵,一切都好说。 至于赔礼道歉的事情,只要不割地,不赔款,他可以派出使团再入洛京,但是以后不可能再将儿子送到洛京为质了。 双方又在皇使的面前扯了扯皮,对于大将军退兵达成了共识,但是对于后事的处理,却明显异议。 西秦要求栾国、晋国和蜀国从侵占的国土上退走,但是大将军却说, 那是那三个诸侯国的行为,他作不了主。 明知道大将军这是在推三阻四,秦威也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西秦也爆发了洪水,已然民不聊生,无论如何,他都想要尽快地结束这场战事。 所以,到最后双方达成的协议,就是西秦如果想要收复失去的国土,那么他可以直接去向另三个国家宣战,大将军不作干涉。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就算大将军退了兵,以如今残破的西秦,想要向那三个诸侯国收复国土,又谈何容易?最其马也要等到西秦的国内安定下来,只怕也要在一年以后了。 而有这一年的时间,那三个诸侯国也不会干等着西秦来攻的。 虽然大将军的西秦攻伐最终以失败告终,但是吉昌除了失去了个面子,死了些人之外,好像并没有别的损失;而西秦才是倒霉的,白白地丢掉了七个郡的土地。 第194章 吉八郎 八月十五是中秋节,只是今年的中秋,对于洛京的人们来说,却显得有些混乱了。 从各地过来的灾民挤满了城外,只是因为朝廷下了命令,不让这些灾民入城,忙坏了巡城司的人,窦刚每天都在城中巡视,还要借住御林军的力量,才能保证这些灾民不发生意外。 听说魏国和宋国已经出现了流民抢粮的情况,并且有许多的流民最终成为了流寇。 玄康开始担心东齐国的局势。 按照往年来来,黑水河的洪水期很长,从六月下旬一直到八月上旬,这跟黑水河流经的纬度过大有关,上游六月来水,河套又是七月来水,八月雨带又开始南移,便到了洛河的上游。 今年的雨水偏多,但是来得晚,所以洪水泛滥之时,一直会持续到了九月。而在八月中旬的时候,也是洛京流民最多的时候。 朝廷里也派了许多的人在洛京周围建起了流民收容所,由军队看护,就是怕他们闹事,每天都会有人主持着放粮,但是毕竟杯水车薪,狼多肉少,即便是一碗粥的发放,如果没有军队守护,也会打将起来。 这些日子,玄康跟着大太保,就是领着御林军围着洛京城转圈,除了有安抚流民的意图之外,在玄康看来,更多的应该是向这些流民示威,告诉他们不要闹事。 好在这种无聊的日子没过几天,吉大将军的人马便回转了来。 当初浩浩荡荡的三十万人马出去,现在回来的时候,也是浩浩荡荡的,但是却少了十万。 落日军的覆灭,令吉昌心痛不已,却又无可奈何,这只能怪他的战术错误,导致了后面一系列的失败。 玄康跟着吉存仁出西正门迎接大军归来,吉昌的精神并不好,相反,还有些萎靡,这一仗打得令他颜面尽失,之前的不败神话,也就此终结。 吉存仁连忙迎了过去,玄康紧跟在他的身后,也迎了上去。 吉昌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吉存仁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玄康。 “爹爹!”玄康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 吉昌“嗯”地应了一声,没有理会他们,当先地打马进了城。 玄康看到后面的吉十一郎等人,一个个也是无精打彩的样子,也不敢多问,上了马跟在他们的身边。 直到进了白虎门,玄康才忍不住小声地问着吉十一郎:“十一哥,我听说八哥已经被放回来了,他人呢?” 在大将军与西秦达成了停战协议之后,双方释放了俘虏,吉八郎吉存恭也被放了回来。 吉十一郎看了看身边,见没有别人,这才小声地告诉着他:“八哥倒霉,被义父剥去了一切职务,降为火头兵,只管烧火做饭!” 玄康一呆,这个结果令他感到悲哀,在他的印象里,吉八郎可是大将军府十三太保中,仅次于大太保吉存仁的将军,二十多岁的年纪,便能够统领一军,这说明他能力的强大。 但是,从一个将军,一下子降到了士兵,而且还是那种烧火做饭的辅兵,便是他都觉得吉昌有些过了,这是在羞辱吉八郎的人格。 这次的战争,本来就是吉昌自取其辱,怪不得别人。 “义父怎么可以……”玄康差一点儿要叫出声来,好在刚刚说到这里,便察觉过来,又压低了声音。“这是在羞辱八哥?” 吉十一郎连忙看看左右,好在他们的身前身后并没有其他们,文武百官都跟着前面的大将军去了。 “你小点儿声!”吉十一郎骂着,同时也解释着:“这已经是义父很大的容忍了!你要知道,兵覆将殁,八哥全军覆没,他本来就不应该活着回来的!” 玄康经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是呀,这个时代里,讲究的是气节大于生命,像吉八郎这样的将军在失败后竟然活着回来,本来就是丢人的,如今的吉八郎,既然选择了活,那么他只怕这一辈子就只能夹着尾巴作人了! 玄康只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吉存恭,如果没有自己偷偷地给西秦通风报信,说不定吉八郎真得就已经成功了,那样的话,他将成为这场战争中,胜利者里面的最大英雄! “八哥在哪里?我要去看看他!”玄康做出了决定来。 “你要看也等过了这几天再说吧,大军刚刚回来,他们都驻在城外,过两天我带你去看他就是了!” “他不回大将军府吗?” “你以为,以他如今的状况,还能够成为大将军府的太保吗?”吉十一郎反问着他。 玄康无言以对,他还是有些不甘心,道:“难不成当初义父收他作义子的时候,就是要风风光光的人吗?人这一辈子,怎么可能总是顺风顺水呢?如意者十之一二,不如意者才是十之八九!义父怎么可以单凭一次的成败,就把别人打入到地狱里去?难不成他还要开除八哥?” 吉十一郎诧异地看着他,不解地问:“你怎么对这件事如此耿耿于怀?义父大人已经在军帐中对我们几个人说了,不允许我们再讨论此事,违者重打八十军棍!对了,十三弟,你上次欠的四十军棍还没有打完吧?” 玄康知道,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多管闲事。 他还是觉得心里头有些堵地慌:“我只是觉得,也许八哥的今天,就是我们以后的明天!义父容不得我们失败,这一次其实是他的失败,只不过他需要找一个人来替他背锅罢了,很不幸,八哥就是这样的人!” 吉十一郎也沉默了,他何尝不明白玄康说的道理,此时只得放缓了声音,道:“大家都傻,都是明白的,不用你讲出来!” “不行,我要去向义父替八哥求情!”玄康打定了主意。 “你疯了?”吉十一郎道:“你那四十军棍没打完,难道还想要再挨八十军棍吗?” “我没疯!清醒着呢!”玄康一本正经地道:“这世上,总是要容得人说几句公平的话的,我就不信,义父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 “也许……也许过些时候,义父还会把八哥重新提拔呢?” “你不要安慰我了,大虞朝的军中我还是清楚的,像八哥这样竟然被义父发到了火头军里,那就是已经将他彻底地放弃了!” 的确,一个被打入到火头军中的士兵,就算有仗打,也是不可能有军功的,这只是辅兵而已。 第195章 自大大将军 吉大将军回到了洛京之后,整个城市马上变得热闹了起来,战争也好,洪水也好,再或者流民也好,仿佛都不成问题了。 的确,有吉大将军坐镇在京城,就有了人敢拍板做事,那些朝堂上的扯皮,又或者推脱,都在大将军的淫威之下,烟消云散了。 大将军雷厉风行,要的就是快速而有效的解决问题。 战争已经过去,洪水也已经消退,如今对于整个朝廷来说,最大的事情莫过于安置流民。 几十万的流民云集在洛京的周围,这就好像是一堆的干柴,哪怕有那么一点的火星,就可能引起燎燃之势。 为了防范隐患于未然,吉昌出台的第一项措施就是从流民中招集青壮,重组落日军。将这些青壮年招收到军队中,有吃的,还有饷银,对于那些走投无路的人来说,这也算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当然,对于朝廷来讲,大部分的青壮年都征兵入伍了,剩下的一些老弱病残,就算是想要造反,也翻不出天来。 吉昌出台的第二项措施,就是将这些流民们化整为零,分散开来,由军队押解着前往吉国、栾国和晋国这些没有受灾的地方,这几个诸侯国前些年因为战争的原因,许多地方都没有了生机,屋舍一空,荒草满地,到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正好将这些流民充斥那里的人口,同时还能够分给他们一些田地,等到来年进行耕种。 当然,这些流民的行进路上,还需要各诸侯国沿途接济,后继的安家事宜,也需要这些地方上的配合。朝廷没钱,那就只能让各诸侯国自己去想办法。 接着,吉昌马上又出了第三项措施,那就是让洛京的各富豪勋贵、商人地主捐款捐物,捐米捐柴。虽然这只是认捐,却没有人敢不捐,便是捐少了,也会被别人戳着脊梁骨的骂。 玄康也代表着文府捐出了一百两金子,这还是去年立冬的时候,他们在马球赛上赢来的奖金。当初拿到的是三百两,只是这近一年的时候,被用掉了许多。 直到吉昌回到洛京的三天之后,玄康才有机会与他单独对面,那还是他想要跟大将军告别,准备带着自己的人搬出大将军府,搬回夕照门边的文府去。 “为什么非要搬回去呢?就住在这里不好吗?”当听到玄康找自己的来意之后,吉昌十分和蔼地问道。 “当初搬过来,是因为府中需要人照看,如今爹爹回来了,人多嘴杂,进出也不方便,我还是回到自己的府宅去住的好!” 吉昌看着玄康,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今这个府里越来越冷清了,人也越来越少了!” 玄康心头一动,想了一下,还是道:“我明日想要去探望一下八哥!” 吉昌看着他良久,才点着头:“去吧!” “您就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吗?”玄康望着吉昌的头,这几个月不见,他头上的白发渐多了起来,以前可是乌黑的,见不到一丝的白色。 想来,攻秦一战,令他也有些心力憔悴了。 吉昌摇了摇头:“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都已经说了,再说什么也是枉然!” “难道爹爹不觉得八哥有些冤吗?” “冤不冤的,结果摆在那里!” 吉昌很想说,这个结果其实是你大将军的错,但是却不敢说出来。 他咬了咬唇,想了一下,还是道:“其实……其实这个结果我早就已经知道了!” 吉昌一怔,刚才还软绵无力的眼神蓦然就变得犀利了起来,他沉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玄康没有隐瞒,如实地道:“我跟镇国公在一起进行了推演,从落日军突破韩城渡开始,那种打法就已经是在冒险了!” 吉昌点着头:“你说得不错,那的确是在冒险。实际上,只要是打仗,哪有不是在冒险的呢?只是这一次,我也没有想到,西秦竟然还有人能够识破!这个秦无殇,让我小看了!” “秦无殇本来就是人杰!” 吉昌一直在盯视着玄康,好像是要将他的心看透,过了一会儿,才悠悠地道:“十三郎,不会是你通风报信吧?” 玄康的心扑通地跳了起来,连忙跪倒在地,心里知道,无论如何,就算是打死也不能承认的。 “爹爹明鉴,孩儿自知有罪,若不是孩儿当初私放了秦无殇,也不会令爹爹攻秦大计功亏一篑!但是,爹爹的却怀疑孩儿给秦无殇通风报信,却是根本没有事!孩儿哪有那个本事,将消息传递到千里之外?” “嘿嘿,你是没有那个本事,但是枚枝就不一定了!”吉昌冷冷地看着他 ,不急不缓地道:“你到底还是东齐国的质子,到底还是要替东齐国出头的!站在东齐国的角度上来说,文青云与秦威结盟,他当然不希望孤拿下西秦来!” 豆大的汗珠从玄康的脸上滴落,他只能死咬着牙,坚决地否认着:“虽然孩儿内心里讲,的确是向着东齐国的,但是孩儿也没有忘记自己是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东齐国的世子肯定不会是我,将来我父王百年之后,我与东齐国也便断了缘份,就像是赵质子一般,到头来只能在洛京城讨生活。所以孩儿十分得清楚,绝不敢断了自己的后路!” 吉昌一动不动地看着玄康,终于还是松了口,道:“你起来吧!但愿我没有错爱你!” 玄康这才站起身来,脸上,身上已然全是汗水。 “你说不是你传递的消息,那么,秦无殇真得有那么大的能力,可能识破我的计谋?” 玄康的心头一阵冷笑,吉昌的这个战术也并不高明,便是他没有与藤荆推演,也猜得出来。如果这是热兵器时代,那么这个战术就是一招妙棋,可谓直插要害,但是这是冷兵器时代,这种战术就是极大的冒险了。 不过,这个时代的人思想并不开化,喜欢固步自封,还以为自己什么都能掌握,却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此时,面对着吉昌的疑问,玄康只得想了想,道:“既然镇国公能够看破爹爹的谋略,或许别人也能够看破吧!” “哼,这天下有几个藤荆?他们西秦在我看来,根本就没有一位可以令孤刮目相看的战术高人!” 玄康无言,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呢,吉昌就怎么那么大的自信呢?只是,他却不敢质疑出来。 “走!陪我往镇国公府走一趟!”吉昌命令着。 “诺!”玄康只得答应。 第196章 藤荆之死 跟着吉昌来到了镇国公府,看门的李二连忙打开门让他们进来。 这么些年以来,藤荆都是大门不出,小门不迈,最多只在自己诺大的院子里晒晒太阳,与亚雄或者玄康下下棋。 当他们走进内院的时候,藤荆果然跟亚雄在树荫下对弈。 玄康却有些忐忑不安,他觉得今天吉昌过来找藤荆的目的,就是兴师问罪。虽然自己死不承认通敌,但是他也能够看出来,吉昌对他的话并不相信,他或许是来找藤荆来验证的。 不过,他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既然是自己和镇国公在推演,以生性多疑的吉昌看来,藤荆也有通敌的嫌疑。这个老头子活的时间太久了,早就厌倦了大将军的统治。 李二向藤荆通报的时候,藤荆连头都没有抬一下,手里依然拿着棋子,不咸不淡地道:“来了?” “是!” “坐!”藤荆的话说完,便又把目光投向了棋盘,不再理会两个人。 吉昌看了看周围,只有一张竹凳放在棋盘的旁边,便坐了下去。 玄康只得站在吉昌的身边,这张竹凳子,其实是他坐的。在来镇国公府里的时候,多半的时间是在下棋,他,藤荆和亚雄,谁观战,谁坐这个凳子。 再没有一句话,便是连吉昌也没有说一句话,目光盯着棋盘,好像也在思考着这棋局的走法。 李二嫂端着一盘瓜果和一盘点心放在了旁边,便走开了,倒是李二,拿着一把大剪刀,在花园里修着枝桠。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藤荆和亚雄才下完了这局棋,藤荆坐在轮椅上,这才转头看向吉昌,问道:“大将军一脸阴郁地来到我这里,是不是还在为战败而心烦呢?” “老师以为呢?” “胜负乃兵家常事,这天下没有人可以永胜不败的!” “可是在我的记忆里,老师就是这样的人呀!” 藤荆笑了笑,道:“那是因为你只看到了我的辉煌,而没有看到我的落魄。” “老师也曾失败过?” “你不觉得,我作人很失败吗?仗打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打仗就是这样,今天输了,明天还能够羸回来!但是作人不一样呀!一失足成千古恨,等我从坑里爬出来之时,已然到了耄耋之年,没几天活头了!“ 吉昌点点头,只得挑明自己的来意:“孤听闻老师在我兵临金潼关下的时候,就已经推演出了这场战事的结果,为什么老师没有提前给孤打一下招呼?难不成就是希望看到孤的失败吗?” 藤荆抬头看了一眼吉昌身的玄康,玄康连忙道:“对不起,是弟子跟爹爹说的。” 藤荆摇了摇头,道:“玄康,你没有做错!” “可是,孤却觉得他错得很是离谱!” 藤荆没有说话,他看得出吉昌的愤怒。 玄康也没有说话,他不明白吉昌责怪藤荆的意图。 吉昌道:“既然你们有了推演,为什么老师不叫十三郎告之于我?就是想要看我的笑话吗?” 玄康这才明白吉昌发火的原因,同时也十分后悔,根本就不应该在他的面前提到自己的藤荆的推演。 是呀,既然知道了这个结果,就算是他没有给西秦人通风报信,为什么不告诉一下大将军呢?也不用他亲自跑到金潼关的前线,只需要向皇城司的人,或者秦电说一声,自然会有人将这些情况很快地送到吉昌的面前。 藤荆依然不答,也或许是不屑于回答吧。 吉昌继续地道:“老师不但不把结果告诉孤,反而将其通报给了敌人,这令孤这个做徒弟的着实难堪呀!” 玄康恨不能有条地缝钻进去,真正通敌的是他,而不是藤荆,却没有想到吉昌会跑过来责怪自己的老师。 藤荆微微一笑,反问着他:“大将军这是说得什么话?老夫还有了通敌之嫌了?” “通不通敌的,老师心里清楚得很!你不希望我拿下西秦,因为那是你的老家!别以为孤不知道,那秦无殇自从到了洛京,就想着要拜你的门下,虽然你当面拒绝了他,但是他曾有一段时间偷偷晚上到你府上来!” 藤荆自嘲地道:“看来,老夫的一切,都尽在大将军的掌握之下的!” “这天下想要拜老师为师的人如过江之鲤,他秦无殇何德何能,能够受到老师如此青睐,不惜倾囊相授?呵呵,当初孤只是觉得那不过是一个纨绔子弟,成不了大事,也不想要揭破老师的脸皮,故而一直装作不知而已!只是却没有想到,孤这一次竟然败在了那个黄口小儿的身上!” 玄康终于明白过来,吉昌跑到镇国公府找藤荆的原因了,也同时明白了为什么藤荆在洛京城不出门,他这是在避嫌呀,但是最终还是避不过吉昌的法眼! 更令他感到意外的是,秦无殇竟然在他之前,就曾拜了藤荆为师,虽然是一场隐形师徒,但是他和秦无殇之间,也算是有了师兄弟的名份。 藤荆喝了口茶,淡淡地道:“大将军大战失败,将罪责推到我的身上,这的确令人有些好笑。我这样一个残废,就算想要帮助西秦,又如何帮得了呢?” “你又不需要出面,只要找个人把你的推演说出来,然后恰巧还有别人听见,这就行了!” “你是说亚雄吗?”藤荆指着亚雄道:“他是个哑巴,十聋九哑,他还是个聋子!” “那么他呢?”吉昌忽然用手指着远处修剪花草的李二。 藤荆面如死灰。 “别再装了!”吉昌站了起来:“你们就他娘的都是西秦的间谍!”他说着,再不理会目瞪口呆的藤荆,大踏步地向外走去。 忽然,一把飞刀呼啸而至,玄康吓了一跳,想要去救护吉昌已然不及,哪知道就在这时,吉昌快若闪电一般,手一挥已然抽出了自己随身的宝刀,只听到“当”的一声响,那把飞来的飞刀,又飞了回去,紧接着便传来了“啊”的一声惨呼。 玄康顺声看去,那个刚刚还在装模作样剪着花草的园丁李二,已然倒了下去。刚才的那把飞刀,就是他打出来 的。 “哈哈!”藤荆放声大笑,猛地一口血喷出来,洒了一地,接着人也从轮椅上摔倒下来。 “老师!”玄康大叫着,扑身抱起他来时,这才发现,藤荆已然没有了气息。 第197章 作死的吉二郎 玄康十分得后悔,如果他到镇国公府里来跟弄什么推演,也许藤荆就不会死。 但是,这种想法也就是一瞬,蓦然明白,若是真如吉昌所怀疑的那样,藤荆是西秦国的人,他身边的李二也是西秦国的间谍,那么,就算是他不过来跟藤荆做什么推演,藤荆也是会将他识破的吉昌的诡计,告诉李二的。 藤荆吐血而亡,却激怒了他的家仆亚雄,这个哑巴像发了疯一样得对吉昌发起了攻击 ,用他所能拿到了任何东西砸向吉昌,有棋子,有竹凳,还有茶壶,但是都被吉昌轻易得躲过。 亚雄的力气很大,但是却没有习过武,刚刚靠近吉昌,便被他打倒在地。 不久,秦电带着内卫冲进了镇国公府,将李二的老婆和女儿抓了起来,除此之外,镇国公府也没有别人了。 玄康恳求着吉昌能够放饶了李二的老婆和女儿性命,但是吉昌却置之不理,他警告着玄康道:“你要知道,如果不斩草除根,必定会后患无穷!当年我饶了韩老九一命,但是你看,他的女儿还不知道好歹总想要我的命!虽然我并不在乎她能够把我怎么样,可是那就好像是一支苍蝇一样,总在你的身边转悠,让你烦不胜烦!” 他的话说完,便挥了挥手,让那些内卫毫不手软地将李二的老婆和那个才几岁的小女孩,一刀杀了。 泪水不断地流出玄康的眼眶,他经不住地对吉昌大吼着:“你真得就这么狠得下心?藤老师可也是你的老师呀!若没有他当初对你慧眼相识,你如何能够有今日的辉煌?做人不能这样得无情无义呀!” 望着满脸泪水的儿子,吉昌依然十分得冷酷:“我已经做得比栾信强了许多!” 玄康如哽在喉,无法吞咽。 是呀,栾信也是藤荆的徒弟,却敲碎了他的膝盖骨。吉昌至少没有要害藤荆,藤荆是自己吐血而亡的。 “我会好好的安葬他!”吉昌缓声道:“让天下的人依然敬重他这个战神!” “人都死了,再风光又有什么用?” 吉昌不用理会,接着警告着道:“你如果还要维护老师的荣誉,那么,我希望你不要把这件事传出去,就当老师是自己死去的!” 玄康只得点了点头,如今都已经这个样子了,若是真得让别人知道藤荆作了西秦的间谍,令吉大将军在这种西征中惨败,吉昌固然没有面子,藤荆也就无法再享受到镇国公的待遇,更不可能会有隆重的葬礼。 秦电还要将亚雄拖走,玄康再一次求着情:“他只是一个哑巴,又是个聋子,还不认识字,除了会下棋之外,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杀了他,又有什么意思呢?” 秦电看向吉昌,吉昌迟疑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去了。 玄康搬出了大将军府,又回到了自己的府宅。 在礼部的安排之下,藤荆被安葬在了洛京之南的龙尾山,他没有儿子,是玄康持孝子礼,披麻戴孝将灵柩送去安葬的。 在送葬的那一天,吉昌也来了,在外人的面前,表现得十分恭敬,该磕头磕头,该持礼持礼,甚至在棺材下葬后,第一堆的土,都是他用铁锹铲下去的,一直看到坟包堆起来,他才离去,还特意叮嘱着礼部的官员,要用崤山岩刻一个五尺高的石碑。 藤荆的谥号为武贞,这也算是吉昌给他的最后的荣耀吧。 玄康伤心透顶,将亚雄从空荡荡的镇国公府带回了文府,然后便闭门不出,让李乐去向吉老大请半个月的假,直到吉十一郎惴惴不安地过来找他。 吉十一郎是来找玄康商量他纳的那个妾的。 魏窈娘自从被吉十一郎安排着住在了文府之后,他便随着吉大将军出征去了,而玄康也搬去了大将军府,都快要将这个女人忘记掉了。 在他们不在的文府的时候,一直是由管家高丰提供魏窈娘的起居饮食。 “我还要将窈娘放在你这里!”吉十一郎十分无奈地告诉着玄康。 “为什么?” “你这几天没去府里,可能不知道,义父这些日子开始严格管束我们了!五哥在青水塘那里养了一个外妾,被义父知道了,然后强令他把人送走了!就连一直住在外面的四哥,也被要求搬回府里头来住了。” 玄康怔了怔,不解地问:“义父这又是为了什么?” “还不是因为二哥的缘故!” “二哥?”玄康连忙问道:“二哥出了什么事?” 他当然还记得当初秦电跟他说过的话,吉泰儿遇刺,秦电和周旋首先怀疑的幕后就是吉存义。只不过在吉昌率着大军回来的时候,玄康也看到了吉老二跟在吉昌的身边,还以为那件事就此过去了,也便没有多问。 后来,他又是赈灾,又是巡逻,再加上藤荆死后忙忙碌碌十几天,早就将吉存义的事忘记到了脑后,回到文府里,他只一心一意地跟着二十三郎学习心法和初级剑术,心无旁骛,两耳根本不闻窗外事,便是闲暇之时,也会在树荫下弹弹琴,或者跟亚雄下下棋,这样的日子倒也自在。 “二哥被义父夺了兵权,吉国的大军不由听从他的指挥,另外,他那个吉国世子的位置也被去除了,如今他跟咱们一样,已经从吉国世子府里搬出来,住进了义昌院。” 义昌院,也是大将军府里的一处小院子,跟玄康的勇毅轩一样。 “原来是这样!”玄康已然明白过来,也许当初吉昌没有马上剥夺吉存义的权力,只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他是怕将这个侄子逼急了,会狗急跳墙。直到回了洛京,才一步步、一点点儿地吉存义的权力剥离,他并没有要吉存义的命,到底还是念及他是自己的侄子。 只是他还有些不明白,问道:“义父处理二哥,跟你们在外面养女人有什么关系?” 吉十一郎苦笑一声,道:“你难道不知道吗?二哥这个世子当得太龌龊了,他的世子府里,所有年青的女子都被他破了身,这还不够,又在外面养了八个美妾,其中还有强抢来的民女,人家老爹撞死在了御街前,正被糜相看到,于是去找义父说了此事,义父发了火,这才开始整治咱们这些干儿子。” “原来是这样!”玄康叹了口气:“二哥这才是不作不死呀!” “是呀,他在作死,却害得咱们兄弟跟着倒霉!” 玄康却不是这么认为的,他知道,自从吉泰儿出生之后,吉昌定然是将吉存义当成了眼中钉。只是这位吉二郎,却不知道收敛,还变本加厉,也无怪乎他会被吉大将军废掉了。 第198章 再见吉八郎 玄康可以看得出吉十一郎心头的愤怒,正因为吉存义的原因,令这些原本在洛京威风凛凛的太保们,不得不夹着尾巴作人,便是想要去青楼快活,只怕也成为了奢想。 “你说义父会不会也要求我搬回到大将军府里去住呢?”玄康此时很担心这个问题。 吉十一郎看着他,摇了摇头,道:“这就不清楚了!也许义父会为了让大家公平起见,要求你也搬回大将军府呢?” 玄康实在不愿意住进那个高墙之内,若是真得住了进去,那么,他每天就必须早晚去向吉昌请安问候,自从藤荆死后,他与吉昌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十分得微妙,他只想早日逃离这位大将军的魔掌,却也知道,以自己此时的身份,也是不可能逃得了的。 吉昌看得出来玄康的心思,只是令玄康有些诧异的是,大将军对他的态度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容忍。 吉昌连自己的亲侄子吉存义都不能容忍了,却还会容忍他这么一个假子,这的确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玄康不由得又想起了李乐的话来,若是自己的生母竹香真得跟吉昌有过私情,她也是因此被文青云所弃,那么自己便有可能会是吉昌的儿子。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吉昌才会对自己百般地容忍。 只是,他也听说吉昌是不能生育的人,据说他是练成了玄冥神功的人,以他的武学,距离大宗师不过一步之遥,便是二十三郎与他交手,也不见得能够占得便宜。只是这种阴毒的武功,最大的问题就是会超成自己断子绝孙。 可是,传说毕竟还是传说,吉昌最终不还是有了一个儿子吗? 吉泰儿是吉昌的儿子,这是谁都不会怀疑的,就算是韩遗珠想要去偷人,身处在保卫森严的大将军府中,也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若是吉昌还有生育能力,那么他与竹香在一起,就有可能会有孩子;另外,他与竹香交往之时,还是十多年前,那个时候的吉昌只怕还没有练成玄冥神功吧?若是如此,他的身体应该还没有完全受损,也是有可能会产生子嗣的。 李乐曾向吉昌提到过一个人,那就是齐都城里的太医王林,那是东齐国有名的圣手名医,据说有起死回春的本事。当年吉昌在齐都城的时候,曾在王太医那里治过病。 如果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也许只能找王太医询问了。 见到玄康发呆,吉十一郎还以为他在思考着如何不搬进大将军府的策略呢。 “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就算是住进了大将军府里,也没有什么不好!除了不能太随便之外,吃穿用度都不用自己操心,每个人都会有两个通房的丫头,虽然那些丫头不解风情,但是相貌还是不错的,你没见六哥的两个丫头都替他生了两个孩子了?” “三哥他们也住进了大将军府吗?”玄康问。 吉老三自从结了婚之后,就搬了出去,自己过日子了。 吉十一郎点着头:“除了住在军营里的七哥、九哥和十哥,就连大哥一家也搬进了府里,每天早早地起来,带着我们这些兄弟去向义父问安,就差你了!” “那么,八哥呢?” 吉十一郎一怔,摇着头:“他倒是没有回去,虽然义父没有明确跟他断了关系,但是大家也都知道,他其实已经不能算是大将军府的太保了,只不过是一个大头兵而已!” 玄康觉得有些不忍,忽然想到他早就要去见见吉八郎的,只是因为这些日子事情太多,心情也实在不好,也就把这件事忘记到了一边。如今想起来,马上道:“十一哥,咱们去探望一下八哥吧,自从上次出征之后,我还没有再见过他!” 吉十一郎有些为难:“就怕义父知道了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玄康不以为然地道:“上次我已经跟他禀明了,他也没有反对!” 见到玄康执意如此,吉十一郎只得答应。 两个人再加下李乐,三匹马很快出了夕照门,从西上门出来,赶往龙背山。 落日军虽然全军覆没,但是吉昌趁着这一次的流民入洛之际,很快又拉起了一支五万人的队伍,他从各军中抽调了许多有经验的军官过来,只用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便将这支军队支起了骨架,如今差的只是训练而已。 落日军的主帅,定的是吉三郎吉存礼。吉老三把自己的家眷搬进了大将军府之后,人也住进了龙背山的落日军军营,实际上也是等于将自己的家人作为了人质。 三个人赶到落日军军营的时候,已然过了午时,正是营中新兵训练结束,休息的时候。 玄康和吉十一郎都有大将军府的腰牌,只有李乐没有,所以李乐只能呆在营门外的树下等着他们。 玄康和吉十一郎先是去见吉三郎,却得知他被大将军叫着一早去了洛京,营中负责的副将也是认识两人的,毕竟此时大将军府太保的身份还是大有益处的,谁都知道,吉大将军的这些干儿子们,将来肯定是一方的领军之帅,混得好的话,可能还会跟吉十二郎一样,成为一国之君呢!自然没有人敢于得罪。 副将将两个人带到了落日军中军帐的后厨,吉八郎如今就在这里担任火头兵。 当玄康和吉十一郎见到吉八郎的时候,他正在灶下架柴烧水。穿着一身士卒的衣服,连帽子都没有戴,脸上还沾着几根麦草,憔悴不堪。 “八哥!”玄康经不住地叫着,走了进去。 吉八郎转过头,看到玄康的时候,有些诧异,不由自主地叫了一声:“十三弟?”但是马上又改了口:“原来是十三少爷呀!”说着,又抬头看向后面的吉十一郎,叫着:“十一少爷也来了!” 听着这个称呼,分明是有意地疏远,这令吉十一郎感到有些难堪,玄康听着更是心塞,他正色地道:“八哥可莫见外,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咱们一日为兄弟,终生就是兄弟!你还是叫我十三弟,我还是叫你八哥就好!” 吉八郎苦笑着摇着头:“承蒙两位少爷不弃,还能够想到来看我!我已经不是吉家的太保了,如今我恢复了自己的本姓和本名,请叫我朱俊就好!” “八哥何必如此?咱们兄弟一场,名姓也不过是一个代号罢了,就算你不是大将军府的太保了,这也并不能阻断咱们兄弟之情呀!” “是呀!是呀!”吉十一郎也在边附和着:“兄弟一场,八哥又何必如此自卑?如此一来,倒是令我和十三弟汗颜了!” 朱俊的眼圈有些发红,他努力地仰起头,将马上要掉下来的泪水含了回去,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第199章 生不如死 吉十一郎十分世故地给了副将一锭银子,然后便替朱俊请了半天的假。 三个人离开了落日军的军营,在门口会合了李乐,一起来到龙首山下军营附近的新丰镇,在镇子口处有一家叫作新丰酒家的小酒店,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叫了几个菜,要了一坛子酒,吃吃喝喝了起来。 古往今来,对于男人来说,称兄道弟的时候,往往都会以喝酒的形势来表现,仿佛只有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才能够称得上是一起过命的兄弟一样。 当然,也有另类的朋友,那就是光喝酒吃肉,却不办人事,那样的交情也就只能称之为酒肉朋友了。 玄康、吉十一郎和朱俊肯定前者,他们是真心的朋友。 对于朱俊,玄康一直有一种特别的愧疚感,仿佛他的失败,是自己一手造成的一样。如今,吉昌将失败的罪过首先推给藤荆,认为是藤荆向西秦人泄露了他的天机,正因为有藤荆的出现,倒是将玄康的嫌疑洗脱了。 若说的话,玄康才是吉昌这场西征失败的罪魁祸首,毕竟是他放掉了秦无殇,所以才造成了朱俊出奇兵的失败。 不管怎么说来,朱俊都是一个倒霉蛋,那个时候,就算是吉昌自己带着人马在敌后驰骋,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胜算。 大将军当然还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如此一来,这场失败,不是朱俊来背,还能是谁来背呢? 几碗酒喝到肚中之后,朱俊忽然哇哇大哭起来,那情景分明是一个委屈无助的孩子。 玄康和吉十一郎面面相觑,倒是李乐十分得坦然,劝慰着道:“这也没什么,不就是一次失败吗?嘿嘿,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说朱俊呀,与其你在落日军里作一个火头兵,不如离开这里,去往我们东齐国,如何?” 玄康不由得要向李乐挑起大拇指来,这家伙不失时机地想要为东齐招揽人才。的确,朱俊是有统兵之能的,虽然年纪青青,也曾跟着吉昌出生入死过多次,他的成就是他自己一刀一枪挣来的,并非像自己、十一郎这几个太保,是因为质子的原因,出身王族,才得到大将军的看重。 朱俊的泪水哗哗直流,忍了半天才止住了泪水,用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脸,并没有理会李乐的建议,对着玄康和吉十一郎笑了一下,嗄声道:“让两位兄弟见笑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无法入眠,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自己这些年来在军中的往事,感慨万千!我若是当初狠下心来,一死了之,或许还能够得到大将军的赞赏,家族内也定然会无限荣光,不过是一念之差,如今令我生不如死。” “八哥说得这是什么话?”玄康马上正色地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人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什么名声?什么恩义?什么气节?在生命的面前,就是个屁!” 玄康的话令在座地三个人都万分得诧异,尤其是吉十一郎,他腾出手来不由自主地摸着玄康的头,忍不住地道:“十三弟没有生病吧?” 玄康甩脱了他的手,骂道:“你少给我装算,我不喜欢那些夫子的说教,放开身份不谈,其实我们就是一个普通人,既成不了圣人,也成不了英雄,为什么要把自己置于那高高的圣坛上呢?像狗一样的活着,虽然卑微,但是却真真切切,确确实实!我喜欢看湛蓝的天空,连绵的青山,涛涛的大河,忙碌的人群,这才是我们能够真实体会到的东西。名声也好,恩义也好,气节也好,若是我们居住在深山之中,又或者生活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没有人知道你是谁,也没有人知道你曾做过什么事,那些东西就全部变得飘渺虚幻,毫无用处,还不如一粒米,一根柴,一捧水有用!人如果死了,这一切也都会消逝,再谈什么名声、恩义、气节?又有什么用呢?” 玄康从来没有跟吉十一郎和李乐,一口气说过这么多的话,他说完的时候,面红耳赤,激动万分。 李乐和吉十一郎都无言起来,放开身份不谈,他们的确就是一个普通人。 倒是朱俊泪眼朦胧地看着玄康,一脸的感激之色,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位了解自己的知己。 他喝了一口酒,脸也红了起来,还是有些哽咽:“我……我还有一个妹妹,父亲死在军中,当年母亲去的时候,曾拉着我的手,指着妹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便指着天发誓,不管以后出现什么事,我也一定会把妹妹抚养成人。我不能死,我若死了,妹妹才十岁,一定会被那些家族的人卖去青楼……”他说到这里,再一次泪流不止。 玄康与吉十一郎对视着,他们都是王族的后代,自然不知道人间的疾苦。但是对于穿越过来的玄康来说,像朱俊这样的出身,才是最平凡不过的,他也曾经历了许多的人世冷暖,看尽了世态炎凉。 朱俊是为了自己的妹妹努力地奋斗,他是继承了他父亲的军职才从的军,由于自己努力,最终脱颖而出,进入到了大将军吉昌的视野里,这才收他作了干儿子,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受到大将军的重用,成为一方的统军之帅。 “我不怨大将军,是我自己令大将军失望了,有负他的恩义,便是做了火头兵,我也无怨无悔!” 想了想,玄康还是劝道:“如今你在落日军里,定然会被别人落井下石,与其屈辱地活着,不如换个环境,这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只有自己的精气神起来了,才可能翻身;不然,自己都觉得倒霉,那么晦气就会真得一直缠身!” 朱俊心动了起来,他瞪着眼睛看着玄康,半天才期期艾艾地道:“只怕……只怕大将军不同意!” “你若是统兵之将的时候,义父当然不同意你出走;如今你不过是一个小兵,有也没有是两可之间,我去与义父商量,就说你想要离开军队,带着妹妹去做生意,过一过寻常百姓的日子。他若同意你脱离了军籍,到时候海角天涯,你便可以任意驰骋!” “如此,那便多谢十三弟了!”朱俊也亲热了起来,人也跟着活络了。 第200章 世子府 虽然玄康不愿意去见吉昌,却也知道,丑媳妇终还是要见公婆的,为了朱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来到大将军府。 吉十一郎也能够替朱俊去向吉昌求情,但是他在求了一次,并没有得到大将军的答复之后,便不敢再提。如今他能够以探望玄康的名义,来到文府与自己的小妾厮混,已然十分得满足了。 大白天里,吉十一郎与魏窈娘躲在屋子里干柴烈火般得宣淫,不管不顾的将声音从隔壁的院子里传出来,令玄康和李乐都有些心猿意马,倒是秋禅懵懵懂懂,还想要跑去偷看,被二十三郎一巴掌打了回来,然后命令他蹲马步两个时辰。 好不容易风停雨住,吉十一郎心满意足地从隔壁的院子里跑进来,马上被玄康和李乐按在地上暴打一顿,一边打一边骂着:“你这家伙办个事都那么大的动静,赶快带着你的小妾搬走,别来烦我们!” 吉十一郎抱着自己的头,笑道:“一个小妾而已,我不介意与两位兄弟共用,要不明日咱们三个一起来?” 玄康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倒是李乐却动了心,放开了吉十一郎,还认真的问道:“你说得可当真?” “当真你个头!”玄康大骂着他。 但是李乐却不以为然,还在跟吉十一郎核实着,好像生怕他反悔一样:“你说话可要算话,不然以后我不让你进门!”虽然他打不过秦电,但是对付吉十一郎,还是绰绰有余的。 “当然算话!”吉十一郎答应着。 玄康对于这个时代里的弊病,无从谈起,知道自己无法改变什么,也只能去适应,但是对于那些糟粕的东西,还是十分自觉地抵触。 在吉十一郎的眼中,小妾只不过是自己的一个玩物而已,就像是一个不错的玩具,可以给朋友来玩。 但是在玄康的眼中,那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呀! “李乐,你要是这么不要脸,就不要再跟着我了,我嫌丢人!”玄康终于暴怒了起来。 李乐和吉十一郎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不由得哈哈大笑。 “走,去大将军府,我今天非要跟义父说道说道,看你还敢在外面养女人!”玄康威胁着。 吉十一郎却是一笑:“你要是敢告我的状,咱们两个就绝交!” 两个人说说笑笑地出了门,李乐提着刀跟在他们的身后,也许还在想着隔壁院子里的那个美妾吧。 来到大将军府,不用通报,玄康和吉十一郎便走了进去,李乐没有腰牌,还是不能进入,只能在外面等着。 果然与吉十一郎所说的一样,那些在外面住着的太保都回了来,便是连大太保吉存仁也在太液宫,他们正在喝酒,每个人的身前都摆着一张小案,上面堆着不少的菜肴。 “呵呵,十一弟怎么才回来?父亲大人让你去叫十三弟,这都一个多时辰了!”吉老大当先地问着。 吉十一郎有些尴尬,他总不能跟实说自己先去文府办了一回事,然后才带着玄康来的吧? 玄康连忙道:“适才我不在家,往西市去买了些东西,十一哥一直等着,我一到家听到爹爹传唤,便马上过来了!” 说着,向座上的吉昌行礼,又向在座的诸位哥哥行礼,与吉十一郎分别坐到靠近大殿门口处的两个位置上。 吉昌笑道:“今日让你们兄弟过来,齐聚一堂,是为了你们四哥的婚事!呵呵,为父准备在这几个月里,给你们每个人都娶个门当户对的老婆,也好让你们收收心,安心地过过日子!” “这个月,老四结婚;下个月初十,老五会结婚;二十六的时候,老六会结婚;再下个月的初八,老七结婚,十八,老九结婚,二十八,老十结婚!” 吉昌一口气将这些太保们的婚事都排定了下来,听得玄康目瞪口呆,心里还担心着自己会不会也被吉昌要求结婚呢? 好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吉昌接下来的话语,马上觉得如沐甘霖一样得舒畅。 “十一郎和十三郎呢,就等一等,明年再说!” 玄康看向吉十一郎,吉十一郎也看着他,两个人如释重负一样,长长地出了口气。 只是,听了这么多,吉昌却只字不提吉八郎,或许真得如吉十一郎认为的那样,这世上已经没有了吉八郎,他恢复了自己的本名,叫作朱俊。 接下来,吉昌便跟大家讲着为什么要他们结婚的道理,而且他要求所有结了婚的太保们,必须收起之前玩闹的心性,做一个养家的好男人。当然,为了应筹和交往,青楼可以去,却不能在那里过夜;还有,成家之后,也必须住在大将军府里,因为他喜欢热闹。 “若是看到咱们府里满处都有孩子在跑,那才是孤最高兴的事!”说到这里的时候,吉昌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着玄康道:“十三郎,你所有的哥哥,都已经搬回来住了,你也搬回来吧!” 玄康知道,这一次是无论如何也推脱不掉的,他还是恳求着道:“爹爹,我的护卫李乐一直随在我的身边,好似我的兄长一般,若是我搬进了府,他却不能进府,着实令我不安!” 吉老五道:“十三弟这是说得什么话?咱们大将军府里,难道还有人敢闯进来行刺不成?再说,这里警卫森严,若是放着他一个东齐国的探子进来,也不合适吧?” 他们果然把李乐当成了东齐国的探子。 的确,大将军府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出入的,若李乐真得是探子的话,对于大将军府的一举一动一定会看在眼里,就算是不去偷看大将军的行文,也能够从进出的人物,或者发出的指令,猜测出什么来。这也是当初吉昌回到大将军府之后,玄康马上搬出去的原因。 不等吉昌答话,玄康马上道:“五哥虽说得有理,但是人心隔肚皮,若李乐真得是东齐国的探子,就算他不住进大将军府里,也能够从我这里套出话去的。我看,我还是与我师傅、书僮和护卫,住在外面好了,若是有事,随爹爹传唤!”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吉昌道:“这样好了,如今世子府空着也是空着,十三郎,你带着你的人搬去世子府好了,那里与这边不过一墙之隔,有门相通,也可以单独出入。你师傅可是世外高人,若是住进了世子府,也不会再有什么蟊贼胆敢从那里出入!” 一听此言,所有的人都不由得一呆,便是连玄康也愣住了。 虽然吉存义被夺了世子之位,也被勒令搬出世子府,搬进了大将军府里,但是那个地方到底还是有很大的象征意义,就算是空着,也不是随便谁就可以入住的。 玄康急忙道:“爹爹不妥!我身份低微,如何能够独自住进世子府?再说,那个深宅阔大,我们只有四个人,也住不过来,看不过来呀!” “你哪来得这么多的说辞?孤当年出身比你还要低微,如何你也是诸侯之子,怎么就低微了?这世上的人最是无聊,扯出那么多没用的规矩,这房子还是要住人的,否则就没了生气!也好,你觉得地方太大,那就让十一郎跟着你一起住过去好了!” 玄康暗暗叫苦,但是吉十一郎却喜不自禁了起来。 第201章 喜事连连 玄康知道,如果自己真得住进了世子府,那么他很有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毕竟能够住进世子府的人,当然是深得吉大将军信赖和喜爱的。 当然,自从吉大将军有了自己的儿子吉泰儿之后,明眼的人都知道,吉国世子之位,大虞朝大将军之位,必定会被吉昌传与自己的儿子,绝不会把自己的一切传给他那个所谓的侄子,更何况,这个侄子又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呢? 玄康就算是住进了世子府,也不过是替吉泰儿看房子罢了。 只是玄康的心头,另一种疑惑越发得清晰起来:也许自己真得是吉昌的儿子,所以他才会这般得容忍自己,又这般得宠幸自己。 见到玄康还在发愣,吉存仁连忙提醒道:“十三弟,还不谢谢父亲大人?” 此时的玄康,也只能就坡下驴,起身来,对着吉昌深深一礼:“多谢爹爹厚爱!” 吉十一郎也跟着起身,对着吉昌道:“十一郎也谢谢父亲大人厚爱!”在他看来,能够住进世子府里,那当然是无比荣耀的事情了。 吉十一郎重新坐下来,但是玄康却没有坐下,他犹豫着这个时候,是不是要把吉八郎的事情说出来。 “十三郎,你还有什么事吗?”吉昌和蔼地问道。 吉昌觉得还是说出来的好,当下道:“如今我看着诸位哥哥都要成婚了,心头高兴,想想当初众兄弟在一起的日子,也的确幸福。只是如今这场欢会上,却少了八哥和十二哥,十二哥回栾国作了国君,前些时也已大婚,只是八哥却还……” 所有的人都知道玄康想要说什么,看到吉昌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吉老二终于忍不住地喝道:“不要说了!” 大家的目光又不约而同地投向了吉存义。 刚才,当吉昌让玄康和吉十一郎去住世子府的时候,吉存义便满面的愤怒,他被吉昌收走了兵权,又废掉了世子之位,还是觉得自己十分得冤枉。此时又听到玄康提起了吉八郎来,再看到吉昌的脸色不对,马上觉得可以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小子。 “八郎无能,至令落日军全军覆没,拖累父亲的西征无果,他却不以死谢罪,还有脸活着回来!十三弟,你收了他多少好处,要替他来说话?” 吉存义的声音朗朗,好像十分正义的样子。 但是在别人听来,却有些恼羞成怒一般。 “二哥,八哥之败是战术之过,而非他之错!”玄康据理力争着。 吉昌紧紧地锁住了眉头,他当然知道是自己犯了错,但是他需要吉八郎来替他背锅。 “你敢质疑父亲的战术?”吉存义厉声怒问。 玄康一时无语,站在儿子的角度上,就算是吉昌有错,他也不能够这么明目张胆地讲出来。 吉存仁连忙起身来,作着和事佬的角色,道:“好了!好了!老二,你别说他了,十三弟没有去战场,所以不知道当时的情况,也是有情可原的!”说着,又冲着玄康道:“十三弟,你也是,今日说的可是诸位兄弟的婚娶之事,都过去了的事情,你怎么还要挖出来,找人腻歪呢?” 玄康抱了抱拳,算是赔罪,只得解释着道:“前日我与十一哥曾往落日军探望八哥,他过得并不好,被许多的人嘲笑,他却默不作声,人也瘦了几圈。他想要离开军营,带着他的妹妹离开洛京,回家乡去行商来讨生活,恳请我求爹爹能够准许他脱离军籍,我也不过受他所托,所以才会在今日提起,若是真得得罪了二哥,令爹爹不快,还请恕罪!” 吉昌叹息一声,道:“存恭终究与孤父子一场,昨日十一郎也曾提及他的想法,只是孤还念及着以往,觉得让他再历练一番,或许还有可造之机。哎!既然孤的好意他并不领情,那么强留他也无意义,那就随他去吧!”说着,又对着吉三郎道:“存礼,如今你是落日军主将,这件事你去办吧!” “诺!”吉老三连忙起身答应着。 玄康心中冷笑,吉昌说得好听,让朱俊再历练一番,那也没必要把他安排到了火头军里去吧?那么多的都、什伍,放在哪里当个正常的兵也行呀?将他放到火头军里,其实就是对他放弃了。 “孩儿代八哥谢谢爹爹了!”玄康躬身施礼后,这才坐了下来。 吉存仁笑道:“好了,今日咱们一家人也算是终于重新团聚,还是说说高兴地事!” 老四吉存智马上道:“十三弟,为兄的大喜日子马上就要到来,你可得给我做一个最少三层以上的大蛋糕哟!否则,我就当你没有送礼!” 玄康也笑道:“这是自然!我一定会送一个三层的大蛋糕!” 吉老五也道:“还有我的,也要一样!” “我也是!”吉老六、吉老七等人也一起附和着。 吉老三很不高兴,冲着玄康道:“十三弟,你若给他们白做蛋糕,那就把当初收我的一百金还给我;要么就跟我一样,让他们每人出一百金,这样才算公平!” 吉老五笑道:“十三弟呀,要我出一百金买你亲手做的礼王蛋糕也是可以的,不过,到时候你随礼之时,最少也要给我随一百金!” 玄康笑了起来,连连点头:“好说!好说!那就这么办!” 吉老六马上明白过来,赶紧道:“那怎么行?这跟他什么都没出一个样子了!我看十三弟随礼,怎么也要随两百金!” “是呀!是呀!”吉老三赶紧附和。 玄康哭丧着脸,只得对着吉老三道:“三哥,要不这样,我再送你一个大蛋糕好了?就当作弟弟的给你赔个不是好了!” “嗯,这还差不多!”吉老三满意地点点头。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如今,文府的蛋糕已然成为了洛京城的稀缺货,虽然那种小蛋糕已然有卖的了,但是真正的礼王生日大蛋糕,还没有人能够仿制出来,单单一个奶油就没有人可以做出来。 因为有价无市,只有玄康自己能做礼王蛋糕,只要他做出来,别说一百金,便是两百金也会有人买的。 看着堂下诸子开着玩笑,气氛越发得和睦,吉昌的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来,对于一直想要追求家庭温暖的他来说,这才是他所 第202章 吉昌的阳谋 从大将军府里出来,与李乐汇合后再回到夕照门边的文府,玄康便将府里的管家和管事叫过来,告诉他们准备一下,要搬家了。 高丰十分奇怪地问道:“公子,咱们要往哪里搬呀?” “大将军府旁边的世子府!” “什么?”高丰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求证一样得看向李乐,直到李乐点着头,他才相信这是真的。 “为什么要搬到那里去?” “大将军说,那个府空着也是空着,需要有些人气,所以就让我们搬过去住!” “就咱们去吗?” “十一哥也搬过去!”玄康告诉着他:“我们两个住在那个府里,别人马上要结婚了,就我们两个还没有说亲,所以也只能我们两个去住!” 高丰没有再问下去。 到了傍晚的时候,枚枝便跑了过来,他一定是听到了高丰的禀告,所以赶紧过来询问的。 毕竟,让玄康住进吉国世子府,这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件特别敏感的事情。 虽然几经盘问,枚枝从玄康这里得到的消息,并不比他从高丰那里等的消息多多少,但是他依然满腹地孤疑,对着玄康道:“公子呀,你不觉得大将军为了让你每天跟着其他的太保们一起,去给他请安,就特意让你住进吉国世子府,这个理由有些牵强了吗?” 玄康无可奈何地道:“义父只说喜欢热闹,我又不愿意自己一个人住进大将军府里去,还想要带着李乐,所以他就这么安排了!” 李乐在边上道:“二师兄,你也别疑神疑鬼的了,也许大将军就是他说的原因,反正那个世子府空着也是空着,与其放在那里等着长草,还不如多住几个人呢!” 枚枝却正色地道:“但愿大将军没有别的意图,只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他说着,又看看玄康,欲言又止。 “难不成大将军还有什么阴谋吗?吉十一不也住进去了吗?” 枚枝道:“吉十一根本就是因为咱们公子的原因,才被大将军陪绑着住进世子府的!” “那你说说看,大将军会有什么阴谋?” 枚枝还是没有说话,他不知道应该不应该在玄康的面前提起来。 玄康已经明白他的想法,冷笑道:“枚主使不会以为,大将军是有意要挑拔我和父王的关系吧?” 枚枝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他已经知道李乐告诉了玄康关于他生母的一些往事。 玄康不以为然地道:“我与父王之间的关系早就很冷淡了,如今对于我来说,更不会去奢想作什么东齐的世子,大将军再怎么挑拨又有什么用呢?” 枚枝道:“若是公子真得与大王断绝了父子亲情,我想大将军定然不在意让你改成吉姓!呵呵,这世上又不是没有这样的事,过继的儿子,哪怕没有一点儿的血缘,也可以承继父亲的一切!” 玄康一愣,有些不相信一样地道:“你是说义父想要记我改成吉姓?然后再封我为吉国世子,承继他的一切?”说完又自嘲一样地道:“这又怎么可能?呵呵,他自己可是有一个亲生儿子的,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把一切给我这个跟他没有一点儿血缘关系的干儿子!” 枚枝道:“别忘了,大将军已然五十了,练过玄冥神功的人都不长寿,没有人能够活过六十岁的!” 在这个时代里,人们的平均寿数也只有四十岁,能过五十的人已然算是很好了,上了六十岁就可以当成喜丧,过了七十更是会被称为古稀之年。 “就算义父等不到吉泰儿长成,他也会作出相应的安排来!以保证自己的儿子将来能够继承他的一切。”玄康说到这里,忽然眼睛一亮,蓦然明白了什么,急忙问道:“你是说,义父是要培养我作吉泰儿的顾命大臣?” 枚枝肯定地点了点头。 玄康只觉得自己的头一下子大了起来。 枚枝接着道:“你没有觉出来吗?吉昌一直在为他儿子铺路,你以为吉存义真得会那么傻,会去刺杀吉泰儿?就算吉泰儿出生后会影响到吉存义,只要他老实本分,不做出错事来,就算吉昌想要动他,也不容易!呵呵,但是那个吉老二就是一个沉不住气的傻瓜。” 玄康一愣,忽然明白了什么,经不住地问道:“你是说,义父是有意引诱着吉存义犯错,然后再将他废掉?” 枚枝点了点头,十分肯定地道:“就算那个刺杀吉泰儿的杀手,不是吉存义派出去的,但是为了扫平儿子前面的障碍,吉昌也会说是吉存义干的!这是阳谋,吉存义躲无所躲!” 玄康默然了,忽然觉得自己也成了吉昌阳谋里的一部分。 “而且,我现在怀疑,那日闯进大将军府行刺的五个杀手,很可能就是吉昌自己派出来的,他上演了一场贼喊捉贼的游戏,然后趁机废掉吉存义!” 听着枚枝这么说,玄康还是感到有些不解:“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枚枝微微冷笑:“你不觉得那件事的处理有些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玄康不明白地道:“义父都已经将二哥废掉了,我想只是因为他们两个毕竟是亲叔侄,就算是二哥做错了事,义父也不可能杀掉他,这有什么不对吗?” 枚枝道:“若那件事真得是吉存义所为,就跟刺王杀驾一个样子的。吉存义也不可能只他一人参与其中,他的党羽也会被一网打尽!可是你看看这一回,大将军除了废掉吉存义之外,还杀了谁?你相信以吉存义的那点儿头脑和胆量,如果没有人指使,他能够干得出来这么大的事吗?” 玄康点着头,若是吉存义真得这么做了,不说别的,世子府的上上下下,那些长史,那些管事,还有那些幕僚,都会人头落地。可是如今看来,除了世子府当日值守的几个倒霉蛋之外,并没有谁被杀头。 “枚正使,你说我若是搬进了世子府中,要注意些什么事吗?”玄康向这位老江湖请教着。 “当然要注意!”枚枝道:“首先你要低调,你刚刚搬进去的时候,一定会成为众人瞩目的人,所以,尽量不要出门,就猫在府里好了。” 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他当然知道枪打出头鸟的道理:“呵呵,好吧,我就当几个月的缩头乌龟好了!正好可以潜心地跟师父好好学学剑术!” 听到玄康如此听从自己的建议,枚枝也满意的笑了起来:“不过,你也放心,有我们在外面给你打探消息,若是真得有什么事情,我们也会袖手旁观的!” “好,那就多谢你们费心了!” “这是我们应该的!” 第203章 文青云的野望 齐都城景云宫宣明殿内,文青云正在听着绣衣御史唐旗的汇报。 冯谨站在大殿的门口处,微微躬着身子,听着里面两个人的谈话,面无表情。 在大将军吉昌出征西秦的时候,文青云也没有半刻得闲,虽然不能名正言顺的出兵帮助西秦抗衡朝廷的大军,却也通过小偷小摸对秦威进行了支持,尤其是枚枝从洛京传出去的情报,是帮助西秦扛住吉昌大军的关键,所以,当知道吉昌不得不从金潼关退兵之时,文青云兴奋得大宴群臣,连喝了三天的酒。 当然,黑水河的洪水也殃及到了东齐国内,黑伏城就被洪水围困了半个月之久,好在过了中秋后,洪水也渐渐退去,剩下的就是赈灾、清污、抚民和防役的事了。 相对而言,东齐国的洪灾并不严重,只有黑伏城和河口郡、济阳郡一城两郡之地受灾,比之魏国和宋国的洪灾来说,已然轻了许多。 而最令文青云高兴地是,这场洪灾来得也恰是时候,他刚刚将东齐国的四大世家敲打了一番,尤其是对上官世家动了手,一举将老而弥坚的上官家主上官竑击杀。如今的上官家主,是被他操纵在手掌心里的玩偶,再没有任何威胁。 上官竑竟然为了逼迫文青云立三子玄忠为世子,联合邓、乔两大世家一起向文青云发难,在洪水将至,朝中准备征粮的时候,他们竟然囤粮不卖,却要求文青云答应他们的要求,还美其名曰,这是为了东齐国百年的基业。 文青云十分清楚那三大世家的目的,他们是怕二公子玄康回国,到时候会找他们清算,只有立了玄忠为世子之后,他们才能够安心地辅佐世子。 当年长子玄华是何等得优秀,却因为过于倚重公孙世家,令公孙世家一家独大,占据着东齐国半边的经济命脉,这是文青云最为忌讳的,所以他后来借助了另三家的力量,才将公孙世家打倒下去,却也因此最终逼得玄华奋起杀宫,坐实了谋反的口实。 虽然文青云忍痛杀掉了自己的长子,但是他并不希望这样的事还要继续下去,他不想再杀一个儿子,所以对于公孙世家倒下去后,越来越张狂的另外三大世家,自然是要除之而后快的。 杀了上官竑之后,邓家和乔家立刻老实了起来,他又趁着洪水围了黑伏城的时机,以在任上渎职懈怠为由,将太守乔飞也一并解职,贬为庶民,同时也将乔家的势力尽数的拔除。 不过,令文青云万分气愤的是,玄忠在风林书院最终也是一事无成,竟然跟乔飞的嫡女乔明鹃有了私情,乔明鹃已然怀了身孕,这更令文青云厌恶万分,他知道文玄忠根本就不适合成为东齐国的世子。 玉夫人是上官家的人,上官世家被文青云镇压,所以玉夫人也被打入了冷宫,这一次文青云没有像对丰夫人那么绝情,最少留了她的命在。 如今文青云准备将四子玄光培养起来,玄光只比玄康和玄忠小一岁,是苏嫔所生的庶子,所以为了能够让玄光上位,他就必须要将苏嫔扶正。 苏嫔不比丰夫人和玉夫人,这是一个没有家族背景的小女人,文青云相信,即便是将来立了玄光为世子,苏家也不会像那四大世家一样起得来。 只是,前面还有一个送入洛京的玄康,那个二儿子是如此得优秀,其光芒甚至于盖过了他的长子玄华。文青云知道,公孙世家可是东齐的第一大世家,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公孙世家的人正在隐伏之中,他们把所以有希望也寄托在了文玄康的身上,他真得担心,一旦自己立文玄康为世子,这些公孙世家的人,一定会趋之若鹜一般得去围到文玄康的周围。 如今玄康在洛京还好,远离齐都城,也就少了与东齐国四大世家的瓜葛。他现在还不想立世子,就不信自己活不到六十岁!若是要立世子的话,最少也要等到过了五十再说吧! “康儿搬去了吉国世子府?”当听到唐旗的禀报之时,文青云都有些惊讶,一种从未有过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是!”唐旗点着头,同时分析着道:“这可能是吉昌准备要重用二公子了!” “为什么?” “吉大将军在为自己的儿子找顾命大臣,二公子是他最好的人选!” 文青云无言,自己的儿子不能够回国效力,最终成为吉昌的助力,这多少令他感觉有些沮丧。他忽然又想起了之前的怀疑,若玄康是吉昌的儿子,那么这一切也就好解释多了。 一想到这里,他的脸马上阴沉下来,心也越发得不安起来。 唐旗并不知道文青云在想些什么,还在说着枚枝的报告:“二公子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他能够为了秦无殇而以身替死,还能够为了幕君公主长跪在太液宫前。另外,他的军事才能也令人瞩目,和亲的时候,能够以两千之众,而且多是步兵,却抗衡北匈骑兵数日之久,只怕藤荆也不见得能够办得到!还有,藤荆死的时候,二公子是唯一一个披麻戴孝的弟子,他定然是得到了藤荆的真传!对了,还有一件事要禀报大王,二公子推荐了一个人到咱们东齐国来!” “哦,是谁?”文青云好奇地问着。 “他叫朱俊。” “朱俊?”文青云仔细想了想,摇着头:“孤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其实就是吉昌的第八太保吉存恭!”唐旗告诉着他:“吉存恭替吉昌背负了失败的恶名,还被吉昌发往了火头军里,他心灰意冷,幸得二公子在大将军面前求情,所以吉昌允诺他离开了落日军,二公子让他到咱们东齐国来!” “这个人能力如何?”文青云不由得问道。 唐旗道:“他原是落日军的主帅,能够在西秦腹地纵横驰骋的人,自然不是平凡之辈,若非秦无殇得到了二公子的传信,识破了吉昌的诡计,说不定这个家伙就是破秦的第一人!用二公子的话来讲,朱俊若到了东齐,可为一军的主将!” 一军包括两厢,最少也有两万人! “既然是康儿推荐的,那孤便相信他一回,乔飞被孤拿下之后,黑伏城虽然新任了太守,但是却缺少合格的领兵将军,那就让他去吧!” “诺!” 第204章 试探 话题又重新转回到了文玄康的身上。 文青云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着:“康儿跟藤荆学兵快两年了,也不知道他学得如何?” 唐旗笑道:“臣下听枚枝报告,二公子已尽得藤荆所传!” 文青云不相信地道:“这怎么可能?那么一点儿的时间,据说当初栾信跟着藤荆可是学了五年,便是吉昌,也跟着藤荆学了三年,而且后来还时时地跑去询问,康儿满打满算,最多跟藤荆只学了一年半而已,难不成还能超过栾信和吉昌不成?” 唐旗道:“枚枝说,藤荆教了二公子一年,便无甚可教,后来的这半年里,都是在学棋,如今二公子在洛京可是围棋国手,除了藤荆身边一个叫作亚雄的哑巴,还能够与二公子对决一二,再没有人是他的敌手!包括吉大将军在内。” 文青云知道,吉昌的棋艺便是在大虞朝也是数一数二的,若是玄康真得在围棋方面,真得达到了如此高的地步,那么他在洛京就算是单单靠着下棋,也能够名扬天下了。而这个儿子真正被人们能够记起来的还是他的诗文。 “康儿竟然会这么聪明?他当初在齐都城,在孤的面前可是从来也没有表再出来的哟!”说到这里,文青云还有些遗憾。 唐旗道:“二公子最怕的人就是大王您了,便是在吉昌的面前,他也能够据理力争,可见二公子对你的畏惧犹如天生,呵呵,这也许就是儿子怕老子的天性吧!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在大王您的羽翼之下,不敢有任何造次,过于紧张,自然无法表现自己的聪明!” 想一想,唐旗所说不错,虽然文青云对于这个二儿子没有打过,没有骂过,便是连话也没有多说过几句,多半的时候,是将他当成不存在一样,任其自生自灭,但是他也清楚,即便是这样,玄康每一次见到他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那种畏惧,他自己在小的时候也有过,知道是儿子对父亲的敬重。 “唐旗,你觉得以康儿如今的本事,若是成为一军之将,能够有多大的成就?”他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唐旗想了一下,道:“毕竟二公子还没有单独领兵打过仗,所以这个很难说。枚枝言道,二公子是天下难得的奇才,若是二公子最终被吉昌所用,可是咱们东齐国的损失!” 文青云一怔,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从唐旗的话里,他已经听出了什么来:“这么说,以枚枝的见意,是要让二公子回国啦?” 唐旗也听出了文青云语气中的变化,不由得额头渗出汗来,他知道如今文青云最忌讳的事就是立储,他并不想卷入到其中来,只得分辨着:“那是枚枝的想法!” “哼!”文青云道:“不会是你借着枚枝的口,说出你的想法吧?” “为臣不敢!”唐旗连忙躬身下拜。 文青云挥了挥手,示意他起身来,这才和缓地道:“若是让康儿归国,总是要有理由的;除非是让他回来作世子,否则他回来做什么?” 唐旗想了一下,还是道:“吉大将军正是觉得二公子可能是咱们东齐的弃子,所以才会如此放心地看重他。” “那也不尽然!”文青云微微冷笑,心里头还是绕不过竹香的那道坎。 “要不大王试探一下,如何?”唐旗建议着道。 “试探?”文青云愣了下,问:“如何试探?” “可以用两种办法来试探,其一,让进奏院的谢震去见大将军,只说大王有意另派嫡子入质,以换回二公子,看看吉昌的反应!” 文青云看着他,没有说话。 唐旗只得道:“若是吉昌同意,那便是说大将军并没有准备将二公子委以重任;若是不同意,那定然就有此事,咱们还需另作打算。” 文青云心里暗骂,另作打算,就只能让玄康作世子,这样一来,就算是吉昌不同意也要放归玄康了。唐旗这个家伙还是想要帮着玄康。 他摇着头:“不行,此招若出,孤就必须要立康儿为世子了!” 唐旗面露尴尬,只得道:“那就还有第二种办法,就是说我们准备立世子,向朝廷报备,看看大将军的反应。若是大将军还是如以往那般顺水推舟,就说明他是真得要留下二公子在洛京任职了;若是他驳回,那便是说二公子还是有归国的可能。” “报备世子?报备谁?”文青云马上问道。 唐旗不慌不忙:“这就要看大王心目里想要谁作世子了!” 文青云心头一动,对于他这个诸侯君王来说,不仅仅是立储要向朝廷报备,而且立后也要报备的,他已经有了废掉玉夫人的打算,之所以没有马上宣布,还是想观望一下朝廷的局势。毕竟他在东齐国扫平了捣乱的四大世家,这些世家的人在东齐被束住了手脚,听说他们已经跑去洛京活动,希望通过朝廷来向自己施压。 唐旗的这个建议却也正合他的意思,与其坐在这里等着生变,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击,免得夜长梦多。 “好!”文青云作出着决定来:“那就向朝廷报备世子,看一看朝廷的态度!” 毕竟报备只是一种意向,又非真得就册封了。 “大王,还有一件事,微臣觉得有必要向您禀报!”唐旗又道。 “何事?” “近日,绣衣社有消息传来,邓帜在南浔城并不安份!” 文青云看着唐旗的眼睛,唐旗却连忙低下头,回避不见。 他有些怀疑,唐旗这是在落井下石。毕竟在四大世家中,公孙世家被压制后,他第一个动的就是邓家;这一次他压制了上官家和乔家,邓家一直战战兢兢,没敢表现出半点儿的不满,如果这个时候,再对邓家痛下杀手,一定会逼得邓家再一次与上官家和乔家联手合作,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对这三家分化拉拢,打一个,踹一个,再拉一个,邓家就是被他拉的那一个。 邓家在东齐国以经商为主,他们不说富可敌国,手里的钱也是多如积山,东齐国商税的三分之一就是由邓家交上来的,而且邓家在冶铁之道上,有着独道的技法,他们出品的东齐战刀,也成为了东齐军中的主流配置,比东齐兵器司的出产还要好。 “邓帜怎么个不安份了?”文青云还是问道。 “他经常与魏国和宋国人接触,而在南浔城,虽然他只是一名营将,却在军中说一不二!” 文青云点着头,邓家作为商人,自然是要跟魏国和宋国人接触的,他知道前此时,魏宋两国遭遇洪灾,都从邓家的手里买去了很多的粮食;而至于一个营将在军中说一不二的主要原因,还是利益使然,毕竟想要得到最好的刀,还需要去巴结邓家。 “这件事孤知道了!”文青云道:“唐旗,我知道当初邓帜作你上司的时候,忌贤妒能,经常压制你,你对他愤恨已久!” “大王,臣并非是为了公报私仇!……” “好了,这件事就到这里吧,等哪天他真得反了,你再来告诉我!” 唐旗怔了怔,只得低下头去,说了一声:“诺!” 第205章 色胆包天 搬进了吉国世子府,玄康并没有觉得这里跟他住在文府里有什么不同,唯一不习惯的地方,就是这里离着西市比较远,他想要买东西要走很远的路。 因为就在大将军府的隔壁,所以每天一早一晚,玄康都必须和吉十一郎一起往太液宫向吉大将军请安问候,不过,每天这个时候也都能够碰到其他的太保,大家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交流也就多了起来,感情自然也会变得越发得融洽。 如今大将军府里的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诸位太保的婚事了,从四太保开始,一直到第十太保,喜事一个连着一个,一直要持续到明天春天去。 倒是如今的吉十一郎,却可以天天做新郎。 趁着搬家的时候,玄康用一辆马车将魏窈娘也一并搬到了世子府里,让吉十一郎金屋藏娇地藏进了他所居住的金凤居,只当是侍候他的侍妾。 虽然金凤居与玄康四个人所居住的银安殿只隔着一道墙,但是这里毕竟是世子府,每一个院落都很阔大,他们再也听不到吉十一郎与魏窈娘行欢的声音,别人倒是没有什么感觉,但是李乐却浑身难受,经常整宿地无法入眠。 从来不爱说笑的二十三郎便拿着李乐开着玩笑,说他是像狗儿一样地到了发情期,需要女人的滋润才能够安神。 尽管吉十一郎说到做到,邀请李乐一起往金凤居宣淫,李乐也跃跃欲试,却被玄康骂得狗血喷头,没奈何,他只好夜不归宿,跑到怡红院住了两夜,这才将心头的欲火平息下来。 实际上,吉大将军并不是不解人意的,他给每一个太保都安排了两个十分美貌的侍女通房,玄康也不例外。从他一搬进世子府,内侍总管便带着两个最漂亮的宫女来到了银安殿,一个叫作青鸾,一个叫作彩云。玄康却将这两个女孩子丢给了管家高丰,让他将这两个宫女安排到后花园里侍弄花草去了。 “你真是暴殄天物呀!”李乐看着那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不由得垂涎欲滴,经不住地在玄康的耳边絮叨着。 玄康眨巴着眼睛,看着身边的这个护卫,都已经二十七岁的人了,连个老婆都没有,难怪他会对女人如此痴迷。当初他与自己不熟的时候,还装得一本正经,半年都不碰女人一下,还被二十三郎挖苦说他是有龙阳之好。倒是后来大家混得熟了,成了出入不分的朋友,再加上他们对洛京环境的熟悉,这家伙便原形毕露,竟然也是一个好色之徒。 不过,李乐的相貌还是不错的,再加上身高体大,在青楼里也是很受欢迎的人,用他的话来说,便是不给钱,也有女人愿意跟他。 想一想,若不是因为自己,他肯定还在齐都城里,怕是早就已经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 “李哥,那两个宫女,你看中哪个了,就直接带上床好了,就当给你作妾了!”玄康痛快地答应着。 “真的?”李乐还有些不敢相信。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玄康说着,又想了一下,道:“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把另一个女孩子,送到我师傅的床上去!他老人家也应该有个女人给他暖暖床了!” “啊?你这不是要我的命吗?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师傅不喜欢女人的!” 玄康一笑,道:“我师傅又没有练童子功,他那个人太高傲了,有些事情自恃身份,他不好意思去做,比如去青楼!再说,我师傅也不大,才四十多岁,正值壮年。是男人就没有不纾解情欲的,嘿嘿,只不过他是高人,不像你这么不要脸地表现出来,人家做得比较隐蔽,你发现不了罢了!” 李乐觉得玄康说得很有道理,可是真得要他去跟二十三郎说这事情,他又不敢。 见到他犹犹豫豫,玄康道:“你有这色心,却没有这色胆,那还是算了,继续逛你的青楼吧!” 要么说男人就是色胆包天呢?被玄康这么一将,李乐倒是豁了出去:“那好,我就试试看,我可说好了,我要彩云,将青鸾给他!” 原来李乐喜欢屁股大的! 玄康笑了起来,点着头:“那就看你的本事吧!” 他之所以想要给二十三郎找个女人,是有他私心的。他并不希望二十三郎在教了他十年后就离开,日子久了,他们之间已经生出了感情来,如同父子,又不似父子。他想,还是要想办法将师傅永远的留在自己的身边,也许给他找个女人,成个家,最好还有一个儿子,这样一来,就能够拴住二十三郎不羁的心了。 李乐果然没有令玄康失望,这家伙动起了鬼脑筋来,并且一蹴而就,令二十三郎也上了套。 他请二十三郎喝酒,自知酒力无法拼得过二十三郎,所以悄悄地在酒里放入了回春丹,那是一种特别劲大的春药,然后特别叮嘱青鸾去服侍二十三郎睡觉,自己逃也似的跑了。 夜静更深,玄康和秋禅睡在一个屋子里,他们都听到了隔壁的两个房间里传来的旖旎春声。 第二天一大早,玄康和秋禅便被院中的哀嚎声惊醒,急忙穿上衣服出来查看,只见二十三郎将李乐按翻在地上,虽然没有用剑,却也是拳打脚踢着,李乐抱着自己的头,蜷缩在墙角,任其施暴,只是不停地喊叫,希望引来别人的帮助。 玄康和秋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二十三郎拉开,问他缘由的时候,二十三郎却一句不说。 当玄康和秋禅把二十三郎推进了他的屋子里,看到坐在床上垂泪不止的青鸾之时,玄康一下子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李乐得手了! “师傅,事以至此,又何必恼怒呢?”玄康笑道:“难为师傅孤独一生,终于有人替您暖床,徒儿恭贺师父得收新人!” 二十三郎的目光一下子投到了玄康的脸上,想到了什么,冷冷地问道:“臭小子,是不是你的主意?” “我也是为了师傅好!” “果然是你的主意!”二十三郎挥起巴掌照着玄康的头上打去,虽然被玄康捂住了自己的头,只打在他的手臂上,却也将他打出了一溜滚去,便是如此,他也挣扎着爬起来,委屈地叫着:“师傅难道就不想为自己留个后吗?让你们陆家绝嗣?” 二十三郎怔了怔,又一次挥起的手臂高高的举起,却没有再打将下来。 玄康逃也似地跑出了屋子,秋禅懵懵懂懂,见到玄康开溜了,他也马上识趣地跟在玄康的身后跑了出来,“砰”的一声,他们的身后,那扇门被狠狠地关上了。 院子里,李乐灰头土脸地站起来,与玄康相视一笑,却还没有忘记提醒着他:“二公子,可莫要忘记了自己的诺言!” 这个家伙,果然是色胆包天了。 第206章 又是立冬 洛京城的灾民已经被安置得差不多了,入冬前最后一批的灾民被送往了栾国,栾继特别派出了五千的兵马,护送着这批灾民往栾国新打下来的三个郡进行安置。 值得一提的是,西秦虽然与大将军签订了停战协议,但是西秦的战事并没有就此结束,为了收复在战争其间被栾国、晋国和蜀国蚕食掉的国土,国王秦威除了在金潼关放置五万兵力守关之外,又给秦无殇、秦无岸和世子秦无恙各五万人,命令三个人分别去夺回被晋国、栾国和蜀国吞并的土地。 秦无殇不负秦威所望,北上洛川,与晋文在北地展开拉锯战。虽然晋文得到了大将军的暗中支持,在粮草和军资几乎是无条件地给其补充,却还是没有能够抵挡得住秦无殇迅猛的进攻,经过三个多月的枯盘大战,晋文连战连败,不得不退回到了黑水河之东,将之前到手的所有土地,又拱手让回给了西秦。 秦无殇见好就收,驻兵在榆林郡,随时有向东渡河威胁晋都的谋策。 晋文几次向洛京求救,他是生怕秦无殇真得打进晋国,灭了他。但是,大将军除了好言劝慰之外,再没有任何的举动。 玄康知道,秦无殇其实也是强弩之末。西秦经此大战,多年积累的存粮已然消耗一空,若是再开战局的话,怎么也要等到再积累三年。 而秦无岸,就没有秦无殇那么好的运气。 秦威之所以让秦无岸领军去收复被栾国尽占的商川、郧川与旬川三郡之地,是因为他觉得栾国的新主栾继好欺负,毕竟只是一个才二十岁的年青人,除了当初因为长得好,被吉昌收为太保在御林军中训练了几年,并未有独立领军打仗的纪录,不像晋文,原本就是吉昌手下得力的部将,曾是攻灭韩国和柴晋的主力战将。 但是在秦无岸与栾继对上了阵之后,武关一战,栾继以退诱敌,以同等的兵力,将秦无岸五万大军包围在了龙驹寨,十天厮杀,最终令秦无岸的五万大家灰飞烟灭,秦无岸也被栾继生擒。 原本以为栾继会将秦无岸送往洛京,向大将军吉昌示好,哪知道这个时候,栾继却派出使者要与秦威达成睦邻友好的条约,他只求那三郡之地,并无他想。用栾继的话来说,栾国太小,若无这三郡之地,便是连个像样的马球场都建不起来,一天之内,跑马就可以从北跑到南,或者从东跑到西了。 栾继对土地的渴望是如此得强烈,他说如果西秦王不答应的话,那么他们栾国不惜以举国之兵来与西秦一战! 眼看着西秦存粮将尽,想要再组织兵力反攻栾国已然不可能,而且西南方向上,世子秦无恙还带着五万人在与蜀国争夺汉中郡,形势不容乐观,无奈之下,秦威只得答应了栾继的要求,与栾国签订了一纸和约,也便正式承认将西秦三郡割让给了栾国。 作为条件,栾继除了十分客气地将秦无岸送回西秦之外,还答应三年内两国不再交兵。 ************* 立冬这天,又是一年一度的洛京马球赛的日子,只是今年的马球赛,却没有往年热闹,因为大将军吉昌并不准备参加。 但是作为大将军府的一员,今年的马球赛,玄康只能成为大将军府队的成员,不过,李乐却可以成为东齐国的球队的成员。 今年大将军府出战的球员是吉老四,吉老五、吉老六、吉十一郎和文玄康,实在是再抽不出一个太保上场了,便是连秦电和卫星也成为了大将军府的候补。倒是有一个吉老二还闲着,但是这位吉国废世子,自从被吉昌废了之后,便真得已经废了,连骑马冲阵都不行了。 立冬的马球会,也是洛京城的许多世家贵胄为了子女相亲相看的日子。能够令洛京青年男女同聚一堂的机会并不多,一年中只有元宵灯会、端午龙舟会、中秋菊花会和立冬马球会这四大节日了。 所以,不管大将军参不参与,年青人依然趋之若鹜。 今年赛事的赞助商也从兴魏商行独一家,变成了以吉兴商行为主,还有众多小商号跟行的局面。 吉兴商行,便是吉昌在剥夺了兴魏商行在洛京及吉国、晋国、栾国等以吉昌马首是瞻的一众诸侯国贸易特权后,兴组建起来的以洛京为中心的贸易商会,幕后的主使当然是大将军吉昌,如今的负责人是一个叫作吉成业的家伙,据说这个人是吉昌的远房族兄,长得又矮又胖,一看就知道是吉家的人。 虽然只建立一年的时间,但是吉兴商行却垄断了洛京、吉国、晋国和栾国主要的贸易,那吉成业也有些手段,短短的时间内,已然令吉兴商行成为了可以与魏兴商行相抗衡的一家大商行。 直到这个时候,人们才知道,当初吉昌借故收回给兴魏商行的特权,是何等的聪明。把钱让自己的人去赚,总是比放在朋友那里要安全了许多。 韩爱珠一如继往的跟在玄康的身侧,也许是因为有她在,便是洛京城中许多对玄康钦慕的女孩子们,也不得不收起大胆的媚眼,只能望洋兴叹。因为大家都知道,她们根本就惹不起韩家的女儿。 倒是吉十一郎,成了众多少女们追索的目标。 大将军府的太保,如今只剩下了吉十一郎和玄康两个人没有订婚,而十三郎已经被韩家的小女儿缠在身边,他们是天生的一对,结婚是迟早的事了。既然最优秀的十三郎无法仰望,那么退而求其次,吉十一郎也成为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当看到吉十一郎被许多女孩子抛着菊花之时,玄康却是暗暗好笑,魏窈娘已然有了身孕,这令吉十一郎陷入了无尽的烦恼中,若是生的是个女儿还好,若是生的是儿子,便会被人诟病了。哪有正妻未娶,便已经生出了长子来的道理呢? 吉十一郎想要让魏窈娘打胎,但是魏窈娘却死不同意,那个女人有他的小九九,只要留着这个孩子,将来不管生的是男还是女,她也就有了依靠,而同时吉十一郎也不可能弃她不顾。 玄康知道,这些出身青楼的女子,从进入青楼的那一日起,就会被老鸨子强行喂食一种避胎药,那种药十分得厉害 ,有的人会被倒至终身不育。若是魏窈娘不想生孩子,她有的是办法避孕,她之所以能够怀孕,更多的可能是她故意为之的。 “十三弟,你说要是义父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办呀?”面对着那些抛来的菊花花瓣,吉十一郎恍若无觉,他骑在马上,向着玄康愁眉苦脸。 “六哥不也在婚前生了两个孩子吗?” 吉十一郎哭丧着道:“六哥那是通房生的,而且生的是两个女儿,义父也骂了他一通的!可是我这不一样呀,要是义父知道我私自带着外面的女人回家,并且还生了孩子,他非得扒了我皮不可!” “放心啦,义父不可能扒你皮的,不过,一顿打是免不了的!” “你还拿我开心?”吉十一郎十分得不满。 “谁叫你管不住自己的裢腰带呢?” “……”吉十一郎被噎住了。 “别想那么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吧!”玄康最后还是安慰着他:“要是义父真得在打你,回头我替你操棍!” “呸!”吉十一郎恨恨地吐出一口唾沫。 第207章 李乐失踪 马球赛进行得很顺利,因为没有外族的加处,所以也便没有去年那般得好看。 李乐还把彩云带来看球,为了让她有个伴,所以也不知道他如何说动的二十三郎,连青鸾也一并跟了来。 一整天的狂欢直到傍晚时分才结束,结果并不出人的意料之外,当然是大府将军队夺得到了冠军,第二名有些意外,是镇远侯府队;第三名便是东齐国队,第四名是吉兴商行队,这一回,魏国依然连个名次都没有拿到。这也是相当然的结果,毕竟往年主要的资助者是魏国的兴魏商行。 玄康一直在怀疑,吉兴商行马球队是今年第一次参加立冬的马球赛,就能够拿到第四外的好成绩,肯定是礼部举办方在放水,毕竟这一次盛会的主要资助方就是吉兴商行。 吉兴商行来打的队员,都是镖局里的镖师,还有的不知道是从哪里买来的专业人士,他们能够拿到好成绩,其实也是必然的。 忙忙碌碌的一天过去,玄康跟着大将军府的太保们一起赶回洛京,倒是李乐跟着枚枝他们的东齐国队落在了后面。因为彩云和青鸾都有了身孕,所以李乐特意恳求她们俩个坐上了吉国世子府的马车,世子府的马车是四匹马拉着,又大又宽畅,里面也铺得厚厚的,还有火盆。用大将军的话说来,这车仗闲着也是闲着,玄康和十一郎愿意用就用吧,反正以他们大将军府太保的身份,也是用得起的。 玄康骑着马与吉十郎并行,二十三郎和秋禅也坐上了马车,难得二十三郎如此关切青鸾,毕竟青鸾怀的可是他的骨肉。韩爱珠想要跟着玄康一起骑马回城,也被玄康不由分说,塞进了马车里。 负责龙背山马球场安全的还是落日军,这支新军经过几个月的打磨,已然有了一丝强军的状态,倒是吉老三这位主将却瘦了下来。 刚到山口处,便看到吉老三顶盔贯甲,一丝不苟地正在那里督促着卫兵们检查进出的车辆,这令玄康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去年的时候,站在这里的却是吉八郎。 “三哥,难不成又出了什么事?让你这位主将还在这里值守?”老远的时候,吉十一郎便叫着,拍马奔了过去。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趁着这场赛事,正好抓到了几个蟊贼,不过,皇城司的人通报说有叛逆出现在了赛场之上,我想要清闲,却也不敢清闲呀!” 玄康马上想到了去年的时候,韩冰儿伙同复韩会的人,险些炸死吉昌的事情,看来,越是这种热闹的场合下,那些反对大将军的人越是活动得厉害。 “三哥都抓到了些什么人?”玄康好奇地问道。 吉老三道:“那些叛逆我没有看到,倒是抓到了几个偷儿,已经送往了洛京府。不过,周旋带着人往山上去了,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他要我们落日军将整个龙背山封锁,我不得不亲自过来呀!” “又是叛逆!这些家伙怎么跟苍蝇一样,没完没了了?”吉十一郎咒骂了一声。 吉老三与玄康相对而笑,吉老三问道:“你们今年怎么不在山上的行宫里住一夜,明日一早再回城呢?” 玄康道:“义父又没有来,我们都住到了行宫里,留他一人守在府里过于清冷了,所以四哥说还是回城的好!” “也是!”吉老三说着,命人打开了鹿砦,放世子府的车辆过去,在他们的身后,吉老四、老五和老六也跟着车辚辚马啸啸地过来。 一行人赶在了天黑之前进了城,只是玄康总觉得有哪些地方不对,他又想起了复韩会的人,不由得望了望世子府的马车,二十三郎坐在车里,韩爱珠肯定不会有什么事。只是他有些不明白,这些复韩会的人,为什么放着韩氏姐妹不去联络,非要自己单干呢?毕竟如今只有韩氏姐妹,才称得上是韩楚的骨肉,其他的韩氏人员,说到底也只是远亲罢了,甚至跟韩王都出了五服之外。 当天夜里,李乐并没有回到世子府,玄康只当他和枚枝那些人在喝酒庆功,所以也并没有太在意。实际上,在他们回来之后,玄康也参加了吉大将军专门为太保们举办的庆功宴,一直欢闹到了半夜才散。 只是,第二天傍晚时分,玄康从军营里回来,才知道这一整天,李乐都没有回来。他有些奇怪,便派秋禅往文府去询问枚枝。 自从玄康搬出了文府之后,枚枝便住了进去。 不久之后,秋禅回来了,却告诉着玄康,昨天傍晚回城之后,李乐便与枚枝分开了,枚枝还以为李乐回了世子府呢! “李哥会跑哪去呢?”玄康不由得有些担心。 二十三郎道:“那小子是不是又去青楼了?” 自从彩云有了身孕,李乐不得不收敛起他的贪花之心,跟着二十三郎学习《普善清心诀》。但是,他终还是有些心浮气躁,一直没有真得静心学下来。 “不应该的!”玄康却摇着头:“他以前也会去青楼,但是最多夜宿一宿,第二天就会回来,不可能连面都没有露一下,我担心他会出了什么事!” 二十三郎咒着眉头,也算是承认玄康的猜测。 秋禅道:“枚大哥说让公子安心,他会派人寻找李大哥,而且他还特别让我告诉公子,在他没有弄清情况之下,让我们不要轻易去向皇城司,或者内卫处求助!” 玄康点着头,枚枝是担心李乐的失踪,会跟东齐国有关,他怕吉昌的间谍们,摸清了绣衣社的路数。 在忐忑不安中过了一夜,玄康等着枚枝的报信,阿龙过来告诉着他,他们搜索了整个洛京的妓院和青楼,并没有看到李乐的身影,而且他们从西上门的城门官那里打听到,那天快关城门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李乐又出了城。按照时间来分析的话,应该正是李乐与枚枝分手之后的事情。 “那么晚了,他还出城去干什么?”玄康百思不解。 阿龙道:“那日回来时,他的话不多,我便觉得他有些奇怪,或许他真得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玄康蓦然想起了那日从龙背山出来的时候,吉老三所说的话,周旋带着人正在山上搜索叛逆,莫不是李乐跟那件事有关吗? 第208章 李乐与韩冰儿 直到三天之后的傍晚时分,当玄康从军营里回来,刚刚到世子府的门口之时,却看到李乐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出现在了街口,他拖着一把刀,疲惫不堪。 玄康赶紧跳下马,与跟在自己身后的秋禅一左一右地跑上前去扶住了他,此时的李乐就好像是从地狱里走了一遭似的,双眼无神,浑身脏透,便是连那件当日穿着的马球服,也磨得破烂不堪,这三天里显然他经历了一场很大的劫难。 看到玄康和秋禅的时候,李乐这才反应过来,再也无法坚挺,将婴儿交到了玄康的手里,人也跟着倒了下去。 玄康和秋禅抱着孩子,拖着李乐走进了世子府,连忙命令管家高丰去找医生过来,但是高丰还没有出门,便听到二十三郎不冷不热地道:“别去找了,他没事,这是饿的!” “他不会三天都没有吃饭吧?”秋禅好奇起来。 高丰道:“我听枚主使讲,他离开的时候,身上分文皆无,以他如此傲气的性格,肯定不会向别人讨饭吃的!” 玄康只得让高丰去煮些粥来,饿得太久的人,只适合先吃点儿粥,别的不能吃的。 高管家快步去了,那个被彩云抱着放到床边的婴儿却醒过来,哇哇地哭着。 婴儿的哭马上令李乐醒了过来,他挣扎着从床上起身,看了看此时又被彩云抱在怀里的孩子,这才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彩云看到李乐醒过来,还想要问他些什么,却被玄康阻止,让她把孩子放下来,去把高管家的老婆叫过来。高管家的老婆生了两个儿女,是过来人,自然知道怎么带孩子的。 不一会儿,高管家的老婆走进来,她马上知道这个婴儿是饿了,让彩云给孩子换尿布,自己往厨下去弄了碗牛奶,热得温乎,用小勺喂进婴儿的嘴里,这个孩子喝着奶,不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秋禅也从厨房端来了热粥,李乐就好像是饿鬼投胎一样,也顾不得那粥还有些烫嘴,唏啦啦地喝了个干净,又让秋禅去盛了一碗,吃得还是干干净净,他还要吃的时候,却被二十三郎阻止,认为饿极了的人,不能吃得太饱,这样会把胃撑破的。 直到这个时候,李乐才坦然了下来。看着玄康满是愧疚地道:“二公子见谅,李乐这三日未归,让二公子担心了!” “还好!”玄康道:“你总算是平安的回来了!” 秋禅也道:“李哥,你不在的这两天,我都少吃了好几碗饭!” 二十三郎骂着:“小孩子别胡扯,你一天才吃几碗饭?” 玄康很想问一问李乐这三天里都发生了什么,看到他还是疲惫不堪的样子,只得让他多作休息,并没有多问。而李乐也不愿意多说什么,只是告诉着玄康,这个被他抱回来的婴儿,是他的儿子。 众人惊得都张大了嘴巴,便是连二十三郎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孩子被玄康安排着由高管家的老婆先带着去看护了,就是为了让李乐好好的睡上一觉。 直到第二天傍晚玄康从军营里回来之时,李乐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常态,只是脸色看上去还是有些苍白,肯定这几日他的精神也受到了打击。 玄康知道,李乐是特意要向自己解释他失踪那几天的事的,他将李乐带进了自己的内室,让秋禅守在外面不让别人打扰,只有二十三郎作为他的师傅,可以坐在屋里头旁听。 “那孩子是韩冰儿生的!”不等玄康问话,李乐便主动地告诉着他。 玄康一怔,在他的印象里,李乐与韩冰儿之间,也就是在栾都城有过接触,那正是今年春天发生的事了,如今算来,已经十个多月有余了。 见到玄康满脸得疑惑,李乐的脸红了起来,还是如实地道:“我救过韩冰儿两次,她说对我无以为报,就把她的身子给了我,算是清偿对我的救命之恩吧!” “你们是在栾都城在一起的吗?”玄康问道,想着自己也曾跟秋禅和韩冰儿有过交手,那时韩冰儿怀疑秋禅是韩楚的儿子,说是要去找寻明月禅师的,这几个月下来,也不知道她找到没有。 李乐点着头,老实地道:“那个时候,你每天和吉十一往栾继的王宫帮忙,我就跟她在宫外的一处别院幽会,后来我们离开了栾都城,她也离开了栾都城,之后就再没有联系。原以为我跟她之间就这么结束了,谁知道就在立冬之前她忽然传信给我,说她快要生了,若是生的儿子,便让我领走,从此再无牵挂;若是生的女儿,也便不会找我,她自会将之带大。” 那些日子,玄康一直跟着将军府里的太保们练习马球,而李乐因为要参加东齐国的马球队,所以也经常外出,他并不太了解那时李乐的心情。 “那么,这孩子是立冬那天生的吗?”玄康马上想到了李乐进城后,之所以又匆匆出城的原因。 李乐点着头:“那日我和二师兄分手之后,原本是要回府的,却收到了有人投递的纸条,要我往龙背山去接儿子,这个孩子是未时三刻出生,那时我正在场上打球。” 玄康有些不解,道:“马球场就在龙背山,既然如此,韩冰儿为何要等你回城,才告诉你呢?还让你跑了那么远的冤枉路!” 李乐苦笑一声,道:“当时我也有些奇怪,还曾怀疑这可能是个阴谋,后来我才知道,那个送信的本来是想要到赛场中给我传信的,你们也知道的,开赛后,球场就被落日军的人守住了,只许出,不许进,便是那些迟到的观赛者,也只能往旁边的山上去看了。那个信使只能在场外等着散场,可是他却被皇城司的人认了出来!” 玄康马上回忆着那天他们从马背山的球场中回城的情景,吉老三亲自坐镇在山口处,就是因为皇城司的人发现了叛逆。想来,就是这么回事了。 他又想到去年的时候,落日军里也有许多复韩会的人,要不然他们不可能谋划得出利用竹子里面装火药来炸死大将军的事来,既然如此,那么在龙背山上,复韩会也一定有一处秘密的基地。 思虑所及,他不由得冲口而出:“韩冰儿不会一直藏在龙背山的某处庄园里,等着分娩吧?” 龙背山,因为风景秀丽,山水相间,林木繁盛,洛京里的许多达官贵人,都在那里建有庄园,以作避暑之用,便是连大将军吉昌也有行宫于此。 李乐点了点头,答着:“正是!” 第209章 叛逆内讧 李乐接着道:“那位信使为了摆脱皇城司的追踪,所以跑到了洛京城,直到他看见我,在悄悄地将纸条塞给我的时候,我知道他的身后还是有那些皇城司的人在暗暗地追踪他,那些皇城司的家伙之所以没有抓捕他,就是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希望通过他,找到复韩会的秘密所在地。” “这么说来,皇城司的人没有得逞了?”玄康问道。 他觉得若是皇城司的人真得破获了复韩会,那么这么大的事情,他一定是知晓的。周旋每日里都会往太液宫里去向大将军报告,他和吉十一郎每天去请安的时候,都能够遇到周旋,从未听说过他们皇城司又破获了什么大案。 在马球赛的第二天,他就曾问过周旋,那日他们皇城司在龙背山搜索到了叛逆了吗?周旋却告诉着他,那天的消息可能是误判,他们从晚上一直搜索到了天亮,将整个龙背山的所有庄园和别墅都搜索了一个遍,连山林都没有放过,也没有查出个所以然来。 便是在昨天早上的时候,玄康还为李乐的失踪想要找周旋帮忙,最终还是忍住了,因为李乐的身份到底并不是普通的护卫那么简单,在皇城司的备案中,李乐应该是和枚枝一样,被他们定性为了东齐国绣衣社地成员。更何况枚枝也特意地告诉过玄康,不到万不得已时,不让他去向皇城司的人求助。 刚才明明听到李乐承认韩冰儿就是在龙背山的某个庄园里分娩的,要不是因为这些叛逆太过狡猾,那就是周旋的皇城司太过蠢笨,竟然连眼皮底下的事情,都没有查出来。 “那位信使有没有被皇城司的人抓到,我不知道,我按照纸条上所写的地址,回到了龙背山,因为那些落日军的人还把守着山口,我怕被他们发现,所以就把马栓到了树上,潜身从树林里越过他们的哨岗。后来我回来的时候,那匹马不见了,想来是被人偷了去!” 把马栓在一处地方三天,就算是没有被人偷去了,只怕那匹马也会被儿野兽吃掉。据说龙背山是有豹子和狼的,只是也没有谁见到过。 “你是怎么找到韩冰儿的?”玄康问。 “我到那里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在山林间潜行,还被皇城司的人追捕,好不容易将他们甩脱,便已然到了半夜时分。我赶到太和山庄的时候,都快到了天明时分。” “太和山庄?”玄康不由得叫了起来:“那不是魏宜阳的产业吗?魏无难去年马球赛时还住在那里的!” 魏宜阳掌管着魏国的财权,是兴魏商行的幕后老板,去年之前的立冬马球会都是由兴魏商行资助的,大家都知道魏宜阳在龙背山有一处庄园,就是这个太和山庄。 李乐点着头,肯定地道:“就是太和山庄,只是当时我到那里的时候,正看到皇城司的人从里面出来,他们正在龙背山搜寻了一夜。我等到皇城司的人离去,才潜入进了山庄里,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韩冰儿的踪迹。我本来想要捉个人问一问,便看到那管事的从花园假山处进入了一个秘密地洞,等他离去,我就走进了假山,打开了秘洞的门,韩冰儿果然藏在里面!” “孩子也在里面?” “是!”李乐道,同时又是一脸的愤怒:“她是被囚禁在里面的,而且囚禁了有半年之久!” “啊?”玄康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里不是复韩国的秘密据点?” “不是!”李乐道:“那里是反吉联盟的所在,那个管事就是反吉联盟的人!” 所谓的反吉联盟,是柴三郎所组织起来的几个反抗吉昌势力的联盟,复韩会只是其中之一,反吉联盟的骨干还是柴三郎的除吉会,这是一个专门针对吉昌的暗杀组织,收罗的都是这些年来受到吉昌灭杀或者打击的反对派余孽。 “难道魏宜阳跟柴三郎有关系?”玄康满腹的狐疑,魏国是吉昌最忠实的狗腿子,若是魏宜阳真得和柴三郎有瓜葛,对于吉昌来说,那才是最危险的阴谋了。 李乐道:“应该不是!我问过冰儿,她说自从去年魏宜阳被大将斥责后,她就没有再来过洛京,便是连魏无难也开始夹着尾巴作人,再没有住到太和山庄,便是这一次的马球赛,那么晚了他们魏国的队员也要赶回洛京去!我想,那个管事是反吉联盟的,所以才会把这些叛逆引到山庄里来住吧!” 玄康点着头,又问:“他们为什么要把韩冰儿关进地洞呢?” “那是因为复韩会想要退出反吉联盟,所以柴三郎就把韩冰儿扣留,不允许复韩会退出。” “复韩会为什么要退出反吉联盟呢?” “因为柴三郎想要打韩氏姐妹的主意!” 玄康又是一愣,韩氏姐妹,自然指的就是韩遗珠和韩爱珠了。虽然反吉联盟跟他没有多大关系,但是他却不能够对韩氏姐妹的事置之不理。 “柴三郎想要干什么?” “他想要让复韩会的人联络上韩氏姐妹,然后再利用大将军宠爱韩遗珠,或许下毒,或许谋刺,将吉大将军干掉!” 玄康倒吸了一口冷气,若韩氏姐妹真得被柴三郎所利用,那么吉昌的确危在旦夕了。 李乐接着道:“复韩会当初成立的宗旨虽然是复国,但是却也达成协议,不得利用韩楚的女儿,让韩氏姐妹自由自在的成长,这也是当年韩楚和栾珮珠的心愿,他们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将来卷进无休止的杀戮中去。” “复韩会是对的,倒是柴三郎的除吉会,更像是一个恐怖组织!”玄康说着,还是有些不解,又问道:“既然柴三郎将韩冰儿囚禁在了太和山庄的地洞里,韩冰儿又是怎么派出那位信使来通知你的呢?” 李乐道:“复韩会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懦夫,他们的人也找到了冰儿的囚禁之地,只是因为冰儿身怀六甲,行动不便,故而一直没有行动。是韩冰儿找信使通知的我,不过是想让我把孩子接走。” “后来呢?” “我自然不会让她被关到地洞里,所以带着她,抱着儿子逃了出来!”李乐理所当然地道。 第210章 太和山庄 “是不是你们逃出来的时候,遭到了柴三郎等人的追杀?”玄康已然猜出来他们的结果。 李乐点着头:“冰儿刚刚生产完,身弱体虚,否则我们也不会如此狼狈。” “你呀!”玄康叹了口气:“就是太过急躁,哪不如你先将孩子抱回来,然后再搬一趟救兵,我们可以跟着你一起去救人也好呀?” 李乐苦笑道:“我也不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只是觉得冰儿也是叛逆,若是我将此事求告公子,公子固然会为我出头,但是若是被大将军知道了,只怕二公子也会受到牵连,既然如此,还不如不告诉公子,等我救出了冰儿母子之后,再与公子说明,到时候就算是大将军得到了消息,也不会怪罪到公子的头上来!” 听着李乐的这席话,令玄康很受感动。李乐能够替自己着想,而宁愿自己去冒险受罪,就是一个合格的护卫。他当初把李乐还当作敌人一般得看待,着实不应该。 “你们又是如何摆脱掉柴三郎那些人的追捕的?” “那些皇城司的人还在外面转悠,这大白天的我也不敢过于大意,所以带着她们母子潜伏在了林间,在晚上的时候,才找了些吃食先让她们母子裹腹。谁知道反吉联盟的那些家伙们却魂不散,他们的追踪术很强,我们连杀了十个人才摆脱掉他们的追踪,然后又遇到了皇城司的盘查,只得又躲了一个白天,又怕孩子哭闹,所以我让她们母子藏身在一处山洞里,我守在外面。到了晚上才敢行动,那时又累又饿,为了保持冰儿的体力,让孩子有口奶吃,我将所带的食物全尽她食用,捱到了天亮 ,才走出了山林,绕过了哨岗。” “这两天里,你就没有吃一点儿东西吗?”玄康有些心痛的问道。 李乐发出苦笑来:“我若能找到多的食物,自然会给自己留一口,那里可是山林呀,又不敢生火,林间还有皇城司的人在搜索,想要打猎都不可能,能吃什么?” 玄康能够感受到李乐的苦衷,这个家伙倒是一个顾家的好男人。 “为什么你最后又跟韩冰儿分开了来呢?”他不由得问。 李乐道:“下了山之后,冰儿就一直要离我而去,若不是我强行拉着她,她早就走了!呵呵,昨天中午的时分,我们来到了我栓马的地方,那匹马丢了,我最后一的一点希望破灭,靠在树上又累又饿又乏,不知不觉间便睡了过去,等醒来时,已然不知道她的去向,孩子却在我的怀里抱着。我想,她终于还是离我而去了,不过是想要我带着儿子,免得她有后顾之忧罢了!” 说到这里之时,李乐一片的凄然,眼中还有泪光闪动,想来他的确是对韩冰儿动了真情。 玄康与二十三郎面面相觑,虽然从始到终,二十三郎没有说过一句话,但是玄康知道,他其实已经将李乐当成了他的挚友,所以对于他的一切,都十分得关心,只是因为他的高傲,并不表现出来而已。 “这件事就此过去吧!”玄康道:“韩冰儿到底还是走了,这也好,省得你都不知道怎么来安排她!如今这个孩子,你就跟彩云说,是你之前相好的一个女人生的,彩云是宫里出来的,也算知书达理,肯定不会虐待这个孩子的!” 李乐点了点头,他到如今,还没有跟彩云说到孩子的事情;而彩云也十分得识趣,虽然心里有猜测,只要李乐不主动提及,她也不敢多问。 彩云和青鸾虽然长得美丽,但是出身低贱,到了世子府之后,不敢妄想能够嫁给玄康,只以为能作个通房就很不错了。她们也没有想到,会被玄康送给了李乐和二十三郎,而这两位武夫都是没有妻女的,实际上把她们当成了唯一的老婆。 作别人的老婆,总是要比做通房丫头要好了许多,而无论是李乐,还是二十三郎,在十三太保的面前都是很有身份的人物,所以,这两个女人对于自己的此时的境遇都十分得满意。 安慰了李乐一番,让他这几日不用跟着自己去行走,就在家里好好的休息,也算是对他的照顾吧。当然,枚枝那里还是要打一声招呼的,这件事便让秋禅去说,只告诉他李乐回来了,至于枚枝想要问详情,那就让这两个师兄弟自己聊去吧。 玄康还是有些感慨,原本以为平日里大大咧咧的李乐,竟然也是一个痴情的种子,他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护卫竟然能够跟叛逆一党的韩冰儿搅在了一起。 复韩会也好,除吉会也好,还有什么保皇派,这些跟大将军作对的组织,跟他却没有半点儿的关系,只是他要不要把柴三郎出现在了洛京的事告诉大将军呢? 玄康有些犹豫,若真得要说出来,只怕李乐会受到连累,毕竟他曾和韩冰儿生了一个儿子的。 在第二天一早,当玄康和吉十一郎来到太液宫向吉昌问安完毕,走出来的时候,正遇到了周旋,这位皇城司的正使,这些日子都有些心不在焉。 “周大人还没有抓到那些叛逆吗?”玄康主动地跟他打着招呼。 正在沉思中的周旋蓦然惊醒过来,却没有回答玄康的问话,反而问着他:“听说你的护卫李乐失踪了?” “呵呵,你听谁说的?” “有没有这回事吧?”周旋的问话不容人拒绝。 “没有的事!”玄康一口否认。 吉十一郎在旁边帮着腔:“今天早上我还看到了李乐呢!”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周旋没有理会吉十一郎,接着问玄康。 “前天就回来了!”玄康答着,反问着他:“周正使怎么对我的护卫这么感兴趣?不知道李乐犯了什么事吗?” 周旋摇了摇头,道:“我只是好奇而已!” 玄康分明听得出来,他这是在敷衍,他一定听到了什么事,所以才会过来询问自己的。 想了一下,玄康还是告诉着他:“李乐去了三天,那是因为他的一位老相好生孩子,等那个孩子生出来,他就抱着他的儿子回来了!” “老相好?”周旋有些诧异:“十三郎,你不是送给他一个美妾吗?那小子怎么还要在外面贪花问柳?” “那是以前的事情!自从他娶了美妾之后,晚上再没有出过门,只不过,以前的事情总是要了断一下吧?孩子抱回来之后,他也可以跟以前一刀两断了!” “哼,他倒是逍遥!”周旋嘲讽了一句。 玄康想了一下,还是告诉着他:“对了,周大人,你们这几天在龙背山搜索了那么多的地方,有没有搜一下太和山庄呀?” “太和山庄?”周旋一愣,马上把从李乐的关切,转移到了这个新的地名上。 玄康笑笑,道:“那是兴魏商行的产业,或许正是你们皇城司错过的,所谓最不可能的地方,往往才会最可疑!” 周旋怔了一下,没有再与玄康纠缠,快步而去。 第211章 世子情怀 第二天,玄康才听说皇城司果然又去仔细搜查了太和山庄,并且在那里真得发现了叛逆的踪迹,还与他们发生了交手,那个山庄的管事被杀,除此之外,皇城司的人也是一无所获。 不过,太和山庄是兴魏商行的产业,跟魏宜阳脱不了干系的,也是因此,那位倒霉的魏国宜阳郡主,又交了一千两金子,才算是将这件事平息下来。 接着太和山庄便被魏宜阳低价出售,她可能觉得那个地方太晦气了。当听说太和山庄里死过人之后,便是这处有名的高档别墅,也无人问津。 只是周旋却对玄康有些看法,所以再一次见到玄康的时候,周旋便开门见山地问他,为什么知道太和山庄有问题。 玄康只是微微一笑,道:“我昨日已经跟你说了,既然你确定那些叛逆就在龙背山,龙背山也就那么大,山林你们都搜了个遍,剩下的就是一群庄园和别墅了。我想,那么大的庄园和别墅里面,如果非要判断叛逆会藏在哪里的话,就只在最不可能的地方,才会最可疑,仅此而已,这还要我多做解释吗?” 玄康才不会把傻乎乎地把李乐供出来的。 周旋半信半疑,当吉昌问他怎么查到太和山庄的时候,他也只能如实地回禀着:“要说的话,十三太保太聪明了,他只是简单的分析了一遍,就让属下定位到了太和山庄!” 听着周旋在吉昌的面前夸讲自己,玄康都有些脸红。 吉昌却很是满意,忽然对着玄康道:“十三郎,有一件事,我想要问一问你!” “什么事?” “近日,朝廷接到了东齐国立储的文书,虽非正式奏折,但也算是合乎惯例。” 一听吉昌提到了东齐国立储的事情,玄康不由自主地便竖起了耳朵来,瞪大了眼睛盯着吉昌,想要听他后面的话。 看到玄康如此紧张的样子,吉昌微微一笑,道:“十三郎,你是不是很想回国作世子呢?” 这是试探吗? 玄康不知道吉昌此话的用意,他的心头却在不断地猜疑着,若是自己说想回国的放话,会不会触怒大将军的虎颜呢?把自己骂成养不熟的白眼狼?但是,若是自己真得在他的面前扯谎,只怕也会被看出来。 便是此时,太液殿里的其他人也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玄康,也许就想要看看他是如何来回答大将军的问话吧。 想了一下,玄康还是如实地道:“是!孩儿的确想作世子!但是,却不想回国!” 此言一出,马上令众人诧异起来,毕竟玄康在洛京的身份可是质子。 吉昌也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回国呢?” 玄康马上想到了乐不思蜀的刘禅,那是一个真正聪明的人,当下道:“洛京繁华,自不是齐都可比的!” 吉昌当先地笑了起来,众人也跟着哈哈笑了起来。 周旋骂道:“十三郎真得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呀!呵呵,吃着碗里的,还要夹着盘子里的!” 吉昌也笑了起来,开着玩笑一般地道:“十三郎,你若真得有这种想法,除非你作了孤吉国的世子,才可能实现得了呀!” 玄康一愣,赶紧跪下来请罪道:“孩儿不敢,适才说话唐突,未曾多想,还望爹爹莫怪!”他刚才那般回答,一来是想要说明自己的真心,他到底还是对东齐世子之位念念不忘;二来也是想要告诉吉昌,之所以愿意留在洛京,也是为了感念大将军的厚待。这些马屁的话不用明说,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明白。 可是他却忘记了,真得就有这种可能,那就是他成为吉国的世子。 而如今玄康十分清楚,在吉昌的心目中,吉国的世子只能、也必须是吉泰儿,若是别人有觊觎之心,定然会被吉大将军视为眼中之刺而拔除掉了。 吉昌挥了挥手,示意玄康起身来,道:“孤也只是开个玩笑,你也莫要当真!” 吉十一郎适时地出来问道:“不知道东齐国报奏的世子是谁?”他这是为了引开玄康的尴尬,而回归到刚才的话题。 吉昌还是没有答话,面露神秘,问道:“十三郎,你猜猜看,文青云想要让谁来做世子?” 玄康苦笑道:“这还用问吗?自然是三弟玄忠了!” 吉昌却摇着头:“再猜!” 玄康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一丝喜悦来,经不住地问:“莫非父王会立我作世子?” 吉昌哈哈大笑了起来,看着玄康一副乞盼的样子,还是摆了摆手:“你想多了,文青云要立他的四子文玄光为世子!” “怎么会是四弟?”玄康刚才的喜悦一扫而光,只剩下了莫名其妙的表情来:“他不过一庶子,怎么可以立为储君?” “你也是一个庶子!”吉昌打击着他:“你不过是挂名在丰夫人名下,写入了族谱,故而才会入嫡。” 玄康黯然了,的确如此,既然自己可以成为嫡子,文玄光也可以。只是,这条消息对于他来说,太过于突然了,尽管这几个月以来,他搬到了吉国世子府里居住,但是与枚枝的联络并没有终止,他府里的管家高丰就是绣衣社的成员,却也没有听他提及过东齐国内的局势,难不成老三玄忠也失势了? 看到玄康一脸茫然的样子,并不是装出来的,吉昌知道玄康是真得不知道东齐国内发生的事情,还是告诉着他:“如今文玄光也是文青云的嫡子,因为一个多月以前,文青云已经废掉了玉夫人,将她打入了冷宫;而文玄光的生母却被扶正,想来这位苏夫人很得文青云宠爱呀,才没立后多久,文青云便迫不及待地要立她的儿子为储君了!” 玄康惶惑,不知道为什么东齐国的局势会变成这个样子;不过,他的心中对文青云更加鄙视了,这位君主虽然手段高明,却是一个渣男,先是杀了自己的结发丰夫人,如今又废了第二个玉夫人,只怕这位苏夫人也走不了多长的路。 见到玄康不答话,吉昌接着道:“文青云这一次只不过是按照惯例来向朝廷报备,还未有正式的行文;说到底就是在参考朝廷的意见。这要说朝廷方面嘛?呵呵,向来不会过问诸侯的立储和立后事宜,但是终究还是有礼法在那里,所以都会顺水推舟,不去强求。” “孩儿明白!”玄康随口答着,声音有些低弱。 吉昌话题又一转,道:“不过你放心,如今你是孤最喜欢的义子,作为义父,总不能看着你吃亏的!大虞朝的祖训是立长不立幼,虽然朝廷喜欢顺水推舟,但是也会坚持祖训!孤可以明确的告诉文青云,东齐世子之位,除了你之外,任何人不得僭越!” 玄康不由得一喜,虽然他并不在乎什么东齐国世子的名头,但是却也不喜欢本应该是自己的东西,却被别人夺去,连忙再一次拜倒在地:“多谢爹爹厚爱!” 吉昌又是一摆手,却是叹息一声,道:“虽然朝廷可以斥责文青云不合礼法,但是他若执意要立幼子,朝廷也是鞭长莫及,只能由他。总不能为此而攻打东齐国吧?” 玄康一惊,忙道:“爹爹若真得要因此而发兵东齐,孩儿宁愿不要这世子之位,也不愿意东齐的百姓遭受兵燹之灾!” “罢了!罢了!那就看文青云在不在乎你这个儿子了!”吉昌最后道。 玄康默然了,他不知道此时自己在文青云的心目中,究竟是个什么地位;或许他更相信文青云已经将他遗忘了。 第212章 东齐国的局势 这些日子,玄康的心情都不怎么好,自然还是为了东齐国立储之事,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已经被文青云放弃了,但是还是对本应该由自己承继的世子之位念念不忘,不为别的,就为了他那个死去的大哥文玄华。 在李乐的陪同之下,他回到了文府,只是为了向枚枝核实大将军吉昌所说的话。 仿佛是知道玄康此来的目的,不等他开口,枚枝便笑着道:“我想,这几天你如何也会来找我一趟的!” 玄康懒得跟他猜谜,直接地问道:“父王向朝廷报备老四玄光作世子,你知道吗?” 迟疑了一下,枚枝还是点了点头:“知道!”但是他马又解释着道:“我也是才知晓的!” “玉夫人是因为什么被父王废掉了?” “上官世家伙同乔家和邓家逼宫,要求大王立三公子为世子,并且趁着洪灾之际,囤粮不放,彻底地激怒了大王,所以大王用了些手段,将上官世家的家主上官竑斩了,并以乔飞在黑伏城抗洪不利为由,将他解职,上官世家和乔家联络几大城的厢兵想要谋反,却被我们绣衣社提前得到消息,一场搏杀后,上官世家和乔家的主要人员被大王杀尽,邓家见势不好,他们的家主拿出了所有的存粮出献,才被大王放过。” 玄康知道,玉夫人就是上官家里的人,她的本名叫作上官玉,是家主上官竑的堂妹。既然文青云已经跟上官世家撕破了脸,也不可能再留玉夫人作自己的王后,废掉玉夫人也便成为了理所当然的事。 “老三玄忠呢?”他还是关切地问道,虽然他和老三向来不对付,好在这个老三除了脾气不好之外,并没有什么弯弯绕绕,不会使用阴谋诡计,不然只怕自己替身的原主,早就死在了他的暗算之下了。 “三公子在风林书院读书,与乔飞的嫡女私通,而且还生了一个儿子,大王很是生气,罢了他的王子身份,让他在黑伏城自生自灭!” 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当初老三玄忠可是文青云最痛爱的儿子,在玄华被杀后,文青云第一个想要的就是要立文玄忠为世子,若是朝有许相那帮人义正词严,要求按祖制立长不立幼,文青云也不会拖了许久。只是他还有些奇怪,为什么文青云在将自己送到洛京之后,也没有马上立玄忠为世子呢? 仿佛是猜到了玄康的想法,枚枝道:“当初二公子被送往洛京来,大王的确是想要立三公子为储的,但是三公子自己不争气,在洛京无事生非,惹得许相和言官不断得弹劾;于是大王又将三公子送往了湄州书院,拜在丁默的门下,哪知道他交友不慎,打猎的时候竟然烧毁了湄州上千亩即将成熟的麦田,许多农家颗粒无收,于是大王便对三公子有了看法!后来,三公子又被大王送往风林书院,原想着要他修身养性,哪知道他和乔家嫡女却做出此等丑事来,你想大王又怎么可能立这样的人作为储君呢?” 提到了乔飞的女儿,李乐不由得笑了起来,冲着玄康道:“二公子真是有先见之明,那样的女子,当初也不知道丰夫人怎么会给你订亲!呵呵,还好,退了婚就对了,不然你可是要戴一个大大的绿帽子的哟?” 玄康也觉得自己当初的决定果然明智,冷笑道:“那乔家的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家,乔飞见利忘义,仗着能打几个小仗,就不可一世,把我这个东齐的王子都不放在眼里,也活该他有倒台的一天!” 枚枝听说过玄康与乔飞女儿的婚约,也笑道:“还好,当初是乔飞主动提出退婚的,若是那时没有退婚,二公子如今倒是有些难办了,再想退,恐怕还会背上薄幸的恶名!” 玄康道:“有什么薄不薄幸的?若是乔明娟能够守得妇道,没有与人私情,我也不在乎她的出身如何;呵呵,若是她负情在先,就算她是公主,老子也不希罕!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只患功名不立,何患无妻乎?” 枚枝与李乐听着玄康的话,不住地点头,尤其是枚枝,不由得赞叹道:“二公子是一个志向高远的人,若是大王能够选二公子为储君,方是东齐之幸事也!” 玄康心头一动,有意地问道:“枚主使,他日我若被父王遗弃,不知道枚主使可愿护我周全?” 枚枝愣了一下,马上道:“二公子多心了,即便是大王出于某种考虑,未立二公子为世子,也必定不会遗弃公子的,试想大王的所有王子之中,又有谁能够有二公子这样得才华?” 这家伙完全是在避实就虚,他是不愿意回答玄康的这个问题。 李乐不高兴起来,直截了当地道:“二师兄怎么这般不痛快?咱们二公子金鳞岂是池中物?总有一天成化凤成龙!你就看看大王其他的那几个儿子,等大王百年之后,哪有成器的呢?” 李乐的话,若是放在东齐国内,必定会被称作大逆不道,若是有人告发,定然会被下狱,轻则发配,重则砍头。可是如今他们是在洛京,而且这也是在私宅之内,他与枚枝的关系又不比寻常,说出话来自然是他的心底之言。 玄康有些感慨,曾几何时,李乐还是父王文青云身边忠实的走狗,如今跟了他两年,竟然转变成了他的忠实走狗,看来,自己把美人彩云送给他是对的,不仅收买了他的人心,而且也获得了他快的忠心。 枚枝微微皱起了眉头来,若是这个场合中没有玄康,他定然会对李乐大骂出口来。 他知道,李乐这是在向玄康交投名状,把自己的身家性命都交在了二公子的手上。 李乐可以这么做,因为李乐从东齐出来的进修,就是孑然一身,到了洛京后,跟着玄康才有了老婆孩子;但是他却不能与之相比,因为他的老婆孩子还在东齐,被捏在绣衣社的手心里。 只是,这种话又要他如何去向玄康说明呢? 枚枝沉默了半晌,这才抬起头看着玄康道:“二公子,实不相瞒,当初大王曾向我们下达过死令,说是二公子若是在洛京出了事,便让我们这些人也不用回东齐了。从那个时候起,枚枝就知道,我们这些在洛京的人之命运已然与二公子紧紧地绑在了一起。若真得有那么一天,大王要弃公子于不顾,只要是我们能够力所能及,我等定然万死不辞!” “好!有枚大人的这一句话,我便是真得被父王遗弃,也无所谓了!” 玄康知道,想要枚枝对自己发誓效忠,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并不是李乐这么简单的人。但是,只要有他今天的这句话,便已然说明,将来如果有一天,他在东齐国争权的时候,最少枚枝不会与自己为敌。 第213章 得过且过 大将军真得以朝廷的名义,给东齐国的国君发去了斥责令,不同意国君文青云废长立幼,还用祖训警告他,若他真得废长立幼,那么朝廷也可以支持文玄康回国夺权,那样一来,一旦文青云百年之后,东齐国势必会分裂成两个国家。 吉昌并没有向玄康隐瞒朝廷给文青云斥责令,还将这份斥责令的内容拿给他看。 一时间,玄康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自处了,潜意识里,他对文青云这个生父又有了进一步的恶感,反倒是对义父吉昌,有了相当多的好感。 他也曾想,若是自己的亲父真得是吉昌,那该多好呀! 虽然他也有这个怀疑,但是玄康十分得清楚,如果自己真得是吉昌的私生子的话,就算是他不再去妄想东齐国世子的位置,文青云与吉昌之间也必定有一战,到时候,东齐国必然会遍地狼烟,民不聊生。 那正是他最不愿意看到了。 不管怎么说来,他生在东齐国,长在东齐国,从他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将东齐认为了自己的祖国,这种思想已然融入了他的骨子里,便是穿越过来之后的这个灵魂,也被原主之前的意识所控制着。 玄康曾仔仔细细地想过,如果他是吉昌的儿子的话,那么吉昌能给他的最好的结果,就是作吉国的世子,将来继承为吉国的国君。当然,吉昌也不傻,在没有确凿的证据面前,是不可能真正承认自己是他儿子的。更不会把他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交给一个似是而非的疑子手里。毕竟吉昌还有一个亲身的儿子在呢!所以,最终的结局,吉昌很可能会让自己成为吉泰儿身边的权臣,但是为了怕自己手中的权利过大,将来会影响到吉泰儿的继位,所以他还会安排下几个制衡自己的人,让自己过得难受。 这个时代没有dna技术,想要确定亲子关系,若没有母亲的承认,几乎是不可能的。靠着滴血认亲的检验,根本就是在自欺欺人,无论是吉昌,还是文青云,对此肯定也是半信半疑的。 所以,这个时候的玄康知道自己尴尬在了哪里,大概文青云怀疑自己不是姓文,却拿不出证据来;而吉昌虽然怀疑自己是姓吉,同样也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 正因为自己的真实身世无法确定,所以才倒至了如今这样的结果。 文青云不想将文姓的江山,交到疑生子的手里面;吉昌肯定也是同样的想法。 而吉昌之所以如此热切地想要帮助他夺回世子之位,那也是因为他的私心。若是自己是吉昌的儿子,能够坐上东齐国君主之位,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就算自己不是吉昌的儿子,对于吉昌来说,也没有什么损失,反而是他维护了大虞朝廷的权威。 也许,这个时候的自己,得过且过才是最好的生活吧! *************** 大虞朝廷的斥责令传到了齐都城,在景云宫的两仪殿上,许相代表着守旧势力,再一次对文青云进行着不断的劝说。这几个月来,他们这些朝臣们越来越看不懂文青云的操作了。 对于许相而言,大王废掉玉夫人的后位,那也就意味着三王子玄忠的失宠,正是他们要大力推举二王子玄康立储的时候,哪知道大王又将苏嫔扶正,他的四子玄光又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嫡子,而且,大王根本就没有与他们商量,便直接向朝廷去了欲立世子的文告。 文青云对于朝廷派来的使者虽然恭顺,但是对于那份斥责令却不以为然,在命令鸿胪寺好生款待来使,将之打发走之后,这才不愠不火地问着许仕安:“若孤真得立了玄光为世子,等孤百年之后,你们会不会迎接玄康归国,令他们兄弟相残呢?” 这一句问话,马上令许仕安冷汗淋漓,连忙拜倒在地,惶恐万分地道:“臣不敢!” 文青云冷哼一声,甩袖子离朝而去。 回到宣明殿,文青云马上命令冯谨去将唐旗叫来。 不久之后,唐旗毕恭毕敬地走进了宣明殿中。 “唐旗,你怎么看吉昌的这个答复呢?”文青云问,尽量显得和颜悦色。 唐旗想了一下,道:“其实这也并没有出乎咱们的预料之外!吉昌不愿意让四王子作世子,他的想法肯定是参照了二公子的意见!” “康儿?” “是!”唐旗道:“吉昌直问的二公子,问他愿不愿意作东齐世子。” “康儿怎么说?” “康儿说,他想作东齐国的世子,但是,他又不想离开洛京!” 文青云不由得笑了起来:“康儿好狡猾呀!他想作世子这是他的真心想法;他说不想离开洛京,是因为他还要巴结吉昌。嘿嘿,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他的这番话可是掩人耳目罢了!”说着,又问:“那么吉昌是如何回答的?” 唐旗道:“吉昌说,他会为二公子争取,会以朝廷的名义给大王下达斥责令!” 文青云点了点头,这才踏下心来,微微冷笑着道:“看来,孤这二儿子还不算傻,学会了要借外力为自己谋夺位置,只是如此一来,他便有了理通外国之嫌,便是我想要立他为世子,也会受到别人的猜忌!” 唐旗垂立在前不再搭言,至于文青云愿意立谁为世子,那是大王的家事,他不想像邓帜那样,不识好歹,参与其中。 见到唐旗没有答话,文青云又问起了朝堂上的问题:“唐旗,你说若是孤立了老四作世子,将来孤百百之后,老二会回来夺位吗?” 唐旗想了一下,点着头:“若是那时二公子在朝廷身居要职,那么,他必定会兴失夺位!” “孤怎么觉得他可能会隐忍呢?” 唐旗道:“二公子外柔内钢,行事果决,他曾对枚枝言道,这世上的东西,属于他的,他决不会令旁人染指;若不属于他的,他也不会觊觎。枚枝认为,二公子是潜龙在渊,一旦得脱困境,必定飞龙在天!” 文青云微微冷笑,道:“孤倒要看看,康儿怎么个飞龙在天法!” 唐旗道:“大王在世,二公子自然不敢造次,但是若大王不愿意立二公子为储,还要尽早打算!” “你是想要让孤杀掉康儿吗?” “臣不敢!”唐旗连忙解释着道:“臣只是提醒大王而已!大王的几位王子,不知道还有谁能够成为二公子的对手?” 文青云一怔,思忖片刻,不由得发出一声苦笑来:“是呀!若是玄华还在,自是可以压制得住玄康;如今孤的儿子虽然不少,却没有一个能有康儿这般的才华,他若是想要回国讨要君位,的确没有别人可以阻拦,到时候,宋国的祸患同样会降临到东齐!” 唐旗不作声,他知道宋国之祸就是当初的宋国国君立幼废长,长子出逃,等宋君一死,长子得魏国资助攻入宋国,宋国的内战一直打了三年,最终双方两败俱伤,一病一死,宋国却彻底地沦为了三流的小诸侯国。 文青云看了一眼唐旗,这才自言自语地道:“看来,若想要避免宋国之祸,孤也只好立玄康为世子了!” 唐旗这才问道:“大王,臣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 “你说!” “若是立二公子为世子,不仅可以令国内安泰,亦能堵朝廷之口,却不知道大王为何总是不愿意立二公子呢?” 文青云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也只他自己知道不愿意立玄康的原因,只是这个原因,他却不便说出来。 正要训斥唐旗多嘴,忽然冯谨在门外通禀:“南浔红翎急报,邓帜协迫城守勾结魏国反了!” “什么?”文青云不由得大惊失色。 第214章 挨板子的吉十一郎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阳春三月的光景,桃花开得正盛,玄康已然在洛京过了两个年,这是他在洛京所经历的第三个春天。 吉国世子府里也是一片的春光,最主要的是人多了起来,而且是孩子和奶娘多了起来。 先是吉十一郎的美妾魏窈娘为他生了一个八斤重的胖小子,这件事最终无法瞒过吉大将军,当知道自己三令五申之后,吉十一郎还是偷偷地从外面带着一个妾室入门,而且这个小妾还是娼妓出身,自然令吉昌万分得镇怒,将吉十一郎叫到了太液殿一顿臭骂。 玄康也跟着倒了霉,被吉昌叱责他纵容吉十一郎纳妾而不向自己报告,并且还为吉十一郎隐瞒实情,提供方便。如果不是因为栾继此时不在洛京,是他花的钱替吉十一郎买的美妾,估计他也要受到连累的。 所以最终吉十一郎被吉昌打了四十大板,而玄康因为是从犯,所以只打了二十大板。只不过真到动手之时,玄康却是被一起打了四十大板。 操板子的打手是吉老五和吉老六,吉老六说他忘记了玄康与十一郎的板子数不一样,一打下去,打得高兴就多出了二十大板来,气得玄康就要吐血了,不过秦电却提醒着他,之前他还欠了四十大板的,这一回多打了二十大板之后,他还欠下二十大板没有打,还问玄康要不要等屁股好了之后,把剩下的那二十大板再补上? 玄康等于是吃了一个哑巴亏,他当然知道,当初大将军让自己欠下了四十大板没有打,只是为了要那八十大板的面子,这未打的四十大板,只要自己不再犯事,久而久之,也就不了了之了! 好在吉老五和吉老六打板子的功夫不错,板子打得哗哗直响,却只伤皮肉,不伤筋骨,这令玄康都有些怀疑,这两个家伙之前是不是当过县衙的差役。 大好的春光,吉十一郎和文玄康就只能趴在世子府的床上,晾着屁股龇牙咧嘴。好在玄康的屁股被打了多次,早就已经习惯了,所以他趴在床边,还能够和亚雄对奕围棋,倒是吉十一郎,一直在吉昌的眼里是个乖宝宝,很少受责,这一次的受刑,让他犹如死了一遭。 只是被打之后,吉十一郎的事也没有完,因为吉昌给了他一个月的时候,告诉他孩子可以留下来,但是必须要将魏窈娘处理掉,是发卖也好,是送走嫁人也好,哪怕是毁尸灭迹也好,这个女人是不能留的。 吉昌的理由很充分,如今大将军府里,只有吉十一郎和玄康没有成婚,他想要替吉十一郎挑一个门当户对的姑娘来做他的正妻,而且这个姑娘他也已经选好了,就是糜相家的嫡次女。 没有成亲就有了儿子,这本身便犯了大家族的忌讳,若是再留下长子的娘,那定然会令娶进门的正妻倍感尴尬。 糜相是吉大将军最为倚重的朝廷重臣,吉大将军在外面打仗之时,糜相坐镇朝堂替大将军看护京城,同时协调粮草,少有差迟。 糜相也听说了吉十一郎的荒唐之举,他放出话来,并不介意吉十一郎作自己的次女婿,也不会在意他已经有了儿子的事实,但是想要吉十一郎能够娶自己女儿的前题,就是要求他把那个生了儿子的美妾打发掉。 糜相的要求并不高,便是在洛京的勋贵来说,这也是合情合理的。 “我又不想娶糜相的女儿!”吉十一郎向着玄康报怨:“这样不娶老婆最好!我就是不想把窈娘送走!” “你不想娶有什么用?”玄康叹息一声:“义父早就已经谋划好了的,他要拉拢近臣,最好的方式就是联姻!” 吉十一郎厚着脸皮道:“要不,十三弟替我去娶了糜相的女儿吧?” 玄康一愣,马上骂道:“十一哥,你真得好没有良心呀,这是得寸进尺!我可是因为你被打,你还要害我吗?” “这有什么不好?你又未娶,还是一个童蛋子呢!” “我说过,我要到二十岁之后再结婚的!”玄康信誓旦旦地道:“而且,我可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你要是再馊主意,想把我拉下水,可别怪我跟你翻脸不认人了!”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还不成吗?”吉十一郎哭丧着脸:“十三弟,你的主意多,你倒是帮我想想,怎么来处理这件事呀?” 玄康想了想,道:“你如今还有别的法子吗?既然必须要把魏窈娘送走,你就送走好了!” 吉十一郎道:“我也曾跟窈娘说了,但是她说要她走可以,但是她必须要把我的儿子带走!否则,她就死给我看!” “你不是在七里山那边,买了一个庄子吗?”玄康道:“不如你把魏窈娘送到那个庄子上,找一个没用的废物,就说已经把魏窈娘嫁出去了,七里山又不是太远,抽空的时候,你还可以带着孩子去看她。我想,她有吃有喝,又有人照顾着,也能够见到孩子,如果她再不愿意,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吉十一郎的眼睛一亮,连连点着头:“这也许是个不错的法子!” 如今在世子府里,除了吉十一郎得了一个儿子之外,青鸾也为二十三郎生了一个儿子,这令二十三郎喜出望外,他原本想着要孤老一生的,如今有了儿子,自然便被栓在了玄康的身边。 彩云为李乐生的是一个女儿,虽然彩云有些不高兴,但是李乐却喜不自禁,如此一来,他的儿子有了,女儿也有了,两者之间只相差不到半岁,用他的话来说,如今自己儿女双全,夫复何求呢? 世子府成了幼儿府,大将军府何尝不是也成了幼儿府呢? 如今的大将军府里,除了少将军吉泰儿之外,秦电也生了一个儿子,再加上吉老大的两个儿子,吉老二的一个儿子,吉老三的两个姑娘,吉老四和吉老五的各一个姑娘,吉老六生得最多,原本他的通房就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如今正妻也给他生了一下儿子。吉老七和吉老九刚刚结婚不久,妻子也有了喜讯,只是吉老十的老婆还没有动静。 吉昌很是高兴,用他的话来说,有这么多的孩子,这才像一个大家族的感觉,而且他还特意地提到,等到哪天他蹬腿进了棺材,也不会把自己的儿子孤单单的留在这个世上,他相信,这么多的孩子,终究都是儿子吉泰的玩伴和拥护者。 第215章 公孙世家 五月刚刚过去,天气已然炎热了起来,一早,玄康便赶往宫中乐府,因为今天是他向公孙九学音乐的最后一日。 当初吉昌答应他学六艺,除了书艺之外,玄康其他五艺各拜了五个老师,如今两年多过去了,除了乐这一项他还没有毕业,另外四艺也不再需要去向老师学习,真正达到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了境地了。 要说的话,御这一艺,就是骑马,玄康如今马上的功夫也算是精湛了,主要因为每天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两年多下来,人也长高了一大截,身体壮硕得如同一头小牛犊子,便真得是那是穿上衣服显瘦,脱掉衣服全是肌肉的样子,当然这里面还有师傅二十三郎的功劳。 而射这一艺,也跟御艺差不多,是玄康最早毕业的一艺,以后的练习都只是熟练的过程,也是因为每天在军营里的必修,两年下来,虽然他的箭术还没有达到窦刚那样百分百中的水平,但是在三箭之内,也能够百步穿杨了。 另外的两艺中,单就数艺而言,用太史令任奎的说法,便是玄康不跟他学什么,也已经在数学上天下无敌了,就算是以玄康穿越前高中的数理化的知识,就足以在这个世界称雄。玄康最终跟着任奎学到的只是他所不熟悉的天文、历法方面,而与此同时,任奎却从他这里学到了现代数学的基础,并且很有感悟地写了一本书,叫作《算术初解》,里面其实就是玄康教他的东西。 对于任奎的书中使用的都是自己的知识,玄康也只是一笑而过,这些知识本来也不是他的,他只是后世过来的搬运工而已,能够让任太史以书的方式流传下来,也算是他对来到的这个世界的贡献吧。 六艺中,让玄康感觉最繁复的就是礼艺了,礼,在这个世界里显得十分得重要,从吃穿住行,到祭天地祖宗,礼几乎无处不在,无处不有。当然,相对来说,那些连饭都吃不饱的贫苦之家,对于礼的执行便又打了几分的折扣,即便如此,在外出之时,也会执礼而行,这就是这个世界里“礼”的教化吧。 除了乐之外,玄康学的时间最长的就是这个“礼”了。 其实,就乐艺这一条来说,用公孙九的话,玄康也不必每隔一日往他这里来学习了,实在是公孙九也觉得没有什么好教与玄康的,该教的他都教了,不该教的自然是公孙九的私藏,肯定也不会教。他让玄康自己在家练习,有不明白的地方,再到宫中来找他。 但是,单就六艺而论,玄康还是喜欢弹琴,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有人会说,音乐能够陶冶人的情操了。在这个纷乱的世界里,如今也只有沉浸在琴筝瑟鼓中,才能够令他忘记掉自己身外的一切,这也是他之所以迟迟不愿意离开公孙九的原因。 便是他这么一点儿的小心思,以后也不能得到了,因为公孙九已经向朝廷递交了辞呈,以年纪大了为由,准备离开洛京回老家终老。 今天是公孙九留在宫中乐府里最后一天的日子,过了今天之后,公孙九便不再会出现在洛京了。 没有人给公孙九送别,对于大部分的洛京官员们来说,大司乐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公孙九这个老头子又性情孤僻,没有几个朋友。倒是柳教习,显得有些喜不自禁,因为公孙九离开之后,他就是宫中乐府的总教习,成为大司乐。 教室里只有公孙九和玄康两个人,还是一如继往,玄康用古琴弹奏了一曲《送别》,也算是对这位老师最后的敬意吧。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歌声清婉流转,平静中又带些淡淡的哀伤,不悲不喜,不急不躁,不快不慢,却又说不出来的那种离别之情。 公孙九静静地听着,没有说一句话,直到玄康一曲终了,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对着玄康道:“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人无长存,花无长开,十三太保也算是老朽所教的最好的弟子,老朽离开之后,别无他物所赠,倒是有意要引一人相见,但愿他能够与十三太保相得益障,成就一番佳话。” 玄康一怔,抬着看着公孙九,不明白他要向自己推荐谁,听到佳话二字时候,不由得又想到了红颜知己来,莫不是这个老头子也要给自己介绍个美妾? 妄想之时,公孙九拍了拍手,里间的门打开来,从里面走出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年青人,还未蓄须;小的也只有十一二岁的样子,就是一个少年。 只是,当玄康盯着那个少年相看之时,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颤,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他想到了自己已逝的长兄玄华来。这个少年的相貌真得很像玄华,尤其是他的手里还抱着一把刀,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记忆里自己初见长兄时的情景来。 那青年说不上英俊,却也长得不丑,只是脸有些长,眉目间流露着一种阴鸷,看他的头上戴着紫玉束发冠,应该是贵族出身的。 “公孙楚见过二公子!”青年十分有礼貌地向着玄康行着礼。 玄康这才如梦方醒,连忙站起身来还着礼:“公子客气了!”说话间,目光还是不由自主地投到了那个少年的身上,那少年一脸得高傲,却并没有过来向他行礼。 公孙九笑着捋着自己的白须,向着玄康介绍道:“这是老朽的族侄,他也是你们东齐国公孙世家的传人,公孙世家自打被你父王打压之后,便一蹶不振,男丁零落,也没有剩下几个人了!” 玄康一怔,忙问道:“难不成老师也是东齐公孙世家出身?” 公孙九笑笑,摇着头:“老朽的确是公孙世家的人,但并非东齐公孙世家,而是东海国的公孙世家!不过,我们东海公孙世家与东齐公孙世家,原本就是一个祖宗。” “原来如此!” 公孙世家也算是大虞王朝的一个大家族,除了东齐国的公孙世家之外,他们在东海国、南楚国和吴国都有分支,只不过以东齐国的公孙世家为祖。 公孙九接着道:“楚儿所学可是纵横之术,治世之道,东齐国公孙世家与十三太保多有纠葛,以楚儿之材,莫说在东齐国当官,便是在大虞朝堂也能有一席之地。但是,他愿意奉十三太保为主,不知十三太保可愿接纳?” 玄康又是一愣,诧异地看着面前的这个比自己还大了几岁的青年,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了。 第216章 菊花诗 公孙楚看着玄康目瞪口呆的样子,却微微一笑,对着他道:“二公子或许觉得有些唐突,在下来到洛京已经半年有余了,也曾在洛京细细地观察良久,还是觉得二公子与在下最为合适。” 玄康知道,一个人若是奉自己为主,那就是要作自己的家臣,这跟门客又是不同的,比门客还要更亲密一些。只是,这种选择也是双向的,公孙楚就算是愿意奉自己为主,而自己对他却一无所知,万一这家伙给自己捅出个大娄子来 ,到时候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想了一下,他还是道:“公孙公子的好意,玄康心领。但是,玄康此时身在洛京不过是一质子,无权无势,只怕连出头的机会都没有,公孙公子投入到玄康的身下,也是明珠暗投,还是另就高明的好!若是在洛京中没有相熟的人,只要公子真有才学,玄康可以代为引荐给大将军!” 显然玄康的话,是在公孙楚的意料之中的,他笑笑,并不以为意,道:“实不相瞒,在下自负得很,喜欢白手起家,知难而上;大将军权行天下,无人能及,身边更是能人倍出,便是在下去了,也不过一个小小的知事郎而已,在下要的不止于此!” “那么公孙公子想要什么呢?” “我想要的是宰执天下,这一点儿,只有二公子可以给我!” 玄康的心头一抖,这个家伙好大的口气,他怎么不说想要君临天下呢? 他还是尴尬地笑笑,道:“公孙公子好大的志向,只怕你的这个愿望,玄康更是给不了的!” 公孙楚眨巴了一下眼睛,压低了声音问道:“难道二公子没有雄心壮志?不想要君临天下吗?” 玄康的脸变得难看起来,只想着早点起身逃离这个发疯的家伙。这是一个野心极大的人,他凭什么就认为自己也有这样的野心呢? 见到玄康不答话,公孙楚悠悠地道:“在下此来洛京,原本想要投入虞皇门下,但是在见过虞皇几面之后,在下便对他失去了兴趣,那只不过是一个自私自利,又毫无担待的家伙,一个人的格局有多大,才可能得到多大的成就。虞皇的格局只不过是想要从大将军的手里,夺回被夺走的权力,却从来没有去想过情系百姓,身怀天下!” “这种事,我也没有去想过!” 公孙楚道:“二公子也许未曾想过,但是二公子却能体及百姓疾苦,心怀天下苍生,二公子曾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还曾说过,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还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二公子不仅说,而且身体力行,去年洪灾,二公子散尽家财买粮煮粥,是洛京第一个为流民施粥的人。还有,二公子重情重义,秦无殇能够得脱洛京之狱,便尽显了二公子的仁义!” 玄康只觉得汗颜。 那些名句诗句,不过是他随口一说,随手拈来,哪知道便成了别人眼中的闪点,记在了他的名下;至于施粥之举,也是出于同情心罢了;倒是营救秦无殇,多少有些冒险。 “公孙公子多心了!”玄康随即道:“我所言所做,不过是出了自己的本心而已,并没有别的想法!再说,我也没有野心!” 公孙楚依然不以为然,接着道:“正是二公子出于本心,所以在下才觉得二公子是最合适的主公!至于野心,在此时还是藏着的好!呵呵,别人不知道你的野心,但是在下却知道。” 玄康一愣,问:“你哪里有野心了?” “二公子忘记了去年中秋菊花会的诗句吗?” “菊花会的诗?” “对!”公孙楚点着头:“那首诗写得极好,虽然你讳莫如深,没有让人传出去,但是在下还是知道的!” “哪首诗?”玄康更是莫名其妙了。 公孙楚低低地念了起来:“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玄康的头一下子大了起来。 却听到公孙楚又接着道:“还有一首: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京师,满城尽带黄金甲!” 玄康终于想了起来,那是去年赏菊的时候,他在相国寺随口念与李乐、秋禅和二十三郎听的两首诗,因为这三个人是自己的亲随,所以并无顾忌。 这两首黄巢的反诗写得极好,他为了应景,将后一首里的“冲天香阵透长安”,改成了“透京师”,还特意地叮嘱着三个人不要把这两首诗外传。经过了穿越后的两年多学习,他已经知道文字狱的厉害,才不会那么傻地把这两首诗示人。 想来,一定又是李乐那个大嘴巴,把这两首诗泄漏了出去。 见到玄康的表情惶惑,公孙楚还是告诉着他:“这两首诗,在下是得自齐都景王宫!呵呵,二公子也许不知道吧?你父王对你的诗词极为喜欢,特意地命人收集起你所有的诗词,装订成册,这两首诗也在其中。只是那个册子并非什么人都能够看得到的,可是大王的专属。” 公孙楚来自东齐,又是公孙世家的传人,俗话说瘦子的骆驼比马大,公孙世家之前可是东齐的第一大世家,景云宫里也一定有公孙世家的人,他能够看到文青云的诗本,也便不足为奇了。 只是令玄康感到无话可说的是,那两首诗毕竟也不是他写的,只不过是借用了黄巢的诗句而已。哪知道如今被公孙楚当成是自己有野心的证据了。 “好吧!”玄康只得承认地点了点头:“就算是我有一点儿的野心,但是既然你那么有才华,为什么只想要作一个执宰?却不想怀有天下呢?” 这其实是玄康的讽刺,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位年青人,就是一个夸夸其谈的投机份子。虽然象诸葛亮那样的能人也是这般得狂妄自大,但是历史上不也就那么一个诸葛亮吗?倒是李太白也曾狂妄过,虽有诗仙之才,却无治世之能,徒落得让人笑话一场。 这天下间的狂生在很多,大部分都是眼高手低之辈,面前的这位狂生,不知道是真有才呢?还是装的呢? 第217章 策对 面对着玄康的问题,公孙楚并不觉得奇怪,他还是十分淡定地一笑,道:“这世上的人何止万千?但能够成功者不过百之一二,这又是为何呢?因为许多人的不自量力,要么是所定的目标太高,要么是过高得估计了自己的能力!在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我有宰相之材,却无君王之德!” “那你又怎知玄康就有君王之德呢?” “因为二公子是东齐国的王子,而且若是论正统的话,你应该可以成为东齐世子!” 玄康沉默了,公孙楚的话很现实,那便是他知道可以借住自己的身份,实现他的理想。即便是自己不能够君临天下,但是君临东齐,还是可以的。只要有东齐一国之体,那么加以时日,未必不能够得到天下! 见到玄康不答,公孙楚接着道:“其实二公子应该也知道,我们公孙世家之所以遭受到了齐王的打压,那是因为丰夫人与前世子玄华!” 提到玄华的时候,玄康蓦然一惊,再抬头看着公孙楚的时候,已然明白了他的心思。 “我们公孙世家当初是因为过于心急,因为意识到了文青云会对我们世家动手,所以才鼓动世子夺权!世子和丰夫人一死,我们公孙世家也便失去了依靠,成为任人宰割的肥羊!” “你是在鼓动我与父王对立!”玄康马上明白过来,很是不快:“你以为我会与我父王为敌吗?” “形势所然,便是二公子想要置身事外也不可能!”公孙楚意味深长地道:“难道二公子还没有看出来吗?文青说什么也不会立二公子为世子的,虽然你比他别的儿子更优秀、便合适,他也没有考虑。他宁愿在废了玉夫人之后,再封一个没有根基的苏夫人,将连文玄忠都不如的文玄光推向世子之位,也没有说要考虑一下你这个如今的嫡长子,虽然如今你可以利用吉大将军对你的宠爱,以朝廷的名义不准他僭越立储,但是,你也只能阻止一时,又何能阻止以后呢?呵呵,若是二公子心中无恨,又何能令吉大将军给他下达斥责令呢?” 玄康无言,他的确有些不甘心。就算秦始皇是吕不韦的儿子,却也没有影响到当初的秦庄王立他为嗣,而且秦始皇也始终将自己当成秦王一脉,连吕不韦也一并杀掉。玄康也曾想过,若是文青云真得立他为世子,那么他也定然、而且只能是文青云的儿子,再不可能是别人之子。 公孙楚接着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文青云不立二公子为储,那么为了东齐国的利益,同时也为了储君能够顺利承继王位,他必定会在死前将二公子诛杀!” 玄康浑身一战,这种事情他还从来没有想过,如今被公孙楚一提醒,便冒出了汗来。 文青云并非良善之辈,他能够为了自己的利益而诛杀掉他的长子玄华,那么又有什么不能杀掉这个姥姥不痛,舅舅不爱的老二玄康呢? 君王术,就是无情的杀戮,连自己的血缘至亲都不会放过的。 “你要如何帮我?”玄康终于静下了心来,问着他。 公孙楚并没有马上答话,而是向公孙九和他身边的少年点了点头,两个人会意,一起走出门去,守在了门口处。 公孙楚这才跪坐在玄康的对面,面色庄重:“楚拜二公子为主,不单单为己,亦是为了我们公孙世家的重新崛起。二公子是丰夫人养大的,便如亲生,丰夫人是公孙世家的人,所以二公子也是我们公孙世家的外甥!若论起亲缘来,二公子还要管我叫一声舅舅的!” “舅舅好!”玄康的嘴甜,马上改口叫道。只是这个舅舅太年青了,并不比自己大多少,好在穿越之前,他也有这么一个与他一般大小的舅舅,所以并不以为意。 公孙楚笑了起来,并没有拒绝,点点头,接着道:“在东齐国,文青云对我们公孙家十分警惕,不容我们有半点儿翻身的机会。但是,既然我们与二公子是甥舅关系,那么若是我们不支持二公子,又能有谁来支持二公子呢?” “我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还请舅舅明言!” 公孙楚这才道:“此时,东齐国国内纷乱,世子未立,内部不稳,再加上外面压力过大,眼见着一场大战即将到来,不知道二公子可有准备?” “大战要来?”玄康还是有些莫名其妙。 公孙楚点点头,解释着道:“去年的时候,文青云在东齐国整治世家,将上官家、乔家和邓家都处理掉了,而且杀了一大批人。去年底,邓帜最终勾结外寇,将文青云好不容易从魏国手中强行抢来的南浔城,再一次献给了魏国,魏王马上派王叔藤侯魏羡亲至南浔,并派重兵把守,封邓帜为南浔太守,这令文青云如哽在喉,急切间要发兵十万攻打南浔,但是被大将军以南浔本就是魏国旧地,不准东齐国兴兵讨要!” 玄康点着头,这件事也是去年年底之时大虞朝里发生的最大的事情,那一次文青云的确很是恼火,十万大军还没有集结完毕,便有一万人急攻南浔城,中了魏羡和邓帜埋伏,折损一半兵力才突出围困。却也在此时,吉昌以大虞朝廷的名义,给两国下达了圣旨,要求两国各遵之前的国界,不得再兴兵攻伐,否则众兵共讨。 文青云当时并没有作好战前的准备,又败了一阵,此时只能见好就收,退了一步后,自认倒霉地吃下了这枚苦果。便是玄康都知道,文青云绝不是愿意吃亏的人,他之所以隐忍,也不尽然是怕了朝廷的共讨,而是因为他还没有做好战争的准备。 “二公子是东齐人,自然知道东齐的形势,东齐的国境犹如一个葫芦,北面与南面只有一州相联,南浔就好像是一个拳头打在两腰之间,若得下了南浔一州之地,那么东齐的北地和南地便可以连成一片,进攻可据。否则,只要从南浔出兵,卡住湄州,那么就能够将东齐国一分为二,南部之地,不为东海国所夺,就必被魏国所夺。” “是吧,父王从来都不会放弃南浔之地?”玄康明白过来,问道。 公孙楚肯定地点着头。 第218章 风雨欲来 “父王会在什么时候起兵?”玄康觉得事情真得严重起来。 公孙楚肯定地道:“夏收之后!” 如今已经是五月了,夏收就在此时,那就是最迟不会超过本月去,文青云就会起兵攻魏。 见到玄康沉吟,公孙楚道:“二公子就不要担心文青云的胜负了,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文青云在军事指挥上,虽然不及吉大将军,但是对付魏羡和邓帜还是绰绰有余的。邓帜在反之前并未知会邓家的人知道,所以文青云将邓家的三百二十多口人,一个不留地杀了个干净,连鸡狗都没有放过。邓帜为了复仇,必定会死守南浔城,与文青云硬扛到底。” 玄康皱着眉头:“你说的这些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二公子莫急,听我慢慢地道来!”公孙楚依然不急不缓地道:“文青云想要快速地攻下南浔城,并没有那么容易,毕竟南浔那边的人已经做足了准备,所以文青云的战略很可能是避实就虚,用最快速度北击河阳以吸引魏国主力,然后再以轻骑突袭滑州,逼迫魏国主力回救,然后他可以于半途伏击,一举消灭掉魏国的主力部队,再南下魏都,逼迫魏王签订城下之盟,割让南浔给东齐国。” 玄康点点头,他对于兵法还是比较懂的,如今听到公孙楚连文青云的战术都讲了出来,更对他刮目相看了,可以看出来,公孙楚不仅懂势,而且懂兵,果然是有真实才学的。 公孙楚接着道:“若我所猜不错的话,文青云可在一个月,直捣魏城城下。这个时候,吉大将军还没有来得及调出兵来救援,而唯一可以帮助魏国的就只有宋国的十万人马。但是宋国必定作壁上观,说不定还会火中取栗,顺手夺得魏国一两个州呢!” 魏国和宋国虽然都是吉大将军联盟中的盟友,那也是因为被吉昌强扭在一起的,当初宋国之乱,魏国可是从宋国手里,夺占宋国土地最多的,占了三个郡十个城。 只是提到宋国的时候,玄康便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吉十一郎来,吉十一郎,就是宋国的质子。 “等到吉大将军真得兵力准备完毕,要出兵时,只怕文青云已经回兵了!但是作为大将军,便是为了面子,他肯定也要联合各诸侯共同讨伐东齐的,就像是讨伐西秦一样。只不过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吉大将军必须要把文青云打痛,不可能再像上次攻秦时那样无功而返。不然,他大将军的权威便会消失殆尽。” 公孙楚的话并非危言耸听,对于吉昌而言,若是文青云真得攻魏,那么这场大战他就必须要打,而且还必须要胜。若是上一次在西秦那里折了面子,如果再在东齐国这里折了面子,那么他这个大将军一定会坐不稳的,只怕南面的南楚也会发难,甚至于吴、越、西蜀等国,都会脱离大将军的麾下而去。 输一场有可能是运气;若是输了两场,那就是能力了! “二公子想过没有,若是大将军一旦对东齐准备动武了,二公子又要如何自处呢?” 玄康马上明白过来,他的头再一次大了一圈,他还没有忘记自己就是东齐国的人质。 “你说义父会不会像要杀掉秦无殇那样,杀我去祭旗呢?”玄康还是十分忐忑地问出声来。 “不会!”公孙楚直接肯定地回答着。 “为什么?” “因为利益!”公孙楚在这里并没有说亲情,只说出了这四个字。 “利益?” “对!”公孙楚肯定地道:“二公子与秦无殇不同,秦无殇无论是对于大将军,还是对于西秦国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但是二公子不是!若是留着二公子在,对于大将军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此话怎么讲?” “如果大将军对东齐讨伐成功,那么文青云必定会被赶下王座,甚至于有性命之忧。东齐国土并非宋、魏可比,可是有四城十一州,民五百万,这么大的地方,又远离大将军所管辖的吉国中心,他是不可能将之分给别的诸侯以壮大他国的,很可能的就是像栾国一样,找一个他信任的人来当国君,那么,除了二公子,还能有谁呢?” 玄康想起了栾继来,当初栾继可是大将军府中的十二太保。既然十二太保可以作为一国之君,那么他这个十三太保也可以成为一国之君。 “再说,若是大将军平灭了东齐,二公子的身份正好可以利用来收拢东齐的民心,所以大将军不会杀掉二公子。” “若是义父败了呢?” 公孙楚微微冷笑:“大将军若真得败了,那么他更不会杀掉二公子,一来可以继续利用二公子与文青云周旋,二来,他还可以利用二公子的名头,令东齐国自乱,或许像当初魏国干涉宋国那样,给二公子一支部队,让二公子带着打回国呢?”说到这里的时候,公孙楚却又轻叹一声,道:“大将军若是真的败了,也便说明,他老了,只怕他的大将军之位也会被人觊觎了。” “你估摸着,这场大战会从什么时候开始,到什么时候结束呢?”玄康又问。 公孙楚道:“若是六月文青云攻宋,那么七月、八月正是雨季。大将军招集完人马也要在九月才能开始攻齐。东齐必不会坐以待毙,文青云一定会向西秦和南楚国求援,西秦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攻打晋国和栾国以达到令大将军分兵的目的,毕竟这两个诸侯国曾在当初夺战了西秦的土地,秦威正好趁此机会,大将军无暇顾及的时候,再夺回来。” 说着,又想了一下,接着道:“南楚国也会趁机侵吞西蜀或者吴、越的土地,不可能直接派兵入齐。北赵虽然与文青云是姻亲,但是绝不敢轻举妄动。只有东夷人可能会出兵帮忙,因为东夷王的老婆是你的三姐。这场大战下来,文青云几乎没有胜算,他只能坚壁清野,希望能够苦熬两个月,等着严冬的到来,只要拖的时间越久,大将军的部队就越受不了,若是能够拖到来明的春天,青黄不接,粮草难济,大将军也只能选择退兵了。不过,就算是退了兵,东齐国想要恢复过来,只怕没有两三年也是达不到的!” 玄康知道,就算大将军要退兵的时候,也会将那些占领的州城分给跟随着他听命的诸侯国,东齐国想要再恢复以往的疆土,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公孙楚分析了这么多,难道文青云就看不到这一点儿吗? 当然,人总是报着侥幸之心,吉大将军败于金潼关前之后,文青云也许也会想到,或许吉大将军在东齐国寸步难行呢? 第219章 忠与孝 听着公孙楚的话,令玄康忽然有一种茅塞顿开之感,只是这个时候,又让玄康有一种坐而论道的小人之感。 公孙楚所预定的战事,事关文青云和吉昌,一个是他的父王,另一个又是他的义父,他就没有想过要替两个人进行沟通,能够将战争消弥于无形,却还这般津津有味地听着公孙楚的分析。 只是这种想法冲出来的时候,又被他自己无耻地打消了。 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也是一个投机取巧的钻营之士,否则怎么好意思把别人的诗说成是自己写的?怎么好意思大言不惭地占据了别的人身体,还这般得洋洋自得? 实际上,他的骨子里就跟公孙楚所说的一样,有野心,有着许多男人都想要的建功立业。他甚至想过自己能不能干出像秦始皇那样伟大的功业来,将纷乱的龙陆大地重新整合成一个民族认同的国家呢? 公孙楚已经说完了,他并没有催问玄康的感想,也许在他看来,今天他给玄康讲的东西太多,他需要好好地消化一番吧。 过了一会儿,玄康也算是明白了什么,抬起头凝视着公孙楚,问道:“舅舅就是准备让我在等待战争起来的时机吗?” 公孙楚点了点头:“只要战事起来,那么一切都皆有可能!不管谁胜谁败,二公子都是立于不败之地的,往好里头说,二公子将来一定能够回东齐继承君位;便是往坏里头说,大不了二公子需要捉阵厮杀,抢回自己应得的东西!” “你这是在陷我于不忠不孝!” “何谓忠?何谓孝?”公孙楚一声冷笑,道:“若文青云能够忍辱负重,不发动对魏国的战争,那么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他若是真得对东齐的社稷与百姓着想,就应该如此,这样才是对东齐国的忠!他若是办不到,至令东齐遭受兵燹之灾,那就是对东齐国的不忠!楚想问一问二公子,是要对东齐国尽忠呢?还是要对他文青云尽忠呢?” 玄康无言以对,公孙楚所说的也是实情,若是他想对东齐国尽忠,那么必须要以东齐国的利益为上;若是他想要为文青云尽忠,那么就会至令东齐国的利益不顾。毕竟东齐国并不是他文青云一个人的。 公孙楚接着又道:“至于孝道,那也要看情况而言,父慈子孝,那才是正理!若父不慈,以儿女为猪犬,明知危险还要让儿女去送死,这样父母不孝也罢!” 的确,到现在为止,在玄康原主的脑海里,对文青去的怨恨和畏惧是要多过尊敬的,而文青云对于原主的态度也是不管不问,任其自生自灭。也只有想到要利用一下的时候,才会想起他来,就像将他送入到洛京为质一样。 玄康决定不再纠葛于这些封建思想的礼义道德,既然公孙楚愿意投奔到自己的旗下,那么也应该问一问他,自己应该怎么做。 “舅舅觉得我如今应该做些什么呢?” 公孙楚道:“二公子现今还是要多多与吉大将军亲善,这样才会对二公子有利无害,然后坐等时机即可!” 玄康笑笑,道:“我若真得有野心,是不是应该接拉拢军官,暗中筹措钱粮,以备不时之需?” “二公子万万不可!”公孙楚道:“当年前世子就是因为做了这些事,才会被文青云警惕。吉昌的聪明只在文青云之上,皇城司和内卫处见缝插针,听风就是雨,二公子的一举一动,只怕早就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了,何必要暴露自己的野心呢?” “若不未雨绸缪,就怕到时候起事时,一无所有!” “钱粮还是要筹措一些的,但是绝不能二公子的名义,这件事可以交由在下去办,只需要二公子能够拿出一千金来,在下保证在一年内为二公子赚回十倍的利润!” 玄康有些咋舌,若非之前他与公孙楚谈了半天话,知道他是一个有想法有才华的家伙,或许此时会将他当成骗子了。 一千金他还是有的,光靠着卖礼王蛋糕,就没有少赚到钱,只是这一千金也几乎是他的全部积蓄了。 “好!”玄康一口应允,马上又道:“不知道舅舅以后要不要与我们住在一起?我们如何相称呢?” 公孙楚道:“二公子在洛京,也算是人皆尽知的人物,走在哪里都是众人瞩目的对像,我还是躲在幕后,不宜让别人知道。至于称呼嘛,为了掩人耳目,可以是朋友,也可能是甥舅!” “那就还是甥舅吧!我们本来就是甥舅的关系!”玄康真切地道。 “那就多谢主公宽容了!”公孙楚笑了起来,又特意地道:“只是咱们两个的关系,暂时还不要跟二公子身边的人讲,尤其是你的护卫李乐!” “这个我知道!”玄康点着头,他不用公孙楚多作解释,李乐是 文青云派到他身边的人,虽然这几年下来跟着他已经变成了他的人,但是李乐的嘴巴到底不严,枚枝又是他的师兄,很难保证自己与公孙楚之间的事情,不会被他捅给绣衣社。公孙楚既然是公孙世家的人,绣衣社的人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想了一下,玄康又问:“舅舅在洛京落脚何处?以后在事的话,咱们如何联络?” “我一直住在玄都观,这一次为了替二公子办事,我将会以商人的身份在洛京买一处门面,到时候会通知二公子。我若有事,会让放儿去找你;你若有事,也可以派人往我们的门面处来找我,我若不在,放儿一定会在!” “放儿?”玄康愣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问:“就是刚才随你身边的那个少年?” “是!”公孙楚点着头道:“他全名叫作左放儿,别看他年纪不大,可是泰山派掌门左路的关门弟子!”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见到左放儿的时候,便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知道这位左放儿兄弟的父母是谁?” 公孙楚默默地点了点头,笑了笑,还是道:“二公子对左放儿一见如故就对了,实不相瞒,他其实就是你大哥文玄华的儿子文启!” “他是启儿?”玄康差一点儿跳了起来。 第220章 目标 玄康没有想到自己能够在这里看到玄华的儿子文启,当然此时他的名字叫作左放儿,是泰山派掌门左路的私生子,也是最小的弟子。 在他的记忆里,启儿还是五六岁的样子,只是从刚才他与启儿见面的时候,他可以看出来,启儿对他没有一点儿的印象了。 “这件事事关重大!”公孙楚告诫着玄康:“连启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的记忆里,只记得曾见过的屠杀,然后便什么也不记得了。因为你是主公,所以这件事我不敢瞒你,但是还请主公以大局为重,将此事埋在心里,等到条件成熟以后再告诉于他,并公布天下!” 玄康郑重的点着头,他想,若是文青云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孙子在世,而且是在与他为敌的公孙世家的人手里头 ,不知道会不会为了巩固东齐国的政权,而大义灭亲,派来杀手干掉启儿呢? 如今,他也明白了许多事情,若是公孙世家不保自己的话,其实他们还有另一个选择,那就是立文启儿为主。当然那样的过程却要艰辛了许多,毕竟此时的文启儿并没有写入到文家的家谱中,便不算是文家的子孙。 在东齐国,文家的当权已然是在老百姓的头脑中根深蒂固的,毕竟数百年的积淀,从建国时开始,若没有文家祖先的打拼,也便不会有如今的东齐强国。 公孙世家就算是推出启儿来,告诉着东齐百姓这就是被杀的前世子文玄华的儿子,响应者又会有几个人呢?人们甚至可以怀疑,这个文启儿可能是公孙世家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野孩子,挂到了文玄华的名下呢! 虽然心里激动,玄康还是很小心的掩藏起了这份心情,在与公孙楚和公孙九道别之时,他也没有特意地对左放儿表露出过多的热情。 自从与公孙楚谈过之后,玄康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起来,这么些日子浑浑噩噩地过去,他一直没有什么生活目标,如今这个目标已然清晰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他要成为君临天下的帝王,建立如同秦始皇那样的丰功伟业,一统龙陆。 日子还是如之前一般平静地过去,吉十一郎最终将魏窈娘送走了,但是却将他们的儿子留了下来,请了一个奶娘带养,实际上,吉十一郎的儿子,大部分的时间里,是跟李乐的两个儿女和二十三郎的儿子养在一起,住在玄康的银安殿中。 吉昌也替吉十一郎向糜相的嫡次女提亲成功,两个人的大婚却是订在了半年之后。 公孙楚在西市附近的御马街买下了一个两层的小楼,开了一间叫作聚仙楼的酒楼,里面经营的菜品都是玄康特意教给他做的炒菜,这种新式的做菜手法,与大虞朝习惯性的蒸煮相比,味道不知道强了多少,所以自开张以来,生意便十分得火爆,不久后,他们又把旁边的一个酒楼也买了过来,公孙楚听从了玄康的建议,又开了一个自助式的火锅店。 吃火锅原本就是玄康带到洛京城来的一种美食吃法,自从大将军在文府吃过之后,便也在大将军府里为朝臣们举办过火锅宴,自此以后,火锅倒是成了洛京勋贵和大户人家家中举行宴请的高档宴会,随之而来的是替文府打造的铜火锅也在洛京流行起来,毕竟铜在这个世界里还算是比较贵重的,朝廷和各诸侯国都用铜来铸货币,所以一个铜火锅已经可以卖到一百两银子了,正因为铜火锅的昂贵,所以便也注定火锅这种新鲜的吃法,无法走进寻常百姓的家里。 聚仙楼火锅店的开张,成为了洛京第一家正式的火锅店,于是也将贵族的吃法带到了民间,从一开张便生意火爆,再加上玄康特有的秘制锅底以及调料,就算大将军府的火锅味道也没有聚仙楼火锅店的味道鲜美。而聚仙楼火锅店唯一无法跟那些贵族火锅相比的地方,就是他们所使用的是铁铸火锅,相比铜火锅而言,这种火锅只是热得慢了一点,费的炭多了一点而已!但是对于到店吃火锅的客人来说,这点时间还是等得起的。 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公孙楚便在洛京站稳了脚跟,他利用玄康给他的一千金作为本钱,迅速地展开了他们公孙世家擅于经商的特性,除了开两家饭店之外,他又成立了一个叫作聚仙楼的商会,主要从事的是作粮食方面的生意,其实就是在暗中囤积粮食。 当然,整个洛京城,除了玄康和公孙楚自己之外,再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聚仙楼商会的幕后真正老板是十三太保。而玄康与公孙楚之间的关系,也只是仅仅表现为认识而已,就像是所有到聚仙楼用餐的客人一样,他们都认识饭店的老板,却不知道这个老板认不认识他们。 玄康之所以最终相信了公孙楚,是因为他的一切预言正在逐渐的转成事实。 六月的时候,文青云果然出兵突袭魏国,所采用的战术也正是公孙楚所猜测的那样,并没有直接攻打重兵把守的南浔城,而是出兵攻打河阳城,然后乘着魏国主力奔向河阳之际,又突然出奇兵围攻滑州,引得魏国主力疲于奔命,又从河阳回锋救滑州,却没有想到半途掉进了文青云的陷阱里,东齐的伏兵尽出,只三天的功夫,便将魏国主力的十万人消灭的干干净净。 文青云兵临魏都城下,但是魏王魏无病却拒不投降,以坚城相抗,同时派出使者往洛京和宋国求援,另外,魏羡也带着南浔的五万人驰援魏都,眼见着齐魏之战将成为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令人诧异的文青云却忽然从魏都撤围而去,在魏无病不明所以的时候,却传来了魏藤侯战死,南浔五万迟援的魏兵全军覆没的消息,魏无病当时便一口血吐了出来,然后便人事不省。 文青云撤围魏都城,最终直奔了南浔,在消灭了魏藤侯的五万魏兵之后,便在魏国如入无人之境,半个月不到,不仅夺占了南浔,连同着淮上,寿州也一并被纳入到了东齐的国境。 当初魏无病一寸不让,谁能想到最终的结局却是不仅失土,而且还损失掉了十五万的魏军精锐,早知如此,他或许就应该答应文青云的城下之盟,割让南浔州,以换取永久的和平。 虽然文青云如愿以偿地夺下了南浔城,但是他并不满意,因为邓帜带着当初的东齐叛军弃城而逃,他没有能够杀掉东齐的叛徒。 第221章 世事难料 齐魏之间的战争要比公孙楚预测得长了一个月,而且最后的过程也不一样,但是整体而言,大体上还算是准确的,只是细节稍用出入罢了。 文青云的出战速度太快了,显然他之前也是做足了准备。当大将军吉昌接到了魏国的求援时,才将十万大军调集起来,刚刚过了荥阳,便听到了东齐国撤兵的消息,这就好像是一脚踢去,却踢了一个空一样。 吉昌很是生气,文青云在魏国走了一趟,已然将整个魏国打得残破不堪,魏国总共三十万的兵力,已然去了一半,魏国总人口是四百万人,只比东齐少一百万人而已,但是经过文青云的这一战,夺去的三个州就少了一百万民,再想要重新整备到三十万魏兵,又谈何容易呀? 只怕此战之后,魏国没有十年的功夫,也不可能翻身进入到一流诸侯国的行列了。 文青云的狡猾还在于,他还没有撤完兵,派出的使团便来到了洛京,美其名曰是来向朝廷解释东齐国立场的,同时也是来向朝廷请罪的。 一边打,一边谈,文青云这一手玩得十分得利索,吉昌虽然愤怒异常,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充任一个判官,来裁决魏齐的争端。如此一来,也便是中了文青云的下怀。文青云的目的,就是要将齐魏之战,从性质上由侵略转变成争端。 有的时候,吉昌也很无奈,被人捧得高高在上,还戴着一顶又大又高的帽子,如果再不端起架子来,弄不好就会跌下神台,摔得鼻青脸肿。 东齐国派来洛京的使者依然是柳士权,如今他已经是东齐国的礼部尚书了,以一国的尚书身份来洛京请罪,这也说明了文青云对朝廷的重视程度。 吉昌也是有苦衷的,他想要出兵教训东齐国,偏偏这时间又赶在了八月份,黑水河的洪水又来了,虽然今年沿河各国各地都吸取了去年洪灾的教训,加大了对堤岸的加固,但是水火无情,那么长的河堤谁又能保证一点儿不出问题呢?他总不能刚刚出兵,这边洪水便决了堤,民不聊生吧? 如今他只能说文青云老奸巨猾,选择的作战时间太好了。 按照糜相的建议,就算是大将军要出兵,也要等到九月以后,洪水过去,秋收完毕。 在大将军还没有向东齐国发兵之前,朝廷是不会跟东齐国撕破脸的。 作为东齐国的质子,在东齐使团抵达洛京的时候,玄康例行性地随着进奏院的谢震一起出城迎接,这也是大将军允许过的。 玄康明显得感觉得到,自从文青云出兵魏国之后,大将军对自己的态度已经没有之前那么亲切了,往常他和吉十一郎每天去太液宫请安的时候,吉昌总能找个什么话头与自己说上几句,可是如今连问都不问一声,只是微微点点头,算是过去了。便如今天他要去迎接柳士权一行的使团,在请安的时候,向吉昌提及,吉昌也只是冷着脸看着他,半晌才点了点头。 陪着柳士权住进了馆驿,玄康并没有马上离去,他需要从柳士权这里打听到关于东齐国的最新消息,更需要确定文青云到底想要干什么。 摒退了左右,屋子里只有柳士权,玄康和枚枝。 “难道父王不知道他是在玩火吗?”玄康强压着心头的愤怒:“他就从来没有想到过,他还有一个儿子在洛京作人质吗?” 柳士权与枚枝面面相觑,他们能够知道此时玄康的心情。 “大王也是为了东齐的利益,如果失去了南浔州,那么东齐国将被一分为二!” “我知道南浔对于东齐的重要性,但是父王为什么不找一个更好的时机?或者还有更好的办法呢?” “不会有更好的办法!这也是最好的时机!” “他难道就没有想过?大将军自从上次败于西秦,就一直想要找一场大战的胜利,来为自己重新树立威信?他能够在十月前纠集八十万人、甚至于一百万人攻入东齐国,他又将如何抵挡?” 柳士权与枚枝没有答话,他们十分清楚,文青云之所以派出使团到洛京来,根本无法阻止吉大将军将要攻齐的决心,只是抱着一种试一试的态度,最少希望能够延缓这一过程,他们能够多做些准备。 见到两个人都没有答话,玄康长叹了一声,道:“这场战争是无法可以避免的,作为东齐国的人,我很是忧虑!只是希望将来大将军与我们东齐交战的时候,能够少死一些人!” 柳士权咳嗽了一声,问道:“二公子跟着藤荆学艺两年,不知道有什么可以建议给东齐的?” “也没什么!”玄康道:“把从魏国夺战的淮上和寿州送给宋国吧,那之前本来就是宋国的国土,这样可以保证东齐的西南方向无虞;一万人死守淮州,可以保证东南方向上的东海国寸步难移;联络北赵、西秦和南楚和东夷,北赵不可能出兵的,他只能保证我们西北面不受攻击;西秦和南楚会出兵邻国,能够牵制一部分诸侯国无法派兵参战。我们要对付的只有两个方向上,一个是黑伏城,一个是湄州。” 柳士权看向枚枝,枚枝在微微点着头。 玄康接着道:“这场大战也是东齐的生死之战,不要想着能够速战速决,我们东齐必须以防守为主,而且一定要避免早早地与大将军的主力决战。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只要不跟他们硬碰硬,那么东齐的兵力就可以保证。一定要记住从现在开始,就要在东齐国坚壁清野,将平原上的百姓或者迁移到山里面去,或者迁移到城里来。” 柳士权道:“二公子的这项建议,大王已经在实施之中了!” 枚枝问:“二公子还是说说要如何与大将军的大军如何周旋吧?” 玄康点点头,道:“刚才我也说了,大将军的主力会从黑伏城和湄州两个方向上来进攻,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黑伏城应该是他最主要的进攻目标,八十万人,他可能会带着四十万攻打黑伏城,二十万由南浔入湄州,如果黑伏城一丢,大将军的主力部分便会长驱直入,直下齐都城。”说到这里,他忽然问道:“如今黑伏城的守将是谁?” “太守是刘金园。” 玄康一愣:“怎么是一个文官?” 第222章 东齐之策 见到玄康疑惑,柳士权又赶紧道:“虽然太守是刘金园,但是大王令朱俊为指挥使,指挥黑伏城的兵马!” 玄康不由一喜,马上道:“既然八哥在那里,那么就好说了,让父王升任朱俊为黑伏太守,全权负责黑伏城的军政大权,用韦正韦大人为督师前往协助,以十万兵,可以守住黑伏城一年!” 柳士权和枚枝都是一怔,枚枝经不住地道:“朱俊之前可是大将军的八太保,让他与大将军对阵,万一他临阵倒戈怎么办?” 玄康一声冷笑道:“如今东齐国内可以成为领兵将帅的人寥寥无几,至此大战在即之际,若是再疑神疑鬼,不战亦败!柳大人回去可对父王讲,用人不疑,疑人莫用!我相信八哥的为人,他已经从大将军府出来了,就不再是大将军的义子, 自会知道自己的价值所在。以八哥之能,也许担任进攻之将有些不足,但是防守,只怕整个龙陆,也无人能够及得他。父王把十万人交给他,便可以高枕无忧了,八哥足可以令父王意外惊喜。” 柳士权与枚枝默默地点了点头,暗暗地牢记于心。 玄康接着道:“东齐明里只有三十万兵,但是尚在十万老兵于潍州屯田,急时可以成军,但是那十万屯田兵只适合作辅兵,不适合出战,我只当父王手里有三十万兵可用。以十万守黑伏城,剩下的二十万千万不要分拆,必须捏成拳头握在一起,这样才可以有反击之力!” 枚枝道:“适才二公子所言,大将军八十万兵,以四十万为主力攻黑伏城,还有二十万攻湄州,那么,剩下的二十万呢?” 玄康道:“大将军的八十万兵,包括旭日军五万,安国军五万,定国军五万和落日军五万,大将军会留下御林军十万守洛京。再加上吉国十万出征,共三十万人是他的嫡系。剩下的五十万都是各处诸侯能够派出的兵力,其中宋国五万人应该是在宋齐边境陈列,不会真得进攻;东海国五万人会被迟滞于在淮州无法北上;魏国为了复仇,肯定会倾国之力,出十五万人随大将军攻齐。晋国与栾国会各出五万人,追随大将军身侧,不过,这十万人应该不会呆得太久,只要西秦准备复土,那么晋国和栾国必定会撤兵归国;吴越两国,也会各自派出五万的兵力,进攻湄州。还有五万人,应该是北燕国出的兵。北赵是东齐的姻亲,但是赵烈惧怕大将军的淫威,或许也会派兵助阵,不过,他们应该不会出战的,所以便不作数。” 枚枝和柳士权在心头默默地数着,算着各国的兵力。 玄康并不着急,直到他们两个抬起了头看着自己,知道他们已经清点过了,于是继续地道:“大将军会带着二十万嫡系,加上魏国十五万人和北燕国五万人,共四十万兵力进攻黑伏城。同时会令他信得过的某位太保为主帅,领着十万嫡系,带着宋国五万人,和吴越两国的十万人,共二十五万人会攻湄州,想要南北夹击,一举灭掉东齐国。只不过,如果南楚行动后,吴国的五万人肯定会退兵,所以湄州战场上只有二十万兵力。” 柳士权道:“二公子怎么就如此确信西秦和南楚会出兵呢?” “是呀!”枚枝道:“我们与西秦是姻亲,西秦为了收复国土,趁机出兵攻打栾晋两国,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南楚与我们并没有成为盟友呀!” 玄康道:“虽然南楚并非是我们的盟友,但是楚飞云并不笨,自从他今年年初继位以后,东面的吴国和西面的蜀国都趁着南楚国丧一起攻楚,却被楚国逼退,只要咱们向南楚求救,他必定不会袖手旁观。南楚一直与大将军不对付,怎么可能不趁机攻吴呢?一来可以解年初的吴侵之恨,二来也可以施惠于齐,三来,他们早就觊觎吴国的铜陵铜矿,肯会会趁机下江攻夺的。” 虽说玄康嘴里说这么说,心里却暗自得意,他与楚飞云、秦无殇当初可是在洛京秘密拜过把子的,三人指天为誓,要互相提携,三国共荣共进退。如今楚飞云已然正式成为了南楚国的国君,而秦无殇也在西秦掌着兵权大势,他若是要夺得西秦的君位,也是轻而易举的。只有自己,还默默地在洛京当着人质。 枚枝和柳士权听到玄康如此肯定,便也放下心来。只是柳士权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道:“二公子说宋国是出工不出力,若是宋国真得出力怎么办?” 玄康道:“只要父王听从我的建议,将淮上与寿州送与宋国,再与宋国暗中签定两国和平条约,宋国必定不会骚扰东齐的边境。我与宋国质子相熟,也是至交,自当让他去与宋国通消息,以保证齐宋之间的条约可以顺利签下来。宋国平白地得到了两州之地,而那两州之地,在此战之中,我们必定也保留不住的,不如作个顺水的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好吧,我便据实与大王回禀!”柳士权道。 枚枝又问:“淮州一万人,能否顶得住东海国的猛攻呢?” 玄康微微冷笑,道:“这些诸侯国虽然平日里都是唯大将军马首是瞻,但是真得要让他们出兵出力,他们肯定也会保留自己的实力,作壁上观。若是大将军兵锋犀利,一举攻下了黑伏城,那么无论是东海国也好,还是宋国也好,便不再会踌躇不前,肯定会发力地猛攻。所以,东齐的战事,实际上还是要看黑伏城之战的!” 枚枝问:“既然黑伏城之战如此重要,二公子却让朱俊一人领兵十万对抗,为什么不将东齐的主力放在北面,而是放在南面的湄州呢?” 玄康道:“就总兵力而言,便是我们把三十万大军都放在黑伏城,也未必能够将大将军击退,以己之长去攻敌之长,哪不如以己之长,去攻敌之短?” 枚枝和柳士权懵懵懂懂,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明白。 玄康只得再一次地解释着:“我们三十万大军,如何也打不过大将军的四十万大军的,既然如此,那就不如靠着坚城利器,死守城池,困住敌人的手脚。我们将优势的兵力排布在湄州的南方战场,宋国五万人是观望,吴国五万人会撤离,越国五万人不过混水摸鱼,真正可以战斗的只有大将军的嫡系十万兵力。父王若亲自以二十万兵力对付十万敌人,只要不犯战术错误,必定可以大胜!” 听到此言,两个人这才恍然大悟。 第223章 是去是留 “不要想着这场战争可以很快结束,要作好长期打持久呀的准备!”玄康警告着道:“这个世上从来没有真正的以少胜多的战例,之所以之前有人能够以少胜多,那是因为他们会作局,就像藤荆的经典之战,往往是采用诡计将对手调动开来,然后以自己的优势兵力吃掉对少的弱兵,如此蚕食,一点点儿地便积小胜为大胜,最终羸得战局!” 枚枝与柳士权面面相觑,他们听得出来,这是玄康在通过他们的耳朵和嘴,要他们去向大王文青云转诉。 玄康继续道:“父王就算以二十万对十五万,也不见得能够真得取得胜利,那还是要看战局的。开始之初,敌人气势强盛,若与其针锋,必定受挫,此时父王要做的就是耐心对峙,以待时机。等到天长日久,敌之锐气殆尽,便可一鼓而下。只要是击败湄州当面之敌,那么这场战事也必当无疾而终。” 柳士权和枚枝没有答话,依然在听着他的解释。 玄康看了两个人一眼,看得出来他们还是有些不解,只得解释道:“大将军湄州兵败,父王正可以乘势掩杀,所失之南浔等城,必定会尽数重新收归囊中,大军强袭魏都,魏国必定会撤回黑伏城的大军回身援救,自此,黑伏城之围遂解。” 柳士权和枚枝这才明白过来,齐齐点着头。 玄康接着道:“大将军的作战强项是打遭遇战,所以他定然会挥师来迎战父王的主力,此时,父王必须要见好就收,守住南浔城即可。大将军劳师远征,若是没有尺进,颜面难看,必定会转兵攻打南浔城,如此一来,主战场便会由黑伏城转到了南浔。” “只是此时,宋国、东海国、越国和北燕国的二十万兵必定离去,所以大将军能够操控的兵力不会比东齐国多多少,按百分之二十的战损率来算,他能够剩下二十多万的嫡系军和十多万魏军就已经很不错了。若是东齐国也按百分之二十的战损率计算,此时在南浔也有十六万多人,黑伏也有八万人。魏国还有其他的重城要守,所以大将军的兵力不会超过二十五万人。” “而父王这边,若是再加上东夷的人援军,或许能够达到二十万以上。双方旗鼓相当,若是父王死守,哪怕是不出战来拖时间,也可以将大将军拖死。若是父王这样还守不住城,那便认输好了!而此时,黑伏城的八万人却是活的,可以出击魏地,若是八哥打得好,或许河阳也会并入到东齐国的领土中来!” 话说完了,玄康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又喝了一口茶,最后道:“这些都只是我的推断,就算是战局推演吧!只能给父王作个参考。当然,战场上是瞬息万变的,还需要父王临机应变,只要谨慎从事,不要中了大将军的诱敌之计,在遇到大将军时,绝不跟他打野战,胜利迟早会来到!” 柳士权忽然起身来,对着玄康深深一礼。 玄康一怔,问道:“柳大人何故行此大礼?” 柳士权道:“二公子身在洛京为质,但是心系东齐,还能够有这般谋略,令人叹服!若是东齐在此战能够立于不败之地,二公子当居首功!” 玄康苦笑一声,道:“我身为东齐王子,自然要对自己的祖国上心,若是失去东齐,玄康不过无根浮萍,无以为家!我为东齐,其实也是在为我自己!” “明白了!”柳士权起身来,又道:“此次来洛京,大王曾让下官传话与二公子,若是大战不可避免,二公子定要寻机逃出洛京,便是绣衣社的人全然尽忠于此,也要护得二公子安全!” 玄康的心头一暖,看来文青云也并非对自己不闻不问,他还能够想到要自己这个二儿子活下来,只是想要从洛京出逃,又谈何容易呢?虽然吉大将军并没有对他禁足,但是作为质子,就算是他是大将军的义子,他们的规矩依然没有改变,只要出洛京城,就必须要向内卫处报备,需得到内卫处的同意后,才可以出城。否则,他们根本就出 不了城门的。 “想要逃出洛京城,又谈何容易?”他只得道。 枚枝马上起身来,对着玄康一拱手:“二公子但请放心,我们绣衣社的人便是拼了全部的性命,也会保得二公子逃离洛京的!” 玄康也拱了拱手,随声附和着道:“到时候,咱们再见景生情吧!” ***************** 离开了馆驿,玄康便带着李乐又前往了聚仙楼,仿佛是食客一样,随便点了两个菜,吃了几口后,便借故要方便暂时离开了。 他去见了公孙楚。 当知道玄康通过柳士权,向文青云献上了东齐国的迎战之策时,公孙楚不由得紧锁着眉头,埋怨着他道:“二公子怎么忘记了当初咱们的计划?为何要帮助文青云取胜?若是大将军真得拿下了东齐国,到时候二公子必定会成为真正的东齐之君。” 玄康道:“虽然舅舅所言极是,但是他毕竟是我的父亲!父王与你们公孙世家有仇,你可以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覆灭,但是作为儿子,我却不能!” “你想过没有,若是将来你挡了他的立储之路,他也会杀掉你的,不管你对他有没有功!” “我知道!”玄康道:“我思虑很久,哪有作儿子的忌恨父亲的道理?再说,就算他真得有杀我之心,那也没有实施,只不过是你我的猜想罢了!我可以允许他对我不仁,但是,我绝对不会对他不义!这也是我作人的基本原则!舅舅若是觉得我过于愚昧,我也只能愚昧到底!” 公孙楚叹息一声,苦笑道:“其实你的作法,也是在我预料之中的,若你真得那么无情,将来就算是我能够助你夺得天下,也要好好考虑了一下我自己的安危!呵呵,如今虽然你没有按我们约定的计划执行,令咱们的大业又有了波折,但是这也让我有些放心,今后不用再担心你会对我下手!” 玄康笑了起来,道:“你是我舅舅,我怎么可能会对你下手呢?” “好了,咱们不谈这样了,先说说你的到底决定是去,还是留吧!” 第224章 吉十一郎的选择 玄康知道公孙楚问自己去与留的所指,去,当然是离开洛京,回东齐;留,自然就是要留在洛京。 他想了一下,问:“舅舅以为我是去好?还是留好?” 公孙楚道:“二公子若是回东齐国,就算是帮助文青云击败了大将军的联军,只怕也会被文青云所忌,他肯定不希望有如此强悍的一个儿子手握兵权,到时候在东齐,就是你们父子之间的争斗。二公子心怀仁善,只怕对文青云下不了死手,所以……” 他说到这里,便打住了话头。 若真得如公孙楚所言,玄康真得回到东齐国之后,就算是与文青云父子相争,那定然也是以后的事情了。在此之前,他的确很想要离开洛京,回到东齐,结作为人质的日子,如今听到公孙楚如此一说,便马上改了主意。 他并不想与自己的父亲为敌,但是却无法判断文青云不以自己为敌。俗话说虎毒不食子,这世上哪有作父母的不希望自己的子女好的?但那也只是普通百姓人家的父母。向来帝君之家无亲情,连李世民那样的明君也有杀兄灭弟囚父的恶行,更不要说汉武帝杀子,武则天杀子这类的事情了。文青云是有杀子前科的,玄华可是他当初最喜欢的儿子,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杀掉了,而自己这样被他怀疑非亲生的儿子,更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那我还是留在洛京吧!”玄康作出了决定来。 公孙楚点点头,却又警告道:“二公子留在洛京,必定会遭受大将军手下人无尽的羞辱,不知道二公子能够承受得了吗?” 玄康笑道:“我这个人只有一样好处,那就是脸皮厚!呵呵,对于我来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放心吧,就算是被别人唾骂,我也能作到唾面自干的!” 就玄康内心而言,不管自己在外面受到了何种虐待,也要比亲人之间自相残杀来得舒畅。 “二公子既然有如此得觉悟 ,那么楚也便放下心来了!” 玄康没事人一样地与李乐吃完了酒,回到世子府,又与吉十一郎一起往大将军府向吉昌问安。 从太液宫出来,两个人一边走,一边说着话。 玄康忽然问:“十一哥,若是有一天,你们宋国与东齐为敌,你会不会杀了我呢?” 吉十一郎一愣,郑重地道:“十三弟说得什么话?这怎么可能?”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 吉十一郎道:“我们此时都是大将军的义子,便已然出离了各自的属国,我不再是宋国的王子,十三弟也不再是东齐国的王子,便是宋与东齐为敌,与我们兄弟又有何相干?” 玄康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吉十一郎倒是如此想得开。不过想一想,吉十一郎在宋国位列第四,如何也轮不到他继承君位,他自然早就对宋国王位不存幻想,还不如一心一意地来做大将军的义子来得好。 他还是道:“虽然就如十一哥所言,咱们此时是大将军的义子,但是单就各自的内心来讲,我就不信你真得会 将宋国抛之脑后!” 吉十一郎笑笑,道:“那当然不会了,毕竟是生我的地方!只是若宋齐两国发生战争,齐强宋弱,我们宋国只怕很难抵敌吧!” “若是义父号召各诸侯国同讨东齐呢?” 吉十一郎马上收拢了笑容,虽然平日里他看上去大大咧咧,但是内心却是极细的,他也猜到这一次的齐侵魏之战,大将军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怕大战即将来到,也就难怪今日玄康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稍作思虑,吉十一郎道:“十三弟,不管以后的局势如何,也不管宋齐两国会不会交恶,你放心,你我之间永远都是兄弟,我也永远不会与你刀兵相向的!” 听到他的这番话,令玄康倍感温暖,当即也道:“承十一哥之情,我也在此发誓,永远不会与十一哥为敌,也永远不会与十一哥刀兵相见!” 两个人四目相对,随即哈哈大笑着,勾肩搭背而行。 “有一事我想求十一哥帮忙!”玄康不愿意再绕弯子,直截了当地道。 “何事?” “若是朝廷真得共讨东齐,我希望十一哥能够看在我的份上,能够向你父王进言,宋国可以出兵,但是且莫真得攻打东齐!” 吉十一郎一愣,道:“此事自是由父王作主的,只怕我的话他也不会听。” 玄康道:“若是宋国能够暗中答应下来,我可以说服父王出让淮上与寿州之地给宋国,并且愿意与宋国签订十年互不侵犯的友好条约,你看如何?” 吉十一郎想了一下,道:“这样吧,我可以将你的意思转达给我父王,但是他愿不愿意,我便不好说了!” 玄康又道:“此次若朝廷真得出兵共讨东齐,若是东齐亡了,我也便不说什么;若是东齐挺了过来,或许会跟西秦一样,反而更加强大,到时候必定会复仇,就如同此时对魏国的报复一般。魏国紧告吉国,自是有大将军出兵维护;但是宋国却远离洛京,中间还隔着一个魏国,不过三州之地,等到大将军援军过来,只怕已然亡国了。这些年来齐宋边境平静,这也是因为两国并无交恶,十一哥可要好生劝说宋王呀!” 玄康的这番话其实就是威胁,虽然令吉十一郎不爱听,却也知道这也是事实。的确,宋国离着齐国太近了,大将军远水解不了近渴,而魏国与宋国之间原也有隙,魏国曾趁宋国内乱之时,巧夺了宋国的五州之地,等于是将大半个宋国国土吞并,所以才倒至如今宋国的弱小。上一次东齐侵魏,魏曾向宋求援,被宋无视。若是东齐攻灭宋国之时,魏国肯定也不会出兵相救的。 “我想,我父王一定会看清这其中的轻重,我也定然不负十三弟所托的!”虽然吉十一郎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他还是给玄康吃了一枚定心丸。 “那我便静候十一哥的佳音了!” 第225章 失宠 尽管柳士权的东齐使团一直在洛京城中活动,但是大将军并不原谅文青云侵魏之举;而与此同时,魏无病也派了魏宜阳来到洛京四下里活动,这位兴魏商行的幕后老板并不是为了要打开洛京的贸易局而,而是为了能够游说大将军出兵攻齐。 自从上一次迎接柳士权之后,大将军吉昌便没有再给玄昌任何单独与东齐使团相处的机会,这些天以来,吉十一郎一直天天伴在他的身边,即便是在御林军的军营里,吉十一郎也亲自守在他的营中,看着他训练。 吉十一郎并没有隐瞒玄康,告诉着他,这是义父特意叮嘱自己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看好了十三郎,以免他年少不知事,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情来。 玄康知道,这其实就是大将军对自己不信任了,用李乐的来说,他已经被吉大将军重点地看护起来,若是真得有一天,大将军要向东齐发兵了,说不定他也会遭遇到秦无殇那样的厄运。 李乐曾去找过枚枝,想要从他那里得到了一些帮助,但是回来后他十分沮丧地告诉着玄康,枚枝也已经被皇城司的人监视了,而且不仅是枚枝,整个东齐国在洛京的机构人员,也都被皇城司监视了,包括进奏院,他们的世子府里的文府仆从,还有那些绣衣社的谍者。 当然,玄康相信枚枝一定还布置了许多的暗谍在洛京的各处,非到关键的时候,是不会启用的。只是他想,也许启用这些暗谍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作为东齐国的质子,玄康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每一次早晚向吉昌去请安问候的时候,他都要提及为东齐国说情,希望义父能够接见东齐使团,好好坐下来谈一谈。但是每一次,他的话才说到一半,便被吉昌打断,十分不快地跟别人扯东扯西,然后便将他打发出去;到了后来,干脆看到他要开口之时,便拂袖而去。 大将军府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十三太保已经在大将军的面前失宠了。 对此事最高兴的就是吉老二了。 自从吉存义被吉昌废了吉国世子之位以后,已经一年过去,开始之时,他还表露得有些不满,却不知道是谁后来给他出了主意,在两个月后他又变得谦恭了起来,而且特意向吉昌建议,让吉泰儿尽早封为吉国世子,以博取吉昌的好感。吉昌自然顺水推舟,便真地册封了吉泰儿为吉国世子。 吉存义到底还是吉昌的亲侄子,在经过半年的冷却之后,吉昌最终还是让他到御林军里担任了一个有名无实的副职,成为老大吉存仁的副手。 虽然是一个副职,但是若吉存仁这个御林军的统帅真得出了什么事,那么整个御林军就必须要听命于副帅的。吉昌的这种安排,让人觉得他们叔侄之间应该得到了和解,吉昌想要让吉存义接替吉存仁,掌控整个洛京的安全。 玄康甚至在想,吉昌这么快就信任起了吉存义,若是当初要刺杀吉泰儿的事真得是吉存义做的,以吉昌的精明,怎么可能再给吉存义领兵的机会呢?也许在吉昌看来,只要他有洛京,吉存义肯定翻不起一点儿的浪花来吧!但是玄康更相信了枚枝的判断,也许去年的谋刺吉泰儿的事,就是吉昌作出来的局,引诱了吉老二手下那些没头脑的门客铤而走险。 自从玄康物吉十一郎住进了世子府,吉存义便他们两个人有很大的敌意,也许在他看来,这个世子府还是应该是他的。尽管玄康和吉十一郎多次在私底下向吉存义解释,他们只不过是帮着已经被立为世子的吉泰儿看家,却也不能够让他释怀。 此时吉存义见到玄康失宠,马上向吉昌进言,说玄康到底还是东齐国的质子,如今朝廷与东齐国已然交恶,不应该再让玄康住在世子府里,而且也不应该再让玄康呆在御林军中任职,还应该收回他身上的大将军府的令牌,同时交由内卫处看管起来,以防他会出逃。 听到吉存义的这些建言,玄康倒没有什么,反而是吉十一郎极力地反对,他认为玄康如今与东齐国无关,既然是义父的义子,那么定然不会作出有违义父的事情来。 吉昌脸上带着一丝嘲笑,也许在看他来看,玄康做出来违背他的事情太多了。 “十三郎,你会对不起孤吗?”吉昌当着众人的面这样问着玄康,一改往常从不在他面前称“孤”的语气。 玄康连忙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玄康自到洛京以来,幸得爹爹垂爱,才有今天。如今东齐与朝廷交恶,实是玄康也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但是玄康毕竟是父王的弃儿,生死皆由爹爹定夺。” 他婉转地回答着吉昌的问话,这意思也是告诉吉昌,自己的命都已经交到了他的手里,而至于文青云的所作所为,他也是无法控制的。 吉昌想了想,最终还是挥了挥手:“好了,你下去吧!”既没有采纳吉存义的建议,也没有要听他讲话的意思! 玄康并没有起身来,他道:“爹爹不若听从二哥所言,毕竟玄康是东齐质子,若是还住在大将军府中,而且在御林军中任职,会令朝中许多人生疑,令爹爹难为!” “哼,你倒是愿意替孤考虑!”吉昌说着,叹了口气,道:“那从明日起,你就不用去御林军了,在家里好好读读书!” 这等于是去了玄康的军职。 “诺!”玄康应声起身。 “父亲大人,十三弟再住在世子府只怕不妥呀!”吉存义又提醒着吉昌。 吉昌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有什么不妥?那么大的一个宅子,空着也是空着,等着蛇鼠成群吗?” 吉存义不敢再出声,其实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希望自己能够重新住回到吉国世子府里去的,只是却不便说出来而已。 玄康心头冷笑,这个吉老二果然脑子不灵光,也不好好想想自己为什么会被废掉世子,就算是吉昌让任何人住进吉国世子府里去,也不可能再让他住进去的。 至于收回玄康的大将军府进出腰牌,吉昌连提都未提一句。 第226章 改名 东齐使团在洛京艰难活动,如今便是连玄康也失去了自由,他每天只能呆在世子府里读书写字,倒是如了韩爱珠的愿,终于可以每天与玄康呆在一起,说说诗词,弹弹琴筝。 李乐也失去了自由,世子府的门口不知道何时多出了许多的内卫处的守卫,这些人都是秦电的属下,任何人都不得走了世子府半步,除非有大将军的特别通行证。 这令李乐十分得生气,他去找秦电理论,但是秦电又不理会他,他又打不过秦电,便鼓劲着二十三郎去闹事。二十三郎却来到玄康的面前,询问玄康的想法。 “义父是怕我们和东齐使团互相通气,还怕我会偷偷地逃走!秦电也是奉命行事,大家都是朋友,没必要为了这点儿事闹翻了脸!” 见到玄康这么说,二十三郎点着头,一心一意地在府里教着玄康和秋禅习剑,李乐只能独自气闷。 好在秦电也看在往日的情面上,对大家还算是客气,若是府中有什么需要,往外面采买的,只要高管家说一声,他定然会马上派人去安排。所以,就算是玄康被囚困在世子府里,所有人的吃穿用度,并没有影响。 外面的消息都是吉十一郎带进来的,唯一让玄康感到不安的是,他们无法与枚枝等东齐人联络,便不知道文青云到底有什么想法。 仿佛是看出了玄康的心愁,韩爱珠自告奋勇地道:“十三哥,我知道你心绪不宁的原因,是不是无法和你们东齐国的人联系上,所以担心怕他们出了事?” 玄康笑笑,道:“这里是洛京,就算义父决心要对东齐发兵,也不会对东齐使者下手的!这是礼节。” “你不想知道他们跟朝廷都谈了些什么?也不想知道他们准备怎么做吗?” 玄康依然苦笑:“义父把我囚在世子府里,也是为了我好,他不想让我卷入到了东齐纷争里去!” “要不要我替你给你们东齐的人传个信?” 玄康心头一动,如果韩爱珠愿意替他传信,那是再好不过的,在大将军府里,她可是大将军的小姨子,虽然想要出门也需要与自己的姐姐韩遗珠同意,但是却可以有效地避免秦电的盘查。 “你怎么帮我传信?”玄康问:“你自己要出府,也需要你姐姐允许的!” 韩爱珠一笑,道:“我姐姐如果知道我要替你去办事,她一定会每天让我出门的!” 玄康想了想,如今也只能是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当下点了点头,告诉着她:“我给你一封信,你往西市青果蜜糕店,交给那个掌柜的就行了,每日也不必说什么,只帮我买一盒杏干蜜饯就行了。” “如此简单?” “就这是这么简单!” 韩爱珠十分愉快地答应了。 第一天玄康将一封信交给她,那信里并没有写一个字,而是画着一个竹叶拼成的三角形图纹,这是东齐文家的家徽。只是韩爱珠从青果蜜糕店里带回来的杏干蜜饯,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在进门的时候,已经被秦电检查了一遍,还拿出一枚吃了。 半个多月过去了,已然到了九月中,吉十一郎告诉着玄康,东齐使团在交涉无望之后,终于离开了洛京,随着他们一起离去的,还有东齐国在洛京进奏院的人,枚枝也在其中。 “枚枝也走了?”玄康一怔。 吉十一郎苦笑道:“看来,义父是下定了决心,要与你们东齐一战的!” 稍儿沉默,玄康点着头:“是呀,义父虽然在大虞朝中大权在握,但是他若是想要再进一步的话,就必须要令诸侯臣伏,如今这龙陆之中,只有东齐,西秦和南楚三国对大将军不以为然,而其中又以东齐最为强悍。去年义父原想一举踏平西秦,但是事与愿违,他没有成功;所以如今,若是他能够一举拿下东齐国,那么,便可以挟东胜之威,再次西征与南伐,这天下间便再没有与之为敌者!” 吉十一郎怔怔地看着玄康,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义父真得有此野心?想要夺虞称帝?” 玄康冷笑道:“也许以前他没有此心,但是如今却不同,他有了儿子,所以才会生出此心来!” 吉十一郎默然,作为吉昌的义子,他们都能够看得出来,自从吉昌有了亲儿子之后,他的整个人都变得活力四射,脸上也一扫往日的阴沉,常常带着幸福的笑意。 玄康接着道:“他早就想要攻灭东齐国了,如今正好是良机,他又如何会放过呢?” “既然如此,你怎么办?”吉十一郎不由得担心地问。 “想来,义父还不至于将我与秦无殇同等对待吧,我想,他应该不会杀我祭旗!” “十三弟就算不是义父的义子,便以十三弟诗仙的才名,义父也不会对十三弟痛下杀手的!”吉十一郎也安慰着他。 玄康点着头:“按理说,我应该盼着义父灭了东齐才好。” “为什么?”吉十一郎十分得不解。 玄康笑着反问他:“十一哥难道没有看到十二哥的前例吗?” 吉十一郎恍然大悟,当初栾国国君栾零背叛吉昌,被吉昌逼其自杀,夺其栾国,之后却将栾国交与了十二太保栾继。若是这一次吉昌真得攻灭了东齐国,很可能也会如此效仿,到时候,也只有作为他十三太保的玄康会成为新任的东齐国君,因为文青云别的儿子不可能得到他的信任。 在东齐国使团离开后的第二天,当玄康和吉十一郎一早往太液宫向吉昌请安的时候,不等玄康开口说话,吉昌便以不让人有任何辩驳的语气告诉着玄康:“十三郎,从今日始,你不得再用文玄康这个名字,你的名字改为吉存勇!” 玄康一愣,正想要力争,却被吉十一郎一把拽住了,他抬头看着一脸怒意的吉大将军,蓦然明白了吉昌的用意,他这一次是真得要对文青云开战了,让自己改名,就是为了令自己与文青云脱离关系。若是自己执意不改,那么等待他的结果,必然是朝廷对付叛乱诸侯质子的手段,要么杀头,要么下狱。 如果他改成了吉存勇这个名字,那么便名正言顺地成为了吉家的第十三太保,便是与文青云的切割。 “诺!”他只能低头躬身拜谢。 对于玄康来说,此时保命远比他的荣誉要重要得多。 再抬起头来,却看到吉昌刚刚还愤怒异常的脸,正逐渐的平静下来。 第227章 杏干与桃干 从太液宫里出来,吉十一郎拍着玄康的肩膀,就是一个最亲密的朋友。 “不要跟义父对着干,东齐国没有接受他的条件,而且你父王也十分得强硬,说他将把刀磨得快快的,等着义父过去伸头!” 玄康怔了怔,这分明就是文青云的挑衅呀,心里对父亲十分得不满。 事到如今,战争既然已经无可避免,那么要打就打吧。可是文青云若真得将吉昌激怒了,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他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在洛京吗?吉昌一怒之下,将他这个质子杀掉怎么办?或许,文青云本来就想要借刀杀人,不想自己活着回到东齐呢? 玄康越是想,便越是气馁,耳边却传来了吉老五开的玩笑声:“呵呵,十三弟这回与我们大家都一样了,这样挺好的,这才像是一家兄弟的嘛!” “是呀!是呀!”吉老六也道:“以后存勇再也不能搞特殊,你这作小弟的,可要听哥哥们的话的哟,我们让你干什么,你就必须干什么,这样才能够像个听话的弟弟!” 玄康看了这两个得意洋洋的家伙一眼,没有答话。 吉老四在他们的身后骂道:“老五,老六,你们两个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十三弟一直就是咱们的小弟,不过是改了个名字而已,以前怎么样,如今还是怎么样?你们两个如果敢欺负十三弟,当心我敲烂你们的头!” 吉老五和吉老六扮了个鬼脸,快速地离去。 吉老四过来也拍了拍玄康的肩膀,安慰着他道:“别跟这两个家伙计较,他们忌妒你的!没事的,你回去好好读书,过一阵子等事了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好了!” 玄康点点头,忽然觉得今天的四哥对自己特别得好,之前,吉老四的话并不多,而且还比较孤傲,只不过因为吉老三往落日军任职之后,四哥不得不成为他们这些在府里质子太保的榜样。 “谢谢四哥!”玄康真切地道。 吉老四没有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他们还要往军营去点卯。 吉十一郎也没有再多安慰,跟着吉老四他们离去了,只剩下玄康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世子府里。 上午时候,韩爱珠从外面回来,今天带给玄康的却是桃干蜜饯,韩采珠告诉着玄康:“店里的王掌柜说杏干蜜饯卖光了,所以让我带了些桃干蜜饯回来,而且他还说,桃干要比杏干好吃很多!” 玄康心头一动,已然明白了什么,他打开纸盒子,数了数一共十二个,他不由得问道:“爱妹妹没有吃一块吗?” 韩爱珠摇着头,道:“我想着带回来跟你一起吃的,哪知道走到门口,又遇到了秦电大哥,他非要拆开来看,然后还拿了一个吃掉了!这家伙真的好讨厌!” 玄康笑笑,问:“难道秦大哥没有问,今天怎么带来的是桃干,不是杏干?” “他怎么可能不问呢!” 玄康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将桃干拿出来分给大家吃,便接着在二十三郎的督促下开始练功。韩爱珠没有再打扰他,带着剩下的桃干去姐姐那里了。 中午的时候,玄康来到了高管家的房里,高丰十分知趣地让自家娘子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儿。 两个人进了屋子里,玄康也不隐瞒,直截了当地告诉着他:“柳大人和枚枝都走了,洛京已经没有了东齐国的人,今天爱珠从青果蜜糕店带回来的是桃干!” 高丰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忙问:“是几颗?” “拿回来我看到的是十二颗,秦电在门口吃了一颗!” 高丰沉默了一下,道:“十三颗桃干,这是在告诉公子,今天晚上他们要带着公子逃离洛京,时间是在子时!” 玄康点着头,这是当初枚枝跟他约定好的,杏干表示一切照旧;桃干表示的就是要逃亡!里面的个数按一个时辰一枚桃干计算,十二枚是到亥时,十三枚又轮回从头开始,表示的是子时。 见到玄康不说话,高丰道:“公子还有什么未了的事没办吗?” 玄康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今天晚上咱们子时出世子府!” 玄康知道,在他们搬进了世子府的那时候开始,高丰这个管家便一间间的屋子查了个遍,他相信这种重要的豪宅里,一定有通往外间的秘密通道,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得被他找到了那条通往外间的秘道。 秘道的入口在银安殿的后书房,出口是世子府东边五百米外的甜水巷的城隍庙。 “枚枝是怎么安排的?”玄康还是好奇地问道。 高丰道:“咱们出了城隍庙,从朝阳门出内城,那里有人接应,在外城的东上门边悦来客栈暂时落脚,等卯时开城门后混出城,枚大人会在七里山的李家店等着我们,只要到了那里,后面的行程都由他来安排!” 玄康点头,如果他子时出逃,估计秦电会在卯时发现,那个时候,他们已经出了洛京城。 只是,他并不想离开洛京,他已经跟公孙楚商量好了。当然,他不能将自己的决定告诉高丰,无论是高丰也好,李乐也好,又或者枚枝也好,他们都是文青云的人,忠实地履行着文青云的命令。 文青云比起西秦国君秦威来说,对儿子要好了许多,最少还准备着在战争开始之前,想方设法地把自己为质的儿子接出洛京城。想一想当初的秦无殇,秦威根本就没有安排解救他出洛京,若非自己舍身营救,此时的秦无殇已然成了身首两处的枯骨。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玄康心里还有些温暖,最起码文青云还记得他这个儿子。 “公子去与李乐、秋禅与陆师傅说一声!”高丰对着玄康道:“让他们做好今夜出逃的准备!” “好!” “还有!”高丰又道:“彩云与青鸾不要通知,也让李乐和陆师傅不要告诉她们,至于孩子,可以一并带走!” 玄康一愣,马上明白了高丰的用意,他是担心彩云和青鸾是大将军的人,会给他们泄秘。对于他们来说,女人不过是生孩子的工具,只要把自己的孩子带走,那么这些女人要不要都是无所谓的。 “这样不好吧!”玄康有些犹豫。 “这是枚大人的吩咐!”高丰道:“当然,一切还是由公子作主,那两个女人若是要带上,却要蒙了眼,封了口,绑了手!” 玄康想了一下,道:“这样吧,我去跟李乐和师傅商量一下!” “好!”高丰应答着。 第228章 出逃前的准备 玄康不知道应该如何来跟李乐和二十三郎提起这件事,他自己是不准备走的,秋禅和二十三郎应该会跟着自己,但是他无法确定李乐。 从高管家那里出来,玄康回到银安殿,在旁边的小院里,李乐正在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这些日子因为都不能出府,作为玄康的护卫来说,李乐倒是清闲了不少。 见到玄康过来,李乐忙问着:“二公子是不是要出门?” 玄康一声苦笑:“我现在就是被软禁的,哪里出得了门呀!我找你有一点儿事!” 李乐连忙喊着屋子里的彩云和奶妈出来,将两个孩子抱回了屋子里,两个人向着后面的花园走去。 “枚枝要我们今天晚上出逃!”玄康直截了当地告诉着他:“你有什么打算?” 李乐一愣,马上道:“我自然是要跟着公子的。” “枚枝说,你的孩子可以带上,但是彩云和青鸾不要带了,她们是大将军的人!” 李乐默然起来,停住了身形,良久之后才问:“你师傅知道吗?” “我还没有告诉他。” “有多少人离开?” “包括高管家一家,小乙、丁子两口子,还有老马,一共有二十多个!” 玄康所说的这些人,都是随着他从文府里一起搬到世子府里来的,这些人当初也都是枚枝找来的,原本就是绣衣社的成员。如今世子府里除了玄康这一大家子人,吉十一郎那边还有十多口子人,当然应该也有宋国的谍者。 “我可以带着彩云吗?”李乐还是不愿意舍弃自己的老婆。 不过,这样才是玄康喜欢的李乐,若是真得把自己的女人当成衣服一样得随手丢掉,他倒要骂这家伙是个渣男了。 “如果带上她,就要蒙住她的眼睛,堵上嘴,绑上手!等到了悦来客栈,才可以松开来,而且你必须保证她们明天早上出城门时,不说话!” 李乐想了想,点着头:“这些都好办,点了她们的哑穴就是了!” 玄康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下去,让李乐做好准备,便转去找秋禅和二十三郎。 秋禅自然没有话说,用他的话来讲,就是公子去哪里,他就去哪里,他是公子的书僮,离开了公子,自己什么都不是了。 二十三郎道:“你们两徒弟都走了,我这个作师傅的留下来算什么?好歹我也要跟着自己的徒儿出师的!” “那么师娘和师弟怎么办?”玄康问。 在这个时候,他为了表示尊敬,已经将青鸾和二十三郎的儿子陆小虎,叫作了师娘和师弟。 “她们不用你管!”二十三郎十分干脆地道:“就让她们留在洛京好了,我要看她们自然会回来看的!” 玄康的心里在暗暗骂着师傅是个渣男,还比不了李乐。不过转念又一想,二十三郎本来就是一个无牵不挂的剑客,是自己非要给他弄一个女人栓上,也便怪不得人家无情了。 世子府里,玄康从文府带过来的人,都在悄悄地忙碌着,等着晚上的逃离。 而此时的太液宫里,秦电正在向吉昌汇报着世子府的情况。 “往日里爱珠小姐买回来的是杏干蜜饯,今天带回来的却是桃干蜜饯!”秦电告诉着吉昌。 吉昌微微冷笑:“孤这个十三太保想要逃离了!” 秦电点着头,作为内卫处的头目,他的脑子格外地聪明,从他见到韩爱珠带回来的蜜饯换了品种,便知道十三太保有变。 “要不要让十三太保过来一趟?”秦电问道,他已然揣摩出来吉大将军对于十三太保的爱,绝非普通的义父义子之间的爱,这两个人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的亲情。 秦电作为内卫处的头目,相当于是大将军府的保安队长,他的特权更在周旋的皇城司之上,毕竟是大将军身边最信任的人,走到哪里都离不开的,他同时也掌握着许多大将军不为人知的秘密。 自从文玄康被大将军青睐以来,无论是周旋,还是秦电,都对这个东齐国的二王子展开了或明或暗的立体式调查,周旋的皇城司特务特意往齐都城打听关于文玄康的一切事情,秦电也派出了人往齐都城去。 两个人最终碰在了一起,将掌握的情况进行了共享,于是都得出了让他们都意想不到的结果——文玄康或许才是吉大将军的儿子! 只要是调查到了玄康的生母那里,就无可逃避地会将吉昌牵扯进来。 当然,秦电和周旋都不敢将他们的调查结果传出去,更不敢向吉大将军求证,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将这种猜想深深地埋在了心底。 吉昌皱着眉头看向秦电:“叫他过来做什么?” 秦电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真得是多嘴了,险些就让吉大将军看透了什么。他当然清楚,如果自己知道了关于大将军太多的秘密,那么便离着死更近了。 他有脑子转得极快,马上道:“大将军将十三太保放在太液宫,让他就跟在您的身边,看他如何逃走呢?” 吉昌苦笑一声:“他的心若是已经走了,孤再想留他,又有什么用?” “难道大将军真得愿意放他离去?十三太保可是得了藤荆的真传,若他回到了东齐,只怕会让文青云如虎添翼呀!” 吉昌却道:“他若真得逃回东齐,那就是他自寻死路,这个干儿子,孤不要也罢!” “大将军的意思,是要在半路截杀他吗?” 吉昌只得明白无误地道:“孤若是要他的命,还用得着那么麻烦吗?孤只是想看一看他的选择,到底是要逃离洛京回东齐?还是放弃东齐留在洛京呢?他若是选择回东齐,便让他回去好了!文青云对这个儿子十分得忌惮,就算是他有藤荆之能,文青云也绝对不会将东齐国的重兵交给他的,他若回了东齐国,只怕连秦无殇都比不了!” 秦电有些怀疑地看着吉昌,却不说出来。 吉昌道:“孤知道你们不信,但是你可以走着瞧,他若真得要回东齐,就放他回去好了!” “若是十三郎选择留在洛京呢?” “那便说明他还是聪明的,聪明的人还是招人喜欢的,他依然可以作孤的十三太保!” “在下明白了!”秦电躬身而退。 第229章 出逃 夜一如继往得宁静,到得子时,便是整个洛京,也笼罩在一片的黑暗之中,倒是世子府和大将军府门口的几盏大红灯笼,从天黑可以点到天亮,屋檐下,两个跨着刀的守卫瞪大着双眼,虽然困顿异常,却不敢有片刻的休息,强打着精神,还是忍不住眼皮在不断地打架。 更敲三鼓,街面上远远传来了更夫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口号,喊一声,就会打一声梆子,那声音也便代表着整个街坊的安全。 已经过了子夜时分,世子府里的东齐人都悄悄齐聚在了银安殿的后书房前,没有人喧哗,也没有人问询,便在这黑灯瞎火中,都能够听到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高管家在前,推开了书柜,按动着墙上的一处机关,半堵墙便打开了来,露出阴森森的一个地洞。 高管家在前打着火把,小乙在后相跟,鱼贯而入,老马守在最后,看到玄康走了进去,这才招呼着后面的人跟上,看看所有的人都消失在了地洞里,老马这才最后钻进去,又搬动了洞口处的机关,墙合拢了来,从外面看去,整个书房恢复原先的样子。 地道里十分得黑暗,李乐一手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小女儿,一手搀扶着被蒙了眼睛,堵了嘴,绑了手的彩云,跟在玄康的身后,秋禅抱着他的老大,跟在他的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前行,倒是走在秋禅身后的二十三郎,不断地摇着头,难怪他看不上李乐,这家伙平日里看着大大咧咧,可是事到了临头,却又婆婆妈妈,这也放不下,那也放不下,这逃亡的路还远着呢,看他带着一个女人,两个幼小的孩子,若是没有人相帮,怎么可能逃得出去呢? 高管家的老二也有七岁了,一不小心便摔了跤,痛的更要喊叫,便听到高丰的娘子低喝:“不许哭,闭上嘴!” 小孩子马上收住了嘴,再没有发出一声吭来。 玄康有些担心,这二十多个人并不是小数目,就算他们能够赶到悦来客栈,等出城时只怕也会引起城门官的注意,也不知道枚枝到底准备如何安排。 甜水巷的城隍庙里并没有庙祝,也不见一个人影,便是连平日里跑进来睡觉的乞丐,也没了影踪。一行人顺 利地从城隍庙里出来,穿过长街,躲过了一队夜巡的巡逻队,来到了内城的朝阳门处,一个值守的城门官守在这里,与高丰低低地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悄然地打开了边上的侧门。 玄康终于明白为什么枚枝会通知他们在今天出逃,原来他们也是在等这个城门官值夜,显然,这个城门官是他们的人。 走过城门官身边的时候,玄康特意地看了他一眼,在淡淡的月光之下,他看到了他的额头有一块铜钱大小的黑迹。 出了朝阳门,那扇侧门马上在他们的身后关闭,一切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顺着朝阳门外大街一直向东就是东下门,他们还要躲避外城巡城司值夜的人员,赶到悦来客栈的时候,已然过了寅时。 令玄康没有想到的是,他在悦来客栈竟然见到了乔装的枚枝,想来昨天天黑之前,他便已然潜入进了城来。 看到所有的人都到齐了,枚枝显得很高兴,让大家休息片刻,只等着城门大开。 玄康却在暗自思忖着,自己要想个什么法子,既不引起枚枝的怀疑,又能够留在洛京城呢?毕竟如今东齐与朝廷交恶,他若不愿意回东齐,一定会引来文青云的怀疑,也许更加坚信自己是吉昌私生子的猜测了。为了不令文青云对自己有别的想法,他只能一切听从枚枝的安排。 五更天过去,已然到了卯时,城门马上就要打开来。 按照枚枝的安排,让玄康跟着高管家一家人,头一波出城;而李乐带着他的老婆孩子与秋禅、二十三郎第二波出城;枚枝带着剩下的人最后一波出城。只要不扎成一堆,不会引起城门官的注意的。 卯时二刻,外城的东上门正常打开来。 玄康只得按照枚枝的安排,换上了一件打着补丁的麻布短衣,高管家的身后,牵着高家老二,装作他们家的小叔子,亦步亦趋地走向东下门。 城门刚刚打开来,许多进城卖鱼卖菜的贩子们早早地就守在城门口处了,这个时候便一拥而入,进城的要比出城的人多了许多,大筐小筐,肩挑背扛,牛拉的车,人推的车混在一起,挤成了一团。 也正因为城门口处如此得混乱,令那些守城门的官兵们,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进城的人身上,倒是没有人去注意出城的人了。这也是枚枝之所以要让玄康第一波出城的原因。 他们果然很顺利地出了城,再往前走就是洛河,过了洛河桥就可以看到七里山。所谓的七里山,故名思义,就是离着洛京城正好有七里地。 来到洛河桥边,玄康却停了下来,他的心里还有暗暗地叫苦,若是这么顺利地逃亡出去,他想要留在洛京城里都不可能了!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呀?人家逃难都是前有敌人,后有追兵,怎么自己逃难就这么容易呢? 高管家催促着玄康赶路,但是玄康用已经出了洛京城为由,要求等一等后面的人到来。毕竟玄康是主,高管家催了几声之后,只得随他也等在桥边。 不一会儿,李乐带着他的老婆孩子,与秋禅和二十三郎也赶了过来,玄康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让高管家带着人先行,他要在这里等枚枝和剩下的人。秋禅和二十三郎自然是要跟着他一起走的。 高管家只得叮嘱了几句后,带着人先行离去。李乐也要留下来陪他,却被玄康以他拖家带口,会拖累速度为由,让他还是跟着高管家先走了。 桥头边,二十三郎仔细地凝视着玄康良久,忽然道:“徒弟呀,你要是不想离开洛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玄康尴尬地看着他,问道:“师傅怎么看出来的?” “你这样魂不守舍的,哪里像是一个归心似箭的人?枚枝还要你来等吗?” “我只不过是担心他会被皇城司的人认出来,只要大家平安了,我才能够放下心来!” “唉!你这小子如今对师傅也不说实话了!”二十三郎只是发出一声叹息来。 正说之时,远远看到枚枝带着七八个最后几个兄弟赶了过来,玄康正想相迎,却看到东上门里又狂奔出来了十数匹马,还未等枚枝跑到洛河桥头,便紧紧地将他和那些兄弟们围在了中央。 玄康马上认出那个为首的追击者,正是皇城司的一位队官,他曾在大将军府里见过,记得他叫作席洪宇。 “糟糕!是皇城司的人,他们一定是发现了枚枝!”玄康经不住低声叫了出来。 第230章 席队官 枚枝是东齐国间谍组织绣衣社在洛京的负责人,皇城司的人自然是认识的,只不过就算是敌对双方,也不会斩杀来使,在战争开始之前,枚枝已经随着柳士权的使团撤离了,那个时候,皇城司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没办法将其抓捕。 但是此时却不同了,枚枝再一次潜入洛京,就是偷偷入城的敌人,不管他做没有做什么事,只要抓到了他,都能够获得奖励。更何况皇城司的人也不傻,他们才不会相信东齐的谍都会尽数得撤离洛京呢,绣衣社肯定还会在洛京留下大量的暗谍,只要是抓到了枚枝,这些暗谍定然可以一网打尽。 “怎么办?”秋禅忍不住地问道。 玄康刚才还曾幻想前有挡路的敌人,后有抓捕他的追兵,然后他无路可走,便只能回到洛京。但是挡路的敌人没有,后面的追兵也没有,有的却是追捕枚枝的人,倒是将他这个东齐国的质子放到了一边。 “不能让枚枝落在皇城司的人手里!”玄康说着,再不犹豫,快步向着被围的那群人走过去。 因为这还是在早上,洛河边的上行人并不多,席洪宇所带的皇城司人马也不过十五个人,应该正好是一组,或许是昨夜里值守巡逻未归的一队,尽管他们围住了枚枝八个人,却没有信心将这八个人全部拿下。 “席队官这么一大早,摆的什么阵势呀?”老远的时候,玄康便大声地打着招呼。 席洪宇正聚精会神地准备对付枚枝,并没有注意到洛河桥头过来的人,听到了声音向这边看来,经不住叫出了声来:“十三太保,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枚枝也看到了玄康,不由得紧锁着眉头,也许在责怪他不应该等在这里。看到他身边还跟着秋禅和二十三郎,心下有些坦然,他想,以二十三郎的战力,只要他肯出手,面前的这十几个人都不会成为问题。但是他也知道,二十三郎曾跟二公子说过,虽然他们是师徒关系,但是没有生命威胁的时候,他这个作师傅的是不会帮着徒弟打架的。高人向来就是这么不能人情的,不知道这一次,二十三郎能不能出手相助。 “我是一早赶过来为朋友送行的!”玄康说得风清云淡,一脸得笑意:“枚枝只是回洛京准备带着自己的人离开的,从此以后不会再回洛京,还望席队官能够看在在下的面子上,放他这一码吧?” 看到玄康的时候,席洪宇的眼睛便亮了起来,他分明记得这位十三太保是被大将军软禁在了世子府里,连门都不出来,今天早上怎么会跑到了城外的洛河桥呢?这位东齐国的质子,现在若是想要逃走,定然十分得容易。他又看了看跟在玄康身后的二十三郎,暗自忖思着,若是自己想经强留十三太保,还真得没有这个能力。 思虑所及,席洪宇只能盼望着回去传信的手下快些带着人赶过来,在他出城追捕枚枝的时候,就已经派人回皇城司报信了,所以刚才他围住枚枝,并不着急下手抓捕。 这个时候,再看到玄康三人,席洪宇不能不思量,自己和手下的这十五个人,能不能留住枚枝与文玄康呢?如今他也知道最好的办法还是不要打,能够将他们拖住,等着自己的援兵到来,那就是胜利了。 所以,他的脸在阴晴无定间,也露出了笑意来,对着玄康一拱手,问道:“十三太保这是怎么出的城?” 玄康道:“我能出城,自然是向义父禀报过的!” 听着玄康振振有词,令席洪宇不能不信,想到大将军府和世子府保卫如此严密,内卫处的人只比他们皇城司的人还要凶狠,若没有大将军的命令,玄康不可能这么容易出得来的。只是,当他看到玄康身上的衣服之时,却又有些疑惑,玄康的衣服是普通的麻衣,而且还在肩头打着补丁,这并不像是一个贵族公子应有的装扮,更像是为了逃亡的化装。 “既然大将军知道,十三太保大可大大方方地来送别,为何穿得这般破烂?” 玄康笑笑,道:“早上遇到一位冻得发抖的乞丐,我便将我的衣服送给他,免得他会被冻死。” 席洪宇怔了怔,这的确是十三太保的做事风格,他知道这位太保心地是最善良的,曾为了救秦无殇而甘愿去替死。 “十三太保不准备离开洛京吗?”他还是担心地问道。 “洛京很好呀?我为什么要离开呢?”玄康的脸上依然阳光灿烂,又指了指被他围在圈中的枚枝等人,道:“他们可是我要送别的朋友,席队官不是想围着他们等周大人带着人过来吧?” 一下子被玄康说穿了自己的目的,这多少令席洪宇有些尴尬,只能嘿嘿笑了两声,算是承认,也算是回答了。 枚枝有些着急,冲着玄康喊道:“二公子,多说无益,他们只有这十五个人,咱们拼得一死,也能够逃离出去!” 枚枝的话,令席洪宇十分得心惊,他最怕的也是这一点,就算是二十三郎不出手,虽然他的人多,也许能够留下这些人中的几个人,却无法留下枚枝和玄康。 玄康却好像没有听到枚枝的话,依然对着席洪宇道:“席队官若是给我这个面子,放了我的朋友,咱们便还算是朋友,我自然会跟着席队官回城,请席队官喝酒吃肉!哦,对了,听闻席队官马上要娶妻了,据说女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贵族之家,席队官出身不高,不知道聘礼可曾准备好?不若我再给席队官做一块礼王蛋糕送去,一定很有面子的!” 席洪宇心头一动,玄康的确说到了他的心事上,他是喜欢那个贵族之女,那个女孩子也愿意嫁他,只是自己却没有拿得出手的聘礼,若是能够有玄康的礼王蛋糕相送,他的面子可是要与大将军府的太保们一般大了,想那女家的人也定然不会回拒的。 最主要的是玄康说了,他是要与自己一起回城的,这么说来,他便无法逃走了。就算是自己没有抓到枚枝,但是能够阻止十三太保出逃,功劳可是比抓住枚枝还要大,毕竟在大将军的心目中,枚枝算个屁呀?只有十三太保,在他的心中才有地位的。 见到席洪宇还有犹豫,玄康接着道:“若是席队官不给在下这个面子,那在下也便没有办法了,只能和席队官撕破脸皮,到时候在下无颜再回洛京去见义父,就只好跟着枚枝一起回东齐了!到时候,便是在战场中问起,在下也只好如实地向义父回禀,是被席队官所逼!” 玄康的话,利诱、威胁、栽脏、客套面面俱到,已然容不得席洪宇回绝了,他心头虽然有气,却也只得点了点头:“好吧,今日我便卖十三太保一个面子,十三太保可莫要忘记了刚才你的诺言!” “我向来言出必行的!” “那就好!”席洪宇挥了挥手,命令着手下的人:“放了他们!” 围起来的圈子终于打开了来。 第231章 回洛 玄康将枚枝送到了洛河桥头,席洪宇带着皇城司的人,骑在马上,在后面不远处立着,如果玄康真得过桥,他们定然会纵马过来追赶。 “二公子先过桥,我带着人留下来在桥头阻止他们!”枚枝大义凛然地低声道。 “不行!”玄康直接回绝:“枚大人先走吧!玄康不走了,就留在洛京!” “这怎么行?”枚枝马上道:“大王可是死令在下,哪怕是绣衣社全军覆没,也要将二公子带回东齐!” 玄康的心头一阵地温暖,这说明文青云的心目中,还是有着他的一席之地的。 “若我离开,你以为我真得能够平安得到达东齐?皇城司的人会轻易得放我回去?” 枚枝想了一下,道:“不管如何,我们也必须要护送二公子回国!便是我们全部战死,也无怨无悔!再说……”他说着看了一眼二十三郎,道:“公子身边有师傅保护,肯定能够平安归国!” 玄康摇了摇头:“若是我真得豁将出去,想来回国也不成问题的,但是你想过没有?皇城司的追兵会络绎不绝,从洛京到东齐,尚着几百里的路程,我固然不怕什么,但是你们呢?还有那些妇孺孩子呢?难道我能够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因为我而死去吗?” “这是他们应该的!能为二公子牺牲,是他们无上的光荣!” “呸!”玄康向地上吐着口水:“我不管你们怎么想,但是在我的心目中,你们是我的兄弟朋友,我是一条人命,难道你们就不是一条人命了吗?大家的性命是相等,从来没有谁贵谁贱!如果你以后再跟我说什么谁应该去牺牲,谁应该活着的话,便莫怪我不认你这个朋友!” 此时玄康的话,分明是站在一个朋友的角度说的,并没有真得以自己东齐国二王子的身份说话。 与玄康相处了近三年之久,无论是枚枝,还是其他的人,都知道他的性格,这绝对是一个不会看不起人的朋友,他对谁都一视同仁,便是连跟大街上卖菜的人说话,也客客气气。虽然他的这种作法,令很多人感到有些不适,却又觉得他十分亲切,平易近人。 “但是,如果不把二公子带回东齐,我们也是死呀!”枚枝身后的小乙经不住地道。 “父王是在威逼你们,我想他不会这么干的!”玄康只得安慰着他们:“你们回去跟父王说,就说我是自愿留在洛京城的!放心吧,大将军不会杀我,我也不是秦无殇,他昨日要我改名为吉存勇,我也顺着他的意思改了!不过是一个名字而已,我还不至于傻到为了这么一个破名字,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枚枝无言,当初玄康死活不愿意改名字的原因,说是无颜去见列祖列宗;如今的情况之下,若是不改名就会被杀头,想来列祖列宗也应该会原谅他的吧! 吉昌之所以要二公子改名,其实还是对他的喜欢。枚枝更知道玄康与吉昌之间的秘密,这个秘密虽然只是一种猜测,但是他相信吉昌绝对不会犯险,真得要去杀了玄康。万一玄康真得是他和竹香的私生子呢?吉昌不是自毁子孙吗?所以,他并担心吉昌会像对待秦无殇那样得来对待文玄康。 远远的洛京东上门处,又扬起了一片烟尘来,肯定是有大队的人马出城,此时所有的人都能够猜得出来,或许真得是皇城司的援兵来了。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玄康催促着枚枝:“我可不想因为你的固执,让我白白地牺牲,到头来谁也走不了!” 枚枝知道他说得不错,只得咬了咬牙,对着玄康一拱手,道:“二公子保重,我自会想办法再救你出来的!”说着,带着人快步地奔去。 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他知道枚枝这伙人在自己没有离开洛京之时,是不会真得走的,他们或许会将妇孺老幼带回东齐,但是其他的青壮年一定会潜伏在洛京的周围,伺机而动。毕竟当初文青云给他们的命令是要他们确保自己的安全,若是自己死了,他们谁也活不成。这一次,自己没有走成,他们却回了东齐,文青云定然不会对他们善罢甘休的。 枚枝是一个非常明白的人,或许也已经猜到了这一次自己是真得不想离开洛京归国,所以他才没有用强,也没有再苦苦劝解。 玄康转头看着秋禅和二十三郎 ,这两个人从一开始便准备要跟着自己,他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们两个真得愿意跟着我?” 二十三郎不作回答,倒是秋禅十分坚定地道:“公子怎么还在问呀?我是你的书僮,不跟着你,我能去哪里?” “既然如此,你们可要有个心里的准备,以后咱们的苦日子可能长着呢,不会再有大鱼大肉,不会再有锦衣玉食,或许连吃饭都会成问题,我也要跟赵世子那样自食其力,可没有闲钱来养活你们!” 秋禅一笑,道:“我们也有手有脚呀,用不着你来养!呵呵,再说了,咱们可以做蛋糕去卖,文府蛋糕可是洛京一绝,有了这种手艺,还怕没的饭吃吗?” 玄康也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道:“秋禅也长大了,学聪明了!” “我本来就不傻,只是没有公子聪明!”秋禅吐着槽。 玄康这才走向席洪宇,大声地道:“走吧,咱们回城!” 席洪宇正在回头看着东上门那边奔过来的人马,有些犹豫着,要不要反悔,此时他再去追赶枚枝应该还来得及,也不用再担心玄康会跑掉,毕竟他们的援军来了。 仿佛是猜到了他的想法,玄康特意地提醒着道:“席队官要是食言的话,可就没有礼王蛋糕了!呵呵,义父不会相信你的话的,再说我也没有跑!等过了这件事之后,说不定他还会宠信我呢?” 席洪宇尴尬地笑了笑,道:“十三太保说得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出尔反尔呢?走!我们回城!”说着命令手下的三个人让出了三匹马来,让给玄康、秋禅和二十三郎骑乘。 一行人才转到半路,便看到了周旋带着人跑了出来,当他看到玄康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十分惊诧的表情来。 第232章 李乐回归 玄康带着秋禅和二十三郎又回到了世子府,秦电依然守在那里,看着他们从外面走回来,并不显得有多惊讶,只是韩爱珠好像是疯了一样,急急地从府里头跑出来,询问着他们去了哪里,为什么银安殿里的人都看不到了。 玄康好言地安慰着她,只说那些人自己离开了,并不多做解释,又让她帮着去买蜜饯。 韩爱珠这才高兴起来,叫着马车往街上去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呢!”秦电的态度十分得淡然,好像就算是玄康逃走了,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一样。而更令玄康觉得他深不可测的是,他仿佛知道自己出逃一事。 “怎么会呢?”玄康答着:“如今我是吉存勇,不是文玄康,我记得清楚着呢!” 秦电笑笑,又问:“若不是遇到了皇城司的人,你还会回来吗?” 他是看到玄康跟周旋他们一起过来的,所以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被周旋抓回来的。 玄康道:“你以为凭着席洪宇那几个人能够拦得住我吗?是我自己不愿意走,所以才会留了下来!” “嗯,你还算是聪明!”秦电点着头。 玄康看着他,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怪物,半晌才问道:“你是怎么知道我会逃走的呢?” “杏干变成了桃干,怎么就会这么巧呢?” 玄康便好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忽然觉得当初枚枝的编排太过儿戏了,如此简单的哑迷还会让人猜不出来吗? 见到玄康发呆的样子,秦电觉得好笑,又告诉着他:“今天你吃不到蜜饯了,嘿嘿,爱珠妹妹也买不到了,因为那家卖蜜饯的店关门了!” 玄康蓦然明白过来,自己以前一切的行动,果然都在秦电的掌握之中,幸亏他没有想到真得要逃离洛京,否则的话,可能已经钻进了秦电的口袋里。 仿佛是看出了玄康的疑惑,秦电如实地道:“放心,你若真得想要离开洛京,我也不会把你抓回来的,大将军与你父子一场,还是舍不得让你去祭旗,他说去留随你,不作任何阻拦。若是你走的话,就是文玄康,若是你留下来的话,那么就是吉存勇!” 玄康微微一笑,没有再跟秦电谈下去,他准备走进世子府里,又要处在了软禁之中,不过他也知道,自己想要再从秘密地道逃出世子府,已经不可能了。 “等一下!”秦电又叫住了他。 玄康回过头来。 “既然十三太保选择成为吉存勇,那么今后你想要进出世子府和大将军府,也无须大将军的手令,我们这些内卫处的人,还是要守在这里,哪怕是做做样子,也是要给别人看的,希望十三太保能够理解我们的苦衷。” 玄康一愣,秦电的话已经很明确地告诉了他,从今以后,他就是自由的人了,不再受到软禁。不过,秦电的话意还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为了掩堵外人之口,所以他也需要作作样子,不能太随便了。 “好的!多谢秦大哥体谅,放心,这些日子我也会尽量呆在府里头不出去的!” “这样最好!大家都得方便!”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玄康走进了世子府,秦电继续他漫不经心的转悠。 ******************* 果然如秦电所言,韩爱珠空着手跑了回来,告诉玄康,青果蜜糕店关门了。 明知道这是内卫处搞得鬼,只怕此时那些店里的掌柜和伙计已经在了内卫处的大牢中,玄康也不能跟韩爱珠明讲,他只能暗自埋怨枚枝的疏忽,为什么不把那店里的人员也一并撤出呢? 安慰了韩爱珠一番,又跟她说了一会儿话,才将她打发走,面对着空空荡荡的银安殿,玄康在这个时候,真得感到有些孤单起来。 令他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在傍晚时分,李乐竟然又带着他的家小跑了回来。 当看到李乐和彩云一个抱着一个孩子出现在世子府门口的时候,便是连秦电也特别的得意外:“你小子跑了就跑了,怎么又回来了?” 李乐白了秦电一眼,道:“我愿意走就走,愿意回来就回来,你管得着吗?” 秦电吃了一个大窝脖,瞪着他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还是挥了挥手,让门口的卫兵让来了路,放李乐一家进去。 当玄康看到李乐一家跑回来的时候,也显得有些吃惊,但是却并不意外。他什么也没有问,便让这一家人接着住回银安殿旁边的那个小院子里,倒是秋禅,不停地问着:“李哥,你们怎么回来了?” 李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二十三郎,二十三郎笑着冲他点了点头,他再将目光投向了玄康,眼睛有些湿润,道:“咱们在一起已经快三年了,这么久的时间里,我觉得我们就是一家人!当枚枝告诉我,说你们不回东齐的时候,我这心里就空落落的,好像失去了所有一样。中午的时候,我考虑了很久,觉得我还是应该跟着二公子,哪怕是赴汤蹈火,我这心里也觉得踏实安宁!” 二十三郎问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朝廷向东齐发兵,你的二公子有可能会被杀掉祭旗的哟?到时候,你这个护卫也难逃一死,你的家小可能也会随你而殁,你不后悔吗?” “不后悔!”李乐坚定地道:“当初我随着二公子到洛京来的时候,本来就是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的!如今我所有的这一切,也都是因为二公子的缘故才得到的,对于我来说,就算这一切都失去,我也不过是回到了开始而已。作为一个护卫,我的使命就是保护二公子,若是二公子不在了,那么,我活在这个世间,也就失去了意义!” 玄康默默地从他的怀里抱过了他的儿子立冬,因为这个儿子是立冬那天生的,所以李乐便给他起了个小名叫作立冬;而他的女儿是在小满那天出生的,所以他又给他的女儿起名作小满。 看着立冬胖嘟嘟的小脸,玄康却是百感交集,虽然他对李乐捐弃前嫌,跟他说他是自己的心腹,但是从他的心里来讲,还真得没有真正将他作为自己的心腹,他对李乐的信任,还不如对才认识不久的公孙楚,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原来自己身边的人是如此得忠诚,他却视而不见,他才是瞎了眼。 在立冬的小脸上亲了一下,玄康郑重地对着李乐两口子道:“李大哥,以后我绝对不允许你因为我作出牺牲!如今你不同以前,你是有家有口,有儿有女的人,就算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应该要为他们好好想想!” “二公子……”李乐刚刚解释,却被玄康挥手止住。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玄康道:“以后咱们两个也兄弟相称吧,我叫你作大哥,你叫我作二弟吧!” 李乐一愣,已然明白玄康这是在和自己过命了!他还是推却地道:“这怎么行?这若是让我二师兄听到了,不得骂死我?” 玄康笑笑,道:“反正枚枝也不会到洛京来了,就这样!”说着,又拿目光扫视了一眼秋禅和二十三郎,十分认真地道:“如今留在这里的都是我的亲人,大哥,秋禅,还有师傅,我在这里向苍天起誓,今后只要我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你们饿着;我若有富贵位极的那一天,也绝不会让你们矮于人前!” 二十三郎依然超脱尘世一样得不以为然,但是秋禅和李乐却激动了起来,好像玄康真得作了帝王。 第233章 吉存勇 朝廷已经做出了征伐东齐的决定,讨伐文青云的檄文也发往了各个诸侯国,很快就得到了反馈,与玄康猜测到的一模一样,除了西秦和南楚没有回复以外,便是连东齐国的姻亲北赵国也有了回音,愿意在大将军的旗帜下,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九月下旬,朝廷的军队已经作好了战前的动员准备,马上就要誓师了,这个时候,有人提出东齐的质子还在洛京,应该将之拉出来砍头祭旗。 提出这个建议的人,还不止一个,而最早提出来的则是二太保吉存义与镇远侯田炳辉。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大将军吉昌十分郑重地告诉着大家:“这世上已经没有文玄康这个人了,只有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吉存勇!你们是想要让孤的义子上断头台吗?” 大将军阴晴不定,没有人敢对他不敬,若是再有人敢提这个问题的话,估摸着吉昌会说,若是要他的干儿子去祭旗,那么你们的儿子也要陪绑。 这件事便这般被压制了下去,开始的那些喧嚣,转瞬间便消声匿迹了。 九月二十五,大将军吉昌带着吉家的十一个太保来到了洛京南郊安国军的校军场,这个校军场也是洛京周围最大的校军场,吉昌在这里举行东征东齐国的誓师大会,这一次,他连玄康也一并带上了。 还是有人被用来祭旗了,当看到那个被砍了头的人,额头上还有块黑迹时,玄康马上认出来,那个人正是那晚帮着他们出逃的朝阳门的城门官。 他的心滴起了血来。 他木然地随在吉十一郎的身后,就在昨天,吉昌难得地将他叫进了太液殿里,却是问他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出征东齐,如果他愿意的话,那么吉昌会提拔他为营尉,跟着大将军一起出征。 玄康在御林军中摸爬滚打了两年,虽然他很努力,也不会是一个都尉而已,本来上一次大将军出征西秦的时候,他有机会被提拔成营尉的,但是他却因为帮助秦无殇出逃,而受了军棍,结果这么长时间以来,寸功未立,还是一个小小的都尉而已。 自从朝廷与东齐交恶,便是他在军中的职务也一撸到底,如今接替他都尉一职的正是他之前的副都尉景烨。 玄康还是婉言回拒了大将军的好意,对于他来说,就算是如今他改了名姓,却也无法处在东齐国的对立面上,以大将军太保的名义,去攻打自己的祖国。 这一次东征东齐国,不同于上一次的西征西秦,毕竟东齐的实力要比西秦强了许多,所以从一开始,吉昌便不敢一丝的大意,他将拱卫在洛京周边的四十万大军,带走了三十万,只留下了十万御林军护卫在洛京左右,以防万一。 吉昌的兵力部署果然是在玄康的计算之中的,旭日军,落日军,定国军和安国军共计二十万人,再加上十万吉国的部队,这三十万兵力足可以踏平任何一个诸侯国了。而随附于他的诸侯各国,所派的兵力也与玄康所算一样,根本就毫无差迟。 吉昌亲自带着吉国十万兵力,加上战力最差的落日军和战力最强的旭日军,二十万人赶往魏国的河阳城,在那里再会合栾国、晋国、魏国、北赵和北燕的部队,主攻东齐的黑伏城。只要拿下了黑伏城,那么过了风林山,便可以一马平川地推向东齐国都。 定国军和安国军也是大虞朝的劲旅,以吉家九太保吉存俭为主帅,十太保吉存让为副帅,会合宋国、吴国和越国的部队,进攻南浔城,由南面辅攻东齐国。 吉昌两路夹击东齐,这就是要灭亡文青云的布置呀! 所有攻击东齐的兵力加起来,已然达到了八十万! 吉昌想要用三个月的时间攻下东齐,准备开春后荣归洛京。 东齐已然岌岌可危了。 吉昌离开洛京后,将整个洛京的防御全权地交给了他最为放心的太保吉存仁,并且跟他单独的谈了近一个时辰,这才呼喝一声,带着大队的人马车辚辚马啸啸而去。 吉家的十一个太保中,已经去了九个,只剩下玄康默默地跟在老大吉存仁的身边,回转洛京城。 为了很好的落实对洛京的控制,吉存仁将他的十万御林军分出六万,分别驻进了东边旭日军、南边安国军、西边落日军和北边定国军的军营中,每个军营里驻兵一万五千人。 洛京城里的还剩四万人,再加上窦刚巡城司的一万禁兵,总数也有五万,控制这座百万人口的龙陆第一大城,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了。再说,洛京城里,还有无数皇城司和内卫处的谍探,只要有一点儿的风吹草动,必定会马上行动起来,将所有的苗头,消灭于未然。 “十三弟,要不要你回到御林军里来帮我?”走了很长一段路,吉存仁终于忍不住先发出一声音来。 玄康愣了一下,怀疑地问:“你就不怕有人会说我心怀不轨吗?” 吉存仁微微一笑,道:“你一个小小的都尉,就算给你一个营的兵力,你又能翻起多大的浪花来呢?呵呵,我知道你的为人,绝不会对不起我!如今整个洛京城可是我说了算的,我想用谁,不用看别人的脸色!” “义父会同意吗?” “我问过义父,能不能给你安排职务,义父说由我看着办!” 玄康心下里还是十分感激吉昌的,不管怎么说来,这个干爹能够做到这种地步,已然是很对得起自己了。他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算了吧,大哥虽然说掌握着洛京的大权,但是糜相还在京中,有他把握着政权和财权,大哥也要节制一二的!大哥自然不会在乎别人能把你怎么样,但是作为小弟,却不能置大哥于不顾,令大哥被人弹劾!小弟多谢大哥的信任,若是大哥在军中无聊,想要找人下下棋,说说话,小弟随叫随到!但是让小弟担任要职,还是算了吧!” “难道你就这么一直萎靡下去吗?” “谁说我萎靡了?”玄康道:“我在世子府里活得也不错,天天跟着师傅练剑,也没有一刻得闲,这样挺好的,没有了烦事困扰,告诉你,我如今的剑术可是突飞猛进,咱们两个如果比划比划,我也不见得能够很快落败!” “你终是一只金鳞!”吉存仁道:“金鳞岂是池中物?父亲大人说,你是我们所有的太保中,最有可能成就盖世伟业的人,若论领兵用兵之道,我们其他十二个人加起来,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只是你这小子喜欢韬光养晦,明明有元帅之才,却装作什么都不会的样子!” “我多谢大哥和父亲大人的夸赞了!”玄康笑道:“若是父亲大人想要重用我,自然会在他觉得合适的时候!只是如今,东齐大战刚刚开始,我还是避嫌的好!”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也只好随你的便了!” 第234章 财务危机 吉大将军带着三十万兵马离开了洛京,但是洛京并没有什么异样,街市里依然繁荣,人们依然如以往一样得生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但是对于玄康来说,他的生活却发生了改变,虽然在吉昌的庇护之下,他没有被推上断头台,而且还被允许住在吉国世子府里,但是却断了供给,发生了财务危机。 以往的时候,每个月枚枝都会给他五百两银子的开支,这些钱是文青云特意给他拨划来的,再加上玄康在御林军中任职也有一百多两的俸银,每个月六百两的银子,足够一家人开支了。 作为大将军的义子,吉昌也会有一些赏赐,但是却没有每个月发给他多少钱的固定收入,玄康之前也从来没有因为钱的问题发生过困难,更没有因为钱财的问题向大将军张过口。 如今大将军出征在外,东齐国的供给也断了,而玄康自己身上再没有任何职务,这等于他们所有的经济来源全部没了,之前倒是有一千两黄金的存储,却也给了公孙楚去做生意,直到被玄康安排着临时管家的青鸾来向他交帐,他才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 “我们如今只剩下了十两银子,连买菜都要精打细算,本来这些事我不敢麻烦公子,但是如今真得不说不行了!”青鸾怯怯地告诉着玄康,虽然她被玄康送给了二十三郎,但是她还是当自己是玄康的家仆。 “只剩下了十两银子?”玄康的头一下子大了起来,心里有些埋怨青鸾为什么不早点儿来告诉他,此时这叫作屎到了屁眼里,才去挖坑呢! “要不,公子去向韩姑娘借点儿银子先用着?”彩云在边上建议着。 如果玄康去向韩爱珠借钱,她肯定会给的。如今韩遗珠可是大将军府里的夫人,在大将军离开之后,整个大将军的后宫都是由她说了算的,便是借给自己上千两银子,应该也不在话下。 但是,玄康却不愿意找韩氏姐妹开口,他觉得自己一个男人向女人借钱,那才是真真的丢人呢! 他想了想,还是摇着头:“没事,我去想想办法,你们两个该去买菜还是去买吧!” 玄康之所以并不着急的原因,是因为他还有公孙楚的聚仙楼在赚钱。 实际上,此时他身边的家仆并不多,高管家带着大部分的人离开后,留在他身边的这些仆人,都是在洛京本地招来的,零零总总也有二十个人,有负责洗涮的,有负责做饭的,有负责马厩和车辆的,还有负责屋子里收拾打扫的。用秦电的话来说,这二十多个人哪里干得过来这么大的世子府呢?还想要替他再招一些人过来的,但是却被玄康拒绝。 他是不想秦电在自己的身边安插耳目。 那么大的世子府,便是两百多人来侍候都是不够的,所以玄康只要求自己的仆人管好自己所住银安殿和三个院子就好了,至于吉十一郎住的地方,还有其他未住人的所在,不管也罢。 如今看来,他没有找那么多的佣人就对了,否则,他连工钱都无法支付得起了。 中午的时候,玄康带着李乐来到了聚仙楼,再一次与公孙楚见面。 自从他们上一次见面,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为了不引起秦电的注意,没事的时候,玄康尽量不往这里来。便是过来,也只装扮作食客而已。 不等玄康开口,公孙楚便让左放儿取过来一个包裹递给他。 玄康诧异地接过包裹,在手里惦了惦,觉得很沉,打开一看,竟然是许多的碎银。 “这里是五百两银子。”公孙楚告诉着他:“我知道你肯定没钱了,还好,你要是再晚一点儿过来,这五百两银子也会被我花出去!” “你怎么知道我没钱了?” “你没有一点儿的收入,又有那么多人开销,想也应该想到了!” 玄康佩服着公孙楚的先知先觉,还是忍不住地问道:“咱们的生意怎么样了?” 公孙楚道:“生意很好,你没看到咱们的两家酒楼很火爆吗?这才开了几个月?只是只怕越往后干,就越不好赚钱了!” 玄康知道他所说的不错,在开酒楼这件事上,讲究的是一朝鲜吃个够,二朝鲜没有油!聚仙楼的定位是炒菜和火锅,随着刚刚开业的新鲜过后,洛京城中又有几个地方的酒楼也开始了炒菜和火锅,随着竞争的到来,自然钱就越来越不好赚了。 “那就搞火锅连锁店吧!” “连锁店?” “是!”玄康向他作着解释:“我们可以把店开到洛京的各个地方,都叫作聚仙楼,都用统一的价格,统一的进货,统一的生产流程和统一的管理方式,把成本降到最低,让全城的人都能够就近入店!” “嗯!这法子不错!”公孙楚道:“如此一来,那些竞争者怎么可能竞争得过咱们呢?” 玄康笑笑,接着道:“然后,我们还可以把分店开到龙陆的各个城市,比如齐都城,栾都城,晋都城等等,而且这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打探消息,将这些店,当成我们秘密的谍报组织。” “好!”公孙楚点着头。 “这几天我也是有空,不得不琢磨出一些赚钱的法子来。”玄康道:“现在我们只能多多赚钱才是真的,我有制糖法,把甘蔗和甜菜制成白糖,可以靠卖糖先赚够第一笔钱!” “制糖法?”公孙楚的眼前一亮,他知道玄康给了栾继制作玻璃的配方,栾国民少地薄,栾王的收入并不多,整个栾国的经济只能靠着冶铁业这一行;但是自从栾继造出了玻璃之后,栾国单凭着玻璃的技艺,在短短的一年以内,已然赚得钵满盆满了,栾继再也不用为没钱花而发愁。 “对,先做糖,有了钱之后,再织布!这些民生用的东西,才是真正赚大钱的东西,要比玻璃赚得多了!” 公孙楚点着头,毕竟玻璃可用可不用,但是如果糖能够做出来,那么应该会和盐一样,成为家家的必须品。 “对了,我想把青果蜜糕店盘下来,在那里开个蛋糕店,你觉得如何呢?”玄康问着公孙楚。 公孙楚一怔,马上想到了什么,笑着点点头:“呵呵,公子还是明白人呀,若是你不作任何营生,吃穿用度却依然如故,难免会认人起疑,要是被秦电或者周旋查到你从我这里拿钱,只怕以后聚仙楼想要成为咱们的谍眼,肯定是不行的!” 玄康点着头,他可以从公孙楚这里拿一回、两回钱,但是长此下去,一定会被皇城司的内卫处的人发现的,公孙楚开办聚仙楼的目的就是为了他秘密储备钱粮,若这个秘密都没了,那么他的计划也要打水漂了。 “公子制作蛋糕的手艺是洛京一绝,若是公子开个蛋糕店,冠以文府蛋糕之名,生意一定会火!” “不!不是文府蛋糕,而是十三太保蛋糕,姓吉,不姓文!” 公孙楚明白过来,肯定地点着头。 第235章 十三太保蛋糕店 玄康找到了秦电,向他询问着青果蜜糕店的情况。 那家店正位于西市与夕照门大街的路口,正是十分繁华的所在。 “怎么?你还想要为那些东齐的探子求情吗?”秦电戏谑地道:“不过,你求得也晚了,那些探子在大将军出征之前,已经被砍了头!” 玄康自然知道这些事,吉昌在誓师大会上,砍了不少的人头,那些人都是被抓的东齐秘谍,有些人他也认得,但是他不敢向吉昌求情,毕竟他也应该上断头台的,吉昌没有杀他,已然是法外开恩了。 “我只想问一问那个铺子,现在在谁的手里?” “你要那铺子干什么?”秦电好奇地问。 “你也看到了,如今我虽然住在世子府中,但是手里却没有半分的收入,若是再这么下去,就只能去喝西北风!所以,我想要盘下那个铺子来,开一个蛋糕店,也算是给自己赚一点儿钱!怎么也要让跟着我的人不至于挨饿吧?” 秦电想了想,道:“其实十三郎那么有才华,为什么不出书立说,把你的诗文刊印,一来扬了名,二来赚了钱,何乐而不为呢?” 玄康一愣,秦电的提议倒也是一个办法,但是仔细地想了想,他马上又摇着头,他所作的诗文,都是随手拈来别人的诗作,虽然在这个世界里可以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他自己。用别人的诗文来为自己扬名赚钱,一想到这里,玄康便觉得脸红。 “还是做蛋糕来得踏实!”玄康道:“写诗文也要看心情,经常会搅尽脑汁而不得,何必呢?不像做蛋糕,什么时候都能够做得了!” 秦电点点头,道:“好吧,你说得有道理,你做的蛋糕也算是洛京一绝了,尤其是你做的礼王蛋糕,可是百金一个的,而且可遇不可求,不知道你开了蛋糕店之后,礼王蛋糕好不好买到,还会不会那么贵!” 玄康一笑,道:“既然准备当生意来做了,那么有钱,为什么不去赚呢?” “要不,你先给我做一块生日蛋糕吧?你看看,我儿子马上要过周岁了,我那老婆一直在问我给儿子送什么礼物呢!” 玄康一愣,马上明白过来,这个家伙是要雁过拔毛,趁火抢劫。 “既然秦大哥想要个生日蛋糕,这也好办,等我开业了,给你做一个就是了!” “那你准备卖我多少钱?” “是给秦大哥做的,怎么可能要钱呢?我这也是为了我那大侄子送的礼物,看你,说得这么见外!”虽然心里对秦电鄙夷了个够,但是玄康在嘴里还跟着套着近乎。 秦电高兴起来,对着他道:“那家青果蜜糕店,本来就是你们东齐进奏院的房产,房契和地契都在枚枝那里,不过,我是以他们非法从事奸细罪,将那个店面查封的,你要用,扯了封条,搬去好了!只要我不说话,没有人敢说什么的!” “如此多谢秦大哥了!”玄康连忙深深一揖。 秦电挥挥手,叮嘱着他:“可别忘记了,五天之后就是我儿子的生日哟!” “晓得!”玄康应着,这个家伙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是按之前生日蛋糕的价格,他可是赚了一百两金子的哟! ******************* 玄康的蛋糕店在三天之后便开了张,店名便叫作“十三太保蛋糕店”,牌额与边上的对联,都是玄康自己写的,而店铺的徽记,用的是吉家的梅花纹,这也便是告诉着洛京的人们,他的这家蛋糕店,可是大将军家开的。 开业之前,玄康专门找到赵质子赵旭,让他帮着赶钱了一千张的海报。 这个时代还没有海报广告,玄康算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海报上写着“文府蛋糕再不遥远,十月二十六,相约西市十三太保蛋糕店,每天只做一千个,售完为止,前一百个优惠大促销,五文钱一个,先来先得!”然后下面是玄康自己画的蛋糕的简笔画。 这份广告对于后世而言,没有一丝一毫的新意,但是在这个没有报纸,没有广播的时代里,这份海报贴出来,马上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为了贴这一千份的海报,玄康雇佣起了十个小乞丐,每个人一百张,贴完可领十文钱,而且还可以在蛋糕店开业后,每天得到一块小蛋糕吃。 这些十几岁的小乞丐们十分得勤快,只花了一夜的时间,便将一千份的海报贴满了全城的大街小巷。 所以,在十三太保蛋糕店开业的那一天大早,店门口便挤满了人,大家都是为了抢那前一百块蛋糕来的。引得窦刚亲自带着巡城司的人在门口给他们维持秩序。 一块蛋糕也就是茶盅大小,正常卖的话是十文一个,五文钱相当于是半价了。为了公平起见,他们不得不规定每人限购半价蛋糕一个,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大为不平,认为自己来得早,别人夹了塞。 没奈何,玄康只得好人做到底,只要有人能够买十块蛋糕,就白送一个,如此一来,大部分买蛋糕的人,都是按十个一买的,只用了一上午的时间,他们昨天晚上忙活起的做的一千份蛋糕,竟然销售一空了。 窦刚看着门口乱糟糟的一地垃圾,走进了店里叫着玄康,他也要给自己的儿子带几块蛋糕回去。自从玄康搬进了世子府以后,他便再没有机会去文府吃蛋糕了。虽然如今的洛京城许多糕点铺也有蛋糕卖,但是他们做出来的蛋糕根本就没有文府的蛋糕味道香醇。 “没有了,真得没有了!”玄康指着自己空空的烤箱,无可奈何地告诉着窦刚。 “为什么不多做一点儿?就做了一千个?”窦刚埋怨着。 玄康道:“我们府里的所有人都算上,做出一千个来,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也做不出来的!” 的确,从凌晨寅时,他和秋禅就开始烤蛋糕,而李乐和二十三郎则负责和面,调配鸡蛋和蜂蜜,彩云与青鸾因为要带孩子,所以只能他们四个大男人亲自动手,毕竟配方不能轻易外传,雇佣他人来说,谁也不放心。 “为什么不多找些人来做呢?”窦刚问。 “那只能等以后我有了新的东西,不指着蛋糕赚钱了才会考虑的!”玄康并不讳言,同时又告诉着他:“再说,鸡蛋和蜂蜜每天也只能买到这么多,蜂蜜还好说一些,尤其是鸡蛋,人家贩子可是要转悠三天才能够收齐五百个的。我这一千个蛋糕里,每两个就有一个鸡蛋的哟!我可是有三四个鸡蛋贩子在供货,否则我们根本就做不出来这么多的。” “礼王蛋糕你做吗?”窦刚问。 “做!当然做!”玄康道:“但是做那个需要三天才能出一个,而且一个要卖一百金的,否则,我宁愿不做!” 他并不想把自己的高档产品做成低档,自然不能落价,毕竟如今在洛京城里,只有他一个人会做那东西,而且吃得起礼王蛋糕的人,肯定是大富大贵的人,对于这些有钱人,自然不能有丝毫的客气。 第236章 饥饿营销 转眼间,玄康的蛋糕店便开业了有一个月,这一个月以来的营收,每天的流水都在十贯钱左右,基本上相当于十两银子,除去成本和交税以外,每天差不多能够净赚五两银子,一个月下来也有三十两银子的收入。 三十两银子对于一个普通之家来说,一个月的收入已然是相当可观了,毕竟这个时代里,一两银子就能够买到到一担米,足够一个四口之家吃上两个多月了。 可是对于玄康来说,总觉得一个月三十两银子的收入还是太少了,毕竟他们做得并不轻松。他不由得又将目光投向了酿酒上。 这个时代的酒都是用粮食酿造的,就是米酒,并不醇厚,酒精的含量也不高。便是这样的酒,在聚仙楼里,也能够卖到十五文一斤,若是酒精度含量稍微高一点儿的便是好酒,最贵的能够卖到五十文一斤。三斤米出一斤酒,这个价格已然算是高的了。 玄康在穿越前就知道酿酒的工艺,他将聚仙楼的酒拿回来,再作几次蒸馏,竟然得到了浓度奇高的头浆,二十三郎喝过之后,也赞不绝口,李乐笑着道,若是这样的酒拿出去卖的话,一斤卖一两银子也不为过。 头浆是不能作为酒来卖的,毕竟酒精浓度极高,所以就需要勾兑,玄康按照酒精浓度的多少,做成六十度,五十度,四十度和二十度这四个等级,然后装坛运到聚仙楼代卖。六十度的酒卖六十文一斤,五十度就卖五十文,四十度卖四十文,二十度卖二十文。 这酒也是世子府十三太保做的,所以取名就叫作十三太保酒,哪知道刚刚打出去的牌子,马上就火得一蹋糊涂,十几坛子酒,两天就卖了个精光。 玄康不得不在甜水巷租下一个大院子作酒坊,并雇佣一些人手进行加工。当然,为了保证自己的专利不被别人学去,玄康只教会了李乐和二十三郎如何进行蒸馏,这两个人都是好酒贪杯的,自然也乐得其中,每隔数日,便将酒坊的门关起来,两个人一起做出一大水缸的头浆原液,然后再让工人按照玄康的配比兑水调成各种酒精度数的美酒。 只是,十三太保酒跟十三太保蛋糕一样,打出一世便供不应求,连二十三郎都忍不住劝玄康可以多造一些酒,但是玄康却摇着头,告诉着他:“知道什么是饥饿营销吗?要是做出来的太多,那么价格就会便宜,卖不出好价来;但是,如果做出来的少,而且还是紧俏的商品,那么就会供不应求,你可以一直把这个生意做下去!” 李乐不解地道:“难道多生产多赚钱,还不对了吗?” 玄康摇着头:“呵呵,咱们可是小作坊生产,又不是大规模的生产,而且咱们如今赚钱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糊口,没必要把生意作死了!等到什么时候,咱们的酿酒配方被别人学了去,那个时候,再想办法扩大再生产,以低廉的价格将竞争对手打垮!” “这还是糊口?”李乐瞪大了眼睛:“这生意简直好得不能再好了!每天蛋糕的纯利就有五两银子,酒的利润更高,卖的其实就是水,十两银子的利润总是有的;再加上你偶尔还要做一个礼王蛋糕,一个就卖一百金,你这一年下来就有千金多了,只怕大将军的吉兴商行,也没有你会赚钱!” 玄康一笑:“这只是小打小闹,若是真得要赚大钱,光靠着这些作坊,做死也就只能赚这么多了!” “你还要赚多大的钱?”李乐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赚的。 “日进斗金,富可敌国!”玄康轻轻地吐出这么八个字来。 李乐与二十三郎面面相觑,在此以前,他或许会以为玄康是在吹牛,即至见到玄康的许诺都成了现实,而且酿出来的酒也是最好的,便不由得他不信了。 没有了东齐国的供给,玄康还是活得在滋有味,这令秦电、吉存仁等人对他越发得刮目相看了。 只是对于玄康来说,生意做起来却是没完没了,忙忙碌碌中虽然时间过得很快,能够令他忘记掉一切的不愉快,将身心沉浸在劳作的辛苦中,但还是不能令他转移对东齐战事的观注。 脱离了大将军府,也脱离了御林军,此时玄康能够得到了消息并不多,跟所有的普通的洛京百姓们一样,只能靠着传闻来判断一二。 秦电和吉存仁应该都有东齐那边最准确的战况,但是玄康没有去问他们,他们也便没有主动地告诉玄康。此时的玄康,在外人的面前,尽量要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好像这样才能够符合他此时吉存勇的身份。 真正能够告诉玄康消息的是公孙楚,聚仙楼已然成为了洛京城中最有名的酒楼,南来北往的客商或旅人,都会到这里来喝酒吃火锅,也是他们带来了各处的消息。 公孙楚是一个十分擅长收集情报,又得出准确信息的家伙,经过他的汇总,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大将军吉昌果然在黑伏城下遇到了对手,久攻不下,迟滞在那里,进退两难。 “吉大将军可能都没有想到,被他赶走的八太保吉存恭,会成为他进攻东齐国最大的对手!”公孙楚戏谑地道:“朱俊对吉大将军太过了解了,所以这一个多月以来,大将军四十万大军被挡在城下,毫无办法。” 玄康点着头:“八哥是想要向义父证明自己的价值。这一次,他肯定会死扛到底的!” 公孙楚抬头看着他,想了下,笑着问道:“文青云这么大胆,敢放心地启用朱俊,是不是你的推荐?” 玄康只得点着头:“柳士权当初到洛京来的时候,曾向我求问东齐的战事,的确是我向父王推荐了八哥。” “看来,文青云对你的话还是很听得进去的,他不仅将黑伏城的事务全权将给朱俊打理,而且还让你四弟玄光迎娶了朱俊的妹妹为正妻,想那朱俊不过是大将军的一员弃将,却被文青云如此委以重任,又如此信任他,这样的知遇之恩,也足以令他以命相搏了!” “是呀,八哥这个人其实很有主意的,当初若不是义父那么对待他,他或许不会投奔东齐。要说的话,他之所以去了东齐,也是因为我的缘故!” “你就没有想过,自己招揽一些有才能的人吗?” “那时我也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最大的希望还是想要能够回国作个世子!呵呵,如今倒是想了,但是有才能的人又何尝不在择主呢?没有人像舅舅有长远的眼光,看得上我这个无权无势的人!” “放心吧!”公孙楚道:“只要机会到来之时,公子不仅会有权,也会有势的!” 第237章 国力之战 玄康对于公孙楚还是十分信任的,他相信公孙楚的判断,更相信自己的能力。 “你老实告诉我,如今文青云在东齐的战术,是不是你教的?”公孙楚又问道。 到这个时候,玄康也不愿意隐瞒,如实地点着头:“我只跟柳士权说了个大概,父王十分擅长细化指挥,他只不过是把我的建议更加详细地落实而已!” “难怪到这个时候,吉大将军两线都无法推进;呵呵,北面朱俊十万人马,足足困死了吉大将军的五十万人马!哦,不对,应该是四十万人马,刚刚得到消息,西秦分兵两路,北面攻打晋国,南面攻打栾国,想要收复当初失去的土地,栾晋两国的各五万兵力已经撤了回来!” 玄康点着头,战局的发展也一如他当初的谋算,如果西秦出动了,那么南楚应该也已经出动了,这个时候,吴国的兵力也应该回撤了。 公孙楚接着道:“虽然南面的安国军,定国军,会合着宋吴越三国兵力达到二十五万,一路高歌猛进,拿下了不久前被东齐占据的魏国三州之地,却在湄州城下止步,文青云亲自领着二十万东齐军队,在湄州与之对峙,双方看似旗鼓相当,实则文青云占优!” “舅舅也看了出来?” 公孙楚笑着点点头,道:“吴越两国劳师远征,其实就是个陪衬,只怕南楚也会趁机攻吴,吴军定然回撤。宋国与东齐接壤,不敢过于迫战,若是东齐被灭,他们还好说,若是东齐败而不亡,那便是宋国的恶梦了,所以若是宋君聪明的话,作个观望的墙头草才是最佳选择。故而,实际能够出战的不过是安国和定国两军十万人而已!” 玄康点着头,以文青云的二十万兵力,对抗九太保和十太保领兵的十万兵力,只要是不出错,哪怕据城不出,拖也能够将对手拖死。 “舅舅,你看这场战事会拖多久?”此时,玄康最为急切地想要知道这个问题,并不是他不想自己思考,而是因为他实在没有把握判断这场大战的长短。 公孙楚苦笑一声,道:“这场战事的长短,只能由大将军一个人说了算的!如果洛京不出什么事,他不战胜文青云的话,是不会回头的。文青云想要反戈一击,只能从南面下手,等他击败了安国军和定国军,战火会烧到魏国境内,但是这将是一场拉锯战。文青云虽然在湄州可以击败安国军和定国军,却在魏国不一定。” 玄康点着头,魏国国君还没有到被魏国百姓唾弃的地步,相反,魏国的百姓对他们的国君还是比较拥护的,这就注定文青云就算是攻入魏国,所遇到的情况就会跟安国军与定国军在东齐的境遇一样。 上一次文青云在魏国纵横驰骋,除了魏国国君用人不当,用了好大喜功的藤侯才倒至了失败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文青云前期的准备作得足,后勤补给跟得上;再加上与魏国的战事总共只持续了两个月,属于速战速决了,所以才能取得大胜。 但是这一次并不一样,战事在东齐国南北两地展开来,先不说东齐国人心惶惶,东齐国近土作战,后勤与粮草问题也并不简单,若是文青云远攻,补给自然会困难许多。 如果文青云不能很快攻下魏都城,那么定然会受到从北面黑伏城折返的吉大将军的回援部队的缠斗,如此一来,将是文青云的一道坎,他要么迅速撤回东齐,要么就只能硬着头皮与吉昌决战。 而吉昌为了自己的面子,更为了以后可以继续号令天下,也希望能够通过这一战灭掉实力最强的东齐,为他今后的称帝打好基础,注定不会轻易罢兵的。 吉昌耗得起,他积蓄了多年,洛京与吉国粮草充分,又有魏国倾力相助,再加上黑水河便利的水运,完全可以支撑他将战争拖个一两年;但是文青云耗不起,东齐一国之力,地处东隅,物产与粮食并不富裕,打一次仗就需要积蓄数年,再加上国内虽然大族势力被他摁灭,但是又有卷土重来之势,内忧外患之时,出不得一丝一毫的纰漏,否则就会土崩瓦解。 而最令人担心的是东齐国的经济,因为战争的缘故,没有人敢在东齐国作生意,便是东齐国内部的贸易也会萎缩,东齐国所有的政策都将为战争服务,如此不出一年,东齐国就会面临着无钱可用,无物可买的局面,这离着国家的破产已然不远了。 反观吉昌所在的朝廷方面,就算是东齐的战事打得再紧张,洛京依然繁荣昌盛,市场照开,商人照跑,洛河上的大船小船依然如织如潮。 其实,这场战争打的就是国力。 “公子别想着会很快结束这场战事,若是文青云能够拖得两年,那么他就赢了!”公孙楚悠悠地道。 的确,两年是一个关口,吉大将军如果在两年内还没有攻下东齐,先不说朝廷的财力和粮草能不能跟得上,只怕其他的诸侯国也会生变,尤其是西秦和南楚,若是这两个诸侯国乘机吞并近邻发展起来,那就会是一个东齐国了,而是两个东齐国的实力,反倒是大将军,会因为东齐一战而战力受损,想要重新形成强大的军事实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灭了一个东齐,而出现两个东齐,这样的局面是吉昌最不愿意看到了,也是得不偿失的。 “两年内,我们可以做很多事情!”公孙楚最后道:“趁着他们把目光投在东齐国的时候,咱们必须要利用这两年的时间,先赚足了钱,积攒足够多的粮!还要秘密私蓄最少两千的私兵,一旦形势有变,可以相机行事!” 玄康点着头,心里还在想着东齐的战事。 以他的观点,认为一年的战争就足以令交战的双方伤筋动骨了,但是公孙楚给他算的时间,竟然是两年。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不得不防!”公孙楚又提醒着他。 “什么事?” “吉存义被吉昌打发回了洛京!” “二哥?”玄康愣了一下。 吉存义的官职本来是御林军的副帅,因为御林军不参战,所以当初玄康还以为吉昌会让吉存义留守,哪知道吉昌却将他带了出去。想来,也是要培养一下这个不成器的亲侄子吧! “前些时朱俊偷袭吉昌的中军得手,若非吉存义拼死相救,或许吉昌会死在朱俊的箭阵之下,吉存义也因此受伤,或许吉昌觉得对不住这个侄子,所以让他回洛京养伤,同时让他出任洛京的留守将军,进驻大将军府!” “留守将军?”玄康皱起了眉头来:“他若出任留守将军,那么大哥吉存仁算什么?” 公孙楚笑道:“吉存仁管军,吉存义只能算是辅政,真正掌政的是糜庆。吉存仁和吉存义两不相干。”说着,他又把话题一转,特意地道:“不过,吉存义还是御林军的副帅,若是吉存仁出了什么事,那么吉存义可就军政大权一把抓了。” 玄康点着头,想来吉昌也是觉得对吉存义过于歉疚,所以才会给他那么大的权力吧。当然,此时看来,吉存义实际上还是一个被架空的名义留守将军,政事是副职,军事也是副职,都做不得主的。 “我知道吉存义因为公子住进了吉国世子府的事情,对公子怀恨在心,他既然回到了洛京,肯定会对公子不利,公子当心就是!”公孙楚最后提醒着他。 “我明白,自会小心应付的!”玄康点着头。 第238章 回到洛京的吉老二 吉存义果然回到了洛京,他乘着船到了码头,由吉存仁亲自接回到的大将军府。 当玄康从十三太保蛋糕店回到世子府的时候,还是听秦电告诉的他。 玄康换了一身衣服,赶往大将军府的义昌院,那里就是吉存义的住所。虽然他并不喜欢这位吉二哥,也知道吉老二也不喜欢他,但是面子上的事情还是要讲的,作为最小的兄弟,他必须要去向长兄问安。 吉存义斜靠在胡床上,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他的背部受了伤,全身都裹着白色的纱布,额角处也带着未愈的疤,据他说他的背上一共中了四箭,其中有三箭是替父亲大人挡的。 看到玄康到来的时候,吉存义的眼中便流露出一种厌恶来,虽然知道对方不喜欢自己,玄康还是硬着头皮问候了几句,然后拿出自己带来的蛋糕献上,这一斤多的蛋糕,是他特意留出来当作礼物送过来的。 吉存义的眼睛盯在了蛋糕上,才渐渐地有些缓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不外乎在嘲讽玄康是大将军最宠爱的干儿子,却无法替大将军分忧,相反,也正是因为东齐国文青云的不听话,才让大将军劳累得要亲征,否则他也不会受伤,云云! 不管吉存义说的什么,是讽刺也好,是怒骂也好,玄康都带着微笑,好像他说的并不是自己,而是那个已经被他摒弃掉的东齐国质子。 “哦!对了,我差一点儿忘记了!”吉存义拍了拍自己的头,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十三郎如今叫作吉存勇,已经不叫文玄康了,可是吉家的儿郎!” “是!”玄康应着声。 “我怎么记得当年不知道是谁说过,改了名姓,将来九泉之下无颜去见列祖列宗呢?”吉存义盯着玄康的脸,很想要看到这张漂亮的脸上,露出无比羞愧的表情来。 但是,玄康一脸得平静,好像那句话并不是他说的,也与他不相干一样,他淡淡地道:“刚才二哥也说了,我是吉家的儿郎,将来往九泉之下,去见的自然是吉家的列祖列宗!” 吉存义一时语塞,忽然道:“朱俊当初也是吉家的儿郎,嘿嘿,他对我们吉家儿郎可下得狠手呢!我也就算了,父亲大人他都不放过!也只能怪父亲大将当初瞎了眼,养了这么一个白眼狼!” 虽然知道他这是在指桑骂槐,玄康还是不以为意,心里却是暗自冷笑,吉老二没有一丝的城府,就是一堆扶上不墙的烂泥,若不是因为他是吉昌的亲侄子,吉昌又怎么会把他带进大将军府呢? “二哥说的是!”玄康还是不急不缓,只是随声附和着。 吉存义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出,却打在了软泥上一样,没有一点儿的反弹,让他觉得很是没劲儿。 看看时候不早,玄康起身告辞,临走时还关切地叮嘱着吉存义要好好养伤,并说明天再来探望。 “你也不用这么假腥腥的了!”吉存义不耐烦地道:“你不是要忙着赚钱吗?就不用过来看我!我也不想要再见到你!你我心里都明白!” 玄康装作不知地道:“小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二哥,竟然要这般得忌恨小弟?莫不是二哥受人蛊惑了?” “你少跟我装蒜!”吉存义骂道:“若非是你,我又怎么会被父亲大人废了世子之位?又怎么会被迁出世子府?那些要害泰儿弟的杀手与我何干?你却在栽赃到我的头上来?” 说到了头来,他还是对自己被废耿耿于怀,却从来不好好想一想,他为什么会被吉昌废掉!只是,那一次杀手刺杀吉泰儿,的确是自己的出现破坏了杀手的计划;但是玄康自认为从来没有说过他怀疑过那些杀手是吉存义派出来的,即便当时有这种想法,他也没有对吉大将军提到过。想不到吉存义把这件事,全然算在了自己的头上。 玄康还是十分有礼貌地道:“不作亏心事 ,不怕鬼叫门!存勇自认为对得起天地良心,从来没有在父亲大人的面前说过二哥哪怕是半句的坏话!若是二哥认为是我在父亲大人面前的挑拨,才令二哥失去世子之位,存勇也无话可说!但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总有一天二哥会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看着玄康说得如此郑重,令吉存义几乎也要相信了,但是他很快又转回了味来,冷冷地道:“若不是你,那会是谁?嘿嘿,我就奇了怪,大将军府的太保有那么多,别人还有家有口,有大哥在这里,凭什么就轮到了你住进世子府呢?” 玄康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也是枉然的,干脆不再多作解释,对着吉存义深施一礼,转身离去。 在回到世子府的时候,他又遇到秦电,好像是看出了玄康的脸色不好看,秦电开着玩笑一样地问道:“是不是你二哥没给你好脸色看?” 看到秦电的时候,玄康忽然什么都明白了过来,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反而问着他:“秦大哥,你老实跟我讲,当初是不是你跟义父说的,是我说那些要杀泰儿的杀手,幕后指使是二哥?” 秦电面露尴尬,咳嗽了一声,道:“那件事呀,都过去这么久了,我怎么记得呀?” “你别跟我装糊涂!”玄康道:“我今天才知道为什么二哥会这么恨我!” “那是他小肚鸡肠!”秦电道:“他长个脑子也不好好想想,是什么原因会让大将军废掉他的位置?若是他在世子的位置上,老实本份,谨小慎微,也就罢了,但是他的所作所为,令人作呕!强抢良家妇女为妾,还让别人家的老爹一头撞死在御街之前,把事情闹得这么大,就算是没有刺杀小将军这件事,大将军也不可能让他继续作吉国世子的!他若真得继承吉国,成为国君的话,那也就是吉国亡国的时候了!” 玄康觉得秦电说得很有道理,但是吉存义却并不这么想。 “你只说那件事为什么要推到我的头上?为什么要跟别人说是我判断出来的呢?”玄康并不为秦电的话所动,依然对此事紧紧迫问。 秦电知道再不回答,玄康肯定会对自己不罢休的,只得扮着苦脸,笑道:“十三郎,你可要替我想想呀!吉二郎就算是再不成器,他也是大将军的亲侄子,血缘之亲无法改变的!就算是我能够将他一时扳倒,谁又能料得以后大将军不重新重用他呢?” “所以你就拉了我来给你垫背?” “我跟你们这些作太保的不同,我只是一个家丁护院,如今能够得到大将军的信任还好,若是有一日失去了信任,很可能就会横尸荒野。也只有你的身份,可以与吉二郎拼得一拼,大将军如此宠你,自然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也不过是一个义子而已,说不定也会如八哥那般被赶出大将军府呢!” “别人有可能,但是你肯定不会!” “为什么?” 秦电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第239章 栽赃 玄康本以为与吉老二见过面之后,也便各自安心了。 既然吉老二不想要见到他,他也正好不愿意去招人嫌!更何况他也不喜欢吉老二。 可是,在天刚刚亮的时候,玄康才起床来,两个周天还没有运行完,便被秦电叫了起来。 秦电一脸的同情,看着玄康的样子,就好像是在看着一个即将挨刀的羔羊。 “出什么事了?”玄康看到了秦电的身边,还有几个穿着皂服的差人,他认出其中的一位,是洛京府的捕头牛老六。 秦电转头看了牛老六一眼,问道:“十三郎,你昨天往义昌院去,是不是送了一斤蛋糕给吉二郎吃?” “是呀!”玄康点着头:“二哥刚刚从战场上回来,我总不能空着手去看他吧?正好我从蛋糕店回来,便给他带了一斤蛋糕!” 秦电发出一声苦笑来:“有的时候,害人不心不可有,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呀!十三郎,就只当你接受一次教训吧!”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玄康莫名其妙。 银安殿里的李乐、秋禅和二十三郎都走了出来,也十分诧异的看着这些公差。 牛老六向前一步,对着玄康一辑手,道:“十三太保,今日凌晨,贺大人便接到了大将军府的报官,大人连忙升堂,把我等从睡梦中叫起来办案!” “大将军府?”玄康一愣,忙问:“大将军府出什么事了?” “有人投毒!” “投毒?”玄康越发得莫名其妙起来,忙问:“谁中毒了?可是泰儿吗?” 牛老六摇着头,还是告诉着他:“是二太保!” “二哥?” 牛老六点着头,道:“二太保昨夜吃了十三太保所送的蛋糕,半夜里便上吐下泄,连忙找太医过来行诊,张太医最后查出他是中了毒!然后又查出来,十三太保送的蛋糕里有毒!” 玄康的头“嗡”的一下大了起来,马上叫道:“怎么可能这样?这是有人栽赃呀!” 牛老六对着玄康道:“是不是栽赃,还请十三太保跟我们往洛京府走一趟,贺大人自有定论!” 贺大人,就是洛京府的知府贺志鸣,这位贺知府对于判案裁决十分精到,在他手里办的案子少有错漏的,被人誉为贺青天。 只不过,玄康还是有些不明白,他看向秦电:“我虽然此时身上没有官职,但是到底也是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就算是犯了罪,也理应先由内卫处查办,怎么就跑到洛京府去了呢?” 秦电耸了耸肩膀,十分无奈地道:“这件案子的确本应该由我来处理,无论是二太保,还是十三太保,都是在下的份内之事!只是,昨夜里二郎也许是性急,并未知会与我,而是直接告到了洛京府去!呵呵,这样的案子既然有苦主,不管他的身份如何,只要在洛京府击了鼓,便是我们内卫处也无从插手!” 玄康道:“秦大哥认为,我会那么明目张胆的给二哥送的蛋糕里下毒吗?” 秦电道:“这种事情还是要查一查再说的好!十三太保是被陷害也好,还是被栽赃也好,也只能由贺大人来定罪,你让我怎么说呢?” 这分明就是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玄康冷哼一声,他此时也看透了秦电不要脸的本质。知道他不会替自己说话,也便不愿意再哆嗦,转身对着李乐、秋禅和二十三郎道:“师傅,李哥,我便随牛捕头往府衙走一趟,家中的事情就先拜托你们了,不管出了什么事 ,蛋糕店不关,酒坊也不关!” 二十三郎没有答话,李乐和秋禅频频地点头。 牛捕头对玄康还是很客气地,并没有对他上枷具,带着他出了世子府,直到府衙的大堂之上。 贺志鸣与玄康也是认识的,这位贺府尹对玄康的诗作十分得崇拜,自然也对他比较客气,并没有对玄康用刑,只是问了问情况。 “贺大人觉得我会是投毒者吗?”在如实地叙述完自己与吉老二见面的情况之后,玄康反问着贺志鸣。 贺志鸣道:“那蛋糕还在,张太医亲自化验,里面有老鼠药,是含有不少的砒霜!” 玄康笑了起来,道:“大将军府内,上上下下,都知道我送给二哥一斤蛋糕,若二哥真得被毒死了,我自是难辞其咎!只是,贺大人请想一想,我若真得想要谋害二哥,又怎么会想出如此拙劣的办法来?” 贺志鸣点点头,道:“十三太保也稍安勿躁,暂且先在府衙留住几日,等水落石出,自然还你一个公道。” 玄康知道,自己此时就是一个嫌疑犯,被羁押已然在所以免,倒也痛快起来,十分配合洛京府办案,最终被收押进了洛京府的监牢里。 贺志鸣还算是待他不错,没有让牢头为难他,还特意叮嘱牢头,允许别人来探监。 穿着囚服,玄康坐在牢房的草席上,忽然又觉得回到了当初顶替秦无殇的时候,看来,他还是难脱牢狱之灾。 他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谁给吉存义下毒,而且要栽赃自己呢? 唯一的想法,这可能就是吉存义的苦肉计,目的就是要把自己弄死。只是,吉存义就是一个无脑的笨蛋,就算是他忌恨自己,又怎么会想出这么简单有效的计谋来呢? 若是吉存义真得要陷害自己,这个计谋可说最为简单的了,虽然看着漏洞百出,但是真得要洗涮自己的清白,却并不容易,所以也是最有效的,就算是弄不了自己,也会令自己在监牢里呆上一段时间。 如果不是吉存义有意为之,若他真得中了毒,他也不应该在第一时间去向洛京府告状,他应该在第一时间里找内卫处,找秦电来解决此事。 玄康忽然觉得自己被吉存义阴了,可以肯定,吉存义的身边有能人,而且弄不好上次刺杀吉泰儿的事情,也跟这位能人有关。 只是,他又实想不出来,吉存义身边的能人会是谁?他的身边除了一些美妾之外,就是从世子府里带出来的太监。 难道给吉存义出主意的人会是那些太监? 想到这里,玄康又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的脑海里显现出了一张阴险的脸来。 第240章 钻石心 被关在洛京府的监狱里三天,第一个过来探望玄康的人,却是韩爱珠。 只不过,韩爱珠告诉他一个并不好的消息:十三太保蛋糕店和十三太保酒坊都被查封了,是朝廷下达的查封令。 “朝廷?”玄康万分得诧异:“我那小小的蛋糕店和酒坊,怎么会惊动朝廷?要封也应该是洛京府下令呀?” 韩爱珠只得道:“是二哥下的令!” “吉存义?”玄康一声冷笑:“他倒真得想要置我于死地呀!” “你知道吗?大哥因为喝了你酿的酒,昨天晚上也中毒了,眼睛看不见了!” “什么?”玄康不由得大惊失色。 能够喝得起十三太保酒的人,要么是达官贵人,要么是有钱之人,那酒的价格并不便宜,便是最淡的二十度酒也要二十文钱一斤,而尝起来并不比十五文一斤的好多少,所以普通老百姓喝的并不多。 而十三太保酒,大部分是在聚仙楼寄卖的,还有部分寄卖在别的酒楼,如果这些寄卖的酒也出了问题,那么,他便是想要再在洛京做生意,也做不下去了。 “在多少人喝酒中毒?”他连忙问道。 韩爱珠道:“早上来的时候,我问过秦电,他说只有大哥一个人中毒!” 玄康蓦然明了,这一次是明明白白地对他栽赃了,一定就是吉存义所为,因为他针对的就只是吉存仁一人。 谁都知道,此时的洛京军权是掌握在吉存仁的手里,他是御林军的统帅,但是吉存义也是御林军的副帅,若是吉存仁出了事,不能够领兵,那么吉存义便名正言顺地会成为御林军的统帅。 “这是二哥为了夺权,要害大哥呀!”玄康一语言中。 韩爱珠一愣,还有些不相信地道:“不会吧?昨夜大哥中毒的时候,二哥可是最早跑到仁爱阁去的,当时大嫂都已经吓傻了,因为酒是她从你那里拿来的。二哥忙前忙后,又是叫太医,又是报案,到今天早上又下令查封你的两家店 ,不允许你的蛋糕和酒再卖。二哥看着很着急呀,而且他身上还带着伤,便是连糜相看了,都说他是兄弟情深!” 仁爱阁,正是吉存仁住在大将军府里的宅名。 玄康微微冷笑:“他那可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呀!也难得他那样的人,竟然还能够装出兄弟情深的样子,在我们十三个太保中,他向来是高高在上的,从来就没有看得起我们!” 韩爱珠听着,虽然不大了解,还是点了点头。 玄康同时庆幸着道:“幸亏我被收押在了这里,若我还在世子府里,那么投毒的人肯定还会是我!只是,吉存义那么迫不及待地查封我的蛋糕店和酒坊,已然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司马昭之心?”韩爱珠有些不懂。 玄康也不想多作解释,对着韩爱珠道:“爱珠妹妹,你回去可要提醒你姐姐,要好好看住了吉泰儿,在大将军回来之前,哪里都不要去,也尽量不要出大将军府!” 韩爱珠点着头,道:“秦大哥已经加派了人手在我们住的惜花楼,昨天二哥往那里向我姐姐请安,姐姐只说不舒服不愿意见他,他还想硬闯,被秦大哥拦了回去!” “看来,吉存义有些迫不及待了,他这一回来,好大的手笔!”玄康越发坚信他的身边有能人,否则,以吉存文的心思,也想不出这么多的阴谋诡计。只是,这个所谓的能人,到底还是有些急功近利,在他刚刚回到洛京这几天,就把事情搞得惊天动地,就不怕大将军知道后,会斥责他?想到这里,他又问道:“你知道吉存义的身边,有几个内侍吗?” 韩爱珠想了想,道:“有七八个呢,不过,跟他最近的还是那个叫作何运的老家伙,他跟了二哥有十年了!” “何运?”玄康的脑海中又出现了那个随时都带着笑容的太监脸,那是一个快五十岁的小老头,头发已经白了,人长得瘦长精明,当初是因为犯了事被施的宫刑,才来到了宫中,不知道怎么就被大将军看中,让他成为世子府的内侍总管,所以他也算一直跟着吉存义的人。 “以后你们可要当心一下吉存义和他身边的人!”玄康警告着道:“还有,爱珠,你也要当心吉存义,那家伙狗改不了吃屎,好色成性,我担心他会对你有非份之想!” “他敢!”韩爱珠怒目瞪起了老大:“他要是敢对我非礼,我会告诉姐夫,打断他的腿!” 玄康笑笑,道:“还是小心的好!” “知道了!”韩爱珠心里觉得有些甜蜜,这说明,在玄康的心里,还是很在乎她的,尽管此时玄康身陷囹囫,还是在想着她的安危。 韩爱珠离开之后,又过了三天,李乐和秋禅才出现在玄康的面前,不等李乐开口,秋禅便哭着告诉着玄康,他们被赶出了世子府,本来想要搬去之前的文府,但是那里是东齐国进奏院的财产,而东齐正与朝廷交恶,那里也已经被查封了。如今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便住在了西市附近的同升客栈。那些之前追随着他们的家仆和佣人,也都被李乐遣散了。 “没事!”玄康笑着安慰着比自己小两岁的秋禅,这个书僮今年只有十七岁,实际上还只是一个孩子,也许从来就没有经历过人生坎坷,所以在见到玄康的时候,倍觉得委屈。 看到玄康还有心笑得出口来,李乐忍不住地道:“公子的心是什么做得?怎么到这个时候,还能够笑得出来呢?” 对于穿越前作为间谍的玄康来说,莫说这么一点儿的挫折,便是死都有几过遭了,早就看穿了人世的冷暖。 “我的心可是钻石做的,坚不可摧!”玄康认真地道。 李乐苦笑道:“我再告诉你一件事,只希望你的钻石心不会破裂!” “说吧,还有什么我不能承受的呢?” “我们被赶出世子府的时候,连带着所有的钱财也被他们查抄了,这半年来咱们辛辛苦苦赚的上千两的银子,都被他们抄得干干净净,我们几个人只带着几身衣服被赶出来,若是不我那婆娘和你师傅的婆娘私下里攒了些银子,我们只怕连住店的钱都没有!” “他们凭什么要查抄我们的财产呢?”玄康很是生气。 李乐道:“说我们卖毒蛋糕,卖毒酒,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大将军的十三太保,就不是罚没财产这么简单的事情了,是要掉头的!” 玄康沉默了片刻,问:“是谁带着人去查抄的?” “皇城司的席队官!” “席洪宇?”玄康经不住叫出了这个名字来。 “就是这家伙,半年前,你还送给他过一个礼王蛋糕,如今他娶了妻,成了家,就像一条狗,便翻脸不认人了!”李乐骂道。 “秦电没有参与吗?” “他早就躲得远远的,如今只是守在韩夫人那里,连爱珠姑娘都不放出来。” 玄康点着头:“秦电做的对!只是如今洛京的局势,却变得也太诡异了!也不知道义父知道不知道!” “他那边的战事胶着呢,哪里还有心情管洛京的事呀!” 玄康默然,想一想吉昌带着大军东征已经去了半年,从去年秋天到此时转过了年,已然又是春天了,四月里,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季节。 他忽然想到,自己来到洛京也已经是第四个年头了。 第241章 人情冷暖 玄康被贺志鸣关了两个月,放出来的时候,已然是六月了。 只是他嫌疑的罪名并没有被洗清,贺志鸣之所以放他出来,是因为有大将军的口喻。 带着大将军口喻回洛京来的是皇城司的主使周旋。 周旋原本是随着大将军一起东征的,作为大将军手下最佳的间谍头目,他必须要为大将军收集准确的情报,以作大军的参考。 吉昌之所以放周旋回洛京,想来也是意识到了洛京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玄康的投毒嫌疑,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肯定是被栽了赃,便是连贺志鸣也知道,所以没有让他他在牢里吃多少苦,但是却因为吉存义的不配合,这件投毒案一直被拖着判不下来。 如今,吉存义在洛京可说是大权在握,不是贺志鸣这么一个洛京府尹能够得罪的起的。 虽说吉存义只是御林军的副帅,但是因为吉存仁的受伤,眼睛还没有复明,所以此时的御林军实际上的军权,正逐渐地在向吉存义的手里过渡。 这也许是大将军吉昌比较担心的事情,所以才会派出周旋回洛京。 周旋回到洛京来最主要的一个任务,就是要查清到底是谁害了吉存仁。 玄康甚至还感到庆幸,幸亏吉大哥遇害的时候,他是被关在监狱里的,若是再被人栽赃,便是有十张嘴只怕也讲不清了。 尽管吉老二指责十三太保酒有毒,但是也只有吉存仁喝了中毒,那些在聚仙楼等酒楼寄卖的酒,却没有喝中毒一个人。所以这件事情也就变得越发简单起来,那就是有人在给吉存仁喝的酒里下了毒。而跟十三太保酒没有任何关系。 不管怎么说来,吉老二还是借着这两件事,成功地将玄康苦心经营的两个店坊整倒了,令他失去了生活来源,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当秋禅和李乐接着玄康来到西市边的同升客栈之时,正看到客栈的老板和小二,将亚雄、青鸾和彩云,连同三个不到两岁的孩子一起赶出来,二十三郎不知道去了哪里。立冬和小满抱着彩云的腿吓得哇哇直哭,倒是青鸾的儿子陆小虎,瞪着一双大眼睛,愤怒的看着店老板,不哭不闹。 见到自己的老婆和儿女被欺负,李乐怒从心头起,不由分说,上去便给了店老板和那个小二一人一个大耳刮子,打的两个人转着圈地摔倒在地,鼻子里的血都流了出来。 立冬和小满拍着手大笑着,很高兴爹爹在打坏人,便是哑巴亚雄也呵呵地笑着。 不一会儿,巡城司的人便赶到了,过来的并不是窦刚,而是他手下的一名尉官,玄康连忙上前去解释。 那个尉官看到玄康,知道他和自己的长官交情莫逆,只是有些为难地道:“住店交钱,这也是天经地仪的事,你手下的人没钱还要住店,被人家赶出来,原本就是这样,他却还要打人,这就是你们没理了!” 玄康只得向他们赔着礼,这个时候二十三郎从东边走了过来,二话没说,从怀里掏出了一袋银子,与那老板结了账。这老板也知道若不起这些带着江湖匪气的人物,既然没有损失,也便作罢。 一行七个大人带着三个孩子离开了同升客栈,到这时,玄康忽然觉得天下之大,洛京之大,竟然真得没有了自己立足之地了。 二十三郎告诉他,那些钱是韩夫人给的,昨天的时候,韩夫人差了一个小丫环到同升客栈来找他,让他往大将军府去了一趟。钱不多,只有五十两。这其实就是韩夫人的私房钱了。 玄康知道,韩遗珠贵为将军夫人,虽然名义上是大将军府的女主人,但是也正因为如此,她是没有例钱可以拿的,不像韩爱珠,还能够有每个月三两银子发放。大将军府的财权并不在韩遗珠的手里头,而是在大将军吉昌的手中,在他出征以后,财权归于吉兴商行的老板吉成业代理,大将军每日的用度,都是经过这位吉大老板精打细算过的,便是韩遗珠想要用钱,也要去管吉成业要。 当然,韩遗珠一定不会因为玄康的事来麻烦吉成业的,所以只能将自己的私房钱拿出来给玄康救急。 “韩夫人怎么知道我们过不下去了?”玄康有些奇怪地问。 “之前爱珠姑娘来过了!”二十三郎道,没有再多的解释。 玄康马上明白过来,又问:“你们没有去向别人借钱吗?” 不等二十三郎答话,李乐便道:“公子,你交得都是些什么朋友呀?平时里他们吃咱们的,喝咱们的,临走的时候,还要稍上点儿东西,可是真得等到咱们落难了,一个个都跟缩头乌龟一样,不是躲就是推。” “你们都向谁借过钱?”玄康好奇地问,他也想知道,在这个时候,能够借钱给自己度日的人,肯定是真心的朋友,那些不借钱的人,以后便是自己发达了,还是不走动的好。 李乐一个个地扳着手指头给他算着,连续说了几十个名字,还包括一些在朝中为官的官员,以及各国的质子。 “对了,还有窦刚!”李乐终于提到了一个在玄康的心目中还有些地位的人名。 “他也没借?” “没有!”李乐摇着头,又马上道:“不过,应该是他老婆不愿意借,你是知道的,窦刚是个怕老婆的人,他本来想借我们十两银子的,被他老婆指桑骂槐地一顿骂,我看看都觉得难受,就走了!” 的确,那个时候,玄康还被关在监狱里,还不知道有没有罪。而如今,吉存义在洛京的势力成长起来,他毕竟是大将军的亲侄子,怎么也要比玄康这个假子的血缘要近,更何况玄康还是东齐国的质子呢?此时朝廷正在攻打东齐,上一次因为有大将军庇护,玄康没有上断头台,但是这又说不定什么时候,大将军反悔了,玄康又会上了断头台呢?若是那样一来,借出去的钱也便打了水漂。 “那都有谁借给过咱们钱呢?”玄康又问。 李乐张嘴便道:“不多,就那么几个,秦电借了十两,吉十一郎家的借给咱们二十两,还有太史令任奎,着人送来了十两银子;只是这些银子,都用在了遣散咱们的那些仆人和佣人的身上,这些钱都不够。好在那些仆人和佣人都不计较多少,有的人还说如果公子出来了,要请佣人的时候,一定先知会他们,他们还愿意侍候公子。” 玄康有些感动,心里打定主意,若是自己真得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还有谁吗?”他又问。 “对了,还有楚质子楚飞虎,他也着人送来了十两银子;赵质子赵旭,他送的少,只有不足三两。” 楚飞虎是楚飞云的弟弟,当初没有少被玄康照顾;如今楚飞云成了南楚国的国君,他的身份便如同赵质子赵旭一样得尴尬起来,能够送给自己十两银子,也算是尽心了;而至于赵质子赵旭,在玄康的印象中,自己只是照顾了他几次生意,仅此而已。他和赵旭的交情不过是一般朋友。 看来,君子之交淡如水,这句话果然不假。 “还有一个我差一点儿忘记了!”李乐忽然拍着自己的头叫了起来:“上个月我们就已经没有钱了,要不是她,我们早就被赶出同升客栈了。” “谁?” “怡红院的寇凤娘!”李乐告诉着玄康:“她也给了我们二十两银子,据她的丫环说,这二十两银子是她这些年才攒起来,那时我们的确艰难,只收了她十两!” “寇凤娘?”玄康不由得一怔,他早就将这个风尘中的女子忘记到了九霄云外了。 第242章 一无所有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却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此时,玄康正弹着古筝,在洛京的最热闹的朝阳大街与骡马大街交汇入的路口,高声嘶吼着。他的旁边,李乐吹着笛子,秋禅打着手鼓,随着玄康嘹亮的歌喉相伴相随,笛声细如轻丝,直上云霄;鼓声咚咚入耳,震人精神。倒是玄康假指的弹奏,急如暴雨狂泄,缓如微风拂面,古筝的声音行云流水一般,忽高忽低,忽远忽近,随着那略有些沙哑的歌喉,飘出老远,在几个街坊间流转徘徊。 这里离着洛京的东市很近,也是出入东市的必经之所。 洛京的东市与西市不同,虽然都是十分繁盛的自贸市场,但是却有所分工。东市贩卖的以高档货物为主,如宝石、香料、皮毛、字画、古董、工艺品或者绸缎、陶瓷、玻璃等;而西市贩卖的大多是日用百货之类的普通货物,如牛羊肉、调料、锅碗瓢盆之类。西市还是外地商人,尤其是境外商人汇集的地方,人员十分杂乱。 所以相对来说,往东市来的的客人多以上层的贵族、有学问的学士和有钱人为主,不像西市那般,以小市民和养家糊口的人居多。 玄康之所以选择在东市附近摆摊卖艺,也是图的这些自号高雅的人士注目,这些人出手自然要比普通人阔绰得多了。 他相信自己跟了公孙九学了三年的乐器,先不说古琴,单论古筝一项,就足可以在洛京傲视了。当然,他之所以选择弹古筝,而非古琴来表演,一来也是为了不给那些自好风雅的有学之士留下有辱斯文的印象,二来更主要的是因为古筝的音域更加高亢,更加适合在大庭广众之下表演。 没有扩音器,但是这并难不倒玄康,他做了两个简易的扩音用的大喇叭,一个立在自己的嘴前,一个置于古筝的前面,可以同时让自己的歌声和琴声扩散出去,最少能够让围观的听众听得清楚。李乐的笛子和秋禅的手鼓,不用扩音器,因为那两种乐器的声音本来就很不错,笛子尖刺,手鼓响亮。 歌声起时,马上便吸引了无数人的围观,这个时候,亚雄端着个竹子编的簸箕,笑容可鞠地向围观的听众点头哈腰,有那明白人的马上丢出了两枚铜钱到簸箕里,亚雄连忙向那人作着揖。 马上,又有很多人被歌声和乐声吸引,将演奏的三个人与亚雄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铜钱如同雨点一样地从外面丢进来,开始的时候,亚雄还能够用簸箕接到,到后来,满地的铜钱只能用蹲在地上来捡了。 围观人中已经有人认出了玄康来,低低地私语着:“这就是被称为诗仙的齐质子文玄康!” “哦?他不是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吗?怎么落魄得跑到街上卖艺来了?” “唉!世事难料呀!据说是犯了案子,被大将军赶出了府,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之前还听说十三太保蛋糕和十三太保酒有名呢,是洛京两绝,有这样的手艺,还用来卖艺?” “你哪知道呀,这位齐质子不知道得罪了谁,蛋糕店和酒坊都被朝廷封了,活不下去了,不卖艺做什么?” “别说哟,这位齐质子真得是多才多艺哟,你听,他唱的这是什么曲子?” “没听过,就跟他写的诗一样,曲高和寡!” “这也叫歌吗?”边上一个文人模样的汉子不屑一顾:“这跟山野的村夫所唱无几,哪里登得大雅之堂?”说是这么说,但是他却也听得有滋有味。 边上的一个汉子不愿意了,道:“人家本来就不是在大雅之堂,这里是大街!” …… …… 只是在玄康听来,外面的风言风语,对他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如今他最想要的还是填饱自己的肚子。既然朝廷不让他作生意,也不会让他开作坊,那么如今也只好靠卖艺来糊口了。 他们不让自己离开洛京城,又不让自己有赚钱的门路,总是要给自己一口饭吃的吧? 利用韩遗珠给他的五十两银子,除了还一些欠帐之外,剩下的三十两银子,玄康花了二十两租下了外城东上门附近靠着城墙处的一个十分偏僻的院落,勉强可以住得开他们五男两女三个孩子,李乐与二十三郎夫妇各住一间,玄康和秋禅合住一间,倒是亚雄舒坦,自己住了一间,不过,李乐两口子有时为了行事方便,会把两个孩子放在他的屋子里睡觉。 玄康又用十两银子置办了一些生活必须品,所剩已然无几。想来想去,他只得想到了卖艺这一条路了。 这个世上,富人有富人的活法,穷人有穷人的活法。作不成富人,那就只好做穷人!对于玄康来说,无所谓自己的身份,倒是李乐,开始还有些觉得丢脸,但是却也架不住自己的两个孩子要吃要喝,只得同意玄康的办法。卖艺,总是要比当乞丐好了许多。 玄康不让二十三郎抛头露面,那是因为他是自己的师傅,而且还是有名的宗师,若是传将出去,只怕是不好听的。二十三郎倒也不在乎跟着玄康吃些苦,这些所谓的苦对于他来说,并不算什么。他感到高兴的是,经过三年的训练,玄康已然有了十分良好的基础,练气顺利地通到了天庭,如今只要助他打通任督二脉,就可以大功告成,也 许用不了十年,他就可以将玄康培养成空前绝后的剑侠了,若是玄康愿意跟他行走江湖,只怕他的成就会远远高出自己不少。 正因为有这么优秀的一个徒弟的存在,便是让二十三郎吃再多的苦,他也毫不在意。 倒是当初被他看好的秋禅,三年来,虽然也有很大的进步,但是跟玄康相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若说玄康可能会在三年后打通任督二脉的话,那么秋禅估计要到六年后了。 不过,令他感到诧异的是,以刀术见长的李乐,却在他的指导之下,隐隐就要打通任督二脉了。他知道,只要李乐打通了任督二脉,以李乐的功底,也将顺利地进入到武力九级的行例当中。 一曲终了,围观的人满堂的喝采,毕竟在这个年代里,人们所听到的歌曲大多以绵绵之音为主,似这般激昂的 嘶吼,却是从未听过。 好的音乐就像是一座桥梁,可以将不同身份、不同经历、不同文化层次的人沟通起来,这在龙陆大地的大虞王朝,一样得有效。 “闪开!闪开!”外面忽然传来了如狼似虎的喊喝声,刚刚还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们,好像是见到了老虎一样,四散而逃,十几个五大三粗、赤裸着上身的壮汉闯了进来。 玄康一看便暗暗叫苦,他知道,这一片地方的泼皮地头蛇终于出现了,不知道他们要收自己多少的保护费呢! 第243章 能屈能伸方为大丈夫 闯进来的果然就是东市这一带的地头蛇,为首的是一个叫作赖七的家伙,他斜眯着眼,一脸鄙夷地走向玄康。 玄康连忙起身来,走到了前面,护住自己的这把古筝。如今这把古筝是他吃饭的家伙,不能有半分的损伤。 虽然这把古筝本来就是他的东西,但是却被封在了世子府里,当初李乐他们被赶出府的时候,只被要求带了必要的随身衣服,皇城司的人什么也不让他们带出来。为了拿到这把古筝,玄康可是硬着头皮去找了秦电。 如今虽然他的身上还有大将军府的腰牌,但是吉老二已经吩咐过,不允许他再进入大将军府,他想要见到吉老大也好,想要见到秦电也好,都不容易,最终他还是在大将军府门口等了很久,才等到出门透气的秦电。 秦电没有问他过的好坏,在知道他想要拿出自己的古筝之时,便答应了,让他在晚上的甜水巷城隍庙等他。原来秦电也知道世子府的秘道,只是为了替他拿古筝,两个人就跟作贼一样。 这把古筝如果拿到当铺里,也能够当得百两银子。 亚雄好像没有看到这些痞子,依然低着头捡着地上的铜钱,赖七一脚有意地踩在了他的手上,他不由得一痛,“啊”地叫了一声,另一只手中抱着的簸箕掉在地上,里面的铜钱也撒了一地。 “哟?不少赚呀?”赖七瞪了玄康一眼,抬起了踩住亚雄手的脚,俯身捡起了一把铜板,就要往自己的衣服里塞。 亚雄好像被人抢走了宝贝一样,突然狂怒起来,一头撞倒了赖七,也将他抓在手里的铜钱再一次撒落。 “他娘的,敢在老子的地盘上撒野?”赖七怒了,从地上爬起来,大声命令着自己的手下:“给老子都砸了!尤其间这把琴!”他指着玄康身后的古筝。 玄康紧锁着眉头,脚步微微动了动,靴子里有一把锋利的匕首,他想,如果这些家伙真得敢动他的古筝,他不在乎在这里杀人! 李乐的速度很快,还没有等到那伙泼皮靠近玄康,他已经挂上了笛子,抽出了横刀来,像是风一样得扫过,只一奔从那几个冲到前面去的泼皮面前过去,那几个泼皮纷纷发出一声惨叫来,摔倒在地。 原来李乐的刀太快了,一挥之下,在每一个泼皮的身上,都留下了一道又深又长的刀痕,若是他再狠一点儿,这几个泼皮只怕已经被开了膛。 赖七愣了一下,还没有等他反应过来,李乐便已然到了他的跟前,手中的刀一挥,架到了他的项间,他连躲都没有机会儿躲。 玄康看着也是眼直,他没有想到自己在监狱里住了两个月,李乐的刀术竟然突飞猛进,已经达到了九级的高度。 “杀人了!杀人了!”身后的一群泼皮吓得大喊起来,他们只看到冲在最前面的三个家伙躺在地上,身上流着血。 巡城司的禁军快速地赶了过来,他们在了望系统,只要看到洛京城哪里有人群聚集,一定会特别地关注。 很快,这些巡城司的禁军就将场中所有的人围了起来,刀剑出鞘,外围张开了劲弩。 窦刚骑着马快速地赶到,他其实在了望台上,早就看到了玄康,一直没有过来的原因,是因为他觉得与玄康见面有些尴尬。他知道玄康此时举步维坚,更惭愧于自己连一文钱都没有能够借给他,令得这位大将府的十三太保、东齐国的二王子,不得不为了生活,丢下颜面跑到大街上卖艺。这在他们这些官员的眼中,跟乞丐无异。 见到要出了人命,他才连忙骑着马赶了过来。 “窦大哥!”玄康也看到了骑马而来的窦刚,脸上尽然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来。 这更令窦刚觉得愧怍,只得向着玄康拱了拱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李乐收起了自己的刀,赖七的身下流出一滩水来,这家伙被吓得尿了裤子,在脖子上抹了一把,便是一手的血。 玄康道:“窦大哥,我们几个在这里卖艺讨些活路,却遇到这些泼皮来砸场子,所以李乐才教训了他们一顿,并非是故意找事!” 窦刚点了点头,这一切其实都在他的视野里,看到地上的三个被李乐砍倒的人捂着肚子爬了起来,并没有出人命,他也便放下心来,冲着这些泼皮吼道:“你们还不快滚?以后若要是再来找十三太保的麻烦,当心你们的狗头!” “十三太保?”赖七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眼玄康,似乎明白了什么,不敢在巡城司的面前撒野,连忙招呼一声,带着他的那些手下连滚带爬地跑了,连医药费也不敢讹诈。 泼皮的离去,令围观的人长出了口气,还有人往场中丢下铜钱,亚雄并不管面前的人是谁,此时的他更像是一个守财奴,将地上的铜钱一枚枚地捡进了簸箕里。 看着玄康如此落魄的样子,窦刚经不住地道:“兄弟呀,你这是何苦呢?赚钱的法子多得很,为什么要做这等下贱的事情?” “窦大哥此话差矣,小弟并未强买强卖,若是大家觉得我们表演得好,赏个几文钱也并不为过,就算不赏,鼓个掌喝声采,也算是给我们捧场了。我们一不抢,二不偷,三不骗,又不犯法,正大光明,怎么就下贱了呢?” “可这毕竟有关大将军府的颜面呀!” “呵呵,我都是被赶出大将军府的人了,哪里顾得其他呢?” “你就算是不顾大将军的颜面,也应该为自己的颜面着想呀?你可是一个王子,一个大丈夫呀!怎么能做这等下九流的事呢?” 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就算是王子,也要吃饭吧?我这也是迫不得已呀!嘿嘿,颜面算是什么?又不能当饭吃!何况,何为大丈夫?在我看来,能伸能屈者方为大丈夫!若是只知道冠冕堂皇,耀武扬威,这样的大丈夫不作也罢!人活一世,得意者十之一二也!窦大哥不曾闻,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吗?” 窦刚无言,知道自己无法劝动玄康,只能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开。 忽然,他的身后传来了有人的高喝:“好一个能伸能屈者方为大丈夫,好一个生于忧患,死于安乐!” 越过了窦刚的身体,玄康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一匹马缓缓而来,马上端坐着锦衣戎冠的一个将军,他不由得叫出口来:“二哥?” 第244章 驱赶 吉存义一脸得威严,骑着马过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队御林军的兵士,估计有两百多人,应该是一个都的样子,比窦刚所带巡城司的禁军人还要多。 窦刚也没有想到在这里会遇到吉存义,他还是十分恭敬地向着吉存义施礼,以官职来论,他一个小小的巡城司统领,不过是五品官,而御林军副帅就是从三品,吉存义还是洛京的留守,这就好像是每个诸侯国的国君率兵出战时,让世子在都城留守坐镇一般。 “留守大人怎么今日不在府中坐镇,也来到了这个纷乱的集市呢?”窦刚明显得感觉得到吉存义对玄康的不怀好义,所以他当先地挡在了吉存义的马前,好像是在寒暄一样地问道。 吉存义看了他一眼,只要不是在吉昌的面前,他向来就是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哪怕是在皇帝的面前,也是这样,这也是他之所以令别人讨厌的原因。 “本留守是听闻有人在东市聚众闹事,故而过来看一眼!”吉存义说着,有意无意地看向玄康,也许心里还在嘲笑着他能屈能伸吧。 窦刚没有说话,他知道吉存义在挑他的毛病,毕竟是他负责洛京的秩序,若是哪里有混乱,那就是他监管不到位。 玄康看着吉存义也很生气,想到自己之所以如此落魄,全是拜这位二哥所赐。 他向前一步,嘲讽道:“二哥好灵的耳朵,从大将军府到东市,如何也有小半个时辰的路吧?呵呵,难不成二哥是千里眼?顺风耳?便看到听到了东市这边有人闹事?再说,即便是有人在街上闹事,自有巡城司管辖,也轮不到二哥出马吧?” 玄康知道,吉存义之所以能够在这个时候赶到这里来,一定是他早就派人在监视了自己,他就是想要让自己过得不好,就是想要看自己出丑,也或许他就是想要让自己在大厅广众之下,拜倒在他的面前,向他磕头求饶。 自打他从监狱里出来之后,每天都有很多的人在监视着他,这里面有皇城司的探子,也有内卫处的眼线,还有一些并不专业的特务,如今想来,那些人一定是吉存义派出来的。 玄康的问话令吉存义一时语塞,但是他也不屑于回答玄康的疑问,冷冷地道:“十三弟,你就算是不怕丢了父亲大人的脸,也总要顾些我们兄弟的面子,跑到这个闹事来求施舍,知道的人说你自甘堕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这个作二哥的容不下你呢!” “难道我今日的样子,不正是二哥想要看到的吗?”玄康依然嘲讽地道:“你不就是容不下我吗?” “哼!”吉存义怒道:“你先是在蛋糕里下毒害我,后又在酒里下毒害大哥,狼子野心!我没有杀你,便是顾忌父亲的颜面,对你最大的恩惠了,哪容得你这在此胡言?” 众的目光都投向了玄康的脸上,这两件事已经在洛京城传得沸沸扬扬,但是聪明的人都可以看出来,玄康是被人陷害的。 一听到吉存义又扯到了这件事上来,玄康便气不打一处来,同样得冷笑道:“二哥好算计!我是那么巧,带着蛋糕去探望你,前脚出了门,你后脚就中了毒;至于大哥嘛?我记得他中毒时,我已经被关在了牢里,大将军府中,只有二哥与大哥住着,难不成我还能够从牢里跑出去给大哥投了毒,然后又回到牢里来吗?” “你是强词夺理!” “我强词夺理?”玄康道:“我若真得要害二哥和大哥,又怎么会如此笨拙,让你们看得出来呢?再说,我害你们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倒是大哥中了毒,嘿嘿,这御林军的军权怕是落到了二哥的手上!” 吉存义马上明白,自己跟玄康斗嘴,纯属找虐,当即拉下了脸来,冲着窦刚道:“窦统领,有人在此聚众斗殴,你因何不管?” 窦刚本来就是一个十分刚正的人,便是连大将军的有时也不会相让,何况对这个名声并不好的吉家二郎呢?他刚才对吉存义恭顺,是因为此时吉存义的确是洛京留守,虽然没有什么实权,却也是他的顶头上司,有着督察各部街门行使职责的权利。 此时,见到这位二太保把矛头对准了自己,这不由得令他想到了疯狗来。他沉声道:“此处的事情已了,如今纷争也已经解决,不知道留守大人还要本官怎么做?” “这里人来人往,怎么可以由着他们在街头卖艺?” 不等窦刚回答,玄康便抢先地反问他:“只要法无禁止,便不算犯法!洛京法令中也没有哪一条规定,不允许别人在这条街上摆摊卖艺吧?” “是!”窦刚随声附和,同时又问道:“十三太保的确没有犯法,不知道留守大人认为他不能在此摆摊,应该往何处去呢?” “这种娱音卖笑的勾当自然是要去青楼瓦市的!”吉存义看着玄康的脸,露出一丝诡笑来:“若是窦统领不好意思驱赶,那么我便大义灭亲,帮你们把他赶往青楼瓦市好了!呵呵,我这十三弟也算是极有风姿的,既然是为了赚钱,那么也应该不介意同时出卖男色吧?” 玄康的脸上现出了无比的怒容,他终于知道了这位二太保亲自带兵来的目的,原来吉存义觉得自己到如今还不是很落魄,他还想要自己更加落魄,成为靠出卖色相的面首。或许,在他的内心里来讲,一直就想要把自己当成一个面首吧! 窦刚却是冷哼一声:“听闻上天有好生之德,仁者自有天佑,二太保逼良为娼,却不是君子所为,德亏而谋高位,必有祸殃,还望二太保深思!”他在这里,也不再称他作留守大人,而是直呼其为二太保。 听着窦刚的话,令玄康有些感动,说到底,窦刚还是护着他的。 “窦刚!”吉存义不同得恼羞成怒:“我身为洛京留守,还用得着你来教训本官吗?我便下令要求你驱赶他们入瓦市,你不听我的命令吗?” 窦刚十分硬气地道:“本统领虽然位低职卑,但是自有法度管制,还轮不到二太保在此指手划脚!二太保若是觉得我行事不妥,大可向中枢提议撤换本官,亦或者朝堂上弹劾本官,却没必要在此长街之上,对本官吆三喝四!便是大将军于此,也不会这般大呼小叫!” “你……”吉存义气得浑身哆嗦了起来,指着窦刚道:“看来,你今日是非要偏坦这小子了!也好,那就让你看看,是你巡城司的人厉害,还是我御林军的人厉害!” 他说完,大手一挥,对着带来的兵士们大声地命令道:“来人!给我把这些叛逆包围起来!” 窦刚一愣,没有想到吉存义翻脸比翻书还要快,而且一出口就给自己扣上了一个叛逆的帽子来,当下也火了起来,虽然他带过来的手下并不多,只有一百人,却也毫不示弱地命令着:“儿郎们,刀剑出鞘,发信号要求增援!” 立刻,一名巡城司的什长点火发出了一枚信号弹,砰地一声,艳丽的礼花在半空中散开来,亮丽得如同绽放的花朵。 第245章 皇帝解围 连玄康都没有想到,吉存义会为了逼迫自己进青楼瓦市,竟然要以武力相胁,而且不惜动用兵马,甚至于不惜令洛京出现兵戎之灾。 而他更没有想到,窦刚也是这般得敢于硬扛,以巡城司的禁军抵抗吉存义并不理智的决定。 他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控制事态。以他如今的武功,想要挟制吉存义并不难。吉存义不是吉存仁,在吉家十三个太保里,也是武力最弱的一样,因为他是天生含着金钥匙的人,若不是因为被大将军吉昌逼迫着,学了些花拳绣腿,他只怕连武艺都不会。 现在,自己与吉存义之间的距离很近,中间只隔着窦刚一人,只要一个飞纵他就可以跃到吉存义的马上,顺手就能够掏出匕首抵住他的咽喉。 那样一来,洛京城的禁军火并就不会发生,但是他却要背负上谋刺留守的罪名,虽然这罪名比不上谋刺主君的罪,但也是一个砍头之罪,如果大将军在洛京,应该不会把他怎么样,但是如今大将军并不在洛京,以后的局面他也不知道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就在玄康犹豫之时,吉存义带来的御林军已经和窦刚的巡城司禁军交上了手,到底吉存义的人多,眼见着就要将窦刚的人逼退,猛听得吉存义的身后传来一了声高喝:“住手!都给朕住手!” 这一声喝令虽然不是很大,但是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楚,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转头顺声望向那喊喝之人。 玄康也看向那里,马上见到皇帝虞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围观的人群之中,他一身便装,身边带着女扮男装的庆阳公主,还有一个大内的侍卫,也是玄康见过的。 这个时候,虞昀出现在这里,显然他是在宫中呆得腻了,溜出来透透气的。他这样的皇帝,不过是大虞朝的架子,就算是他不坐朝堂,对于诸大臣来说,也是无所谓的。 虽然虞昀喝断了双方动手的人,但是玄康还是有些失望,因为无论是吉存义也好,还是窦刚也好,都不会听从他的命令的。 虞昀也知道这两位主官不会听命于自己,但是作为皇帝,他也有看不下去的时候,这个时候,他缓缓地走进了阵中,站在了两方人马的中间,冷冷地道:“你们两个人不是要火并吗?那好,先从朕的身上踏过去!” 虽然皇帝的权威不在,但是在老百姓的眼里,还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即便大将军吉昌在面前,也绝不会对皇帝不敬。 吉存义和窦刚都没有想到皇帝会出现在这里,窦刚连忙躬身施礼,就算是虞昀只是一个象征,他也要把礼数做全;倒是吉存义一脸得嫌弃,冷哼一声,仿佛没有看见,但是他也没有再下令攻打巡城司的人。 对于吉存义来说,如今在洛京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他觉得整个京城中,已经没有人能够制约得了他了,所以才会如此得狂妄。 “陛下!”窦刚恭敬地喊着,同时将这里发生的事情,简要地说了出来。 虞昀点点头,来到了玄康的身边,看着他,玄康也望着虞昀,四目交织之时,虞昀却是当先地一笑,低声地问道:“十三郎,你这么穷吗?非要抛头露面地在大街上卖艺?” “陛下不知生活之苦,从不为柴米油盐发愁,自然会觉得存勇丢人!但就存勇而言,却要为养家糊口挣扎!” “养家糊口的方法有很多,为什么要采取这么丢人的方式呢?” 玄康看了吉存义一眼,道:“所有的活路都被人堵上了,存勇要吃饭,不得已而为之!呵呵,陛下可能不知,这是有人希望存勇越丢人越好,便是我如今这般,依然不能令人满意,还要赶我入青楼瓦市去卖皮相!” 虞昀转头看向吉存义,没有再问玄康,又走了回来,到了吉存义的马前,仰头道:“吉家二郎,能否看在朕的面子上,不要再为难吉存勇呢?” 在这里,虞昀特意地将玄康叫作吉存勇,而且还把这三个字咬得特别重,实际上是在提醒吉存义,他在难为的也是一个姓吉的人。 吉存义皱着眉头,他并不愿意理会皇帝的求情,就算是他将玄康杀了,他也相信吉昌不会把他怎么样,大不了责罚一下罢了,他和吉昌可是血缘之亲,自然不是玄康这样的假子可比的。只是眼看着那些巡城司的人从各处纷纷赶到,已然将他和他带来的这些人包围了起来。 在洛京城内作战,毕竟是巡城司的拿手好戏,他也不是窦刚的对手,想来今天可能真得不能把这个可恶的十三郎如何了,只是他有些不甘心罢了,如今以他洛京留守的身份,在名义上可是洛京的首脑,却不能够为所欲为,的确令人沮丧。 正在思考间,忽然又听到了耳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留守大人带着兵跑到长街上来,所为何事呀?”声音冷酷而又威严。 吉存义被吓了一跳,转头顺看看去,便看到宰相糜庆与皇城司的正使周旋正缓缓走来。 他的心一跳,若说在这个洛京城里他最怕见的人就是这两个人了,周旋是吉昌的心腹,吉昌将他派回洛京就是为了调查大哥吉存仁的中毒案,而糜相才是如今洛京城里真正的掌权者,没有他掌握的中书手令,任何命令都发布不出去,即便是他想要调到御林军的某个营,也需要糜相与吉存仁两个人共同签章,以他的能力,最多也只能调出一个都的兵力来。这也是他为什么只能带出一个都的兵的原因。 糜相一脸得阴沉,周旋却是幸灾乐祸般得看着自己。 他赶紧在马上行礼,解释着:“糜相有所不知,适才有人在长街打架斗殴,我才带人前来驱散!” 糜相冷笑一声,道:“维持洛京街市安全是巡城司的事,还用不着留守大人亲自带着御林军前来平乱吧?需知,御林军出马,要么是平叛平乱,要么是出征打仗,难不成洛京也发生了叛乱?需要留守大人亲自统兵出战吗?” 豆大的汗珠从吉存义的脸上滴落,他恶狠狠地看了玄康一眼,没有再作任何解释,一拨转马上,怒喝了一声:“我们走!”打着马,走开了。 第246章 沧海一声笑 见到吉存义带着人走了,众人都长出了一口气,窦刚也让手下的人尽快地散去,这才向糜庆和周旋见礼。 却也在这个时候,虞昀又来到了玄康的面前,戏谑一样地道:“刚才朕从清风楼出来,听闻这里有人在卖唱,而且所奏所唱皆是大家都没有听过的,与众不同,便引起了兴趣来,走到这里,才看到原来是十三郎摆了场子!” 此时,玄康多少也对这位皇帝有些感激,笑笑,道:“适才我也说了,实在是没有办法,才会到大街上来卖唱!否则,我只要有一丝活路,也不会给窦大将添麻烦!” 糜相与窦刚只说了几句话,并没有半分责怪他的意思,反而对他好言安慰。作为有大将军吉昌的智囊,他当然知道谁轻谁重,在他们这些权臣的眼里,吉存义根本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若非他不是大将军亲侄子,只怕早就已经被赶出了洛京。他知道窦刚的能力,这些年来,大将军之所以放心地将整个洛京的治安交到窦刚的手中,也是因为对他的信任。 周旋来到了玄康的面前,脸上带着一丝的嘲笑,他听到了玄康的解释,忍不住地道:“要说的话,我怎么觉得十三郎这是在故意卖惨呢?你不外乎只是想让全天下的人觉得,自己以诗仙之才,被人迫害至此,博得那些文士们的同情罢了!” 玄康心头暗骂这个特务头子果然犀利,一眼就看出了他真正的目的所在,他的确是想要在全天下的文人面前装惨,只是如今被周旋说出来,自然不能承认。他知道上一次秦无殇的事情,他已经和周旋结事了梁子,周旋虽然不至于像吉存义这样明目张胆的来报复他,但是之后便再没有在大将军的面前说过他的好话。 “周大人是坐着说话不腰痛!嘿嘿,若是你们皇城司将查扣我的几千两银子返还与我,我也不至于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虞昀道:“哦?你的银子怎么被皇城司扣下了?” “这就要问一问周大人了!” 周旋仿佛知道他要这么说,淡淡地道:“十三郎莫要对皇城司不满,我们也是照章办事,到如今十三太保的投毒嫌疑还未消除,那两个案子还没有了结,没有抓到罪魁祸首之前,总是需要先赔付一些钱的吧?这些钱也不可能从国库里出的吧?” “既然没有死人,应该也赔不了多少钱!”虞昀道:“周大将何不行个方便?扣得一千两银子足矣,将其他的银子返还给十三太保,也好让他安心渡日!” 周旋嘿嘿笑了笑,并没有答话。 玄康道:“难道陛下不曾听闻过?皇城司可是京城最有名的貔貅?只知道吃,不知道拉?呵呵,便是最终还了我的清白,那几千两银子若能有一半归还于我,我便感谢周大人全家了!只怕这个时候,周大人也不知道那些银子还在不在被封存的世子府中吧?” 周旋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也知道自己的手下是什么德行,在抄家灭门的时候,哪个不会顺手牵羊谋得些好处呢?他们皇城司的人本来就招人嫌,也正是因为能够时常刮到些油水,所以才会有人愿意来作。 虞昀想了一下,吩咐着身后的侍卫取出了五十两银子来,递给玄康,道:“朕今日出宫,只带了这么多的钱,全给你好了,希望能够缓解你燃眉之需!” 玄康接过银子,深深一躬:“多谢陛下出借,他日我若有钱之后,一定会如数俸还!” 虞昀十分豪爽地笑道:“你们也算是朋友一场,区区小钱,不用还了!” “那怎么行?”玄康用眼神看向糜相,此时糜相和窦刚也说完了话,向他走来。他知道,吉昌最为忌讳的是皇帝虞昀收买人心,虽然他不是什么官员,但是吉昌肯定也不希望他和皇帝走得太近。 久未开口的庆阳公主忽然道:“既然十三太保觉得不愿平白受人恩惠,那不如你们为我和皇兄唱一首歌吧?就当这是我们的打赏了!” 虞昀笑着点点头:“是呀,刚才听闻街上的人说你们的歌唱得特别,朕却没有听到,还觉得甚是可惜呢!” 玄康道:“当初在宫中乐府,陛下与公主也是听过我的弹唱,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庆阳公主道:“乐府才几个人呀?哪有这里阔畅,别有趣味!” 玄康知道庆阳公主还是想要看自己丢人的样子,这个小女人一直恨自己不愿意娶她。当下想了想,道:“既然陛下和公主那么想听在下的表演,那么在下必当尽心尽力,只要陛下不觉得我们有污圣耳就好!” “不会!”虞昀却是认真地答着。 玄康将目光投向李乐和秋禅,两个人点了点头,重新站回到各自的位置,玄康也坐回到了自己的古筝面前,随着筝音流转,又一曲优美的旋律如破天之晓一般地响彻街市,那些先前散去的围观者又都纷纷围了过来,只是碍于还有些巡城司的人在把守着,窦刚怕皇帝和糜相受到了冲撞,没有让这些围观者靠近。 糜相也没有离去,一双精明的眼睛盯视着玄康套着假指的双手,他也是曲中高人,一眼便看出玄康的指法果然不同凡响,已经得到了公孙九的真传。 “沧海一声笑,涛涛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这首《沧海一声笑》,原本是玄康和李乐、秋禅所准备的第二首歌。当然,这首歌有很多个版本,玄康还想要用说唱版本来演绎,只是又觉得那样会让人不习惯,可能会事得其反,毕竟这个时代里,便是再先进的东西,也可能会被人唾弃。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他的歌喉一开,满场的惊艳,尤其是听惯了宫中咿咿呀呀的靡靡之音的虞昀和庆阳公主,更是瞪大了眼睛,如醉如痴一般地马上深陷歌中。 两段唱完,玄康激荡的弹奏,李乐悠扬的笛声,以及秋禅摄魂一般的鼓点,马上混声于一处,好像让人进入到了一个生死厮杀战场,看到了万马奔腾,看到了生命涂塌。 这是一段漫长的乐音,玄康最终还是决定把rop喊出来。 “何处笙箫,琴声入鞘; 我以河水,蘸墨挥毫,前路迢遥,人生如刀!求一晌醉,心却未老。海阔天高,花开枝梢,相逢一笑,恩怨勾销!” 这一段的直白喊出,立时令场中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起来。 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在问着:“这也是歌吗?” 第247章 露天演唱会 在别人还疑惑不解之时,玄康忽然高声呼喊:“我命硬学不来弯腰,一山更比一山高!” 这不是大白话吗? 不仅是虞昀和庆阳公子,连窦刚和糜庆都皱起了眉头,只有周旋带着一种特别古怪的表情,差一点儿没有笑出声来,心道:“你这小子要是真得有骨气的话,就不会跑出来卖艺了!” 一辆马车缓缓地停在了不远处的路边,车帘打开来,一个白衣女子露出清丽的面容,霍然就是怡红院最有名的歌妓寇凤娘。 随着古筝曲调的升高,笛子的声音也飘上了云霄,倒是秋禅的鼓打得越发冷静起来,一点点,一声声,那节奏正人的心脏频率契合,令人不由自主地血脉贲张。便是在这种情况下,秋禅也跟着玄康的后面高喊起来:“我命硬学不来弯腰,一山更比一比高!” 秋禅的话音还没有落下,玄康的指尖一转,琴音忽然又变得婉转起来,紧接着又回复到了开始时的那个动听旋律,而玄康的歌喉也再一次重新唱起: “沧海一声啸,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声音苍凉有劲,节奏明快灿烂,随着玄康的声音起时,李乐的笛音也附和而来,他的人跟着乐曲扭动着,自乐其中;而与此同时,在缓了一口气之后,秋禅也和玄康同步唱了起来,一边唱也一边扭起了腰来。 虞昀不断地点头,脸上洋溢着难得一见的阳光。他的身边,庆阳公主已然忘记掉了对玄康的不快,少女的眼中又一次出现了无限的崇拜,竟然跟着歌曲的节拍鼓起了掌来。 庆阳公主的热情也马上感染了虞昀,皇帝也跟着拍起了巴掌来。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 围观的听众也跟着拍起了巴掌来,甚至还有不少的人跟着这豪放的歌声哼唱起来,倒是连糜相和窦刚也跟着摇头晃脑,好像身陷其中。 刚才还有些想要看玄康热闹的周旋,竟然在不知不觉中,也跟着玄康哼了起来。 “小姐,是玄康公子!”停着的马车上,寇凤娘已经走了下来,她的身边那个小丫环连忙告诉着她。寇凤娘没有答话,好像是被一根线牵着,走向街口,直到被守卫的巡城司禁军挡在外面,再也无法前进一步。 “清风笑,意惹寂寥,豪情还剩,一襟晚照。” “啦……” 第一声副歌起来之时,旋律跟着重来一遍,开始的时候,只有几个人和唱,接着在第二遍“啦”的重复之时,围观的所有人竟然都不知不觉地跟着唱了起来,便是连虞昀、庆阳公主、窦刚、糜相和周旋也被带着“啦”了起来。 整个现场中,只有亚雄紧锁着眉头,十聋九哑,他哑巴的原因还是因为耳聋。他看到那么多的人在围观,却没有一个人再往圈中投一枚铜板,自然很不高兴,手里捧着簸箕,生气地看着这些又热情又兴奋地观众。 玄康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首《沧海一声笑》,竟然惹来了这么多人的围观,虽然没有人往圈里投钱,但是他不愿意这么好的气氛很快地消失,在这一曲即将结束之时,马上又拨转着音调,又从头开始。 李乐和秋禅与玄康心有灵犀,听到玄康的筝音未断,又转了弦,马上跟着那琴音附和起来。 “沧海一声笑……” 这一声近呼嘶哑的怒吼,再一次将现场的听众激情燃烧起来,玄康在这一次起调时,已然转高了一度,调门也跟着起来,几乎是变成了咆哮。 要说这个场中,唯一表面上还能够保持平静的人,也许就是寇凤娘了,只是她的心情也汹涌澎湃着,她对音乐的十分得敏感,只要是听过了一遍,就能够很好并且完整地记下乐谱来,此时,她就是在默默地记谱,同时也越发对玄康钦佩了。 “这个玄康公子不仅仅是诗文出众,书法也是一绝,如今看来,经过与公孙九的学习,在音乐一途上,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心里暗暗地想着,若是能与玄康公子得叙一番,便是让她马上去死,她也愿意。 “清风笑,意惹寂寥,豪情还剩,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随着最后一声歌喉收起,玄康的琴音也嗄然而止,李乐的笛声也在同时结束,倒是秋禅,还意犹未尽地又咚咚地随着刚才的节奏,敲了十几下,才收起了手来。 “真好听呀!”虞昀第一个大声地称赞,虽然他以前听过玄康唱歌,但这是第一次被玄康的歌声带进了节奏里,让他身临其境。最主要的是令他在听着这首歌的同时,真得将自己的烦脑尽数的抛到了九霄云外,想的便是如歌词中所说的那样,要大笑一声,施放豪情。 人们的掌声在歌声结束时达到了高潮,随之渐渐地趋弱,渐渐地不闻。倒是此时的亚雄,端着一个簸箕四下里讨要着铜钱,有那高兴的人,便是隔着了巡城司的阻拦,也将几文铜钱丢进了场中。有人起始,便有人跟随,紧接着,又听到“叮当”的声音不绝于耳,地上很快就撒满了铜钱。 亚雄高兴起来,蹲着身捡铜钱,再不抬一下头。 玄康笑着对窦刚道:“窦大哥,你的人影响我生意了!” “呸!”窦刚骂了一声:“要不是老子帮你,你小子能在这里摆摊子吗?” 糜相皱起了眉头来,他觉得窦刚不应该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出口骂人,却也知道这些军人,从来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也便没有再说什么,看了一眼玄康之后,转身离开了。 周旋也看了看玄康,对着他道:“十三郎,你好自为之吧!我可不希望等着大将军凯旋之时,你还在这里摆摊卖唱!” 玄康习惯性地摸着自己鼻梁,笑道:“周大人若是能够将我的钱还我,我自然不会在这里卖唱了!若是能够再允许我解封我的蛋糕店和酒坊,那就更好!实在不行,你也可以让我出城,你放心,我绝不会逃走!洛京米贵,居之不易,我若是住到了近郊,或许不会这么难过!” “你是在威胁我吗?”周旋显得很不高兴。 “我如今只是一个平民,哦!可能连平民都算不上,我只是一个人质!哪里敢威胁周大人。我说得可是实情,只要周大人能够高抬贵手,我便感激不尽了!” 周旋冷哼了一声,没有再跟玄康废话,转身跟在糜相的身后走了。 窦刚又看向虞昀,虽然糜相离开了,但是皇帝还在,为了陛下的安全,他的人还不敢撤下。 虞昀笑道:“难道十三郎唱得如此尽性,不如你再来一首,如何?” 他的话音刚落,马上便得到了围观人们的附和:“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已经有人起哄了。 随着起哄的人越来越多,玄康知道,他不唱都不行了,既然这么受到欢迎,还有人赏钱,那又何乐而不为呢?只是如今,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卖艺摆摊,根本是变成了他们的十三太保乐队的露天演唱会了。 第248章 寇凤娘 露天演唱会终于还是结束了,在这一天的演唱中,玄康三人其实也只是唱了五首歌而已,毕竟三个人配合着训练的时间也并不长,这五首歌已经算是唱得比较好的了。 虞昀和庆队公主还有些恋恋不舍,还想要让玄康再唱几首歌来听,但是却被玄康婉转地拒绝。 “陛下,您听闻过哪有一口气吃成胖子的道理?我若是把我们所有的歌今天都唱了出来,那么明天我们又应该唱什么呢?” “难不成你明天还有新歌?不是只唱这几首歌吗?” 玄康笑道:“唱歌也和做事一样,哪有一首歌唱到死的?今天这些听众听了这些歌,明天若还都是这些老歌,人家就不来了!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就好像是一件事做得久了就会烦一样!” “好吧!”虞昀有些无奈,道:“你也知道,朕能够出宫的时候并不多,也就是趁着大将军出征未归,糜相是朕的老师,对朕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明日糜相肯定会在朝堂上对朕进言,不让朕随意出宫,你的歌就算是最好听,朕也听不到了!可惜呀!今天这么高兴,就要这么结束!” 玄康道:“若是哪天陛下有空,可以差人传唤我们往宫中表演不就行了?呵呵,只要陛下的赏赐丰厚,那么我们也不介意天天在宫中为陛下表演!” “好是好极!”虞昀道:“只是一次两次尚可,次数多了,还是会被群臣弹劾的!” 玄康知道他说得倒也没错,这个皇帝当得窝囊不说,而且还没有自由,便是每天他要去睡哪个妃子,也会被人记录在案。 “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玄康随口吟出了这首罗隐诗来。 虞昀和庆阳公主连连点头,便是连旁边的窦刚都哈哈大笑,开口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十三郎活得好潇洒!” “人生在世,得意者不过一二,若是天天愁眉不展,那还活着有什么意义?不如早去死了的好!早死早投胎,或许还能够投个好胎!” 虞昀怔了怔,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转身带着妹妹和侍卫离开。 见到皇帝走了,窦刚在玄康的肩头拍了拍,道:“十三郎,跟你在一起,总是能够让人十分得愉快!你这个人吧,就是这点儿好,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从来都是这么观念!” “人在想事情的时候,如果心里想着好事,多半会成为好事,若是想着坏事,那么多半就是坏事!”玄康笑道:“我这个人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所经历的风雨不少,我只想为我自己好好活着,所以自然要活得快活!” 窦刚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领着自己的手下走了。 围观的听众也纷纷散去,玄康回到了自己的古筝之前,也准备收摊回家。今天的卖艺收获颇丰,不算虞昀给的五十两银子,他们应该也有三四百文了,虽然不到半贯钱,但是足够他们七个大人和三个小孩子几天的用度了。 正在收拾之时,秋禅忽然捅了捅玄康的腰。玄康有些诧异,转回头看到秋禅在向自己努嘴,他顺着看去,便看到寇凤娘一袭白衣,盈盈下拜。 玄康连忙躬身还礼,有些尴尬。 寇凤娘可是洛京城最有名的歌妓,而自己刚才的表演却是在她的面前班门弄斧。 “玄康公子万安!”寇凤娘当先打着招呼。 玄康连忙回着:“寇姑娘万安!只是以后不要再叫我玄康公子了,只管叫我吉存勇就好,要不叫作吉十三也行!” “那就叫十三公子吧!” “刚才我在这里唱歌,让寇姑娘见笑了!” “哪里,十三公子的之歌与众不同,曲律悠扬,洋洋盈耳,尤其是之前那首《沧海一声笑》,抑扬顿挫,荡气回肠,唱得实在是好!” “寇姑娘过奖了,我们只是为了糊口而不得已为之,哪比得寇姑娘的歌声绕梁呀!” 此时,对于玄康来说,他的确十分感谢这位红尘中的女子,自然还记得她曾借给他们五十两银子的事情。 “不知道十三公子今夜是否有空?”她忽然问。 玄康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他知道寇凤娘一定想要邀请自己。 见到玄康不答,寇凤娘略显尴尬,道:“小女子有些僭越了,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怎么好邀请十三公子作客呢?” 玄康恍然大悟,连忙道:“寇姑娘说得什么话?如今我这个身份又没有多高,一个落魄的质子而已!呵呵,实在在下囊中羞涩,尚还欠着姑娘五十两银子,不好往姑娘处走动!” 的确,要走进怡红院,就需要花钱,当初玄康有钱的时候,都没有怎么去过那种地方,如今没钱了,更不可能去了。 知道玄康误会自己,寇凤娘道:“十三公子错会了,今夜春明湖有诗会,洛京的文人都会前往,我的花船也会停在那里,只是想请公子能够赏光!” 春明湖,是洛京东南方向的一个胜地,因为有活水与洛水相通,两岸又遍植柳树,风景十分优美。 春明湖的诗会,也算是小有名气,其实就是才子佳人的欢会罢了。在这个诗会上,才子们想要出名,自然是需要写出几首可以压轴的诗来,让大家品鉴。而与此同时,所谓的佳人,也不过是洛京城中的各处青楼行首,她们会乘着花船在湖面上弹琴吟唱,哪一个姑娘得的彩头最多,哪一位姑娘就胜出。 虽然玄康来了洛京三年多,却从来没有去参加过一次春明湖的诗会,他之所以不去参加的原因其实很简单,他觉得自己所作的诗,皆是抄袭,不过是拾个牙惠罢了,他真得没有那么厚的脸皮,把古人的佳作心安理得地贴在自己的名下。 尽管如此,在洛京城中,他还是被那些文人们称之为诗仙。 如今被寇凤娘邀请去参加诗会,这的确令玄康感到为难。当初他意气风发之时,也没有去过,如今这般落魄而去,不是自找其辱吗?那些所谓的文人,大多是趋炎附势之辈,而如今大将军正与东齐作战,这些家伙们是不可能放过自己的! 思量半晌,他还是决定不去的好。 第249章 阿龙 听到玄康婉转的回拒,寇凤娘十分失望,玄康觉得有些对不住她,想了一下,对着她道:“这样好了,我再给你写一诗词,再给你配个曲子,或许你可以凭借这一首词,夺得花魁呢!” 寇凤娘一喜。 玄康让秋禅到附近的店里借来了笔墨和纸,拿起笔来想了一下,便将李清照的《一剪梅》写了出来: “红藕香残玉簟,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写完,他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将纸递给了寇凤娘。 寇凤娘接过了这首词,不由得轻轻念了出来。念完之后,却是久久得不能平静,不仅是因为这首词写得美,而且还代表了她此时难以言表的心情。 正在踯躅之间,忽听得琴音一响,玄康已然坐在古筝之前,弹出了节奏来,伴随着曲调悠扬地传出,他轻轻地唱着。这还是他年青的时候,一首优美的旋律,他还记得当时的歌名叫作《月满西楼》,当时听着便感触良多。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 一曲琴音袅袅而没,收住了手,玄康抬起头问道:“寇姑娘可记下乐谱?” 寇凤娘点了点头,再一次对着玄康深深一拜,便转身离去。 望着寇凤娘离去的背影,玄康忽然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他依稀记得当初曾听魏窈娘提到过,寇凤娘曾与人言,这一生非自己不嫁,那个时候,他只当是一场笑话,如今想到她脉脉的眼神,便已然知道她的心意。只是他并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尤其是如今自己的这个样子,更不会有非份之想。 有的时候,红尘女子比那些衣冠楚楚的所谓正人君子,更加真实可靠。 他却宁愿永远与寇凤娘保持着这种若即若离,若亲又若疏的朋友关系,君子之交淡如水,也不过如此吧。 回到栖身之所的时候,玄康便看到了左放儿正在他们所租住的院子门口处徘徊,玄康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那个豆腐店里,他知道那里面的一对夫妇是皇城司的暗探,专门监视自己的,便让秋禅去与左放儿说了一声,自己跑到豆腐店里去买豆腐。 从豆腐店里出来,与秋禅会合回了院子,秋禅才告诉着他,左放儿要他去附近的盛昌茶楼。 玄康从后门甩脱了那些监视自己的皇城司和吉存义的探子,对于当过间谍的他来说,识别暗探,甩脱暗探都是十分轻松的事情。其实只要他愿意,想要逃离洛京也并不难。他只是不愿意离开洛京罢了。 来到盛昌茶楼,就看到了左放儿守在门口处,见到他到来并不搭话,直接领着他往了二楼的一个雅间,然后他又往门外守候。 玄康推门进来,果然看到公孙楚正坐在里面喝着茶,只是在公孙楚的对面还坐着一个人,再细看时,他经不住地叫出声来:“阿龙?” 阿龙正是枚枝的手下,算是东齐国绣衣祈成员,第一年立冬马球赛的时候,他还和阿龙一起打过马球。 他记得枚枝在撤退之时,阿龙也已经离开了洛京的,却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悄悄地回到了洛京,并且还和公孙楚在一起。 阿龙连忙起身向玄康行礼:“属下阿龙参见主公!” “主公?”玄康诧异地看向公孙楚。 公孙楚这才向他作着解释:“阿龙也是我们公孙家的人,他幼年随母改嫁赵家,但是他却是我们公孙家的子孙。” 如今公孙世家倒向了玄康,阿龙叫他一声主公,也是应该的。 玄康没有再怀疑,让他起身,三个人围桌而而坐。 “阿龙,你不是跟着枚枝离开了吗?”玄康不由得问道。 阿龙解释着:“其实枚主使他们并没有离开洛京,都还在城外的七里山中隐伏,当年大王说过,若是主公不能活着回去,那么我们在洛京所有的人,都不要活着回去了!上一次主公以自已为质,救出枚主使等众人,大家对主公感激不尽,却也不敢回东齐交差,所以只能在七里山潜伏,以求伺机再接主公逃离洛京回国。” “原来是这样!”玄康有些感动,还是摇着头,道:“你回去跟枚枝说,我是不会离开洛京的,也不会回东齐去,我觉得现在我呆在洛京挺好,除了时时有人监视之外,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阿龙马上道:“主公,虽然我们在七里山隐伏,但是洛京每天发生的事情,我们都知道,而且我们这些人里面,除了枚主使目标太大,不能入城之外,我与其他几位绣衣使都曾潜入进过洛京城来。对 于主公这几个有来的遭遇,我们也一清二楚!” “我没事!”玄康道:“只不过吉老二想要报复我,他一直以为是我害的他丢了世子之位。不过,那家伙是一个没头脑的人,他的身边有一个太监叫作何运,倒是有些头脑,不过也只会耍些阴谋诡计。周旋回到了洛京,他想要再害我也已经不可能了,你们放心吧,我现在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了!” “可是……”阿龙还想要劝他,但是却被玄康打断了。 “阿龙,你就这么回去告诉枚枝,只有我留在洛京才是最安全的,呵呵,这些日子,我能够感到洛京城里有人正要蠢蠢欲动,大将军久不回京,有些人已经坐不住了,这样的时候,正是我们混水摸鱼的时候。” “混水摸鱼?” “对!”玄康道:“既然枚枝和绣衣社的人还没有撤离洛京,那么你们就先在七里山隐伏起来,或许有一天可以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阿龙知道自己劝不动玄康,求救一样得看着公孙楚。 公孙楚只得道:“阿龙,不如你今天就这么回去跟枚枝说,这也是公子的想法。既然公子希望继续留在洛京城里,这也没有什么不好,反倒是比他现在逃出城回国要安全得多。” 阿龙只得点头,向两个人告辞,转身走出了屋子。 公孙楚与玄康两人重新落坐,公孙楚笑道:“不是我不想接济你,而是我也实在没有办法,你要知道,皇城司的人不仅仅只是监视了你,同时他们也监视了我们聚仙楼!” “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有去找你!” 聚仙楼代卖十三太保酒,所以才会被皇城司的人监视,实际上,还有另外几家代卖十三太保酒的酒楼,也受到了皇城司的监视。周旋正在核查吉存仁中毒案,只要是与十三太保酒有关的线索,他都不会放过的。 玄康知道,周旋在查自己的底,他是真得担心吉存义的诬告成真。 吉存义为了攀诬自己,在给大将军的汇报中说自己在洛京偷偷私蓄了私兵,这也是他从秦电那里听来的。当然,他知道,秦电是故意将这条信息泄露给自己的。 第250章 一个坏消息 这还是自玄康从监狱出来之后,第一次与公孙楚见面。 “我有三个消息要带给公子,两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不知道公子想先听哪一个?”公孙楚笑着问玄康。 玄康想了想,道:“我这个人喜欢先苦后甜,那就先说坏消息吧!” “这个坏消息就是我们聚仙楼的账被皇城司查封了!” 玄康一愣,经不住问道:“为什么?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吗?” “他们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公孙楚道:“他们查封我们账薄的原因,是有人说我们在洛京赚钱,资助东齐,但是到底只是猜测,所以他们需要实查。” 玄康知道,自从东齐的战事一起,在洛京作做生意的东齐商人,都将手中的生意放弃归国了,就算是有少部分东齐商人还呆在洛京,也会被朝廷猜忌。公孙楚是以公孙世家的名义来到洛京开店的,虽然公孙世家与东齐国君文青云水火不容,但是到底也是属于东齐国人的,被猜忌也便在情理之中。 “他们会查出什么来吗?”玄康担心地问道。 聚仙楼自然不会与东齐国有任何的联系,但是却与他有着关系。他不怕那些皇城司的人能够查出聚仙楼资助东齐的事实,因为这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他怕的是皇城司的人会借助这个机会,会查出聚仙楼与自己的关系。毕竟他曾从聚仙楼那里拿过钱,当初他开蛋糕店的银子就是从那里拿来的。 公孙楚十分得自信,笑道:“你放心,我做事怎么可能让他们查出来呢?我有两笔账,给他们看的自然是可以正大光明地账本。” “上一次我从你们那里拿了五百两银子!”玄康问:“这笔账你怎么销?” 公孙楚笑道:“聚仙楼寄卖十三太保酒,有些银钱上的往来,也说得过去!” 玄康只得将秦电告诉他的事讲了出来:“吉存义在义父那里告我偷蓄私兵,虽然他拿不出真凭实据,但是查出我的几千金不知去向,秦电曾问过我,我只说那笔钱在大战之初,被枚枝拿走了,他们也无处可查!他们不相信,因为枚枝等人离去时,他们也都特别的注意,不可能带走那么多的钱。所以,这也就是吉存义怀疑我的地方,他认为我是那些着那些钱招了私兵。” 公孙楚道:“如今聚仙楼所赚的钱里,的确有一大部分在招募私兵,我们在城面的龙尾山有一处很大的庄园,已经招募到了五百人!” 玄康不由得张大了嘴巴,这段时间难怪公孙楚如此积极的在赚钱。 “还好!还好!”他还是庆幸着:“幸亏咱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比较隐秘,若真得被他们查到了我跟你的关系,就算是没有私兵这码事,也会被吉老二抓到把柄的。嘿嘿,便是连秦电都认为吉老二这是在诬陷我,我想义父肯定也是这么想的!他的这个侄子就是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 公孙楚警告着道:“公子万不可掉以轻心,虽然吉存义并不足以为患,但是他毕竟是吉昌的亲侄子,他对你心怀恶意,就会像一只苍蝇一样围着你来回乱转。而这种人做事向来不计后果,这才是最可怕的!万一他要是玩起火来,真得要莽撞地要杀掉你,只怕还真得没有人能够阻拦得了的!” 玄康点头,跟聪明人打交道虽然难受,但是最其马有一点,别人不会过份逾越,所行所做的事都会很有分寸,有时大家点到为止,又都心知肚明;但是跟莽撞人打交道就没有那么容易了,虽然你不用费心去猜测他的所做所为,可能他的任何一个举动,都能够让你看得清清楚楚,但是这样的人,最会按照自己的情绪行事,不会在意什么前因后果。所以,这样的人有时行事,就没有章法可循了。 玄康可以肯定,大太保吉存仁的中毒,一定与吉存义脱不了干系,就算是他不知情,也一定是他手下的人干的,因为吉存仁失明之后的结果,唯一一个受益者,就是吉存义了。 “好,我自会小心对付吉老二的!”玄康说着,又问着:“你再说说两件好事吧!” 公孙楚点点头,笑道:“这第一件好事,就是我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柴三郎已经进了洛京城!” “柴三郎?”玄康怔了一下,这是一直在与吉昌作对的家伙,而吉昌也想要灭掉他,但是这位柴三郎的确是有些手段的,当初栾信的仆从和柴杰的隐秘势力,已然全数地归于了他的门下,这么多年来,即便是吉昌身居大将军之位,也无法将之消灭。 “柴三郎跟咱们有什么关系?怎么就是好事了呢?”玄康不解地问。 公孙楚笑笑,道:“公子请想,柴三郎潜入洛京来,能做什么?嘿嘿,吉昌征战在外,处不回洛,就如公子刚才所说,洛京城中已然暗流汹涌,那些反吉势力怎么可能放过如此得好机会呢?再加上吉存仁中毒,吉存义无能,实际上,如今的洛京城只在糜庆的掌握之中。若是糜庆被暗杀呢?” “什么?”玄康一愣:“你是说柴三郎是来暗杀糜庆的?” 公孙楚点点头,道:“我这也是猜测,若是糜庆被杀,吉昌远水解不了近渴,最有可能接替中书之位的人只有礼部尚书奉有田,而他又是公子你的老师!” “你是说若是奉老师成为代理中书之相,会委以我重任,是吗?” 公孙楚肯定地点了点头:“奉有田这个人虽然官职不是很高,但是他的才能摆在那里,吉昌想要维持住洛京的局面,如今就只能找有能力的人代任。要不然,他就只能罢兵还朝!嘿嘿,如今东齐战场上,双方正是焦灼之时,谁先退谁就必败无疑。就算是大将军带兵顺利回到洛京,可是跟着他号令起兵的魏国、宋国、东海国、吴国、越国,甚至于北赵和北燕国,肯定会身受其害,别的不说,文青云顺势灭掉东海国,抢夺魏国半壁江山,可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大将军能够担得起这样的结果吗?若是以后他再号令征伐,又会有谁听从他的号令呢?” 玄康点着头,如今这种战局之下,已然是骑虎难下,想让吉昌退兵,除非是非不得已。 第251章 两个好消息 “但是,奉老师并不是义父最亲信的人呀!”玄康想到了什么。 “他的确不是,甚至于他还有些同情皇室!但是,他最令吉昌放心的一点儿,就是这个人从不选边,一直保守着中庸之道。吉昌看重他的材能,但是也不会把所有的权力给他,所以还会让翰林院的程万奎来当中书侍郎,程万奎是大将军的亲信,自然不会放任奉有田随心所欲,更何况,大将军虽然不在洛京,但是大将军府还有一个留守,同样可以制衡中书省。所以,奉有田必须要找一个能够在他和大将军府之间平衡的人,来充任中书舍人。而这个人又必须是他信的过的,这些年他在洛京不选边站队,连朋友也没有几个,除了你,他还能够起用谁呢?” 玄康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因为他知道,中书舍人这个位置,虽然官职不高,但是却有着实打实的权力。 “柴三郎刺杀糜相有什么好处?”玄康问道。 “制造混乱,令洛京的争斗表面化,然后他们便可以趁机渔翁得利。当然,他们或许还有最深远的打算!”公孙楚告诉着他,又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当年柴晋的灭亡,其实是出自糜庆的奇谋,可以说柴三郎与糜庆有着杀父之仇!” “照你这么说来,我若是救下糜相,会不会更加得到义父的信赖呢?”玄康问,他到这个时候,对吉昌还是有些感恩之心的。 公孙楚马上正色地道:“公子万万不可这么想!如今龙陆的局势中,以大将军吉昌的势力最盛,公子若是想要成就大业,就必须有所取舍。楚知道公子对吉昌还有些依恋,吉昌这个人虽然比栾信有恩义,但是,他一样会对不听从他的人痛下杀手的。你可在看一看栾零的下场!” 玄康默然了,栾零是被吉昌一手扶上栾国君座的人,只是因为他被柴三郎利用,吉昌连一次给他辩解的机会都没有,就令他自裁了。 公孙楚接着道:“再说,糜庆若是死了,对咱们有百利而无一害!公子有可能借此而登入到朝廷的权力中心,就算是以后吉昌回洛,也不可能把你撤下来。” 玄康还是有些担心地道:“我可是东齐质子呀,朝中那些官员会同意我作中书舍人吗?再说,我也没有那样的资历呀,中书省的官员,都是从其他官员中选出,我肯定不够格的!” 公孙楚道:“这都不是问题!你如今是吉存勇,而非文玄康,这一点儿,吉昌都已经在众人的面前说过,没有人再敢异议;至于你的资历,更不是问题了。虽然如今你没有一丝官职,可是三年前你就是翰林院的学士,后来又入了御林军中任军官,也只有这些时间因为避嫌而去了官职。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如今在洛京城中,大将军府里除了吉存仁和吉存义之外,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太保,那两个人自然当不了中书舍人,除了你之外,还能是谁?” “好吧,这就算是一个好消息吧!”玄康苦笑一声,却又道:“万一柴三郎刺杀不成功,又如何?” 公孙楚道:“柴三郎刺杀不成功,又不关咱们什么事,大不了一切照旧,我们也没有什么损失。” 玄康点着头,不过,他很相信公孙楚的判断。柴三郎潜入洛京城这么绝秘的消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的。他又想起了周旋来,那些皇城司的秘探难道就没有半点儿的察觉吗? “好了,再说说第二件好事吧!” “这第二件好事,可是对咱们真真切切的好!”公孙楚笑着道:“我们按照公子的配方和工艺,已经试验制作出了白糖,呵呵,那糖真得不错,我已经命人做出了一担,近日就会运到洛京,先试试好不好卖!” “真的呀!”玄康也是一喜,连忙询问他制糖的细节。 原来,早在三个月之前,公孙楚便派人往南楚收购甘蔗,并在长沙郡城开办了一家聚仙楼分店,同时也在那里弄了一个制糖的作坊,经过不断的试验,最终还是按照玄康的所想,生产出了白砂糖来。 听完了公孙楚的介绍,玄康也十分得高兴,吩咐着公孙楚尽量多地收购甘蔗,或许在南楚国买下大片的土地种植甘蔗,毕竟甘蔗只适合在亚热带地区生长。 “公子,你说这白糖要卖多少钱一斤呢?”公孙楚问。 “你觉得呢?” “按成本来说,十斤甘蔗出一斤糖,再加上人工成本,运输成本,还有杂七杂八的税费,一斤成本差不多一两!我觉得卖三两一斤应该可以,蜂蜜也要卖三两一斤的。” “三倍的利,也不算是太多了!”玄康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道:“只是,配方和工艺一定要守住了,只要是泄漏出去,那么我们就是为他们作嫁衣裳了!” “公子放心,那些制糖的工人,我都按照公子要求,用的全是买来的人,他们的身契都在我手里拿着,这些人也算是咱们家里的人了!” “这样就好,但是还是要加强保密!”玄康道:“等咱们的制糖产业有了规模,到时候,就不怕秘方泄漏了,我们可以降低成本,同时用低价倾销的方式,将那些竞争对手打倒!” 两个人聊着未来的憧憬,都十分得高兴。 最后,玄康还是问起了东齐那边的战事。 “公子放心吧,东齐的状况与你当初的预料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公孙楚道:“吉昌的四十万大军依然被阻挡在黑伏城下,动弹不得;倒是南面战场之上,双方互有胜负,不过,文青云亲自在湄州城指挥作战,战事拖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九个月了,双方其实都很疲惫。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文青云很可能会在七月或者八月发起反攻,因为那个时候,黑水河正涨水,吉昌围攻黑伏城也要放缓。” 玄康心头一动,担忧地道:“若是黑水河来了洪水,不知道大将军会不会引水灌城?” “有这可能!”公孙楚点着头,马上又道:“不过,我想朱俊应该也能够想到吧,他既然能够以十万弱兵扛住大将军四十万强兵,必定有其过人之处。” 想一想那边的战斗此时离着自己也是千里之外,玄康就算是想要帮谁也帮不了的,只能心中默念,但愿这场大战之后,东齐国的百姓伤亡不会太大。 又与公孙楚谈了些别的事,看看时间也并不多了,玄康这才告辞而去。 第252章 毕修来京 回到家的时候,玄康还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家伙在他的门口转悠着,一看就知道是吉存义手下的人。他并没有让这两个人发现,又从小巷子里穿过,悄悄有由后门进了自己的院子。 虽然跟公孙楚谈了许久,也明白公孙楚的用意,但是,玄康总觉得自己有些不地道,既然他知道了有人要来刺杀糜庆,为什么不向糜相提出预警呢? 第二天,他还是和李乐、秋禅与亚雄往东市附近摆摊卖艺,只是此时的心情却有些忐忑了,还在想着要不要阻止糜庆遇刺的事情。 也许是昨天第一次卖艺时引起了轰动的效果,所以今天过来的时候,便有更多的人围观了。 一曲终了,亚雄高兴地在地上捡着铜钱,玄康也起身来向观众致谢,一抬头,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在朝着他笑着。 “毕修?”他不由得叫出这个名字来。 不错,那个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所认识的第一位诗人,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毕修时,是在风林书院,这家伙为了讨酒,跑去跟那些学生装蒜。 不过,他对毕修的印象还是不错,这个人虽然有些放荡不羁,但是为人坦荡,毫不做作。他们第二次见面时是在藤侯阁,那一次毕修作为魏国有名的诗人,也是藤侯魏羡的座上客。只是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三年多,藤侯魏羡也在上一次的齐魏之战中殒命而亡。 “毕兄!”玄康还是有礼貌地向毕修行了个礼。 “呵呵,二公子安好!”毕修也向他作着揖。 “还好!”玄康苦笑着,心里道,他不会是有意地来看我笑话的吧,我如今在这里卖唱,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毕修道:“我于前日入洛参加昨夜春明湖的诗会,才知道原来二公子在这里唱和!呵呵,昨夜寇凤娘一曲《月满西楼》,已然令在场所有文人墨客惊艳不已,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二公子的佳作,今日一早,我便往东市来寻二公子,还好,果然看到了二公子!” “难得毕兄还记挂着我!只是如今我也不比昔时,在此卖唱,实为生计所迫!” “呵呵,你我彼此彼此!”毕修也笑了起来:“我毕修也曾为了讨一口酒,于街肆中卖诗换钱,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玄康怔了怔,没有想到这家伙竟然把自己的丢人事也讲了出来,但是看到他并没有半分对自己的不敬,心下坦然,觉得这个人也值得交一交。 “毕兄请了,我还要摆摊下去,有空咱们再聊!” “好说!好说!”毕修道:“我正好在此一睹二公子的风采!” 玄康没有再与之多作交谈,再一次回到自己的古筝前,继续自己卖唱挣钱。 又是五首歌唱完,已然到了下午时分,这才准备收摊回家,毕修一直站在外面,跟着那些围观者一起鼓掌,一起喝采,真得把他当成了演员,直到这个时候,看到玄康准备收摊了,这才又走过来,对着玄康道:“我好不容易能够与二公子见一面,有心请二公子往太白楼一坐,不知道二公子可否赏脸?” 玄康笑道:“难道毕兄请客,我若不去,便是不给毕兄面子了,只是我可有些日子未吃到好酒好肉了,就怕会把你吃穷了!” “哈哈!”毕修大笑起来:“能与好友聚饮,我便是没有钱,也要当了剑,当了笔墨来请客!” “好!”玄康也爽快起来,有心叫着李乐和秋禅一起前往,又觉得不好,毕竟毕修也是一个穷酸的文人,没有几个钱,便对着李乐和秋禅说了一声,让他们将乐器走起来回家,他要晚些时候走回。 李乐和秋禅齐齐点头。 玄康和毕修往太白楼走去,路上他可以感觉得到皇城司和吉存义的探子还在跟着他,他并不以为意。 来到太白楼,这是一家洛京城十分有名的老字号,位于御街靠近东正大街的街口。所谓的御街,就是朱雀大街从皇宫的午门出来,一直到东正大街的这段距离。 毕修是一个十分豪爽的文人,而且还特别能喝酒,这让玄康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大诗人李白来,两个人喝得痛快之时,又呼又唱,又吟又叫,高兴之时毕修还让小二拿来了笔墨,兴致所在,便在白墙之上,题诗一首,马上引来了许多人的围观。 原来这个太白楼是很多文人墨客经常过来的地方,因为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前面金碧辉煌的皇宫,他们为了扬名让那些当官的知道,所以往往会故作痴颠,在太白楼的白墙上作诗,以扬自己的才名。 这个太白楼的老板也是很有意思,谁都可以在墙上作诗,一堵白墙写满之后,他便会找人抄录下来,然后再将这堵墙重修粉刷一遍,就跟新的一样。 今天太白楼的这堵白墙,刚刚粉刷不久,上面还没有几首诗。 毕修写完之后,将手中的笔一丢,哈哈大笑着,又重回到座上与玄康对饮。另一坐上也有几位文人墨客,显然也是听过毕修大名的,看到那首诗的落款之名时,便齐齐过来见礼,报了自己的名字,原来也是昨夜里参加春明湖诗会的才子,也算是有些名气。 当下,两桌合成一桌,畅饮起来。 当知道与毕修同行的年青人,竟然是有着诗仙美誉的文玄康之时,这些文人更是钦慕,这个道:“早闻诗仙大名 ,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 那个道:“昨夜听到寇凤娘所唱,花自飘零水自流,也只有十三太保有这样的才情!” 还有的道:“今日得识十三太保,可否提诗一首,让我等一睹诗仙风采?” 玄康的酒喝得痛快,也难得将这几日里来的郁闷一扫而光,豪情上来,哈哈大笑着,喊了一声:“拿笔来!”那小二早就侍立左右,将沾好墨的笔递过来。 玄康起身也来到了白墙前,想也不想地挥毫而作: “君不见, 黑河之水天下来, 奔流到海不复回; 君不见, 高堂明镜悲白发, 朝如青丝暮成雪。 人生得意须尽欢, 莫使金樽空对月。 天生我材必有用, 千金散尽还复来。 烹羊宰牛且为乐, 会须一饮三百杯。” 写完,也潇洒地将笔一扔,重新拿起酒杯一痛畅饮。 “好诗!”“好气魄!”“好字!”……喝采声络绎不绝。 第253章 刺糜 玄康喝着酒,正在放纵之时,忽然抬头看到了楼上走下来了一个人,他不由得一愣,连忙站了起来。 “糜相!”他叫了一声。 从楼上走下来的,正是大虞的宰相糜庆,他的身后还跟着周旋与程万奎,正是吉昌最信任的人,只不过此时,这三个人都是便装,没有穿官服。 显然他们早就在太白楼就座了,而且也早看到了玄康和这些文人墨客。 听到玄康喊着来人的名字,这些与玄康一起的文人们也纷纷站了起来,便是酒喝得有些多的毕修也清醒了不少,俯在玄康的耳边轻轻地问着:“这位就是大虞的宰相吗?” “是!”玄康答着,走出座位,来到糜庆的面前,深深一躬。 糜庆挥了挥手,好像是将玄康当成自己的子侄一般,又来到了白墙前,举头看着玄康刚刚写的诗。 周旋和程万奎也在抬头看着,程万奎经不住念出了声来,念完之后不停地赞赏着:“呵呵,十三郎身处逆境,却乐观向上,人若活得如此潇洒,便是再苦再难,又算得了什么?” 周旋却在反复地念着:“千金散去还复来,千金散去还复来!”忽然转头,对着玄康道:“你的钱我还用还你吗?” 玄康马上道:“当然要还!” “呵呵,你自己都写得这么豪爽,既然散去了,就散去了,又怎么可能还复来呢?” 玄康道:“我不会作守财奴的!这个世上如果只知道赚钱,不知道花钱的话,那么,就是死水一潭,不会有贸易的繁盛,不会有街市的繁荣。呵呵,只有让钱流动起来,才可能带动经济的复苏,才可能让老百姓有钱可赚,才可能安居乐业!” “你这都是什么歪理?”周旋不懂经济,只当玄康在胡说八道。 玄康知道自己跟他说话,就是在对牛弹琴,干脆不多作解释。 但是糜庆却轻轻地点着头,想来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他又抬头看着这首诗,念道:“天生我材必有用!呵呵,十三郎,你若不回军中,到朝堂上来如何?” 玄康一愣,马上想起了昨天公孙楚对自己所说的话,难不成糜庆也想着要自己入朝为官? 见到玄康还在发呆,程万奎笑道:“十三郎,你也是作过翰林的人,作文官可是要比作武官轻巧了许多,不用每日起早去点卯。” “多谢糜相和程大人的好意!”玄康躬身道:“只是,如今存勇的身份尴尬,又有投毒的嫌疑,还是等父亲大人回来之后,再说吧!” 糜相凝视着他看了良久,最终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向门外走去。 只是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来对着柜台处的掌柜道:“掌柜的,他们这些人的饭钱都记在老夫的名下!” “是!”掌柜连连点着头。 这等于是他在请大家喝酒了。 玄康心头一动,不由得又想到了柴三郎要刺杀糜庆的事情来,他想要警告糜庆一番,只是心头还有犹豫,再抬头时,那三个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这一通酒,一行人喝得天昏地暗,应该是觉得不用自己掏钱,就像是吃到了大户一样,恨不能把太白楼最好的酒菜都点出来。 玄康甚至觉得这些穷酸的文人们,就是抱着这样的思想,哪怕是肚子撑得已经不能再吃了,也不能再喝了,还是要往嘴里头灌。他觉得再跟这些家伙们在这里耗着,实在有些丢脸,便推说自己还有事,先行一步,便离开了太白楼。 走到外面才发现,天早就已经黑了下来,此时已然快到两更天了。 虽然他喝了很多的酒,但是因为习了二十三郎的化酒神功,所以这些酒此时在他的肚子里转了一圈之后,一部分化入了自己的丹田内,还有更多的一部分随着尿液排出了体外。 风一吹,他的头也清醒过来,忽然想到今天这顿酒就是糜庆请的,自己喝了别人的酒,明知他有危险,却还要装作不知,却也太不地道了。 “还是去相府警告一下他吧!”玄康想着:“这也算是报答他的这一顿酒了!” 想到这里,玄康再不犹豫,转身向着相府的方向走去。 糜相府离着太白楼不算太远,转过两个坊区,来到了兴化坊,相府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相府的门口有两个大石头狮子,还挂着两个上面写着“糜”字的大红灯笼,只是大门紧闭着,看不到一个人影。 他来到相府前,迟疑了一下,又想到了公孙楚的话来,但是想到自己都来到了这里,也便无所谓了,救人一命总是要比见死不救要令他心里舒服许多。 拍一拍门,但是却没有人出来。他又使劲地拍了拍,还是没有动静,他马上觉得不对劲起来。毕竟这是相府,佣人不可能那么偷懒。 想了一下,他决定翻墙进去,便蹬着大石狮子,猛地一跳,扒到了墙头,再一翻身,已然轻轻地跃进了院子里。自从被二十三郎教导着练气之后,他的身手越发得敏捷,连带着身体也清爽起来,翻墙跃屋,飞檐走壁也不在话下。 前面静悄悄的,可是刚刚走到第二重院子,便看到了满地的尸体,他不由得一呆,认清了方向,急向外书房的方向跑去。 玄康曾与吉十一郎来过相府,那时吉十一郎正与糜庆的女儿订婚,所以他知道糜庆的住所。 还没有跑到外书房,便听到了叮叮咚咚的声音,分明是兵器相撞,有人在那边打斗。 他忽然想到,能够无声无息的闯进相府里,将那么多的人杀死而不惊动外面的人,这伙刺客一定不是一两个人,自己就算是贸然进去,也不见得能够救下糜庆来,说不定还会把自己的命搭在这里。 想到这里,他又往回跑,来到了大门口,从里面打开了旁边的侧门,一出来便看到了一队巡城司的人正巡逻至此,他连忙大叫:“相府里有刺客,快去救人!” 那巡城司的头目也认出了玄康来,来不及细问,便带着人冲进了相府。玄康却还是担心这些人不足以抵敌,又对着这个头目道:“快发信号,让你们的兄弟都赶过来!” 这个头目看到玄康如此郑重,也是相信了他的话,马上从怀里掏出了信号礼花,用花熠子点燃,抛向了天空。 “咻”焰火直飞而上,接上一团漂亮的礼花在黑夜里绽放开来,“砰”的一声过来,马上又迹灭了。 第254章 糜相府 玄康带着巡城司的人再一次冲进了相国府,当他来到外书房的时候,正看到一个相国府的护卫拼死的与两个黑衣人蒙面人厮杀着,边上还有些黑衣蒙面人与其他的护卫缠斗,只是相国府的护卫已然没剩几个,倒是这些黑衣蒙面人足有十几个之多,映入玄康眼帘的是相国府里里外外,满地的尸体。 这根本就是一场屠杀,玄康实在想不出这些黑衣蒙面人与糜相之间,有多么大的深仇大恨,竟然要将他一家老小,包括仆从佣人也一并杀死。 巡城司的出现,令黑衣蒙面人感到有些意外,其中一个人唿哨了一声,马上便有十几个人挡在了院子的门口与巡城司的人搏斗。 那个护卫糜相的护卫虽然是个高手,但是终究还是架不住两个黑衣蒙面人的夹攻,惨叫一声,被一把刀砍倒在地,另一个黑衣蒙面人飞扑糜庆而去,一刀刺入了他的下腹,糜庆也是一声地惨呼。 玄康正被一个蒙面人拌住,不由得大急,猛地甩脱这个蒙面人的缠斗,大鹏展翅一般已然扑到了糜庆的身前,手中的匕首想也不想地直挥出去,一刀便刺中了这个要杀糜庆的黑衣蒙面人握刀的肩膀。 黑衣蒙面人“啊”地叫了一声,手里的刀还来不及从糜庆的身体里拔出来,转头双目正与玄康的双目对视,流露出恶毒的怨念。玄康一招得手,哪里会对他留情,匕首飞快地从他的肩膀抽出,如鬼魅一样附身而随,匕首再一次递出之时,已然到了他的项间。 黑衣蒙面人大骇,哪里再顾得糜庆的死活,向一旁闪去,但是脖子还是被锋利的匕首划破出一条深长的血口,若非他反应及时,这道血口划破的不是他的咽喉,就一定是他的血管大动脉了。 他向后急退,瞥眼看到倒在地上已然不动的糜庆,知道面前的这个年青人正在发狠,他也看到了巡城司发向天空的信号焰火,知道如果再不逃离便真得再没有机会脱身了。 “扯乎!”他强忍着脖子和肩膀的痛,大呼一声,身形好像弹簧一样呼地跃起,已然躲过了玄康跟上来的又一击,向着相府内院的方向冲去。 这一声呼叫,令那些黑衣蒙面人如释重负,马上丢下了被他们堵在院门口的巡城司的人员,四散而逃。 玄康知道这个被他伤到的家伙一定就是头目,说不定他就是柴三郎呢,哪里愿意放过,准备追踪而下,但是旁边的黑衣蒙面人却向他打来了一枚暗器,他只得闪身躲避,“砰”的一声,那暗器打到了立柱之上,发出了闷响来,原来是一枚飞蝗石。 却也在这一错之间,这个黑衣蒙面人借着旁边的矮墙两个起落,便上了房。 “放箭!”巡城司的头目一声命令。 “嗖!嗖!嗖!”箭影激射而去,他听到那个黑衣蒙面人发出了一声惨叫,声音尖锐,分明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显然有一支箭射中了她的身体,但是她还是强忍着痛疼,脚下飞快,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玄康想去追赶,猛听到巡城司的头目惊叫着:“糜相!糜相!” 他连忙回身,见到那个头目正准备抽出插入糜庆下腹的刀,连忙阻止:“别动!” 那头目吓了一跳,还是收住了手。 “你去追赶这些刺客,留下两个人给我帮忙,再派一个人赶快去太医院找太医来!” “诺!”这个头目也忘记了自己并非是玄康的下属,应允着布下命令,然后带着人追赶那些刺客去了。 玄康俯下身,与糜庆的双目交织,这个老头子倒也坚强,瞪着眼睛看着玄康,未哼一声。 “糜相,你不会有事的!”玄康只能这样地安慰着他,让一个巡城司的士兵取出他们随身的金疮药来,撕开了糜庆的衣袍露出了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他知道如果想要将这个老头子救活回来,必须先要止血。这把横刀虽然不宽,但是扎得很深,不知道伤到了腹部的哪里,恐怕肠子会有断的。 他不敢拔刀,知道只一拔,血就会喷涌而出,那样反而会更快地害了他的命。他只能小心地按住那道伤口,将金疮药胡乱地撒在伤口上,只希望能够令血少出一些。 糜庆指着书房的方向,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久,窦刚第一个赶了过来,几乎与他前后脚,周旋也赶了过来,他们都是因为看到了相府里发出的信号焰火,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当他们见到糜相府中满地的尸体之时,马上明白了什么,周旋更是发了疯一样地冲到了糜庆的身边,一把将玄康推到了一边,熟练地为糜庆作着处理。 玄康倒也乐得清闲,站立一旁,接受着窦刚的询问。 “今天晚上我们在太白楼喝酒,是糜相付的钱,为了感谢糜相的款待,所以我特意地来到相府向他道谢!” 玄康说着自己之所以会出现在糜相府的原因,也是说给周旋听的,他可不想被周旋怀疑。 周旋终于拔出了那把刀来,糜相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已然昏死了过去。好在太医院的张太医及时的赶到,为糜庆施行着救治手术。 糜庆能不能救回来,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窦刚没有在相府多待片刻,这一夜注定他是无法入眠的,他要带着巡城司的人马封城,搜捕刺客,只怕这一段时间内他都别想有半刻的清闲。 周旋更是惶恐万分,作为皇城司的正使,他竟然没有探查出有人会对糜庆下手,若是糜庆死了,那么他这个皇城司的正使,恐怕也当到了头。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糜庆才在张太医的救治之下醒转过来,但是他依然手指着书房的方向,好像要说些什么话。 周旋走进了糜庆的书房,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份奏章,问着他道:“糜相,你是想要让我把这份奏章递与大将军吗?” 糜庆微微点了点头。 “你放心吧,我一定会把这个奏章递上去,如今你只需要好好地养伤!”话说出来的时候,泪水正悄悄滑落出他的眼窝,玄康可以看出来,周旋了糜庆之间友情的深厚。 周旋看了一眼奏章,又把目光投向了玄康,露出疑惑的样子来。 “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玄康被周旋看得发毛,干脆问着他。 “糜相奏章里保举你作户部员外郎!” 玄康一怔,户部员外郎,那可是户部的第四把手,上面还有郎中、侍郎和尚书。 他忽然觉得自己太无耻了,就是因为自己的私心,才倒至了糜庆的屠家之祸,若是自己早些发出警告来,或许糜庆也不会惨遭此祸。 第255章 中书省 糜相府一夜之间,三百多号人被仇家屠戮,一日之间便传便了整个洛京城。 糜庆身受重伤,除了他的大儿子糜良国跟着大将军东征幸免于难之外,包括他的几个女儿、儿子和孙子也尽数被杀,当然已经出嫁的两个女儿除外。 而糜庆的伤势十分严重,他已然奄奄一息了,就算是养好了伤,只怕也没有多久的活日。 根据糜相府幸存人员的供述,那天晚上黑衣蒙面人大约在二十人以上,而且个个是绝世高手。而糜相府里的高手也只有十名,哪经得起这些刺客的围攻。 这些刺客分工明细,围住了糜相府的各个出口,连围墙上都有人把守,以防有人外逃通风报信,若不是十三太保偶然到府,那么整个糜相府只怕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厄运。 洛京城一下子紧张起来,里里外外都是巡城司、皇城司,以及御林军的人,所有的城门都有兵丁把守,进出城都要经过严格的检查,尤其是出城的人,除了被搜身之外,还要有城中地保、坊官或者商税官以上官员出具的可以证明身份的证明。 与此同时,挨家挨户的搜索也是必不可少的,但是那二十多名刺客,就好像是石沉大海,竟然没有半点儿的信息可循,十多天过去了,却连一个刺客也没有抓到,这越发令周旋和窦刚不解,同时也倍感压力。 朝中虽然无相,但是中书省的运作依然可以照常进行,毕竟糜相之前已经将中书省的各职捋顺,只要各部门,各官员各司其职,没有重大的议决项出现,就不会有问题。 但是,偏偏在这个时候,洛京大将军府的留守吉存义却跑到中书省来夺权,便是没有事发现,如今也变成了有事发生了。 之前,因为有糜相坐镇,吉存义就好像是夹着尾巴的狗,不敢有半句违抗。 如今却不同了,因为他手里拿着将军府留守的大印,中书省的政令发布出去的时候,不仅要盖相印,还要盖将军留守印,以表示大将军通过。只有双印盖上之后,政令才能生效。 吉存义在中书省,对着中书侍郎道:“糜相不能履职,今后中书省的一切奏章必须我先看过了之后,才能够议决,而且也必须由我来最后决定结果,否则,我绝不会加盖留守印的!” 那中书侍郎也是一个耿直的家伙,一怒之下辞官不做了。 吉存义开始的时候,还很得意,以为拿下了中书侍郎,他就真得可以把持朝政了,却没有想到才过了两天,便接到了大将军吉昌的斥令,要求吉存义不得插手中书省的事务,并且如公孙楚所预测的那样,任命礼部尚书奉有田担任右丞相,主导中书省;同时又任命程万奎为中书侍郎,协助奉有田工作。 奉有田在上位后的第一天,便给大将军去了奏折,要求任命吉存勇为中书舍人,并且建议大将军府留守印归由吉存勇保管,否则只怕政令难出大内。 在奉有田将奏折发出之后,便亲自来找玄康,此时,玄康还在东市街头卖艺呢! “要我出任中书舍人也行!”玄康告诉着奉相:“只是老师呀,你现在也看到了,我可有一大家子要养,我去作官了,那点儿俸禄只怕连我糊口都够呛!再说,如今我还是投毒嫌疑犯,我的财产、店铺还有住所都被皇城司封存着,名誉还没有恢复,这么去做官也不合适吧?” 奉有田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道:“你放心,你的那点儿事不过是捕风捉影,根本就是被人有意栽赃陷害,我这就去找周旋,要他把你这件事结案!” 奉有田风风火火地走了,还没有到下午,周旋便一脸疲惫地找到了玄康,说要请他吃个饭。 玄康毫不客气地把李乐、秋禅、亚雄和二十三郎都叫了出来,跟着他走进了聚仙楼。如果他可以带女的话,肯定也会把彩云和青鸾一起带来。 周旋看着玄康带出来的四个人,忍不住地骂道:“十三郎,你这是想要吃大户吗?” 玄康嘿嘿一笑,道:“周大人,你把我的财产都封了,你可知道,我们已经有几个月没有沾到一点儿的荤腥了,既然周大人要请我,我也不能独自一个人去吃酒吧?他们要么是我的师傅,要么是我的兄弟,要么是我的忠仆,我也总不能亏待他们,你说是吧?” “好了!好了!”周旋不耐烦地挥挥手,还告诉着他:“查封你的财产会很快还给你,你的酒坊,蛋糕店也会给你解封,还有,你可以重新搬回世子府里去住,只是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当初查封你的两千两银子,如今只能还你一半。” “为什么只还一半?” “因为另一半已经被我手下的兄弟花掉了!”周旋并不隐瞒,同时也警告着他:“我也就是瞧着你是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的面子上,才会还你这一半的钱,否则,你能够拿回三分之一就已经很不错了!你如果嫌少,那么这一半我也不还了,等着哪天抄了谁的家,再得到银子填上你的亏欠,再还你吧!” 这分明就是在赖账,好像是对他说,我承认欠你的钱,但是现在我手里没有那么多钱,那就等我什么时候有了那么多的钱,再一起还你吧!想让我分批还钱,却是没门儿的。 玄康被他的坦诚气笑了起来,只得挥了挥手,道:“算了,就当我倒霉,那些钱算是喂了狗!” 周旋紧皱着眉头,自然不爱听他的这句嘲讽,但是他并没有发作,若不是他的确有些事要求着玄康,他也不会那么痛快的答应还钱。再怎么说,拿了别人一千两银子,被人骂一声狗,他并不吃亏。 来到聚仙楼的时候,公孙楚正在柜台处,看到他们到来,也只是像对待这里的常客一样,一脸虚伪的笑容,并没有特别的热情,好像他和玄康之间的关系仅此而已。 既然是周旋请客,玄康毫不客气了点了一桌子的酒菜,直到看着李乐等人狼吞虎咽地吃得不能再吃了,喝得不能再喝了,才罢休。 看着玄康身边这些又能吃又能喝的饭桶,周旋的心都要滴出了血来,这一顿饭,可是吃了他十两银子! 第256章 与周旋的对话 好不容易看着玄康身边的人酒足饭饱了,周旋这才对着玄康道:“好了,饭也吃了,酒也喝了,我现在要跟你谈正经事了!” 玄康点点头,让酒足饭饱的李乐、秋禅和二十三郎等人先回家,并且也让他们给彩云和青鸾带去好消息,他们又要搬回世子府住了。 那几个人高兴地离开了。 其实,玄康最想要搬回去的地方,还是夕照门边的文府,但是周旋告诉他,那是东齐国的财产,不是他的财产,只要朝廷和东齐国处于敌对的关系,文府就不可能解封的。 伙计将雅间里的残席撤走,又收拾了一番,摆上了茶点,两个人对面盘膝而坐。 “说吧,周大人今天这么得空找我来,有什么事情?”玄康开门见山。 “首先,自然还是糜相遇刺的事情!” “那件事情,我已经向你说得很清楚了,你知道我这个人不喜欢欠别人的情,那天我就是想要去糜相府道谢的!”玄康再三的解释。 周旋盯视着他看了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我并没有怀疑你知情不报!只是还想要详细了解些你入相府后,发生的细节!” 玄康只得将那天的事情又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说到最后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告诉着周旋:“对了,我倒是忘了一件事,那个刺客头目被我刺伤逃走的时候,他的一个同伙阻拦我,那应该是一个女人,而且她的暗器很厉害,会打飞蝗石,逃走时,身上应该中了一箭!” “江湖上会打飞蝗石的人不少,但是女子里面打得好的,只有韩冰儿!”周旋肯定地道:“我知道这件事百分之百是柴三郎那帮人做的,也只有他们对糜相有如此大的深仇大恨,要杀他的全家!” “既然你确定是那些除吉会的人所为,应该好办了呀!只要找到他们的老巢,将他们一举消灭就好了!” 周旋发出一声苦笑来:“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柴三郎也算是一个枭雄,若不是因为他是柴杰的庶子,没有被立为世子,否则,大将军可能真得会遇到一个像样的对手!这么些年来,那家伙总是神出鬼没,总是在你意想不到的地方出现,我倒是希望能够将他一举剿灭,但是总是功亏一篑。”说到这里,他不得不承认地道:“我不是他的对手!” “你抓不到他,可能是那天他们已经出了城!” “不可能!”周旋十分肯定地道:“除非他能够从天上飞走!要知道,相府出事后,我和窦刚都没有半分担耽误,城也封了,卡也设了,挨家挨户地搜了个遍,就是没有他们的踪迹,这也太奇怪了!” 玄康想了想,道:“那天晚上所有的人都把注意力盯在了糜相府上,倒是他们从容离开之后,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去了哪里!若是藏身这么快,我想,从糜相府往外一圈,他们跑不了多远,应该是在三四个坊间,你们可重点搜查一番!” “兴化坊的周围八里之内,我们都来回得搜了不下十次,也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 玄康又想了想,道:“我重伤了他们的头目,其他人应该也有受伤的,你们为什么不查一查城中各处的药店医馆呢?那么重的伤,肯定会是要敷药的。” “这个我们也查了个遍,所有的药店和医馆,都一一询问,连他们的帐都查了,并没有特殊的发现,如今,即便是去买止血草,也要往衙门登记,受了一点儿的伤,也会被人问个清楚。” “那就奇怪了!”玄康也有些不解。 见到玄康也是迷惑,周旋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来,只得摆了摆手,接着道:“先不说这个了,再说一说你的投毒嫌疑案吧!” 玄康道:“这个案子你总查出来了吧?我可是真得被冤枉的呀!” “其实这个案子早就不叫案子了!” “为什么?” “因为这是明摆着吉存义在陷害你,贺志鸣早就已经知道,他之所以不结案的原因,是不敢得罪吉存义,也不敢得罪你,你们两个都是太保,所以就只能拖着,拖到大将军回来之后再交由大将军亲自处理!” “那你们皇城司还扣押了我的财产这么久?害得我跑到街上卖唱?你们就喜欢看我出洋相,是吗?”玄康不由得怒叫了起来。 周旋十分平静地道:“那是席洪宇做的事情!” “可是,你既然回来了,为什么不纠错?” “我为什么纠错?”周旋白了他一眼,悠悠地道:“别忘记了,当初我对你如此信任,可是你却害得我差一点儿被杀了头!” 玄康就好像是被斗败的公鸡,沮丧起来。的确,当年他在救秦无殇的事情上,是害过周旋的,用周旋的话来说,他闯过了无数的大风大浪,偏偏是在玄康这个小阴沟里翻了船。自那以后,他和玄康见面的时候,都满是仇恨。 玄康也知道,这么长时间以来,周旋没有在大将军的面前,讲他的坏话,已经算是很对得起他了。 “好吧!”玄康只得道:“这件事我也不追究了,咱们两个算是一帐两清,今后,你也不欠我,我也不欠你了,这样总可以了吧!” 周旋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微微一笑,算是答应了。 “还有,是不是大哥中毒,也是老二做的?”玄康问。 周旋却摇着头:“那不是他干的!他还没有这个胆子!” “怎么可能?”玄康道:“他可是最后的受益者呀!若不是他干的,又会是谁干的呢?” “我要是说,这是吉存仁家里头,后院争斗的结果,你信吗?” “宫斗?”玄康惊讶地久久合不拢嘴来,满脸地疑惑,有些不敢相信。 周旋苦笑道:“吉老大身边有一个妻,三个妾,还有五个通房丫头,他最喜欢的是他的两个小妾,这引起了其他妻妾的不满,尤其是他的正妻林氏,总是趁着他不在家的时候,以各种借口惩罚那两个小妾,但是吉老大又觉得自己对不起自己的正妻,对此只是呵斥了几句,并没有过多的管束,于是造成林氏越发得跋扈。另一个小妾因为不得宠,对此怀恨在心,所以故意在林氏给吉老大的酒里下毒,想着一石三鸟,嫁祸林氏,同时将吉老大害死。” “这么乱呀!” 周旋点点头,道:“的确是乱!我初时查的时候,也没有往这方面去向,查的吉老二比较多,也觉得应该是他下的毒,可是后来,发现他根本就没有作案时间,又从取酒的过程细察,才发现了端倪。” “那最后的结果呢?” “最后的结果,是那个下毒的妾自杀了,另两个妾被大将军赐死,吉老大的正妻林氏一并被赐死!连五个通房都一起卖掉了!” “什么?”玄康叫了起来:“父亲大人这也太不仁道了吧!让凶手死就好了,为什么还要把大哥的妻妾全都赐死?” 周旋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别忘记了,你们可是大将军的太保,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可以被那些女人束缚?女人就是一件衣服,好就穿着,不好就丢掉!像吉老大这样,原本有着大好的前途,却被几个女人所累,能不让大将军气恼?” 玄康无言,的确如周旋所说,如果吉存仁的眼睛能够治好,吉昌可能还会对他委以重任;但是,若吉存仁的眼睛好不了了,等着他的结果,可能比吉八郎还要惨。 第257章 投名状 周旋说着吉存仁的事,但是在玄康的面前,却用到了“你们”这个词,便又令玄康不寒而粟起来,他忽然明白过来,就今后的情形而言,作为吉家的太保,自己的妻妾都会被大将军管束,更或者说得明白一些,就是他们连选择妻妾的权力都没有。 如果大将军认为,谁的妻妾要是拖了谁的后退腿,那么这个妻妾有可能就会被处死。 他马上想到了吉十一郎来,当初吉昌让吉十一郎将魏窈娘处理掉,但是吉十一郎却找他来商量,最终听从了他的建议,将魏窈娘悄悄地送到了城外的庄子里,如果这件事被吉昌知道的话,只怕魏窈娘的下场,会跟吉存仁的妻妾一样了。 看来,他必须要在吉十一郎回朝的时候,让吉十一郎赶紧将魏窈娘甩脱,否则的结果不言而喻。不过,他又马上想到,吉十一郎是跟糜庆的次嫡女定了亲的,只是这一次刺客杀了糜庆的全家,吉十一郎的未婚妻也在其中,吉十一郎应该有很长一段时间可以逍遥法外了。 周旋不知道玄康在想些什么,又道:“十三郎才华卓绝,便是糜相也大为赞赏,这一次若是能够出任朝官,想来必定可以大放光彩!” 玄康听出来,他终究是要说到这个上面来的,笑笑,道:“奉相是不是已经找过周大人了?” “是!”周旋点着头,同时又道:“奉相初入中枢,担心将军府的留守不予合作,会影响朝堂正常去行,所以希望能够让十三郎出任中书舍人一职!” “这也是你今天请我吃饭的主要原因吧?” 周旋点着头:“我相信糜相和奉相的眼光,十三郎绝非池中之物,但是十三郎身份微妙,就算是糜相和奉相对十三郎信任有嘉,但是却又难保别人的猜忌!” “是周大人在猜忌吧?”玄康直截了当地问出声来,他当然知道,若是说如今有谁能够阻止他当官,就只有周旋了,毕竟周旋的建议可是在吉昌那里十分重视的。就算是吉存义对自己万分的不满,但是吉存义的话吉昌向来只是当一个屁! 周旋并不否认,也笑了笑,道:“十三郎也是性情中人,当初能够为了秦无殇那么一个所谓的朋友,都可以背叛大将军,如今东齐与朝廷为敌,所以我很难相信十三郎不会为了东齐的利益,而做出有损于朝廷的事情来!” “周大人的担心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玄康点着头:“只是,如今我不姓文,而是叫作吉存勇,自然不能再为东齐着想,我知道自己的立场,请周大人放心!” “空口白牙,又怎么可以取信于人呢?” 玄康皱起了眉头来,想了一下,问道:“既然周大人不相信我,那我也没有办法,大不了这个官我不作就是了!也免得被人猜忌!” “若是十三郎真得不做这个官,那更让人怀疑你的居心了!” “为什么?” 周旋道:“若你真得把自己当作吉家儿郎,哪有在朝廷有难之时,畏惧退缩的道理?便如同吉存义,就算是没有那般的本事,也会在需要他的时候,当仁不让,这才是吉家太保应有的气象!” 玄康不由得怒了起来:“周大人的话令我无法理解了,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你到底想要让我怎么办?” 周旋笑了笑,道:“其实也很简单,只要十三郎能够拿出一个让我相信,你已经和东齐国一刀两断的投名状来,我自然不会为难十三郎了!” 玄康恨地直咬牙,却也没有办法,这个周旋果然是一个最难缠的家伙。不过仔细想一想,站在周旋的立场之上,他也没有错。毕竟中书舍人并非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官职,那才是中书省操着实权的位置。中书省自然以相国为尊,次为中书侍郎,再次就是中书舍人了,无论是议决,还是文书,都要经过中书舍人的手,这就相当于是某个机构的秘书长了。 玄康的确对这个位置有些垂涎,如今自己作了中书舍人,几乎可以肯定,他才是实际上的为政者,大虞朝除了军权以外,所有的权利他都可以涉及,尤其是财政方面,便是以后为了谋求自己的发展,也会有许多的便利。 想了一下,玄康像是咬着牙做出了决定来,对着周旋一拱手,道:“大将军出征已然十个月了,还在黑伏城一筹莫展,我有一计,可以让义父轻松拿下黑伏城来!” 周旋的眼睛一亮,若是玄康真得为吉昌献计拿下黑伏城,的确可以算是与东齐国一切两断了,也的确是一个不错的投名状。 “你且说说看!” 玄康汗颜:“只是我这一计说出来,只怕我再也没有颜面回到东齐故土了!” “呵呵,有一失必有一得!十三郎失去的不过是东天一隅,但是得到的却是龙陆的天下!” 玄康还是作出犹豫不决的样子来,周旋并不着急,慢慢地喝着茶,他可以看出来玄康心里的挣扎。 过了半晌,玄康好像终于是做出了决定来,咬了咬牙,狠了狠心地道:“其实也没什么,说不定义父大人已经想到了。” “那你就先说与我听听!”周旋鼓励着。 玄康道:“如今已然到了七月,黑水河的洪水马上就要到来,黑伏城位于黑水河和伏河的会流口处,地势不高。若是等到黑水河洪峰到来之际,掘开沿河大堤,引水灌城,那么黑伏城将不攻自破!” 周旋的眼睛一亮,猛地一拍大腿,赞道:“好计!好毒的计!” 玄康一脸的汗水,擦了擦额头,惶然地道:“周大人若是要向义父进言时,可千万要求义父能够看在我的面子上,善待东齐的百姓,即便是大将军攻破东齐,那些百姓也会成为朝廷的子民!若是拿下的东齐土地赤野千里,荒无人烟,对于朝廷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呵呵,十三郎菩萨心肠,我自当向大将军禀明!” “周大人不要再羞臊于我,若是我的计谋真得被义父所用,那么不知道会造成多少人家破人亡,葬身鱼腹!这并非是我所希望的!” “只要有战争,就不可能没有牺牲!”周旋安慰着他道:“十三郎也莫要自责,只要东齐平复,天下才会归一,那才是真正的功德!” 他说着,已然有些迫不及待了,又喝了口茶,只说要马上去写奏章,匆匆地离去。 望着周旋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玄康的心有些茫然了。 第258章 嫁祸于无形 公孙楚走进了雅间里,并随手关上了门。 玄康知道,左放儿就在门外守着,不会允许陌生的客人进来。 “他要我交上投名状,才会答应由我出任中书舍人!”玄康没有隐瞒,直截了当地告诉着公孙楚。 “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公孙楚点着头,又好奇地问道:“那么,你交的投名状是什么?” “我告诉他,如果大将军想要攻下黑伏城,可以等着黑水河来大水之时,掘开河堤灌城!” 公孙楚沉默了,这件破城的方案他们玄康之前就曾想到过。 过了良久,他又发出一声苦笑来:“公子出了这个主意,只怕以后想要回东齐都不可能了!” 玄康看着他,没有答话,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原因。如果吉昌真得按他的计谋行事,并且拿下黑伏城,肯定也会因为洪水的缘故,令黑伏一地,甚至于整个东齐国北部地势较为平缓的平原地区汪洋一片,到时候受灾的灾民也会有几十万,甚至上百万,最终造成的死亡也将是十万以上,那才是真正的恐怖。 水火无情,一旦掘堤后,产生的后果就不是吉大将军可以控制得了的!如果东齐人知道献此毒计的人,就是他们的二王子文玄康的话,那么,这辈子文玄康都别想再回东齐,他一定会被东齐人恨之入骨。 见玄康没有答话,公孙楚道:“其实我也知道,公子这是被逼无奈!就算是这条计策公子不说,以吉昌的聪明,还有他手下那么多的将军和谋士,也一定会想到!公子只不过是将他们想到的事情,提前告诉了周旋而已!” 玄康知道,公孙楚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也是在安慰自己,令他不要太过愧疚罢了!不过细想一想,既然他和公孙楚都能够想到引水灌城的计策来,吉昌没有道理想不到的。 他只能苦笑一声:“是呀!大将军也可能早就已经想到了这条计策,如今只是不轻言,等着黑水河来大水罢了!呵呵,但是,这条计策一旦出了我的口,我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义父一定会将这一计推到我的头上来,逼迫我彻底地与东齐国决裂!” 公孙楚点点头,却又问道:“那么,公子打算如何自处?” “那还能有什么自处?”玄康道:“如今我已然不可能选边了,只有把自己绑在义父的战车上一途!” 公孙楚微笑地摇了摇头,道:“那就还是要看公子是喜欢作东齐世子多一点儿?还是喜欢君临天下多一点儿了!” 玄康心头一动,仔细地琢磨着他的话,忽然明白了什么,眼前不由得一亮,刚才的阴郁也一扫而光。 “呵呵,我怎么忘记了?这天下就没有天衣无缝的计划!兵来将挡,水来土囤,既然他有攻的计谋,那么我就有防的本事!” 公孙楚怀着欣赏的目光看着玄康,他喜欢这样的主公,不用他过多的浪废唇舌,一点儿即透。 “那公子且说说看,你有何办法来破解吉昌引水灌城之计呢?” “其实这也很简单!”玄康道:“那就是在趁着大将军掘堤之前,提前在上游其他的地方掘堤,比如说在魏国掘堤!” 两个人四目对视,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的确,如果在上游先掘堤放水,就算是大将军想要引水灌城,都无水可引了!当然,那样的话,一片汪洋的将是魏国。魏国的人口也十分稠密,尤其是沿着黑水河的平原,更是整个魏国最为富庶的所在,若是魏国沿河堤溃,那么受灾的灾民,和因洪水而死的人,比东齐掘堤只怕还要高。 但是,相对来说,魏国死多少人,玄康就没有那么心愧了。 公孙楚道:“若是人为在魏国掘堤,那么魏国人定然会将东齐国人恨之入骨,就算以后东齐能够灭魏,想要统治魏地,也是难上加难,光一个人心所向,非百年功业,只怕没有成效!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让魏国的河堤自己溃决,这样一来,神不知鬼不觉,也没有人会把这笔帐算到东齐人的头上来,反而会觉得那是魏国官员中饱私囊,建起了这么一条豆腐渣一样的堤防,到时候,人们恨的就只能是魏君,恨的是魏国朝廷!” 听到公孙楚的话,玄康又一次瞪大了眼睛,刚才他还在为自己想到的高超对策感到兴奋,而公孙楚给他出的主意,却是更加的阴险,将所有的人为痕迹消于无形,而将同样的灾难嫁祸邻国,还不会造成魏国人的对东齐人的反感,甚至还要对他们自己的君王恨之入骨,这样的奇谋,果然是高出了自己不少的层次。 他忽然觉得自己和公孙楚在一起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小人,变成了一个阴谋家,一个见不得阳光的小人。 公孙楚却心平气和,微微一笑,又道:“刚才所言,不过是我的一点儿想法,公子到底怎么决定,还是要看公子自己的选择!” “这有什么选择的!”玄康当即地道:“我自然还是东齐国的人,自然还是要视东齐为故国,怎么可以做对不起东齐的事来呢?” “既然如此,那就请公子自己定夺吧!” 玄康点着头,又想了想,把前后想得通透,这才对着公孙楚道:“这件事我们不能写下来,只能通过口述的方式,告之绣衣社。舅舅,这些日子巡城司和皇城司控制着洛京的几处城门,进出都不容易,阿龙他们也许久没有人进城了,我是走不开的,这件事还需要你来办!只要把消息传给了枚枝,我们就算是对得起东齐了!至于枚枝想什么办法,把消息递回东齐国,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 “好!”公孙楚点着头:“这件事事体重大,越少知道的人越好,看来,也只能我自己亲自出一趟城,去跟阿龙说明了!” 显然,公孙楚与阿龙之间,也有他们秘密的接头方式,虽然玄康很想知道那是什么样的联系方式,但是最终也没有问出口来。作为主公,他没有必要事事亲为,他应该选择相信别人! 第259章 追债 周旋的奏折立竿见影,三天后,朝廷的正式任命文书便到了玄康的手里,还是由奉相亲自送来的,看着上面盖着玉玺、大将军印、中书省相国印,吏部尚书印,还有大将军府的留守印时,玄康知道,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与任命文书一同送来的,还有两套青袍绣着白娴图案的朝服,如今他可是正五品的中书舍人了,掌管着中书省日常的运作。 “还有大将军留守印,在将军府吉存义的手里,需要十三郎亲自去要过来!”奉有田特意地告诉着玄康,他之所以不顾一切地要将玄康推荐上来,其实主要还是想要玄康掌握那方小小的大将军留守印。 “二哥会给我吗?”玄康有些怀疑。 此时,吉存义才是洛京城大将军府的留守,他拿着留守印,本就是天经地仪的事。倒是如今让自己去掌握那方留守印,却又显得有些另类了。吉存义本来就对自己有着很大的怨气,如今只怕这份怨气越发得无解了。 奉有田道:“此事可是在我上任之时就已经禀明过大将军的,如今大将军同意任命你为中书舍人,也同意了将留守印由你掌握,大将军的手令已经随着这道任命文书到了洛京,此时应该在周旋周大人的手里,十三郎可以伙同周大人一起去向二太保要印!” 听到这话,玄康才放下心来,自己跟周旋一起去见吉存义,想来吉存义也不敢对他如何了。他在中书省执掌着留守印,奉有田执掌着相国印,只要他和奉有田师徒两个人好好配合,就可以总揽大虞朝的财政大权,直到大将军 东征归来。 他相信,大将军东征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完的,文青云带着东齐国上下一心,同仇敌忾,虽然处于弱势,但是却不见半分落败,只怕战争还要持续很长时间。 玄康想请奉相吃一顿饭,但是却被奉相婉拒了,他看了看玄康租的这个院子,除了生活必需品之外,几乎没有他物,连他们坐的凳子都是从邻居家借来的。 “还是等你搬回世子府后,有空了,再请我吃一顿好了!”奉有田笑着道:“听闻世子府十三太保的火锅别具一格,到时候我就吃这个了!” “老师既然开口,学生定然会如老师所愿,等学生搬回世子府,再请老师一聚!” 奉有田大笑着,十分开心地走了。 虽然周旋说了让玄康他们搬回世子府去,但是玄康并不着急,在没有拿到正式的任命文书之前,什么事都有可能会变化,他可不希望自己前脚刚刚搬回了世子府,后脚又被别人赶了出来,到时候,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蛋糕店和酒坊的确被皇城司揭了封条,玄康带着李乐去走了一遭,只是这两处地方里面已经被弄得乱七八槽,连器物都已经不全了,想要重新开张,还需要从头开始,他们要招人,要置办器物,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开业的。 至于周旋所说的退还的一千两银子,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影子呢。 玄康换上了中书舍人的青袍,带上在乌纱帽,现在他是一个正正经经的文官了,之所以穿得这么正式,就是要正正经经地去跟周旋交涉,先把自己的钱要回来,然后还要周旋陪着他一起去见吉存义。 没有马,也没有车,玄康带着李乐就这么走到了皇城司的衙门。 七月正是天最热的时候,这一段路有点儿长,足有六里地,他们见到周旋的时候,都是汗流浃背,热气腾腾了,一见面便管周旋要水喝。 看着一边大口大口喝着水,一边用自己的袍袖不断搧着风的玄康,周旋经不住笑了起来,指着他骂道:“我说十三郎,你是不是从来没有作过官呀?这么大热天的,人家都想着能光着膀子才好,你倒好,还穿得这么整整齐齐,当心捂出痱子来!” 抹了一下嘴边的水渍,玄康缓了一口气,这才对着他道:“周大人,我现在是以正五品中书舍人的身份来与你说话,虽然你的官比我大,但是也不能这么嘲笑我吧?这要是在朝堂上,你可是要受廷杖的!” 周旋还是一脸得讥讽,逗趣一样地问道:“好吧,你穿得这么正式来见我,到底为了什么事吧?” “一公一私!”玄康道。 “那就先说公事 ,私事嘛,回头再说!” “不行!”玄康一口回绝:“必须先说私事,说完了才能说公事,否则,公事无从谈起!” “好吧!”周旋松了口:“说吧,你的私事是什么?” “我那一千两银子必须还我!”玄康一本正经。 “天哪!”周旋作出痛苦的样子,摸着自己的头,过后不由得骂道:“你个小兔崽子,穿得这么隆重,就是为了过来给我讨债来了?我都说了,那钱会还你就一定会还!这么些日子你都过来了,还在乎这么几天吗?” “周大人知道今天我是怎么来的吗?” 周旋摇着头,没好气地道:“如今我又没有派人再监视你了,我怎么会知道?” 自从上一次周旋请他喝完了酒,皇城司监视玄康的暗探就全部撤走了,连带着吉存义的人,也不见了踪影,此时的玄康在洛京真正成为了自由之身。 “我是和李乐走过来的!”玄康告诉着他:“我们足足走了一个时辰!” 虽然知道玄康有夸大之嫌,六里路走一个时辰有些慢,走过来却是事实。 “为什么不坐车呢?或许骑马也行呀?实在不行,租一辆驴车也没有几个钱呀?” “我现在分文皆无!”玄康双手一摊:“如果周大人想要我每天上朝不迟到,或者想要我正常得工作,最好还是把我的钱快快还给我。” “你搬回世子府来呀!”周旋道:“世子府里的车马还是随你用的!” “没有钱,我怎么搬回去?我还要雇仆佣,还要置家具,你说哪一样不要钱呢?” 周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道:“好了,你别跟我兜圈子了,我知道你是想把你的蛋糕店和酒坊重新开张。”说着,让人抬出来一个大箱子,对着他道:“这里只有五百两银子,就这么多,足够你把你的两个店坊开起来的了,还够你还别人的钱。” 玄康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马上又问:“那么,还有五百两银子什么时候还我?” “等我高兴的时候!”周旋摆了摆手,已经不耐烦了:“快说你的公事吧!” 这让玄康一下子觉得又回到了他穿越之前,欠债的是大爷,追债的反而成了孙子。 第260章 拿着鸡毛当令箭 知道周旋不会一下子把自己的钱全还给自己,能够要回一半来,玄康也便暂时心满意足了。 有了钱,玄康也踏下了心来,特意地对着周旋道:“还要麻烦周大人一趟,让你的兄弟帮我把这些钱送到我住的地方,如何?” “这是小事情!”周旋答应着,再一次催促:“快说你的公事!” “这公事嘛,自然是要周大人陪着我去大将军府里走一趟了!” “去见吉存义?” “是!”玄康道:“我听闻奉相说,义父给了你手令,让你交给二哥,把留守印放在我这里来保管,可是真的?” “是!”周旋道:“不过,那份手令我已经转交给了吉存义,你自己去找他就好了,他自会把留守印交给你!” 玄康摇着头:“我去了,只会令他越发得厌恶,他能够让我见一面就不错了!呵呵,若是我猜得不错,他一定会采用拖字诀,不把印信交出来的!” “那是你的事,跟我有何关系?”周旋白眼看着他。 玄康知道周旋对自己还是有气,此时只能低声下气地道:“手令是义父给你的,就是因为他知道二哥不会那么痛快地把印信交出来,所以希望你能够出面摆平这件事,若是周大人撒手不管,我这个中书舍人也只好打道回府。与其去大将军里碰壁,倒还不如我自己识些趣,挂官封印去向义父辞职的好!” 周旋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摇着头:“我看十三郎好像很喜欢这个官职的,不会挂官封印吧?” 玄康道:“我的确喜欢这个官职,我又不是傻子。但是如果光有一个名号,而没有一点儿的权力,你说这个官又当着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我自己一心一意地作生意去发财的好!国家大事再不关我的事,我也乐得逍遥!” “你觉得你这样的所为,是吉家太保应该的吗?” “若是周大人和二哥有意为难存勇,存勇就算是有万分的本事,又能如何?还不如好自为之,到时候去向义父解释时,也有话说,您说是不?” 周旋气不打一处来:“你小子巧言令色,真是坏透了!自己没本事要来印信,却要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 “小子是没有本事,所以才会恳请周大人出马!” 凝视着玄康,周旋只觉得他就是一个茅坑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想了想,如果自己不答应他,只怕他还会一直纠缠下去。而以后他在中书省当差,自己肯定也会要去中书省办事,若是这一次为难了他,只怕以后自己办事也不方便,只得道:“也罢,那我便陪你走一趟大将军府!” “如此多谢谢周大人了!”玄康喜形于色。 周旋给玄康和李乐借了两匹马,三个人很快来到了大将军府。 玄康虽然有大将军府的令牌,但是之前因为吉存义的命令,看门的护卫不允许他进去,这一次也不例外,那个像猪头一样大头大脑的护卫头目又一次将玄康拦在了门外。 玄康十分老实地站在门口的大石狮旁边,也不说话,而是笑着看着周旋。 周旋很是生气,怒道:“去把秦电叫过来,我倒是要看看,他是怎么管的,你们这些内卫处的人还有没有规矩?” 猪头护卫队长嘿嘿一笑,对着周旋道:“周大人先别生气,如今秦大人只负责大将军府的内院防护,这外面嘛,暂时交由我来负责。” “这是吉存义的命令?” “是!”猪头道:“上一次留守大人中毒,然后大太保也中了毒,这说明秦大人对大将军府的防护实在不利,所以留守大人准备撤换秦大人,还特意向大将军禀报,大将军回复说秦大人只负责大将军府的内宫,这外面的一应事务嘛,则有留守大人全权委任本人来处理!” “十三太保你难道不认识吗?” 猪头队长看了玄康一眼,在周旋的面前还是十分得恭敬,道:“不让十三太保进府,这也是留守大人的命令!” “你的眼里是不是只有留守大人?” “周大人这是什么话?留守大人如今是大将军府的主持,我不听他的还能够听谁的呢?” “是吗?”周旋一声冷笑,忽然出手,一个大耳刮子打在了猪头的脸上,立刻将他的脸打得肿了起来。 猪头队长的身边所有的兵士都不约而同地操起了刀剑来。 猪头队长也有些恼恨,却不敢对周旋轻举妄动,愤怒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打我?” “你知道什么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吗?我今天便如实地告诉你!大将军让吉存义在将军府作留守,不过就是一个名头罢了,大将军可没有准备把洛京的事务交给他!如今被你堵在门外的十三太保已经正式就任中书省的舍人,我是陪他来这里取留守印信的!从今往后,吉存义的命令在大将军府里也不算数!如果你们要用印信的话,也只能去找十三郎!” 猪头队长捂着自己的脸,愣愣地看着玄康,有些不敢相信。 “我们走!”周旋再不理会这个猪头队长,大摇大摆地走在了前面。 玄康和李乐幸灾乐祸一样地看着这个挨打的猪头,之前心里的不满也丢到了一边,跟在周旋的身后,走进了大将军府,再没有一个人敢阻拦他一步。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吉存义所住的义昌院,但是一听说周旋和玄康过来,一个满脸鸡皮的老太监便走了出来,对着两个十分恭敬地道:“留守大人不在,周大人若是有什么事,老奴可以代为转告!” “我是来拿留守印信的!”周旋直接了当地道:“何运,你知道留守印信在哪里吧?给我取来便是了!” 何运的脸上带着万分的谦卑,连连道:“周大人可是吓煞老奴了!那么重要的东西,老奴怎么敢私自拿取?不如大人今日请回,明日再来也不迟!” “吉二郎是真得出去了?还是有意要躲着不见我呢?”周旋问道。 “是真得出去了!” “那么,他去了哪里?” “这个老奴实在不知!” “哼!不会是你们这些做奴才的有意欺上瞒下,不去传报吧!”周旋说着,再不顾何运的阻拦,抬腿便向义昌院的后面闯去。 “大人……大人……”何运在后面紧紧相跟,想要拦住周旋的去路,但是作为皇城司的正使,周旋的武功在洛京城中少有对手,又岂是这个老太监能够拦得住的呢? 玄康也不答话,与李乐一左一右,紧随在周旋的身后,他倒是想要看一看,这个吉老二平日不出门的时候,到底在义昌院里做些什么。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义昌院的后院,何运还在大声地劝阻着,实际上是在向里面的人进行通报。而周旋也装作不知,直接闯进了内堂。 吉存义慌慌张张地从里面出来,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来得及穿好,露着结实的胸膛,三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正从里面出来,逃也似地消失在了厅堂之外。 玄康这才知道,原来这位高高在上的吉家二太保,正在这里白日宣淫呢! 第261章 收取留守印 吉存义看到进来的是周旋,面容有些尴尬,即至又看到跟在他身后进来的玄康之时,这种尴尬马上消失,而变成了怒意。 何运连忙躬身向着吉存义道:“适才奴才拦不住周大人……” “好了,别说了!”吉存义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何运倒退着走出厅堂。 此时的吉存义脸上没有了半分表情,十分不快地道:“周大人就算是父亲大人最信得过的人,也要懂些礼貌的吧?哪有这样强闯别人家后堂的道理?” 周旋微微一笑,道:“难不成二太保忘记了?大将军放你回来时怎么说的?他要你作留守时谦恭勤奋,礼贤下士,更要谨言慎行,清心寡欲,这样才可以坐得稳,坐得住,不为人垢病。” “我……我也没做什么错事吧?”吉存义强辩着。 周旋不作理会,接着道:“大将军要我回洛京城时,特意监督二太保的行为,除了后宫之外,还允许我可以出处大将军府的任何地方,包括你们这些太保的内宅!呵呵,你大哥的教训并不远,他如今眼盲,行动不便,你这大白天里不去军营巡视,却在这里与女人厮混,我若照实报告大将军,不知道大将军会怎么想?他还会不会让你留在京城作留守将军呢?” 吉存义此时面红耳赤,心虚难堪,只得服着软地道:“我……我的确是错了,还望周大人看在以往的份上,千万不要给父亲大人上书!”说着,深深地一揖。 周旋缓缓地令自己平静下来,轻轻叹了口气,分明就是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看着吉存义一会儿,这才缓声道:“今日过来,也没有别的事,就是要按大将军的吩咐,取走留守将军的印信,交与十三郎!” 吉存义这才抬起头看了玄康一眼,又是满脸的愤恨,咬了咬牙,对着玄康道:“十三弟若是为了来拿留守将军的印信,只管自己来找我拿好了,何必要惊动周大人跑这一趟?这大热天的,周大人的事务又如此之多,你倒是好大的面子!” 玄康躬身施礼,在吉存义的面前,他不得不执见兄长的礼节,毕竟他还是大将军的太保中最小的,就算是心里对这个吉存义不以为然,礼数还必须要做到位,不为别的,也要做给周旋看。 “二哥所言极是!”玄康答着,却又一笑,道:“存勇虽说是十三太保,但是自从二哥回到洛就作留守之后,存勇连大将军府的大门都进不来,又如何能够见到二哥呢?嘿嘿,存勇无能,所以只能求助于周大人了!” 他把自己摆在弱小的位置上,作出一副卑微的样子,便是吉存义想要发火,也发不起来。 周旋催促着道:“二太保,还是快些把印信交出来,我也算是完成了一件任务!我想你也不愿意我一直呆在你的家里不走吧?” “周大人说得哪里话,你若是愿意呆在我家,我正求之不得!”吉存义咬着后槽牙说着,但是脚步却转向了后面,不一会儿,便托着一个木匣过来,递到了周旋的手中。 周旋打开木匣,里面是一块用青玉雕刻的印玺,上面还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蟠龙。他又拿起印玺看了看,确认无误,这才点了点头,将之放回木匣中,转手交给了玄康。 玄康抱着木匣,心中喜欢,对着吉存义再一躬身:“多谢二哥体量!” “哼!”吉存义冷哼一声,阴阳怪气地道:“十三郎,不要以为你改了吉姓,就真得是我们吉家的人了!嘿嘿,我吉存义虽然才华不及你,但是我可是真真切切吉家的人,血管里淌的也是吉家的血脉,不是你这么一个假子可以比的!父亲大人一时被你蒙弊,又岂能永远被你蒙弊呢?他终究会重用于我,这大虞王朝的大将军也只能是我们吉家的,而非是你这样的外人!” 玄康作恭敬状,也不辩驳,反而十分老实地道:“是!是!二哥说的是!”只巴不得赶紧跟着周旋离开义昌院。 周旋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笑来,悠悠地道:“二太保难道忘记了大将军的教诲了吗?他要你谨言慎行是什么意思?你要仔细地想想看,大将军让你回洛京作留守,可是给你一个机会,你若是连这最后的一次机会都抓不住,那我也没有办法替你说好话了!” 吉存义一愣,有些不解地看着周旋,显然从他的话意里听出了什么来。 周旋又看向玄康,转头对着吉存义道:“二郎还是好生对待十三郎吧!或许将来你的命运就会掌握在他的手里!” 说完,再不多作解释,转身就走。 玄康也跟在周旋的身后离开,但是心里却有些忐忑,不明白周旋跟吉存义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望着三个人离开一内堂,吉存义终于想起了发火,将桌上的一只茶壶摔在了地上,“叭”的一声,摔得粉碎。 何运像是一只无声的猫,悄然地立在了吉存义的身后。 “主人,周大人和十三太保已经离开了!”他提醒着吉存义。 吉存义看着他,收拢了自己的暴怒,忽然道:“老何,你说说看,我是不是真得被父亲大人抛弃了?” 何运面露着笑容,依然一副平静的样子:“主人多虑了!再怎么说,大将军与您也是血亲,自不是那些义子可以相比的!就算是主人做了多大的错事,大将军也不会把您如何,顶多加以训斥而已!” 吉存义的心里这才算出了一口气,渐渐地平和下来,他们吉家并非大族,相反,还是一个没有多少底蕴的平民。自古以来,平民的崛起,总是要伴随着无尽的杀戮和掠夺,将那些大家士族的人踩在脚下,才能够成就辉煌。吉昌的崛起也是如此。 只是吉家到底人丁不旺,这也成为了他们吉家崛起的桎梏,所以吉昌才会把他这个侄子当成宝一样得来对待,当然不会要了他的命,否则,吉家的男人就更少了。 “原本以为糜庆被刺客刺杀之后,我的日子会好过许多,却没有想到这个周旋也跑出来跟我作对!”吉存义恨得直咬着牙。 何运站在那里,面上没有一点儿的变化,声音还是十分得平静:“要是周大人也出了事,主人就可以成为洛京真正的掌权者了!” “掌权?”吉存义愤怒地道:“我的印信都被那个该死的文玄康拿走了,还怎么掌权?” “难道主人忘记了自己还掌着御林军了吗?” 吉存义心头一动,是呀,自从吉存仁的眼睛失明之后,他这个御林军的副帅已经逐渐将整个御林军的大权握在了手上,自古以来,谁手里掌着军队,谁才会真正的笑到最后。 第262章 瞎子吉存仁 从义昌院出来,玄康想要往仁爱阁去探望一下大哥吉存仁,毕竟这是他几个月以来,第一次走进了大将军府。 周旋没有说什么,与他分手离去。自从他查清了吉存仁双目失明的原因,又按照大将军的命令,杀掉了吉存仁的一妻两妾之后,他就不愿意再见吉存仁。也许在他看来,往日里风采卓越的吉家大郎,已然死了! 来到仁爱阁,这处原本是大将军府里最热闹的一片院落,此时冷冷清清,门口连一位侍从都没有,大门紧闭着,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玄康和李乐走到了大门前,紧扣了几个门环,里面终于传来了走路声,一个人问着讯,把门打开来,看到玄康的时候,愣了一下,连忙将他让了进来。 开门的是一个老苍头,虽然早就认识玄康,还是有些埋怨地道:“十三公子怎么今日才来看望大公子?”他将吉存仁称作公子,也顺带着将其他的太保也称作公子。 玄康知道他是吉存仁一直带在身边的老仆,听他的这番话,分明是在埋怨自己没有过来探望过大哥。 他苦笑一声,道:“大爷也许不知,今日我能进府,也是托了周旋周大人的福!” 老苍头没有再问,关上了门,带着他们往内堂而行。 玄康有些奇怪,这诺大的院落里空荡荡的,墙头拐角很多地方都长满了野草,肯定是有很长时间没有被人打理过了。 “怎么这院里见不到其他的仆人?”玄康经不住地问道。 “其他的仆人都被大公子遣散了,如今留在院里的人,都是些干杂役的,没剩几个了!” “大哥还好吗?” “不好!” 玄康心头如堵着一块石头,没有再问下去。 走到内堂的时候,正看到吉存仁的女儿在院子里玩耍,见到玄康时,马上亲热的扑了过来,想到这个五岁的孩子如今已然没有妈,玄康的心头又是一阵难过,将她抱在怀里,向屋中走去。 还没有到门口,便听到了里面传来的琅琅读书声,再向里面看去,见到吉存仁盘坐在竹塌上,闭着双目,正在督促着儿子念书,他的儿子是正妻所生,如今也有十岁了。 “公子,十三公子来看你了!”老苍头在门口处通禀了一声。 读书声嘎然而止,吉存仁的儿子转头看向玄康,脸上露出惊喜来,若非在父亲的面前要装作矜持的样子,说不定也会跟妹妹一样扑过来了。 玄康有些后悔,他本来准备到大将军府里来的时候,带些蛋糕送给大哥的儿女吃,但是又想到上一次送给吉存义时惹出的麻烦,最终还是忍住了。 “十三弟来了!”吉存仁的眼睛还是没有睁开,微微闭着,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到什么。他的面容苍老了许多,三十多岁的年纪,如今看上去像个五十岁的样子。也许是心情不好,他的脸上胡子巴渣,唇边和脸上都连成了一片,整个人显得憔悴不堪。 “大哥!”玄康放下了他的女儿,躬身施礼。他对吉存仁怀有感激之心,不仅仅因为他是自己的大哥,更因为他是自己的首任军事长官和马术教练。 老苍头适时地招呼着两个孩子,带着他们走了出去。李乐也自觉地守在了门外。 玄康和吉存仁正对而坐,没有人端上茶水,也没有人摆上糕点,两个人此时更像是在军营里的上下级的参见。 “我等你很久了!”吉存仁说着,终于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玄康有些惭愧,还是告诉着他:“我早就想来看望大哥,可是二哥不让我进府!” “我知道!”吉存仁短短的三个字,便令玄康停止了解释。 “大哥的眼睛一点儿都看不到了吗?”玄康忍不住地问道。 “也不是!”吉存仁道:“就是看着什么都是花的,模糊得很,而且必须眯着眼睛,否则就是一片的白色!” 玄康心想:“这应该是视网膜受损了,真得要想恢复他的视力,只能动手术。但是在这个时代里,是没有人会给眼睛动手术的!只怕他这一生真得完蛋了!” 内心所想,脸上露出悲伤来,只能宽慰着道:“大哥安心在家养病,老天一定会开眼,让大哥重获光明的!” 吉存仁发出一声苦笑来,没有说什么,而是起身摸着走进了内室中,不一会儿,取出一个小小的木盒子,重新坐在了玄康的面前,却是将木盒子推到了他的前面。 玄康诧异地打开木盒子,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因为这个盒子里存放的是三块虎符,只是都是半支。而这些虎符,正是御林军调兵的最高信物,他见过此物。 御林军分为上、下、左、右四厢,中军驻在上厢,在大内皇城附近,也是当初玄康天天要去报到点卯的所在。原本御林军的上下两厢驻在洛京城内,只不过上厢在内城,下厢在外城;左右两厢在城郭,也就是驻在城外。但是在大将军出征以后,为了护卫洛京的安全,吉存仁又将御林军重新作了布置。 因为城内还有巡城司和皇城司的存在,相对来说,安全系数较高,所以吉存仁只在城内留下了上厢一军,合计有两万五千人;将下厢调出城外,与左右两厢分别进驻到了安国军、定国军、旭日军和落日军离去的军营中,以保全洛京的周遭。 如果要调兵时,需要吉存仁手中的虎符,与各厢领兵将军手中的虎符契合,搭配一致之后,才能调动。 吉存仁手是掌握着调动御林军四厢的虎符,上厢为黑虎符,下厢为红虎符,左厢为白虎符,右厢为青虎符。 而此时玄康看到了这三块半支的虎符分别是红、白、青这三种,应该是下厢、左厢和右厢的调动虎符,唯独不见黑色的上厢调动虎符。 玄康把玩着手中的虎符,不明白吉存仁的用意,问道:“大哥给我看这三块虎符,是为何?” 吉存仁郑重地道:“这三块虎符从今日起,在你那里保存,直到父亲大人出征归来!” 玄康一下子愣住了:“大哥这是什么意思?”他马上紧张地问。 如果他掌握了御林军的三块调兵虎符,那么就等于是掌握了洛京城周围四分之三的兵力;若是他再以中书舍人的身份执掌了中书省的政务,只要他愿意,可以说已然将大虞朝廷军、政、财所有的权力握于了手中。 第263章 御林军虎符 吉存仁并没有马上回答玄康的问题,而是不慌不忙地道:“我这个木盒子里,原本是四个虎符,还有一个是上厢的黑虎符,那是调动上厢军力的凭据!” “我知道!”玄康道:“可是,这个盒子里,如今只有三个虎符,没有黑色的!”他以为吉存仁真得看不到了。 吉存仁告诉着他:“那是因为黑虎符,被老二骗走了!” “二哥?”玄康一怔,不明白地看着吉存仁。 “他是御林军的副帅,但是却没有调兵的权力!”吉存仁告诉着他:“所以,他每天都会到我的面前来乞求,有一天他说糜相遇刺,要求调动城内的御林军去协查还躲在城内的刺客,他还说刺客很多,必须要全力出击,而且还要保护皇宫和大将军府的安全,我派人打听了一下,糜相的确是遇刺了,所以我便没有怀疑,将调动上厢的黑虎符交给了他!” “这些日子,巡城司和皇城司的人,还在全城搜捕,那些刺客连个影子也没有看到,倒是弄得全城里里外外人心惶惶,便是洛京的税收也收了三成!但是,我却并未见一个御林军的兵丁上街呀?” “是!”吉存仁无奈地道:“我后来管他要虎符,但是他却说,我反正也无法履职了,就应该他来撑管御林军,还要我把其他的三个虎符交给他!我这才知道,我是上了他的当!” 玄康不清楚吉存仁跟自己讲这些事情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试探?他还是装作不解地样子,道:“若是大哥真得不能履职了,就应该在家里多多休养,可以暂时将御林军的事务交给二哥处理,毕竟他是御林军的副帅呀!” 吉存仁苦笑道:“我也想丢下权力好好在家静养,但是你可能不知,父亲大人在老二回来的时候,特意让人给我带了秘令,老二在洛京作留守,但是绝不允许我给他任何兵权,他知道老二是个什么样的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而且又傻又呆,被人装进套子里,都会替别人有数钱而不自知!父亲大人把洛京城交与我的手上,就是害怕洛 京城会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我却辜负了父亲大人的期望!” “这不是你的错!”玄康安慰着他。 “不!这就是我的错!”吉存仁平静地道:“是我治家不严,所以才造成了这样无可挽回的损失!我本想着等待父亲大人更严厉的责罚,找人来替代我的位置。但是父亲大人却还是一如继往地信任我,并没有撤去我的御林军主帅之职。也没有让人过来收缴我的虎符,他还是相信我能够坐镇洛京!” “是呀!”玄康道:“父亲大人是相信大哥的能力,就算是眼睛看不见了,但是还不至于连脑子都没有!” “正是因为我感到身上的担子重大,所以我不得不考虑如今洛京的情形。这剩下的三枚虎符,就先存放在十三弟的手中,若是我要调用时,自会找十三弟拿取,十三弟便暂时充当一下为兄的旗牌官好了!” “这……这怎么行呢?”玄康连忙道:“大哥也许有所不知,父亲大人已经让我做了中书省的舍人,还将二哥所有的留守将军印交与我保管,若是我再把持着御林军的虎符,那就是军政全在一身,这可是朝堂中十分忌讳的呀!” 吉存仁一愣,却又随即摇着头:“这说明父亲大人对你十分得信任,才会让你当任中书舍人一职!再说,如今大将军府中,在洛京的太保只有你、我和老二三个人,老二我是绝对信不过的,若是不信任你,我又能去信任谁呢?总不能把虎符交给大将军府以外的人看管吧?” “大哥自己拿着虎符不好吗?” “十三弟有所不知,若是我的眼睛还看得见,以我的武艺,我也不怕有人过来盗取虎符。这些日子以来,白天老二会跑到我这里千方百计地要骗我手中的虎符,到了晚上,几天天有人夜闯仁爱阁,前夜里那厮几乎就要得手,若非我家二郎唤醒我,惊走了贼子,这虎符便已然被其盗去了!” 玄康不由得大惊:“谁敢夜阁大将军府来大哥这里盗取虎符?” 吉存仁一声冷笑,道:“能够随意出入大将军府的还能是什么人?再说,如今秦电只管大将军府内宫之事,外面的安全交给了老二,好在老二还未生杀我之心,否则的话,我可能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玄康点着头,若是平常贼人盗走了虎符,只要不是紧急调兵,吉存仁都可以招集四厢指挥使,重新制作新的虎符,将丢失的虎符作废。但是若虎符落在了吉存义的手里头,情况就不一样了。吉存义完全可以用自己御林军副帅的身份,解释说捉住了贼人,并从贼那里缴获了虎符,到时候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不还给吉存仁了,吉存仁一点儿的办法也没有。 吉存仁接着道:“将虎符交与你手里,我也可以放下心来,就算是以后老二想要害我,也不可能。十三郎身边有青龙剑客那样的绝世高手,自是不怕有人敢去偷盗虎符了。” 玄康这才明白过来,吉存仁把虎符交给自己,说得不好听点儿,实际上就是祸水东移之计。 他想了想,只得点着头道:“好吧,我便暂时替大哥保管这三枚虎符,不日我便会搬回世子府居住,世子府与大将军府一墙之隔,大哥要用虎符之时,也可以十分方便!” “如此便有劳十三弟了!” “大哥太过客气了!” 吉存仁却是长长了出了一口气,好像如释重负一般,对着玄康道:“我一直盼着十三弟能够过来看我,却也知道老二对你恨之深切,他那个人小肚鸡肠,总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十三弟莫要与他一般见识!” “我自是不会与他一般见识的!”玄康道:“只是大哥在府中也要多加保重!等到父亲大人回来之时,一定会想方设法为大哥治好眼疾的!” “但愿如此吧!” “若是大哥没有别的事情,小弟便先行告退,改日再来探望大哥!” 吉存仁挥了挥手。 第264章 晋国的郡主 玄康起身来,才走到了门口,忽然又听到吉存仁在身后叫道:“且等一等,我还有一件事我忘记和你说了!” 玄康连忙回过身,重新坐到了他的面前,问道:“大哥请讲!” 吉存仁这才道:“当年在父亲手下之时,我与晋文的关系最好,去年晋文的嫡女长成,那个女孩子我见过,温柔贤良,美丽大方。他想将他的女儿嫁给大将军府的某个太保,借此与大将军再拉近关系,于是托我参媒。那时十一郎刚刚与糜相嫡女订亲,只有十三弟一人未婚,故而我便向他介绍了你!” “啊?”玄康吓了一跳,自己的终身大事,自己都不清楚,就已经被人在背后惦记着了。 晋文是晋国的君主,玄康自是见过的,他家的嫡女也是见过的,那还是两年前他护送妹妹往大漠和亲,归来的时候路过晋国,与吉十一郎一同往晋王宫拜访晋文。当时,晋文面对着自己的晚辈,曾将自己年岁相仿的几个儿女叫出来与他们见面,意思是要让他们能够好好亲近,结交这两个大将军府的太保,将来可以在朝中为他说话。 吉存仁道:“我本想问一问你的想法,老三骂我乱点鸳鸯谱,我也知道你和爱珠妹妹情投意合,所以便对晋文婉言相告。哪知道晋文的女儿却对你一片痴心,发誓说非你不嫁,这令晋文苦恼不已!” 玄康也是一阵苦恼,在他的映象中,自己与晋文的女儿不过是一面之缘,却能够令她相思入骨,想来还是被自己的才名所累。 自古美女爱才子,他诗仙的名气太大了,虽然说是保住他命的金字招牌,但是这个招牌也注定会给他惹来不尽的艳祸,韩爱珠如此、庆阳公主如此,寇凤娘如此,如今听来,连晋文的女儿也是如此,还不知道这天下间,还有多少的女孩子对他有着相思之苦呢! 吉存仁继续道:“去年父亲大人亲征东齐,晋文也带着五万兵马过来助战,两个人在黑伏城下又谈起了你的婚事来,也不知道晋文是怎么说服的父亲大人,父亲大人竟然同意了为你行聘晋文的女儿,并且拿出他的随身玉珮给你定下了亲!” “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玄康大叫了起来。 “这些事都是晋文和父亲大人私下里说好了,等东征一结束,就会为你迎娶晋国郡主。父亲之所以没有告诉你的原因,可能也是觉得这件事如何也要等到仗打完了再说吧!” “可是……可是爱珠妹妹怎么办?”玄康叫着,他私底下已然将韩爱珠当成了自己的未婚妻,他已经答应韩爱珠,会在自己二十岁的时候,娶她入门。 吉存仁笑笑,道:“父亲大人知道你和爱珠妹妹的事,当初也曾要为你们两个作媒,但是好像被你回拒了吧?” 玄康只得道:“那时我的年岁还小,并不愿意那么早就结婚!” 吉存仁道:“父亲大人其实也想到了这些,他的意思是要你两个人都娶了!呵呵,像十三弟这么优秀的男人,怎么可能只娶一个老婆呢?” “可是我跟晋国郡主并不熟悉!……” “这不是理由!”吉存仁道:“父亲大人答应晋文,让你娶晋国郡主,同时也告诉了他你和爱珠妹妹的事,晋文说他不介意自己的女婿娶几个老婆,只要求将来他的女儿生的子女是嫡子嫡女就行。” “父亲大人答应了?”玄康的心头笼罩上了一层寒霜,他知道,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正妻生的子女才可以被称为嫡子嫡女,其他的老婆所生,只能是庶出。而一个男人,只能有一个正妻,连皇帝和各诸侯国的君主也不例外。 吉存仁道:“也就是父亲大人对你宠爱,他说会让你把晋国郡主和爱珠妹妹平等对待,两个人是平妻,所生的子女都是嫡系。” 所谓的平妻,就是没有正妻,不分嫡庶。那也便意味着将来不管玄康娶几个老婆,只要不是妾氏,所生的子女都可以入嫡。同时也意味着玄康以后也不能有正妻。就像皇帝只有贵妃,没有皇后一般。 其实,吉昌自己就没有正妻,虽然韩遗珠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但是到现在为止,也只是被他封为了夫人,这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大将军正牌妻子的身份。 玄康目瞪口呆,同时心里又有些窃窃暗喜。他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十分得可耻,但是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又有谁不喜欢自己的女人越多越好呢? 只是,一看到吉存仁的时候,玄康刚才的那番窃喜马上一扫而光。一个女人就足可以满足自己的生理需求,也可以满足传宗接代的要求了,若是真得弄得多了,可能的结果就是吉存仁这般。如此优秀的一个男人,最终变成了瞎子。 吉存仁却十分羡慕地道:“父亲大人是不想十三弟被女人所累,没有正妻,十三弟自然可以随意迎娶自己喜欢的女子,想娶几个就娶几个,也不受正妻的约束,不喜欢了也可以随意休弃,不用去管什么人伦理法。不像是我,一世的英名,却毁在了几个女人的手里头!” “大哥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玄康还有些怀疑地问道。 吉存仁道:“晋文归国后,因为与西秦交战,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后续,直到前些日子,晋秦之间的战事缓和下来,他这才有时间考虑女儿的婚事,但是毕竟只是与父亲大人私下里约定的,还没有正式的行聘,只是如今父亲大人还在东齐鏖战,他也不好过于催促,又怕时间长了,夜长梦多,所以就派人到洛京来找我商量,希望我能够以兄长的身份催促你行三媒六聘,赶紧把这件事定下来!” 听完了吉存仁的解释,玄康才恍然大悟。想了一下,他还是摇着头:“这件事我还未听父亲大人提及,大哥也是听到晋文一方圆说,若是仓促行聘怕是不妥。万一当时父亲大人只是一句玩笑话,我就这么匆匆行聘,到时岂不丢人?” 吉存仁道:“我也想过此中的问题,晋文作为女方,并不方便自行提媒,传出去好像是他的女人没有要似的!所以提媒之事还要男方主动才是!我知道他催促我的目的,其实就是要我去问父亲大人。我已经派人去问了,应该过不了几天,就会有音讯!” “多谢大哥告诉我此事!”玄康郑重地道:“但是,我的婚姻大事,我还是想要自己作主。我也会派人去向父亲大人明说的,我不想对不起爱珠妹妹!” 吉存仁摇着头:“十三弟呀,既然如今你已经更名为吉存勇了,那么,若是不让父亲大人对你的婚姻作主,他会怎么想?你还是稍安勿躁,就在这里等待消息吧,父亲大人肯定不会亏待你的!” 玄康无言以对,的确,作为一个父亲,如果连儿子的婚姻都做不了主,想来一定十分恼恨的。 第265章 意气风发 从大将军府里出来,玄康已然没有了刚才从吉存义那里拿到留守印时的快乐,心里还在想着吉存仁告诉的事情,如果吉昌非要逼着自己迎娶晋国郡主,他要如何婉拒呢?既要让吉昌收回承命,又要让他不怪罪于自己,这是一个很麻烦的问题。 他想,等他搬回了世子府,也许可以去向韩遗珠求助,通过韩遗珠去向吉昌施压。如果韩遗珠痛爱自己妹妹的话,就不会希望妹妹与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 韩遗珠生下了吉昌唯一的儿子,如今吉泰儿已经三岁多了,每当自己抱着吉泰儿的时候,秦电总是开玩笑一样地说吉泰儿长得像他,也许有这方面的原因,他也十分得喜欢这个小将军。 他从秦电的嘴里知道了一些关于吉泰儿的秘事。在吉昌出征之前,吉存义曾不止一次的在吉昌的面前说自己的坏话,最可恶的一次说吉泰儿是自己和韩遗珠私通的结果,要不然不会长得那么像自己。 但是吉存义的话让吉昌当成了一个笑话来听,他告诉着吉存义,吉泰儿肯定是吉家的血脉,因为吉泰儿的身上某处地方,长得与众不同,而且也只有吉家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特征。 秦电也不知道吉家人到底是什么地方长得跟别人不一样,无论是吉昌,还是吉存义,都没有说。只是自那以后,吉存义便闭上了嘴,再也没有怀疑过吉泰儿的身份。 却也因此,玄康觉得他以后还是不要见韩遗珠的好,毕竟瓜田李下,更何况他和韩遗珠还曾有过那样的恋情呢?只是这一次,为了韩爱珠,他也顾不得了。 李乐十分得高兴,一只手抱着装着留守将军印的盒子,另一只抱着装着御林军虎符的盒子,一出大将军府便笑得合不拢嘴,一边走还一边对着玄康道:“二公子,我真得没有想到,几天前我们还在东市的街上卖唱糊口,一转眼间,整个洛京的权力都被揽在了你的怀里,呵呵,如今我们才是洛京真正的掌权者,这一回我们一定要扬眉吐气,将那些胆敢对我们落井下石的家伙们统统报复一遍!” 玄康转头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权力这东西虽然是好东西,但是拥有它,也要学会节制!我自然是不会放过那些嘲笑我们、打击我们、对我们落井下石的家伙们,但是不会刻意为了打击报复而去打击报复。只要他们别落在我的手里面就行了!” “二公子,你就是太好心了,要是我,现在就恨不能杀过去,将那些迫害我们的坏蛋杀个人头落地!” “权力是个双刃剑,你用好了,他可以为你谋求最大的利益,但是你若是不会用,那么就有可能会把自己弄的身败名裂!”玄康警告着李乐:“你别想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情了,你以为拥有了那么多的权力好吗?这也就意味着你身上的责任也就大了。洛京可是有上百万的人口,一想到我要为他们的吃喝拉撒睡负责,我就觉得头痛欲裂!” “算了,我不说了!”李乐还是笑得合不拢嘴来:“公子是做大事的人,公子吃肉,我只要能够喝点儿汤就行了!” 两个人说说笑笑,在出大将军府大门的时候,他们明显得感觉到那个猪头护卫队长,对他们的态度变成了毕恭毕敬的样子。 出了大门上了马,虽然天气还是那般得炎热,但是两个人都浑然不觉,直到回到租住的院子,才发现已然一身的臭汗。 秋禅和二十三郎迎了出来,玄康下了马,从李乐的手里当先取过了御林军的虎符盒子,直接递到了二十三郎的手里,对着他道:“师傅,这个盒子归你保管,除了我之外,不许任何人碰!” 二十三郎莫名其妙,打开盒子看了一眼,不由得叫出声来:“虎符?” “是呀!”李乐连忙解释着:“这可是调动御林军三个厢的虎符,除了城内的上厢两万五千人无法调动之外,城外的三个厢七万五千人,都可以调动!” 秋禅惊叫起来:“公子不是成了洛京的主帅?” 李乐笑道:“也可以这么说吧!” 玄康还是如实地道:“你们别瞎猜了,这只是大哥担心这些虎符会被二哥偷走,让我替他保管的。”说着,又对二十三郎道:“师傅,你最为谨慎,而且从不出错,这东西关系重大,放在别人那里我也害怕会出事,只在放在你这里才最保险。” “好吧!我就免为其难,替你收着!”二十三郎点头答应了。 “大家现在就回去准备,明天我们搬回世子府去!” “太好了!”秋禅高兴地跳了起来:“这地方住着真不如世子府,连个洗澡的地方都没有!”说着,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公子,刚才皇城司的人送来了一个大箱子,里面装着五百两银子!” “那本来就是我们的银子!”玄康道:“明天开始,大家又有事干了,李乐等我们搬回了世子府,看看还能不能把以前我们府里的佣人仆从招回来。要是实在招不回来,就去找几个人牙子,买些好用的人手来用。” 李乐点着头道:“放心吧,这件事就交给我那房里头的去办,当初那些仆佣离开的时候,都是舍不得的。公子给的俸薪比别人家的多,而且待人也和气,名声在外,如今只要公子一声招唤,他们必定会趋之若鹜地赶回来的!” “还有,当初谁借给我们钱,我们也要加倍还给人家!”玄康想了一下,道:“就按百分之十的利还吧!” 李乐有些不愿意地道:“公子,这个利率也太高了吧?借十两就要多还给人家一两银子,这比高利贷都多呀!” 玄康道:“雪中送炭跟锦上添花自是不可相比的,人家在咱们最难的时候,愿意出手相助,这就是人家的情份,这份友情我也会牢记于心,莫说是按百分之十的利来还,我还想要按双倍来还,也无以表示我对他们的感激之情!只是如今我们手中的钱也不是很多,还要想办法把蛋糕店和酒坊开起来,否则的话,我若手中的钱多一些,双倍,甚至三倍,哪怕是十倍来还,又有何不可?” 二十三郎暗暗的点头,觉得自己这个徒弟收得不错,果然有王者之气。 李乐和秋禅只得答应,心里头还有些舍不得。 却正在这时,忽然看到彩云抱着小满哭着走进来,一见到李乐,便越发得伤心起来:“乐郎,立冬不见了!” “啊?”刚刚还喜容满面的李乐惊叫了起来。 第266章 立冬的母亲 立冬,是李乐和韩冰儿的儿子,因为出生在立冬那一天,所以李乐就给这个儿子起了立冬这个名字。 在李乐的心目中,立冬是他的长子,自然爱不释手,便是彩云也将这个孩子视如己出,有好吃的也是由着立冬先吃,才会再给自己的女儿小满。 “立冬是怎么不见的?”倒是玄康清醒,连忙问道。 彩云哭着道:“刚才立冬和小满,还有虎子在门口玩,我在门口择菜,看着他们;后来我去井边打水洗菜,往厨房转悠了一下的功夫,再回到门口,就只有小满和虎子,没看到立冬。我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青鸾也去找了!” 此时,青鸾抱着小虎从外面走进来,玄康问着小虎:“你看到立冬哥哥了吗?” 小虎点着头,青鸾道:“刚才我问过孩子了,他说立冬是被一个女人带走了,那个女人说要给他买糖吃!” 李乐已经冲出了门去,二十三郎迟疑了一下,也跟着出去了。 秋禅看着玄康,愣了半晌,也跑了出去。 不用想,立冬一定是遇到了拐子,被拐走了。 “你们别着急,把孩子看好了,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我这就去往巡城司和皇城司一趟,如今是洛京的非常时期,只要通知四处的城门多加留意,拐子和立冬一定出不了城的;到时候再想办法挨家挨户的来找,如今洛京的军政大权都在我的手里头,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拐子,还能够翻得出我的手心!” 听到玄康的话,彩云和青鸾连连点着头,青鸾也在安慰着彩云:“放心吧,既然公子这么说了,立冬一定可以找回来的!” 玄康也出了门,门外的马还系在栓马桩上,李乐和二十三郎已经没有了踪影,秋禅站在外面有些不知所措,告诉着玄康:“李大哥往西去了,师傅往南去了。” 玄康想了一下,对着秋禅道:“那好,你往北去找找!” “诺!”秋禅答应着,快步而行。 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洛京的外城东正门附近,东边再找就出城了。如今因为糜庆遇刺,刺客还没有找到,所以所有进出城的人员,都要接受严格的盘查,尤其是出城的人,还必须要有地保里正以上官员出具的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玄康还是怕那个拐子带着孩子跑出了城门,所以骑着马先来到了东正门,询问这里的城门官。 城门官告诉着他,这半天以来,并没有看到过有女子带着两岁多的男孩子出过城门,而且刚才二十三郎也过来问过了。听到这个消息,玄康放心了许多,如果那个拐子带着立冬还在洛京城内,那么,他就算是要把整个洛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孩子找出来。 离开了东正门,玄康打马往巡城司的衙门而去。 巡城司的衙门,位于内城的平康坊边上,沿着东正大街往西穿过青龙门,就可以进入到内城。 当玄康打马刚刚穿过青龙门的时候,偶然向路边的一处茶摊看去,忽然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背对着自己,正在喝茶,而那个身影的怀里,分明抱着一个两三岁的幼童,看那衣着仿佛就是立冬。 他不由得勒住了马,大声喊了起来:“立冬!” 那孩子条件反射一样地回过头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根穿在竹签上的麦芽糖正在舔着,不是立冬又谁呢? 此时,立冬也看到了他,不由得欣喜地叫起来:“二叔!” 抱着立冬的身影也回转了头,正与玄康的双目对视,玄康经不住叫出了她的名字来:“韩冰儿?” 不错,抱着立冬的女人正是他的生母韩冰儿。 在看到韩冰儿的刹那,玄康一颗悬起来的心倏然放了下来,他相信每一个母亲都不会去害自己的儿女,韩冰儿之所以会把立冬带出来,或许就是她作为一个母亲,想要见一见自己的儿子,想要我儿子多多亲近亲近罢了! 玄康飞身下马,也顾不得将马栓到旁边的树上,直奔过去,来到了韩冰儿的面前。 韩冰儿警惕地抱着自己的儿子,目光冰冷,直视着玄康,不等他开口,当先地反问:“我带我儿子出来玩一玩儿,不行吗?” 玄康一愣,道:“你带立冬出来本也是天经地仪的事情,但是你不应该偷偷摸摸地带着他出来,你知道我们大家有多着急吗?李乐都疯了,正在满城找寻呢!” “那个废物!”韩冰儿骂了一声,但是玄康却听得出来,他的语气中却有许多恨铁不成钢的味道。 “爹不废物!”立冬发出声来,他不喜欢别人骂自己的父亲。 “不是废物,让你过得这么穷,连糖都没有吃过!” 玄康哭笑不得,韩冰儿在骂李乐废物的时候,何尝不是在骂着自己呢?因为李乐是他的护卫,已经把自己的一切和他紧紧地栓在了一起。他这个作主子的废物,才可能连带着下属废物。 “我不喜欢你!”立冬马上挣脱了韩冰儿的怀抱,跳到了地上,奔向了玄康。 原来在小孩子的心目中,父亲是如此得伟大,荣不得别人半点儿的污蔑。 玄康笑着抱起了立冬,在他的小脸上轻了一口,附和着道:“没错,你爹可不是废物,他是一个大大的英雄!你不喜欢这位阿姨,我也不喜欢!” 韩冰儿的脸变得难看至极,玄康当着她儿子的面,说自己只是一个阿姨,这令她觉得失去了一个作为母亲应有的尊重。她也知道,玄康并不待见自己,怪只怪自己的确是没有打一声招呼,就把立冬带出来,让他们急得团团转。 “算了,孩子你带回去吧!”她还是令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在桌子上放下了两文钱,转身离去。 玄康抱着立冬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有些问题,不由得在后面叫道:“喂!你不见见李乐吗?他到现在还特别挂念着你呢!” “不了!”韩冰儿十分得绝决:“他都已经有老婆的人了,还挂念我作什么?”说话间,连头都未回一下,便会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第267章 无聊的朝会 玄康总觉得有哪里不对,韩冰儿怎么会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洛京城中呢?难道她就不怕被皇城司的人认出来吗?她和柴三郎那伙人还有没有关系呢? 想到这里的时候,他不由得又联想起了那夜在糜庆相府中的情景,那天他看到有一个女刺客身在其中,而且那个女刺客会反飞蝗石,在临逃之时还中了巡城司的一箭,但是他可以肯定,那不是韩冰儿。 玄康与韩冰儿是交过手的,也知道她的本事是近身搏杀,而非执刀长斗;他也听到了李乐的话,那是韩冰儿告诉李乐的。说是他们复韩会与柴三郎分道扬镳了,但是玄康总觉得那种话不可全信。 复韩会的人与柴三郎的除吉联盟肯定会有矛盾,但是就目前看来,他们之间的共同利益要远远大于他们之间的矛盾,这也就意味着这两个组织间,不可能说分就分得开的,肯定还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复韩会与除吉联盟之间的矛盾,也不过是复韩会不同意柴三郎想要利用韩氏姐妹来对付吉昌罢了,这并不是什么太难解决的问题。 韩冰儿一定也是应了柴三郎的召唤,才出现在洛京城的。她一定知道柴三郎藏身在哪里! 想到这里,玄康不由得出了一声冷汗,他知道柴三郎就是一个十分危险的人物,可以说是如今整个大虞王朝最不安宁的因素,也是恐怖组织的头领,他至今还为初入洛京时,被这些人设的局,险些遇刺而耿耿于怀。 “不行!我要看看,她到底去了哪里?看看柴三郎到底藏在了哪里!” 想到这里,玄康再不犹豫,抱着立冬重新跳上了马,打马追着韩冰儿而去。 只是韩冰儿此时已然去了很远,中间隔着众多的路人,他也无法在街上驰骋,只能眼盯着前面的身影,催马急赶,还要防范马儿会撞到路人。 立冬却很高兴,这还是他第一次骑马,一边笑着,一边叫着“驾!驾!”好像他才是这匹马的骑手一样,连举在自己嘴边的麦芽糖都忘记了吃。 转过了两个坊区,向北一拐,前面已然出现在大内的宫墙,行人也变得稀少起来,反而是巡逻的兵士渐多,玄康眼见着韩冰儿消失在了宫墙的拐角,等他再催马赶过去的时候,已经失去了韩冰儿的踪迹。 他万分的奇怪,眼前出现在的大内的西侧门,对面是一条清冽的护宫河,并没有其他可以藏身的地方,韩冰儿又去了哪里呢? 他来到了西侧门边,两个守卫的护卫一动不动地站立着,他向两个守卫询问情况,但是这两个守卫却说他们一直在这里,并没有看到有谁过来。 玄康怀着万分的疑惑,还是沿着宫城走到了头,在一无所获之后,只得再沿路返回,再看向那两个守西侧门的守卫之时,却又觉得这两个人有些诡异,只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哪里不对。 他到底还是担心家里的人为立冬着急,骑着马很快地又回到了租住的地方,见到立冬,彩云激动地将孩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哭个不停,她十分清楚,如果立冬真的是在她的直护下丢掉了,那么她和李乐之间,只怕也再不可能做得成夫妻了。 直到傍晚的时候,李乐、二十三郎和秋禅才返回了家中,进门前三个人都十分得沮丧,进门后看到完好无损的立冬在院子里正和小虎玩着的时候,三个人才如释重负,李乐更是喜极而泣,抱着自己的儿子左亲右亲,恨不能将他化到自己的嘴里。 “是韩冰儿!”玄康告诉着他们。 二十三郎和秋禅马上明白了怎么回事,李乐愣了愣,通红的眼睛里马上流露出了一丝的温情:“她……她在哪里?” 玄康摇着头:“我想要跟踪她,看看她在何处落脚,但是她很精明,把我甩脱了!” 二十三郎劝慰着道:“一段孽缘而已,何必念念不忘?” 李乐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玄康便穿着朝服赶去上朝,这还是他第一天上朝,虽然他的官阶不高,排队时也是站在队伍的后面,但是许多的二品大员,甚至于一品大员,都对他客气万分,因为大家知道,此时的这个五品小官,才是洛京城中真正的当权者。 金銮殿上,皇帝虞昀就像是一个摆设一样得高高坐在上面,百官以奉有田为首,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争论不休,虞昀一声不发,上下四个眼皮直打架,直到他看到玄康也跟他一样,站在后面靠近蟠龙柱的地方,眼皮也在打着架,不由得笑出了声来。 正在争论中的诸臣被皇帝的一声笑惊动了,停止了争吵,顺着皇帝的目光看去,于是也看到了玄康抱着朝笏板一仰一合地正在打磕睡,那样子滑稽得好像是一个没睡醒的孩子。 站在玄康身边的太史令任奎连忙捅了一下他,他这才如梦方醒,瞪大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周遭。 虞昀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大殿中的许多人也跟着笑出声来,只有奉有田一脸得阴沉,毕竟玄康是他力排众议提拔上来的;周旋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脸上也止不住一种嘲笑来。 “吉存勇,你第一次上朝,也来说说你的看法吧!”虞昀分明想要说玄康更加出丑,直接点着他的名字。 玄康有些莫名其妙,他只知道刚才那些人在争论税收的问题,然后又转到了黑水河的河防上,现在真得不知道他们又在讨论的是什么? 好在他十分机灵,马上道:“诸位大人所言都有道理,但是我附议奉相!” 他是奉有田的学生,又是奉有田推荐上来了,就算是不知道奉有田说的是什么,作为学生,他也应该向奉相靠拢。 听到他这么说,马上有几个拍马屁的大臣也连忙出列,齐声道:“我等也附议奉相!”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自从糜庆不能入朝后,整个朝堂上已经是唯奉有田马首是瞻了,而拿着留守印的吉家十三太保既然与奉相站在一边,就算是不同意奉有田的主张,也没有办法。 直到朝会散去,周旋才走到了玄康的身边,低声地道:“你知道刚才奉相提的是什么吗?” 玄康眨巴着眼睛,问道:“是什么?” “他要取消洛京的私人制酒,浪费粮食不说,而且还会麻痹民众,寻衅滋事。他要把酿酒和盐铁一样,收归朝廷经营。” “啊?”玄康不由得大惊失色,他的酒坊正是他最赚钱的所在。 看到玄康吃惊的样子,周旋哈哈大笑着,快步离去。 第268章 瞌睡的一天 玄康后悔不已,他只是在朝堂上打了一个盹,就要损失自己好不容易重新拿回来的酒坊,一想到每天几千贯铜钱的收入没了,他便觉得有些肉痛,暗暗发誓,再不在朝堂上打瞌睡了。 他还是等着奉相走过来,然后跟上去悄声地问:“老师,您真得要把酿酒收回到朝廷经营吗?” 奉有田莫名其妙,道:“你说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酿酒?为什么要收回朝廷经营?那不是令洛京的市场更加萧条了?你出点儿好主意行不行?” 玄康只觉得自己的眼前有一片的乌鸦飞过,他忽然明白,他被周旋给耍了,刚才朝堂上根本就没有讨论什么酿酒的问题! 奉有田又想到了什么,没有好气地道:“年青人,不要学得跟吉存义一样,每天睡得早一点儿,早上就算是起得早了,也不至于跑到朝堂上来打磕睡!” 玄康的脸胀得通红,他昨天晚上其实睡得并不晚,只是今天起得太早了,住的外城,就算是骑着马赶到上朝,也要半个时辰,他可是不到四更天就起来了的呀! “诺!”在奉有田的面前,他只能低声下气,唯唯诺诺,也算是对老师的一番尊敬吧! “对了,刚才朝上已经作出决定来,洛京城的城门不能这么一直任由巡城司和皇城司把持,进也进不来,出也出不去,这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城内的市场繁荣,现在许多的东西都涨起价来,这可不是一个好苗头。” 玄康这才明白刚才他们在争论的是什么,难怪周旋要拿自己开涮,显然他受到了朝堂上的压力,所以才会拿自己出气。 “这决定是要撤去各城门的盘查哨吗?”玄康忙问。 奉有田紧皱着眉头,他可以看出来,玄康是一点儿也没的听到朝堂上在说些什么。他还是耐心地告诉着玄康:“刚才周大人不愿意撤去各城门的盘查哨,也给我们一个保证,说是三天后,要是再查不出那些刺客来,就会撤去盘查哨。” 玄康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想一想,如今离着糜相遇刺都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皇城司和巡城司还没有抓到凶手,无论是窦刚,还是周旋,甚至再加上洛京府的贺志鸣大人,一定处在前熬之中。 奉有田道:“你一会儿去中书省,先弄出一个告示来,让各处的商人安心做买卖,洛京的戒严不日就会解除。” “诺!” 奉有田又叮嘱了一些事情,这才匆匆离开。 当玄康从中书省下班的时候,已然到了下午,他疲惫不堪地走出宫城,刚刚来到了入朝门,便看秋禅和李乐走过来。 李乐一早送他上朝之后,便又带着玄康的马,回去忙活搬家的事宜了。 见到玄康,还不等他开口询问搬家的情况,秋禅就高兴地告诉着他,他们雇了两辆大车,用了一上午的时间,已经把家搬回了吉国世子府里,他们生怕玄康会返回外城的那个租所,所以在世子府收拾得差不多的时候,秋禅便和李乐一起过来迎接玄康。 玄康看到了世子府里车驾停在了入朝门外,马上觉得亲切异常,他现在就想爬到车里面去好好睡一觉,明天应该不会再起那么早,毕竟世子府与朝堂并不远,走几步路都可以到。 “有女人就是好!”秋禅还在发着感慨:“彩云和青鸾特别能干,有她们两个在,我们几个男的都可以什么都不用管了!” 玄康还是爬进了马车里,秋禅也跟着上去,李乐笑呵呵地坐了上了车辕,问道:“咱们回府吗?” 玄康想了一下,道:“先去聚仙楼,我要找他们的老板谈一谈替我们卖酒的事!” 李乐道:“公子,你今天起那么早,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等明天有空了再去跟他们谈吧!” “不行,我现在只想着早一点儿把咱们的酒坊开起来,早一点儿赚钱。”说着,又问身边的秋禅:“那些走了的工人找回来了吗?” “差不多都找回来了!”秋禅只要一开口,便喋喋不休:“昨天就有好多从咱们家走的仆佣,听说公子又回了世子府,而且还当了朝官,就联络着其他人都回来了,如今不仅是咱们世子府里的仆佣,还有酒坊的工人和蛋糕店的伙计,也都回来得七七八八了,他们的身契当初被公子烧掉了,让他们恢复成了自由身,但是他们还是自认为他们是我们家的人,今天搬家的时候,就有李大娘一家,崔哥一家,邢秃子一家,还有张三,李四,王五,刘六等等,好多人跟进了府。” 秋禅啰哩啰嗦地在玄康的耳边鸹噪着,玄康却随着马车的晃动听得迷迷糊糊,不知不觉得便睡了过去。 猛地感到马车一震,玄康蓦然惊醒,却听到李乐在车辕上喊着:“公子,聚仙楼到了!” “这么快?”玄康只觉得自己好像只是打了一个盹的时间而已。 秋禅笑道:“公子刚才都已经睡了一大觉了!哪里快了!” 玄康也懒得跟他废话,不等李东搬出下车凳,直接打开车门跳了下来,走进了聚仙楼里,一眼看到正在柜台前学着算帐的左放儿,连忙问道:“放儿,公孙老板呢?” 左放儿抬头笑道:“我们老板今天还说呢,十三太保应该来了,下午,你就果然来了!” “快带我去见他,我要跟他谈谈我的十三太保酒寄卖的事宜!”他故意地把这件事说出来,就是说给别人听的,他知道皇城司的人还在监视着聚仙楼,他们对于聚仙楼的帐本还没有查完。 “你跟我来!”左放儿将手中的帐册交给了掌柜,领着玄康向后面走去。 秋禅也跟在了玄康的身后,走过了一道门,玄康停下脚步,转身对着秋禅道:“你不用跟着了,先陪李大哥往咱们的酒坊去看一看,老崔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酿出头一曲酒来,过一个时辰再回来接我!” “诺!”秋禅答应着,转身要走。 “等一下!”玄康又叫住了他:“等会儿你们不用到聚仙楼来接我,去荟萃楼吧,我在这里跟公孙老板谈完,就会往荟萃楼去跟他们的林老板谈!” “诺!”秋禅应着,走开了。 玄康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大堂角落里的一个汉子,以他穿越前职业间谍的眼神,可以看出来,那分明就是皇城司的暗探。 第269章 时势造英雄 左放儿带着玄康走进了聚香楼后院,这里也是公孙楚与左放儿等住宿的地方。聚香楼和所有的铺面一样,前面是铺面,后面是居家。 公孙楚正在丝瓜藤下看书,听到了玄康的声音,连忙将他迎进了自己的书房,又让左放儿在外间守着,以防有人过来偷听。 “我今天第一天上朝,可丢人了!”一见面,玄康就把自己今天早上上朝时的事当作笑话,讲给公孙楚听,讲完后,他自己笑完了,但是公孙楚却一丝也没有笑出来。 “舅舅,你别这么一本正经好不好?”玄康道:“笑一笑,让我也有些成就感!” 公孙楚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指着他骂道:“有你这样的主公,将来你要是坐朝堂上了,看你怎么收场!” “我若当了皇帝,就不会把上朝的时间弄到那么早,辰时三刻上朝正好,非要搞到卯时,真是要把人累死!” “好了,别发牢骚了!”公孙楚摆了摆手,问道:“你搬回世子府去了吗?” “今天他们搬的,我偷了个闲,在中书省弄了份告示。” “什么告示?” “奉相要周旋尽快撤除城门的盘查哨,再这么下去,洛京的物价就起来了!所以,周旋答应三天后不管搜没有搜到刺客,也要撤哨!” 公孙楚皱了下眉头,道:“周旋这个人太过谨慎了,他其实一开始就错了!” “哦?” “他不应该把城门都堵上,他要是聪明的话,应该是明松暗紧,这样那些刺客才会想办法出城去;如今他把城门卡得死死的,那些刺客当然不会再想到要出城的,如今想来,他们肯定是躲到了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说不定已经不准备出城了呢!” 玄康点点头,公孙楚所说的就是欲擒故纵,引蛇出洞。 “不过,柴三郎也是能耐,巡城司和皇城司的人,都在洛京城里翻了一个月了,挨家挨户地翻了一个遍,就是那些官宦和王公大臣的府宅也没有例外,却愣是没有查到一点儿的蛛丝蚂迹。还有,他们把全城所有的药铺和医堂也查了,竟然也没有一点儿的线索。我就有些奇怪,难不成柴三郎他们受了伤不治吗?” 虽然江湖人士会自带一些外伤药,但是不可能带得太多。玄康知道那天刺客中有不少人受伤,便是柴三郎自己,也被他的匕首伤得不轻,没有金疮药就只能等死。 “也许巡城司和皇城司漏掉了什么地方没有查到呢?” “那能是什么地方漏掉?”玄康问着,突然又想到了韩冰儿,不由得浑身一震。 “怎么?你想到了什么吗?” 玄康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想到了,巡城司和皇城司,真得还有两个地方没有搜查!” “哦?是哪两个地方?” “一个是大将军府,一个是皇宫!” 公孙楚也是一怔,思索了起来。 玄康解释着道:“我昨天见到了韩冰儿,她是去偷偷看她儿子的,我跟踪她到了皇宫大内的西侧门,然后就失去了她的踪迹,当时还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一时也没有想起来!我要是柴三郎的话,或许也会选择皇宫作为栖身之所,那里不可能会被巡城司和皇城司的人搜查的!” 公孙楚点点头,分析着道:“如果柴三郎他们真得是藏在了皇宫中,那么,这件事说不定跟皇帝虞昀有关!” 玄康又是一呆,蓦然想起了那一年立冬马球赛的事,韩冰儿要炸死吉昌,火药都已经安装到位了,但是非要等到虞昀离开观礼台之后才点火,最后却被他识破,而没有得逞。 虞昀离开观礼台的原因,是他梅妃生产了。而且他还知道,梅妃之所以会在那个时候生产,是因为有个太医给她催产,只是那个太医最后却暴毙而亡。 这件事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如今想来,虞昀分明暗藏着阴谋。 “太医!”他又惊叫了起来:“难怪周旋查不到药房和医堂的线索,给那些刺客治伤的,是太医院里的人!” 公孙楚点点头,他也想到了这一点,然后又提醒着他道:“你现在是中书舍人,想要确定太医院里是不是有人给那些刺客治伤,也很简单。只要去查一下这一个月以来,太医院药房的的帐就行了,看看是谁领出的外伤药多!” 玄康的眼睛一亮:“是呀!这么简单,我之前怎么没有想到呢?” “公子真得准备要把那些刺客和勾结刺客的人,一网打尽吗?” 玄康听着公孙楚的话,仿佛是话中有话,他问道:“难道这样不好吗?” 公子楚摇了摇头:“时势造英雄,若是没有风浪起来,那就没有所谓的势!公子想要成势,最好就是静观其变,坐山观虎斗,等到两只老虎斗得筋疲力尽之时,便是公子渔翁得利之时!” 玄康愣了愣,看着公孙楚道:“要是这样的话,我是不是太无耻了?” “嘿嘿,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书写的,公子难道不知道春秋笔法吗?再无耻的事,只要是胜利者做出来的,到最终都会变得冠冕堂皇!” 玄康默然无语,他的心里还是有些挣扎。 公孙楚接着道:“柴三郎很可能早就与皇帝勾结了,他们都有共同的敌人,那就是吉昌!对于虞昀来说,他不想作傀儡,自然要想方设法从吉昌手里头夺权!这一次吉昌东征,正好洛京空虚,掌着御林军的吉存仁变成了瞎子,糜庆全家被屠,怎么都这么巧呢?军政两头的主脑都出了事,若是我所猜没错的话,接下来掌管着洛京耳目的皇城使周旋,也会出事!” 玄康愣愣地看着公孙楚,仔细想着他的话,如果按照他的逻辑,周旋出了事,也便意味着整个洛京再没有大将军吉昌可以倚仗的人,那么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自然就是政变了。 “你是说大哥的中毒,从一开始,就是他们预设好的?”玄康猛然打了一个激灵。 公孙楚肯定地点着头。 “可是,大哥之所以中毒,是他女人害的呀,跟柴三郎又有什么关系?” “或许跟柴三郎没有关系,但是,不见得跟虞昀没有关系!你忘记了吗?吉存仁的两个美妾,可是从宫里出来的!” 玄康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忽然想到了彩云和青鸾。 去年初的时候,虞昀为了节省宫中的开支,将一千多的宫娥送出了宫,大将军从这些宫娥中挑选了绝色美貌的,给他的太保每人赐了两个,其余宫娥都配给了各军中未婚的基层军官。 彩云和青鸾就是吉昌送给玄康的两个美人,只是玄康并不愿意消受这两个美人,于是又赠给了李乐和二十三郎! 第270章 公孙楚的谋对 吉存仁出事到底是不是阴谋,也只是公孙楚的猜测,玄康觉得,公孙楚一直生活在阴暗的角落里,他在东齐国时,公孙世家就被父王文青云剿杀,公孙世家的子弟都是夹着尾巴作人,也就难怪他会对什么事情,看着都像是阴谋诡计。 到底是不是和公孙楚所猜测的一样,那也便要看一看他的预测准不准,如果周旋真得出了事,那么很可能就像他所说的一样,柴三郎已经和皇帝虞昀勾搭成奸了。 玄康笑了笑,还是告诉着公孙楚:“舅舅,你也许不知道吧?呵呵,如今我才是洛京城真正的掌权者!” 公孙楚怔了一下,道:“虽然你拿着了留守将军印信,但是也只不过是一个掌印官,没有掌兵,就算是有再大的权力,也是枉然!” “如今,我可以调动洛京城外的七万五千御林军!” 公孙楚有些不相信一样的看着他。 “因为我手里拿着了调兵的虎符!”当下,玄康便将吉存仁把虎符交给自己保管的经过,讲了出来。 听完了玄康的叙述,公孙楚也是一喜,对着玄康道:“若是公子真得可以调动城外的大军,呵呵,只要公子愿意,如今就可以发动政变,执掌洛京,并且可以迅速拿下吉国和魏国!” 玄康看着他,听他继续地说明。 公孙楚解释着道:“洛京所执仗的,不过是十万御林军而已。公子若是有此野心,先以虎符调动大军进城控制朝堂,然后安插自己亲信,将洛京军政大权紧紧握住。西联西秦,东联东齐。只要打通了寒谷关,以公子与秦无殇的交情,可以引之为外援,如此一来,公子便已立于不败之地了!” 听着他的鼓动,玄康不由得野心澎胀了起来。 公孙楚接着道:“公子起事之时,事先联络东齐,等吉昌反应过来,回兵攻洛之时,让文青云尾随而至。洛京物资充实,到时公子手里有的就不止是十万兵了,守城足矣。吉昌失去了洛京的补给,就是无根的浮萍,就算他手中有百万雄兵,又能如何,到时公子与西秦和东齐三方联合,三路夹击,吉昌不战自败!” 玄康听着公孙楚说完,真得已经动起了心来,但是随即一想,又马上摇起了头来:“舅舅所说都只是理想状态,我在御林军中并无根基,只有当初在上厢充任了都尉,还有几个有交情的低级军官, 便算是我手执虎符,只怕那些厢军指挥使也不见得便听从于我!还有,咱们在洛京也才刚刚培养势力,舅舅所招的死士也不过五百人而已,靠着他们,是不可能掌握整个洛京形势的。舅舅此计过于冒险,也过于理想化,想要成功,谈何容易?” 公孙楚点点头:“此计的确冒险,但是成功率还是很大的!公子在洛京素有贤名,洛京城中藏龙卧虎,只要公子登高一呼,定然有贤良之才出来供公子驱驰。至于掌握御林军的军官,也很容易,那些将军的家眷都在洛京,只要控制了他们的家眷,还怕他们不听公子调遣吗?还有,公子且莫小看我替你招的五百私兵,他们可是你的死士,这些人里面有不少人当初曾是栾信、韩楚的手下,其中有两人可是作过将军的,只是因为与吉昌为敌,所以隐姓埋名!” “哦?他们是谁?” “顾连和管七!” 玄康一怔,不由得露出了笑容来:“舅舅真是好本事,从哪里把这两个能人找了来的?” 他当然听说过这两个人的名字,都是栾信手下的大将,当初也曾与吉昌平起平坐的人。 公孙楚也笑笑,道:“这两个人虽然打仗不错,但是离开了军队,无兵可用之时,自己的生活都困顿无着,我只不过是略施恩惠,便令他们愿意为公子效力!” 玄康又仔细想了想,还是摇着头:“若没有十拿九稳,我还是不愿意冒这个险。舅舅此计顶多是三七成败,胜算太小,一旦失败,就算我们能够逃离洛京,可是再想要翻身起来,只怕比登天还难!再说,我也不想落得忘恩负义的名声,此事还是作罢,暂不要提了!” 公孙楚有些失望,他猜到了玄康的心思,道:“公子是不是觉得如果真得这么做了,对不起吉昌?对不起吉存仁?” 玄康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的确是被公孙楚说中了心思。 “公子怎么这样心软?需知,成大事者,何须小节?” 玄康不愿意再跟他提及此时,马上把话头一转,又道:“舅舅,其实我今天过来找你,还有一件烦心地事,想要你帮我出个主意!” “什么事?” “义父要把晋文的嫡女许配给我!”他将吉存仁所说的事情讲了出来。 公孙楚的眼睛一亮,惊喜道:“恭喜公子,这可是好事呀!” “我与晋文的嫡女只有一面之缘,况且我也已经答应,在二十岁的时候,娶爱珠为妻,现在又要我娶晋文的女儿,这怎么行?” 公孙楚笑道:“公子是人间乘龙,不知道有多少女子对公子有相思之苦!以公子的身份,莫说娶两个平妻,将来若是成为一国之君,后宫千丽也是要的。” “可是我并不想娶晋文的女儿!” 公孙楚郑重地道:“公子若是为了自己未来打算的话,爱珠姑娘你可以不娶,但是这个晋文的嫡女你必须要娶!” “为何?” “你可能还不知道,晋文与秦无殇在河东大战,连战连败,他的两个儿子也死在了战场之上。如今晋国丢了西河、汾上两郡,在汾阳对峙,晋弱秦强,而大将军又无暇他顾,所以此时的晋文急需与秦无殇讲和,他之所以要如此急迫地把唯一的嫡女嫁给你的主要原因,还是希望公子可以出面去与秦无殇斡旋,秦无殇欠公子一条命,这是举世皆知的事情,所以只要公子出马,秦无殇定然会退兵!” “这与我又没有什么好处!” “谁说没有好处?这可是大大的好处!” 第271章 诸国女婿 玄康看向公孙楚,等着听他所说的好处。 公孙楚还是那么得气定神闲,道:“公子若是成为了晋文的女婿,又出面让秦无殇退兵,那么公子在晋国的声名一定会如日中天,为万民敬仰!此其一的好处!” “那有什么用?”玄康道:“那是晋国,又不是洛京,又不是东齐!” “难道公子从来未曾想过,若是作不成东齐的世子,何妨往晋国为君呢?” 玄康愣住了,道:“晋文又不是没有儿子,怎么会让女婿继承君位?” 公孙楚笑道:“刚才我也说了,晋文的两个儿子前不久战死了。呵呵,你可能不知道,晋文一共只生了三个儿子,但是女儿却生了一大堆,有九个之多!” “我听说晋文很好色的,当年曾跟义父在栾都比试押妓,虽然最终败给了义父,但是却也能够一夜御七女。他成为晋国之君后,据说后宫的美女就有千数,那么多的老婆,难道就只给他生了三个儿子?” “晋文的老婆虽多,但是后宫之乱,也是无人能及的!他的原配当初是吉昌为媒指婚,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其人擅妒,只要是后宫有谁生产,若是生的女儿还好,若是生的儿子,必定会被她溺死,后来又有一个宫人生了个儿子,这一回晋文长了个心眼,亲自问查,虽然将那个儿子救了下来,但是这个儿子也被溺得半死,成了个白痴。晋文一怒之下,将他的原配处决,再也没有立过王后。” 玄康不由得咋舌,原以为吉存仁不幸,现在看来,晋文比吉存仁还要不幸!老婆一个就好,搞了那么多,难怪会出问题。 “只是后来,晋文也再没有生过儿子。”公孙楚笑道:“这一次秦晋之战,晋文的两个儿子战死,虽然这两个儿子都有后代,但是毕竟年弱。这些年晋文身体也被酒色淘空,这与次与秦无殇大战,还被秦无殇射中了一箭,吐了半碗血,就算是好过来,也没有几年的活头了!” “你以为晋文死了,我就能够继承晋国的王位吗?” “还不能!”公孙楚道:“晋文毕竟还有三个孙子和一个白痴儿子在世,但是,大将军当初把柴晋灭了,又让被栾信灭国的晋氏之后的晋文掌国,你以为真得是晋文的功劳有多高吗?大将军只不过需要这么一个晋国替他抵挡北面的威胁,一个晋国可以扛下北匈人的劫掠,又可以牵制西秦、北赵和北燕三国崛起,何乐而不为呢?” “原来是这样!”玄康点着头,其实他早就明白当初吉昌的用意,晋文也是明白的。 “如今的晋国已经很难再达到吉昌的要求了,晋文只要一死,晋国能不能存在,还在两可之间呢!一切都是吉昌说的算的!他当然不会把晋国交到黄牙孺子、或者傻瓜白痴的手里头,让别人来掌控。但是,他想要将晋国并入吉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因为晋国人对他恨得最深,晋国有君之时还好,会被国君将那种仇恨压制;一旦晋国真得并入了吉国,那就会是无尽的动乱,无尽的反叛,也是一个无底洞!” “所以,义父肯定还会扶持一个人暂时来作这晋国的国君,但不会再是晋文的子孙?” 公孙楚点着头:“若是公子与晋文的嫡女成婚,那么就只有公子能够成为晋国国君,别无他选!” “是呀,如果我成为了晋文的女婿,再选国君之时,又要让大将军满意,又要顾及晋国民众的感情,还要让晋文的势力认同,也只有我一个人能够担当得起了!” 公孙楚道:“只要公子成为晋国之君,那么今后如何发展,就不是谁能够左右的了,全凭公子一人定夺。晋国虽然是小国,而且是四战之地,但是,若有吉昌大将军在后面支持,到时候只要西取西秦的上郡,北夺北匈人的河套,东进桑干河谷,抢占北燕的渔阳,那么就是一盘踞于龙陆北境的大国,到时候公子再引民垦荒,招揽人才,一旦中原有变,大军俯冲而下,三日可达洛京。四战之地却也有地利之优,东出太行可灭赵,西下关中可灭秦。公子入晋为君,不知道比坐等东齐文青云归天,要合算了多少!” 玄康的脑子里呈现着龙陆的地图,这份地图跟他穿越前的华夏地图并没有多大的区别,只不过是把黄河改成了黑水河而已。 公孙楚的话令他茅塞顿开,他之前一直把自己的野心只放在东齐国世子的位置上,是多么的可笑!天下之大,任何地方都有他施展拳脚的机会,真得没有必要吊在一棵树上等死。 “可……可是我真得对晋文的女儿无感呀!”他还是有些犹豫。 公孙楚都要气歪了鼻子:“就算是你不喜欢她,那么就把她当作个泥菩萨供着好了,你要的是晋文女婿的身份。再说,吉昌都答应让你娶平妻,没有正妻对你来说不是更好了吗?到时候为了自身的利益,你还可以娶北匈的公主,西秦的郡主,甚至是大虞朝的庆阳公主!你可以集各国女婿为一身,成就你的霸业!” 听着公孙楚的话,玄康只觉得自己的脑门上全是一道道的黑线,公孙楚只在乎政治正确,哪里去管他的个人感情!如果自己真得按照公孙楚的想法去做了,那才是真正的渣男,才是真正的卑鄙无耻了。 见到玄康不答话,公孙楚有些急迫,再一次地强调着道:“公子,刚才我向你献夺洛之计,你可以不听,但是这一次在与晋文联姻上,你必须要听我的,把你的小情小爱丢一边去,必须要为了咱们的大业着想,否则的话,真得等到文青云死了,再去谋夺东齐的君位,只怕也要在二十年以后了!你可以等,但是像顾连、管七那样的将军,却不能等!” 玄康有些无奈,只得点着头:“此事还只是大哥与我谈及的,我还没有得到义父的指示,若是义父当时只是戏言,也便只能作罢!” “如果吉昌并非戏言呢?” 玄康想了一下,道:“若果他不是戏言,我也只能接受了!” “放心吧!”公孙楚肯定地道:“这绝不会是空穴来风的,而且晋文肯定急切地要把此事坐实,吉昌也不会当此为说笑,你还是老实地准备行聘之礼吧!” 玄康虽然心里还有些抗拒,但是此时却也知道公孙楚所言不错,只得道:“好吧,若是义父有令,我自当遵从,绝不会再推却了!” “这就对了!”公孙楚满意地笑了起来。 第272章 收买暗探 从聚仙楼出来,玄康自然也要往荟萃楼去走一趟,他可以感觉得到,那个刚才在聚仙楼吃饭的皇城司暗探,又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不由得有些生气,周旋明说了已经不对他监视了,却还是有皇城司的暗探跟踪他,这个暗探原本应该是在监视聚仙楼的。 他有意地走进了一条小巷子里,躲在了巷子口处。 那个暗探也连忙跑过来,刚刚探头进入巷子,便被他猛地蹿出,已然用匕首抵住了他的脖子。 “十三太保饶命!”暗探连连告饶,他原来也是认得玄康的。 “说,为什么要跟踪我?” “……”这个暗探闭上嘴不答。 “我如今可是中书舍人,朝堂上的五品官,而且掌着留守将军印,我要是杀你,就跟辗死一只蚂蚁一样的简单,你不过是皇城司里一个无名无姓的小小探子,就算是周旋也不能把我怎么样!”玄康说着,手中的匕首往他的脖子里按了一下,立刻出现一丝的血线。 这个暗探几乎要哭了出来:“十三太保,您就不要为难小的了,小的知道您可以杀死小的,但是小的要是死了,家里还有七十多的老娘,两个七八岁的孩童就没有活路了!” 玄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让他想到了电影里看到了李逵要杀李鬼,李鬼也是这么说的,最后李逵饶了李鬼,哪知道李鬼却向官府出首了他。 他收起了匕首,在他的肩膀上一拍:“快滚,若是再让我看到你跟踪我,我可真得要拿你头去见周旋了!” 暗探连声道谢,快步跑出去,只是跑了两步,又转了回来,对着玄康一拱手,道:“我们周大人对十三太保并没有交待任务,是席队官,他说十三太保和聚仙楼之间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要我一直监视着聚仙楼的老板!” “席洪宇?” “是!”暗探道:“他自知得罪了十三太保,怕十三太保报复,所以想要抓到您的把柄!” 玄康想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了一两银子来,丢给他暗探:“你这个人还算是老实,叫什么名字?” 暗探接过银子,欢喜地道:“小的罗六!” “罗六,席洪宇都查到了我些什么?” “也没有什么,只是他说聚仙楼的公孙老板是东齐公孙家的人,不可能与十三太保没有关系,要小的留心十三太保与公孙老板的见面。还说十三太保是东齐王子,不可能不帮着东齐的!” “席洪宇这个王八蛋!”玄康不由得骂了一句:“这家伙行聘的礼王蛋糕还是我送给他的,怎么转脸便忘恩负义,不认人了?” 罗六道:“十三太保可能不知,席队官是二太保姨家表弟!十三太保与二太保为敌,席队官自然会与十三太保为敌!” “原来这样!”想了一下,玄康对着罗六道:“很好,你跟着席洪宇不会有什么前途的,不如以后为我效力如何?我每个月给你十两银子,比你在皇城司里那点儿的薪俸多多了,足可以够你一家人在洛京安家立业的了!” 罗六的脸上开始时还有些欣喜,但是随即又黯然下来,为难道的:“这事要是被我们周大人知道了,非要扒我一层皮不可!” “你我小心行事,只要你不说,我不说,他自然无从知道的。” 罗六虽然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的确,每个月十两银子的诱惑还是让他动心了。 “不知道十三太保招募小的,想要为您办些什么事?”罗六马上打蛇随杆上地问道。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既然席洪宇想要查核我的把柄,那么你也帮我留意一下他的把柄,看看这家伙都做了哪些违法乱纪的事情!” “诺!”罗六一口答应着。 看到罗六离去,玄康这才转往荟萃楼,心里暗自盘算着如何来除掉这个席洪宇,这个家伙显然是发觉了自己和公孙楚之间的秘密,只是还没有捉到实证,他可不想被这么一个小小的皇城司队官破坏了自己的大计。 不过,席洪宇和吉存义之间原来是表兄弟的关系,他却没有想到。 往荟萃楼谈生意,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玄康倒也大大方方地与林老板谈完,还没有喝一口茶,李乐便带着秋禅赶到了这里。 在回世子府的路上,秋禅告诉着玄康,酒坊的一切生产已经在正常进行了,第一批酒会在两天后生产出来,接下来就是李乐和二十三郎亲自动手的蒸馏过程,五天后应该可以上市了。 听到这个消息,玄康觉得踏实了许多,只要有酒卖,那么他就有了固定的经济来源,如果光靠着他当官的那些饷银,想要养活一大家子人,并不容易。 “对了,还有蛋糕店,你准备得如何了?”玄康又问着秋禅。 如今,他把酒坊的事全部交给了李乐来负责,而把蛋糕店也交给了秋禅,现在秋禅烤出来的礼王蛋糕跟玄康几乎没有任何区别了。 秋禅还有些为难地道:“我还是怕弄不好,公子,你还是要带我开个半年才好!” “呸!”玄康骂道:“之前你一直跟着我做的,怎么就不长长脑子学学?现在我可真得没有时间在那个上头费力!你要是没有准备好,那就先不要着急开业,反正咱们十三太保蛋糕已经在洛京打出了招牌来,只要开业,就肯定有人来买。而且只要开业,就别想要停下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秋禅道:“就是大将军府的牛奶,那个管事说以后不能随意提供给我们了,怕二太保知道!” 玄康微微冷笑:“他不过是想要一点儿好处罢了,也好,毕竟奶牛是他养的。义父以前可是答应每天给我一桶新鲜牛奶的,除了这一桶牛奶之外,多拿的那部分给他按一桶三钱银子提成好了,月底结帐,他就没有意见了!” “要是二太保知道呢?” “大将军府里如今作主的还有韩夫人,老二只管外宅,这件事只要韩夫人不追究,他是管不着的!”说到这里,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要是老二使坏,故意在牛奶里下毒,那怎么办? 想到此,他不由得出了一声冷汗,暗暗地庆幸自己想到了前头。看来,以后只要是从大将军府里出来的东西,一定要好好检验一下,以免真得被人下了毒。 第273章 死后重生 再一次回到世子府,玄康有着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他走进门的时候,秦电正在门口笑盈盈地看着他。 玄康一直在为秦电叫屈,无论是吉存义故意陷害自己,说他送的蛋糕有毒;还是吉存仁喝了他的酒而中毒,这些事情跟秦电没有屁点儿的关系,但是吉昌却真得就听信了吉存义的馋言,责怪秦电对大将军府护卫不周,虽然没有减薪,却让他将半个大将军府的护卫职责交了出来。 看到秦电的时候,玄康又想起了被吉昌所信任的另一个人卫星。可说吉昌对卫星的信任超过了任何人,大家都知道卫星是吉大将军的孪童,而吉昌的印信和书札,都是由卫星保管的,实际上卫星才是吉昌的贴身亲随。这一次出征,吉昌当然毫不例外地带走了卫星。 在玄康的印象里,卫星和秦电一直是吉昌身边的左膀右臂,几乎无时无刻不陪护在他的左右,只是自从吉泰儿出生之后,吉昌便将秦电从自己的身边调离,专门用来保护自己的儿子。当然,秦电的老婆布晓花如今是韩遗珠身边专门的女护卫,玄康甚至怀疑,吉昌把秦电的老婆安排在韩遗珠的身边,并不是为了防贼,而是为了防他。 当然,他也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少年,所以安于现状的他,自然不会再做出离经叛道的事情了。 “十三郎又回来了,是不是有别样的感受呀?”秦电故意拿他开着玩笑。 “是呀!”玄康道:“忽然有一种死后重生的感觉!” “死后重生?” “对呀!”玄康道:“开始的时候,我就像是一团被人厌弃的死人,大家都躲得我远远的!呵呵,如今我又成了别人眼里的香饽饽,恨不能每个人都来吃我一口,这不是重生,又是什么?” 秦电笑了起来:“呵呵,世态炎凉,都是如此,十三郎也不必感慨!” “对了,秦大哥,当初多谢你借我银子哟!” “呵呵,我现在很后悔,为什么当初没有多借你一些,昨天李乐把银子还我,还多出了不少,这可比投高利贷都合适!”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这也是我作人的人生准则!秦大哥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存勇愿意交你这个朋友,以后自当多多亲近!” 玄康的话很是真诚,他觉得秦电这个人,远比他外表的冷酷热情了许多。 秦电笑笑,马上摇着头,警告着他:“你还是饶了我吧!若是大将军知道我结交太保,他定然不会放过我,说不定会把我发配到寒谷关去!” 吉昌的确不喜欢自己身边所信赖的人与别人亲近,哪怕是他的太保也不行,他的疑心病很厉害,对于自己的信任的属下尤其如此。 “今天我重回世子府,不知道秦大哥有没有空?晚上跟我们一起吃一顿饭如何?”玄康邀请着他。 秦电笑着摆了摆手,同时也奉劝着道:“向来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十三郎上一次在二郎好里吃的亏还不够吗?” 玄康愣了愣,哈哈大笑起来:“难不成秦大哥还怕我对你下毒不成?” “我不是怕你给我下毒,我是怕我若有个什么好歹,十三郎便脱不了干系了!呵呵,如今大将军不在洛京,万事还是小心为妙!十三郎身居要职,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睛盯着呢!所以我劝你还是小心一些为妙!这些日子,一不要请别人的客,二不要去赴别人之请!萝卜白菜保平安,前人诚不我欺呀!” 玄康愣了愣,蓦然明白秦电站在门口跟自己说这些话的原因,他当即向着秦电深施一礼,十分感激地道:“多谢秦大哥的劝诫,小弟自然牢记于心!” “好了,我还有事,该说的话也说了,就不打扰你的乔迁之喜了!”说着,转身准备离去,但是才走了几步又回过了头来:“对了,十三郎,你可要当心,爱珠姑娘正在你的府里等着你呢,可能有什么事要找你!嘿嘿,小姑娘嘛,总是喜欢耍点儿小性子,你可要担待一点儿她的哟!” 说完,他哈哈笑着走了。 玄康莫名其妙,他重新搬回到世子府中来,这里离着大将军府更是近了,其实就是大将军府的一部分,韩爱珠被她姐姐管束,不能出府,却可以随时到他所在的世子府里来找他,越发方便了,今天晚上肯定会跑到他这里来吃饭的。 世子府里,一切看上去都是喜气洋洋的,那些曾经的仆佣大都又回来了,见到玄康的时候,一个个都喜不自禁的过来给他行礼,好像每个人都希望要让玄康看到一样。 对于这些仆佣们来说,他们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活,而这种生活还是别人羡慕的。 可是对于玄康来说,这一切的失与得,又或者说是重新开始,也只不过是他成长路上的一次沟坎而已。 他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银安殿,闻到了茉莉花的味道,他知道那一定是韩爱珠来了。 青鸾带着孩子从银安殿里出来,见到玄康的时候,低低地告诉着他:“韩小姐在你的书房里哭呢,问她为什么,她也不说,公子快去劝劝她吧!” 玄康马上想到了秦电离去时的神情,秦电显然知道些什么,却没有跟他明言。 他只得向书房走去,秋禅也要跟着过去,却被李乐揪住了耳朵,让他止步在银安殿前。 玄康走进了书房,果然看到韩爱珠正坐在书案前默默流泪,她一边摆弄着书案上的两个泥娃娃,一边骂着:“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对你多好,你都视之不见!你还要我把心掏出来吗?”她说着,用一根手指着打着那个男娃娃的脸。 这两个泥娃娃,还是玄康第一次参加立冬马球赛的时候,在韩爱珠的要求之下买的,他还记得当时那个卖娃娃的老太太一个劲地夸着他们是金童玉女,天生一对,说得他和韩爱珠都脸红耳赤。 韩爱珠把男娃娃给他保存,女娃娃自己保存。这个男娃娃一直被玄康放在自己的书房的书案上,上一次他们被赶出世子府的时候,他还在牢里,没想再一次回来的时候,这个娃娃竟然还在,他还以为会被那些皇城司的家伙们当作垃圾一样得丢掉呢! 第274章 韩爱珠的反应 玄康咳嗽了一声,韩爱珠浑身一颤,仿佛是被吓了一大跳,再转回身来,看到玄康的时候,连忙擦去了脸上的泪花,只是她的手里还紧紧地握着那个男娃娃,仿佛是要将之捏碎一样。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不等玄康开口,韩爱珠便当先地问着。 “我刚刚回来,听到有人说我们的爱珠小姐一个人在书房里哭,所以我就赶紧跑过来看看!”玄康逗着趣一样地调侃着她。 “谁哭了!”韩爱珠就像是一个小女孩子,马上用袖子擦去了脸上的泪痕,又作出一副笑脸来:“你看,我哭了没有?” 玄康笑着走过来,看到她挂在眼角的泪水并没有擦干净,便用手抹了一下那个水珠,笑着道:“我这个没良心的,你对我多好,我都看不到!你非要把心掏出来才会让我知道的吗?” 韩爱珠一怔,再也藏不住心头的积怨,泪水又一次如雨一样得落下,握着小拳头,不停地拍打着玄康的胸膛,一边打,一边骂着:“你就是没良心的,你就是没良心的!” 玄康一把握住了她的双手,将他搂在了怀里,在这个时候,他觉得这个小女人才是属于他的女人,他不知道韩爱珠是为了什么吃醋,但是她是在为自己吃醋,这说明在她的心里,早已经把自己装得满满。 “好了!我的小乖乖,你别哭了,你总要说一说为了什么吧?我也好改正呀!” 抽泣了良久,韩爱珠从玄康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来,也顾不得再去装淑女的模样,依然用袖口擦着脸上的泪水,这才十分委屈地道:“你是不是要娶晋国的那个狐媚子?” 玄康一愣,蓦然明白了她吃醋的原因,不由得问:“你是听谁说的?” “今天大将军有书信到了府上,要姐姐为你准备聘礼……”说到这里,泪水再一次在她的脸上狂奔起来。 平日里,韩爱珠称呼吉昌的时候,往往叫他作姐夫,而今天,却直接叫他作大将军,也说明她对吉昌的不满。 虽然玄康已经从吉存仁那里得到了消息,但是此时从爱珠的口中听到,还是有些诧异,同时也带着万分的不快。显然,吉昌并不想征求自己的意见,他直接让韩遗珠为自己准备聘礼,根本就没有知会自己一声。 “你听我说!”玄康握住了她的手,十分认真地道:“爱珠,我只喜欢你!我答应过二十岁的时候,会娶你过门,我也并没有忘记这个诺言!只是义父大人为我行聘,这件事我真得不知道,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征寻过我的意见!” 听到此话,韩爱珠这才渐渐止住了悲声,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问:“你真得不知道?” 玄康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地告诉着她:“前两天,我听到大哥曾跟我提及过,说晋文想要我做他的女婿,当时我也只当是个笑话,也没有人问过我愿不愿意,心里以为,若是义父想要我与晋文联姻,如何也要问我一声的。所以我也在等着义父的消息,我哪里会知道,他连问都不问我一声,就决定要向晋文行聘了!” “如今你是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也就是他的义子,你也已经改成了吉姓,他就是你的父亲。他当然可以做得了你的主!”韩爱珠有些无奈地道。 “走!”玄康一把拉住了她,当即地道:“咱们这就去找你姐姐,看看义父到底是怎么说的?他应该知道,我不可能丢下你不顾的!实在不行,我便给义父去信回拒这门亲事!” “不要去了!”韩爱珠连忙道:“姐姐说我不能这么自私,说你是人中之龙,不能因为我而拖你的后腿!何况大将军也答应……” “答应什么?” “他答应要我作你的平妻!” 玄康一愣,这个结果虽然他早就已经知道,只是此时从韩爱珠的嘴里讲出来时,还是令他有些尴尬。他想了一下,对着韩爱珠道:“你等一下!”说着转身出门。 他飞快地跑到厅堂,叫着李乐过来,又将他们从出租屋带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打开的箱子找到,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盒子来。 “这可是公子最珍贵的传家宝,你要拿到哪里去呀?”李乐好奇地问道,他一眼就认出不,这个盒子里装的正是当初丰夫人为他行聘的那个如日中天的玉璧。 这一对玉璧,可是玄康身边最为珍贵的宝物,也是玄康带到洛京来唯一来自嫡母丰夫人的东西。 玄康并不理会李乐的询问,快步地赶回到了书房,将这个盒子递到了韩爱珠的手里。 韩爱珠诧异地接过盒子来,打开看时,马上被这两快喻意非常的玉璧所吸引,她抬起头,不解地看着玄康。 “爱珠,我身边没有别的好物,这一对玉璧是当年是我的嫡母为我行聘的聘礼,也是我最珍贵的东西,如今我便用它来向你行聘,只有这一对玉璧,才是我的,才能代表我的心!” 韩爱珠抱着盒子,良久后破涕为笑,便向门外跑去,只是跑到了门口,又折了回来,将手中的女娃娃放在了玄康的书案之中,又将书案中的男娃娃抓到了手里,笑着道:“咱们两个的娃娃换一下,我拿着你的,你也拿着我的,以后走到哪里,都不能分开!” 玄康也拿着她放下的女娃娃,握在手里,肯定地点着头:“好!那就一言为定!” 韩爱珠转身跑了出去。 玄康拿着女娃娃看着,却又有些心不在焉,韩爱珠的快乐是如此得简单,她并没有阻止自己去迎娶晋文的女儿,她要的只是自己的一句承诺而已! 他甚至在想,若是刚才韩爱珠与他哭闹,不许他娶晋文的女儿,他又会作出什么选择呢?会不会因为韩爱珠的缘故,而放弃与公孙楚所谋定的策略呢?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是卑鄙,为了自己的上位,而把感情抛在了脑后,这就有一点儿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方式了。当初他很看不起那些凭着老婆的家世爬上来的人,而如今,看来,他也要做其中的一员了! 只是,他也清楚地知道,他与晋文的联姻,也是大将军和晋文都迫不得已的选择。 晋文眼前最迫切的要求是要秦无殇退兵,而吉昌也因为无法从东齐腾出手来援助晋国,又不能眼看着晋国被西秦吞并,才会让自己成为晋文的女婿。 吉昌和晋文都想要利用自己与秦无殇的交情,由自己出面,迫使秦无殇退兵。 吉昌也没有别的选择,他无需自己同意迎娶晋国郡主,他需要的是这个最佳的结果。而作为义父,吉昌也有这个权力。 玄康知道,此时,就算是自己不同意,也必须要同意的,也就难怪吉昌并不在乎要不要知会自己了。 第275章 聘礼 连玄康都没有想到,在傍晚的时候,韩遗珠却带着韩爱珠来到了世子府。 从大将军府到世子府很近,所以对于韩遗珠来说,只不过是过了一道门而已。 当秋禅向他通禀韩遗珠到来的时候,玄康万分得惊讶,自从韩遗珠被大将军封为韩夫人之后,他与韩遗珠之间的见面,最多也只是在吉昌开家宴的时候,再没有单独相处过。而两个人也都自有默契,便是见面也是毕恭毕竟,韩遗珠端着她韩夫人的架子,而玄康也不得不执着晚辈相见之礼。 韩遗珠带着布晓花和韩爱珠,一左一右地走进了银安殿内,后面还跟着两个一等的侍女。只是韩爱珠跟在姐姐的身后,眼睛红红的,鼓着腮帮子,一副气鼓鼓的样子。 李乐与秋禅原本想要退出厅去,却被玄康叫住了。 韩遗珠如此正式来的见他,他总不能一个人守在厅中,看着倒是像被人兴师问罪一般了。 韩遗珠还是那么得美丽,如洛河的神女,端庄而又清新,雍荣而又温婉,气场十足,却又不失和善。 玄康执敬母礼,双手垂立,躬身相迎,将她迎进了殿中。 韩遗珠并不推却,便在银安殿的主座上坐下,俨然是个家中主母的样子。 玄康只得在她的下首站立,韩遗珠挥手示意他坐下来,他才坐了下来,秋禅和李乐连坐的权力都没有,只能站立在他的身后。 韩爱珠和布晓花因为是主母带进来的,倒是有座位可以坐。 彩云和青鸾亲自奉上了茶水,置于韩遗珠身侧的几案上,然后便退了下去。 韩遗珠一只手端起茶水,另一只手遮挡着在嘴前呡了一口,又放下了茶碗,这才对着玄康道:“十三郎,今日本夫人来见你,也是为了落实大将军的嘱托,为你的聘礼而来!” 玄康心中有气,如今大将军并不在此处,这里虽然还有布晓花和韩爱珠,但是她也没有必要在自己的面前装得如此高高在上吧?韩遗珠把自己称为“本夫人”,而不是说“我”,这就已经将她与玄康之间的身份划得一清二楚,仿佛不容逾越一样。 虽然心中不高兴,玄康还是作出恭顺的样子来:“不知道父亲大人有何吩咐?” 韩遗珠道:“本来,这件事若是大将军在的话,自然会由他决定,也轮不上本夫人来操办,但是如今府中大将军不在,大郎又身染重病,二郎又有嫌隙,所以大将军便将此事交与本夫人来处理。”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放在了桌子上,秋禅连快过去取过来,递与玄康。 玄康接过信,抽出里面的纸笺展开来,上面是吉昌所写的小楷,蝇头大小,倒也遒劲。他看了一眼内容,不过是叮嘱韩遗珠务必要替十三郎行聘之事。 在信中,吉昌对三媒六聘一一指点,就如同亲身的父亲一样,事无巨细,都说得明明白白。更令玄康感动的是,吉昌不仅记得他的生辰八字,而且还特意地找高人比对过他与晋文嫡女的生辰八字的承合,连聘礼的规格、多寡,都注得一清二楚。只怕自己的亲父文青云也不见得能够这样得认真。 看过之后,玄康将这封信叠好,重新放入信封,又让秋禅拿着放回到了韩遗珠身边的书案上。 “既然父亲大人都已经交待得清楚,那么十三郎的一切便由夫人作主就好!”玄康恭敬地道。 韩遗珠又从另一个袖口中拿出了一个大红的喜单,让秋禅拿着递给玄康来看。 “这是本夫人按照大将军的吩咐,特意到府库中为十三郎挑选的行聘礼单,十三郎看看还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吗?” 玄康接过了礼单,仔细地看了起来,这上面林林总总所罗列的聘礼条目,足有上百,米、肉、酒、糕就有十数种,金银珠宝、珊瑚玛瑙、绫罗绸缎都是按车计,他不由得有些咋舌,这也太奢侈了吧?何况这是送给别人的? “这……这也太多了吧?”玄康经不住地道:“我记得当初十一哥行聘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多东西呀?” 韩遗珠微微一笑,道:“大将军对十三郎的宠爱,自是别的太保不能相比的!本夫人也是按照大将军的心意,用心准备的!即便如此,还是不足以表达大将军的心意!” “有这么多东西送出去,晋文肯定乐得合不拢嘴了!”玄康揶喻着道。 李乐,秋禅和布晓花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是韩遗珠却蹙起了眉头:“十三郎不要这么无礼,以后晋文可是你的岳丈,怎么好直呼其名?” 玄康心头暗骂韩遗珠又在装蒜,但是此时他也只能一本正经,点头称是。 韩遗珠接着道:“再说,我们下了聘礼,女方也要回聘的,我们的聘礼贵重,女方的聘礼自然也不会随意!” 玄康点头,目光扫动之下,在最后一行处,竟然看到了“如日中天玉璧一对!”,他不由得愣,马上问道:“怎么这对玉璧也要送给他们?这玉璧是我送给爱珠妹妹的聘礼呀!”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韩爱珠气鼓鼓的原因了。 韩遗珠道:“这对如日中天的玉璧,是十三郎嫡母所赐,也便是十三郎的传家之宝,聘礼单上的东西虽多,却没有一样是十三郎的传家之物,若是有这对玉璧搭称,才显得好看一些!” “不行!”玄康坚决地道:“这对玉璧我就是准备用来给爱珠当聘礼的,别人我谁也不给!” 坐在韩遗珠身边的韩爱珠的泪水不知觉地又流了一脸,她的委屈在这一刻全部发泄了出来。 韩遗珠看了看玄康,又看了看自己的妹妹,有些为难,只得道:“这份礼单上若是没有十三郎的传家之物,就算是最再奢华,也不显诚意呀!” 玄康仔细想了想,自己从东齐过来,除了这对玉璧还拿得出手,真得没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了,被他当成宝贝的东西倒也有几个,如大哥玄华送给他的匕首,还有吉昌送给他的匕首和龙洗砚,但是这些东西的确不适合当成聘礼。 想了一下,他只得咬了咬牙,道:“要不,我把当初父亲大人赐与我的龙洗砚拿出来,当成聘礼好了!”他总不能把匕首拿出来吧? 韩遗珠皱了皱眉头:“一方砚台?那只适合女方的还聘之礼,怎么可以当作男方的行聘之礼呢?” 玄康无言,在这个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年代里,送女子砚台,的确有些异类了。 布晓花道:“我看这样好了,那不是一对玉璧吗?拆开来不就好了?一块给晋国郡主行聘,一块给我们爱珠妹妹行聘,你们看如何?” 韩遗珠看向玄康,玄康却看向韩爱珠,韩爱珠点了点头,玄康也便跟着点了点头。 第276章 上班族 韩遗珠在与玄康商量完,并没有在世子府里多作停留,便又带着人离去,韩爱珠还想要在世子府中多呆些时候,却也被韩遗珠以天已经黑了为由而拒绝。 望着韩遗珠离去的背影,玄康觉得这再不是当初他所认识的遗珠了,她是真在成为了大将军府的贵妇人。他十分得失望,也十分得庆幸,或许自己真得和韩遗珠不适合,还好没有走到一起来! 就在刚才,他一直在仔细地观察,希望能够从韩遗珠的言行中,找到哪怕是细枝末节的酸醋,但是从始到终,韩遗珠表现得都是那么得体,那么大方,好像他的婚事,跟自己没有半点儿的关系,她只不过就是为了大将军的吩咐而尽力办事罢了。 玄康甚至在当场就想要问一问她:“难道你对我的婚事,就没有半点儿的不高兴吗?难道你我以前曾有的一切爱恋都随风远飘了吗?” 只是话到了嘴边,他还是问不出口来。 他们都不是叛逆,他们都是逆来顺受者。当初没有抗争,如今也只能各安其命,如此而已,哪怕是大将军不在了,中间的山倒下去,他们能够毫无阻碍的在一起之时,也再翻不起半分的涟漪来。 三媒六聘的事情既然有韩遗珠替他操心,玄康倒也乐得坐享其成,他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着自己的生活。 世子府的日子已经没有之前那么舒服了,因为玄康必须每天要跟所有的朝官一样,天还没有亮就要去上早朝,为了避免再发生第一次上朝时睡着了的尴尬,玄康每天早睡早起,将酒坊和蛋糕店的事情尽数地丢给了李乐和秋禅去操持。 最苦的是李乐,每天除了要跟着玄康起一大早,护送着他去上早朝之外,他还要往酒坊去监督造酒,好在有二十三郎偶尔能够帮他搭把手,还算是挺了下来。 十三太保酒已经重新在洛京销售了,各大酒楼争相采购,只是每天能够生产出来的酒就只有那么多,玄康的饥饿营销很有成效,可以保证十三太保酒的价格始终处于高位。 与此同时,秋禅终于在不停地求教玄康之后,也把十三太保蛋糕店重新开张了,生意依然火得如从前一样,每天做出来的蛋糕还没有到下午,就卖得空空如也。因为材料的原因,每天的牛奶产量就只有那么多,再加上鸡蛋也并非无限制的供应,所以他们就算是想要提高产能,多做些蛋糕出来,都不可能。 而玄康特别交待,绝对不可以偷工减料,就算是做得蛋糕再少,利润再低,他们也不能做杀鸡取卵的事情。 值得一提的是,聚仙楼的白糖在卖到洛京之后,已然成为了洛京最紧俏的商品,而十三太保的蛋糕也由之前使用蜂蜜,改为了白糖,味道更加细腻清甜了。 公孙楚原先第一批从长沙运来的白糖,定价三两一斤,与蜂蜜的价格相当,开始的时候,无人问津,甚至很多人还怀疑这种东西会不会吃死人!直到十三太保蛋糕使用了白糖,并且玄康又让秋禅在十三太保店里推出了酸梅汤 这种饮料,里面加的就是白糖,人们才真正的认可了这种香甜的调味品。 接着,玄康又让公孙楚在聚仙楼推出了以糖霜作为烹调原料的菜肴,如糖醋里脊,拔丝山药,桂花羹,糖醋鱼等等,立时,白糖的身价陡增,聚仙楼商行的白糖在几天之内便被卖得精光,而外面市场中,白糖最高竟然卖到了十两银子一斤。 好在聚仙楼的白糖,终于通过水路,运来了一船,还没有卸完货,便被洛京的几家商号抢购一空,三两银子一斤竟然成了批发价,真正卖到市场上的时候,变成了五两银子一斤了,比蜂蜜还要贵。 玄康知道,这种东西也只是因为开头的新鲜,所以导致价格居高不下,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后聚仙楼后继白糖的运到,白糖的价格肯定会降下来。 如今在洛京城中,也只有大户人家才能够买得起白糖,而拿出糖水来招待客人,已经成为了洛京的时尚。 不管怎么说,无论是卖糖也好,还是卖酒和蛋糕也好,都是玄康在赚钱,只要是畅销,他自然乐得高兴。 公孙楚告诉他,那一船白糖卖的钱,比聚仙楼两个酒楼三个月赚的钱还要多,手里有了多的钱,他又在暗中召了五百私兵。如今,这些私兵以聚仙楼商行的护商镖师的身份存在着,而聚仙楼商行,除了白糖之外,也贩运盐铁。当然,聚仙楼能够拿到洛京官方开据的盐引和铁引,也是因为玄康在中书省得天独厚的照顾。 对于玄康来说,只要是赚钱的道进入了正轨,就不用他去操心了,有了钱,他还可以收购一些商铺和农庄,他想要搞供产销一体化,就必须要有农庄,有大量的土地。 当然,这些都是他以后的打算。 玄康每天上完朝之后,还要呆在中书省的衙门里处里堆积如山的奏折和案牍,甚至还有账薄。好在他也学会了偷懒,自己只捡感兴趣的查看、批阅、挑捡,所有的奏章要先在他过目之后,才能够上呈到中书侍郎和奉相那里。他将看不懂,或者不感兴趣的东西,让手下的人自己批注上呈,他连印章都不用盖。 中书省里还有很多的杂役、文书和下官,并且可以自己招募非官职人员的书办,来替自己分担任务,玄康自然不会替朝廷省钱,正好毕修在洛京混吃混喝,没有什么收入,玄康便将他招到了自己的门下来充任书办,每个月还能够拿到十两银子,这对于无家无业的毕修来说,足可以在洛京逍遥自在了。所以毕修对玄康能够给他找到这么一个又体面又有钱赚的位置,感激不尽。 尽管中书省的事情太多,玄康却有理得井井有条,手下的人各司其职,他也便省了许多的力气,这让奉有田和程万奎看在眼里,对他赞不绝口。 不管中书省里有多忙,玄康最多只呆到申时三刻,必定回家。他可不想把自己的所有时间,都耗费在中书省的文书里。此时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上班族,仿佛又回到了朝八晚五的生活中。当然,在这里呆的时间更长,如果从上朝时开始算起,朝四晚五都有了。 第277章 太医院的账本 这天玄康刚刚从朝堂上下来,便被户部尚书薛清在后面叫住了,向他询问着他前几天递上去的下个月各部的拨款单是否批复。玄康想了想,那其实就是一份预算表,这还是他第一次经手朝中的预算问题,所以十分慎重,让毕修按照往年的情况逐条审核。 只是毕修一直没有把那个折子交给他,想来一定有些问题。 “薛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不如咱们一起往中书省看看如何?”玄康想,如果真得有问题,也好当着薛尚书的面地问个清楚。 薛尚书只得同意。 两人来到了玄康主持的中书衙门,玄康叫来毕修,向他询问着户部的拨款预算表。 毕修很快就找到了那份折子,却又找到了几份几个月之间相同的折子,对着玄康道:“大人,你看,这份折子里的拨款有几笔与前两个月不符,增加挺多的,也没有写明原因!” 玄康拿着折子看了看,毕修在不符之处都用朱砂笔划上了,总共有三笔,一笔是兵器司的,一笔是内务府,还有一笔是太医院的。 他将折子递给户部尚书,薛清有些尴尬,如实地道:“这个折子里的拨付都是各部和衙门报上来的,能砍的我都砍了,这三处的增多也是有原因的,兵器司自是因为大将军东征的原因,损耗过大,光箭头的量就增加了三成。” 玄康点着头,兵器司负责打造和供应战争所用的各种兵器军械,只要打仗,肯定就会增加,而且还不能克减。 “内务府的这笔,是陛下想要修整明德殿,所以就加了!” 玄康想了一下,道:“陛下修整皇宫又不急于一时,如今战事吃紧,还是先缓一缓!” “好吧!”薛尚书点着头,又道:“这太医院拨付增加,也是因为战事的原因,他们需要配制很多的外伤药,送到各军去,你应该也知道,只要打仗,就肯定有很多伤者,这也是必须的!” 听着薛尚书说得很有道理,玄康点着头,准备拿出留守印,在折子上盖章,忽然又想到了那日公孙楚的话来,心头不由得一动,他又收起了留守印,对着薛尚书道:“虽然薛大人解释有理,但是我觉得还是要拿各单位的帐本比对一下的好!” 听到此话,薛清不高兴起来,沉着脸道:“十三太保才入中书,可能还有些不知道,所有的折子在中书省不过是走个形势而已,比如我的这份折子,只需要十三太保盖一个留守印,奉相盖一个相印,那意思就是说你们知道了这件事就行了。 若果真得出了什么事,比如有人污墨了其中的款项,被查了出来,这也与你们中书的人无关,自是我户部的责任!” 玄康笑笑,道:“这之前他们是怎么操作我不管,但是既然如今是我坐镇中书省,那么就必须要按照我的方式来进行!你们的折子之所以要到中书省里走一遭,也是为了让我们能够起到监督查核的作用,之前的中书舍人懈怠了,到我这里总不能再懈怠下去!” 薛清更加不快,想要发火,却又不敢得罪大将军的太保,没好气地道:“你若想要查帐,便叫相关的部门把帐目拿来,你慢慢查好了!我告诉你,那些帐目其实都是流水帐,一进一出多如牛毛,你若不怕麻烦,自己去查好了!” “那我便听大人的劝告,只查太医院一家吧,大人总得让我象征性地查一下吧?” 薛清知道,如果不查,玄康肯定是不会在他的折子上盖印的,只得点头答应,好在玄康要查的太医院帐目应该还简单一些,若是兵器司的,只怕两三天也查不完。 “好!你派人个人,我带他去把太医院上个月的账本都给你拿来!”他也松了口。 玄康让毕修带着两个人往太医院拿账本,过了不久,毕修便抱着一撂账本回来了,只是薛清并没有跟着回来,想来他也觉得无趣,干脆走掉了,让玄康自己慢慢查。 好在太医院的账本也不多,上个月所有进出都讲得清清楚楚,总共也就是四个账本而已。玄康和毕修各自翻看一本。 翻着翻着,玄康的眼睛不由得一亮,太医院配制的外伤灵药生肌散并没有全部流向前线的军队,一个叫作张行的太医领出了五十斤,但是军方的接收者只确认了三十斤,还有二十斤没有下落。尽管这个叫作张行的太医涂改了那位军方接收人员的接收数量,但是翻看军方接收者的条子,上面就是三十斤,并没有改过来。 也许这位叫作张行的太医,也没有想到,会有人翻查太医院的药帐。 玄康已然心头有了数,二十斤生肌散可不是小数量,对于这些只能用几钱来作重量单位的药物来说,二十斤生肌散,足可以供一个重伤员用上两个月的了。 玄康不动生色,已然明白公孙楚的猜测完全是正确的,一个太医,他要那么多的外伤药做什么?再一看张行领药的时间,正是糜相遇刺后的一天。显然,他拿着这些外伤员,给那些刺客治伤了,然后还有许多的剩余,又送给了刺客。 太医院的人竟然会给那些刺客治伤?太医院就在着皇宫大内,就像是他所在的这个中书省,也在皇宫大内里一样,毋庸置疑,那帮刺客就藏在皇宫里! 难怪周旋始终一无所获,他没有去搜皇宫,也没有去关注太医院,那也是因为他没有想到,皇帝虞昀是跟那些刺客勾结在一起的。 只是,大将军既然将皇帝虞昀捏在了手里头,肯定会在虞昀身边安插自己的亲信,以便随时向自己报告皇帝的情况。可是,这个亲信却没有向周旋报告皇宫里的信息。这个吉昌的亲信,要么是变了节,成为了皇帝的人;要么就是被虞昀发现后,乘着大将军不在洛京,给干掉了。 周旋和窦刚已经撤掉了洛京城门口处的盘查哨,放开洛京的城门,可以随便出入。玄康知道,这其实是周旋和窦刚欲擒故纵的计谋,明着开放城门,实则暗中监视得更紧,只要有他们的怀疑,一定会将那人拦住的。 但,那些刺客并没有再出现,如果他们躲在皇宫里,见外面的形势有所好转了,也仍然没有要打算出城,那么,他们的目的,只怕是一场更大的阴谋吧! 想到这里之时,玄康已然冷汗淋漓了。 第278章 罗六的消息 如今可以肯定,公孙楚的判断是正确的,皇帝虞昀与那些刺杀糜庆的刺客有关系,说不定糜相,就是因为虞昀的指使,而被谋刺的。 对于户部的这个预算表,玄康觉得没有必要再查核下去了,他不想打草惊蛇,还是在薛清的折子上盖上了留守印。但是他再也无心在中书衙门呆下去,他想要马上去找到公孙楚,与他商议一下他们的对策。 公孙楚曾告诉过他,让他静观其变,是最好的选择。只是那个时候,也只是公孙楚的一种猜测,他并不以为意;如今他已经确认了那种猜测,他觉得就不能再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总是想要做点儿什么,他可不愿意看着吉大将军的辛苦经营,就这么打了水漂。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吉昌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除了他的生母与吉昌之前曾有些瓜葛之外,他其实和吉昌之间没有半点儿的关系,若他不是吉昌的儿子,那么这一切对于他来说,也就非常简单,那就照着公孙楚的建议行事即可。 虞昀和除吉联盟这一次肯定是想要强龙翻身,将吉昌击败,他们为此也隐伏了那么久,目的就是想要一击必中。 而如今,在整个洛京城中的吉昌亲信,除了他这个名义上还是大将军府的太保手握着大权之外,就只剩下了吉存义和周旋了。 吉存义不用说了,那就是一摊扶不上墙的烂泥,虽然掌控着御林军上厢的两万五千人,但是他其实就是那个叫作何运的老太监的傀儡。那个何运,说不定也是虞昀的人,只要是从宫中出来的,就跟皇帝脱不了干系。 玄康想起了他所学的历史,便是在龙陆,这种历史也与他的认知极其得相像。作为皇帝来说,为了掌握权力,便只能借力,而他们所借的力量无非只有两种,要么是外戚,要么是内侍。 虞昀的外戚都已经被吉大将军捆得死死的,即使是没有权力的吕相吕夷简,也被吉昌借故发配到了边塞。所以,虞昀只能找那些宫里的太监,与他们抱成一团。 想到这里,玄康又马上想到了大哥吉存仁来,如今再说吉存仁是倒霉在他的女人争锋吃醋害了他,还真得不如说是他在不知不觉中,中了那些太监的奸计,玄康不相信宫中出来的美人,会跟那些太监没有半点儿的关系。 他将盖好印的折子交给了毕修,让他等着薛清到来时,再给他,然后很快走出了中书省。 中书省的衙门和六部的衙门,都是处在大内宫墙中,他从入朝门出来并没有看到李乐和他的马车。他今天的确跑出来的太早,如今的时间才到中午,李乐肯定还以为他会和往常的时候一样,要到申时才会出宫。 没有车马,他只得步行,中午的天气还是很热,虽然快到了八月,马上入秋,但是气温却不见半点儿的下降,走了没多远,玄康便满头的大汗。 正行之间,忽然路边有人轻轻地呼了他一声:“十三太保!” 他一怔,顺声看去,便见到了罗六从他的身边快速地走过,消失在了前面的一处小巷子里。 玄康会意,四下里看了看,并没有人发现有人注意到自己,便也紧走几步,进入了那个小巷。 巷子口处,罗六从墙角出来,向着玄康微微施礼。 “是不是有什么发现?”玄康问。 罗六点着头,道:“昨日我看到席队官往太医院去了一趟,有个太医给了他一个小纸包,还特意叮嘱他不要碰里面的粉末,说是极毒的毒药。然后我又看到他把纸包交给了义昌院的刘公公,我觉得他们会对十三太保不利,所以今天一早便在入朝门等着太保出来!” 玄康从身上取出一两银子,塞到了他的手里,道:“多谢你相告,再帮我看好那家伙,有什么异动,再来告诉我!” 罗六拿着银子,高兴地穿过小巷子,消失在了长街之中。 玄康却是满腹的狐疑,义昌院的公公,自然是吉存义宫里的内侍了,当初他在世子府的时候,后宫中的女人不少,所以从皇宫中找了几个太监来管后宫,何运和刘公公都是从皇宫里出来的。后来,吉存义被吉昌废了世子之位,同时将他收拢的许多美女也一并处理掉了,责令他搬离世子府,搬到了义昌院来,于是那些太监,也随着吉存义到了义昌院。 想来,罗六也一直在为席队官办事,所以对于义昌院的人十分熟悉。 玄康觉得事态有些不对劲儿,他马上想起了当初吉存义嫁祸自己的事情来,那一次吉存义假装吃了他送的蛋糕中毒,然后自己就被贺志鸣关了两个人月。不知道这一次,吉存义拿到那些毒药,又想害谁?他有一种预感,或许吉存义还是冲着自己来的。 上一次吉存义的毒药是老鼠药,那种毒药满大街都能够买得到;而这一次,吉存义却是从太医院拿到的毒药,想来这种毒药应该更加高级,很可能是一种无色无味、很难查出来的毒呢! 想到这里,玄康不由得出了一身的冷汗,再也顾不得去找公孙楚了,快步往世子府走去。 世子府离着大内并没有多远,便是大将军府与皇宫之间也只隔着一条宫街,而且是在同一座宫城之内,所以玄康并没有花多长时间,便回到了世子府,秋禅正好刚刚从蛋糕店回来,他告诉着玄康,只一上午的时间,他就已经把昨天晚上做的蛋糕全部卖得干净了,因为无货可卖,所以他只好提前关店,先回来了。 “一会儿吃完了饭,我还要带着牛奶回蛋糕店!”秋禅告诉着玄康,现在他对于自己掌管蛋糕店十分得上心,店里的十多个伙计也唯他马首是瞻,他觉得自己小小年纪,就能够成为十三太保蛋糕店的掌柜,很有成就感。 玄康知道,太将军府的奶牛一共只有二十头,每天挤出来的牛奶最多也只有六大桶,除了大将军府里内宫要一桶给小将军吉泰儿和韩夫人享用之外,其他的五桶全部送到了世子府。那个管奶牛的管事太监收受了玄康的好处,每天上午挤完了奶,都会亲自用牛车拉着五桶奶送到世子府里来。 只是,因为时间的关系,牛奶送来的时候是上午,这个时候正是秋禅在蛋糕店忙碌的时候,所以,作为世子府管事的彩云会接收这些牛奶,等到秋禅忙完了,会在下午的时候,再把这批牛奶运到蛋糕店里去生产。夏天天热,牛奶也不能过长时间存储,所以必须要尽快的用掉,就算是秋禅想要偷懒,也不可能。 第279章 投毒 “公子,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不仅是秋禅,便是连李乐、二十三郞和彩云、青鸾都万分得诧异。 若是按照往常,玄康总是会在下午申时三刻左右出宫,便是中午的一顿饭,也会由李乐给他送过去。 “我心绪不宁,总觉得咱们世子府会出什么事,所以就赶了回来!”玄康说着,并没有将罗六的话讲出来,他想,要是自己说吉存义拿了毒药,又不知道想要怎么来害他,估计李乐会跑到义昌院打上门。 在大将军府里,如今除了秦电之外,李乐不怕任何人,而且他在二十三郎的指导之下,终于顺利地打通了任督二脉,成为九级中的高手,便是在整个洛京,只怕在刀术一途上,除了秦电,再没有谁是他的对手了。 “咱们世子府里一团和气,哪像他们义昌院那般得龌龊,怎么会出事呢?”李乐不以为然。的确,与其他高官贵族的府内相比,玄康所在的世子府,不知道要清白了多少,便犹如一张白纸一样得干净。 “你们今天没有觉得有哪些异样吗?”玄康还是不放心地问道。 府中管事的几个人互相看着,都摇了摇头,彩云道:“我们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对呀!” “对了,义昌院那边,有没有人过来?”玄康问,他对吉存义还是心存警惕,虽然这个二哥是个草包,但是却把不住他总是给自己使坏。 “没有!”青鸾也肯定地道。 “那么,今天上午都有谁到过咱们的世子府呢?” 彩云想了想,道:“咱们银安殿这边没有一个外人过来,至于金凤居嘛,那就不知道了!” 金凤居,是吉十一郎的住所,只是吉十一郎随着吉昌出征,他又没有成婚,那边只有他的奶妈带着他的儿子,还有两个吉昌赐的美女和一众的仆从过活,倒是他的儿子,在玄康搬回世子府之后,绝大多数时间里,却是呆在银安殿,跟李乐的两个孩子和二十三郎的儿子一起玩儿。 “你再好好想想,真得没有外人进来过?”玄康又问了一句。 彩云想了想,道:“也只有孟管事送牛奶来过。” 孟管事,正是太将军府里管奶牛的那个太监。 听她提到牛奶,玄康又想了起来,特意地问着秋禅:“秋禅,上一次跟你说过,送过来的牛奶,一定要测试一下有没有问题,你都做了吗?” 在蛋糕店开业之前,为了防止再一次被人诬陷,玄康一直要求秋禅和李乐,把所有做蛋糕和酿酒原材料都要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 秋禅的脸红了起来,嗫嚅着道:“开始的时候,我可是天天检查的,从来就没有出过问题。” “是呀!是呀!”李乐也连忙附和:“我也是开始的时候,天天检查,真得没有一点儿的问题,后来大家都觉得太麻烦了,有时候干起活来一急一忙,就忘记了!” 玄康的脸一下子拉得老长,很不高兴地道:“你们两个这点儿事都做不好,不能坚持下来,若是真得出了事,只到死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秋禅和李乐都低下头,李乐还有些不以为然地道:“大家都很小心,怎么可能会让别人在食物里投毒呢?” “你不要把这事当儿戏!”玄康教训着他们:“你忘记了我是怎么被人害得蹲了两个月的大牢?忘记了大哥怎么变成了瞎子?嘿嘿,幸亏也只是大哥喝的十三太保酒里有毒,若是咱们酿出来的酒里都有毒,那不知道要害死多少人,就算是把我拉到午门外问斩,都难以赎罪的!” 二十三郎一直未吭声,这个时候白了李乐一眼,嘲讽地道:“只是拿着银针扎一下,这么简单的动作也要省略,你们呀!可真是懒到了家!” 虽然话是这么说,玄康却知道师傅也有推责的意图,毕竟在管理酒坊上,二十三郎也是李乐帮手的,要不然,他的酒葫芦里的酒也不可能天天装得这么满。 “现在就去测下那几桶牛奶,看看有没有问题!”玄康命令着秋禅。 秋禅答应了一声,找出银针来,便往地窑而去。地窑里凉爽,为了防止牛奶变质,孟管理送来的牛奶,都会存放在那里。 李乐也跟了过去,玄康觉得等着也是等着,于是也跟了过去。 二十三郎、彩云和青鸾也跟了过去,他们觉得公子应该不是会无的放矢的。 秋禅拿着银针,在每个牛奶桶里都沾了一遍,银针并没有变色,李乐十分得意地道:“你们看,我说不会有事的,就不会有事!” 秋禅把银针递给了玄康,玄康拿着银针仔细地看了看,的确没有变色,只是当银针凑到他的鼻子下面之时,忽然闻到一股淡淡的杏仁的味道来。 他愣了愣,想到了什么,对着李乐道:“银针只能测到砒霜那样的毒,天下的毒有很多种,并不见得都是砒霜!” “那要怎么测?”秋禅和李乐经不住问道。 “很简单呀!”玄康道:“盛碗奶,让狗先喝一碗看看!” “有必要这么麻烦吗?”李乐还是有些不相信,他觉得天天如何都没有事,凭什么这一次就有事呢? “现在就做!”玄康以为容质疑的语气命令着。 秋禅已经跑了出去,不一会儿拿了个碗过来,在桶里盛了半碗的牛奶,走出了地窑,来到了墙角处,那里栓着一条土狗,是专门用来晚上看家护院的。 秋禅把牛奶放到了土狗的身前,土狗俯下身去,不一会儿便将这碗奶喝得精光,好像还意犹未尽,不停地舔着舌头,好像还想要喝一样。 “我说没事就没事吧?”李乐还在为自己辩解着。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那条狗忽然一声惨叫,伏于了地上,接着四肢抽搐,口鼻都流出血来,蹬了两蹬,便不在动弹,已然死了。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便是连见多识广的二十三郎也傻了眼,连忙走过去查看。 “怎么会这样?”刚才还不以为然的李乐叫了起来。 “好厉害的毒!”二十三郎拿着那个盛牛奶的碗放在鼻子下面闻着,已然叫出了名字来:“这是无相摧魂散,只要一钱,就可以毒杀一头牛!” 玄康不知道二十三郎所谓的毒药名,但是却知道,这种带着淡淡杏仁味道的毒药,应该就是从苦杏仁里提炼出来的一种氰化物。既然是氰化物,那么哪怕是一点,也足可以毒死一大群人了! 这个给牛奶下毒的人好生的歹毒! 第280章 反击 玄康的心里如同万马奔腾,他当然知道是谁在牛奶里下的毒,若非今天他自己心神不宁,提前出了中书省;若非在路上遇到了罗六报信,只怕这个时候,这么多的牛奶已经被秋禅运到了蛋糕房,不知道会做出多少的蛋糕来,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因为吃了十三太保蛋糕,而家破人亡! 到时候的结局,不管这个案子有没有查出来,他有没有罪,他都注定会被这件大案子牵连进去,先不说丢官丢爵,便是他的名声从此以后也会臭不可闻,再想要经商赚钱,难如登天。 毕竟,全洛京城的人都知道,十三太保蛋糕是他的产业,而且也是他的招牌! 玄康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手里的拳头也握得发出关节的声音。 众人都在看着玄康脸上的变化,秋禅还在问着:“公子,这怎么办呀?”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玄康从牙缝里恶狠狠地说出了这十六个字来。 倒是二十三郎十分得冷静,问道:“十三郎,你准备如何反击?” “既然要反击,那么就要把他打痛打怕!”玄康道:“这件事就是吉存义做的,我对他已然再一再二的忍让,他还是对我不怀好意,而且没完没了!那好,既然许他不仁,那么就许我不义!” 他说着,对着秋禅和李乐道:“秋禅,你去洛京府击鼓喊冤,务必要把贺大人带到世子府来!” “诺!”秋禅转身快步离去。 “李乐,你现在马上快马去皇城司,把周旋周大人找过来,不要跟他提牛奶里投毒的事情!” “诺!”李乐也快步地离去。 玄康又对着二十三郎道:“师傅,这里如今就交给你了,一定要看好现场,另外,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也不要让府里的任何人出去!” “放心吧!交给我!” 玄康又告诉着他:“我这才就去找秦电,如今我也只能相信他了,让他把内卫处的人都叫着,把整个大将军府封锁起来,今天不抓到投毒者,谁也别想好过!” 彩云和青鸾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从来也没有看到过玄康发这么大的脾气。 玄康说完,快步从世子府的侧门走进了大将军府里,守门的卫兵不敢阻拦他,便是那个猪头护卫队长,此时也对他点头哈腰,恨不能跪下来舔他的鞋子。 玄康很快来到了太液宫旁边的内卫处,找到了秦电,当他向秦电说明来意的时候,秦电在第一时间里,并没有派人封锁大将军府,而是发了疯一样得奔向了内宫。 玄康有些不明所以,也跟着他跑了起来,他忽然想到,大将军府奶牛场的牛奶,还有一桶是要送到惜花楼给韩遗珠和吉泰儿的。 玄康也顾不得大将军的禁令,男人不得入内堂,跟着秦电一起冲进了惜花楼,秦电问了一声,直接赶往厨下的地窑中,直到看到那一桶牛奶还好好的无人动过,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韩遗珠、布晓花和韩爱珠被两个大男人大白天闯进来还有些不解,在得到了仆从的通禀之下,也跑到了厨下。 秦电也不答话,拿出一个瓢盛了牛奶,走到院子里,给墙角下的守夜狗喝,这条狗喝完之后,也是抽搐了一下,便死在了当场。 惜花楼的女人们吓得面如土色,韩遗珠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儿子,布晓花也抱住了自己的儿子,她们都听从了玄康的建议,让两个孩子从小就多喝牛奶,所以这一桶牛奶,实际上是两家人在用。 这桶牛奶送过来的时候快近了中午,大家正是午休的时候,天气又热,没有人愿意喝奶,所以才放到了厨下。 秦电只感到遍体的冰凉,他不敢想象,一旦吉泰儿和自己的儿子喝了这奶之后,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先不说吉大将军如何震怒,便是他自己,也将失去他最心爱的儿子。 “他这是要发疯呀!”秦电已然清醒了过来,恶狠狠地骂了一句,叮嘱着布晓花看好这一桶牛奶,转身快步离去。 玄康也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 不用玄康作建议,秦电马上将全部内卫处的人都调集了起来,整个大将军府的护卫足有两千人,包括外宅和内宅,当班与休息的,全都叫了出来,将整个大将军府团团的围了起来。 那个猪头护卫队长被秦电剥去了权力,还有些不忿,说自己可是留守大人直接任命的外宅护卫队长,他却不想一想,无论是大将军府的外宅,还是内宅,可都是在秦电这个内卫处长官的统领之下。 秦电也是气得急了,懒得再跟他啰嗦,猛地就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刀,玄康只看到刀光一闪,猪头队长胖胖的脑袋便滚落到了地上,他的身子向前一栽,接着跌倒,腔子里喷出一片血来。 玄康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秦电动武,马上被他如此快的刀法惊呆了,马上明白过来,李乐的刀法再快,也不是秦电的对手。 在秦电布置完这一切的时候,周旋和洛京府的府尹贺志鸣也各自带着人匆匆地赶到了世子府,而周旋的身边,还带着他的队官席洪宇,贺志鸣的身边,带着洛京的捕快头目牛老六。 周旋知道,玄康之所以要把洛京府尹贺志鸣叫过来,其实就是为了结自己被栽赃一案,同时也想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件事既然已经惊动了洛京府,那便再不可能只是大将军府里的私事了! 当所有的人看到那几桶带着剧毒的牛奶时,脸色都变得十分得难看。 “你们可以慢慢试!”秦电从大将军府里走了过来,悠悠地告诉着他们:“在韩夫人那里,还有一桶牛奶,也是带着毒的,若非十三太保发现的及时,只怕小将军、韩夫人,还有我那稚子,都已经一命呜呼了!” 贺志鸣作为洛京的府尹,却是老奸巨猾,知道无论是十三太保,还是二太保,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便把目光投向了周旋:“周大人,此事既然有你们皇城司和内卫处过问了,我看我们洛京府还是退出的好,一个案子怎么可以由那么多个部门过问呢?再说,这已经危害到了国家社稷,自是我这个小小的府尹无法审得了的!” 周旋皱着眉头,他也想将这一摊臭狗屎丢出去,但是却也知道,既然案子涉及到了吉昌的宝贝儿子,那么再小的事情,也会变得如涛天的洪水。他是不可能脱得了身的。 第281章 又是疑案 玄康自然不会让贺志鸣就这么走了,想想当初他把自己关在牢里两个月,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贺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只要是在洛京发生的案件,贺大人都有权管辖。虽然这个投毒被我及时发现,但是你想一想后果,那是多么的可怕,到时候只怕会有成百上千的百姓,会击破你们洛京府衙前的喊冤鼓!” “是!是!是!”贺志鸣擦着脸上的汗水,又转头问着秦电:“秦大人想来也查出了所以然,可否介绍一二?” 秦电点了下头,看了眼周旋,尤其是看了看他身后的席洪宇,这才道:“我已经封锁了整个大将军府,将掌管奶牛场的孟管事抓了起来,但是孟管事也是无辜者,他也不知道是何人在牛奶桶里下了毒。” “这么说来,这又是一桩疑案了?”贺志鸣说着,又看向玄康。 玄康冷笑一声,道:“贺大人以为我会跟有些人一样,贼喊捉贼吗?” “哪里!哪里!十三太保说笑了!” 虽然贺志鸣否认,但是玄康还是看得出来,他其实就有这种想法,可能如他一样想法的人还有周旋。 果然,席洪宇道:“这贼喊捉贼的把戏又不是不可能!十三太保如何让我们相信,这牛奶中的毒,不是你自己放进去的呢?” “你胡说!”李乐气得脸红脖子粗起来,若不是玄康按住了他的手,或许他真得会拔刀相向了。 席洪宇吊眼一瞥,轻蔑地道:“我也便是这么一说罢了,李护卫何必这么动怒?好像被揭了底似的!” 李乐越发得恼了,正要开口还击,却被玄康用目光压下来。 玄康微微一笑,道:“若依着席队官的话,这批牛奶我应该用掉,然后造成了大量的人员死亡,就可以说明不是我下的毒了,是吗?” 席洪宇嘿嘿一笑,并不作答。 玄康冷哼一声,也没有再追问下去,他不想过多地耽误时间,直接对着秦电道:“秦大哥,还是把你的调查结果告诉周大人和贺大人吧!” 秦电这才继续地道:“虽然孟管事不知道是谁下的毒,但是今天一早,只有一个人曾去过牛棚,而且我还在牛棚处找到了一张特殊的草纸,纸下还残留着一点白色的粉末,正是江湖上让人闻之色变的无相摧魂散!” “无相摧魂散?”贺志鸣和周旋都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周旋忙问道:“那个投毒的人可曾抓到?” 秦电点点头,命令着手下的人将人带上来。 当看到披头散发被锁住的刘公公时,席洪宇脸上的肌肉不由得跳了一下。 “刘公公!”周旋叫出了他的名字来,他常在大将军府出入,当初也常往世子府去,自然认得这位太监内侍。 刘公公目光呆滞,好像是一个傻子一样,冲着众人呵呵笑着,没有半点儿的正劲模样。 “他这是怎么了?”贺志鸣奇怪地问。 秦电的脸拉得老长,道:“我往义昌院去抓捕刘公公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二太保说今天早上起来,他就疯了!” 玄康冷笑道:“虽然刘公公是投毒者,但是真正的幕后却没有揪出来,这个幕后很是狡猾,他没有杀人灭口,而是让刘公公变疯,这样一来,无论刘公公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都与他没有关系了!” 贺志鸣和周旋面面相觑,他们当然从玄康的话里听出了他的不满,谁都可以看出来,刘公公的幕后主使,只能是吉存义。 席洪宇却是长出了一口气,笑着道:“既然投毒的人已经抓到了,我看这个案子也就到此为止好了!大将军府府内发生的事情,还是不要外传的好,毕竟会引起百姓的乱猜!” “是呀!是呀!”贺志鸣连忙作着和事佬:“我看这个案子就这么了结算了,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席队官说得极是!” 玄康紧紧锁着眉头:“贺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当初我记得有人仅凭着猜测,就关了我两个月的牢!如今这件事已经如此明显,而且人赃俱获,刘公公与我有何仇何怨?为什么要害我?他是出自义昌院,难不成在这件事上,吉存义一点儿的关系都没有吗?” 他感到生气,干脆直接把话挑明了。 贺志鸣面露尴尬,一时间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乞求一样得看向周旋。 还没有等周旋开口,席洪宇便阴恻恻地问:“那么,按照十三太保的意思,是不是也要关二太保两个月呢?”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我不知道为什么吉存义对我如此痛恨,非要置我于死地不可!之前我一直忍让,奈何他步步紧逼,今日若是你们再这般放纵于他,那么明日他不知道又会使出什么诡计来害人!” 周旋咳嗽了一声,好言劝道:“十三郎也不必太过愤怒,这件事是不是二太保所为还没有定论,如今刘公公已然疯了,人证泯灭,你就算是认为这事是二太保所为,也要拿出确实的证据吧?” “我也不想真得要把他怎么样,只是觉得让他逍遥法外,是对大家智商的污辱!当初你们仅凭着他的污告,就将我关了两个月,如今就算此事不是吉存义主使,但是刘公公可确实是他义昌院的人,便是父亲大人在此,也会将责任由他顶扛。我不过是要求关他两个月,或者等父亲大人搬师回朝,一切皆由父亲大人定夺!” 玄康的话刚刚说完,席洪宇便嘲讽地道:“十三太保,我想你虽然如今叫作吉存勇,可以真得就把自己的身份忘记了吧?呵呵,说到底,你还是东齐国的一个质子,就算在朝作了官,也改变不了你的血缘之亲!如今东齐是叛逆,你就是叛逆之子,你哪来那么大的颜面,敢对二太保指手划脚?就算是二太保害了你,他可是大将军的血亲,岂是你这样的假子可比的?” 席洪宇的话,字字诛心,令玄康怒不可遏。 “席洪宇,我自认为对你有恩,当初你行聘的礼王蛋糕还是我送的,却没有想到你这家伙这般忘恩负义,翻脸不认人!我这才知道,原来你是吉存义的表弟,难怪你这么一个草包,却当上了皇城司的队官!” 玄康也撕破了脸皮,直接指责着他。 周旋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玄康的话,分明是在讽刺皇城司也是任人为亲的地方,一个草包都能够当上队官,这根本是在打他的脸。 第282章 周旋护犊 面对着玄康的示恩,席洪宇却不屑一顾:“十三太保的脸好大呀!难道忘记了当实在洛京城外的交易?你是因何要送我一个礼王蛋糕的呢?” 周旋也道:“席队官怎么当上的队官,我想不关你十三太保的事吧!” 玄康一愣,忽然发现刚才自己的话的确有些出格,伤到了周旋的痛处。 他不想再在这细枝末节上与周旋纠缠,只是警告着他:“周大人,我让你把吉存义先关起来,其实也是为了你好!免得这个祸害出来,连你都要害!” 他的话一说完,马上便被周旋反驳:“十三郎,你今天差人把我叫过来,我原以为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对不起,你跟吉老二之间恩怨,我不感兴趣,也不想掺合,更不想管,至于牛奶里投毒,既然你已经报官,便跟我们皇城司没有多大关系,我还有很多的事要处理,没有功夫在你这里浪费时间!”说着,起身就准备离开。 贺志鸣一脸得黑线,刚才他还想要甩脱这个难缠的烂案,准备一走了之,没想到周旋做得比他还要彻底,他可不敢跟吉存勇这么说话,毕竟此时的十三郎已非彼时的十三郎,身为中书掌权者,罢了他的官都有可能。 玄康真得生了气,他原先想得十分得了美好,还以为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之下,无论是皇城司也好,还是洛京府也好,都会对他这个受害者给予一定的配合,就算是不能将吉存义绳之以法,也能够恢复他的清誉,最少也会将他之前受到吉存义的诬陷那个案子了结,而非像如今这样,让他不明不白。 “周大人!”他还是忍不住地叫了一声:“难道你不想要知道,这种世间罕有的毒药是怎么来的吗?” 周旋停住了迈开的脚步,又转头看向玄康。 席洪宇不由得在他的身边劝道:“大人,如今的十三郎就是想要攀诬留守将军,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可信,既然大人决定不管这破事,那也没必要再听他的废话!” 周旋觉得席洪宇说得有些道理,又迈开了腿去。 “周大人!”玄康再一次叫着,同时也如实相告:“无相摧魂散,可是你们皇城司的某个人,从太医院里找人配制出来的,然后这个人又将此药交给了刘公公,虽然刘公公疯了,但是那个太医还在!” 周旋再一次站住了。 席洪宇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但是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冷笑道:“十三郎,你攀诬义昌院也就罢了,如今怎么成了疯狗,连我们皇城司也要咬一口?” “我说得是不是真的,只要等拿到了太医院的张行太医,自然会知晓的!” 周旋稍作思索,明白了什么,抬头问着秦电:“秦大人,你是不是已经派人去捉拿张太医了?” 秦电点着头:“不错,我已经派出了人去!” 周旋再一次看向玄康,悠悠地道:“十三太保既然言之凿凿,想来对我们皇城司的人也多有留意,如今又牵扯到了我们皇城司的头上,我更应该避嫌才是。秦大人已然接手此案,我想,这件事由内卫处来处理,是最合适不过的,不管秦大人查到了谁的头上,我一定会极力配合,将人交出来。但是,还需要有确实的证据!” 玄康暗骂周旋的无耻,他不想趟这趟浑水,也不愿意自己被人打脸,把话说得动听,其实就已经有了偏袒之心,那意思就是说皇城司里的人若是有问题,要么是他们皇城司自己来处理,要么是交由内卫处来处理,无论是他吉十三郎,还是洛京府的人,都管不着。 正说之时,却见到一队内卫匆匆而来,为首的一个头目,在秦电的耳边悄悄地说了些什么,秦电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那个太医抓到了吗?”玄康连忙问道,他认出来这个头目,正是被秦电派往太医院的。 秦电有些无奈,只得道:“太医张行已经畏罪自杀了!” “什么?”玄康不由得叫了起来:“他怎么会自杀?” 内卫头目如实地道:“我们到太医院捉拿他的时候,他说要进屋换身衣服,我觉得他也跑不了,就让他去换了,哪知道半天他都不出来,再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服毒自杀了!”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秦电恨恨地骂着这个头目。 刚才席洪宇还有些忐忑,如今听到这个消息,脸上马上又洋溢出得意之色,对着玄康道:“十三太保,你千方百计想要陷害二太保,呵呵,哪料得到你人算不如天算,老天都不帮你呀!” 玄康万分气恼,直接指着席洪宇对着周旋道:“周大人,席队官就是从太医院拿毒药,交给刘公公的人!” 席洪宇面色一变,厉声喝道:“吉存勇,你别血口喷人!我知道你恨我,但是也不能这样诬陷我!” “你自己做的事情,我有没有诬陷里,你自己清楚得很!” 席洪宇生怕周旋相信玄康的话,对着周旋道:“大人,您也看到了,只是因为我拆穿了他的谎言,所以十三太保就恼羞成怒,指责到了我的头上,大人不要听信他胡言乱语!” 周旋对着玄康摇了摇头,阴沉地道:“十三郎,你要是指责我们皇城司的人,可是要有真凭实据的,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我可不是洛京府,由着你信口雌黄,是会要你负出代价的!” 玄康一愣,如今想要让周旋相信他的话,就只能将罗六交待出来,但是便是罗六的话,周旋能信吗?席洪宇也会说是自己勾结了皇城司的暗探,故意要来害他。 周旋很可能会是半信半疑,就算是周旋全信了他的话,也不会真得要了席洪宇的命,毕竟,只要席洪宇自己不承认,别人的指责,都可以被他称为诬陷。席洪宇死不了,那么,罗六却是死定了。因为皇城司的人,是绝对不对被别人收买的,周旋也绝不可能让自己的手下,成为别人的眼线。 为了保护罗六,玄康只能隐忍。 “周大人,我的话信不信我也只能由你!”玄康最后警告着他:“到时候,别死到临头了,才后悔没听我的话!” 他也已经打定主意,不将他所知道的皇帝与除吉联盟的事告诉周旋,周旋从来就没有相信过自己,那么他又何苦自作多情呢?还是听从公孙楚的建议,坐山观虎斗好了! 周旋从鼻孔里冷冷地哼了一声,嘲讽地对着玄康道:“我的生死,就不劳十三太保挂怀了!”说着 ,头也不回地带着自己的人走了。 见到周旋走了,贺志鸣也什么话不说,也带着人无声无息地离去。 第283章 美妾难收 如今,玄康欲哭无泪,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抓到了吉存义的把柄,眼见着就能够将他踏于脚下,又哪里能够想到,他引以为必胜的条件,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被对手化解于无形了。 “秦大哥,你是相信我的吧!”直到这个时候,玄康就好像是掉到水里,想要抓到一根稻草,问着秦电。 秦电发出一声苦笑来:“十三郎,我自然是相信你的,但是只有我相信你是没有用的,便是如今我手里的这些证据,也无法就真正地指定吉存义。” 李乐有些奇怪:“那个吉存义看着并不是多少聪明的人,他怎么可能知道我们发现了投毒,要对付他呢?” 秦电道:“吉老二虽然并不可怕,但是他身边的人太可怕了!” “那个姓何的太监?”玄康马上想到的是这个人。 秦电点了点头,最后劝着他:“十三郎,在大将军没有回来之前,你我最好还是各谨慎些为妙,没有十打十的把握,还是不要去招惹义昌院的人!” “如今不是我不想去招惹人家的问题,而是人家正在想方设法地想要害我!” “我相信经过今天这件事,你这么一折腾,他们也要老实些时日的,或许过不久,大将军就会归来了!到那个时候,所有的牛鬼蛇神,都会现形,无处可藏!” 玄康可以看得出来,秦电对吉昌的推崇有多高,在他的眼里,吉大将军就好像是神仙一样地存在了。 “你好自为之吧!”最后秦电说着,没有再作停留,带着自己手下的人又离开了世子府。 不过,不管怎么说来,秦电却利用这件事,成功地又把大将军府的内外警卫大权,揽在了手里,虽然秦电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玄康知道,从这开始,秦电一定会派人对义昌院监视起来,因为吉存义想要害的人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吉昌的儿子吉泰儿。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世子府,转瞬间又变得冷冷清清,玄康面对的还是自己所熟悉的这么几个人。 他还是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他在发现牛奶有毒之后,并没有多作停留,而是马上将李乐和秋禅派了出去,同时又让二十三郎封锁了他们住的地方,不允许有任何人出入,这才去找秦电来封锁大将军府。 可是义昌院那边怎么就得到了消息,在他们过去抓人的时候,刘公公就疯了呢? 他从头捋到尾,他去找秦电,然后秦电又赶到内宫惜花楼,发现另一桶牛奶有毒;接着他和秦电回到内卫处调兵遣将,将大将军府团团包围,更没有人能够随便出去通报消息。再接下来,他和秦电又赶往奶牛场调查情况,再到秦电往义昌院抓人,这中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时辰。 而这将近的一个时辰里,除非义昌院里的人一无所知,否则,也不可能让秦电扑了一场空。 那么,到底是谁向义昌院通风报信了呢? 他想到这里,目光扫视着银安殿里所有的人。 李乐和秋禅都十分得气愤,还在骂着皇城司与洛京府不是东西,只会欺负他们,不敢对吉存义动手。二十三郎从始到终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自恃身份,只要开口便是很份量的。此时,他也在狐疑,目光却是看向正在哄孩子睡觉的彩云和青鸾。 “师傅,刚才你确定咱们这里没有人出去过吗?”玄康终于开口问出来,虽然他不愿意怀疑自己身边的任何人,却又不得不问个清楚。 二十三郎看向彩云。 彩云连忙道:“我……我出去了一趟,就是把大宝送回金凤居,很快就回来了!” 大宝,是吉十一郎儿子的小名,他每天都会跑到银安殿来找立冬、小满和小虎玩儿,既然银安殿里出了事,将大宝留在这里显然不合适,所以要将他送回吉十一郎的居所里,也是应该的事。 玄康一下子明白了什么,脸色马上阴沉下来,扫视着殿里所有的人,如今在这里的人,除了三个孩子之外,也只有彩云和青鸾算是半路加入到他们这个小集体中来的。 “秋禅,你把三个孩子带去睡觉!”玄康命令着。 秋禅有些诧异,往日里带孩子去睡觉,可是彩云和青鸾的事情,今天公子怎么叫他去了。 他还想要问些什么,看到玄康难看的脸色,也不敢问了,领着三个孩子走向内堂。 彩云和青鸾局促不安起来,两个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多问。 “我想你们大家都知道大哥家中的变故吧!”玄康问着大家,实际上是在问着彩云和青鸾。 这两个女人同时点了点头。 玄康道:“大哥身为御林军统帅,却因为家中妻妾不和,最终弄得名誉扫地,他自己的眼睛也被毒瞎了!只不过,他的一个妻三个妾,都被义父处死,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是!”彩云和青鸾怯生生地回应着。 “在这里,我想要说的是,大哥的两个妾,可是当初从皇宫里出来的,是义父送给他的,彩云和青鸾应该也认识!是吧?” “是!”两个人齐齐地答着,脸上越发得不安起来。 “义父给在府中的太保,每人都赐了两个美妾,就是希望我们在大将军府里好生度日,不要往青楼楚馆去惹麻烦!嘿嘿,他哪里知道,这些美妾虽然都是他亲自从那些出宫的宫娥中挑出来的绝色,但却不知道这其中的许多人,其实都受到宫中阉人的指挥,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妾,就敢对自己的男人下毒,说是争风吃醋,这也就是骗骗皇城司那帮傻子的假话而已!若是没有人指使,那个小妾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吗?” 彩云和青鸾一齐起身,齐齐地跪倒在地,磕着头,泪如雨下。 彩云一边哭,一边说着:“公子饶命,我们真得没有作对不起公子的事情呀!” “是呀!是呀!”青鸾也磕着头:“自从我们两个被大将军赐给公子以后,虽然公子又把我们两个赐给了别人,但是我们生活得很好,很喜欢这样的日子,我们都对公子感恩戴德,真得没有做过对不起公子的事呀!” “你们……你们真得是那帮阉人派来的?”李乐张大了嘴巴,惊得半天没有合拢来。 玄康看了他一眼,一想到当初他对这两个美人垂涎三尺的时候,便有些来气,冷哼一声,悠悠地道:“你以为美人那么好收留的吗?” 李乐无言,好像是吃了一只苍蝇。 二十三郎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他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得难看。 第284章 糊涂的女人 彩云可怜兮兮地看着李乐,青鸾也在看着二十三郎,两个人都希望自己的男人能够为她们说一句话。 但是,无论是李乐,还是二十三郎,两个人都没有开口。他们把目光投在玄康的脸上,或许更加相信十三太保能够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结果。 “你们为什么要替那个阉人办事?”玄康使自己平静下来,和缓地问道。 彩云的语言组织能力较强,她说出了原因。 这些进宫做宫娥的女子,大多都是为生活所迫,很小的时候,就被爹娘卖进了宫的,但是她们与家人每个月可以见一次面,将她宫里赚的钱交给父母亲人。便是这唯一的亲情,也被这些太监们所利用,如果她们不按这些太监的命令来办事,那么,她们的家人就会遭殃。 “前些时,义昌院的刘公公曾私下里找到我们,要我们替他办事,我和青鸾都没答应,然后他就以要弄死我们的父母作威胁,我们都怕了。他们真得心狠手辣,真得会杀人。之前我们就有一个姐妹,因为不答应他们,就被他们连同全家都杀了,然后一把火烧得精光!” “为什么不把这些事告诉我们?” “他们说,要是公子知道了这些事,就会把我们当妓女一样的卖掉!我们不敢说。” 显然,彩云和青鸾都喜欢上了现在的这个日子,她们不愿意离开自己的男人,更不愿意丢下自己的孩子。 “你们呀!”玄康有些恨铁不成钢:“对自己的男人都隐瞒着,你们以为这样就好吗?如果一个男人,对于自己的女人都无法保护,那还能称为男人吗?师傅和李哥都不是这样的人,亏你们跟了他们这么久,难道就不知道他们的心?” 两个人泪眼婆娑,不断地点着头,承认自己的错了。 缓了一下,玄康又问:“刘公公要你们替他做什么?” “他只要求我们每天向他讲一下世子府里发生的事情,我们觉得这也不是秘密,就答应了。” “你们怎么向他汇报?” “也没有多难,就是和金凤居的月华讲就行了。” “月华?”玄康愣了一下,月华是大将军赐给吉十一郎身边的两个美妾之一。 青鸾连忙又道:“公子请放心,我们说的咱们这里的事,都不是要紧的事,要紧的事,我们也不会跟月华讲。” “是呀!是呀!”彩云也连忙道:“我们所说的都是些家长里短,就是连公子赚了多少钱,月华问我,我也只推说不知道。” 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这两个笨女人哪里知道什么是重要的,什么是不重要的事呀?也许她们觉得不是要紧的事,讲出来了,却偏偏就是别人在意的事情。 比如这一次的牛奶投毒,分明是刘公公知道这些牛奶运到银安殿里后的情况,他知道秋禅会用银针测毒,所以为了不让银针变色,他们不得不使用更高级的毒药,而非比较常见的老鼠药、砒霜。 李乐有些生气,问:“那么,这一次牛奶有毒的事情,公子明明不让你们说,为什么你们还是说了出去?” 彩云委屈地道:“我……我也知道这件事不能说,但是送大宝回到了金凤居,大宝就跟月华说,咱们这边死了一条狗,是喝了牛奶死的。小孩子嘴巴没有遮拦,我想要圆都圆不了。” 玄康不由一呆,他千算万算,竟然把那几个小孩子忘记到了一边,李乐给狗喝奶的时候,立冬和小满、小虎都看着了,他们把这件事告诉吉十一郎的儿子大宝,肯定也是当成一件特别有意思的事情;而大宝再回去跟金凤居的人讲,也是当成了一个新鲜事。 “算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玄康不愿意再追究下去。 “多谢公子!”彩云和青鸾抹去了脸上的泪水,连连磕头。 “你们两个都起来吧!”玄康命令着。 两个人这才站起了身来。 “如今刘公公已经疯了,你们也不用再怕他!”玄康告诉着她们:“还有,要是以后再有哪个内侍来找你们,威胁你们,你们不用怕,直接告诉你们的男人,我们自然会替你们出头。”他说着,又是一声冷笑:“如今在洛京城,我看还有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他是活得不耐烦了!” 见到玄康的脸上表露出一副凶狠来,两个女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又连连说是。 最后玄康道:“你们两个人,如果还想要在我们的身边生活下去,还想要跟自己的孩子在一起,那么,你们两个就要记住了,永远不要做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男人的事 ,否则,大哥一妻三妾的下场,就是你们的下场!” “我们再也不会了!”两个人齐齐地回答。 “好了,你们去看看孩子吧!”玄康将两个人打发走。 殿堂里如今只剩下了玄康,李乐和二十三郎。 “为什么还要留下她们?”二十三郎当先地问道。 “难道师傅想要我把她们卖掉?难道想要让自己的孩子没有娘吗?” 二十三郎不说话了,他其实也矛盾。 李乐道:“都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们却瞒着我们,这样的女人,以后还让我们怎么去面对?幸亏公子发现了,否则,我们不知道会被她们瞒上多久!” “你们以前怎么面对的,如今还怎么面对就好了!”玄康道:“好在她们的错还不大,女人嘛,头脑总是简单一点儿,被人一吓,就怕了!其实想一想,她们两个也是舍不得你们这两个如此优秀的男人,呵呵,要不然也不会那么糊涂!” “可是,我还是觉得别扭!”李乐道。 玄康反而宽慰着他:“人这一生难免会犯错,总是要给人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如果连一次机会都不给她们,那未免也太无情了!呵呵,别的不说,她们也是跟着我们同甘共苦来过来的,在咱们最困难的时候,人家都没有说要离开过你们,这就是对你们的有情有意!我都这么大度了,你们两个,一个是我师傅,一个是我大哥,难道就大度不了这一回吗?再说,她们又不是偷人,给你们戴了绿帽子,你们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二十三郎点了点头,转身离开,找他的老婆孩子去了。 李乐迟疑了一下,也离开去找他的老婆孩子去了。 第285章 人祸天灾 玄康第二天请了一天假,他觉得自己身心疲惫,需要好好的休息休息。 玄康请假,中书省许多的奏章因为没有人盖留守印,就只能堆在中书舍人办公室的书案上,好在有毕修为他看折子,到时候只要直接盖印就好了。 因为没有牛奶,十三太保蛋糕店的蛋糕也没有做出来,秋禅只得在店铺门口挂上了一个暂停营业的牌子。 玄康知道,世子府昨天出了牛奶被人投毒的事情,如今只怕这件事已经传得满洛京城的人都知道了,就算是他的蛋糕店开业,只怕也没有人会来买了。 虽然有毒的牛奶到不了蛋糕店,但是人们的惯性思维,也会认为十三太保蛋糕有问题,只怕这在短时间内,无法消除人们的印象。 吉存义的并没有能够将玄康害死,他投毒也被及时发现,但是此时的结果却正是他想要的,十三太保蛋糕卖不出去,也就意味着玄康的钱没有赚到,他可以说心满意足了,不过是疯了一个太监而已。 玄康气恼的原因还在于,如果十三太保店一直不开张,那么对于洛京城的谣言便好像是落实了。为了让谣言不攻自破,他必须还要继续把蛋糕店开下去,告诉着人们,他们十三太保蛋糕店并没有出事,生产出来的蛋糕还是好吃的,官府也没有查封他们的店。 只是,就算是开了业,想来,买蛋糕的人也是寥寥无几,一想到这里,玄康就觉得愤怒。 好在,他还有十三太保酒可以卖,只是十三太保这个商标名字当初关联起来,的确有打出名气的效果,但是此时,随着十三太保蛋糕的名誉受损,十三太保酒的销量也在直线下降,好像蛋糕里有毒,这酒里也有毒似的。 玄康在下午的时候,来到了聚仙楼,公孙楚已经听说了昨天发生在世子府的事情。 “你知道你犯了多少个错误吗?”公孙楚问着玄康。 “知道了!”玄康只得沮丧地回答,他现在十分后悔,作为一个间谍穿越过来的人,怎么会那么没有城府,在没有十拿九稳的情况之下,就贸然采取行动,最终功亏一篑。 “你且说说看,如果你再来一次的话,会怎么来处理这件事呢?” “若是再来一次,我便不会那么张扬,先要闷声不响地去奶牛场进行调查,然后再将刘公公诓出来,拿到他的口供;接着把那个张太医也一并捉拿起来,不给他有任何自杀的机会!等案子做得十拿九稳之后,再把洛京府的贺志鸣和皇城司的周旋叫过来,人赃俱获之下,谁也跑不了!” 公孙楚点点头,安慰着他道:“吃一堑,长一智,下回的时候,可千万别再这么冲动了,谋定而后动,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舅舅教训的是!” “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公孙楚转移着话题,实际上也是想要调动玄康的情绪,让他尽快地从沮丧中振奋起来。 “什么事?” “朱俊掘开了魏国河阳的黑水河大堤!” “啊?”玄康不由一呆,刚才还万分沮丧的心情,一直子烟消云散了,他好像看到了东齐之战的结果。 “呵呵,这正是你的策略生效了!”公孙楚笑着道:“过不了几日,就会有大量的魏国难民来到洛京,洛京将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义父那边呢?” “吉昌的大军没有什么损失,他原本就想要掘堤水灌黑伏城,所以将营地都迁往了地势高的地方,只是四十万在大军要迁营,也非是一两日可以完成了,所以便被朱俊抢了先机!” “我想这个时候,义父应该会恨得要吐血了!”玄康笑了起来,他可以想象得到吉昌的愤怒。 “这消息,你怎么得来的这么快?”玄康有些奇怪。 “呵呵,因为枚枝那里的消息得来的快,是阿龙告诉我的!” 玄康知道,枚枝还在洛京城外的七里山没有离去,实际上是在等他。 “难怪周旋对我这么不友好!”玄康终于明白了周旋为什么讨厌自己的原因。上一次周旋要他弄个投名状,于是他出了掘水灌城的主意;哪想到,堤是掘开了,但是却没有淹到黑伏城,反而淹到了魏国。 想来,周旋已经知道了前线的消息,只是没有告诉任何人。而洛京城中,周旋不说,也就没有人知道东齐的战况。 公孙楚笑道:“洪水来之前,朱俊就派人在魏国境内破坏黑水河的大堤,所以这一次黑水河的洪水一来,那段大堤就垮了!呵呵,只怕吉昌作梦也没有想到,那段垮掉的堤是人为破坏的吧?肯定还以为是魏国修建的堤太烂了,正在大骂魏无病呢!” 玄康点着头,虽然在上游魏国掘堤,是他出的主意,但是真正的谋划细节却是公孙楚出的,也只有他这个阴谋家,能够将这场本来的人祸,神不知鬼不觉得嫁祸成了天灾。 “黑伏城的战事看来已经结束了!”公孙楚道:“吉昌再想要攻打黑伏城,就需要趟着泥浆子去攻了,我估摸着他此时只想着怎么体面的退兵吧!” 玄康摇着头:“只怕如今义父想要体面的退兵,都不可能了!舅舅有南面湄州的消息吗?” 公孙楚点了点头:“昨天我去见阿龙的时候,也问过他,他说文青云已经开始反击了。因为魏国黑水河决堤,倒至道路阻隔,湄州城下的二十万朝廷的联军肯定会失去了补给,所以这个时候文青云反击,是最佳的时机!” 玄康点着头,后面的结果不用猜他都知道,正是当初他预料的那样,宋国和越国的军队肯定会以粮草不济为由撤离战场,然后就是文青云的二十万大军,辗压只有十万兵力的安国军和定国军。 安国军与定国军大败之下,只能退守魏都,然后东齐的战场便转移到了魏国境内,吉昌只能放弃黑伏城,回师援魏,如此一来,东齐的战事已解。 只不过,如此一来,战争要不要继续下去,在这个时候,已经不是由吉昌说了算的了,而是由文青云说了算的。 第286章 柴三郎的野望 “阿龙还告诉我一件事!”公孙楚又道:“昨天除吉会的人去见了枚枝,两个人不知道谈的是什么,之后枚枝十分得兴奋,平时传递消息还用飞鸽传书,但是这一次可能消息重大,他直接派了两个人回东齐去了!” “柴三郎要与父王联手?”这是玄康第一个想到了,不由得惊叫出声来。 公孙楚肯定地点点头。 “哼!”玄康冷哼一声:“柴三郎这个人不值得信赖,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当初为了挑起朝廷和东齐的战火,不惜在我入洛之时谋杀我,幸亏我师傅在我的身边,不然哪里还有我在!” “公子看来不喜欢柴三郎和文青云联手哟?” “不喜欢!”玄康直接表达自己的不快。 “呵呵,这一次柴三郎跟文青云联手,文青云肯定是愿意的!” “为什么?” “因为,他们想要让吉昌灰飞烟灭!” “这怎么可能?” “很有可能!” “哦?” 公孙楚微微一笑,道:“吉昌东征东齐,马上就有一年的时间了,但是进展缓慢,朝中内外暗流涌动,当初糜庆坐镇朝堂,吉存仁执掌御林军,还可以解其后顾之忧,如今糜庆遇刺,吉存仁中毒,无奈之下,吉昌才把周旋派回洛京以镇屑小!嘿嘿,若是周旋再出了什么事,整个洛京便群龙无首,将陷入一片混乱!” “如今的朝堂,有奉相坐镇,还是没有问题的!” “公子只知其一,未知其二!”公孙楚道:“奉有田虽然两个相靠,但是骨子里还是向着皇帝的,这洛京的许多氏族大家,文人清流,都有这么个毛病,认为皇家才应该执掌天下,大将军是越权专横,都希望还权于帝!” 玄康点了点头,这的确是很多读书人共同的想法。 公孙楚道:“若是洛京真得群龙无首的话,只要皇帝登高一呼,肯定会应者百万!” 玄康心道,这洛京城总共有民也就是百万人,公孙楚这么一说,便是全城的人都会跟着皇帝走。 “如今洛京尚有十万御林军,谁掌握了御林军,才可以说能够掌握洛京的局势!” “你说得不错!”公孙楚道:“如今御林军的四分之三掌握在公子的手里头,还有四分之一在吉存义的手中,只是吉存义手中掌握的可是驻守城中的上厢呀!他比公子得天独厚,若是关起城门,再加上一万多的巡城司禁军,一万多的皇城司人马,还有些公侯家的私兵,少说也有五六万的兵力!公子所掌握的七万人马都在城外,想要以七万多的人马攻破五万人守的洛京城,呵呵,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玄康点着头,想了一下,又道:“只不过,吉存义可能造他亲叔叔的反吗?” “吉存义是不会背叛吉昌的,毕竟他们是有血缘之亲的,这也是为什么吉昌会让吉存义回到洛京作留守的原因。吉存义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和野心来掌控局势。但是,若洛京真得动荡起来,即便吉存义不想反,也由不得他了!你没查觉出来吗?吉存义实际上已经处在在宫中阉党的控制之下!” “我早就看出来了!”玄康道:“吉老二身边的那个叫作何运的老家伙,最是狡猾,这一次,他把刘公公推出来当替罪羊,但是我知道,整个事情都是在他的指控之下!” 公孙楚点点头,又道:“一旦吉存义被阉党架空,那么军权就注定会落在皇帝的手里头!” 玄康想了想,问道:“虞昀虽然胸有大志,奈何根本就不是能够领兵打仗的料,让他守城?呵呵,还不如吉存义那两下子!” “所以虞昀在不停的试探公子,希望公子能够为他所用!” 玄康怔了怔,想起了这一段在朝堂上,虞昀的确事事与自己相辅,只要是自己提出来的朝议,无论好坏 ,他都会附和,而且还十分有意地旧事重提,想要把庆阳公子许配给自己。他推说大将军已经给他订了晋文的女儿,虞昀才失望得没有再提。 “公子是藤荆的关门弟子,没有人怀疑公子的领兵能力!便是连文青云此时,只怕也在忌惮公子的用兵之道了!” 这一次的东齐之战,东齐国所用的应对之策,基本上就是出于当初玄康的谋划,文青云以区区三十万东齐兵,对抗吉昌八十万的朝廷联军,竟然一点儿不落败相,而且还能够绝地反击,外人可能都会对文青云刮目相看,也只有文青云和几个知情的人,知道这其中的奥秘。 自此以后,只怕玄康在文青云的心目中,再不是一个二儿子的身份了,很有可能会成为他所惧怕的威胁者。 “我是不可能为了虞昀,去跟义父作战的!”玄康十分果决地道。 公孙楚皱了皱眉头:“为什么?” “我不相背负忘恩负义的名头!” “可是公子,这世上只有胜利者才能够笑到最后,栾信也好,吉昌也好,他们都是忘恩负义之徒,所以才会成就丰功伟业。” 栾信和吉昌都是藤荆教出来的学生,可是这两个人最终却害死了藤荆。 “我不是栾信,也不是吉昌!”玄康不快地道:“我有我的作人原则,对于我来说,如果让我改变原则,我宁愿一事无成!” 公孙楚凝视着玄康,这才是他所喜欢的主公,不为利所动,不为诱惑迷失本性。 而在玄康的心中,还有着一些不便言及的隐忧,他担心自己真得会是吉昌的儿子。 公孙楚稍作思索,又接着道:“若是公子不愿意帮助皇帝,那么,他肯定会找柴三郎来担任他的大将军!” “柴三郎?” “对!”公孙楚肯定地道:“柴三郎之所以没有离开洛京,而且很可能一直隐藏在皇宫中,就是等待这个时机。若说这个世上能够真得与吉昌匹敌一番的人,除了公子,就只有这个柴三郎了!” 玄康点着头:“柴三郎倒是一个坚韧不拔的人,不管处在多难的逆境,他都能够隐忍下来,而且还能够伺机而动,的确是一个不可多见的人才!” “是呀!”公孙楚道:“当年的晋阳之战,若不是因为柴杰中了吉昌的离间计,将柴三郎调往汾阳,说不定也不会那么快地落败!之后的汾阳之战,尽管柴杰已亡,柴三郎依然凭着一城之地,对抗吉昌半年之久,只是因为最终城中粮草尽墨,柴三郎才弃城而出。便是他弃城之时,也将所有的忠柴一军化整为零,消匿于无形,所以才有了如今被吉昌恨之入骨,却又无可奈何的除吉会!” “原来柴三郎一直在等待着东山再起的机会呀!” “是!”公孙楚肯定地答着。 第287章 柴齐的灭吉之路 “如果柴三郎守城,我攻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玄康忽然问着公孙楚。 公孙楚一愣,马上想到了什么:“公子是想要以平叛的身份执掌洛京吗?” 玄康微笑地点了点头。 公孙楚想了一下,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来:“高!公子实在是高!” “舅舅还是说说,这样我有多少的胜算吧?” “呵呵,若是公子想要以平叛的身份进入洛京,九成可以成功!” “怎么会有如此多的胜算?” “当然有!”公孙楚道:“首先,既然我们准备以平叛的身份入洛,那么肯定不能跟柴三郎打攻城战,这样的话,我们就算是有二十万大军,也拿不下洛京来。所以我们事先肯定要安排在城内的策应人员!呵呵,公子已然有一千私兵,这些人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玄康心头一动,不由大喜,这一千私兵,就是他的死士,只要把这些人散布到了洛京的各处,别的不用管,只管开城门,等到他的大军一来,就不会是攻城战了,而变成了巷战。 对于打巷战,当然是以兵力的多少来决定胜负了,都是御林军的人,也就无所谓精兵与弱兵了,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谁的兵力多,谁就能够取胜。 玄康可以掌握御林军的四分之三,皇帝充其量只能掌握城中的四分之一御林军,就算是加上其他一些杂七杂八的军队,也没有玄康手里的兵多。 看到玄康的脸上露出喜悦来,公孙楚马上向他泼着冷水:“平叛是没有问题的,问题是一旦洛京政变,公子又如何出得了城?如何能够去调兵呢?” 这的确是一个令人苦恼的问题。 皇帝一旦行动,肯定会先把洛京中有权力,有影响力的官员和大臣软禁起来,或者直接将有威胁的人杀掉,他此时可是中书省的舍人,这是一个有实权的位置,自然不会在皇帝的算计之外。 除非他一直呆在城外不进城,坐等其变!可是这又自私可能呢?身为朝官,又是中书省的主事,宰相可以几日不在洛京,但是他却不能,如果长时间失去了他在中书省的运作,整个中书省就会陷于停顿。 见到玄康皱眉,公孙楚笑了笑,问道:“不知道公子与巡城司的窦刚关系如何?” “窦大哥?呵呵,我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得就像是亲兄弟一样!”玄康笑了起来,窦刚是他的箭术老师,同时他们又是以文会友,窦刚这个人喜欢附庸风雅,而在整个洛京城中,文人墨客最风雅的事情,就是能够与享有诗仙之名的十三太保喝酒吹牛、吟诗弹唱了! “你觉得窦刚会是哪派人呢?” 玄康想了一下,道:“虽然窦刚很得义父器重,但是我知道,他的骨子里就是一个清流文人,所以他也是皇帝的同情者!” 他想到了自己第一次与皇帝虞昀的见面,那还是在洛京西郊的玄都观,那一次根本就是窦刚故意引荐的他去与虞昀见的面。虽然他不知道窦刚和虞昀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有多好?但是可以肯定,这两个人的关系非常好。 公孙楚点点头,接着道:“皇帝一旦开始行动,那些阉党会利用吉存义,来把持城内的御林军进行行动,除了要控制大小官员之外,他们还要将皇城司、内卫处的人一网打尽。所以,洛京的城门会落在窦刚巡城司的手里面,而我们的私兵在此时是不能动的,这个时候公子想要出城,就只能通过窦刚。” 玄康知道,如果在这个时候,动用他们潜伏的私兵,就算是把他放出了城,他也招集到了人马,再想要带着人冲进城门,已然不可能了,那个时候就会变成了真正的攻城战,正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 “我明白了!”玄康点着头:“这是要赌我和窦刚的交情!” “对!” 玄康仔细地想了想,道:“我想,以我们两个人的交情,他不会置我于死地的,一定会放我出城!” “如果是那样,那么,公子的平叛,便是百分之百的可以成功了!” “好,那就这么办!”玄康决定了下来。 “我还想问一问,公子平叛成功之后,准备怎么做呢?” 玄康想了下,道:“那已然是以后的事情了,我主持洛京,怎么做都有道理。” 公孙楚点着头:“是呀,到时候,公子欲要称霸龙陆,亦可以作大将军,西结西秦,东联东齐,就算吉昌带着四十万人马回来夺城,我们也不怕,消耗些时日,那时的吉昌就与闵秀一模一样了,失去了依靠,连补给都没有,只能一败涂地。” 当年闵秀反叛栾信,趁着栾信在能仁寺灭佛之际,出其不意将其击杀,接着大军围攻栾都城,想要将栾国一举灭掉。但是吉昌就是趁着闵秀攻栾之际,抢先回洛,得到了皇帝和洛京诸臣的支持,后来虽然闵秀反应过来,回兵夺洛,但是为时已晚,失去了根基的闵秀大军,并没有能够在洛京城下坚持多久,就被吉昌挟天子以令诸侯招来的诸侯之兵,打得烟消云散了。 而如今公孙楚所说的前景,便一如之前他向自己所献的叛乱之计,只不过那个时候,自己是一个叛乱者,而这个时候,他却摇身一变,变成了平叛者。 “洛京叛乱,吉昌肯定会第一时间赶回洛京的!”玄康担忧地道。 公孙楚微微一笑,道:“你以为柴三郎之所以会去跟文青云联手的目的是什么?” 玄康稍微一想,便明白过来:“他想要让父王带着军队,拖住义父的大军,好让他有时间平定洛京!” “对!就是这样!”公孙楚道:“而且我都已经知道他们的条件是什么了!呵呵,若是事成,将吉昌攻灭,那么柴三郎自然可以在洛京就任大将军,但是他的这个大将军,一定不会有多大的权力,皇帝虞昀也不会让他成为第二个吉昌!而柴三郎的真正目的,还是想要恢复他柴晋的封王,到时候吉国会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就是以柴三郎为君的柴国,或者他会吞并晋文,重建晋国!” “那么东齐的好处又是什么?” “文青云得到的是最实惠的好处,那就是吞并魏国,说不定皇帝连宋国也会一并送给东齐。如果真得如此的话,那么东齐便占据了龙陆的半壁江山,成为真正的巨无霸。” 第288章 罗六之难 对于玄康来说,他觉得现在龙陆的这种局面就挺好了,并不愿意再出来一个什么柴国。当然,如果自己能够成为东齐国的世子,对于东齐国的状大,也就乐见其成了。 “好吧,那咱们就在这里坐等其变吧!”玄康叹息一声,心里却在想着,等他真正的掌了洛京的大权,一定会把那些害他的屑小全部杀掉,他才不会去管什么贺志鸣和周旋的看法呢。 “对了,还有一件事,公子要加紧去做!”公孙楚提醒着他。 “什么事?” “公子如今也与晋国结了姻亲,聘礼已然到达晋阳,虽然晋文还没有正式向公子求助,公子还是主动一些,派人带着书信去找秦无殇,让他退兵。否则,我只怕晋文坚持不了多久,汾阳一破,晋国就只剩下了晋阳一城可守,晋国名存实亡,到时候,公子就会鸡飞蛋打,什么都得不到!” 玄康点着头:“这个秦无殇还真得很能打,呵呵,他的哥哥秦无恙带着弟弟秦无岸,也是统领着一样多的兵力在南路与栾继在武关交战,栾继的兵力还弱,愣是没有让他们有尺寸的进展,这半年过去了,双方还在武关对峙,反而栾继占了上风!” 公孙楚点着头:“秦无殇的战功过于显著,这已经引起了秦威的不安,他生怕自己的这个二儿子会抢了世子的风头,想让他夺战西河之地后,见好就收,但是秦无殇意图灭晋,自己取而代之。秦威也看出了这个儿子的野心,所以对他的后勤补给多有拖沓,这也是秦无殇之前能够高歌猛进,之后却又阻于汾阳的原因!” 玄康没有想到西秦国内,居然还有这样的局面,作为西秦之君的秦威,不想要儿子替他开疆的拓土,反而怕儿子功高盖主,也算早奇皅了。 “公子尽快派人前去交涉,如今的秦无殇实则是骑虎难下之态,他只能狠下心来,不顾一切地拿下汾阳城。如果这个时候,公子派人过去说和,他正好可以就坡下驴,而公子也能够捞得一份功劳,让晋国上下对公子感恩戴德!” “好,我今天就派李乐前往汾阳!”玄康答应着。 也只有李乐去,才能够让秦无殇相信,他是文玄康派来的。若是只去信,说不定秦无殇会怀疑那是假的。 从聚仙楼回来,玄康明显得轻松了许多,他觉得自己是身负重任的人,也便不去在意那一时的得失了。 回到世子府之后,玄康写了一封信,把李乐叫过来,让他往汾阳去见秦无殇,而且还让他马上走。 “有那么急吗?”李乐有些不愿意,这都到了下午,他出城过不了多久天就会黑下来,他还要找地方住宿。 “再不急,晋国就亡了!”玄康告诉着他:“你最好连夜赶路,快去快回,我担心过不了多久,洛京也会有大事要发生了!” “好吧!”李乐只得答应着,却又有些忧虑地道:“我若走了,谁来保护公子的安全呢?” “我不用人保护!”玄康道:“如今我的武力也并不比谁差,呵呵,打不过你,还打不过别人吗?再说了,如今还有谁敢行刺我?我可是青龙剑客的徒弟,这三年来可不是白练的!” 的确,如今以玄康的练气所成,只差任督二脉没有打通,一旦打通,他也可以步入到九级高手的行列中。 李乐只得答应,先去向老婆孩子告别,玄康让秋禅亲自为他准备干粮和马匹,又亲自送他出了城,叮嘱着他见到秦无殇应该如何说话,见到晋文的时候,又要如何说话。 李乐苦笑道:“公子呀,你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了吗?我这么大的人了,难道还不会说话?” “你是会说话,但是你的大嘴巴可是不得了,我就把你什么话都说!” “放心吧!”李乐笑道:“这几年一直跟着你这个诗仙,又有二十三郎那个从来不多说一句话的家伙在身边,我也知道轻重,呵呵,我便照你告诉我的说好了,然后就尽量闭上嘴巴。” 玄康这才满意地点着头,看着他骑马而去。 因为秋禅还要准备明天蛋糕店开业的事宜,而二十三郎要顶替李乐去看护十三太保酒坊,所以玄康只有一个人送李乐出城,他本想着再往蛋糕店去看看,想着再做一些不用牛奶的糕点出来,多增加几个糕点的品种,比如说做蛋挞,做曲奇,做饼干。 正走之时,忽然看到前面一阵大乱,接着便听到有人大喊着:“杀人了!”人群四散而逃。 他十分诧异,这还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洛京有巡城司的人看护,怎么就有人这么大胆,敢当街杀人呢? 他连忙急走几步,还没有靠近,便看到了十几个穿着皇城司红色锦衣的人守住了街口,边上倒是有一队巡城司的禁军,他们正在负责疏导着乱跑的百姓,远远又听到了有人高喝:“皇城司办案,闲杂人等回避!” 他有些好奇,还是走上去,想要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巡城司的队长出现在玄康的面前,他认得玄康,连忙拦阻道:“十三太保大人还是不要上前!” “前面到底出了什么事?”玄康问道。 “是皇城司的席队官在办案!” “席队官?”一听到这个名字,玄康便气不打一处来:“席洪宇?他能办什么案子?” “听说是在清理门户,他们皇城司里面出了叛徒,席队官正带着人诛杀那个叛徒的全家!” “叛徒?”玄康一愣,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忙问道:“那个叛徒叫什么名字?” 巡城司的队长转头问着旁边一个皇城司的喽啰:“喂,你们那个叛徒叫什么名字?” 那喽啰随口应着:“罗六!” 玄康的头“嗡”的一下子大了起来,他忽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错误,罗六向他报信,他没有能够在第一时间把席洪宇拿下来,以席洪宇的精明,一定会在事后追查自己怎么就知道是他去太医院取的毒药?追查的结果,他一定会发现罗六向自己通风报信。 他怎么就这么笨,既然没有能够拿下席洪宇,为什么没有想到让罗六赶紧离开洛京?再不成,让他搬到世子府去,也是安全的呀! 第289章 挡我者死 玄康再也顾不得许多,如疯了一般冲过了巡城司的警戒人墙,直入那条小巷子中。 巡城司的队长还惊得大喊:“十三太保大人!你不能过去!” 那几个站在外围的皇城司喽啰也惊讶的看着这个年经的官员,他们本能地挡在了玄康的面前。 玄康的眼睛已经红了起来,放着野兽一样的光,倏然从靴子里拔出了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一个皇城司的喽啰不知好歹地挥刀想要逼退玄康,哪知道玄康根本不躲,抬手之间,手中的匕首挥出,只听得“当”的一声脆响,这个喽啰手里的横刀竟然断成了两截。 寒星,果然不同凡响,难怪当初吉昌说这把短刃无坚不摧。 那个喽啰还没有反应过来,玄康握着匕首的手反背一拳,正击在他的鼻梁之上,打得他立刻满面鲜血,往后一倒,摔在了地上。 “挡我者死!”玄康冷冷地吼出了这么四个字来。 那些巡城司的人也好,皇城司的人也好,都傻了一样的散开来,没有人再敢上前一步,他们看到那被击倒在地皇城司喽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被十三太保杀掉了,还是被他击昏了。 他们都不傻,也都认识这位大将军面前的红人,以他们的身份,如果真得杀了十三太保,哪怕是伤到了他,自己肯定也会被大将军处决;而十三太保却不一样,他若是杀了自己,可能自己就是白死了。 正是基于这样的顾虑,没有人敢再上前阻拦,便看着玄康从他们的身边穿过,快速地奔进了那条巷子。 有那聪明的人,连忙去向他们的长官周旋报告,便是连巡城司的队长,也觉得大事不妙,,让一个属下去把窦统领找来。 这个小巷子里有几户人家,玄康看到那些皇城司的人正守在中间第三户人家处,便知道那应该就是罗六的家。他阴沉着脸,只觉得心里如同着了魔一样,也不知道自己赶过来是不是晚了。 “十三太保,我们皇城司办案,你不能进去!”守在门口年的一个皇城司小头目拦住了他。 玄康也不答话,匕首一挥,根本不荣他有半分躲闪的机会,一道刀光闪过,这个小头目应身而倒,他的咽喉已然被刀刃割断,一头栽倒在地。 没有人再以为十三太保是在装腔作势,他真得杀人了。便是那些想要过来阻拦的人,也都吓得躲开了,他们不想成为第二个被寒星杀死的人。 玄康冲进了院子里,马上看到地上躺着的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她浑身都是血,脖子下面一道深深的血口,双目圆睁着,一副死不冥目的样子。不过,在老太婆的身边,也倒着两个穿着皇城司锦衣的人,应该是被罗六反杀的。 “罗六没有骗我,他真得有一个老娘!”玄康想到的第一件事,竟然是这个。 他的心已然着了魔,耳听着正屋中还有刀剑的碰撞声,想来罗六一定还在挣扎,与席洪宇拼命。 “或许我还没有来晚!”想到这里,玄康马上又向屋子里冲去,刚到门口,便又看到一个素衣妇女倒在灶台之上,她的头都已经被刀砍去了一头,一片的血肉模糊。 玄康顾不得多作耽误,向着内堂冲去,在进入内堂的门口,他又看到了一个被刀砍死的皇城司喽啰。罗六已然是被逼急了,所以出手也十分得狠辣。 当他冲进内室的时候,马上看到三个皇城司的人正在围攻退到了墙角的罗六,罗六的身上全是鲜血,但是他还是死撑着,手里一把横刀艰难的挥舞着,拼命地保护着身后两个正瑟瑟发抖的孩子。 那两个孩子都没有哭,蜷缩成一团,倚在墙角抱在一起,四目中射出仇恨的光,盯视着正在行凶的皇城司的三个杀手。而罗六也在拼尽全力,护卫着自己儿女的安全,明知道这不过是螳臂挡车,毫无用处 ,却还是死不放弃,苦苦支撑。 也许这就是作父亲的伟大吧!哪怕是再平凡的人,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要保护儿女的安全,除非他先倒下! 玄康一下子就认出来那个正中间挥刀的人,正是席洪宇。 只是他还是晚来了一步,席洪宇狞笑着,一刀已经捅进了罗六的下腹,罗六惨呼一声,却仍然紧紧握着手里的刀,仿佛铁人一样,猛地砍向席洪宇。 席洪宇往旁边一闪,手里的刀也快速地抽了出来。 “噗”的一声,罗六伟岸的身躯终于单膝跪倒了下去,血也从他的腹部喷涌而出,即便如此,他还是死死地拦在儿女的身前,以刀杵地,满脸狰狞。 “去死吧!”玄康像风暴一样扑了过来,手中的匕首挥向躲到一边的席洪宇。 席洪宇吓了一跳,只得丢下罗六,回刀抵挡。 “当”的又是一声清响,他的这把刀竟然也被寒星一崩两断,他被玄康强大的力度震得虎口发麻,手中的半截断刃也撒手落地。 当玄康正想要结果他的性命之时,边上的两个家伙一左一右夹攻过来,玄康只得回身躲闪,席洪宇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才看清楚冲进来的人,不由得叫了出来:“十三太保?” 玄康不想跟这两个喽啰缠斗,他只想尽快把席洪宇解决掉,暴喝着在两个喽啰挥出的刀光下,像豹子一样穿过,速度快若闪电,只听到“啊”的一声惨呼,其中一个喽啰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已然被寒星割断了喉咙。 另一个喽啰见状,转身就跑,他很聪明,知道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他使用长刀根本就无法发挥。但是,他才冲到门口,玄康紧跟着也到了,速度更快,又是一刀下去,直接将他的后劲砍断,他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一头栽倒在地。 席洪宇想要逃走,已然不可能,门被玄康挡住了。 玄康转过了身来,发红的双目直视着席洪宇的脸。 “你……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席洪宇胆层怯了,他现在只想的拖一拖时间,也许他手下的人可以冲进来给他解围。 玄康一句话不愿意跟他多说,一步步地向他走过来,他看到玄康倒握的那把匕首上,还在滴滴地向下滴着血。 “你要是敢杀我,就是谋逆!”席洪宇壮着胆子威胁道。 “我就是要杀你!”玄康吼了一句,手中的匕首已然举了起来,向着席洪宇扑去。 “啊!”席洪宇吓得大叫着,求生的本能令他再顾不得许多,猛地往窗户上撞去,只听到“喀啦啦”的声音传来,他竟然将整个窗棂都撞开了来,整个人如同一团肉球一样得从屋子里滚落出去。 第290章 追杀席洪宇 玄康也没有想到,席洪竟然狗急跳墙,撞碎了窗户逃了出去。 他恨得牙根直痛,便要操着刀也从窗户跃出去追,但是一转头,便看到了罗六一又暴睁的双目,竟然流出了血来。在他的身后,两个被他护住的儿女还躲在他的身后,两双仇恨而又恐惧的眼睛,正一动不动地瞪视着他。 他还是将席洪宇先放了一放,来到了罗六的身前,想要看一看还能不能将他救活。 但是,他只看了一眼,就已经知道,罗六已然没有生的希望了,他之所以能够支撑到现在,还是因为意志里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女,所作的拼死一搏。即便是这拼死一搏,若是没有自己适时的赶来,他也无力回天,救不下自己的儿女。 明知道最终还是死路一条,但是,就算是要死,他也要先死于自己的儿女,想要杀掉他的儿女,就必须从他尸体上踏过去,这就是罗六这个作父亲的执着,平凡而又伟大。 看到玄康的时候,罗六的目光缓和下来,他的眼中流出来的不仅仅是血,还有大量的泪,他不想死,却也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要我替你看护你的儿女!”玄康的眼中也流出泪来,他和罗六的相识和见面,也不过是两回而已,却害得他家破人亡。 罗六眨了一下眼睛,血红的泪水潸然而落。 “放心吧,只要我文玄康对天发誓,只要我活着一天,就会把你的儿女带大,让他们成家立业,为你传宗接代!” 玄康郑重地向罗六说着,他在这里用他的名字是“文玄康”,而非是“吉存勇”,这也说明了他的诚心。在他的心目中,只有文玄康,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罗六手中的刀还在杵着地,身体半跪于地上,头缓缓地垂了下去,他相信玄康的诺言,终于放心地去了。 泪水在瞬间模糊了他的视野,耳边听到了院子里面席洪宇的声音:“放箭,把里面的人用箭射死!” 他的心头一惊,此时的席洪宇才不会管他是十三太保呢,他只想要玄康去死。 瞥眼间,玄康看到了院子里面七八个皇城司的喽啰举起了手弩,从窗户处正在对准着屋子里的他,他也顾不得再和罗六的两个孩子说话,只是说了一声:“别乱动!”,话音说完,他的人就好像是捕猎的猫一样,已然从窗户里蹿了出去。 像一阵旋风,玄康已经扑到了院子里,手中的匕首横向一挥,一个将箭架于弩上的喽啰应声倒地,他的喉咙被玄康一击割断。 其他的人吓得纷纷反退,但是玄康哪里还管他们是谁,如同疯了一样,向着席洪宇追去,两个企图阻拦的皇城司喽啰一左一右夹击而来,却无法抵挡暴怒的玄康搏命一击。玄康的动作行动流水一般,反握着匕首的手臂快速地挥过,随着一前一后两声惨叫,这两个夹击的喽啰,竟然齐齐毙命,他一招之下,一刀两命,全是割断的对手的喉咙。 席洪宇大骇,他知道玄康武艺不错,却也只将他当成只比表哥吉存义强那么一点儿武者,最多七级而已,他自己就是八级的强者,自然不会将一个七级武者放在眼里。 如今看到玄康的真实实力,这明明是一个九级的强者呀!他的动作干净利落,绝没有半点儿的拖沓,就好像是直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来一样,更不容人有半分的思考。 这是短打之王呀! 席洪宇再没有了想要乘乱诛杀十三太保的想法,飞快地跑出了门。院子里的其他皇城司喽啰们也被玄康的威势所吓,见到自己的队官都跑了,哪里还有谁敢恋战,纷纷跟在他的身后跑出门去。 玄康在后面紧紧追赶,也冲出了院子门,追到了小巷中。 有那落在后面的喽啰,见跑不过玄康,又生怕他杀了自己,急切之间,干脆往地上一倒,装起死来。 玄康并不理会这些喽啰,他的目标就是前面的席洪宇,只要没有人阻拦他,他也懒得去跟不相干的人浪费时间。 席洪宇身后的喽啰不停地回头,生怕十三太保追上来,看到自己的同伴装死躲过一劫,便也有样学样,纷纷闪到了边上,将道路腾让开来。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十三太保的目标并不是自己,自己何必要去替别人挡死呢? 所以,在席洪宇刚刚冲出巷子的时候,玄康也冲出了巷子,手中的匕首毫不留情地直刺席洪宇的后背。 席洪宇没有想到玄康来得如此之快,只觉得的后背一痛,“啊”地惨叫着,采用了最笨拙、最难看的驴打滚的方式,在地上就势一滚,躲了出去。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皮甲,尽管如此,寒星还是刺破了他的皮甲,在他的后背划出了一道又深又长的血口来,若非如此,只怕玄康的这一刀,已经让他透了体。 瞬间,席洪宇的后背便被血染红了,他此时也顾不得身上痛疼,大叫着:“挡住他!给我挡住他!”拼了命地往外跑着。 但是,那些围护的无论是皇城司的人,还是巡城司的人,都没有人敢再上前一步,他们都被面目狰狞的十三太保吓坏了。 十三太保当街杀人,杀的还是皇城司的人,这已经令街道两边酒楼、店铺的看客们看得精神大振,虽然不敢高声喝彩,却也兴奋异常。毕竟皇城司的人在京中的口碑极差,历朝历代,大家都不喜欢这些搞特务的人。 见到席洪宇沿着长街向南逃遁,玄康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了,他手中的匕首再一次举起,准备挥出,却在这时,猛听到身边风响,他下意识地向一旁闪躲,却还是慢了一步,只听到“砰”的一声,有人一掌打在了他的侧胸之,玄康就好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横着飞了出去,接着又是“啪”的一声,身体结结实实地撞在了街边酒楼的墙上,然后又摔倒在地。 玄康只觉得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骨头都要酥了,哪里都痛得不行,便是如此,他的手里还紧紧地抓着那把寒星匕首。 他挣扎着从地上坐起,丹田中气血翻腾,接着一股热流从腹部直向上蹿来,他不由得咳嗽了一声,一口鲜血从口中吐了出来。 第291章 高手对决 玄康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便看到了周旋一脸阴沉地向他走过来。 难怪自己会被打得吐了血,原来是这个老家伙出了手。 席洪宇与停止了逃遁,连忙过来向周旋告着状:“大人,我带着兄弟们过来诛杀叛徒,十三太保不知道从哪里跑来捣乱,他一定是在忌恨我,要杀我泄愤,他还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 周旋并没有理会席洪宇在自己的耳边聒噪,目光像刀一样得直视着玄康。 “你为什么要杀他?” “我就是要杀他!”玄康发着狠,他不愿意再跟周旋多作解释。 话音落时,又像是发了疯一样,直扑席洪宇而来。 席洪宇吓了一跳,他看到玄康被周旋打吐了血,还以为十三太保已经没有能力杀他了,哪里想到,这个时候的玄康速度更快了,浑然就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周旋也没有想到玄康会这么得不依不饶,而且这么得不顾一切,他也就是这么稍一迟疑的时候,就听到了“啊”的一声,席洪宇又是一声惨叫,玄康的匕首已经划破了他的左臂,他再一次感觉到了危险,不顾血水直流,又恢复了刚才疯狂逃命的阶段。 但是,玄康到底也没有能够得逞,周旋也恼怒了起来,他痛恨玄康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在他的面前还要对自己的手下痛下杀手,再无顾忌,挥掌再一次向玄康打来。 吃了一回教训,玄康不得不好生应付,他知道,周旋没有拔刀,已然是对他的客气了。如今他只能先摆脱掉周旋的纠缠才好,要想再去追杀席洪宇,就只能先把这个老家伙逼退。 想到这里,玄康也发起了狠,他还从来没有跟周旋动过手,虽然知道他的武功了得,还在秦电之上,但是事到如今,也只能奋力一搏。 好在如今是与周旋贴身近搏,这正是玄康的长项。 他的匕首招招夺命,绝对没有半点儿的花梢,干净利落。 周旋也打得心惊,虽然他见过玄康的短打搏斗,但是那个时候与现在相比,如今的玄康招式更加老辣,更加凶狠,也更加快速。所有的武艺,唯快不破,正是因为玄康的反应快,速度快,而且变招快,刚刚一交手,周旋便感到了万分的吃力,他开始后悔起来,为什么放着刀不用,非要徒掌跟十三太保对战呢? 席洪宇看到周旋和玄康打了起来,心里头还有些高兴,他是最恨不能这两个人能够一起完蛋,既想要玄康干掉周旋,也想要周旋干掉玄康。他是知道周旋的实力,在整个洛京城中,如果说二十三郎那是龙陆公认的宗师级的人物,那么之后就应该数得着周旋了。 只是令他没有想到,武力十级以上的周旋,竟然会被十三太保逼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他想,他呆在这里也不是安全的,说不定周旋也保护不了他。 席洪宇不再迟疑,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口还流着血,拔腿继续逃跑。 周旋真得被玄康逼得只剩下了招架,玄康的招式他从来也没有经历过,这种招式摈弃了所有的繁枝末节,只剩下了最为实用的一击必杀。他不管你如何出拳,始终围绕着你的身体弱处进行,要第是咽喉,要么是心口,要么是眼睛,要么是丹田,而且少有防御,基本上以进攻为主,但是在对手进攻之时,也会采取同样的进攻,试图在对敌的互攻中,致对手于死地。这就好像是两个人对打时,你可以砍掉我的手臂,但是我却要你的命! 对于周旋来说,无论是废掉自己的手臂,还是失去自己的命,他都是不愿意的,所以也便注定了他会被玄康逼得手忙脚乱了,一不注意之时,便听到“嘶”的一声响,那把锋利的匕首竟然将他的外穿划破,从胸口到下腹整个地切开来,若不是因为他的里面也穿着一件金丝软甲,护住了身体,只怕皮肉之伤是跑不了的。 错愕之下,周旋向后急退,才堪堪躲过玄康的搏命一击。 而此时的玄康,眼睛的余光也看到了逃跑的席洪宇,他的目的并不是周旋,于是丢下了周旋,向着席洪宇追了过去。 周旋缓过了劲来,恼羞成怒,再不托大,拔出了自己的刀来,一转身看到玄康又追着席洪宇去了,心下生气,脚步也加快追了过去。 玄康正追之时,忽然看到窦刚出现在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十三太保,你这是要干什么?” 对于窦刚,玄康自然不能跟对周旋一样,他如实地道:“窦大哥,你让开,我要杀了那个姓席的!” “你疯了不成?”窦刚道:“你这是当街杀人,而且还杀的皇城司的人。” “我不管,我就是要杀他,你让开!” 窦刚无动于衷,他是不会看着玄康犯错的。 “好,那你就先来杀了我!”周旋也气呼呼地赶了过来,话音落时,手中的刀便劈向了玄康的头。 玄康闪身躲过,知道自己再没有了机会,也是生气,便再一次和周旋对打起来。 只是这一次,玄康再也占不到一丝一毫的便宜。周旋的刀快得如旋风一样,毕竟不再是脸贴脸的近身搏杀,玄康再想用手中的匕首靠近周旋的身体,已然失去了可能,而周旋也再不给他任何的机会。 如此一来,这场打斗好像是变了个样,由刚才周旋的招架,变成了现在玄康的招架,他没有一丝反击的机会,这才知道了周旋的真实实力。 一寸长,一寸强,玄康的匕首只适合近身战,这种不能近身的战斗,他已经失去了任何胜利的希望。急切间,玄康还想着用刚才对付那些皇城司喽啰的办法来对付周旋,手中的匕首有意地格挡周旋的刀,只听到“当”的一声脆响,周旋的刀并没有断成两截,玄康的心头不由得发毛,可以知道周旋的刀也是宝刀,并非寒星可以破坏的,他不知道自己的匕首在碰撞之下 ,有没有事。 却也是在这么一愣神之机,周旋一声冷哼,一刀砍向了玄康的后腰,这一刀从上到下,根本容不得玄康闪躲。虽然周旋并不想要他的命,但是也想要给他一个好好的教训。 玄康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心里一片的空白。 猛听得又是“当”一声响,玄康只觉得耳边有什么东西擦过,再睁开眼时,便看到周旋的一刀并没有砍中自己的身体,而是砍在了旁边的墙上,地上掉落着一支翎羽箭,正在打着转。 周旋怔怔地看着窦刚,玄康也看向不远处的窦刚,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弓,那支箭正是窦刚射出来的,一箭正射中周旋的刀,所以他才会砍到了墙上。 玄康忽然觉得自己是走在高手的边缘,原来周旋和窦刚都是高手。 第292章 养虎为患 玄康也怔怔地看着窦刚,再抬头时,已然看到席洪宇跃上了路边的马,向着皇城的方向跑去,他想要再追,也追不上了。 “听我一言!”窦刚放下了弓,将之重新插入了自己的弓壶之中,对着两个人一抱拳:“二位如今都是朝中重臣,我不知道你们因为什么原因在条长街上打架,我是巡城司的统领,也不想要得罪两位,但是这里是长街,我负责洛京的治安,你们两个人真得想要拼个你死我活,我也不加阻拦,不过,话你们换个地方去打,只要不是在洛京的长街之上,我便不管。嘿嘿,就算真得出了人命,自然也有洛京府来办案,还望二位给我一个面子!” 窦刚的话不温不火,似乎谁也偏向,但是玄康知道,他是在暗中帮着自己。今天他让周旋丢了一个大大的面子,而且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他的那么多的属下。便是现在,看到周旋的衣服还破烂地披在身上,想一想刚才他的狼狈,他都觉得有些过份。周旋在朝中也算是元老,尤其是得大将军的器重,他怎么可能放过自己呢? 在周旋手里没有刀的时候,他可以笑傲江湖,一旦周旋的手里有了刀,那么,自己便成了虎落平阳的状态。这么打下去,倒霉的肯定还是自己,刚才若不是窦刚的一箭射的恰到好处,只怕自己已经死在了周旋的刀下。 听着窦刚的话,玄康的脑子反应十分得快速,马上对着窦刚深深一揖:“窦大哥见谅,小弟一时急火攻心,失了分寸,事已至此,小弟只能向窦大哥赔礼道歉,今后再不敢在大街上闹事!”说着,又是深深一揖。 周旋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的气还没有消。 玄康又向着周旋一礼,冷冷地道:“周大人手下留情,吉存勇这厢谢过!”说着,转身就走,他还要回罗六的家,把他的两个孩子带走,再替他料理后事。 “等一等!”周旋在后面喊住了他。 玄康转过身来,警惕地道:“周大人难道不愿意卖给窦统领一个面子,还要找我打架吗?” “我找你打架?笑话!”周旋一脸得嘲讽:“十三太保这是得了失心疯吗?刚才到底是你找我的麻烦?还是我找你的麻烦?怎么可以信口胡言?” “既然周大人不是找存勇打架的,那就好,今天就算咱们两个有再多的过节,也不能再动手,如若周大人不依不饶,那么改日可以往世子府里,咱们两个再行切磋!” 周旋心里暗骂这个小子的滑头,他知道自己打不过,所以采用了缓兵之计。到了世子府,还有他的好吗?有二十三郎坐镇,是如何也不会让十三太保吃亏的。周旋自认为不是二十三郎的对手,到了世子府,他再想要摆弄十三太保,根本不可能。 “你先慢走!”周旋道:“今日你杀了我们皇城司那么多人,你不给我一个交道,就不要离开!” “你要我给你交待?”玄康的火又拱了上来:“我还想要你给我一个交待呢?” “我给你什么交待?”周旋问。 “你放走了席洪宇,那是养虎为患,我今日杀不了他,就是你的罪责!” 听着玄康咄咄逼人的语气,周旋反而被气得笑了一声:“黄牙孺子,不知天高地厚,你凭什么敢杀我们皇城司的人?” “你难道不知道席洪宇都做了些什么吗?” 周旋皱了皱眉头,他还真得不知道席洪宇做了什么,但是,如今他在玄康的面前却不能承认,当下冷笑道:“不管他做了什么,都是我们皇城司的事,跟你又什么关系?” 玄康一时语塞,的确,如果放在正面上来讲,席洪宇杀罗六,的确可以用清理门户来解释,这也是说得过去的;但是他从中横插一杠却有些多余。 玄康也只是稍一怔,马上便诡辩道:“天下人管天下事!路有不平,拔刀相助,本来就是天经地仪之事!何况席洪宇所作所为,泯灭人性,犹如禽兽,人人都可得而诛之!” 看着玄康说得义愤填膺,周旋也不确定起来,他一挥手,叫过不远处的一位皇城司的小头目,问道:“席队官带着你们过来,是为了何事?” 小头目战战兢兢,看了看玄康,又看了看周旋,最终觉得还是自己的老大厉害一些,于是结结巴巴地道:“是……是罗六叛变,席队官带着我们来……来清理门户的!” 听到此言,周旋点点头,再一次面对玄康:“我们皇城司内部清理门户,也要你管吗?” “罗六哪里叛变了?”玄康愤怒地道:“他只是看不惯席洪宇欺上瞒下的德行。如今我也不瞒你,实话跟你讲,就是因为罗六向我通风报信,我才知道有人在给我的牛奶里下毒,而那个往太医院拿毒药的人,就是席洪宇,他杀罗六哪里是清理门户,根本就是为了杀人灭口!” 一听玄康又提起了牛奶投毒案,周旋的眉头再一次紧锁起来,忽然觉得那天自己的确是对玄康有些偏见,而席洪宇的表现也有些反常。 当然,这都是他心里的活动,如今他还必须要为皇城司说话,就算是皇城司的人有问题,他作为主官,也绝不允许一个外人来干涉皇城司内部的事务。 他冷冷地道:“罗六身为皇城司的人,就算他对席队官有意见,看到了席队官的不法行为,也应该向我报告才对,他反而向你这么一个外人报信,你若没有收买他,谁会相信?” 周旋果然是聪明的,一眼就看穿了这其中的原因。 玄康道:“就算他向我报信,没有向你报告,也不是大事,罪不至死!而席洪宇都做了些什么?不仅要杀他,而且还要灭门,连七十多岁的老太婆和五六岁的孩子都不放过,这还是人干的事吗?这和那些土匪流寇有什么区别?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就是白白糟蹋粮食!” 周旋面色阴沉,再一次问着那个小头目:“你们杀了罗六的全家?” 小头目不敢隐瞒,点着头:“是……是席队官要这么做的,我们都觉得兄弟一场,杀了罗六就算了,但是他说不斩草除根,将来会遗患无穷!” 周旋的脸已然黑成了锅底。 第293章 与周旋的交锋 尽管周旋并不认同席洪宇的作法,但是在玄康的面前,他并不准备认错。 “十三太保,也许你以为不滥杀无辜才是对的,但是你忘记了,若是没有诛九族这一条刑罚,只怕谋逆的人比比皆是!不用得刑,便无法治典,我们皇城司的人,自从加入进来的那一时起,就注定了他的亲人要受到连累,我们绝不允许有叛变失节,否则,就是满门抄斩!” 周旋的话十分得冷酷,但却也说得是事实。 在这个时代里,一点儿的过错就要杀头,就要诛九族,刑罚之严苛,便是圣人也很难全身而退。 但是,玄康却不管那么多,他也针锋相对:“席洪宇说罗六叛变,他就叛变了吗?有什么证据证明呢?就算他真得叛变了,可审核?可过堂?可有认罪?无凭无据,只在当权者的好恶?我也认为,刚才被我所杀的人,都是欺压良善的恶徒,死有余辜!那个席洪宇更是胆大包天,竟然谋害朝中重臣,当是十恶不赦之罪!” 周旋忽然发现,自己与这个被人称之为诗仙的年青人辩论,根本就是班门弄斧,他的长处并不长在嘴上,但是十三太保的长处却是这张坚牙利嘴。 既然讲道理讲不过十三太保,那么就只能耍横。 “罗六身为皇城司的人,向你通风报信,就是叛变!”周旋直接定了性:“我是皇城司的正使,我认为他叛变了,他就是叛变!” 玄康一愣,他没有想到都可以做他父亲的周旋,这么大的岁数了,讲道理讲不过,竟然就耍起了浑来。 “好!”玄康也知道,如今的周旋是死不认错的,他就算是知道席洪宇在利用手中的权力,做着杀人灭口的勾当,但是为了皇城司的面子,也同时为了他的面子,他还是要想方设法地来维护席洪宇。他可以处分席洪宇,哪怕是杀之都不为过,但是绝对不允许外人来过问皇城司的事情。 在这个世上,能够节制周旋的人,只有吉昌一人,而如今,吉昌远在千里之外,在洛京城内,糜相又遇刺重伤,能不能恢复都还在两可之间,如今周旋就是洛京城的天王老子。 当初吉昌为了利用皇城司这个特务机构控制整天下,给了皇城司几乎无所约束的权力,他们可以仅凭莫须在的罪名,便可杀人放火,而无须得到应有的制裁,这也便给席洪宇之类的无耻之徒们可乘之机,而周旋正是这些无法无天的人背后坚定的靠山。 就算是皇城司的人犯了错,哪怕是罪该杀头,三法司也无权过问,只能通过层层上报,最终报到大将军处,由吉昌亲自来处理。而对于吉昌来说,真得接到了这种弹劾的折子,多半还是发给吉昌自察自纠。 所以,周旋有可以蛮横的道理。 “好!很好!”玄康愤怒地望着周旋,连说了三个“好”字,说完,好像是要警告一样地道:“周大人,我希望你能够记住你今天的言行,可能过不了多久,你就会被你今天的言行而付出代价!” 周旋冷冷地道:“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不劳你十三太保来操这个心了,你还是好好操操你自己的心吧,你一个东齐国质子,能够混身于朝堂之上,若没有我的帮助,你哪来得这么大权力?你不感激我也就罢了,反而恩将仇报,与我皇城司作对!” 玄康也知道,当初若没有周旋同意,就算奉有田一力保举,吉昌可能也不会同意自己出任中书舍人一职,在这方面来说,周旋的确是自己的恩人。但是,他马上又想到了周旋逼他交投名状的事,心下里便有万般地鄙视。 “周大人当初不过是没有阻拦罢了,还谈不上帮助!”玄康淡然地道:“你以为我喜欢当这个官吗?若非报答义父的知遇之恩,我才不屑于每日在中书省耗废如此多的时间,替朝廷卖命呢!再说,当初就算是你阻拦,也未必能够拦得住吧?整个洛京城中,能够出任中书舍人一职的,除了我还能有谁呢?” “哼,不要把自己夸得那么好!”周旋嘲讽地道:“这洛京没了你,照样平安!” “是嘛?”玄康也是一声冷笑:“既然周大人如此自信,那么我也便不再多言!只希望周大人真得能够保得洛京的平安,等到义父大人凯旋归来的那一天!” 他一直在犹豫着,要不要将柴三郎藏身在皇宫里的事,透露给周旋,若非公孙楚一再叮嘱玄康要把握机会,他可能真得忍不住就要跟周旋说了。 如今看来,不和周旋说才是对的,这个老家伙过于顽固,而且对谁都不相信,尤其是自己。显然在他的骨子里,还是对自己有一定的防范之心。 他觉得再在这里呆下去已经没有了半点的意义,他又想到了罗六的两个孩子,若是再有皇城司的人返回罗六的家里,那两个孩子可能真得没有命在了。 “周大人,今天别后,我不希望再见到你!”玄康说着,转身就走。 “你给我站住!”但是周旋却不愿意放过他:“你杀了我的人,就这么一走了之吗?” “我是杀了你的人,但是他们都该杀!”玄康不以为然地道:“不过,你想要拘捕我,将我绳之以法,最好还是先等一等,等到义父搬师回朝的那一日,由他来定夺你我之间的对与错!你若现在就拘捕了我,只怕朝堂上那么多的事都没有人来做了!” “也好!”周旋十分大度地答应着:“我就等着大将军回来,再跟你算帐!” 说到底,周旋还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他并不怕玄康会逃出洛京,他也知道玄康跑不了,如果玄康愿意离开洛京的话,就算是有皇城司的人监视着,他也早就已经离开了。 玄康走了几步,又回过了头,对着窦刚道:“窦大哥,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忙?”窦刚问。 “给我几个人,帮我给罗六料理一下后事!他因为我而死,我总不能让他曝尸荒野吧?何况他的老娘和老婆被杀死在家里,也需要人料理!” “可以!”窦刚答应着。 周旋张了张嘴,却又欲言又止。他想说他们皇城司自会料理罗六的后事,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如何说不出来了。 第294章 皇帝的寿宴 虽然料理了罗六夫妻与他老娘的后事,又将他的一对儿女带回了世子府,交由彩云和青鸾抚养,但是玄康的心情坏到了极顶,第二天上朝的时候,也是无精打彩,有气无力,一言不发。 只是奇怪,周旋这天并没有来上朝,玄康也乐之不得,他曾说过再也不想见到周旋,虽然是一句气话,却也知道,同在一个朝廷里,哪有见不到面的呢? 他也不知道朝堂上的这些大臣在说了些什么,恍恍惚惚之间便到了退朝的时候,却听到皇帝虞昀在离开之前,对着诸大臣道:“今日是朕二十五岁的生日,虽然不是整寿,却也是半整寿,朕决定晚上在凤仪殿设摆宴席,诸位大臣一定要赏脸过来的哟!” 一位皇帝,竟然让大臣给他赏脸,这也是虞昀的无奈了。 众大臣纷纷看向奉有田,他是群臣之首。 奉有田笑道:“既然陛下邀请臣属参加寿宴,臣属哪能不从呢?今天夜宴必定到场!” 有了奉有田的话,大家才纷纷表示愿意赴宴。 虞昀看到玄康没有开口,特意地问道:“吉存勇,你呢?” 玄康只得躬身道:“臣一定赴宴!” “好!”虞昀微微一笑,起身离去。 只是玄康却觉得虞昀对着他笑的时候,似乎有一种意味深长。 他本不想参加这种无聊的宴会,只是因为想到自己在落难的时候,虞昀的确是帮助过他,而且还资助过他五十两银子,尽管后来他要将这五十两银子还回去,却被虞昀拒绝了。 虞昀道:“我是皇帝,赏赐给大臣五十两银子,又不是很多,难道你这个脸面都不给我吗?” 皇帝也是有颜面的,虽然他的颜面在大将军的面前不值一文,但是玄康却不能不给,最终只得作罢。 便是不论交情,单就那五十两银子的面子,玄康也无法推却去赴皇宫的夜宴。 回到中书省的办公室,玄康也无心整理奏折,心里总想着昨日里的事,他有一点儿的担心,自己没有把席洪宇干掉,就怕这小子会反噬过来。 席洪宇并不可怕,麻烦的是吉存义这个留守将军。如果吉存义真得发起了疯来,调到御林军来对付世子府,他就只能束手就擒。 正思虑之间,毕修捧着一撂书札走进来,脸上带着笑意,一搭没一搭地跟玄康找着话。 玄康看出他有心事,问道:“老毕,你就别在我的面前装模作样了,说吧,你想要干什么?” 毕修这才道:“听闻陛下今夜要过寿宴,本来我这样的人是无法入内的,又没有功名在身,又不是官员。但是呢?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毕生好酒,参加过许多王侯公相举行的宴会,也算是小有名气。呵呵 ,但是,皇帝的宴会却从来没有参加过,不知道十三郎能不能带我一同前往呢?” 玄康笑了出来:“老毕,你一直觉得你这个人像一朵菊花,孤傲不群,没想到你也这么好沽名钓誉,俗话说酒无好酒,宴无好宴,皇帝的宴席也就那么回事,吃又吃不饱,喝又喝不好,还要端着架子,拘束无聊,真得没有一点儿的意思!” “对于十三郎来说,大将军的酒宴都不知道参加了多少回,皇帝的宴席自然不如大将军的宴席;可是对于我这们平头百姓来说,若是能够参加一次皇帝的宴请,便是离开了洛京,也有一个可以与人谈笑的资本!” “好吧!”玄康只得点着头:“晚上,你就扮成我的长随,我带你入宫喝酒。只是,你要记着,在宫里,千万不要乱走,宫里很大,要是找不到路了,可能会被当成坏人杀头的!” “这个我自是知晓的!” 毕修高兴地离开了,玄康却有些好笑,在他看来,不屑一顾的东西,却在别人的眼里,香如金玉,这也许就是人与人格局的不同吧! 只是对于入宫这件事,玄康还是有一种莫名的警惕,他想到了柴三郎那伙人,是不是还在宫里呢?虽然宫里有皇城司和大将军的眼线,但是谁又能保准,这些眼线是不是已经被皇帝干掉了呢? 以前虞昀的脸上很少有过笑容,但是如今,他的脸上却常常洋溢着年青人特有的灿烂,这说明他的心情在逐渐变好。开始的时候,玄康还觉得这可能是因为大将军不在朝内,而管束他的糜庆又无法上朝,所以虞昀终于得到了解放吧?可是又细细琢磨,就算是暂时地无人约束了,但是虞昀的处境并没有得到半分的改变,他那么高兴地原因,应该就是他多年来的梦想,就快要实现了吧! 玄康当然知道皇帝的梦想,那就是摆脱傀儡的枷锁,成为一个真正拥有皇权的帝王。 他总觉得虞昀的这个寿宴举行的有些莫名其妙,二十五岁,根本就不是可以作寿的年纪,顶多就是一个生日宴,也没有必要那么大张旗鼓,叫上几个自己的亲朋好友过一过,那才是真正的惬意。而虞昀却叫上了满朝的文武,这就令这个生日宴,变成了盛大的聚会,反而会令原本应该轻松快活的生日会,失去了他本来的意义。 “也许是虞昀孤独惯了,想要多找些人来给自己撑撑面子吧!”玄康心里想着:“管他的呢,等到晚上去看看,只要不遇到柴三郎那伙人,看完了戏,吃完了酒,早早就回家就是了!” 下午回到世子府,他特意地询问秋禅和二十三郎,愿不愿意跟着自己入宫去参加皇帝的寿宴,这两个人都有些动心,但是却又都回拒了。 对于秋禅来说,他要准备明天一早蛋糕店的生意,晚上必须要去店里监督伙计制作,自从牛奶被投毒发生过,秋禅就好像是受到了刺激,做什么事都要亲自动手,生怕别人在里面下毒。他每每要弄到晚上两更天才能回来,有时因为太晚,甚至还要住在店中。 而二十三郎的原因与秋禅却也大同小异,由于李乐往晋国去送信,所以酒坊的事只能全权交给了二十三郎,今天正赶上了出酒后要蒸馏,这个工艺玄康是不允许外人看到的,所以一直由李乐和二十三郎亲自操刀完成。如今天夜里二十三郎不去做这项工作,那么明天他们就没有酒供应各大酒楼。 值得一提的是,本来十三太保酒坊里还有些存量的蒸馏酒,但是就在今天,被宫中内务府的人全部买走了,原来就是为了今夜的盛宴。 “师傅,那酒能做出多少就多少吧!晚上别太晚了,我可能会被皇帝留宿,要是您不在家里坐镇,我很不放心,家里妇孺孩子那么多,我担心吉存义那家伙会不安好心!” “放心吧!”二十三郎答应着,点了点头。 曾几何时,这个在江湖上让人望风而逃的青龙剑客,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玄康变成了一个十分顾家的好男人! 第295章 宫宴 玄康带着毕修来到了皇宫,有专门的内侍领着他们来到了凤仪殿,在这里已经坐上了许多的人。 虽然玄康只是一个五品的官职,在所有的官员中并不起眼,但是他却是大将军府太保的身份,所以虞昀将他的座位安排在了奉有田的下首,远远高于其他的百官,即使是有人有意见,却也不敢表露出来。 毕修仆随主荣,也被安排着坐到了玄康的身后。这些身份高贵,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的随从也会被安排着坐进大殿的主人身边,至于那些一般的官员,连随从都不允许带进宫的。 夜灯初上,凤仪殿中已然华光异彩,宾朋满座,皇帝虞昀兴致勃勃地走进了大殿,所有的官员都起身相迎,他意气风发,在这个没有大将军、糜相、周旋的宴会里,他觉得自己才真正的是一朝之帝。 皇帝走到了最里面的高台桌案后,坐下来后,才示意大家一同落座。 皇宫的酒席也与大将军府相同,只不过凤仪殿并没有太液殿阔绰,殿上盛满了两个多个人之后,便显得有些拥挤不堪,只留出从大殿的殿门到帝位之间长长的过道,宽有十米的样子,玄康知道,这个过道既是走路的,也是一会儿宴会开始后,歌舞表演的地方。 坐在皇帝附近的大臣每个人是一个单独的桌案,而过了中间,后面的一些的官员却要两人共用一个桌案。这也说明了皇帝的财力的窘迫,以及凤仪殿的狭小。 宴会如期地正常开始,只是让玄康有些意外的是,他并没有看到庆阳公主的身影。既然皇帝要庆生,那么作为皇帝一奶同胞的庆阳公主,没有理由不出现在这个场合里的呀? 如所有的宴会开始一样,皇帝先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然后又有几个与皇帝比较亲近的大臣出来拍拍马屁,说过笑过之后,皇帝说宴会开始,接着就是许多的宫女和内侍出现,捧着酒菜给每一张桌案上摆满。 实际上的宫宴并没有多丰盛,不过是四菜一汤,其中两萦两素,这也是大虞朝宴会的标准,还不如大将军府里的家宴丰盛。 不过,就是这四菜一汤,便是你再饿,也不敢真得大口吃光,因为别人的盘子里还有菜肴,而你的盘子却空空如也,肯定会被别人笑话,被讽刺为没见过世面的饿鬼投胎。 皇帝的宫宴,绝大部分的时候,只是一种仪式,一种荣誉而已。 酒却是好酒,都是从十三太保酒坊里买来的,并非是宫中的琼液。看来,连皇帝虞昀也不喜欢这个时代里那种淡而无味的酒,在尝过了十三太保酒坊所造的蒸馏酒之后,就再不愿意喝一口宫中的玉液琼浆了。 酒过三旬,歌舞登场,一个节目就是娇娘的艳舞,也许是因为天气还热的缘故,这些娇娘穿得很少,袒露着肚脐、胳膊和脚掌,妩媚婀娜,把第一次进宫来的毕修看得双目放电,口水直流,哪里还是一个出名的诗人,分明是一个很久没有偷过腥的色狼。 玄康轻咳一声,提醒着毕修注意一下自己的形象,他都有些后悔把毕修带进来了,刚才虞昀看了看毕修,又看了看他,脸上露出一股玩味的笑容,分明是在嘲笑他带的人没见过世面。 终于艳舞过去,第二个节目竟然是寇凤娘出来的献唱,实际上玄康也知道,寇凤娘本来就是洛京的歌后,尤其是在春明湖诗会中,她凭借着一首《月满西楼》夺得歌魁之后,便成了洛京大户人家举行宴会时,竟相邀请的对像,也是所有重大宴请中必不可少的一个选项,便是连皇帝的宫宴也不例外。 寇凤娘抱着琵琶走进大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左首第二个座位处的玄康,四目交织,她的脸微微一红,然后对着皇帝和众大臣施以万福,有宫人搬过了一把竹椅来,她便坐在竹椅上拨动琵琶,开口演唱。 第一首歌就是春明湖夺魁的那首《月满西楼》,歌声起前,殿中还有人在窃窃私语;歌声起后,所有的私语尽皆沉默,大家都淘醉在这美妙的歌声中。 一曲终了,皇帝第一个鼓起了掌来,对着大家道:“这首歌词写得极好,我们大才子十三郎的词,配上寇凤娘的演唱,可谓珠联璧合,完美无瑕!” 他的话说完,马上有很多的人出来附和,同时还有人举杯与玄康敬酒,全是阿谀奉承之倍,令玄康厌烦。再看向寇凤娘之时,只见她双目流情,满面羞涩地正看着自己,想来,刚才皇帝的话,令她想入非非了。 玄康冲着他微微一笑,连忙转过了头去。 皇帝道:“寇凤娘,朕曾在大街之上听过一首歌,叫用《沧海一声笑》,十分好听,不知道你会不会唱呢?”他说着,还有意地看向玄康,分明是要拿他开心,这首歌,正是玄康落魄时,在大街上卖唱的唱的歌,几天唱下来之后,已然成为了洛京城的流行歌曲,很多人都会哼唱了。 皇帝的话说完,众人又都把目光投向玄康,玄康却并不以为然,举止如常,端起了酒杯与大家频频迎和。 寇凤娘也看向玄康,点了下头,却道:“那首歌的确好听,正是十三太保大人所作,只是那歌满城的人如今都唱,并不稀奇,今日陛下的宫宴,民女想要唱一首别样的歌,也是十三太保所作,或许大家都没有听过!” “哦?”虞昀马上来了兴趣,忙问道:“这是什么歌名?” “爱江山,更爱美人!” “哦?”虞昀的目光再一次投向玄康,悠悠地道:“这歌名不错,呵呵,不知道十三郎原来还是一个情种,爱江山还不如爱美人,这样的歌一定别有情趣,快快唱来!” 玄康却十分得惭愧,这首歌自然也是他穿越之前所 第296章 爱江山更爱美人 琵琶的弹拨很快转响,先是一阵激烈的急雨,继而又婉转成清风细雨,一段很长的弹奏之后,终于传出寇凤娘如泣如诉一样的歌声:“道不尽红尘奢恋,诉不完人间恩怨,世世代代都是缘!” 只是歌声起来之时,很多人都在暗暗地皱眉,也许他们并不喜欢听这种大白话一样的歌词,这样的唱词,只能算是民间的小调,登不了大雅之堂的。 但是皇帝虞昀却听得津津有味,怀着一种欣赏,头靠在龙椅的靠背上,轻轻地点着头,随着音乐声晃动着。 “流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这条路漫漫又长远!” 玄康也沉浸在了寇凤娘飘渺的歌声中,忽然有些伤感,再也回不去的从前,他也曾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红花当然配绿叶,这一辈子谁来陪?渺渺茫茫来又回。往日情景再浮现,藕虽断了丝还连,轻叹世间事多变迁!” 歌声平淡,说不出来是悲还是喜,更或者就是无悲无喜吧!但是听得人心中,却是莫名的惆怅,玄康的眼前竟然出现了霸王别姬的画面来,再转头看向皇帝虞昀,他正侧目注视着自己,两个人四目交织,都不由得会意一笑。 虞昀不知道玄康在笑什么,但是玄康却知道虞昀在笑什么,他分明是在自己嘲笑自己,也许他觉得这首歌的某些内容,正契合了他此时的心境。 “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 便是在这一刻,刚才还在取笑玄康此歌词写得太过粗鄙的人,也都停止了窃窃私语,注神地倾听起来。 这首歌缓慢悠扬,仿佛是有人在你的耳边絮叨着一个悲凉的故事,让你觉得自己是旁观的第三者,却又好像身入其中,成为歌中的主角。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儿我的美人哪,西边儿黑河流!来呀来喝酒啊,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在这里,玄康还是和往常一样,为了应景,将黄河改成了黑河。他甚至怀疑,他穿越过来的这个龙陆世界中,就是当初黄土高原并没有水土流失的某个时代,黑水河也不是地上河,河水也没有那么黄,相反,还呈现着黝黑的颜色,那是因为河床的深阔。 寇凤娘的歌声到这里告一段落,又开始了她琵琶的表演,玄康知道,接下来还会有第二段。 皇帝虞昀已经鼓起了掌来,他不等寇凤娘的表演结束,便忍不住好奇地问着玄康:“十三郎,你为什么要说爱江山,更爱美人呢?呵呵,若是有了江山,所有的美人你也便唾手可得了!” 玄康笑着道:“对于陛下来说,江山美人自然可以两者兼得,呵呵,对于我等小民来说,江山可是奢望,弄不好还会被杀头的,哪如得美人来得现实?” 边上的奉相也笑着捋着胡须点着头:“是呀,既然得不了江山,那就得美人好了!所以美人对于我等来说,才是更爱的!”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好像觉得玄康这是在自欺欺人。 却也在这时,一个内侍快步穿过了殿堂,来到了皇帝虞昀的身边,俯身在他的耳边轻轻地嘀咕着什么,所有的人都不由得把目光投向皇座,却见到虞昀的眉毛已经垂成了八字,脸上抑制不住地喜悦。他点了点头,又对着那个内侍说了些什么,这个内侍马上离开了。 很快,寇凤娘的一曲终了,虞昀挥了挥手,让她退下,却没有再将后面的节目进行下去。 “陛下是有什么事要说吗?”户部尚书极擅查颜观色,一眼便看出了虞昀的心思。 虞昀笑了笑,点了点头,忽然对着玄康道:“十三郎,我若让你来做大虞朝的驸马,同时也成为兵马大元帅,你可愿意?” 玄康一愣,这种话若是放在平时,虞昀便是敢想,也是不敢说的,他可以希望自己娶庆阳公主,但是却没有权力逼迫自己答应;而他想要任命谁为兵马大元帅,那更是无稽之谈,没有得到大将军的同意,他的话就是耳旁风,而且这种话一旦开口,就是挑战大将军的权威,大将军肯定会以皇帝不知道天高地厚为由,命令他再去好好的学习,可能每天还要做一百个俯卧撑,半年不许亲近女人。 “陛下!您开的什么玩笑?”愣了半晌,玄康才忽然明白了什么,但是他的脸上还是装作懵懵懂懂的样子,诧异地看着虞昀。 虞昀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一脸地严肃,对着他道:“朕的妹妹病了,实不相瞒,她得的是相思病,因为她听说十三太保要与人订婚了,而且还下了聘礼!” 玄康又是一呆,他自然是知道庆阳公主喜欢自己的,但是他却并不喜欢庆阳公主。这个时候,冷不丁听到庆阳公主因为自己订婚的事,而相思成疾,马上又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还没有等他开口说话,便看到程万奎从座上站了起来,对着皇帝一躬身,道:“陛下,十三太保与晋国郡主已然订亲,众所周知,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婚姻一事也应由双方家长作主,大将军亲自为十三太保选媳,当初未选庆阳公主,便已然说明,庆阳公主并不适合十三太保,还望陛下莫要强人所难!” 玄康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虽然同情庆阳公主,但是真得不想把这个姑奶奶娶进门,那将是他们世子府的恶梦。 虞昀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一动不动地盯着程万奎,看得他有些发毛,只得咳嗽一声,接着道:“陛下若是非要招十三太保为驸马,可先向大将军通禀,若是大将军同意了,自然皆大欢喜!” “程万奎!”虞昀忽然一声厉喝:“你的眼里除了大将军之外,还有朕的存在吗?” 这一声厉喝,将大殿中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虞昀发这么大的火过,在众百官的面前,这个皇帝向来唯唯诺诺,和气顺从,今天这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忽然转了性子? 玄康暗叫不好,只怕他担心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皇帝虞昀今夜的这场寿宴本来就是宴无好宴。 程万奎是大将军吉昌的亲信,这也是朝堂上众人皆知的事情,若是程万奎言语冲动,只怕虞昀的第一刀,就会砍向他。而程万奎当初在他刚到洛京之时,曾对自己有不小的帮助,玄康当然不愿意看着他人头落地。 他连忙起身来相劝着:“程大人,陛下今日高兴,喝得有些多了!您老也没少喝,都是为了我这点儿破事,何必要伤了大家的和气?”说着,他有意地端起杯来,对着大家道:“来!来!来!大家一起举杯,祝咱们的陛下生日快乐!” “是呀!是呀!”奉有田也连忙起身附和。 哪知道此时的皇帝虞昀并不卖帐,猛地将手中的酒杯摔在了地上。 随着“叭”的一声响,立时,从殿外冲进为了一队宫廷禁卫军,呼啦啦地将整个大殿包围了起来。 “摔杯为号?”玄康心里默念着:“我靠,我这也钻进了皇帝的圈套里!” 第297章 再见柴三郎 宫廷禁卫军的出现,也便意味着整个凤仪殿的大臣们,都处在了武力威胁之下。 玄康觉得有些奇怪,按理说宫廷禁卫军应该处在殿前司的掌握之下,而殿前司的正副使,都是由御林军的人掌控的,负责皇宫安全和保卫的宫廷禁卫军,其实就是由御林军上厢的某军充任,三个月一换。 如今,御林军的主帅吉存仁养病,上厢掌握在吉存义的手里头,没有吉存义的命令,即使是皇帝,也调不动这些宫廷禁卫军的。 如今看来,既然虞昀能够在事先安排下这么多的禁卫军,就说明他已经可以调动这些军队了。 皇帝能够调动这些禁卫军,若不是吉存义投靠了皇帝,那就是吉存义被那些太监架空了,那些太监真正掌握了御林军上厢的调动大权。 玄康不相信吉存义会投靠皇帝,他与吉昌的血缘之亲,如何也要高于皇帝对他的许诺,而且他并不是一个又有野心,又有能力的人。 所以,玄康可以肯定,如今的吉存义,其实就是一个被太监们架起来的傀儡。 但是周旋呢?为什么没有见到周旋呢? 调动这些禁卫军,还需要周旋的将令,这是大将军把周旋派回洛京后,特别的安排。吉昌到底对皇帝的小动作感到担忧,又对自己的侄子不放心,所以才会加上了周旋来协调动宫中禁卫军的事宜。 莫不是周旋也出了事? 一想到这里,玄康不由得又出了一身的冷汗,忽然有些后悔起来。昨天的时候,他还在跟周旋大打出手,也因为周旋的死要面子,一直护着席洪宇,所以他才没有明说,但是之前也对他发出过警告,奈何周旋并不愿意相信自己。 凤仪殿里,百官们此时人人自危,不知道虞昀把禁卫军调出来的目的何在。 程万奎一脸得怒气,他是中书侍郎,在整个朝臣中,是仅次于奉有田的存在,更何况他是大将军吉昌的亲信呢? “陛下这是何意?”他大声地质问着虞昀。 玄康心里替他着急,这种态势难道他还看不出来吗? 虞昀一声冷笑:“朕想让你们知道,这大虞王朝的皇帝到底是是姓虞,还是姓吉?” 所有的人马上明白了过来,许多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他们不想当出头的橛子。 “陛下难道忘记了自己是怎么当上的这个皇帝吗?”程万奎反而问着他。 “朕当然不会忘记!”虞昀道:“但是朕不会感谢吉昌,要说的话,朕还要想问问他,先皇又是怎么死的呢!” 他们说的是陈年往事,玄康略有耳闻,吉昌成大将军后,虞昀的父亲那时是皇帝,曾想要跟吉昌争权,但是最终失败,暴毙而亡;接着,吉昌便扶持了虞昀称帝,那个时候,虞昀是唯一一个还没有成年的皇子,按理说根本就轮不上他来当皇帝,但是明眼人都知道,吉大将军扶持虞昀称帝,就是因为他好控制。 “陛下要作忘恩负义之徒?”程万奎不识好歹。 “放肆!”虞昀怒道:“朕乃大虞皇帝,万民之尊,岂是你可以在此指责的?”他说着,大喝一声:“来人!把他给朕拉下去,就地正法!” 众人都为之一愣,忽然明白,如今的皇帝需要杀一个人来立威,没有一个人敢出头求情,大家都缩下了头去,生怕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便是连百官之首的奉在田也汗水之滴,不敢开言。 “陛下无信无义无仁!”程万奎不由得喊了起来,但是还没有喊完,便被两个如狼似虎的兵丁冲过来,其中一个留着胡子,脸上有一道刀疤的头目就势一刀砍了下去,一颗人头滚落下来,血溅得四处都是,身躯也砰然摔倒。几个胆小的官员,当场便吓昏了过去。 “陛下!”玄康经不住站了起来,想要阻止,但是为时以晚。 那个杀人的禁卫军头目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刀,在程万奎的身上擦了擦,然后威严的扫视着满殿的官员。他的目光盯在了玄康的身上,便不再一移开,而是大踏步地向着他走过来。 玄康刚才喊出这一声,已然引起了这个禁卫军头目的注意。 只是玄康也在看着他,宫廷禁卫军都是由御林军上厢的诸营轮换,他也在上厢当了当了那么久的兵,便是担任都尉一职也有两年,差不多认识上厢所以营尉以上的军官,但是却不认得这个人。 “你不是御林军的人!”玄康不由得叫了起来。 “嘿嘿!”这个家伙一声冷哼,手中的刀便向玄康砍过来。 “住手!”虞昀经不住喝止。 但是,这个人的刀又快又狠,在皇帝出声之时,已经收不住手了。 好在玄康的反应也极快,猛地一抽桌案,案上的杯碗盘碟一起飞了出来,连同案子砸向来人。 只听到“喀”的一声响,这个桌案竟然被来者一刀劈成了两半,酒水与菜肴也打翻在地,溅了他一身。 玄康的身边奉有田和毕修都吓得腿软筋麻,瘫软在地。此时的毕修一定非常后悔要跟着玄康跑到皇宫里来参加什么寿宴,真得就如玄康所说的一样,酒无好酒,宴无好宴。 玄康却是趁机跃身到了虞昀的身侧,顺手便抽出了靴子里的匕首,他想到的是擒贼先擒王,只要拿住皇帝,就可以令来者投鼠忌器。 但是,他刚刚举起手中的匕首,虞昀身边的一个内侍便迅速地接着虞昀躲到了一旁,执刀的家伙劈开桌案后,身形飞快,手中的刀如影附随,紧跟着玄康的身后而来。 玄康只得回身抵挡,才一接手便暗暗叫苦。这个人的实力足可以匹敌周旋了,他根本就不是对手。 “当、当、当”玄康的匕首连续挡住了来者的三次劈杀,却震得玄康的手臂发麻,这个家伙的劲力太大,再这么打下去,他肯定会完蛋。 “都给朕住手!”虞昀暴怒了起来,再一次厉声断喝。 这个留着胡子的头目在一刀逼退玄康之后,没有再施杀手,而是向后一跃,跳出了圈外。 “嘿嘿,你这家伙虽然短打厉害,也不过如此,亏我那日伤在你的手里头,险些失了性命!”他自嘲一样的道。 玄康一愣,一边喘着气,一边仔细地打量着这个人,蒙住他的嘴鼻,只露出他的双眼,他蓦然明白过来:“你……你是那天在糜相府的刺客!” “你小子还算是有点儿眼力!” “你是柴三郎?”玄康经不住叫出了声来。 “不错,我就是柴三郎!”此人大大方方地承认着。 第298章 糜庆的奏折 “柴三郎?”这个名字一出来,满殿的官员无不大惊失色,没有人对这个名字陌生,因为在所有人的印象中,柴三郎就像是一个恶魔一样的存在,他是大将军的敌人,也是龙陆最著名的恐怖份子。 柴三郎用玩虐一样的眼光,扫视着殿中的诸位,看到他们脸上露出畏惧的样子,却没有半天的惭愧,反而有些得意洋洋。 他轻蔑地对着众人道:“你们都希望我柴三郎早一点儿死掉,嘿嘿,只是老天不愿遂了你们的意,我还好好的活着,而且如今就站在这里,你们中还有谁想要要我命的,尽管站出来,我可以给你们公平比斗的机会,如果有人有本事杀了我,我自认倒霉!” 但是,满殿的文武,竟无一人答话。 玄康也不敢答话,刚才他试过了,他不是柴三郎的对手。 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应声,柴三郎从鼻孔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嘲:“我就知道你们这些人,都是胆小鬼,都是懦夫!嘿嘿,吉昌怎么会看上你们,让你们这些无能的家伙坐在朝堂之上?” 依然无人应答,谁都知道,这个时候,不管是柴三郎激将也好,还是讽刺也好,谁若是出了声,那么就会成为第二个程万奎。 “既然你们都不说话,那么我便默认你们降服了!愿意效忠陛下,而非是效忠吉昌那个村夫!” 还是没有人答话,他微微冷笑,又道:“一会儿,我会安排人,让你们写效忠书,每个人都必须要写,而且要写上痛骂吉昌那个无耻之徒的话,按上手印画押,谁若不写,那就是吉昌的同党,格杀勿论!” 他的话虽然没有了刚才的强硬,相反,还有些柔和,但是这声音在所有人听来,却更加得恐怖。此时,就算是再笨的人,也明白过来,现在发生的是宫变,是政变,洛京城正在经历一场狂风暴雨,而他们就是这场狂风暴雨中,首先要被摧残的人。 “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效忠于我,效忠于陛下,也可以挂印辞官,从此离开洛京!” 此言一出,马上引来了人们的私语,想来很多人都愿意辞官了,毕竟大将军吉昌还带着几十万大军在外,若是知道洛京政变的消息,定然会迅速赶回来平叛,到那里,谁胜谁负还不知道呢!何况柴三郎初到洛京,就算是有皇帝支持,又如何抵挡得了吉昌的几十万大军呢?此中的胜算还是吉大将军要多一些。 “我愿意挂印辞官,离开洛京!”一个官员当先地发出声来。 柴三郎看着他,脸上的刀疤在微微颤动,点了点头,仿佛是咬着牙地道:“嗯,不错,很好!”说着,向站在门口处的一个禁卫军使了个眼色。那个禁卫军走到了发声的官员面前,毫不犹豫地抽刀挥出,只听到那个官员一声惨呼,已然倒在了血泊中。 没有人再敢出声,柴三郎笑了起来,命令着:“去拿笔墨纸砚来,让大家好好考虑一下,写在纸上!” 这是釜底抽薪之计,谁都知道,一旦这些写了大骂吉昌的效忠书握在了柴三郎的手里头,也就是把他们的生死交给了柴三郎,就算是大将军吉昌重新夺回洛京,这些白纸黑字的东西,都将会成为他们不忠于大将军的证据。 大部分的人都在流汗,却也有一些保皇派的人在暗暗窃喜。很快笔墨纸砚拿了上来,每个人的桌案上都摆上了纸,这些保皇派们当先地持笔写了起来,有了他们带头,便是那些骑墙派也只能随波逐流。 一个禁卫军拿着纸笔来到了奉有田的面前,放在了他的桌案上,此时,作为百官之首的宰相,奉有田才是众人的主心鼓,大部分人虽然手里拿着笔,却在看着奉相的一举一行。 奉有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长长地叹息一声,只得拿起笔,写了起来。 柴三郎满意地点点头,又转头直视着玄康:“你是中书舍人?为什么不执笔?” 玄康冷冷地道:“历来叛乱都不会有太好的结果,如果柴先生想要坐镇朝堂,此时应该做的是笼络人心,而非威逼百官!你难道没有想过,就算是你占据了朝堂,又有谁会真心地为你办事呢?” “呵呵,难得你这么个年青人敢说真话!”柴三郎点着头,摸着自己的刀,却又悠悠地道:“不过,我这个人很记仇,你当初可是伤了我,我在想,要不要给你还回去呢?” “柴三郎!”皇帝虞昀连忙道:“你可能还不知道,十三郎虽然是吉昌的义子,但是,他却是东齐国的二王子,是文青云的儿子!” 虞昀生怕柴三郎胡来。 柴三郎微微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他的身份,呵呵,你小子真得很会作人,里外通吃,就算是吉昌正与文青云交战,竟然也没有拿你祭旗,看来,人言不虚,你果然是文曲星转世,将来会成为国之栋梁,这样的人才,我怎么可能会杀呢?” “你不杀我的真正原因,是因为你还要与我父王合作!若是你杀了我,那么,我父王定然会饶不了你!他不会替你拖住大将军的八十万军马,就算是你如今拿下了洛京,到头来也会一败涂地,只不过是让洛京再遭受一场浩劫罢了,而你,将会永远地被钉在史书的耻辱柱上!” 玄康的确有跟柴三郎对抗的底气,他的身份的确太过特殊了,虽然他是吉大将军宠爱的十三太保,但是他的真正身份又是东齐国的二王子。 柴三郎并没有被玄康的话激怒,反而笑了起来,冲着玄康道:“你知道我那日去刺杀糜庆那个老匹夫,他正在给吉昌写奏折,他在奏折上是怎么写的吗?” 玄康摇了摇头,虽然他也很想知道那个奏折上写的是什么,不过周旋并没有给他看,只是告诉他,糜庆要吉昌重用自己,所以,他对糜庆遇刺,还感到十分的愧疚。 柴三郎笑道:“糜庆说,你是人中之龙,如果吉昌能够驾驭得了你,就应该给予你重任;若是你不愿被吉昌驾驭,那么还是即早杀掉,以绝后患!” 玄康浑身一阵发冷,刚才还在为没有救下糜庆感到后悔,而此时,却又马上觉得糜庆的确该死! 第299章 逼婚 看到玄康有脸色一变,又作出不以为然的样子来,柴三郎笑了起来,转身对着虞昀道:“我要恭喜陛下了,得了这么一个好妹夫,将来一定能够乘龙飞天!” 虞昀点了点头,他对于玄康也是十分认可的,这些日子以来,玄康坐镇中书省,名义上是奉相的左膀右臂,实则才是中枢发号施令之人,这一个多月以来,整个朝堂之上平稳如常,并没有因为糜庆遇刺、奉相新任而带来任何的冲击。 “陛下!”柴三郎又看了看玄康,建议着道:“不若乘着文武大臣都在宫中,便为公主尽快地把婚事办了,呵呵,也省得夜长梦多!” “朕也正有此意!”虞昀点着头,对着众大臣道:“明天朕会为庆阳公主举行婚礼,诸位爱卿不如今夜就在宫中歇息,明日一起参加庆阳公主和文玄康的大婚,也省得来回跑来跑去了!” 他没有再称呼玄康为吉存勇,就是将他当成了东齐国的二王子。 这哪里是为了什么婚礼呀?分明是想要将大臣们软禁起来,以方便他们对洛京城进行控制。没有了这些大臣的谋划,尤其是没有了大将军吉昌的亲信从中捣乱,对于虞昀和柴三郎来说,才更容易将城中的反对势力一网打尽。而那些原本属于吉昌的势力,在失去了主心鼓之后,也将会变成群龙无首的状态。 玄康相信,即使是没有庆阳公主这一出,虞昀和柴三郎也能够想出别的理由,将所有的大臣扣押在皇宫里。 玄康急切地想要逃离皇宫,但是却也知道,此时此刻,只怕整个皇宫都处在了柴三郎的控制之下,没有他的命令,是不可以放一个人出去的。 “陛下,臣是有婚约的!”此时,玄康也只能咬着牙说出来,他现在只想要拖一拖,他并不想娶庆阳公主。 虞昀十分得鄙视,不屑地道:“你有婚约又怎么了?朕是皇帝,普天之下,就应该是由朕一人说了算!朕会让晋文退还聘礼,解除你和他女儿的婚约!如今你就是朕的妹夫,就是朕的驸马,难道还有人胆敢跟朕抢驸马不成?” 玄康无言以对,他忽然觉得这天下真得太疯狂了,他一个洛京的质子,什么时候成为了香饽鋍,那么多的达官贵族都要与他攀亲? 他细细一思,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虞昀虽然依靠着那些太监和柴三郎,趁着吉昌远征之时,夺得洛京的政权,但是这些太监也好,柴三郎也好,谁也保不准他们会成为另一个吉昌呢?虞昀的手里面,并没有真正的权力,他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外援。不用想,一旦吉昌倒台,全龙陆最强的人将是文青云。若是能够将东齐引为自己的外援,那么,对于虞昀来说,便已然处在了不败之地。 虞昀迫不及待的要自己娶庆阳公主,就是因为自己是东齐国的二王子,而且很有可能会成为东齐世子! 玄康相信,如果自己并非一身才华,只是一个泛泛之辈,没有得到庆阳公主的青睐,虞昀也会毫不在意地召他为妹夫。 “陛下!”他还是道:“臣下就算是要娶公主,也应该三媒六聘,找天官合对生辰八字,正正规规地来进行吧?今夜陛下便作出决定,明日就要臣下迎娶,这也太过仓促了吧?再说,公主的婚姻大事,绝非儿戏,上也要天地父母,下也要告黎民百姓吧?” “如此繁文缛节的,真要弄下来,只怕没有小半年是完不成的!”柴三郎笑道:“文二公子好算计呀!” 虞昀道:“那些杂七杂八的礼仪还是算了,特殊时期,还是特殊对待!你若觉得这样有负庆阳公主的恩义,那么,等洛京平稳下来,朕准许你可以将这些礼仪都一一补上!还愿意再为你们举行一次更为盛大的婚礼!” 玄康心里暗骂着虞昀的无耻,他从来就没有觉得庆阳公主对自己有恩义可言,那个花瓶一样的公主,脾气不好不说,除了相貌还说得过去,就没有一样是他看得过去的东西,而且庆阳公主对他也只是单相思,他当初可是正正经经地拒绝了这门婚事的。若是他必须要为那些对自己单相思的女孩子负责,岂不是要娶成千上万的老婆? 看出了玄康的愤怒,虞昀笑了笑,又道:“玄康,朕对你可是钦慕之致呀!呵呵,朕也知道,你的红颜知己不少,朕也绝不会让庆阳对你进行管束,只要你让庆阳为你生下嫡长子,之后你愿意再娶谁进门,任由你自己作主!” 这等于是允许玄康可以多妻了,类同于吉昌答应让他娶平妻。毕竟对于皇家而言,还没有哪一个驸马,在娶了公主之后,还敢再娶第二个老婆的,即便是纳妾,也是偷偷摸摸,不敢声张。 “我若不答应娶公主呢?”玄康沉下脸来,问道。 虞昀怔了怔,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柴三郎哈哈笑着,道:“若是文二公子不娶公主,那么我们就只好将文二公子囚禁在宫中,直到文二公子答应娶公主时为止!” 玄康知道,自己肯定是大难难逃了,他转头看向奉有田,奉相之前可是礼部尚书,是他的老师。他希望奉有田能够帮他说一句话。 好像明白玄康的意图,虞昀问:“奉右相,你觉得朕让文玄康明日娶庆阳公主,有何不妥吗?” 奉有田一愣,先看向玄康,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又看向了拿着刀子擦着的柴三郎,最终只得对着皇帝躬身道:“陛下乃一国之君,陛下的话就是金口玉言,陛下说行,就是行,不行也行!陛下若说不行,那就是不行,行也不行!” 他的话好像是绕口令一下,逗得柴三郎和虞昀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但是玄康却一点儿也笑不出来,心里暗骂着这个老家伙的狡猾,难怪吉昌一直看不上奉有田,他虽然有满腹的才华,但是作人却极其的圆滑,就是一个墙头草,如今被皇帝拿在手里,自然是要向着他们说话的。 其实玄康也是知道,奉有田从骨子里就崇拜皇权,这也是这些龙陆文人们共通的毛病。 “那就这样!”虞昀满意地点着头:“大家今夜便在此休息,明日也无需上朝,一起来参加朕为庆阳公主举行的婚礼吧!” “诺!”大臣们只得应声。 玄康也只得屈就。 第300章 乔姑娘 玄康知道此时他已然没有再商量的余地了,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将会和庆阳公主结婚,只是不愿意的时候,那就会被别人强行安排,可能更丢人。 如今他最迫切的事情,一个是如何逃离皇宫,一个是确切了解洛京城到底发生了什么? 虞昀没有再跟这些朝臣们废话,让柴三郎将凤仪殿里的死尸拖走,然后又让内侍把地上的血迹擦净,重新摆上酒宴,对着大家道:“诸位爱卿,朕不胜酒力,就不陪着你们喝了,大家不要拘束,可以一醉方休!” 说着,在几个内侍的护卫下,离开了凤仪殿,柴三郎也跟着离去,但是却让手下的禁卫军依然将整个大殿团团围住,便是有人想要去厕所,也不允许,他们拿了两个净桶扔到了大殿的两处角落,吩咐着,若是满了会有人过来替他们更换。 所有人的已然明白,他们已经被关押了起来。 尽管桌案上又摆上了酒菜,但是如今,却再没有人有心情喝得下去。 毕修悄悄地来到了玄康的身边,轻声地问道:“二公子,你就这么随他们拿捏吗?” 玄康转头看着他,无奈地道:“如今我也被他们关起来了,没办法出去,你说怎么办?” 毕修微微一笑,道:“公子可是陛下的娇客,总不能也跟我们一样,关在这个大殿里吧?公子不如跟他们服个软,先出了凤仪殿再说!” 玄康一动,的确像毕修说的这样,自己如硬扛,到头来吃亏的还是自己,还不如像毕修说的那样,服一服软,先出去再说。 见到玄康的心思活动,毕修接着劝道:“公子与我们不同,你明天要成亲,总不能一身的酒气吧?你跟皇上说说,如何也要沐浴更衣,是不是?要是说的好的话,说不定皇上还能够让你回一趟世子府,作作准备呢?” 玄康点了点头,心里却知道,就算是虞昀愿意让自己回府,柴三郎也不会放自己离开的。不过,要是向虞昀提出洗个澡,他应该不会拒绝,庆阳公主有着洁癖,这也是贵家小姐的毛病,虞昀肯定也不愿意自己的妹夫身上的味道太大了。 毕修又道:“还有,既然庆阳公主为公子相思成疾,公子要是不过去看一看,探一探她的病情,也太说不过去了,公子对皇宫应该很熟悉,说不定还能够认得一两个人熟人呢?” 玄康豁然开朗,他刚才还执着于如何不迎娶庆阳公主,如今被毕修的几句话说来,马上觉得条条大道通罗马了。他侧身拍了拍毕修的肩膀,这个诗人不愧是一个老江湖,是骗吃骗喝是老手,而且还是玩弄假痴不颠之计的老手。 玄康从桌案后站了起来,向着大殿门口走去,奉有田生怕他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动来,一把拉住了他:“你要做什么?”他警惕地问。 “老师放心,我不会跟自己的命过不去!” 奉有田迟疑了一下,还是相信了他。 玄康来到了大殿的门口,将门打开来,马上就有两个禁卫军的人挡在了他的面前,喝问着:“不许出门!” “我是文二公子!”玄康直接报着自己的名字:“明天就要跟庆阳公主成亲了,我想要去见一见庆阳公主!” “不行!”禁卫军的头目直接拒绝。 玄康皱起了眉头来,以他的身手,从这个头目的身边抢身过去,并不是什么难事,但是他又看到了外面还有几个高手,应该都是柴三郎除吉会的成员,这几个人看到了他出来,马上刀剑出鞘,只要他再向前迈一步,这些人一定会围攻上来。 “你可以去向陛下通禀一声,问问陛下的意见!再不行,你也可以去问一问柴三郎,就文二公子要见他!” “什么事?”突然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大殿的角落处传过来,玄康不由得顺声看去,灯光之下,便见到一个身穿着禁卫军军服的武者走了过来,若没有听到她的声音,可能还以为她是个男的。 那个头目连忙道:“这位文二公子要见陛下和柴大人!” 这个女子和所有的禁卫军一样,穿着红色的军服,处在禁卫军里,虽然个头有些矮小,但是却并不显眼,而面前的小头目对她如此恭敬,想来这个女子在除吉会里,也算是一个人物。 玄康马上想到了韩冰儿来,韩冰儿也是个女人,但是要比这个女子壮硕得多。 这个女子很年青,玄康觉得她并不比自己大,虽然被晒得肤色有些黑,但是相貌俊俏,有着小家碧玉的玲珑,又有着大家闺秀的清丽,没有女孩子的扭捏,又没有假小子的飒爽,落落大方,又不失温雅。 但是,看着这副面容的时候,玄康总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哪里见过似的。 来人走到了玄康的面前,也打量着他,眼睛忽然一闪,又黯淡下去,对着玄康道:“我师父和陛下出宫去了,不在这里!” “你师父?”玄康一愣,忽然想到了那日在糜庆相府,与柴三郎一起刺杀糜相的那个女刺客,当天那个女刺客见到他的时候,也是如今天这般得诧异,反应最终慢了一步,被巡城司的箭矢所伤。这个女子,莫不就是那个蒙面的女刺客?想到这里,他又多问了一句:“你师父是柴三郎?” “是!” 边上的小头目道:“如今凤仪殿这边的事情,由乔姑娘全权处理,文二公子有什么事,就找乔姑娘商量吧!” “乔姑娘?”玄康又是一愣,越发觉得这个女子似曾相识,只是如何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乔姑娘点了点头,对着玄康道:“我师父临走之时特意交待我,绝对不能放走殿内的任何人,尤其是文二公子!”她说着,对着玄康一拱手:“很是抱歉,如果公子有什么事情的话,还是等到我师父,或者陛下回来,你再亲自跟他们说明!” “这大晚上的,你师父带着皇上跑哪里去了?莫不是城中出了什么差池?” 乔姑娘微微一笑,道:“文二公子也不要想从我这里套出话来,师父和陛下去了哪里?去干什么了?我一概不知!” 玄康皱起了眉头,知道面前的这个女子并不好打交道,她的心思敏捷,绝非普通女子的思维可比的,答话也不卑不亢,很有分寸,这说明她受过良好的训练。 “韩冰儿在吗?让她来见我!”玄康直接喊出了韩冰儿的名字。 乔姑娘一愣,也许没有想到玄康还认识韩冰儿,但也只是稍作错愕,马上摇着头:“韩姐跟着师父走了,也不在宫里!” 第301章 押往养心殿 在知道柴三郎并不在宫中的时候,玄康忽然觉得轻松起来,笑道:“你以为就凭着你们这些人,能够拦得住我吗?” 乔姑娘一怔,郑重地道:“文二公子可以试一试。”她说着忽然拍了拍手,立时凤仪殿外灯火通明,一队禁卫军手持着弓箭突然出现在了殿外,箭上弓上,拉开一半。 玄康相信,如果自己真得轻举妄动的话,这些弓箭手肯定会开弓放箭,把自己射成刺猬。 “我并不离开皇宫,就是想去探望一下庆阳公主,听说她病了,我明天要是娶她,怎么也在要之前探望她一下,让她的病快些好起来不是吗?” 乔姑娘瞪着眼睛看着玄康,就好像有些不相信一样,嘲讽地道:“我听闻文二公子从来也没有喜欢过庆阳公主,这一回是怎么了?突然转了性子?懂得怜香惜玉了?” 玄康有些尴尬,但是并不羞愧,如实地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呵呵,既然今天躲不了,那就不如勇敢地面对,你说是不是呢?” 乔姑娘点着头:“嗯,这才是我所认识的文二公子!” 玄康一愣,忙问:“你我之前认识吗?” 乔姑娘一笑,道:“文二公子可是贵人多忘事,就算是见过小女子,自然也不会记得的!” 玄康满腹的狐疑,又仔细地打量着她,但是乔姑娘却转过了头去,灯光下看着她的侧脸,却越发得妩媚动人,他觉得越发是在哪里见过的。 “这么说来,乔姑娘是不肯给我行个方便啦?”玄康再一次问道。 “不是我不愿意替文二公子行方便,是我实在没有这个权力与你行方便!” 玄康想了一下,又道:“这样好了,作我明日的新郎官,你总要允许我去洗个澡的吧?不然这一身的臭汗,明日闻着也是难受!” 乔姑娘想了一下,道:“适才陛下和师父离开的时候,倒也特意地嘱咐过,要我将你单独关到养心殿去,还要我好生看护,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养心殿?”玄康愣了一下,那里是之前太后的住所,倒是离着庆阳公主住的地方很近。想了一下,玄康道:“那好吧,我现在就去养心殿,好好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换上新衣服,准备作新郎!”他说着,还特意地向着天空长叹一声:“老天爷呀,我美好的单身时光终于要结束了!” 他的鬼脸,倒是引起了乔姑娘的笑声,只不过笑完后,乔姑娘又道:“师父怕你在半路逃跑,所以特意交待,要我捆了你的胳膊!” 玄康怒道:“我要是不让捆呢?” “那就只好委屈文二公子,在凤仪殿里暂住一晚!” 凤仪殿里面已经人满为患了,而且连净桶都放在里面,如今虽然入秋,但是天气还是有些炎热,里面的味道也就可想而知了。 “算了,我还是去住养心殿吧!”玄康最终还是作出这样的决定来。 “那就请二公子配合一下!”乔姑娘说着,向着身边的小头目挥了挥手,这个小头目拿着一根绳子跑过来,玄康倒也配合,很快便被他把胳膊捆得结结实实。 乔姑娘又挥了挥手,那些拿着弓箭对着玄康的弓箭手都收起了弓箭,悄然地隐没在了黑暗里。 “小丙,带一队人跟我往养心殿去!”乔姑娘命令着。 另一个禁卫军的头目答应一声,很快就招集了一队近百号人,这应该是一都的人马,跟在了乔姑娘和玄康的身后。 玄康一边走着,一边回头看了看,心里懊恼,这一个都的人围困自己,他想跑也跑不了。又被绑了胳膊,便是在路上走着,也逃不出乔姑娘的手心,如今他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一行人打着灯笼出了凤仪殿,走入了宫街,这条宫街玄康不知道走过了多少回,闭着眼睛都能够摸得出来哪个门里是什么单位。他想,要不要等他们走到大将军府的时候,冲进去向内卫处的人求救呢? 对面也来了几个人,打着灯笼缓缓而行着。 “什么人?”乔姑娘大声地问道。 马上一个太监的声音传过来:“小的是奉公主之命,送寇姑娘出宫的!” “寇姑娘?”乔姑娘问道:“哪个寇姑娘?” “是怡红院的寇凤娘姑娘!”小太监答着:“今日她被陛下请来表演,庆阳公主没有听到她的新曲,十分得的惋惜,所以陛下就让寇姑娘特意往庆阳宫为公主演唱,这也才刚刚放出宫来!” “爱江山,更爱美人?”乔姑娘问,显然,寇凤娘在凤仪殿演唱的时候,她也在附近听到了。 “正是此曲!” “呵呵,这首曲的确好听,难怪公主要听呢!”乔姑娘说着,还特意地看了看玄康。 玄康咳嗽了一声,想要引起寇凤娘的注意。 果然,寇凤娘看向了这边,正与玄康四目相对,虽然黑夜里看不清表情,但是灯笼的光还是能够照得人影绰绰。 “十三太保!”寇凤娘经不住叫出了他的名字来。 乔姑娘嘲讽地道:“文二公子真是风流倜傥呀,连风尘中的女子也如此相熟!” “你不觉得才子佳人,向来是人间佳话吗?”玄康反而挑逗一样地道。 寇凤娘满面的通红,好在黑夜里也没有人能够看得出来。她倒是看到了玄康被捆了胳膊,不由得一呆,忙问道:“十三太保这是犯了什么事,为何会被捆绑起来?” 玄康有些尴尬,还没有回答,便听到乔姑娘道:“寇姑娘,这里是宫中,你应该知道规矩,不该你问的,你还是闭上你的嘴,就当什么也没有看到!” 寇凤娘连忙下拜:“奴家知会了!” “好了,你走吧!”乔姑娘道:“只不过出了宫后,不要将宫中的所见所闻说将出去,到时候对谁都不好!” “诺!” “还有,出了宫后,如今的洛京街上并不太平,尤其是今天晚上,说不准你会遇到什么,同作为女子,所以我还是劝你赶快回你的怡红院去!” “是!” 寇凤娘答着,抱着手里的琵琶从玄康的身边走过,却也在这时,说巧不巧,脚下一滑,身子一晃,手中的琵琶“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正落在玄康的脚边。 “对不起!” 她连忙俯身去检,耳边却听到了玄康的低语:“让我师傅赶紧出城!” “你说什么呢?”乔姑娘的耳朵也十分灵敏,作为练武之人,有一点儿的风吹草动,都能够听到。 “你耳朵有毛病吧!”玄康骂了一句,对着寇凤娘道:“你的琵琶没有摔坏吧?” 此时,寇凤娘已经抱起了琵琶,却道:“也不知道摔没摔坏,还是回去再看吧!” “要是摔坏了那就可惜了,用了这么久的东西,怎么都有了感情!哎!我明天要和公主成亲了,可惜我那些旧友,很多人都不知道呢,无法为我祝贺!” “十三太保要结婚了?”寇凤娘不由得一惊,却又马上淡然起来。 是呀,十三太保结婚,跟她有什么关系。 “快走!快走!”乔姑娘紧赶着人。 寇凤娘不敢回头,抱着自己的琵琶,紧跟在小太监的身后。 耳边又传来了玄康的一声长叹:“要是我师傅知道我结婚也不叫他,他肯定会生我的气,出城而去!” 寇凤娘把自己的琵琶抱得更紧了,同时加快了脚步。 第302章 寇凤娘传信 小太监将寇凤娘送到了宫门外,这里有一辆马车等着她,来的时候,她就是坐的这辆马车。 寇凤娘在凤仪殿表演完后,就出了殿,原本是想要离开的,却被人叫去给庆阳公主表演,所以对于她离开凤仪殿以后发生的事情,根本不知,只是觉得今天皇宫里的气氛有些诡异,她并非第一次来到皇宫,之前也是来过的,与皇帝虞昀和庆阳公主也算是相识。 直到她在宫街遇到了玄康,本来也不算是什么稀奇的事,毕竟宫街一边是大将军府。但是,权倾一时的十三太保却是由一位身着红色宫廷禁卫军服的女将军押送,却令人奇怪。宫中出现女禁卫军本身就令人惊讶,而被绑着双臂的十三太保,更是令人惊讶,尤其是十三太保还和她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寇姑娘,你也听到刚才那位禁卫军头领的话了,上车后赶紧回家,将宫中看见、听见的事情忘记干净,或许过些日子就会好了!”小太监好意地告诉着她。 寇凤娘很想问一问宫里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却又不敢多嘴,只得点头称是,坐进了马车里。 马车中,她的丫环小香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还有些颤抖。她没有资格进入皇宫,所以与马车的车夫一直等在宫门之外。 马车行驶起来,寇凤娘不由得问道:“小香,发生什么事了?” 小香低低地道:“刚才好多的兵往街上去了,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寇凤娘一动,马上又想到了玄康,刚才玄康分明是想要自己替他通报消息,她知道玄康的师傅可是大名鼎鼎的青龙剑客,之前玄康落难之时,她也曾见过的。 她挑开车帘,看到那个送她出来的小太监已经回转了皇宫,门口的两个卫兵还在,等到马车转进了御街,果然看到了街头三五成群的士兵在巡着逻,不远处传来了一片哭天喊地的声音,然后又看到一群影影绰绰的人从前面的一幢阔大的府第里出来,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怒喝着:“糜庆乃吉昌爪牙,为虎作伥,早就该死,今日一刀砍了他算他便宜,把这些家奴都押到牢里去,等过些日子洛京平静了,找个人牙子发卖了便是!” 寇凤娘吓了一跳,已然认出来那座府宅就是糜庆的相府,而这些当兵的人竟然大骂吉昌,并且杀害吉昌的亲信,她已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洛京正在兵变呀! 难怪十三太保会被抓起来? 她的心猛地跳成了一团,十三太保不会有生命的危险吧?他让自己去通知二十三郎,分明是想要自己的师傅去救他呀。想到这里,寇凤娘再不犹豫,她必须要救十三太保,哪怕今生根本无法与他结缘,她也必须要救。 “那辆马车停下来!”一个军官命令着马车夫。 “军爷,车上坐的是寇凤娘姑娘!”马车夫连忙道:“她刚刚在为皇上和庆阳公主献艺出宫!” 寇凤娘的名头在洛京城中,也是人人皆知的。这个军官显然也曾听说过,不由得嘻笑道:“是吗?那便让我好好看看这位名动京师的寇凤娘到底长得什么样吧?”说着,便撩开了车帘。 黑暗中他其实也看不清什么,耳边传来一个娇脆的女人声音:“军爷有礼了!凤娘今日献艺时晚,故而才会在街上行走。过两日陛下还要招凤娘入宫献艺,到时,你们禁军的统领也会在席中!” 寇凤娘的立刻将这个军官一点儿的淫心浇灭了,如果皇帝真得再要招寇凤娘进宫,到时候,寇凤娘在陛下面前哭诉,只怕自己根本吃不起责的。 当下,他马上笑笑,道:“寇姑娘多心了!呵呵,我只是没见过寇姑娘,所以好奇想看看你到底长得什么模样!”说着,又放下了帘子,跳下马车的车辕,挥了挥手,道:“快走!快走!” 马车夫连忙挥动着鞭子赶着马车。 很快,他们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所在,寇凤娘连忙叫停了马车,顾不得车夫为自己搬下车凳子,直接从车上跳到了地上。 车里的小香还在担忧地问着:“姑娘,你要去哪里?” “你们先回去,我去见一个人,晚一些再回去!要是我回不去了,你们也莫声张!” 马车夫对此司空见惯,妓院里当红的妓女也有自己的情郎,乘着外出之际去偷会情郎,也是常有的事。 小香没有再问,催促着马车夫赶路,她是怕极了。 寇凤娘跑进了一条僻静的巷子里,穿过这条小巷,又绕回到了宫城附近,躲开街上巡逻的兵士,她终于来到了吉国世子府前。 世子府前的大红灯笼高挂着,门口一片的冷清,并没有兵士过来打扰。 她猛拍着世子府的大门,不一会儿,一个老仆打开了门,将她放了进去。 “我要见青龙剑客,你家公子有难,叫我带话给他!” 老仆吓了一跳,连忙带着她往银安殿去。 银安殿里,二十三郎和秋禅还没有入睡,这对师徒正在练功,白日里有些忙碌,所以晚上静下来,正好可以潜心练功。如果玄康看到了,一定会大叫师傅偏心,又在给秋禅开小灶了。 二十三郎看到寇凤娘的时候,有些惊讶,不明白这位歌女这么晚了,跑到世子府里来做什么? 不等他开口,秋禅便马上道:“寇姑娘,今天我家公子不在府里,他去了皇宫,说不回来了!” “我就是从宫里出来的!”寇凤娘急忙道:“我见到了十三太保,他被人捆了胳膊,不知道押往何处,他要我给青龙剑客带个话!” “什么?”秋禅不由得叫了起来:“我家公子怎么了?” 倒是二十三郎一脸得平静,不快地道:“秋禅,你等人家把话说完,别这么沉不住气!” 秋禅这才安定下来。 寇凤娘正要开口,忽然听到了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彩云带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还背着个睡着的孩子闯了进来,他们见到二十三郎的时候,还在喘着气,只是又看到寇凤娘,不由得愣住了,便是连刚刚要开口的彩云,也闭上了嘴巴。 第303章 韩遗珠避难 “韩夫人!”当秋禅看清进来的两个人中的一人时,经不住呼出了声来。 被彩云带进银安殿来的正是韩夫人韩遗珠,她的旁边背着孩子的是她的护卫布晓花,那个孩子也正是吉昌唯一的儿子吉泰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秋禅问着彩云。 彩云道:“我刚才把几个孩子哄得睡着了,就带着两个丫环往外面转一圈,准备休息的,到了东便门处,听到有人在那里很急的敲门,才知道原来是韩夫人,她说有要事见公子!” 彩云如今是作为玄康的管家,每天不仅要负责所有人的吃穿用席,而且每晚入睡前,她还要习惯性地带着人把银安殿附近的各处进出的门检查一遍,仿佛这样就可以防贼进入似的。东便门,正是世子府与大将军府之间的进出通道,一般来讲,大将军府那边会有人看守,倒是不用他们操心。 “今天公子不在府里!”秋禅告诉着她们:“皇上在宫里举起寿宴,他说会很晚,可能不回来了!” 韩夫人十分得失望,布晓花已经放下了熟睡的吉泰儿,显得越发得着急:“那怎么办呀?” “你们有什么事?”秋禅问:“我和师傅还在,跟我们说也是一样的!” 秋禅已经被玄康带成了一位翩翩公子,无论是说话谈吐,还是行为举止,竟然就是第二个十三太保,这令二十三郎感到十分的满意。 布晓花看了看殿中,还有一位外人,便欲言又止。 彩云十分识趣地对着寇凤娘道:“寇姑娘,不如你跟我到我房里坐一会儿?” 寇凤娘自然也是认得韩遗珠的,她也知道韩遗珠曾与玄康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心里却在想着,以韩夫人大将军的身份,或许能够前往皇宫,把十三太保救下来呢? 当下,她十分坦然地道:“不了!我还是先把我的话说完,马上离开这里!” 彩云看向二十三郎,当初玄康有过规定,这个府里,如果他不在的话,一切由李乐作主;如果李乐也不在的话,那么一切就由二十三郎作主。玄康之所以要把二十三郎放在李乐之后,那是因为二十三郎并不愿意多管闲事,他习惯了闲云野鹤一样的生活,只是这几年被玄康栓在了身边,又使计让他有了老婆儿子,于是也有了羁绊。 二十三郎原本以为在这个府中,如何也轮不到自己来作主的,哪知道今天晚上,玄康不在,李乐也不在。 二十三郎看了韩夫人和布晓花一眼,他是聪明人,知道如果寇凤娘觉得不能在这两个人面前讲出来的时候,一定会不讲的,当下点点头:“说吧!” 寇凤娘这才道:“今夜洛京有变,从宫出来的时候,我看到有士兵冲进了糜相府,杀了糜相,而且还带走了糜相家所余的家仆!” “啊?”韩夫人和布晓花同时叫出声来,布晓花恍然大悟一样地道:“难怪呢!”也不知道她们想到了什么。 寇凤娘道:“我从宫中出来的时候,看到十三太保时,他有意将我撞了一下,令我手中的琵琶掉地,我在捡拾琵琶的时候,他轻声在我耳边说,要我传信给青龙剑客,让您赶紧出城!当时我还不明白,也不敢细问,那个看押他的女官不断的催促,他后来又说,明日他要与庆阳公主成亲,但是却无法通知旧友来道贺,还说,要是他的师傅知道他结婚,没有被通知,肯定会气得出城而去!” 所有人都呆呆地立于当场,寇凤娘的话说得东一榔头,西一棒锤,没头没脑,但是所透露的信息量却是极大的。 “政变了!”秋禅第一个叫了出来。 二十三郎紧锁着眉头,他当然知道玄康让他马上出城的用意何在,他的手里拿着三个调兵虎符,只要这三个虎符带出城,就可以调动三厢大军入城平叛。 只是玄康明日结婚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而且还是跟他并不喜欢的庆阳公主结婚。 韩遗珠的脑子十分聪明,她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道:“皇上要夺权,所以借住了除吉会的力量,又通过内侍架空了吉存义,得到了洛京城内上厢兵马的支持,他这么急着逼迫十三太保与庆阳公主成婚,只不过是为了造成即得的事实,那就是让外人都认为,他已经与东齐国联姻,引文青云为他的外援!” 秋禅也如梦初醒地道:“皇上是想要跟东齐国联手,灭掉吉大将军呀!” 如今吉昌在东齐的战事的情况,虽然被周旋严格封锁,但是还是有许多的消息不径而走,洛京的坊间也多传出吉大将军出征不利的消息,再加上近期魏国黑水河溃堤,洪水泛滥,造成的难民遍野,不断地拥入洛京,就算是想要阻隔东齐的消息,都不可能。 既然吉昌在东齐没有讨到半分的便宜,那么,文青云的强悍也自然传到了京中。能够以三十万兵,与八十万大军对峙达近一年之久,这份能耐并非常人所有的,更何况对手还是被誉为常胜将军的吉昌呢? “彩云,带寇姑娘去你的房中休息吧!”二十三郎依然一副泰然自若,处乱不惊的样子,对着彩云命令道,又冲着寇凤娘道:“天太晚了,外面又不安全,寇姑娘还是暂时在世子府住上一晚,等明日天亮之后,再走不迟!” “好吧!”寇凤娘点头同意了。 彩云带着寇凤娘离开了,二十三郎这才道:“韩夫人请讲!” 韩遗珠很是镇定,如实地道:“适才秦护卫让我带着孩子到世子府来避难,他说只有你们这里可以保全我和我儿子的安全,外面有御林军的叛兵攻打大将军府,他怕守不住。” 大将军府与世子府虽然相通,而且都是处在内城的宫城里,但是大将军府的大门朝向东,面前是皇城根东街;而世子府的大门却是朝向西,面前是皇城根西街。银安殿离着世子府的大门不远,两处实际上想隔有两三里地,中间又有那么多的亭台楼阁相阻,他们听不到大将军府大门处的喊杀声,也是很自然的事了。 正说之时,果然从大将军府那边传来了隐隐约约的喊杀声,想来,那些叛军已经攻进了大将军府。 第304章 二十三郎的应对 秋禅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忽然想到了什么,忙问道:“爱珠姐姐和小光呢?” 小光,是秦电和布晓花的儿子,与吉泰儿只差了八个月,当初生下来的时候,玄康开着秦电的玩笑,说他光有电,没有光怎么行呢?于是,秦电就把自己的儿子取名叫作了秦光。 布晓花的眼睛有些发红,还是忍着悲痛道:“我们从惜花楼出来的时候,吉存义带着人正过来,他说要保护夫人和泰儿的安全,但是师兄不信任他,他觉得吉存义要害泰儿,让我们赶紧走。爱珠妹妹自告奋勇地留下来,装作韩夫人的样子以迷惑吉存义,吉存义还要求看看泰儿是否安全,所以师兄就把小光留了下来。” 秦电与布晓花是师兄妹的关系,所以他们就算是结了婚,也一直以师兄和师妹互称。 韩遗珠的眼睛里也满是泪水,她补充着道:“本来我说由我留下来,让爱珠带着泰儿离开,但是妹妹说泰儿可以没有她这个小姨,但是却不能没有娘……”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然哽咽难语,也许是想到了母亲临终时对自己的嘱托,如果韩爱珠有一个三长两短,她觉得自己真得无颜去见地下的父母了。 秋禅却有些不解,道:“那些叛军都是御林军的人,这城内的御林军只有一支,那就是上厢。上厢是在吉存义的手里掌握着,怎么会反对他这个将军留守,攻击大将军府呢?” 韩遗珠抹去了脸上的泪水,令自己平静下来,道:“要么是那些叛军真得谋反,不听从吉存义的命令;要么就是吉存义故意为之,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有意地制造混乱,趁机将泰儿杀掉,这样一来,他就是吉家唯一的继承人了!” 二十三郎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师傅,你说不是这样吗?” “若是如此,那么皇帝政变又如何解释?” 众人都是一呆,秋禅努力地思考着,突然豁然明了:“吉存义是被人利用了!” 二十三郎这才点起了头来。 秋禅道:“我听公子曾跟我说过,吉存义已经被那些阉党所控制,他身边的那个姓何的公公就不是好人,不知道替吉存义出了多少的坏主意!这一次,显然是这些阉党要配合皇帝政变,他们攻打大将军府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一个是杀掉泰儿,或者以泰儿作要挟来逼大将军就范,他毕竟是吉大将军唯一的儿子。” 二十三郎点头,韩遗珠和布晓花也在点着头。 秋禅接着道:“他们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要逼迫吉存仁交出御林军的另外三个虎符,方便他们将整个御林军掌握在手中!” “是!”二十三郎道:“若是有十万御林军守卫洛京,虞昀这个皇帝才会踏下心来,就不怕吉昌回兵攻洛了!” 秋禅的目光在二十三郎的身上扫着,心中有一份担心,想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地道:“师傅,要是他们在吉存仁那里,没有找到虎符,会不会攻打咱们世子府?” 二十三郎道:“如果吉存仁经不住严刑拷打,交待了虎符的去向,那么咱们世子府肯定会成为那些反贼攻打的目标。若是吉存仁宁死不说,那么咱们世子府就是安全的,没有人会在意这个只住了两个太保的世子府,更何况虞昀还想着要与公子联姻呢?如果不是为了必须,他们也犯不着得罪我那徒弟!” 韩遗珠和布晓花诧异地看着二十三郎和秋禅,也许没有想到,那些虎符会藏在世子府里。 “我想,吉存仁应该会挺过来的!只要他不说,就会有一条命在;如果他真得说了,他的命可能就会没了!”秋禅分析着道。 二十三郎点着头,还是道:“不过,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说着又对着韩遗珠和布晓花道:“你们逃到世子府来,有没有人知道?” 布晓花摇着头:“没有人知道,连咱们两府之间的卫兵都被师兄调走了!” “虽然没有人看到,但是也不能不防!”二十三郎道:“他们很可能会发现惜花楼里的孩子不是吉泰儿,然后就会过来搜捕,所以你们两个人带着孩子也不能呆在这里!” 韩遗珠有些失望,还以为就算是没有十三太保的保护,在青龙剑客的羽翼下,也能够得到安全,如今听到二十三郎的话,好像是要赶她们走一样。 “那我们去哪里?”布晓花十分不快地问。 二十三郎道:“秦电知道我们世子府里有一条秘道,所以才会让你们到这里来!这几天你们就躲到秘道里去,那里的环境不好,就是让韩夫人受委屈了!” 听到这话,两个人才放下心来。 接着,二十三郎和秋禅带着两个人,抱着孩子一起来到了玄康的书房,打开了秘道,让两个人带着孩子进去,然后又关上秘道,将一切恢复如常。 知道这个秘道的人,如今的世子府里,也只有他们两个,和彩云、青鸾了。 “师傅?如今我们怎么办呢?”秋禅问着二十三郎。 二十三郎道:“为师要出去几日,这世子府里的一切事务,就交给你了,这几日你也不要去做蛋糕了,关几天门,那些伙计我们还养的起!” “诺!”秋禅点着头,却又问道:“师傅,你真得要听公子的话,出城去吗?” 二十三郎点了点头:“这是你师兄的话,自然有他的道理!” 对于自己的两个徒弟,二十三郎向来没有将他们看作主仆,而是看作师兄弟。其实对于玄康来说,他是将秋禅当成了自己一起长大的亲兄弟,而非真得就是书僮。 “可是公子怎么办?”秋禅担心地道。 “那小子鬼得很,虞昀又不会要他的命,只是让他娶庆阳公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以他的身份,莫说是一个公主,娶他十个八个的,又有什么问题?” “可是师傅!”秋禅马上又道:“就算你有虎符,可以调到三厢大军,可是你懂得行军打仗吗?知道下面要干什么吗?” 二十三郎一怔,行军打仗的确不是他的强项,他就算是进了军中,挺多也只能作一个冲锋陷阵的什长。 “嗯,你说得不错!”二十三郎摸着自己的胡子,想了一下,道:“哎,那我还是先去把那小子找到,只是打扰了他的艳福,实在不应该!” 秋禅这才笑了出来。 第305章 多谢当初不嫁之恩 玄康被乔姑娘押着来到了养心殿,这个大殿虽然很久没有人住过,但是,也许是因为虞昀还在思念他以去的母亲的缘故,所以一直有专人在清扫,所以,殿里十分得干净。 一路上,玄康还在仔细地回想着这位乔姑娘的印象,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姓乔的人,就是当初他离开东齐国时,在黑伏城遇到的太守乔飞,那也是他的嫡母为他订的第一桩婚事。 只是可惜,乔太守过于势力眼,看不上他这个被文青云抛弃的儿子,而他也看不上那个蛮横的乔家嫡女,所以婚约很爽快地作废了。而接下来乔飞的表现更令他无语,那家伙竟然以假乱真,想要用假聘礼退还给自己,若不是乔家的庶女出于正义的原因,在他临走之时说破,他可能就真得蒙在了鼓里。 “乔家庶女?”玄康心头猛地一动,再一转头,正与乔姑娘四目相对,他经不住地喊了出来:“你是乔飞的庶女乔杜娟!” 乔姑娘猛地一震,一张十分严肃的脸孔在这时竟然露出了一份惊喜,也许没有想到过了这么多年,玄康还记得她的名字。 只是这份惊喜也便一闪而过,随即又恢复了她的冷酷:“你总算是认出了我,不错,我就是乔家庶女!多谢公子这么多年,还记得我的名字!” 玄康笑了笑,他之所以能够记得她的名字,只是因为这个名字太好记了,每当在春天他听到“不如归去”的杜鹃鸣叫之时,就会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个小丫头。 “呵呵,原来你真得是乔飞的女儿!”玄康作出他乡遇故知的热情来,对着她道:“我怎么可能把你忘记掉呢?要不是你提醒我,我还真得会被你爹骗了,虽然你爹和你姐姐不怎么样,但是你这个人还是错的!” “不许你说我爹和我姐姐的坏话!”乔杜娟嗔怒着。 “好!好!我不说就是了,不过,若是当初你爹不悔婚的话,如今我应该会成为你的姐夫!” 一提到当初乔飞悔婚的事情,乔杜娟就仿佛是被人用针扎了一下,那可是她们乔家的一次大辱。当初若是乔飞没有悔婚,文玄康的确会成为她的姐夫,而且还是一个非常靠谱的外亲,哪里会像现在这样,他的姐姐嫁了一个废物,虽然敢是东齐国的王子,可是那个王子和这个王子比起来,一个是美玉,一个就是臭狗屎。 当然,乔家的不幸,也有很大的因素,就是出在这个三王子文玄忠的身上,若非文青云猜忌文玄忠引外戚谋逆,或许也不会对乔家下手。 如今乔家在东齐四分五裂,已经退出了四大世家之列,衰败了下来。 乔家之所以会衰败,那也是因为自己没有培养出优秀的子弟,而且还没有眼光,放着文玄康这个蒙尘的宝石看不到,非要去捡光滑的驴粪球,不败才怪呢! “以后不许在我的面前再提此事!”乔杜娟恼羞成怒了起来。 “呵呵,不提就不提吧,你以为我愿意提呀?还好,我也要多谢你爹和你姐姐不嫁之恩,若是我真得娶了你那个顽劣又傲慢的姐姐,只怕也没有如今这样自由自在,被那么多的美人所喜欢了!” “你还有完没完?”乔杜娟愤怒异常,玄康的确没有说假话,别说在洛京城中,便是在全龙陆,也不知道有多少的美女想要嫁给他,这其中就包括她自己。 当初她不曾一次的幻想,要是爹爹在退了姐姐的婚事之后,用自己去顶替那该多好呀?只是她很快就从这种幻想中清醒过来,以文玄康的身份,怎么可能会娶她这个没有什么名份的庶女呢? “好了,我不说还不行吗?”玄康服着软,这就是他的长项,在女孩子面前服软,并不觉得丢人。不过,他又有些不解地问道:“你不是在东齐吗?怎么会跑到洛京来?而且还和柴三郎混在一起?” “我告诉你原因,你可以闭嘴吗?”乔杜娟如今烦透了玄康的啰嗦。 玄康笑了笑,道:“我可以答应你!” “那是因为我偶然救起了被皇城司追杀的师父,而且帮助他躲过了皇城司的杀手,在我家破败后,我被卖为奴,是他救我出了水火,然后又收我作了他的徒弟,教我武艺!” “原来如此!”玄康道:“好一个感人的故事,小红帽救下大灰狼,大灰狼知恩图报,最终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你说的什么乱七八槽的事?”乔杜娟当然不知道什么是小红帽,什么是大灰狼,她总觉得玄康的话是对自己的讽刺。 “你就不好好想想?如果跟着柴三郎造反,很可能的结果就是掉头?” “你不要在我和师父之间挑拨离间!”乔杜娟道:“而且,如今我们已经占据了洛京,皇帝也跟我们站在一起,倒是吉昌成了乱臣贼子,你这个太保做不成了,是不是有些可惜?” “我有什么可惜的?”玄康道:“做不成大将军府的太保,那就做皇上的妹夫也不错!” 乔杜娟无言,的确,以如今玄康的才名和能力,就算是他不回东齐作世子,走到哪里都会成为别人笼络的对象。 “对了,你们这么翻腾,就不怕皇城司和周旋?”玄康一直在奇怪,为什么宫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周旋还没有出现呢?接道理说,周旋在宫的眼线也是不少的。 乔杜娟笑了起来,道:“我便实话告诉你,免得你还有什么顾虑!周旋已经死了,皇城司也易手他人,如今的皇城司正使是席洪宇,他也是我们的人!” “什么?”玄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周旋怎么会死呢?” “嘿嘿,这就要感谢昨天你的帮助了!” “我的帮助?” “是呀!”乔杜娟道:“昨日你与周旋大战一场,令他损耗了不少的气力,要不然,单凭着我和师父两个联手,也不见得能够留得住他!” “是你和柴三郎一起杀死的周旋?” “还有席洪宇,要不然,他怎么会坐上皇城司正使的位置呢?” 第306章 沐浴 “席洪宇?”玄康咬牙切齿,同时心里暗暗骂着周旋活该,为什么非要信席洪宇的话,而不听自己的警告呢? “我知道你恨席洪宇的原因,其实我也不喜欢他,那个人十分阴险!”乔杜娟道:“他事先知道了周旋会对他不利,所以才会紧急向我们求助,于是我和我师父装扮成皇城司的人,进入了皇城司,果然看到他准备对席洪宇动手,于是我们三人合力,将他击杀了。” 玄康的脸色十分得难看,虽然听着乔杜娟的话简单,但是他却能够想得出来,其中的过程定然十分得惊险,皇城司那是什么地方?周旋怎么可能会让非相关的人员混入进去呢?只有席队官的帮助,柴三郎和乔杜娟才有可能混进去,这么说来,席洪宇果然早就和柴三郎等人沆瀣一气了。 “不过,周旋临死前还提到了你!” “他提到我作什么?” “他说,要是当初信了你的话,或者让你杀了席洪宇就好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周旋到最后终于明白过来,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 难怪皇帝会决定在今天宴请群臣,发动政变呢?原来周旋在昨天晚上就已经死了,他们把这个消息封锁地严严实实,便是连皇城司的人都不知道,也就难怪朝中所有的人都中了皇帝的圈套。 玄康叹了一口气,他跟周旋之间并没有什么恩怨,要说的话,也只是当初自己骗了他一回,救出了秦无殇而已,只不过就是这件事,一直让他忌恨到死。 他只是有些伤感,周旋和糜庆可是吉昌的左膀右臂,这一文一武一死,也便等于是斩去了他的手和脚。他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卑鄙,明知道有人要害糜庆和周旋,也明知道此后的结果是什么,但是他却选择了观望。 他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观望!却完全忽视了吉昌对自己的信任。当然,作为吉大将军府的太保,唯一令他不愉快的也就是留守将军吉存义对他的陷害,仅此而已! 他的心情很不好,来到了养心殿之后,便只说他需要洗个澡,然后睡觉,将那些看护他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很快,有宫女和太监给他准备好了水桶和温水,而且在水里还泡上了香草,这完全是给娘娘准备的模式,他也顾不得这些规矩,让宫人都出去,脱了衣服泡在水中,闭目沉思着。 外面传来了乔杜娟在问那几个被玄康打发出去的宫人的声音。 “文二公子正在沐浴!”一个太监道:“他不让小的在边上伺候!” 这个时候,虽然乔杜娟很想要进去看一看玄康到底在做什么,但是男女有别,她还是忍住了。 “放心吧,你们那么多人在外面守着,我又逃不了!”玄康躺在浴桶里,没好气地答着。 自从乔杜娟给他松开了绑绳,将他送进了养心殿里,这位乔家的庶女就对他疑神疑鬼,生怕他耍花招逃脱了,还特意命令着那个叫小丙的禁卫军头目,拿着弓箭随时准备,一旦玄康有异动,或许她真得敢下令射杀。 宫女早就将一套华衣放在了浴桶旁边的案桌上,这套衣服应该是皇帝特意为他准备的,连亵衣亵裤都有,看来虞昀兄妹对他觊觎已久,一直等待着捕捉他的时机。 玄康躺在浴桶里,闭目想着寇凤娘能不能将他的话带给二十三郎,要是师傅得到了他的传话,会不会出城去调兵呢?不过,他马上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就算是师傅武艺超群,能够顺利的出了洛京城,那些御林军的厢军指挥使会不会接受他的调令?会不会出兵呢?再说,师傅也并非统兵打仗的人,那么多的兵力给他,他也不见得知道应该如何安排,如何部署,如何平叛吧? 想到这里,他便一阵阵的头痛,真得就如公孙楚当时所说的一样,这件事还需要他自己来完成,假手他们,最后的结果很可能并不是他所想要的。 正在思虑之间,忽然觉得身前好像有黑影晃动,猛一睁眼,他差一点儿惊得叫出声来,刚刚开口又马上把嘴捂上了,低低地叫了一声:“师傅!” 不错,站在他面前的人不是二十三郎,又会是谁呢? “你好惬意!外面乱成了一锅粥,你还能够悠闲地在这里洗澡!”二十三郎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意,他对于自己的这个徒弟身处在困境中,还能够如此得逍遥自在,感到万分的钦佩。 玄康连忙站了起来,抓起边上的浴巾,擦拭着身上的水迹,忍不住地问道:“师傅,你从哪里进来的?”他感到有些奇怪,这个殿被外面的禁卫兵围得水泄不通,二十三郎又是通过哪里进来的呢? 二十三郎并不答话,指了指上面。 玄康抬起头,豁然看到了大殿的屋顶之上,不知道什么被掏出了一个黑漆漆的洞来。 原来,二十三郎是从屋顶上进来的。 “文二公子,你洗好没有?”也许是觉得大殿里有些异动,门外的乔杜娟不由得又喊了出来。 玄康皱了下眉头,只得回道:“我洗好了,不过,今日我太累了,要早一点儿休息,明日还要跟公主举行大婚,肯定要起早!” “那我让人把里面的浴桶拿走!”乔杜娟道,她很想顺便看看玄康在里面干些什么。 “不用了!”玄康道:“这桶水放在这里又不碍事!” “那怎么行?这里是皇宫,又不是你们家那么随便!”话音落时便听到门“吱”的一声被推来开,接着却又听到“啊”的一声惊唤,进门的乔杜娟又连忙退了出去。 原来玄康还光着身子,没有穿衣服。倒是二十三郎,麻利地闪身在了立柱之后。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退出殿外的乔杜娟经不住骂道。 玄康反而道:“我都说了,不用你进来,谁叫你进来的?再说,可是我被你看到了,我还没有叫你,你占了便宜胡叫什么?” 乔杜娟的双颊通红,辩解着道:“你不说你洗完了吗?” “我是洗完了,但是并没有说我穿了衣服呀?” 乔杜娟无言以对,只能对着殿外侍立的两个内侍命令着:“你们进去,把浴桶搬出来!” “诺!”那两个内侍答应着。 第307章 逃离皇宫 玄康裹着浴巾,看着两个内侍先用桶将浴桶里的水一桶桶的提出去,等到浴桶里的水少了,能够抬得动的时候,这两个内侍才将浴桶抬了出去。 玄康对着门外的乔杜娟道:“乔姑娘,我睡觉了哦,我这个人喜欢裸睡,你可别胡乱的闯进来哟!” 乔杜娟羞得满面通红,好在夜里也没有人看到她脸上的变化。 “好不要脸!”她只能轻声地嘟囔了一句,不再理会玄康的挑衅。 玄康听了一会儿,外面没有动静了,这才穿好了衣服,轻轻地对着师傅道:“师傅,我们走!”只是,看着那高高地殿顶,又犯了愁,这如何也有八米,如果没有梯子,他除非是飞上去。 二十三郎看出了他的为难,教训着他道:“以后还是多用点儿功,少出去鬼混,把飞檐走壁学会了,自然就能够上去!” 说着,手向上一抖,一把飞爪直上殿顶,发出一声“咔”的轻响,已然抓到了房梁之上。 玄康大跌眼镜,他还以为师傅会和电影里的侠客一样,高来高去,飞来飞去呢,却原来,他这个天下闻名的四大剑客也要借住于外物的力量。 二十三郎扯了扯绳子,觉得十分牢靠,当下如狸猫一样攀爬而上,眨眼间便到了殿梁之下。他向下面的玄康招了招手。 如今只不过是爬绳子而已,这对于玄康来说,就没有多大难度了。 很快,他也上了殿梁。 二十三郎在前,轻车熟路地从那个破开的洞钻了出去,玄康也跟着他出了殿顶,趴到了大殿屋脊之上。 二十三郎十分小心地又将他事先揭开的木檩子和瓦片重新拼接起来,将殿顶的洞修补上。玄康趁机伏在殿脊探头向前面看去,那些围住养心殿的禁卫军还傻乎乎地围着大殿转悠着,倒是乔杜娟正在和那个叫作小丙的禁卫军头目交待着什么,也许是觉得有这么多人守在这里应该没有问题了,她也相信了玄康是真得睡觉了,转身离开了。 很快,二十三郎便将殿顶修补完毕,带着玄康在那些守卫的禁卫军转悠的时候,从养心殿的殿顶,跃上了前面的回廊顶上。 养心殿不同于其他的大殿,像凤仪殿那样的大殿是孤零零存在的,周边没有别的建筑伴生;而养心殿当年是是太后寑宫,也许是为了照顾老年人腿脚不放便,整个养心殿外没有台阶,也没有裸露的地方,便是大门外也盖着遮风挡雨的回廊,这倒是为玄康和二十三郎从屋顶行走提供了方便。 很快,两个人便从内宫越身到了宫街上,此时的夜到三更,宫街上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影。 这条宫街是东西走向,是整个皇城的南北分界线。 皇城也被称为大内,此时被分为南北两部分,皇宫处在大内的南部,而大将军府和世子府则处于大内的北部,北部依山傍水,又有风景优美的太液湖,所以当初栾信入主洛京后,就将北部划出来作了大将军府。在吉昌当权之后,又把大将军府西边划出三分之一,建成了吉国的世子府,实际上也是吉国的王宫。毕竟吉国,只是在吉昌当权之后,为自己划封的一个新封国,吉国的王城,也便与洛京重合了。 路上,二十三郎简要地向玄康讲诉了外面发生的事情,他为了找寻玄康,先去了凤仪殿,吓唬住了一个内侍后才得知他在养心殿的。 见到二十三郎对皇宫也如此得熟悉,玄康知道,自己的师傅一定没有少进来过,那些宫中的侍卫在二十三郎的眼里,就如同是一群毛孩子一样,根本就没放在眼里,他要进出宫就像是居家串门一样得容易。 “我们现在出城吗?”讲完了情况之后,二十三郎问着玄康,虽然他是师傅,但是在行动上,他还是愿意听从玄的,他认为玄康的确有着帅才。 “你说爱珠妹妹还在惜花楼?”听完了二十三郎的话,如今玄康最担心的却是韩爱珠。 “是!”二十三郎道:“她和秦电的儿子,装成韩夫人和吉泰儿,就算你现在想要去救他们,也是晚了,此时他们一定已经落在了皇帝的手里头。” “那我也要过去看看!”玄康道:“再说,还有大哥,他那么信任地把虎符交给我,我总不能对他见死不救吧?” “你怎么救?”二十三郎问:“如今整个洛京城,都在他们的控制之下,你如果不连夜出城,等天亮了,你再想要出城,都出不去的!” 玄康知道,二十三郎能够在天黑关上城门出城,那也是因为他有飞爪,可以从城墙爬下去;但是如果在大白天里,如果关闭了城门,再想要从城墙上下去,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城墙上也有士兵守卫,不可能看不到。 “我如何也要知道他们的情况之后,再走吧!”玄康固执地道。 二十三郎叹息了一声,只得点头答应。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徒弟至情至理,并非是冷血动物。 于是,二人穿过宫街,从紧闭的大将军府的南侧门翻墙而入。 大将军府里已然一片的混乱,他们进来的时候,喊杀声虽然停止,但是却时不时地传来了女人被污辱时发出一的呼救和尖叫声。 大将军府里,如今成为了一群野兽发泄兽欲的修罗场,那些曾高高在上的大将军的女人们,甚至包括最下层的烧火丫环,都成为了冲进府来的士兵们追捕的对像。 他们顾不得那些呼救的宫女,向着灯火通明的惜花楼的方向奔去,一路上还能够看到随处可见的内卫护兵的尸体,这些秦电的手下虽然最终没能够的抵抗住御林军的猛攻,但是他们也算是尽力而为了。 除了内卫护兵的尸体之外,还有一些内侍以及宫女丧身其间。那些被柴三郎和皇帝虞昀统领的御林军,在攻进了大将军府之后,开始了劫掠,这种行为也得到了皇帝的默许,毕竟大将军府里的财宝、美女比皇宫里面还要多。 不过,皇帝只准许他们对大将军府内的女人强奸,却要将抢来的财物上交,以弥补宫中内府的不足。便是这一小小的放纵令,便已然令这些士兵们彻底变成了野兽,纷纷寻找着女人下手。 还好,放火是被皇帝与柴三郎明言禁止的,大将军府毕竟与皇宫只有街之隔,谁也无法预料,若是大将军府着了火,风会不会把火吹到皇宫里。 第308章 大将军府的劫难 玄康最害怕的事情,莫过于韩爱珠遭遇不幸,此时的他已然快人失去了理智,他听着那些被士兵们轮奸而发出来痛苦呼救的声音,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韩爱珠。 如今大将军府内灯火最亮的地方只有两处,一个是太液宫,一个是惜花楼,而韩爱珠,就在惜花楼中。 二十三郎能够感觉到玄康越来越急迫的呼吸声,他不由得紧追几步,轻声警告着他:“不要轻举妄动,别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这一句话如冷水浇头,马上令玄康清醒过来。 是呀,他如何在这里打草惊蛇了,那么就别想要顺利地逃出城搬兵,虽然此时被皇帝和柴三郎掌控的这些御林军,更像是强盗土匪,但是他们一旦发现自己,围攻上来,就算是他有师傅护卫,也不见得能够全身而退。 两个人在黑暗是蛇移闪挪,躲避着御林军的奸淫劫掠,便是撞见了,也只当没有看到,这令玄康内心感到十分得不安,好在两个人都对大将军府内的布局了若指掌,很快便来到了太液宫,这里是吉昌常住的地方。 玄康很想知道太液宫里正在发生什么,为什么里面灯火通明。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越墙而过,藏身在了太液殿前的一棵巨大的玉兰树上,二十三郎也跟在他的身后,躲在了同一棵树上。 透过敞开的殿门,玄康看到大殿里五花大绑着的吉存仁,此时正被两个穿着皇城司锦衣的家伙按在地上,而他的对面,则是趾高气扬的皇城司队官席洪宇。 一看到席洪宇,玄康的气便不打一处来,恨不能马上冲进去将之击毙,但是一抬头,与二十三郎的目光相对,马上又忍住了冲动。 大殿里传来席洪宇狐假虎威一样地声音来:“吉老大,你可要好好想想,如今整个洛京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你以为你对吉昌的忠诚会有用吗?告诉你,吉昌已经被东齐的大军死死拖住了,回不来了!” 吉存仁不发一言。 席洪宇冷笑道:“你以为你不开口,我就没有办法对付你吗?嘿嘿,那些御林军原来都是你的手下,他们不好意思对你用刑,我可不在乎那么多!” 吉存仁冷冷地道:“存仁本就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活在世上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要杀便杀,何必多问!” “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难道,你就不替你的儿女想想吗?你若是交出了虎符,陛下说了,会给你父子三人一条生路,甚至还能够让你在朝为官!你若还不开口,那么,你的一对儿女也会陪着你去死!” “人生一世不过如此,既然他们投胎入我家,那么也便是命中注定,生死有命,我连妻妾都被杀光,留着两个幼子反而受罪,一了百了,也未尝不可!” 席洪宇暴怒起来,大声命令着:“来人,给他上烙铁!” 马上就有人拿着烧红的烙铁烙在了他的胸膛之中,玄康听到了吉存仁撕心裂肺一样的惨呼声,甚至还闻到了从大殿中飘来的肉烧焦糊的味道,他就要忍不住跳下去,却在这时,看到另一人熟悉的身影从后面走过来,这个一个十分瘦弱的太监,正是吉存义身边的何公公。 “席大人!”何运道:“陛下特意要内臣过来告诉大人,审问吉家大郎的时候,可要悠着点儿,莫要让他死了,即便是没有拿到虎符,只要掌握了他,也能够令城外的御林军屈服!” “诺!”席洪宇点着头。 玄康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虞昀留着吉存仁的用意。的确,就算是没有虎符,调不到兵,皇帝也完全可以用吉存仁的名义,将城外四厢的指挥使骗进城来,然后逼其就范。 “走!”在确定吉存仁没有性命之忧后,他决定还是往惜花楼去看看韩爱珠的情况。 两个人从玉兰树上跃下,奔向了太液殿后面的后宫,那个何公公传完了话,也往那边走去,两个人暗中悄悄地尾随,果然他走进了惜花楼。 只是,当他们藏身到庭院中的花圃之后,向楼下的大厅中看去之时,首先看到的竟然是浑身是血的吉存义。 “吉存义怎么会在这里?”玄康心头不由得一颤,隐隐感到有些不对劲,而再细看之时,只见吉存义赤裸着身体,那些血全是他的下面流出来的,而令人惊讶的是,他的下体已经不见了,他已然成了太监! 一个宫人正在哆哆嗦嗦地给他上着药。 大厅里,皇帝虞昀和柴三郎冷眼望着他,韩冰儿手里拿着短刃,对着吉存义怒目而视。 厅中,还有一个满身上伤的伤员,虽然他背着玄康倒在地上,而且被捆了手脚,玄康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不是秦电还能是谁呢? 这些人为什么会齐聚在惜花楼呢? 何公公走进了大厅,看都没有看吉存义一眼,对着皇帝虞昀施着礼,细声地禀报着:“陛下,老奴已经把陛下的话传给了席大人!” “很好!”虞昀点着头,对着吉存义道:“吉二郎,刚才朕的话,你考虑过了吗?” 吉存义忍着痛怒道:“你们休想!我中了你们这帮阉奴的奸计也就算了,你们还想要我陷害大哥,置我父亲于死地,你们也太歹毒了!莫若此时便杀了我,我若是皱皱眉头,便不是好汉!” 玄康心里暗自想着,这个吉老二终于幡然醒悟了过来,他不愿意背叛吉昌,这说明他还是有些骨气的。只是不知道虞昀想要他去做些什么,想一想,也应该是跟城外那三个厢的御林军有关吧。 何运嘿嘿笑了笑,道:“二爷且莫说这样的话,老奴虽然是阉人,却也跟了二爷如此长的时间,就算是没有感情也有交情了!老奴可是一切都为了二爷着想的!想那吉昌若真得把二爷当成自己的儿子,又怎么会宠着外子,而委屈二爷呢?其实二爷也十分清楚,自从吉昌有了儿子以来,二爷便成了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为了吉泰儿将来的打算,必定要除去二爷后快的,将二爷废去世子,只不过是一个开端而已!你也应该知道,君王之家又岂有兄弟之情?若非如此,二爷又何必会听信老奴的话,为了杀掉吉泰儿,在今夜动此干戈呢?” “是呀!”边上的柴三郎也道:“你都已经杀掉了吉泰儿,还强奸了韩夫人,就算吉昌回来,你以为他会饶得了你吗?” 玄康只觉得自己的头嗡的一下大了起来! 第309章 惜花楼 玄康知道,韩遗珠已经带着吉泰儿躲进了世子府里,而之后在惜花楼假扮韩夫人的是韩爱珠,假扮吉泰儿的是秦电的儿子小光。 如果柴三郎所说是真的话,吉存义杀掉的就不是吉泰儿,而是秦电的儿子小光;被他强奸的也不是韩遗珠,而是韩爱珠了! 想到这里,他只觉得浑身发冷,甚至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他无法想象得到那是怎么一个结果,也是他最害怕、最胆心发生的一个结果。 只是忽然又一想,吉存义又不是不认得韩爱珠,又不是不认得吉泰儿。以他的狠劲上来之后,多半是想着将吉泰儿杀掉,然后再强奸韩遗珠,最后再将之杀掉。反正周旋和糜庆都死了,大哥的眼睛瞎了,只要他控制了局面,那么一切就是由他说的算的,他可以将所有知情者都杀掉,然后还可以在吉昌的面前邀功,说是他平了洛京的叛乱。 如果这其中没有皇帝和柴三郎横插一扛的话,吉存义还真得有可能奸计得惩,到时候就要看吉昌的智商有多高了,能不能被吉存义蒙蔽。 不过,玄康认为,多半吉存义是瞒不住吉昌的耳目的。 这个吉二郎真得是利欲熏天,最终作茧自缚,为他人做嫁衣裳,成全了虞昀和柴三郎的野心。 或者更可以说,吉存义实际上是被皇帝玩弄于了股掌之间,到这个时候,他才明白自己不过是别人手里的棋子罢了。 玄康不在乎吉存义的死活,他如今就想要知道韩爱珠的情况,他抬起头,看向惜花楼的楼上,那里也亮着灯,不知道爱珠是不是还在楼上。 “镇定!”二十三郎明显得感觉到了徒弟的呼吸有些问题,在他的耳边轻轻地提醒着。 玄康如梦方醒一样,努力地使自己平复过来。 如今惜花楼的里里外外,都是柴三郎的人,这些除吉会的家伙们身手不错,许多人都是绝顶的高手,他若是轻举妄动的话,很可能就会被他们发现。 大厅里,吉存义还有苦苦地挣扎着:“我……我那是被你们这些奸人所害!” 何云嘿嘿冷笑着道:“二爷,我也只是给二爷出一出主意,采不采纳,可都是二爷自己决定!再说,老奴也没有让二爷去非礼韩夫人吧?你杀了吉泰儿也就罢了,为何淫心不改?非要去奸污韩夫人呢?” 吉存义无言以对。 韩冰儿突然怒道:“遗珠妹妹可是我们韩国的公主,也是我们大王留在世上的骨肉,岂容你这样的淫邪之徒肆意玷污?今日老娘也只是割了你的子孙根,省得你再去祸害良家妇女!若非陛下相阻,老娘一刀已经割下了你的人头!” 玄康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他的下体是被韩冰儿割掉的,韩冰儿赶过来的及时,也不知道爱珠妹妹是不是遭到了吉存义的毒手。 吉存义不吭声了,此时的他有苦却说不出口,也许心里悔得要自杀了。 虞昀道:“如今你只有一条路可以走,那就是与朕合作,朕可以保你一条命在!” “你要我如何跟你合作?”吉存义仿佛是动了心,经不住地问道。 “很简单,明日,你以御林军副帅的身份往城处三厢巡视,将三位厢指挥使带入城中、” “哈哈!”吉存义忽然放声大笑了起来,笑过之后,破口大骂:“呸,你们想得美!从我手里骗了御林军上厢不说,如今还想要将整个御林军全骗到手!告诉你们,你们从大哥那里得不到的东西,在我这里也是得不到的!御林军可是父亲最亲信的军队,他们也绝对不会听从你们的指挥!” “啪!”柴三郎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骂道:“死到临头了,还不自知,这世上怎么有你这样的人渣存在?我都在替吉昌叫屈,养了半天,养出来的竟然是这么一个废物!” 吉存义用手捂着自己的脸,一阵猛咳,急火攻心之下,竟然昏厥了过去。 “陛下,天也晚了,这边的事情还是交给老奴来处理,陛下先回宫休息去吧!”何运看得出虞昀的疲惫,好言劝道。 虞昀的确是疲惫不堪,但是又不放心这边的情况,对着柴三郎道:“柴将军,要是虎符找不到,吉老二又不配合,城外的大军如何能够到手呢?” 柴三郎道:“陛下先不要着急,这小子是昏过去了,我自有办法让他屈服的,陛下还是先回宫去,那里还有文武百官需要威逼,明天的事还多,如今已经过了三更天,再过一会儿,鸡就要叫了,陛下还是休息一下的好!” “好!”虞昀点着头:“那这边就交给柴将军了!” “诺!”在没有真正掌握洛京局势之前,柴三郎对皇帝毕恭毕敬。 虞昀在何运的陪护之下,走出了惜花楼。 韩冰儿指着吉存义道:“这小子装死,不如就让我一刀砍了他!” 柴三郎道:“韩姑娘还是要以大局为重,这小子留着还是有用的!” “那他呢?”韩冰儿指着一直侧卧不动的秦电。 “秦电!嘿嘿,不愧是大将军府里的第一高手,杀了我手下四个人,才被我打倒,要是这么杀了他,就太便宜他了。先把他关到皇城司的地牢里去,等洛京的局势平静下来,我再好好收拾他!”他说着,叫过了两个手下,把秦电拉了起来,两个人架着秦电的胳膊,将他拖着往太液殿去交给席洪宇。 柴三郎还有些疑惑,问着韩冰儿道:“你认识韩氏姐妹吗?” “当然认识!”韩冰儿道:“只是那是她们小的时候,之前在洛京城也远远的见过她们两回。” “韩夫人不是还有一个妹妹吗?哪里去了?” 韩冰儿道:“等一会儿韩夫人醒过来,我会问她的!”说着,马上又警惕起来:“你问韩夫人的妹妹做什么?” 柴三郎道:“韩姑娘放心,我没有恶意,只是随口问问罢了!韩氏姐妹也是命苦,被吉昌虏来成了他的女人!要说的话,当初我爹娶了她们的母亲,她们也应该算是我的妹妹了,我自然不会害她们的。” “但愿你不会害她们!”韩冰儿还是十分得警惕。 “呵呵,刚才咱们过来的时候,我被秦电那小子绊住了,你先来的,只是我看到惜花楼里一团的漆黑,吉存义这小子,他为什么不点灯呢?” 韩冰儿道:“我进来的时候,就听到韩夫人在呼救,我上了楼就看到吉存义在用强,所以当时想也未想,将他打倒了。这家伙本来就是想要趁乱趁黑下手,秦电带着人在外面打斗,他却悄悄地溜了进来。” 玄康恍然大悟,难怪吉存义没有认出韩爱珠和秦电的儿子,原来他是摸着黑下的手。 第310章 吉家人的特征 原来,韩冰儿对韩氏姐妹也只是认识而已,难怪她也认不出韩爱珠和韩遗珠的区别,本来这两个姐妹长得就特别得像。 皇帝虞昀显然没有上楼去,所以并没有看到楼上的韩夫人到底是谁,否则,他一定会认出来的。 不过,有韩冰儿在此,玄康倒也放下了心来,他才不会相信柴三郎真得就会看以柴杰娶了栾珮珠的份上,认下韩氏姐妹为妹妹呢。但是,韩冰儿对韩家的忠诚却是有目共睹的。 他很想要上楼去看看韩爱珠到底如何了,不知道她受到了什么样的伤害,可是韩冰儿和柴三郎在这里,他根本就不能现身。 楼上忽然传来了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小姐,郡主醒了!”,接着玄康便看到了一个身着短衣的中年妇人从楼下下来,出现在大厅中。 这是韩冰儿的老仆,当初玄康曾在栾都城见过的。这位韩国的忠仆至今还称韩氏姐妹为郡主,也说明她们对亡韩、对韩楚的忠心。 原来,这半天,韩爱珠一直处在昏迷的状态,她这是受到了多大的摧残呀!想到这里,玄康心如刀绞,真得就想要冲进去了,不过,他还是习惯性地转回了头,却是一愣,因为他并没有看到师傅二十三郎的身影。 就在刚才他聚精会神察听情况的时候,二十三郎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地离开了。他相信师傅绝不会莫名其妙的走开,一定是做什么事去了,他只能在这里等候,以免一会儿师傅回来找不到他,两个人失散。 “这下面的事我不管,你自己看着办吧!”韩冰儿冷冰冰地对着柴三郎道,转身跟着中年妇人一起上了楼。 柴三郎望着韩冰儿的身影,若有所思。 那个替吉存义包扎伤口的内侍终于完成了手头的工作,向着柴三郎低低地说着什么,柴三郎挥了挥手,那个内侍躬身施礼后,退出了门外,转身离开了。 “啊!”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惨呼,那正是刚才两个家伙拖走秦电的方向。 柴三郎一怔,飞也似地冲出了惜花楼,向着外面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玄康也蓦然明了,自己的师傅一定是去救秦电了!他又皱起了眉头来,以二十三郎的身手,杀两个人如同辗死一只蚂蚁一样得简单,他怎么还让那个家伙发出声音来呢?难不成他是有意要吸引柴三郎出去? 玄康此时犹豫起来,不知道应该不应该进楼里,去悄悄探视一下受到伤害的韩爱珠,他也知道,以自己此时的武艺,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不让韩冰儿发现,是不可能的事。 正在迟疑间,便看到吉存义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将地上的一件沾着血的袍子披在身上,看了看已经没有人的楼厅,再不迟疑,忍着痛光着脚,一瘸一拐地快步走出来,向着惜花楼的侧门而去。 原来这家伙刚才是在装死! 刚才惜花楼里还有许多的人,柴三郎奔出去之后,那些人也跟在柴三郎的身后奔了出去,一时间竟然走了个干净。 玄康痛恨万分,眼见着他出了惜花楼的院子,消失在黑暗里,他也紧跟了出去。 眼看着吉存义奔向义昌院的方向而行,玄康紧走几步,一个箭步蹿到了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吉存义吓了一跳,借着微弱的星光和惜花楼的灯花映照,终于认出来面前的不是那些叛军,而是玄康之时,竟然经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吉存义,你到底把爱珠妹妹如何了?”玄康的眼睛里喷着火。 “爱珠?”吉存义愣了一下,停止了发笑,马上明白过来:“你是说惜花楼里的不是韩遗珠?是韩爱珠?”却又随即流露出一丝的得意:“呵呵,你说能如何?我本来想要先奸后杀的,没想到半路跑出个臭婆娘来!” 玄康恨极,一脚踹去,将他踹倒在地。 “你他娘也好意思说自己是吉家的人!”玄康一边踢着他,一边骂着:“义父前生造了什么孽,养出你这么个丧门星来,你莫不是从哪里捡来的垃圾?” 虽然没有还手之力,但是吉存义却并不求饶,反而奚落着玄康道:“我就算是再没用,也是大将军的至亲!哪像你们这些假子,被大将军收为了干儿子,就真得以为自己是吉家的人了吗?告诉你,我们吉家的人是与众不同的,就算你们再努力,也不可能真正地成为吉家的人!” 玄康心头一动,忽然想起了什么来,不动声色地道:“你放屁!你跟我们有什么区别?我就怀疑你是从垃圾堆 里捡来的,哪里有一点儿吉家人的样子?” “我是从垃圾堆里捡来了?”吉存义一声冷笑:“笑话,我告诉你,我们吉家的人天生就与别人不一样,我们脚上的第五趾骨有三块,一般人只有两块!” 玄康一愣,这的确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特征,毕竟在龙陆大地上生活的人,很少有第五趾骨是三块的!而他,却也是这不多的人中的一个。 他的第五趾骨也是三块,当初师傅二十三郎给他摸骨的时候,把他全身上下的骨骼都摸了个遍,还特意地提及到了他的第五趾骨,要不然,他也不太清楚那是什么。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从李乐那里听来的传言,吉昌是吉家的人,那么他的第五趾骨肯定是三块,而自己也是三块,难不成自己真得就是吉昌的儿子? 想到这里的时候,玄康一片的寒冷。 见到玄康发呆,吉存义爬起来准备逃走,却在这时,斜地里的黑暗处突然出现了两个人影,玄康和吉存义都下意识地转过身来,准备与之搏斗。 如今的大将军府里,都是那些胡作非为的御林军和柴三郎的人,与他们遇到,就必须要将之击杀,以免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徒儿,是我!”玄康的匕首刚刚举起来,便听到了二十三郎的声音,他不由得一怔,定晴看去,果然就是自己的师傅。 此时,二十三郎正扶着一个人快步而来,等到了近了,就算是在黑夜里,玄康看了一眼也认出来,这不是秦电又是谁呢? 原来,刚才二十三郎离开他,是为了去救秦电的。 第311章 吉存义之死 “秦大哥!”玄康连忙过去,从师傅的手里接住了秦电,让他坐在了地上。 秦电浑身上血,黑暗中与就玄康的双目相对,软塌塌的他竟然露出一丝惨淡的微笑来。 玄康只觉得自己的鼻子发涩,经不住地问道:“秦大哥,你怎么样了?” “还好,还活着!”这是秦电的回答。 只是这么一句话说完,听得玄康的泪水在不知不觉间,已然落了下来。 吉存义自知不妙,他悄无声息地想要逃走,哪知道走爬了两步,便被二十三郎一脚踢了回来,翻滚着倒地。二十三郎虽然是大剑宗师,但是他也是有感情的,所以才会救下秦电,所以才会痛恨吉老二。 秦电也看到了吉存义,他的脸上露出了无比的愤怒,忽然对着玄康道:“十三郎,把你的匕首借我用一下!” 玄康有些不明所以,还是把手中的匕首递给了他。 秦电接过了匕首,颤微微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吉存义的身前,忽然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刀挥出,割断了吉存义的喉咙。 吉存义张着嘴呆呆地望着秦电,竟然不知所措,等他明白过来时,只觉得的劲下一痛,睁大着眼睛,倒了下去,至死也不敢相信杀掉自己的人竟然会是对大将军府最为忠心地秦电。 玄康也有些诧异,虽然他痛恨吉存义,却还没有想到真得要手刃此贼,毕竟吉家的人,如果自己也是吉家的人,那么他就有手足相残的嫌疑。 秦电眨巴了一下眼睛,一颗豆大的泪水滚满腮边,他将匕首还给玄康,嗄声道:“我杀此子,一来为了解除后患;二来嘛……”说着,鼻子一酸,才颤声地道:“也为我儿子报仇!” 玄康和二十三郎都无言,刚才他们已经听到,吉存义把秦电的儿子小光,当成吉泰儿杀掉了。 不远处传来了柴三郎的喊喝声:“搜,他们一定不会跑远,秦电身负重伤,也跑不了多远!” 此处不是久留之地,玄康和二十三郎十分默契地在两边挟起了秦电,飞快地向前面跑去,为了能够让速度更快一些,玄康一咬牙,将秦电背在了身上,三个人很快来到了宫墙之下,借住着墙边的垂柳,一个在上,一个在下,顺利地将秦电带出了大将军府。 大将军府的外面就是皇城根东街,原本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只是今天晚上由于兵变的缘故,整个大街上空无一人,连猫狗都见不到一条。 只是,当他们跑出皇城根东街的时候,便看到了朝阳大街上许多巡逻的兵士,想要顺利的出城,并不容易,而这个时候,已经听到了鸡叫声。 “我们要出城吗?”秦电有气无力地问道。 “是!”玄康答着。 “别管我!”秦电道:“你们出去!”他十分清楚,带着自己,就算有二十三郎这样的绝世高手,也休想将他从十几丈高的城墙下弄下去。 “不行!”玄康道:“我要把你留在城里,你会被他们搜出来的!” “那就把我藏起来!” 玄康心头一动,若是在刚才,他们回到世子府,或许还能够将他藏到秘道里去,但是此时他们已经从大将军里出来了,大将军府在东,世子府在西,真得再要回世子府,却要绕很远一段路,如今的洛京城中,已经被御林军封锁了道路,不是谁都能够走得了的。 “藏在哪里呢?”玄康犯了难。 正在思虑间,一队人马突然从朝阳大街上转了过来,他们连忙闪身躲进旁边的小巷,但是还是晚了一步,那个当头的军官已经发现了他们,大喝着:“什么人?”便追了过来。 三个急往小巷子里钻,想着从巷子的另一出口出去,但是跑到了里面才发现,这原来是一条死胡同。 如果只有玄康和二十三郎,想要逃走,却也不在话下,但是此时玄康身上还背着秦电,哪里逃得了。 “站住!”后面的军官喝着,只是玄康听着那声音觉得十分熟悉,蓦然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脸来。 那军官只带着四个人钻进来,这条小巷毕竟不宽,太多的人进来只能将路堵住,谁也走不动,所以他让其他的人守在巷子口处。 “景烨!”玄康叫着军官的名字。 那军官先是一愣,随即便惊喜地叫道:“十三太保?怎么会是你?” 不错,这个人正是玄康在御林军中担任都尉的时候,自己的副手,去年因为东齐的战事,他从御林军中卸职,景烨才接任了他的职务,成为御林军上厢第五军第五营第五都的都尉,第五营的营尉是吉十一郎,只不过如今吉十一郎跟着吉昌东征,第五营的军尉一职归了镇远侯的次子田嗣丰。 看到景烨的时候,玄康的心下里马上踏实了许多,要说他在御林军里这么几年下来,没有什么收获那才是傻瓜呢!这个第五营的第五都,其实就是他的人,他相信这些兄弟,比公孙楚给他招的私兵还要深。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玄康当先地问道。 景烨答着:“我们奉命清街,这里一片是我们第五都的区段。” “你知道今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吗?” 景烨道:“听闻城内有叛逆,副帅调我们在城内警戒,以防不测!” 玄康苦笑着摇头,这些当兵的人只知道服从命令,根本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做什么,就算是那些上面的军官谋反,他们也会遵从号令行事。 副帅,自然就是吉存义了。 “你们可能还不知道,今天晚上吉存义叛乱,他在发动兵变,我也刚刚逃出大将军府!” “啊?”景烨吓得目瞪口呆。 玄康故意没有把幕后的主使皇帝出说来,到底很多人还是对皇帝敬畏的,就算是虞昀发动了政变,他也可以站在道义的大旗下,号令天下,因为他的确是皇帝。 但是吉存义就不一样了,这些兵肯定是通过吉存义才能够调得动的,毕竟在御林军的上厢中,真正成为皇帝的亲信,并没有几个,那支攻入大将军府的御林军算是其中一支吧!绝大多数的御林军中下级的军官,就跟景烨一样,没有什么后台,也没有什么政治诉求,只是随波逐流的普通军士罢了。 “十三太保,那我们怎么办?”出于习惯性地对玄康的信任,景烨连忙问着他。 “我要出城去调兵平叛!”玄康并不有对他隐瞒,直截了当地道:“你要去向田嗣丰讲明情况,他是明白人,绝不会背叛大将军,然后你们第五营也不要跟其他的营掺合,田嗣丰很聪明,他知道如何来明哲保身。天亮后,洛京城会血流成河!” 玄康之所以信任田嗣丰,是因为这个镇远侯的庶子,也算是他在军中所交的除太保们外,唯一的一个朋友。 “诺!”景烨依然习惯对玄康的命令服从。 “还有!”玄康又将被他放在地上的秦电指给景烨道:“帮我个忙,把他送到世子府去,这件事就你们几个人来办,不要让别人知道!” “诺!” “还有最后一件事!”玄康道:“再让老田帮个忙,派些人帮我守护世子府,我家里都是些妇嬬,我怕我不在,会有人骚扰她们!” “放心吧,这件事就包在我们第五都的身上!”景烨信誓旦旦。 第312章 出不了城 眼见着天就要亮了,但是玄康在离开城之前,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那就是他还没有去找公孙楚,两人还没有商定下来夺城门之计。 为了不引起清街的御林军注意,玄康与二十三郎特意和景烨带来的两个人换了衣服,他们也装扮成了御林军的样子。 果然,这身御林军的军服帮了他们很大的忙,他们大摇大摆地走在洛京的长街上,再遇到巡查的军人之时,只要报出自己所在的军队番号,别人连问都不问,便会放他们过去。 只是即便如此,当他们赶到聚仙楼的时候,也已经过了五更天,到了天亮的时候。 敲开了聚仙楼的门,当看到一身戎装的玄康站在门口之时,公孙楚马上明白了什么,这一夜里发生了很多的事,无缘无故得大街上出现那么多的士兵,已然令公孙楚敏感地觉察到了什么。 此时的玄康也没有再避讳二十三郎,一进门便向公孙楚简要地讲述了这一夜里发生的事情。 二十三郎没有半分的诧异,虽然他也在聚仙楼吃过饭,也见过这里的老板,却没有想到这个老板竟然会是玄康的人。即便如此,他都觉得这并不奇怪,好像玄康做的任何事情,都是应该这样做的,没什么好大惊小怪。 “东上门!”公孙楚也十分得干脆,在这个时候,他没有半点儿的含糊,也没有半句废话。 玄康点着头,东上门,就是公孙楚告诉他,那些死士会夺取的城门。洛京城外城大大小小就有十八座城门,其中大城门就有九个,东上门是城东的三座大城门之一。 “内城呢?”玄康问。洛京的内城,也有九座城门。 “外城一破,人心焕散,内城无人能守,不攻自破!” 玄康点着头,又问:“那么,时间呢?” 公孙楚想了一下,道:“公子如今想要出城,只怕也不容易,不知道公子能在几时出城?又能在几时完成大军的集结,只怕领兵到城下也到了日暮时分,这还算是快的。若是那三厢的指挥使,有一个指挥使不听从公子的调令,必定迟滞,说不定赶到城下也要到第二天,甚至于第三天了!我们必须要保证公子已经兵临城下之时,才能行动,否则,就会前功尽弃,一旦让虞昀反映过来,据城死守,公子的大军外无粮草,反而会陷入被动!” 洛京的北城龙首山下,建有会丰仓,那是整个洛京最大的粮仓,却是在外城包围之内。 “这样好了!”玄康稍作思索,道:“我若兵临城下,必定会施放烟花,你若看到三支烟花同时在东天绽放,那就代表着我已经成功聚兵。” “诺!”公孙楚道:“那些死士若是抢到了东上门,也会施放烟花,到时候公子带人急攻东上门,一举可下洛京!” “好!”两人击掌敲定。 玄康与二十三郎不作任何停留,趁着街上还没有人时候,又悄悄地出了聚仙楼,向着东面的朝阳门而去。 朝阳门是内城东北方向上的一座大门,当玄康和二十三郎到达这里的时候,已然过了卯时,城门官并没有觉得今天有什么异样,所以还是按往时一样地在这个时间门打开了城门。 但是在出了朝阳门之后,来到了东上门,这里已经聚集了一群准备早上出城的人,可是城门官却没有出现,出现在这里的竟然是巡城司的人。 这位巡城司的头领对着大家喊着话:“今天奉朝廷的命令,闭城一日,所有的人员不得进出城,外城所有的城门,都归于巡城司统管,大家还是快散了吧!” 马上有人哭着,骂着,这个说他要去奔丧,那个说他要去收帐,这个又说他家的娘子昨日差人来说要生产了,那个说他家城外的庄院里等着要用钱,闹轰轰一场,但是巡城司的头领只怕是耳旁风,听也不听便差人像哄苍蝇一样地将人群哄散了。 玄康和二十三郎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两边的城墙,城墙上,也站立了不少巡城司的禁军。毕竟皇帝对于驻守城内的御林军两万五千人,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最终真得就按照公孙楚的推测,让窦刚带着一万巡城司的禁军来接管整个洛京外城的防务。 在这个时候,他们想要通过爬城墙出城,也是不可能的,天色已经大亮了,任何人出现在城墙上,都会被发现。 等到人群散尽,玄康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来,向着这个巡城司的头目拱手,还没有开口,这个头目便认出了他来:“咦?这不是十三太保吗?” 玄康暗自汗颜,如今他就算是想要编瞎话,只怕也没人信了。他和窦刚的关系那么好,之前还曾是师徒,他的箭术就是得自于窦刚的传授,也许正因为如此,巡城司的许多人都认得他,毕竟在同在洛京城里,说不定什么时候在执法的时候,就会遇到这些达官贵人。 巡城司充其量只是相当于一个城市里的警察而已,就像每个城市里的警察,没有谁不认识书记和市长的。 玄康只得应着:“正是在下,不知道今天为何你们巡城司要关闭城门呢?” 头目道:“这上是面的要求,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具体为什么,我也不清楚!” “我要出城去办点儿事,兄弟,你能不能行个方便?”玄康用商量的语气恳求着。 这个头目有些为难,问着:“十三太保可有朝中发的,盖着皇印的通关证?” 玄康一愣,道:“什么时候,进出城门也要证了?” 头目道:“这也是上面的命令,而且还特别交待,即便是盖着留守将军印也不管用,必须要盖有皇帝的帝印才管用!” 玄康心头暗暗叫苦,虞昀并不傻,他这是要亲自揽政了,若是他继续留在洛京,那枚被他掌握的留守将军印已然成为了废品。 “兄弟,行个方便吧!我今日未曾入宫向皇上要印,等我回来一定会为你补上!” 这头目却是躬身向玄康施礼:“十三太保还是别为难小的了,小的真得没有这胆子放您出城!” 正说之时,街头传来了马蹄之声,玄康心叫不好,担心着会不会自己从皇宫逃脱被发现,那些禁卫军追了出来,转身看时,却又放下了心来,只见窦刚正带着自己的手下,巡视到了此间。 他的耳边又响起了公孙楚的警告声,看来,自己能不能出城,还真得要看他和窦刚有多深的交情了,是他们的友谊深厚一些呢?还是他对皇帝的忠诚更深厚一些呢? 第313章 与窦刚的交情 窦刚也看到了玄康以及跟在他身边的二十三郎,他的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因为玄康已经早就从御林军中出来了,为什么还穿着御林军的衣服?而且连他的师傅二十三郎也穿着御林军的衣服?这太不正常了。 玄康只能硬着头皮来到了窦刚的面前,对着他躬身一礼。 窦刚跳下了马,与他相见,不等他开口,便当先地问道:“这么一大早的,十三太保这是要去哪里?” “小弟正想要求窦大哥能够通融则个!” “通融?”窦刚一愣,马上明白过来:“赶莫是你要出城?” “是!”玄康道。 “你可以陛下的手令?” “没有!” 窦刚笑了笑,道:“你就不要为难为兄了。” 玄康将他拉到了一边,知道谎话是骗不过去的,还不如直接言明的好。 “窦大哥,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投靠的陛下,昨夜陛下把我等诸大臣扣押在凤仪殿,还要逼迫我娶庆阳公主,我是今日凌晨时分,在师傅的帮助之下,才逃出了皇宫。” 窦刚瞪大了眼睛,脸上一副阴晴不定的样子。 “我知道,如今陛下已经政变成功,连你都已经投靠了陛下,整个洛京都在他和柴三郎的掌握之中,我若留在城内,定然会受其累,想来想去,也只有出城避难了!” 窦刚道:“陛下也只是要你娶公主,庆阳公主又不是妖怪,娶了就娶了,你跑什么跑呀?” “窦大哥难道没有听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理吗?我与陛下的信念不同,他对我只有利用,而无半分得尊重,否则也不会对我如此行事!如今,周旋已死,洛京易手,我留在这里与其他别人所辱,还不如逃离这里,回归东齐,那里才是我的故乡!” 他当然不会说自己要出城搬兵的。 窦刚沉默了片刻,想了想,道:“我若放你归去,必定会坏了陛下的策略,陛下想要与东齐联手,共抗吉昌,陛下对二公子真得没有恶意!” “有没有恶意,那也要看我是不是舒服!”玄康道:“若是令我生不如死,那又何谈对我好不好呢?你放心,我回到东齐,定然不会阻止父王与陛下的联合,再说,便是我回到了东齐,也不过是一王子而已,以父王的个性,他又怎么会听凭我的意见?成与不成,我都是无足轻重的,只在他一人定夺!” “既然这样,二公子又何必要回东齐呢?” “这不一样!”玄康道:“我若留在洛京,依然是东齐质子,便是将来父王与陛下合作,也会心存疑惑;若是我回到了东齐,那么父王与陛下之间便没有利益纠葛。对于我来说,不管谁在洛京主政,我都不愿意成为他们的棋子!若是窦大哥能够体谅小弟的苦心,那便放了小弟一码,小弟自是感激不尽!若是窦大哥真得为了陛下的而不放过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以后你们可能形如陌路!” 窦刚还在看着他,心里不断地挣扎着。 玄康一笑,道:“陛下那个人并非是可以同富贵的,他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要利用,若是真得掌了权,肯定会一个个地来清算,不把所有的权力掌握在他一人之手,肯定不会罢休的,如此一来,那么龙陆将又是一片的血雨腥风!” “难道吉昌当权就好吗?” “吉昌当权,最坏也就这样了,还能够坏到哪里去?” 窦刚无言。 玄康又道:“若是吉昌一完,这天下又会陷入纷争之中 ,呵呵,不过,那就不是我来担心的了。” 思忖良久,窦刚终于点了点头,转身对着守门头目道:“打开城门,放他出城!” “可是统领……”头目还想要说些什么。 窦刚一挥手:“你不要说了,这里的一切由我权全负责,就算是陛下怪罪下来,自我来担当!” 玄康心头一喜,对着窦刚深深一揖:“多谢窦大哥放过小弟!” “你我兄弟一场,我也只想与你有始有终,但愿你不要害我就好!” 玄康心头愧疚,他这一出洛京城,肯定会令窦刚受到牵连,看着那头目缓缓地打开了城门,玄康生怕他会反悔,连忙带着二十三郎快步地走了出去。 路上的时候,二十三郎还有些奇怪,问着玄康:“看来这个窦刚还是很看重他与你的交情呀!” 玄康道:“那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咱们出城的目的,如果他知道你身上揣着大哥的三枚虎符,便是我跟他的交情再好,他也不会放我出城的!” “他的确是虞昀的亲信呀!” “他只不过是同情虞昀罢了,他放我出城,也许也是要试探一下虞昀对他的反应,若是虞昀对他大为责难,那么,就说明他在皇帝的心目中,只不过是一个并不起眼的棋子罢了;不过,若是虞昀并不在意,也没有责难他,那么他一定会觉得,他在皇帝的心目中还是有很高地位的,如何说来,最其马要比我高!” “呵呵,原来是这样!”二十三郎佩服地道:“看来,你这个徒弟,果真是聪明,以后你若是能够当了皇帝,我这个国师的身份应该是跑不了的了!” 玄康一愣,问着他:“师傅,你这话说的,我有这么大的野心吗?” 二十三郎神秘地一笑:“我自己的徒弟,我还不清楚吗?你心里怎么想的,怎么可能瞒得过我呢?” 玄康只觉得满脸地黑线,好像他的一切,真得都在二十三郎的掌握中。 出的是洛京的东门,他们当然先要往东边旭日军的营地,去见御林军右厢指挥使潘长安。 可是,他们还没有赶到旭日军营地的时候,便看到了从洛京的方向有数匹马狂奔而来,两个人连忙躲到了路边的树林里,看到一个太监和两个皇城司的人,两个御林军的人五骑马飞快地跑过去,奔向了旭日军的军营。那个太监的背上,还背着一个黄色的布包,显然装着的是圣旨。 “不好!”玄康马上叫道:“虞昀这是派人往军营里去诓老潘进城了!”他立刻想到了这个问题。 第314章 虎符调兵 玄康和二十三郎紧随着那五骑进了旭日军的军营,守营的军官早就认识玄康的,见到他一身御林军兵士的服装,很是惊讶,毕竟大家都知道,他已经离开御林军,如今是朝堂上的中书舍人,那是一个文官。 “刚才进去的五个人是干什么的?”玄康也不及向这个营官多作解释,连忙问道。 营官道:“说是朝廷派来传圣旨的!” “果然是圣旨!”玄康的心里叫着,脸上不动声色,问道:“他们拿的是什么圣旨?” 营官道:“说是皇上要为庆阳公主举行大婚,特意传我们潘将军入朝吃酒!” 玄康皱着眉头,虞昀没有得到吉存仁的虎符,而吉存义又死了,御林军的正副帅都无法利用,如今只能孤注一掷,以公主大婚这由来骗三厢指挥使进城。 “我这个新郎都已经在这里了,还吃什么酒?”玄康说着,大踏步的奔向了中军。 营官也未阻拦,因为吉存仁的缘故,玄康与这些厢指挥使、军指挥使和营指挥使的关系都不错,而这些指挥使之所以也愿意与他结交的原因,是因为他们都十分清楚,吉家的太保前途无量,说不定什么时候,哪一个太保就会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呢! 很快,玄康便带着二十三郎来到了中军帐外,耳听着帐中传来尖声地太监传旨声,那太监道:“潘将军劳苦功高,驻守在东城也有近一年了,陛下好意让潘将军入城参加庆阳公主的十三太保的大婚,也是体谅潘将军辛苦,让将军去喝喝酒,轻松一回!” 潘长安道:“我怎么听闻十三太保已经聘娶晋国的郡主呢?” 太监道:“大将军视十三太保为己出,允他娶平妻,也就是说,他可以随便娶几个夫人,所生皆为嫡子。庆阳公主钦慕十三太保已久,相思成疾,十三太保不忍负却,故而答应娶其为妻!” 玄康的脸色变得十分得难看,心想,自己若真得是一个浪心花蝶的话,后宫里只怕早就塞满了无数的美女。只是一想到吉存仁,一想到晋文,他那些花心思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了。 潘长安道:“为什么只有圣旨?而没有正帅或者副帅的手令呢?徐公公应该知道,我若是休离营入城,必须要有大帅,哪怕是副帅的命令才好,否则,这擅离职守的罪责,某是承担不起的!” 徐公公道:“大帅在府中养病,副帅此时正在宫中行乐,但是口头上答应了陛下的请求。” “若是主帅和副帅不方便,便往兵部要一份行文,盖上留守将军印,也说得过去!” 徐公公道:“潘将军应该知道,留守将军印在十三太保的手中,十三太保如今可是新郎,从昨夜开始便忙起,哪里有空往中书省去盖印!” 他的话刚刚说完,玄康便挑帘而入,冷笑道:“我这个新郎没时间盖印,但是却有时间过来与潘将军叙旧!” 帐中的五个钦差皆是一惊,转头看到身穿御林军军服的玄康走进来,皆为惊讶。 潘长安更是惊得合不拢嘴,半天才反应过来:“十三太保?你……你怎么亲自来了?”他还以为玄康真得是请他进城吃喜酒的。 玄康微微冷笑,直接告诉着他:“昨夜里,洛京政变,皇帝带着阉党,与柴三郎合流,架空吉存义夺下上厢的兵权,冲击大将军府。周旋和二哥被杀,如今大哥落入他们的手中,这些所谓的钦差是诓将军入城的!” 门口的两个皇城司的人马上抽出了自己的刀,想要制住玄康,但是二十三根本不给他们任何机会,剑忽然拔出,只见剑光一闪,这两个皇城司的家伙已经倒在了地上,每个人的咽喉都被割断了。 帐中的诸人大骇,那两个御林军的都尉已然腿打起了哆嗦,扑嗵一声跪倒在地。 玄康慢悠悠地走到了徐公公的身前,猛地一挥胳膊,他的手中不知道何进就多出了一把匕首来,这个徐公公还没有来得及尖叫,便也被割断了脖子。 潘长安和帐中的两个偏将目瞪口呆,到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马上喝问着那两个跟着徐公公过来的御林军都尉,大家都是同一个番号下的兵,之前也是认识的,这两个人正是上厢来的。 这两个家伙也不敢隐瞒,只得如实地向他讲述了洛京城发生的事情,与玄康所述一模一样。 潘长安呆若木鸡,看着玄康问道:“十三太保准备如何来处理此事?” 玄康反问着他:“潘将军是要忠于皇上?还是要忠于大将军?” 潘长安想也不想地道:“潘某人这条命就是大将军救下来的,自然是要忠诚于大将军的!” 玄康点着头,这些掌握着兵权的大将军,肯定都是吉昌的亲信,否则,吉昌也不会让他们爬到这么高的高位上来。 “既然如此,那好,我奉大哥吉存仁之命,调集你们右厢兵马进城平叛!” 潘长安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道:“十三太保应该知道,调军不是只凭着口头命令的,若是没有元帅的虎符,任何人也调不了,就算是洛京城整个被火烧了,我们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玄康心头暗骂这些古代将领的迂腐,却也懒得多费口舌,他现在担心的是虞昀会用同样的办法,去诓另两个厢的指挥使进城。 他回过头对着二十三郎点点头,二十三郎明白他的意思,从怀里掏出了那个盒子来,从中拿出一枚青色虎符递了过去。 潘长安接过虎符,同时从自己的桌案上也拿起了一个盒子,打开来从中取出另外一半虎符,两半虎符拼接一处,果然严丝合缝。 “好!既然十三太保在大帅的口令,又有虎符对应,那么我们御林军右厢,愿意听凭十三太保调谴!”说着,潘长安躬身向玄康施礼。 玄康还礼之后,命令道:“潘将军马上准备,午时三刻赶往城东洛河桥边待命!” “诺!”潘长安恭顺地听着令,他知道在这个时候,他也必须要听令,否则,以玄康和二十三郎的本事,杀他夺权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还要往南城和西城去联络下厢和左厢,劳烦潘将军为我准备两匹快马!” “诺!”潘长安痛快地答应了。 第315章 兵临城下 玄康带着二十三郎,骑着马只用了两刻钟,便从洛京城东绕着城赶到了城南,当他来到下厢营地的时候,正看到厢指挥使韦逍换下了戎装,一身儒服准备出营,而与他同行的豁然就是一个太监,两上皇城司和两个御林军的都尉。 玄康知道,虞昀为什么要派出两个皇城司的人来,皇城司的人有大将军吉昌给的特权,可以监督各军各官及各衙门的违法乱纪行为,并且像锦衣卫一样,有先斩后奏的权力。 如果这些厢指挥使不听从虞昀的圣旨,那么,这些皇城司的人就可以用莫须有的罪名,拘捕也好,蒙骗也好,将主官押回洛京城中。 当然,若是厢指挥使真得犯了事,拘捕他们的人也需要有周旋那样的皇城司正使出面才行。席洪宇勾结柴三郎杀害周旋,这件事被他们封锁了消息,当然不会流露出来,虞昀派出来诓骗厢指挥使入城,让皇城司的人跟随,不过是为了给这些统兵之将一个威慑罢了。 “韦将军慢行!”玄康跃马拦到了他们的面前。 那个太监和随行的四人也认出了十三太保,暗叫不好,打马就想逃跑。 玄康并不答话,他从右厢出来的出来的时候,特地要求给他备了弓箭,此时拿出弓箭来对着那个跑在前面的太监就是一箭,那太监应声落马。 两个皇城司的家伙发起了狠来,骑着马举着刀向玄康冲过来,玄康再次弯弓搭箭,快得如同机关枪的点射,两箭接连射出,这两个家伙也应声落马。 剩下的两个上厢的都尉没有敢轻举妄动,躲到了韦逍的身后。 韦逍诧异万分,不明白十三郎这是发的什么疯:“十三郎,你不是今天要与庆阳公主大婚吗?” “哪里有什么大婚!”玄康道:“我已经在这里了,他们要诓将军进城受戮!”当下,他简要地将洛就发生的政变讲了出来,因为担心城西的左厢都指挥使王哲也会被骗进城,所以在与韦逍核对虎符之后,便立即要求他带着兵往城东洛河桥与潘将军的右厢会兵。 韦逍十分痛快地答应了。 玄康和二十三郎又打马绕着洛京城转向了城西我落日军驻地,依然花了三十分钟左右,他的心里十分着急,因为按照时间来说,就算他赶到了左厢的驻地,如果指挥使王哲和韦逍一样,听住了皇帝派出的钦差的话,那么此时应该已经进了洛京城。 来到落日军营地的时候,他当先地问着门口处当值的军官,这个军官告诉着他,刚才的确有皇帝的钦差,带着两个皇城司的人和两个上厢的都尉过来邀请王哲进城喝喜酒,但是王指挥使以驻军将领不得随意离开营地为由拒绝了。 而那些钦差一没有主帅吉存仁的手令,二没有副帅吉存义的印信,三也没有盖着留守将军印的兵部文书。 最主要的是皇城司的人威胁王将军的时候,那两个皇城司的身份不过是两个队官而已,虽然拿着了盖有周旋印信的征询令,但是没有看到周旋亲自过来,王指挥使还是将他们赶出了军营。 玄康长出了一口气,对于御林军的这三个厢指挥使已经了然了。看来,三个人中,也只有这位王哲将军能够坚持原则,而潘长安次之,那位在南城的上厢指挥使韦逍将军,并不适合担任此职,只能等到平定洛京之乱后,将之撤换了。 玄康踏下心来,带着二十三郎走进了左厢的中军帐,见到了王哲将军,也并没有过多的寒暄,将昨夜里洛京发生的事情如实地讲了出来,接着又让二十三郎拿出虎符与王哲手中的虎符应对,这才向他传达主帅吉存仁的口令。 当然,玄康嘴里说的所谓的吉存仁的命令,其实就是他自己的命令罢了,只不过要借着吉老大的名头来行事而已,毕竟吉存仁还没有被大将军卸职。 “十三太保想要如何调派我们左厢呢?”王哲问道。 玄康道:“平叛宜早不宜迟,昨夜皇帝刚刚在城中得势,所以我们必须要快!” 王哲道:“城中上厢已然被皇上掌握,若是他们拒守城池,就算十三太保手里有三厢在手,也不可能攻得下洛京城来!” 玄康微微一笑,道:“没有金刚钻,我自然不会揽下磁器活儿来,王将军放心,日落之前,我一定能够攻入洛京城的!” 看到玄康这么胸有成竹,王哲也便有了信心,问道:“不知道十三郎如何安排?” 玄康道:“王将军带着你们左厢,只要守住北,西,南三个方向上的所以城门,不令城中的叛军逃脱就行了,至于入城平半叛一事,则交由我带着右厢和上厢两军来完成吧!” “诺!”王哲十分得配合。 玄康交待完毕,对这个王将军还是比较放心地,马上又出了大营,绕城赶往城东的洛河桥。 骑着马绕着洛京转了半个圈,也足足花去了近一刻钟的时间,这也说明了洛京城的宏大。实际上,洛京城外,所谓的城郭处,才是屋舍和人员最密集的所在,那些流民也好,贫民也好,还有许多的破落户,在洛京住不起,便都扎堆移到了城外,白天可以往城里讨生活,晚上再从城里回来安宿。 城外就是一片的贫民窟,所有的房舍密集而又杂乱,不过倒也形成了天然的里坊和市场,玄康想要纵马快速地从这些贫民窟里穿过去,并不容易。再加上今日洛京紧闭了所有的城门,令许多人都预感到了一场暴风雨将要到来,所以城外的街市中也人心惶惶,很多人都在打听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玄康之所以要将主攻的方向放在洛京的东边,也是因为这个方向上,因为靠近着洛河码头,从一开始,洛京的当政者,就不允许那些流民和贫困户在这里建屋聚居,所以从东城城墙到洛河之间这数里的地方,除了几处树林之外,皆是一片的平地。 右厢和下厢两军已然汇合一处,御林军军容整肃,五万多人来到了洛京的城下,旗帜在风中猎猎飞扬,从城上看去,几乎就看不到头。守城的巡城司禁军们,不由得瑟瑟发起了抖来,大家都知道,可能马上就会有一场攻城战要开始了。 城内的人,也马上紧张了起来。 第316章 放烟花来庆祝平叛 当玄康带着人马立于洛京城外城的东正门外的时候,便看到了窦刚与虞昀、柴三郎等人站在城墙之上。东正门,正是洛京城东面的正门。 窦刚的脸黑得如同夏夏天的乌云,便是虞昀也满面怒容,倒是柴三郎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悠悠地道:“这才是咬人的狗不露齿,吃人的狼不叫唤,嘿嘿,谁又能想到,吉存仁那个家伙,把御林军的军权交给了这个小子!” “陛下!”窦刚跪倒在了虞昀的面前:“请陛下治窦刚私放之罪!”他现在肠子都要悔青了,痛恨玄康骗了他。 虞昀摇了摇头,将他扶了起来,叹息一声道:“窦将军,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不仅仅是你,便连朕也被他骗了,这家伙扮猪吃虎,竟然能够从宫里逃出来,而且还能够拿到御林军的虎符!” 柴三郎摇着头:“我想,我们都被他骗了,吉存仁的虎符一直就放在文玄康那里,亏得我们还在大将军府费那么大的劲儿!” 窦刚从地上站起来,来到了城墙的垛口,对着玄康大声地道:“十三太保,你不是回东齐吗?如何又带着兵到了洛京城下?” 玄康有些尴尬,但还是笑了笑,骑在马上对着城头的窦刚一拱手:“窦大哥,对不起了,兵不厌诈,窦大哥身为统领,应该知道的!”说出这番话来的时候,玄康自己都觉得厚颜无耻。 窦刚冷哼一声,问道:“十三郎,你身为东齐王子,如今吉昌率领八十万大军正在攻打东齐,陛下只是拿回自己应有的权力,你却还要为吉昌卖命,助纣为虐吗?你难道真得忘记了自己姓什么?” “不错!”玄康点着头:“我从未忘记自己真正的姓氏!就算是父王对不起我,我也永不会对不起生我养我的东齐故土!我已经派出红翎快使急马往东齐,向大将军报告洛京的情况,相信最多十天,大将军的大军一定会从东齐撤军,回转洛京来!这也算是我对东齐国的一点儿帮助吧!” 的确,就算是文青云按照玄康当初的策略与吉昌对战,而且一切顺利,能够在南方的湄州战场取得胜利,将战火烧到魏国境内,但是想要真地战胜吉昌,却也并非容易的事,魏国之战不过是东齐之战的后续,东齐经过一年的战争,也消耗得差不多了,想要再坚持下去,并不容易。 所以,能够让吉昌尽快地退兵,东齐可以得到即得利益,占据魏国大片的领土,这才是上上之策。 而玄康告诉吉昌洛京发生了叛乱,便是他什么也不说,吉昌也会迅速地退兵,对于他来说,洛京是他的根据地,远比他的所谓脸面要重要得多。 “混帐!”虞昀不由得破口大骂:“文玄康,你就没有想过?若是你能够与朕合作,咱们共守洛京,到时候,吉昌就算是回兵攻洛,文青云也会从后夹击,不出数月,吉昌必败无疑!你若愿意帮朕,你就是新任的大虞朝的大将军!” “呵呵,玄康这厢多谢陛下的好意了!但是大将军于我有知遇之恩,我与他情同父子,既然我拜他为义父,自然要做儿子应该做的事情!” 玄康的话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也是说与御林军的这两位厢指挥使听的,毕竟这两个将军都是大将军吉昌的亲信。 “文玄康!”柴三郎大声道:“你难道就不好好想一想,这一次就算是你帮了吉昌,你能够得到什么?吉昌能够给你什么?他最多让你成为吉存仁那样的一军统帅!可是,如果你跟陛下合作呢?封王拓国,成为一国之君都是可能的,你若不愿意,还可以在洛京作大将军,这是何等的威风?” 玄康微微一笑,道:“想我初到洛京之时,不过是一个文弱无知的少年,大将军收我作义子,培养了我三年,才有我今日的成就,人贵在要知恩图报,常怀感恩之心,才能够感觉得幸福的存在!再大的权力于我来说,与其心中忐忑,还不如踏踏实实地做一个普通人!” 柴三郎的身边,乔杜娟一身戎装地看着城下的文玄康,心中不知道为什么,竟然生出了异样的倾慕来。 柴三郎一声冷笑,道:“文玄康,你以为就凭着你带着的三个厢的兵力,就能够攻下洛京城来吗?呵呵,你既然跟着藤荆学过兵法,应该知道,十倍攻城的道理吧?何况这是洛京,龙陆第一坚城,你以为就凭着你手里的三个厢七万五千人,就能够拿下洛京来吗?” 玄康笑道:“能不能拿下来不打紧,我便围困洛京十日,等到大将军的大军回洛,自然可以一鼓作气,拿下洛京来!” 城上的众人心里一下子没有底。 如今的洛京城中,除了御林军上厢两万五千人之外,再加上皇城司一万人,巡城司一万人,以及拥护皇帝的大家世族的私兵,再加是除吉会的一些人马,总共也不过五万人的样子,而且除了御林军的两万五千兵马还能够有一定的战斗力之外,皇城司和巡城司的人,并没有参加过任何战事,充其量只能算是治安警察和一群特务。 “十三太保,咱们真得要等大将军回洛吗?”潘长官经不住地问道。 玄康道:“刚才我就已经说过,兵不厌诈,先让他们以为还有时间,等他们稍加松懈,咱们再突然猛攻!” 韦逍道:“咱们连攻城的器械都没有准备,如何攻城?” “自会有人替我们打开城门!”玄康说着,看了看天空,时间已然到了酉时,临近傍晚。 “我们放三个烟花来庆祝一下!” “放烟花?”“庆祝?”潘长安和韦逍莫名其妙。 玄康已然命令了下去,很快,三颗烟花升上了天空,虽然这是在白天里,但是红绿相间的烟花在空中,还是令人惊艳不已。 “今天就能够平定叛乱,能不庆祝吗?”玄康告诉着他们。 城头上,虞昀等人更是不解其意,乔杜娟问着柴三郎:“师傅,他们大白天里,放什么烟花?” 柴三郎也觉得奇怪,正在思考之时,忽然听到了北面东上门那边传来了喊杀之声,他蓦然一惊,不由得失色道:“糟了!这小子在城里有内应!” 此话一说完,虞昀和窦刚的脸已然变成了死灰,再看向城外,那些御林军在文玄康的统领之下,已然奔向了北边的东上门! 接着,就在东上门那里,一颗同样绚丽的烟花升上了天空。 第317章 攻入洛京 东上门被打开来,玄康一马当先地冲过了护城河的吊桥,直入城门;二十三郎紧紧随在他的身后,成了他的人保镖。 跟在玄康的身后,是千军万马,如同潮水一样,汹涌地涌入到洛京城中。 冲过了东上门,玄康便看到了许多身着黑衣的蒙面人正在与守备东上门的巡城司激战,虽然巡城司有一万余人,但是在东上门驻守的不过五百人,而这些黑衣蒙面人的人数竟然比这些巡城司的人还要多,也就难怪他们能够斩将开门了。 当玄康带着大军冲进城中,那些巡城司的士兵们马上知道他们没有了机会。 “我是大将军府的十三太保吉存勇!”玄康骑在马上高声喊喝:“缴械不杀!” “缴械不杀!”身后的潘长安也高声地喊道,马上,这声音像是雷鸣一般,传遍了整个城门的上空。 “缴械不杀!”许多的士兵不约而同地高喊起来。 那些还在顽抗的巡城司的士兵们,在大家的压迫之下,只得放下了武器,而那个领头的头目,正是早上放玄康出门的家伙,他浑身上血地跪倒在玄康的面前:“十三太保可要说话算数!” “我何时说话不算数了?” 这家伙点着头,当先地丢下了自己手里的刀。 东上门的战斗迅速地平息下来,玄康这才命令着潘长安领着人往皇城的方向去,他必须要先解救那些被虞昀困在宫城中的朝臣,然后又让韦逍带着人去平定上厢的叛乱,他自己则带着两个营的兵力,前往东正门,准备捕拿皇帝虞昀和柴三郎。 那些黑衣人看到局势稳定后,悄然而退,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人在走过玄康身前的时候,特意向他深深一揖,叫了一声:“主公!”。 虽然他蒙着脸,玄康也一眼认出,他正是公孙楚替他招募的死士顾连,这位年近五十的长者,之前可是做过栾信手下的大将,与吉昌身份相当。 “有多少伤亡?”玄康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这一千的私兵,就是他的死士,比他身后的千军万马还要重要。 “还好!”顾连道:“三死十伤!” “死者家属让舅舅多加抚衅,伤者好好养伤!” “诺!”顾连点着头,又看向他身后的千军万马正在进城,眼中流露出了一丝的羡慕。 玄康明白他的心境,笑道:“顾伯若是想领兵了,以后有得是机会!” 顾连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人悄然离去。 玄康感到十分得满意,虽然顾连这些人是对东下门发起的突袭,但是能够以这么少的伤亡,取得预想的效果,并不是巡城司的人太菜,而的确是顾连训练得法,他的这些私兵战力暴棚。 玄康带着人迅速地从朝阳大街南下,沿着东顺大街南下到了东正门附近,刚才他与虞昀等人就是在东正门问答的,他相信虞昀和柴三郎那些人一定不会退回宫里,他们多半会杀出东正门逃跑。 果不其然,当他带着人赶到东正门的时候,只看到窦刚带着一千多巡城司的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在玄康攻进城来的时候,虞昀、柴三郎和窦刚就已经明白,他们的夺权大计已经失败。 “窦大哥,识实务者方为俊杰,虞昀已经失败,你何必再为他送死?”玄康劝着他。 窦刚怒目圆睁,骂道:“文玄康,我真是错识你了!自古来都是皇权至上,大将军擅位专权,他才是逆贼!你是非不分,助纣为虐,总有一天会得到报应的!” 玄康心里想,他想要建立起一个没有君王的共和制国家,如果把自己这种想法告诉窦刚的话,估计他更要骂自己大逆不道了。 他笑笑,道:“窦大哥骂得好!只是在玄康的眼里,只有百姓民生,而没有帝王!无论谁能够给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我便拥护谁!如今本来天下安定,虞昀以一己之私,搅动天下动荡不安,我若真得由他任意为之,那便是置天下黎民的生死于不顾!” 玄康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脸红,所有玩政治的人,无不以为民请命为己任,而真正能够作到为百姓着想的又有几个?不过是以此为借口,寻求自己的利益罢了。 窦刚到底是武将,论起了耍嘴皮子,又哪里是玄康的对手,他冷哼着:“说那么多废话无益,你要想抓到陛下,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他说着,当先地拉开了自己的弓,引箭对准了玄康。 玄康知道,窦刚最厉害的就是他的箭术,若真得等到开弓射出箭来,自己想要躲都很难,当下大喝一声,催动坐骑,挥动着手中的长枪,突奔而来。 “嗖”窦刚终于还是发了一箭,直取玄康的眉心。 玄康暗叫不好,手中的长枪顺势挥出,“当”的一声,准确无误的将那一枝射向自己的箭拨打出去,这支箭“噌”的一声,钉在了街边的一处墙中。 但是,窦刚在一箭射出之后,马上又从身后的箭壶中掏出了三支箭,速度快得如机器人一样,还没有等到玄康的马到,这三支箭便被一齐放出,分成上、中、下,三路,如同流星赶月一般,直扑向玄康而来,上路直取他的头,中路取他快的身体,也路取他的马。 玄康大惊,眼见着马已经冲到了近前,他纵身而起,竟然从马上飞了起来,手里的长枪如游龙一般,从上而下,直刺窦刚的身体。 这是电光一闪之间,就在玄康越起之时,窦刚的三支箭也飞扑而到,两支箭走空,被玄康躲了过去,而下路的箭直接钉入了马的脸上,这匹马一声长嘶,被强劲的箭枝直接穿透了头,倒地毙命。 窦刚还想要第三次开弓,他的箭也已经搭上了弓弦,只是还未来得及拉开,玄康的身影便到了他的眼前,手中的长枪刺向他的头部,他只能急往后退,不得不放弃最后一射。 但是,玄康此时已然如影附随,一旦贴近,又岂容他有半分的回旋? 两个人斗了有三五个回合,窦刚都没有来得及拔出刀来,便被玄康把枪当成了棍,一枪杆拍在他的身上,将他快打倒在地,后面的军士蜂拥而上,将他按住捆了起来。 窦刚所带的一千多巡城司人员,在听到“缴械不杀”的喊声之后,再没有一丝的斗志,纷纷丢下了手中的刀枪。 第318章 平叛 虽然抓到了窦刚,但是玄康来到东正门的时候,柴三郎已经带着虞昀冲出了洛京城,虽然玄康安排了左厢的人马在城北,西,南三个方向堵截从洛京逃出来的叛军,但是却没有安排东边,因为他带着的右厢和下厢,就是从东边攻进城来的。 在玄康带着人冲进东下门的时候,原本也安排了一个营的人马守卫洛河桥,以防城内的叛军从东边突围而出,但是显然,这一个营的兵力还是太弱了,他们并不能阻挡以柴三郎为首的除吉联盟的搏命一击,五百多人被柴三郎逃出城的三百多人杀得丢盔卸甲,损折了一半。 很快,玄康便控制了整个洛京城,他首先来到大将军府,想要救出被皇城司控制的大哥吉存仁。 席洪宇已然听到了洛京被玄康带人攻破的消息,他想要逃跑,却被御林军堵在了大将军府里,只能把吉存仁押出来,以刀架着他怕脖子,与玄康对峙。 “只要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就放了吉存仁!”席洪宇跟玄康讲着条件。 吉存仁此时浑身是血,遍体鳞伤,看上去身上几乎就没有好的地方,虽然他被席洪宇要挟着,但是却显得激动不已,他的眼睛看不到,耳朵却十分得灵敏,不停地念叨着:“我就知道,十三郎绝不负我!我不会看错!十三郎绝不负我!”一边说着,一边也不顾被刀架在脖子上,泪水哗哗直流。 玄康也感动地流出泪来,在自己的大哥玄华死后,他是真得把吉存仁当成了自己的大哥。 他本来还想要假装不在乎吉存仁的生死,直接干掉席洪宇,可是如今,便是那种狠心肠的话,他也说不出来了。 仿佛是看出了玄康的心思,席洪宇道:“我要是没有活路,那么,死也要拉上他!” “好!我让你出城!”玄康咬着牙,终于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席洪宇脸上一喜,却又害怕玄康耍花招,马上又道:“给我备好马车,我要带着他一起出城,等我到了平安的地方,自然会放掉他!” 玄康心中气闷,正想要命令手下按他的话行事,猛地看到席洪宇身后的一个皇城司成员,手起刀落,一刀砍在了席洪宇的脖子上,一颗斗大的人头滚落下来,席洪宇至死都不敢相信,他是死在自己最亲信的手里面,一双眼睛瞪得老圆,无法闭上。 他的身体也噗地倒地,腔子里的血喷了一地。 那动手的皇城司成员双膝跪倒在玄康的面前,告诉着他道:“我叫宋七,是罗六的挚友,罗六被席洪宇所杀,我不敢有任何不满,就是想着得到席洪宇的信任,再替他报仇!十三太保与罗六不过泛泛之交,却能够为他鸣不 平,而出手相助,宋七向往已久,愿投在十三太保旗下,还望十三太保收留!” 玄康皱了皱眉头,他对宋七根本没有任何印象,也不知道他这个人的好坏,但是这家伙见风使舵的本事不错,又的确是杀掉了他所痛恨的席洪宇,当下想了想,点点头道:“皇城司如今群龙无首,那我便让你来代理皇城司的正使一职,谁若不服,格杀勿论!” “多谢十三太保信任!”宋七喜出望外。 玄康之所以会委他重任,是因为他知道,一旦吉昌回到洛京,肯定会对皇城司重新整合,皇城司是他的眼睛,吉昌肯定要放上自己信得过的人。宋七能不能保住皇城司正使的位置,却要看吉昌对他的态度了,此时,自己不过是作一番人情罢了。这小子脑子反应不慢,应该是一个可以拉拢的对像。 “十三弟!”吉存仁从地上站了起来,宋七连忙扶住了他。 “大哥有事要说吗?”玄康忙问。 吉存仁道:“我这里就不用你费心了,你刚刚进城平乱,还有很多的事要去做,就不要在我这里多作停留了,我自会好自为之的!” 这才是一个真正的大哥对小弟的关切,玄康点着头,心里忽然又有了玄华的感觉。 “大哥保重!”说着又对着宋七道:“我大哥是被你们皇城司害成这样,你若是要立功赎罪,就好好派人给我大哥治病,否则,我定不会轻饶!” “十三太保请放心!”宋七信誓旦旦。 离开了太液宫,玄康便赶往惜花楼,他现在还在担心着韩爱珠的生死。 到了惜花楼,便看到了韩冰儿带着几个复韩会的人守着院口,摆出了一付鱼死网破的架势,要跟玄康拼命。 “柴三郎挟持着皇帝逃出了洛京城,韩姑娘难道还要死拼到底吗?”玄康对于韩冰儿还是有些感激的,若是没有她,或许韩爱珠就已经遭遇了不测。 “没想到,带兵进城的人竟然会是你!”韩冰儿望着玄康的时候,满脸的不可思议。 “好了,既然你没有跟柴三郎一起逃走,我就看在你救了韩爱珠的份上,饶你们复韩会的人不死,你们闪我,我要去见爱珠妹妹!” “二郡主不愿意再见你了!”韩冰儿告诉着玄康,在与韩爱珠相处之后,韩冰儿才知道,被她救下来的并不是韩遗珠,而被吉存义杀掉的也并非是吉泰儿。 玄康一愣,忙问:“为什么?” “二郡主就是不愿意见你了!”韩冰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说她已经配不上你了,让你对她死了心吧!” 玄康的心头一痛,马上明白过来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吉存义已经被秦电所杀,但是只怕韩爱珠的心理已然永远地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顾不得再跟韩冰儿啰嗦,抬腿就往楼上闯去。 韩冰儿怔了怔,并没有阻拦,而是跟在了他的身后。 但是,当他上了楼,却发现房门紧闭,他使劲地敲着门,里面传来了韩爱珠悲泣的声音:“吉存勇,你不要再敲了,我以后再不愿意见你,你快走吧!” 玄康的心如刀割一般,大声地道:“爱珠,你别傻了,不管你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抛弃你的,我当初发过誓,二十岁的时候,要娶你为妻,你若是不愿意,我明天就可以娶你!” 屋子里的韩爱珠沉默了片刻,忽然发出笑来:“吉存勇,你别自作多情了!你也知道我韩爱珠是什么样的人?你娶了晋国郡主,又娶了庆阳公主,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我就算是再丢人,也不想嫁给你!” “你要是不喜欢,我马上退婚,只娶你一个!” “你走吧!”韩爱珠的声音冰冷。 玄康还要说些什么,外面传来了二十三郎的声音:“徒弟,潘将军和韦将军有要事,正在太液宫等着你呢!” 玄康一呆,此时他已然是洛京城中的主脑,虽然平定了叛乱,但是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处理,他没有时间在惜花楼里消耗。 “我先走了,等我有空再回来找你!”玄康只得对着屋子里的韩爱珠说道,迟疑了一下,转身下楼。 在他走出惜花楼的时候,韩冰儿从后面赶了过来,唤住了他,却将一个泥娃娃递到了他的手里:“这是二郡主要我还给你的,她说你是你,她是她,你们两个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玄康的心一紧,想要说什么,韩冰儿却转身离开了。 第319章 上厢与朝臣 潘将军和韦将军来找玄康,就是为了处理平定洛京的后继事宜。 首先,御林军上厢的指挥使遇害,所以上厢的人马才会被吉存义调来调去,没有阻隔。如今上厢的两万五千人有五千人在这次的叛乱中伤亡,可以说损失惨重了。剩下的两万多人马,除了玄康亲信的上厢第五军第五营,尽皆参与了叛乱,按照军规,这些叛军中的营将以上军官,必须要处理,或杀或贬,必须要很快拿出方案来,否则就怕夜长梦多。 一个厢有十个军,一个军又有五个营,营官以上的军官,包括掌兵的,掌法的,还有掌旗掌图掌兵器的,林林总总,足有两百多人。 玄康觉得这件事还是应该由大哥吉存仁作主,毕竟此时他还是御林军的统帅。 哪知道吉存仁却道:“我这个御林军的统帅已经名存实亡了,还不如在家里安心养病的好,我已经向义父上表,让十三弟接替御林军统帅的职务,相信不日义父就有回音!” 玄康苦笑,吉昌是不会有回音的,因为他在知道洛京叛乱之后,肯定会马上撤兵回洛,最多十天后,就能够到达洛京城下了。 吉存仁接着道:“如今上厢没有指挥使,十三弟出自上厢,可领此职!” 潘长安和韦逍也连忙拍着马屁,潘长安道:“今日若是没有十三太保力挽狂澜,我等皆要灰飞烟灭了,十三太保出任上厢指挥使和御林军统帅,可是众望所归!” 韦逍也道:“是呀!是呀!如今也只有十三太保适合坐镇京城了!” 玄康点着头:“那好,我便先出任上厢指挥使一职,至于御林军的统帅,还是等父亲大人回来后,再由他决定,在此之前,我便先行替大哥代理一下!” “如此甚好!”吉存仁十分满意。 玄康成为了上厢的指挥使和御林军的代理,所以也便可以毫无顾忌地对上厢参与叛乱的军官进行处理。他本身就是从上厢出来的,对这一军十分得熟悉,于是也便趁着这个时机,任人为亲。 先将那些主动参与叛乱的军官主地正法,然后再将那些被挟迫者降级处理,同时为了防止这些被降级的军官作祟,玄康特意地把这些军官从上厢里调出,分别安排到了另外三厢中,再从另外三厢里,抽调骨干充实上厢。 而对于最听从自己的第五军的第五营所有官兵,都有提升。 第五营的营尉是田嗣丰,在玄康出城之后,听从了景烨劝告,将第五营拉出来保护世子府不受骚扰,所以玄康当然要投桃报李,升任田嗣丰为第五军指挥使,而景烨也被顺利地从都尉升任为了第五营的营尉。玄康实际上是将第五军,变成了自己的亲卫军。 上厢被玄康拉到了西城落日军的营地进行整肃,与此同时,他又将在这次叛乱中表现得不错的王哲的左厢,调入了城中,担任着守备任务。王哲相比于潘长安和违逍来说,更能够按规矩行事,也只有这样较真的人,才不容易被人蛊惑。 处理完军务,天都已经黑了,接下来玄康还要处理朝事。 右厢的人马进入皇宫后,首先释放了被虞昀囚禁的诸大臣,而这些朝臣,也在这一次的叛乱中,原形毕露,保皇派和忠吉派已然泾渭分明,尤其是忠吉派,那些铁杆的吉昌支持都,基本上在这一次虞昀的行动中,屠戮殆尽,便是连他们的家眷也没能幸免。 事后统计,被虞昀所杀的五品以上朝臣足有两百余人,这已然是整个五品以上朝官的近半数了。就算是吉昌真得回到了洛京,这个洛京也再没有几个他可以信得过的人了。 这件事对于玄康来说,倒是成了一件好事,正因为如此,他在洛京办起事来,更加方便了,没有谁再敢对他不从。不过,他的心里却也在暗暗地腹诽,虞昀幸亏没有成功,否则的话,他后面要杀的人还有很多。 而那些保皇派的官员们,更是望着他瑟瑟发抖,他们知道十三太保毕竟还不是吉昌,所以还能够容忍他们当朝,如果是吉昌回朝的话,那么,他们的下场只怕就会像被虞昀杀掉的那些忠吉派了。所以,他们此时只想抱住十三太保的大腿,因为他们知道,如今也只有十三太保可以保住他们的命。 实际上那些被囚禁在凤仪殿里的大臣,大多是骑墙派,以宰相奉有田为首,看谁的势力大,就会倒向谁。 虽然这些朝臣们已经获得了自由,但是他们并没有离开皇宫,而是齐聚在金銮殿,等着十三太保的到来。 时近亥时,玄康才在田嗣丰等人的簇拥之下,走进了金銮殿,此时的大殿中,所有的灯都被点亮了起来,除了高高在上的龙椅上空无一人,满地都坐着人,而且很多人的身上,还带着汗馊之味,他们从被虞昀囚禁时开始,一直就在煎熬中等待,这大热天里,也没有一个人有闲心去洗澡。 一见到玄康走进来,奉有田连忙迎了上去,躬身向他施礼。 玄康却是吓了一跳,如何奉有田与他也有师生之谊,他连忙还礼,同时道:“老师不可如此,你这是在折煞我了!” 奉有田满是感慨,如实地道:“如今,我们大家的性命都捏在十三太保的手中,只希望十三太保能够大人不记小人过,留得我等的性命!” 玄康扫眼整个大殿,这里面的官员已经看不到一个忠吉派了,不是保皇派,就是骑墙派,难怪他们如此害怕。 他挥了挥手,景烨从后面走过来,手里捧着一个木匣。 玄康拿过木匣,对着大家道:“这就是昨夜皇上要大家所写的保证书,今日,我当着大家的面,将之烧了,免去大家的后顾之忧!” 说着,他将木盒又交给景烨,不一会儿,就有人燃起了铜鼎,玄康将手里的木盒直接投入到了铜鼎之中,殿上的人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奉有田还是不放心,又对着玄康道:“大将军一旦回朝,只怕会报复我等,那就又会血流成河!” 玄康知道,此时他需要的是安慰众心,稳定局面,马上郑重地道:“只要我吉存勇在洛京一日,便会保证大家一日的安全,绝不允许洛京再为争夺权力,让你们其中的任何人,成为刀下之鬼!” 听到此言,众朝官无躬身拜谢。 第320章 群臣担忧 奉有田再一次拜谢,却又有些疑惑地问道:“十三太保如何能够保证大将军听你的话呢?” 这也是许多人担心的问题,以吉昌的强势,只要是他拿定的主意,是不可能在乎别人怎么想的,这让玄康马上又想起了自己妹妹被迫往大漠和亲的往事,那个时候,他在太液宫前跪了数天,也没有能够令吉昌回心转意。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依奉相的意见,如何才能保证大将军听我的建言呢?” 奉有田尴尬地笑了笑,道:“老夫倒是无所谓,这么一大把年纪,就算是辞官回乡,也是值得的。只是,朝中就算有许多的人,即便是辞了官,也会被大将军清算,如此一来,能不令人担心吗?” “诸位既然信不过我,又何必将我叫来?让存勇作这个担保呢?” 户部尚书薛清道:“十三太保且莫着急,大家的意思还是想要得到大将军的谅解!” “那么依了大家的意思,存勇应该如何向大将军求情呢?” 薛清看向奉有田,奉有田也看向了他,两个人都有些难以启齿,这个时候,毕修从人从中走了出来,对着玄康一缉手,在大家的眼里,他算是玄康的手下人,毕竟是因为十三郎将他带进了朝中,这些话,也许只有他说出来比较适合。 “二公子,他们的意思是想要二公子能够在大将军入洛之前,就讨得大将军的一份保证书,保证入洛后,不向大家伸出屠刀,便是辞官回乡,也不得追究以往!” 玄康道:“父亲大人的保证书我又如何讨要得了?” 薛清道:“十三太保今非昔比,如今整个洛京都掌握在你的手中,而且十万御林军也听你驱驰。”他说着,又笑了笑,道:“若是十三太保生有异心,愿意独行其事,举旗立国,这天下也无人可以阻拦,更何况令父文青云此时还在与大将军激战之中,外援也可以引西秦和南楚国相帮,非是我等挑拨离间,十三太保难道就没有想过自身的安危吗?” 玄康一怔,薛清的话,与公孙楚的劝谏如出一辙。 奉有田也连忙道:“是呀!是呀!以大将军多疑的毛病,就算是十三太保没有异心,就怕有好事之人会在大将军面前说三道四,到时候,大将军也会对十三太保生出异心来。若是十三太保能够在大将军入城前,讨得一纸赦令,于大家来说,当然好处多多,便是于十三太保自己,也是好处多多呀!” 玄康低头沉思不语,他已然明白了这些朝臣的想法,如果这个时候,他真得听从公孙楚的意见,举旗独立,成为新一任的大将军,想来满朝文武,也不会有一人反对,而且大家都会全力支持,因为他们也十分清楚,只有支持他成功后,才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不怕吉昌会跟他们秋后算帐。 这就是虞昀杀掉了那么多忠吉派,对他的好处。 若是在两天之前,他一定会对此动心,而且肯定会义无返顾。但是如今,他却不想这么做,原因无他,而是因为他已经相信自己就是吉昌的儿子了。 自从吉存义临死前,告诉了吉家的秘密之后,他的第五趾也是有三块骨头,这分明就是吉家人的象征!他也因此终于明白了吉昌为什么会对自己这么好的原因,即便是那么多人建议吉昌杀了自己来祭旗,吉昌都无动于衷;他也明白了吉昌为什么会让自己住进吉国世子府的原因。哪里是因为那个府第闲着也是闲着的呀!这世上还没有人会把自己的世子府,让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去住,原来,在吉昌的心目中,他已经被当成了吉国的世子。 吉昌还有一个儿子,不过,那个儿子如今还太小了,如果按照吉家的寿命而言,只怕吉昌等不到吉泰儿长成的一天,所以吉昌才会不遗余力地培养自己成为他的左膀右臂,即便是不能够跟自己明言,他也要先将自己培养成他的接班人。 如果自己真得就是吉昌的儿子,哪有老子在打天下,儿子却要在他的身后拆台的道理? “大家的心意我懂了!”玄康思忖后,对着大家道:“不过,我吉存勇绝非忘恩负义的小人,更不是见利忘义之徒,所以我绝不会背叛大将军!” 听到此话,朝中所有的人都一脸的苦相。 玄康马上又道:“不过,我可以向大家保证,既然刚才我已经答应在保大家的周全,就一定不会食言,我定然会在大将军回洛之前,讨到他的一纸赦令,还请大家放心!” 这番话一出,殿中所有的朝臣这才放下心来,刚才的苦脸终于露出了笑容来。 “还有一事!”奉有田道:“十三郎如今掌握洛京的军政,想要如何恢复洛京的秩序呢?” 玄康向着他一施礼,虽然心里有主张,还是谦虚地道:“学生正想要向老师讨教!” 奉有田满意地点点头,道:“十三郎只要将此事交与老夫来做就好了,你只安心军务和洛京内外的态势即可,出榜安民,稳定民心,恢复市场,这些统统交给我们这些文官来就好!” 玄康心中高兴,他到底只有一个人,又如何能够做得了这么多事,连声道:“那是再好不过,学生多谢老师为学生分忧!” “呵呵,这也是老夫应该的!”奉有田摸着自己的胡子,又恢复了他往常的得意之态,接着又道:“只是,朝堂之上再无君主,这可如何来办呢?” 玄康心里暗道:“不就是皇帝虞昀跑了吗?实际上这个朝堂有他无他都是一个样子的,我还巴不得没有帝王呢!”只是他也知道,这个时代的局限,是不允许没有皇帝存在的,所谓国不可一日无主,就算是一个傀儡也要坐在那里,好像这样才是名正言顺的。 毕修笑道:“奉相的这个问题哪里还叫问题呀?呵呵,皇上既然对大臣无礼,那么这样的皇上废掉也罢,宫中不是还有小太子在吗?将那个小太子扶上帝位,也正合了大家的意思,不就是要找个人坐在龙椅上吗?” 此言一出,玄康马上赞成,便是那些保皇党想要反对,在此时的状况之下,见到玄康都答应了,也便收住了嘴,躲身人后了。 第321章 三更论势 处理完朝中的事情已然时近了三更,玄康在二十三郎和景烨带着的一营人护送之下,回到了世子府,还没有走进银安殿,秋禅便跑出来告诉他,聚仙楼的公孙老板一直在这里等着他,好像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玄康皱了皱眉头,他本来想着今天忙完了,好好休息一晚,明天再去找公孙楚商量下一步的计划。 公孙楚如此等不及地赶来,显然是有要紧的事,迫不及待了。 一边走,秋禅一边告诉着他,在他将洛京的局势控制了之后,秦电便迫不及待地带着韩夫人、布晓花和吉泰儿,离开了世子府,回了大将军府,因为他们也听说韩爱珠出了事,秦电的儿子也死了,为此,布晓花哭得死去活来。 一提到韩爱珠和秦电的儿子小光,玄康就觉得自己的心里在滴血。 景烨带着一营的人驻进了世子府,如今玄康的身份不同,他必须也要有自己的亲军,世子府本来就十分得阔大,而第五军第五营的士兵一直就是与玄康出生入死的兄弟,尤其是还曾跟着他一起往漠北送亲,参加过他所指挥的一系列战斗。 玄康没有让二十三郎跟随,这两天自己的这个师傅的确给了他太多的帮助,如果没有二十三郎将他从皇宫里救出来,他恐怕现在还被虞昀软禁在养心殿里呢。 值得一提的是庆阳公主在知道虞昀夺权失败,丢下了自己的儿子和后宫,跟着柴三郎逃出洛京之后,病怏怏的身体反而好了起来,她表现出一个公主应有的坚强,镇住了宫中的屑小,竟然没有人敢趁乱偷盗宫中的财物,或者逃出宫廷。 当潘长安奉命带着人到宫中捉拿那些参与虞昀夺权的阉党之时,庆阳公主代表着虞昀的利益,与潘将军竟然讨价还起了价来。 玄康也是事后才从潘将军的嘴中得知这些事情的,他有些不敢相信,那个娇蛮任性,动不动就发脾气得公主,竟然有了理性,难道是因为经历了一次劫难,所以才长大懂事了吗? 走进了银安殿边的会客厅,令玄康惊讶的是公孙楚还带来了阿龙,他还以为枚枝还呆在七里山里,无法入城呢。不过想想,以阿龙一个人,如何也能够混进城来的。 “舅舅一直在等我,可是有急事?”玄康也顾不得礼节,连忙问道。 公孙楚点着头,再一次提出了当初的要求:“公子如今已然全面地掌握了洛京的军政大权,难不成你真得想要将还给吉昌?” 玄康毫不犹豫地点头:“上一次我已经说得明白,我不想成为栾信和吉昌那样的人!我在离开东齐国的时候,明月禅师曾告诉我,诚者有信,仁者无敌!如果我要成为一名君主的话,我必须要做到这一点儿,才能够取信于民,取信于臣,同时也取信于我自己!” 公孙楚没有再劝下去,阿龙却是感慨地道:“枚枝曾说主公若是成为东齐国的世子,将是东齐之福!我这一次进京来,还以为主公必定会壮士得宝刀,纵横天下,他却说主公若是将手中的权力视如粪土,那便说明主公已然成熟,不再需要我们的保护了!” 玄康怔了怔,枚枝对他的了解,显然要比别人深刻得多。 “枚主使已经把洛京的情况用飞鸽传书回了东齐,不日就会得到大王的回复,枚主使还说,大王一定会要求主公趁机占据洛京,与他一起夹击吉昌,只要吉昌一败,那么整个大虞朝都将处在你们父子的统治之下,便是大王或者主公改朝换代,也是水到渠成的事了!” 玄康微微苦笑,道:“那不过是父王的一厢情愿罢了!呵呵,他到底是我的父王,我若真得这么做了,也许可以成就他的帝业,但是于我来说,却是死路一条!” “主公何出此言呢?” 玄康没有答话,公孙楚道:“文青云是什么人?怎么可能容忍公子来分他的权力呢?他毕竟处在壮年,雄心未老,到时候公子若是真得听他的话,击改了吉昌,那么他是父,公子是子,将来能够能够坐上皇位的必定是他!” “可是主公也是他的嫡子呀!” “若文青云真得这么认为的话,也就不会将二公子送入洛京为质了!” 阿龙不由得一呆。 玄康道:“从小到大,父王对我都是视若无睹的,说实在话,在他的身边,我从未感受过一丝父亲的温情,还不如我跟着吉昌的身边作干儿子的情谊好!” 公孙楚也点着头,告诉着他:“文玄忠原本是文青云重点培养的储君,奈何最终成了扶不上墙的烂泥,即便如此,文青云也没有想过要立二公子为世子,甚至将他的四子文玄光提名到了朝廷来,这说明了什么呢?文青云从来就不准备立二公子为储的。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当了皇帝,那将是二公子的恶梦开始,他肯定会如同对付玄华一样的来对付二公子。” 玄康点着头,他已经知道他在文青云心中的尴尬了,文青云连自己亲生的嫡长子都杀掉了,怎么可能会将君位交给身份不明不白的自己呢? “好吧!”阿龙终于放弃了想要说服玄康据守洛京与吉昌为敌的计划。 玄康看得出他觉得可惜,既然阿龙已经拜自己为主公,那么他就要把话说得再透一些。 “其实,我也只能将洛京交还与大将军的,你以为我占据洛京,与东齐两面夹击,就能够一举击败吉昌吗?吉昌不是闵秀,他是有根基的,就算是没了洛京,他的手里还有四十万大军,在身陷绝境的情况之下,他一定会与魏国合流,或者夺魏之国,以此为基地,再联络栾、宋等国,便能立于不败之地,加以时日,我的日子将会很难过。毕竟我在洛京根基尚浅,就算是手里掌握着十万御林军,也是因为我此时的身份是吉家的十三太保。在御林军中,绝大部分将领还是吉昌的人,深受他的大恩,很难想象,我若真得在战场上与大将军对阵,很可能会有大批的将士倒戈。” 公孙楚点点头:“公子所说不错,吉昌不是栾信,他对各诸侯国多有恩义,其实他早就可以废帝自立,他没有这么做就是为了树恩!公子若是这一次乘机占领了洛京,虽然一时可以得逞,但是若不能迅速攻灭吉昌的话,那么此后的处境会很难!” “阿龙明白了!”阿龙这一次是真的听懂了。 第322章 何去何从 “对了,还有一件事!”玄康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阿龙道:“阿龙,你要马上出城,去找枚枝,让他赶紧给父王去信!” “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阿龙有些不解,如今都到了三更时分,就算是他想要出城,城门也关了,不过,他马上又想到,如今玄康才是洛京的统治者,有玄康的令信,不管什么时候,他想要出城都是可以的。 公孙楚也在看着玄康,不明白他有什么急事。 玄康道:“大将军搬师回朝,这是铁钉的事情,而如今东齐的战事已近尾声,我就怕父王会急功冒进!吉昌毕竟不是凡人,他如果要撤军的话,定然会算计得完备,没有后患才会进行;而柴三郎保着虞昀逃出洛京,我若猜得不错,多半会去投靠父王。就怕到那个时候,父王会被猪油蒙了心,只看到眼前大利,而看不到暗藏的危险!” 公孙楚蓦然一动,已然明白了玄康想要说的是什么。 阿龙还有些懵懵懂懂,不解地看着玄康:“主公是想要让枚枝告诉大王,穷寇莫追吗?” “正是如此!”玄康道:“父王如果聪明的话,应该按部就班,放过吉昌,稳扎稳打地先拿下魏国再说,拿下了魏国,也便等于是断了吉昌的一条右臂。若是父王急功近利,想要趁机攻灭吉昌,只怕到头来会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的结果。” 阿龙还是有些怀疑:“洛阳叛乱,吉昌哪里还有心思在东齐大战,他应该恨不能马上撤回洛京,又怎么可能想着去对付大王呢?” 公孙楚道:“这就是吉昌的聪明之处。吉昌擅长打野战,如果文青云龟缩于城中,他可能没有办法,但是一旦文青云真得决定追击吉昌的话,那么,这定然给了吉昌一个可趁之机!当然,吉昌的目的主要还是要全身而退,回到洛京,但是,若是文青云真得全军出动,最终落入了吉昌的圈套中,也不保准吉昌会孤注一掷,先消灭掉东齐国的主力,然后攻灭东齐!” 玄康点着头:“吉昌撤兵,对于吉昌来说,也是一次战机,就要看父王如何选择了!对于大部分的君主来说,可能觉得敌人终于撤走了,可以长出一口气,根本不会想到再去招惹事非。但是,父王不是那样的人,他的个性是睚眦必报,一定会进行追击的!” “我明白了!”阿龙点着头。 “今日我派出的红翎信使,三天后,吉昌必有动作!五天后,东齐之围必解,如果父王不走错棋,哪怕不冒险,就已然处于了胜利之中!” 阿龙起身来向玄康辞行,玄康并不挽留,直接让景烨将他送出城去。 会客室中只剩下了公孙楚和玄康两人,玄康问:“舅舅深夜到此,绝不会只为了陪阿龙来传父王之令吧?” 公孙楚一声冷笑,道:“我自然不会为文青云谋算,实际上,我还宁愿他败于吉昌之手!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如果文青云事事都靠公子提醒,若是有一回公子不能及时说出来,他必败无疑!不过,若是文青云败了,东齐易主,那么公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东齐之主了,吉昌也定然会让公子当国,以报公子平叛之功!” “怎么来说,他也是我的父王,作为儿子,我又怎么可以看着他败亡呢?” “这就是公子的仁心宅厚了!”公孙楚叹了一口气,转入了正题:“如今洛京的形势已趋稳定,公子手据军政大权,正是为自己谋划的时候,若是等到吉昌归洛,公子再想要安插人手便不适合了!” “我自是知道的!”玄康道:“奈何我手头上的能够信得过的人,也不过数人而已,想要培植亲信,又如何来得及?” 公孙楚微微一笑,从自己的袖口里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玄康:“这是我拟定的人员名单,共一百五十三人,这些人很多公子不熟,但却是我们的亲信,尤其是前面的七十八人,就是我为公子招募的私兵中的中竖,公子可将他们散入到御林军中,执掌军要,到时候,就算吉昌回到洛京,不让公子担任御林军统帅一职,公子也可以暗中将这支队伍捏在手中。在洛京,谁掌握了御林军,谁才是真正的洛京之王!” 玄康拿着这份名单从头看到尾,欣喜莫名,公孙林真得是好谋士,总是在他要睡觉的时候递过枕头来,在他口渴的时候,递过水壶来。 当然,那七十八人全部放到御林军中,也还是太少了,不过,他相信公孙楚的选人,这些人只要有一个,就会替他带来一大片。 他仔细看过名单后,却发现最被他看中的顾连和管七却不在其中,不过他也没有多问,想那顾连和管七毕竟成名已久,若是真得把这两个人放到军中,肯定会被吉昌怀疑。 “我想把那些私兵,全部投入到御林军中!”玄康告诉着公孙楚:“有这一千人在御林军里把持,这支军队就再也跑不了了!” “公子既然这么想了,那么就可以这么做!”公孙楚点着头,同时也警告着他:“如今你可以随意任免洛京的文武官员,然后给吉昌报备一下,吉昌肯定会全都同意,他还要倚仗着你坐镇洛京来待他回归,自然恨不能要巴结你了!但是,你要记住,一旦吉昌回了洛京,对于朝中的人事任免,或者军中的人事升迁和调动,你最好一概闭嘴,不发一言,除非他征求你的意见时,你才可开口!” “明白!”玄康点头,经过了这一次的洛京叛乱,事际上吉昌在洛京的亲信也被虞昀杀得光了,除了自己之外,只怕吉昌还真得没有什么可信之人了。当然,他还有很多随他一起出征的将军,只是那些人却多是武职人员。 “舅舅,你觉得大将军回洛后,会如何待我呢?”玄康还是问出自己的疑惑来。 公孙楚笑笑,道:“他当然待你更像亲儿子了!呵呵,若我未猜错的话,他会将军中的许多事物交给你来处理,他会专心致至的处理朝堂之事!” “这么说来,我会成为真正的御林军主帅了?” “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吉昌一旦接到你的快信,一定会立即任命你为正式的御林军统帅,而且还有调动三辅的权力,成为真正的洛京留守将军!” 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如今吉昌在洛京的势力真得只剩下他一个了,若是当初让他来作洛京的留守,而非是吉存义,又怎么会有洛京之乱呢?只是他的这个留守,也做不了多长时间,顶多数天而已。 大将军就要回来了。 第323章 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 又是忙碌的一天,玄康还在为安定洛京城的废寑忘食,有道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 ,不当权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多的繁杂琐事,便是这一天下来,玄康也是忙到了二更时分,他觉得自己如果天天如此的话,身体肯定会垮下来。 接下来的两天里依然如此,在第三天的时候,他果然接到了大将军的任命书,正式任命他为御林军的统帅,同时兼任上厢指挥使,而且还是留守将军。 看着上面红通通的大将军印,玄康却是心潮澎湃,这竟然比他平定叛乱后,还觉得痛快,这也就说明了他得到了吉昌大将军的认可。更确切地说,他得到了吉昌对自己彻底的承认。 这份任命书,玄康特意拿出来给潘长安、韦逍和王哲三位将军传阅了一遍,也就是要告诉这三位指挥使,他如今可是明正言顺的他们的顶头长官。 想一想,当初自己被人怀疑,从御林军中退出的时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都尉,一年之后的今天,竟然跃升为了统帅;而自己在大虞朝之前最高的官阶也不过是五品的中书舍人,这还不到半年的时间,已然成为了一品大员,就好像是坐着过山车在跑。 如今洛京最热闹的地方不再是大将军府门口,而是世子府的大门口,每日里车马喧哗,竟然将原本宽阔的皇城根西街堵得严严实实,玄康不得不又抽出一营的兵马来负责这条街坊交通和治安。 由于虞昀杀了许多吉昌的亲信,而这些吉昌的亲信又都是在朝中最重要的部门任职,这些重要的部门又不能一日无主,所以选派提拔新任官员,便成为了玄康义不容辞的任务。 为了能够得到留守将军的青睐,得到那些重要的官职,于是玄康自然会成为被众多人攻关的对象。便是当初在玄康落魄之时,对他冷眼相待的家伙们,此时也会夹着尾巴,恨不能扒到地上给他舔鞋。 玄康自然而然地将最看重的位置,当先地安排给了公孙楚那名单里的人物。也难怪公孙楚会在那天那么晚还要等着他回来,如果没有拿到这些名单的话,玄康大概率会按照奉相与吏部的商量结果,在委任状上盖上留守将军印了。 正因为玄康提拔上来的很多人,实际上并不是原先朝堂上的人物,所以也有很多的反对声,但是面对着这种特殊时期,即便是像奉有田这样高位,又是玄康老师的家伙,也不得不看玄康的脸色行事。便是连原本没有考过科举,只担当过文书的毕修,也被玄康任命为了五品的中书舍人,来接替自己的位置,这令毕修感动莫名,特意跑到玄康的面前向他的发誓效忠。 玄康觉得有些好笑,他原本以为像毕修这样的清流,会真得不落俗套,哪知道一个小小的中书舍人,就已经将他的心征服了,成为了自己身边的“走狗”。 毕修却为以为然,他厚颜无耻地道:“我毕修也算是才名远播,奈何出身卑微,想要入仕,难比登天!一没钱,二没势,走科举又要拜洛京书院的那些顽愚为师,为我不屑,今日得十三太保提拔,便有了得遇伯乐之感,我若不为十三太保分忧,那便是忘恩负义,羞于为人了!” 如毕修这般,还能够和玄康说得上话,愿意为他效忠的人毕竟是少数;便是很多人想要来向玄康宣示效忠,连世子府的门都摸不到。 不过,最令玄康感到诧异的是,皇城司的代理正使宋七明目张胆地扛着五个大箱子送进了世子府中,每一个大箱子里,装着有五百两银子,这五个箱子就是两千五百两。 宋七送银过来的时候,玄康正在银安殿会见朝臣,看到这些箱子,玄康的脸阴沉地好像是冬天要下雪的天空。心里暗骂着这个宋七的不识趣,就算是他愿意收礼,也没有这样明目张胆来送的。 果然,不等玄康开口,毕修便替他破口大骂:“宋老七,你这是何意?留守将军可是十三太保,又不是没有见过钱,还要你来送礼?” 宋七赶紧道:“将军请恕罪,宋七并非是来送礼的,而是来还钱的!” “还钱?” “是!”宋七忙解释着:“去年的时候,周旋为皇城司正使,曾借有人诬陷十三太保之时,查封了十三太保名下的许多产业和银子,共计有三千余两。后来虽然查明十三太保是清白的,但是这些被扣的银子却未曾尽数归还,只还了五百两。如今我把剩余地这两千五百两银子送来,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原来如此!”在座的诸官都连连点头。 玄康却是笑了笑,忽然想起了某个电影的台词来,对着众人道:“宋七说得不错,当初拿了我的的当然要还回来,就算是吃了我的,也要吐出来!” 他的心里却也有数,暗道这个宋七的确会做事,当初周旋扣留的他的财物应该是两千多两,后来周旋只答应还给他一千两,在他成为中书舍人的时候,管周旋也只要回五百两银子。宋七却平白地给他多送了一千两银子,分明就是在向自己送礼。 有所有的官员确定后,唯有巡城司统领一职,玄康久久不能确定。如今的巡城司统领,是由三个厢指挥使轮流代理,尽管很多人都在向他推荐,玄康却知道,这一职位直接关系到了洛京的安全,所以还是决定交由大将军回来后安排,依然让三个厢指挥使代理。 那些参与叛乱的人,除了柴三郎带着虞昀逃出洛京之外,包括何运在内的阉党,以及军中的某些官员,都被抓捕了起来,等待大将军回来后再作定夺。但是,对于窦刚,玄康却决定要网开一面。 他悄悄地把窦刚从狱中提了出来,让秋禅找了一辆马车,将他和他的一家人一起送出了洛京城外,又拿出一百两银子,让他们远走高飞。 当秋禅办完这件事回来的时候,告诉着玄康,窦刚什么话也没有说,驾着车,带着他的家人过了洛河桥,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看来,他还是恨我的!”玄康发出一丝苦笑来。 秋禅道:“公子对他也算是仁之义尽了!我只是担心,等到大将军归来,公子要如何解释呢?” “不用解释!”玄康不以为然地道:“当初我可以放走秦无殇,如果这一次,我真得留下窦刚的话,他可能反而会怀疑我的意图了!” 秋禅懵懵懂懂,想问明白,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第324章 吉昌的反击 第七天的时候,枚枝进了城。 如今玄康在洛京当政,自然会对当初被皇城司查封的东齐财产全部解封,包括东齐进奏院,以及他在夕照门外的文府。当然,解封之后的这些原来东齐的财产,都被划到了玄康的名下来,他让枚枝进城,自然也是跟他确认东齐当初在洛京,到底有多少的财产。 令玄康感到惊讶,东齐在洛京的财产中,竟然还包括了三十个收支很不错的店铺,和八个城外的庄园,还有二十处住宅。 枚枝有些尴尬,实际上东齐当初在洛京的财产还要多,谢震作为东齐国驻洛京的进奏使,实际上就是充当的商人角色,他们除了为东齐经营,也为自己的经营。不仅仅是谢震的名下有店铺的房产,便是在枚枝的名下,也有不少的店铺和房产。只是在大将军准备出征前,他们见势不好,能出卖的都出卖了,便是没有来得及出卖的,最终也被皇城司查扣,成为了东齐的财产。 玄康从皇城司接收到的被查扣的东齐财产中,一半其实是谢震和枚枝的,真正挂在东齐名下的只有另一半。 玄康很是大方,对着枚枝道:“没关系,东齐的财产自然是由我来接收的,至于你们的财产嘛,我还没有那么贪心,还给你们就是了!” 枚枝有些尴尬,只得道:“二公子若是能够将我们的这些财产折价,给我们银票,大家才会更高兴,更加会对二公子感激涕零!” 玄康有些奇怪,问道:“枚正使,你们还是要回洛京来的,难道就不想着再经营生意吗?” 枚枝摇着头:“吉昌与东齐之间已然结仇,他是不可能允许我们东齐人在洛京经营的,但是,这些财产若是到了二公子的名下,他就不会说什么了!” 玄康点着头:“好吧,你们若是想要钱,那就折成钱好了!” “多谢二公子!” “对了,你有没有东齐那边的最新消息?” 枚枝点着头:“上一次多亏二公子提醒,吉昌撤退的时候,果然布下了一个口袋阵,朱俊将军认为穷寇莫追,但是大王认为吉昌已经穷途末路,所以并没有听从二公子的建议,不过,他没有将全部兵力带上,只带了十万大军进行追击,昨日在魏国河阳城南的跑马岭遇伏,厮杀一日,幸得朱将军率军营救,夜幕时分才得以脱险。我是今晨才得到的消息,唐旗担心吉昌会顺势再杀个回马枪,又回攻东齐,所以要我一定要面见二公子,让二公子无论如何,要想办法让吉昌回兵!” 玄康一声冷笑:“父王太过自大,或者听信了馋言,怀疑我与吉昌勾结,所以才会对我的建言不以为然!否则,他也不会如此冒险!” 枚枝有些尴尬,还是如实地道:“柴三郎带着虞昀已然到了东齐,是虞昀鼓动大王追击。而且,也是虞昀在大王面前,说二公子已经完完全全投靠了吉昌,所以大王才会怀疑二公子的!”说着,马上又道:“不过,经此一事,我想大王已经明白了谁对谁错,谁好谁坏!” 玄康苦笑道:“我身为父王的儿子感到悲哀,父王不信自己的儿子,而去信一个外人!我知道,父王一定是在怨恨我没有听他的话,在洛京竖旗反吉,呵呵,其中的原因,我已经向阿龙说得清楚。我一个东齐质子,无根无基,想要在洛京扯旗造反,又谈何容易?我可是为了我自己的性命,不得不稳妥起见,若是这样,都会被父王怪罪,那么,我也没有办法,今后对东齐之事,不再发一言!” “二公子且莫说气话!”枚枝道:“若是大王听了二公子的话,此时稳妥地拿下了魏国五州之地。如今被吉昌击败,不得不退守南浔城,五州还要吐出四州来,便是这南浔只怕也不见得保得住。到这个时候,大王再不知晓好坏的话,那就是咎由自取了!” 玄康沉默了片刻,又问:“父王没有受伤吧?” “中了三箭!”枚枝道:“若非唐旗死命护卫,可能会被吉昌俘虏!” “东齐损失有多大?” “十万尽墨!” 玄康倒吸了一口冷气,吉昌到底还是吉昌,一出手就狠如洪涛,他如今手里头能够调动的兵力应该还在四五十万之间,别说是十万大军,就算是东齐国的三十万大军齐齐追来,只要是进入了他的口袋里,也会全军覆没。 “放心吧,吉昌不会再杀回马枪的!”玄康道:“他已经出兵一年,这个战事有些长了,洛京才是他的根本,如今魏国之忧已解,而那些兵士们也多思家,正是因为知道要回乡了,所以才会如此得拼命!若是他们知道又要去打东齐,士气肯定会跌到谷底!当然,吉昌是不会放过东齐的,只是如今时机并不合适!” “可是大王还是担心呀!” “没什么好担心的!”玄康道:“人最要紧的是要知足,不知足,这才是父王失败的真正原因!十万尽墨,对于东齐来说,还能够承受。想来东齐之战,父王也抓住了不少吉昌联军的兵,等战事平息,双方自然会谈判交换俘虏的事宜,这一点儿枚主使放心就是,有我在,也绝不会让吉昌作出人神共愤的坑俘之举!” “这的确是大王所担心的!”枚枝道:“只是不知道二公子如何能够让吉昌不做出坑俘的事来呢?” 毕竟,在栾信当政的时期,坑杀俘虏的事情时有发生,而吉昌作为栾信的部将,虽然已经成为了真正的领袖,谁又能够保证他不会承继栾信的残暴呢? “如今,我还是洛京的主人!”玄康道:“他若真得做出那样的事来,那么,我也必然会有所举动,到时候,也就不能怪我对他无情了,拼得一死,也要为我东齐的将士报仇血恨!” 枚枝已然明白了玄康的决心,如果吉昌真得坑杀了十万东齐兵,那么玄康一定会在洛京扯旗反吉,就算是没有多大的胜算,他也会义无返顾。 玄康又道:“明日,我会派人往河阳运粮,以保证大军和战俘有粮可食,只要是解决了粮食供应的问题,我想,吉昌断不会做出坑俘的事来!” “好吧,我这就将二公子的话,传给大王!”枚枝起身准备告辞。 “代我问候一声父王安康!”玄康还是说出了这句担心的话来。 枚枝怔了一下,点了点头,快步离去。 第325章 吉昌归洛 果然在第十天的时候,吉昌的中军一万多人回归到了洛京的地界,只是吉昌并没有急于进京,而是在离着洛京三十里的新安店驻足,同时派出吉十一郎持着他的将令,要玄康往新安店来晋见。 看到吉十一郎的时候,玄康有意地问道:“是不是有人在义父的面前进了我的谗言?” 吉十一郎尴尬地笑了笑,道:“十三弟多虑了,父亲大人只是在新安店等待后继大军的到来,让你过去见他,也只不过是为了问一问洛京的情况!” 玄康正色地道:“十一哥,你可不要骗我!我在洛京九死一生,差一点儿就跟大哥一样,不死也会成为残废。我也知道你们在外打仗并不容易,但是我更不容易!独木难撑,我还是替义父撑了起来!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父亲大人一定听信了别人的馋言,认为我有异心,担心他进入洛京后,会遭遇到不测,所以才会让你过来传我过去,等我一入新安店,就会把我解除职务,软禁起来!” 吉十一郎嘿嘿的笑了笑,面露难色,不知道应该如何答复。 玄康知道自己所猜不假,叹了口气,道:“我只想知道,到底是谁在义父的耳边讲我的坏话!” 吉十一郎嗫嚅了半晌,只得道:“十三弟,你也不要责怪义父对你的猜疑,实在是你在平定洛京叛乱之后的所做所为,不能不令义父大人怀疑!” “那么你且说说看。” “首先,你以洛京为要挟,要求父亲大人下了一张赦令书,不追究那些朝官的过失,这就令父亲大人十分得不快!那些朝官尸位素餐不说,其中还有很多的保皇派,如今他们可以凭借着那一纸赦令,继续在朝中作威作福,逍遥法外,你让我们这些在前线冲杀的人怎么想?” 玄康皱起了眉头来:“父亲大人应该知道稳定朝局可是平叛之后的第一要务,至于他想要打击那些保皇派,也要等到局势稳定之后,找什么机会?什么理由不行吗?” 吉十一郎点着头,道:“父亲大人也是这么说的,但是有些人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觉得你这是在收买人心,企图不轨!” “我心如何,苍天可鉴!” “我相信十三弟的忠贞!”吉十一郎道:“但是三哥、四哥他们不相信!” 玄康明白过来,点着头:“这么说来,一定是他们在父亲的面前说了我的坏话了!” 吉十一郎不作答复,接着道:“还有,虞昀既然弃城逃跑,那么正好可以借以皇家无良为由,改朝换代!即便这件事实过重大,你也应该等着父亲大人回到洛京后,再作定夺。为什么非要自作主张,立虞昀的儿子为新帝?” “那是朝臣们廷议的结果。”玄康道:“义父是明白人,应该知道,如今这个时候并不是改朝换代的最佳时机。至于立谁不立谁,结果有什么不同吗?我倒是以为,立一个三岁的毛孩子为帝,总是要比立一个成年人好控制了许多!” “还有!”吉十一郎接着道:“前时,我们从东齐撤下来万分的艰难,父亲大人做足了假象,才引得文青云上当,并围歼了他的十万大军,按照大家对文青云的痛恨,都是要坑杀掉这些俘虏的,你却以劝鉴为由,实则行威胁之事,逼迫父亲大人善待这些俘虏,而且不得不返兵回洛,失去灭东齐之良机,这是大家最为反感的!” 毕竟玄康掌握着对吉昌大军的后勤补给,一旦玄康断粮,吉昌的几十万大军就食都有困难,这才是吉昌不得不退回洛京的根本原因。 玄康道:“十一哥莫忘了我是东齐质子,虽然如今我是吉家太保,但是故土难忘。我若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乡亲被你们坑杀,你以为我还能够睡得着觉吗?如今,东齐的战事已经拖了一年,将士们也疲惫不堪,思乡心切,再这么打下去,还是没有半点儿的结果,既然如此,何不早早结束,让老百姓过上安定的生活呢?” “你的理由虽然很好,但是十三弟,我也是奉命行事!”吉十一郎无奈地道:“父亲大人之所以派我回来见你,就是因为他知道咱们两兄弟的关系最好,他怕派出别的大哥过来,会被你扣留!” 玄康发出了一声苦笑来,悠悠地道:“既然对我不信任,那又何必这般试探?如果你们直接兵临城下,岂不痛快?” 他的心里却在想着,要是吉昌真得兵临城下的话,他那时倒是好办了起来,可以直接关闭城门,以被逼无奈的理由,真得扯旗反吉了。 吉十一郎正色地道:“十三弟说得什么鬼话?就算是你气不过,这种话也还是不要说出口来!正因为父亲大人不相信你会造他的反,所以才让我来传你去新安店见他。若是你畏惧不去,反而会被那些无良小人持了把柄。” “十一哥放心,我既然没有扯旗造反,自然是要听从父亲大人将令的,不过,丑话还是要说出口来,不然,我这心里会堵得难受!” “便是十三弟有再大的委屈,还是见到父亲大人后,好好跟他说明吧,我相信父亲大人还是相信你的!” 玄康点了点头,没有半分的犹豫,将手中的事情交待给了属下们一番,穿着便装骑马随着吉十一郎出城去见吉昌。 三十里的路很快就赶到了,见到玄康一个人前来,未带一兵一卒,所有的人都长长地松了一口气,他们是真得害怕玄康会造反,若是那样的话,他们真得就会成为流浪的浮萍,无根可依。 见到吉昌的时候,是在吉十一郎进帐复命半天以后,想来吉十一郎一定如实地将他与玄康在洛京的问答,告诉了吉昌。 吉昌显得苍老了很多,头发一下子多了许多的银丝,真的变成了一个小老头子。他看到玄康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泪水竟然滚落下来,流了一脸。 玄康想,吉昌真得是老了。 第326章 改朝换代 吉昌是与玄康并驾齐驱地走进的东正门,洛京的百姓们夹道而观。 虽然吉昌出征已经一年之久,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没有什么收获,但是,在最后的河阳一战,歼灭东齐十万追兵,也终于让他赚足了面子,回洛的时候,也算是风光无限了。 对于所有围观的人来说,能够与吉昌并驾齐驱地走进城来,也是一份无上的荣光,但是玄康的心里却万分的苦涩。 虽然吉昌十分亲切地肯定了玄康平定洛京叛乱的功绩,但是话题一转,又说到他过于年青,如果身在高位难以服众,并没有提到一句关于他心怀不轨的话,却也十分婉转地表达了对他手握重兵的担忧。 玄康转头看了看围在吉昌身边的那些太保哥哥,以为镇远侯等重臣,这些人都是随吉昌东征的,是他最信任的亲信。 吉老三和吉老四有些尴尬,如今他们身边吉家太保的长者,若是屈居于玄康的位下,无论是从面子上,还是从里子上,都无法释怀的。 玄康明白吉昌的意思,如今的吉昌,身边的亲信越来越少,他不能让这些所剩不多的亲信过于失望,于是只能牺牲自己。 “存勇愿意辞掉御林军统帅之职,推荐十一哥继任!”这是玄康所做出的最大退让,就算是自己当不成御林军的统帅,他也不能让那些对自己不善的人得到。让吉十一郎继任,最少有一点儿,吉存忠是不会害他的。 吉老四马上道:“十一郎过于年青,恐难当大任!” 玄康坚持地道:“若非十一哥继任,存勇实在想不出还有谁比我更合适御林军统帅一职!” 他的话十分果决,那意思也就告诉着众人,如果不让吉十一郎来继任,那么他就不会辞职。 当然,吉昌也可以强硬地撤掉他的职务,但是如此一来,就算是他完全服从,也会让别人忿忿不平,尤其是御林军的那些将士。 而且吉昌真得这么做了,那么他和玄康之间的父子关系,一定会出现裂痕,在外人看来,玄康做到了忠义仁孝四全,而吉昌就会变成无情无义的家伙,遭到别人的唾弃。 吉老三,吉老五和吉老六也在帮着吉老四说话,最后还是吉昌挥了挥手:“那就按十三郎所言来吧,存忠担任御林军统帅!” 吉昌开了口,别人也只能闭上嘴。 虽然吉昌答应了玄康的要求,但是对于只正式当了还不到十天御林军统帅的玄康来说,却越发得气闷,接着,玄康又向吉昌辞去御林军上厢指挥使一职,用他的话来说:“我身无任何军职,成为一介布衣,或许就可以安了父亲和大家的心,再也没有人说我有谋反之心,也再没有人对我忌妒打压了,我也能够落得逍遥自在!” 帅帐中众人面面相觑,如果吉昌真得答应了他的要求,那么无疑玄康会成为被天下所有人同情的对像,反倒是吉昌和他们这些攻仵玄康的人,会被天下人认作小人。 玄康这是以退为进。 果然,他的这个要求被吉昌拒绝了,让他依旧担任御林军上厢的指挥使。只是,吉昌还要对上厢官兵再进行整肃,毕竟这支厢军是参与洛京叛乱的主力,尽管玄康已经对相关人员进行了处理,把主动参与者斩杀,将动被参与者降职,但是吉昌仍然觉得这还不够。 为了表示对自己的这位干儿子一如继往的信任和喜爱,这才有了吉昌与玄康并驾齐驱进城的一幕。 满朝的文武官员早早地出城迎接,直到进了宫城的金銮殿,吉昌直接坐到了龙椅之上,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对着他跪倒,齐呼万岁! 吉昌终于扯掉了大虞王朝这块遮羞布,自己坐到了皇位上。 面对气势汹汹的吉昌,满朝文武,再没有一个人敢出头来反对;实际上,那些坚实的保皇派,早在吉昌入洛之前,就已经挂印辞官了,朝堂上留下来的大部分是骑墙观望派。 玄康不明白吉昌到底是什么想法,他一直觉得如今这个时候,吉昌应该做的是笼络人心,重新培养自己的势力,哪里想到吉昌一进城,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改朝换代了。 不过,仔细想想之后,他又释然了起来,以吉昌的睚眦必报的个性,要做就干脆做绝,反正不管他做不做,忠于他的诸侯还是那些诸侯,不服他的诸侯也并没有任何变化,倒是他当了皇帝之后,在洛京更可以大刀阔斧地改革,将大虞朝的旧制统统推翻,也没有人敢说些什么。 当年,栾信夺权成功之后,一直在准备着登基改朝的事情,为此他一刀杀了虞昀的父亲,却没有再立皇帝,也就造成了龙陆的混乱。那时,栾信还假腥腥地说自己身受大虞朝的皇恩,怎么会行谋反之事?不过是觉得时机未到罢了。 只是没多久,栾信死于闵秀之手 ,最终吉昌夺得了权力。吉昌推出了虞昀上位称帝,也便给虞朝续命了十多年,奈何虞昀不念旧情,恩将仇报,最终把大虞朝玩脱,被吉昌直接推翻了。 立国五百多年的大虞朝就这么没了,没有人惋惜,没有人嗟叹,朝堂上的众人都沉浸在改朝换代的喜悦里,因为他们都算是开国功臣了,自然会得到皇帝吉昌的封赏。 吉昌的新朝自然承继着他姓氏,国号为“吉”,同时也便意味着诸侯国吉国的终结。, 成为皇帝后,吉昌改年号为大应元年,大应,就是应天承命的意思。 接着,吉昌马上立儿子吉泰儿为太子,同时在玄康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就被任命为了太子太傅,成为了太子吉泰儿的老师。 奉有田依旧被任命为首宰,朝中其他人的官职基本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有些人封了公侯,便是连玄康也得到了一个东齐侯的称号,这实际上是承认玄康是东齐国的世子。 只是令大家意想不到的是,吉昌并没有立后,便是他最宠爱的韩夫人,也只是晋升为贵妃而已。 第327章 接盘侠 吉昌称帝,天下震动,身在东齐国的原大虞皇帝虞昀马上起诏,号令各诸侯起兵反吉。 但是,真正响应虞皇圣旨的也不过是东齐,西秦和南楚这三国而已。其他的诸侯实际上早就成为了吉昌的附庸,对于他们来说,吉昌称帝也是迟早的事,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魏国第一个送来的贺表,接着宋国和栾国也送来了贺表,这便表示着对大吉朝的臣服。 只是令虞昀没有想到的是,南楚国君楚飞云在吉昌称帝不久,也称帝立国,国号为楚,正式脱离大虞朝独立了。紧跟在南楚国之后,西蜀国君也称帝建国,而西蜀却是第一个背叛吉昌的原吉势力的诸侯。 吉三郎是西蜀国入洛的质子,听到自己的父王称帝立国后,便十分得不安,跑到太液殿外负荆请罪,生怕自己会被吉昌所厌。 虽然吉昌对于蜀国脱离自己的掌控立朝建国十分得不满,但是毕竟西蜀天高皇帝远,他想要征伐,要么就要经过西秦,要么就要经过南楚,而这两个国家都与他为敌的,他是不可能讨伐得了的,也许蜀王正是基于这个原因,所以才会在大虞朝灭亡后,紧跟在南楚之后,第二个称帝。 吉昌还是好言安慰了吉三郎一番,既然蜀王要称帝,那么自然也便不在乎自己的儿子,反正他的儿子有很多,对于吉三郎这个儿子,却是可有可无的。所以,吉昌也就没有必要真得杀掉吉三郎来立威了,更何况此时他正是用人之际,而身边的亲信并不多。 尽管东齐没有称帝,而且还奉虞昀为主,大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架式,但是吉昌并不以为然,因为真正响应虞昀号令的国家也没有几个了,就算文青云有这个心,在他新败损失十万兵的情况之下,也无这个力了。 西秦算是响应虞昀号令最积极的诸侯国,就算是吉大将军已经从东齐撤兵回洛,西秦与栾国和晋国的两面作战,依然如火如荼。 转眼间,吉昌称帝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季节也转入到了秋天。 朝堂上,诸朝臣还在揣测着天下的局势。 “放心吧,东齐王文青云迟早会厌烦虞昀的!”在朝堂上,吉昌一声冷笑,十分肯定地道:“文青云肯定也会跟楚飞云一样称帝,他可是一个野心很大的家伙!到时候,虞昀在他的手里面,就会变成烫手的山药,不除掉的话他就无法称帝;若是除掉的话,又会有弑君夺位的恶名!” 底下的朝臣们纷纷表示赞同,玄康却不以为然,文青云如果想要称帝的话,完全可以逼迫虞昀禅让,就像曹丕对付汉献帝那般。只是现在,东齐的国力还没有恢复,并不是文青云称帝的最佳时期,所以他还是会利用一下虞昀的。 朝事的议论进到了最后,又有要提到了对待废帝宫中旧人的问题。 在几天前,吉昌已经同意撤罢大将军府,将皇宫与大将军府重新合并,但是世子府却单单踢了出来,改为了东齐侯府,正式成为了玄康的官邸,而吉十一郎也从东齐侯府里搬出,回了之前他在大将军府的住所。 毕竟东齐府一直是宫城的一部分,而吉昌有意没有将东齐府收回入皇宫,在别人眼里,分明是大应皇帝吉昌对玄康的恩庞,如果那个府宅不改为东齐府的话,应该会成为太子东宫的所在。 也只有玄康明白吉昌的用意,东齐侯府,除了是要玄康将来继承东齐国世子的意思之外,还有更深层的意思,那就是吉昌将他当成了真正的太子。 他又想起了吉存义临死前告诉给他的话,他是吉昌的儿子,而且吉昌也心知肚明,如今只是隔着这一层窗户纸,吉昌不捅破的原因,是还想要利用他东齐国二王子的身份,巧夺东齐的国祚。如果文青云真得立别人为世子的话,他毫不怀疑,吉昌一定会全力支持自己回东齐起兵夺权。 大将军府与皇宫合并,本身并没有什么难的地方,只是拆除几堵墙而已。 但是,此时的皇宫里,除了住着虞昀的儿子废帝虞永忠之外,还有他的一些嫔妃和妹妹庆阳公主。 按照大部分朝臣的建议,那就是杀掉废帝虞永忠,以绝后患,将虞昀的嫔妃逐出宫去,要么下嫁将士,要么出家为尼,至于庆阳公主,直接废为庶人即可。 但是,这些提议被玄康一人所反对。 实际上,整个朝堂中,也只有玄康一个人在反对而已。 他认为一个三岁的毛孩子,只是因为出身在了帝王之家,什么错事都没有就要杀掉,太过残忍,何况虞永忠也没有那个能力造反,不如留他一条性命,作个关内侯,也显得新皇的仁慈。 虽然只有玄康一人反对,但是他的话权却极重的。 吉昌问着奉有田,奉有田道:“虞室的存亡只是陛下的一句话,存有好,亡也好,于陛下来说已经无足轻重了!但是,于天下人来说,却也是认知陛下度量的说辞!” 吉昌点了点头,道:“朕毕竟曾为虞民,若是让虞室绝嗣,也于心不忍,那就留下虞室一脉,封虞永忠为安乐侯,着十三郎抚养!” 玄康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又听到吉昌道:“虞庆阳撤去公主封号,赐与十三郎为侍妾,至于虞昀的宫中旧人,选才德相貌俱佳者三十人,充东齐侯府中,其他人等,配军中将士!” 玄康没有想到,自己会成为虞昀的接盘侠,他十分得不解,问道:“父皇这是何意呀?” 吉昌道:“朕所有的太保都有了子嗣,唯有你还没有,朕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着要你多给朕生几个皇孙儿罢了!” 玄康哭笑不得,倒是朝堂上,众多的朝臣们拍马屁一样地来向他道贺,好像他才是储君。 下朝的时候,毕修特意地来到了玄康的身边,悄悄地道:“大人,您没听出来陛下的意思吗?” “陛下什么意思?”玄康问。 毕修嘿嘿一笑,道:“陛下说,要您给他生几个皇孙儿!”他有意把“皇孙儿”这三个字咬得极重,又特别地解释着道:“陛下的意思已然十分得清楚了,那就是要正式收大人入宗室,成为皇族,这可不同于那些太保呀!” 玄康由不得一呆,吉昌的目的的确明了。 虽然这些太保们都是吉昌所收的义子,只是义子到底不同于宗族,只有能够进入宗族族谱中,才能够真正的成为吉家的过继子。 吉家人丁不旺,即便是吉昌称帝,也没有几个皇族,所以,按照毕修的揣测,玄康将成为吉昌的第一个皇族王子,将来肯定是要被封王的。 第328章 晋国危局 吉昌为了表彰秦电护佑吉泰儿,而令自己的儿子小光丧命的功绩,让秦电接手皇城司正使一职,这实际上也是说明了他对秦电的信任。只不过令玄康没有想到的是,卫星接替了秦电的职务,成为了皇城内卫处的正使。 卫星只是一娈童,出身并不好,他是出身在妓院里的,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清楚。吉昌让他成为官吏,也算是开了选官的先河。 至于巡城司统领一职,则交给了老六吉存温。 倒是当初对玄康意见最大的吉老三和吉老四,并没有多大的升迁。 吉老三依然是落日军的统帅,驻守在洛京之西;而吉老四被吉昌塞进了兵部,成为了兵部侍郎。 值得一提的是吉老五吉存信,他得到了殿前司统领的位置,吉昌特意从禁军中抽出了一万人,组成殿前司,专门负责皇帝的起居和出行保护,同时也负责宫城中的安全工作。 吉存仁眼疾未愈,只能依然在大将军府里养病,或许他将和藤荆一样,由吉昌养到死了。 在吉昌如今所剩的十个太保中,除了老大吉存仁之外,就数玄康的职务最为低下,他由一品大员的御林军统帅撤下来之后,如今只是一个从三品的厢指挥使而已,即便是他挂着太子太傅的名头,也是有名无实的,毕竟如今的太子还小,还不到四岁。 不过,从今天的朝堂形势上来看,尽管玄康在十个太保中品序最低,但是却份量最重,因为谁都能够看得出来,只要他开口说话,吉昌无不听从。 所以,尽管世子府已经改成了东齐侯府,门口的车马也没有之前那么多了,但还是络绎不绝,而玄康从御林军是抽调出来的上厢第五军第五营,也被吉昌特别允许成为东齐侯府的府兵,这是洛京任何一个侯爵都没有的荣耀。 按照吉昌立国制定的规则,除了亲王之外,是绝不允许任何臣子蓄养私兵的,即便是亲王府,养的私兵也不许超过三百人。 而玄康的东齐侯府,一下子便得到了一个营五百人的府兵,任谁都能够看得出来,吉昌有意要封玄康为王的,毕竟能够在他出征之时,替他守住洛京,这份功劳无人能及。 玄康才下朝不久,卫星便带着虞庆阳、虞永忠,和三十个宫中美女来到了东齐侯府,这些都是朝堂上吉昌说要送给他的。 那些美女,玄康连看都没有多看一眼,便让彩云带去了金凤居,如今吉十一郎搬离了,那里空着也是空着,先将这些美女安置在那里再说,以后或许可以赏赐给对自己忠诚的下属吧,就像他把彩云赏赐给李乐一样。 只是再一次见到虞庆阳的时候,这个高傲的原大虞的公主,依然高傲地看着他,此时她的眼神中再没有一丝的爱慕,反而是无比的痛恨,他想,虞庆阳已经对他由爱转恨了,说不定想要将他杀掉呢! 他只能苦笑着摇了摇头,告诉着她:“大虞朝的灭亡,是你哥咎由自取,我能够做的也只是保全你们虞家最后的血脉不被断绝。” “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虞庆阳抱着虞永忠,冷漠在反诘着他。 在虞昀逃出洛京不久,虞永忠的生母梅妃便受惊而殁,虞永忠便处在了虞庆阳的保护之下,实际上正是为了自己的这个亲侄子,虞庆阳才会变得这么坚强,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屈辱的活下来,那么,虞永忠也就活不下来了。 玄康明白为什么吉昌会把虞永忠交给自己来抚养,因为从这个时候起,虞庆阳已经成为了他名义的侍妾。 “不管你对我是恨是怨,我对你们虞家也算是仁之义尽了!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你不是一直想要嫁给我吗?如今你可是我的女人,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虞庆阳咬着嘴唇,眼中却露出了一份凄迷来,也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还喜不喜欢十三太保。 玄康笑了笑,他知道这个女人口是心非,明明对他还存在着幻想,也许他真得需要跟她一起生个儿子出来,也省得吉昌一直对皇孙惦念了。 他让彩云把虞庆阳和虞永忠安排着住进了玉锦楼,还特意叮嘱彩云,要好生侍候。 只是看到彩云的时候,玄康又想到了李乐,自从他将李乐派往汾阳去化解晋国危机,此时已经过去了快两个月,可是那边却没有一点儿的消息,这令他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第二天一早,当他上朝的时候,便看到了晋国晋文派来的使臣。 这个使臣是来向吉昌上贺表的。 按理说,晋国应该和魏国一样,早早就应该入洛上贺表,晋文之所以拖了一个多月才到,是因为晋国危矣,同时晋文又身负重伤,无法起床,他其实是来向吉昌求救的。 虽然玄康派了李乐拿着他的亲笔信,去斡旋秦晋之间的战事,但是结果并不顺利。秦无殇看在玄康的面上,停止了对汾阳的狂攻,却要求晋文割让汾阳城,以换取秦国的退兵。 汾阳城已然成为了晋国西南方唯一的屏障,若是汾阳一丢,西秦的大军随时可以直指晋都,所以,晋文当然不会答应。 李乐只能充当双方的信使,往返穿梭,调停其间,这也是李乐之所以没有能够很回洛的原因。 西秦国王秦威忌惮自己的二子秦无殇战力超群,所以一直想让秦无殇退兵,此时的秦无殇与晋文谈判,也不过是为了借着玄康的面子,想要捞得更多的好处罢了,他的真正目的并非汾阳,而是汾阳之南的河东五县。之所以要汾阳,不过是为了抬高自己谈判的资本罢了。 可是,就在双方终于要达成协议的时候,吉昌归洛,灭虞建吉,改朝换代,形势一下子发生了逆转。 对于西秦来说,这正是一个借着讨伐叛逆,攻城夺地,扩大领土的好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于是秦威又给秦无殇下令,要求他继续攻打晋国,最好将晋国灭掉。 而与此同时,挨着晋国的北燕和北赵也看到了晋国亡国的预兆,一个从渔阳出兵攻掠雁北,一个从壶关出兵,攻夺潞州,都是想要分这一杯羹。而更为可怕的是,北方长城之外的大漠北匈人,也看到了战机,越过了偏关,劫掠朔州。 晋国真得处在了亡国的边缘。 第329章 出兵援晋 朝堂上众人无声,只听到晋国的使者在不停地哭诉,恳求着吉昌发兵救晋。 如今,对于新立国的吉昌来说,虽然他的势力很大,但是诸侯国中,真正给他上贺表的也只有魏、宋、栾这三国,再加上今天的晋国,而吴国、越国、东海国、北燕国、北赵国,虽然以前都奉他的将令,但是到现在还没有向他递贺表,西蜀更是直接脱离他的控制,独立建国。这也便说明了些什么。 虽然各国离着洛京有路程的远近,但是他们在洛京都有进奏院,一个多月的时间已经不短,按照各国的谍报系统的速度,如何也应该传回了国内的消息,便是为了让吉昌安心,也会由进奏院的人向礼部表示一个态度。 却原来,北燕和北赵国没有马上表态的原因,是为了蚕食即将灭亡的晋国。 “众爱卿对于晋国的求救,有什么看法吗?”见到没有人出来说话,吉昌坐在龙椅上皱起了眉头来。 于是有人出班觉得应该救,有人也认为现在吉朝刚刚立朝,不宜再动刀兵。两派争论得无休无止,令人厌烦。 吉昌直接喊着玄康的名字:“十三郎,你的意见呢?” 玄康知道此时吉昌心里的想法,只得出班道:“晋国不能不救!” 反对救晋的以四太保吉存智为首,这个兵部侍郎马上道:“十三弟要救晋,不过是因为你是晋文的女婿吧?” 玄康不理会他的叶嘲讽,接着道:“大吉刚刚立朝,晋国上表称臣,若是我们见死不救,必定会冷了其他诸侯的心,到时候只怕那些诸侯也会离叛而去!” 吉存智道:“正因为大吉刚刚立朝,而且我们也才东征归来不久,府库粮草都十分紧张,众将士也厌倦出战,若是去救晋国,能够击败各方诸侯还好,若是败于晋地,只怕我们大吉颜面扫地,更会令臣服于我们的其他诸侯离心离德,生也叛心。” “是呀!”户部尚书薛清出班附和着吉存智道:“除非是陛下亲征,如今以晋国之局势,根本没有可以挽回的余地。若要救晋,谁人能够领兵破局?要出多少兵力才能力挽狂澜?还有,就算是救得晋国一时,以晋那四战之地,难不成还要救他一世吗?” 玄康气恼,驳斥道:“晋国虽然四战之地,但是地处河东洛北,正是大吉朝的北部屏障,若是失却了晋国,那么无论谁占领晋地,对于洛京来说,都可以俯冲而来,直捣洛京,从此以后,洛京再无宁日!”说着,又向着吉昌一拱手,道:“父皇若是信得过十三郎,十三郎愿意领兵出征,前往救援!” “你?”吉老四轻蔑地撇了撇嘴,道:“十三弟壮志雄心,令人佩服!但是,十三弟从未经历战阵,便是领兵之时,也是小打小闹,平定洛京之乱,只不过是顺势而为。先不说北匈人和燕赵之流,单单这个秦无殇,十三弟有把握将他击败吗?” “秦无殇所仗者,不过是藤荆的奇谋,我也是藤荆的弟子,他的那些诡计瞒不住我!” “呵呵,大家都知道,十三郎与秦无殇可是有救命之恩的,难不成十三郎准备亲自去汾阳,乞求他退兵吗?” 玄康派了李乐往汾阳去和秦无殇交涉,这件事已经很多人知道了,但是却没有结果。秦无殇并不会因为感念玄康当年的恩情,而卖他的面子。秦无殇与玄康的友谊再深,他也不会为了西秦的利益而放弃将要到手的晋国土地。 玄康并不理会吉老四的冷嘲热讽,坚持对着吉昌道:“父皇,孩子只需要提所我所属的两万五千上厢兵马,出援晋文,一定会保全晋国领土,将秦无殇击败,在冬天之前结束战事!” 玄康这一次不仅把自己的兵力讲了出来,而且还把时间限定了。 “十三太保太过托大了吧?”不仅仅是吉老四,其他的人也纷纷怀疑。 玄康一本正经地道:“父皇,我愿立下军令状,若是不能救援晋国于水火,甘愿以头谢罪!” 见到玄康如此认真,吉昌点了点头,道:“既然十三郎有这么大的信心,那么朕就信你一回,给你一次独自领兵的机会!” 玄康心里狂喜,这正是他一直想要的,只有自己打出来的天下,才是真正的天下。他的脸上不露痕迹,对着吉昌拜倒在地,口呼着:“多谢父皇信任孩儿,孩儿定然不会辜负父皇的期许!” 吉老四等人还想要阻拦,但是看到吉昌实际上已经下了决心,也便只得闭上了嘴巴。 吉昌道:“你且起身,这一次若你能够真得救下晋国,朕也不会再亏待你,便让你承继晋文的衣钵,成为晋王!” 众朝臣都可以听出来,吉昌显然还是因为玄康平定了洛京之乱,而没有得到应有的奖赏,感到有些内疚。 晋文两个儿子战死,一个儿子是傻子,孙子又太小,而此时晋文自己也身负重伤,听来使的话头,分明活不了多久了,之所以死死苦撑,就是不愿意晋家的基业完结在自己的手里。 玄康如今可是晋文的女婿,由他来继承晋国,本也是再适合不过的。就算是晋文心有不甘,也无能为力。毕竟,晋文当初能够成为晋王,也是因为吉昌分封的结果,这么些年以来,也是因为吉昌的支持,他才能够坐稳晋王的位置那么久,就算是吉昌夺了他的爵位,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吉昌的话,也正中了玄康的下怀,他和公孙楚算计来算计去,不是也在算计着自己能够成为一国之君吗?要不然,他为什么要娶晋国的郡主呢? 虽然心里如怒海狂涛一样得翻腾,玄康的脸上依然平静无波,再一次躬身:“多谢父皇封赏,孩儿一定会力挽狂澜,靖定四方,凯旋而归的!” “好!朕就等你凯旋而归的那一日!”吉昌也豪爽了起来。 第330章 出征之前 虽然玄康很想要马上出兵渡河北上,但是大军出行,军需粮草,武器药品,一切的东西都需要准备,这就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完成的,在玄康的再三催逼之下,兵部尚书和中书省最终同意在三天之内,把这些琐事完成。 也就是在这三天的等待中,玄康竟然等来了东齐国的使臣。 东齐国还是派来了求和的使者,出使的依然是柳士权。 文青云最终还是只能向现实低头,虽然他对吉昌恨之入骨,却也知道,就算是吉昌称帝,他也有没足够的力量再进行反击了,如今,他迫切需要的是休养生息。 文青云提出来的条件对于吉昌来说,很是诱人,他只需要吉昌将俘虏的十万东齐战俘放归,而文青云则会将大虞朝的末代皇帝虞昀和除吉联盟的头目柴三郎等人献上。另外,如果吉昌愿意放归质子文玄康,那么文青云也不介意承认吉昌所建立的大吉朝宗主国的身份。 文青云很聪明,在看到不可能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后,便要榨光虞昀最后的利用价值。 对于东齐的这个提议,吉昌很感兴趣,那十万东齐战俘,除去死伤和逃走的,实际上只有六万余人,因为答应了玄康不杀俘,这些人其实就成了大吉朝的负担,毕竟每天需要吃的粮就很多,好在如今已到了秋天,正是征夫修筑河堤的时候,这些战俘便成了免费的劳动力,被人看押着在黑水河两岸劳作。 如果将大虞朝的末代皇帝握在手里,哪怕是押到市曹上斩杀,对于吉昌来说都是合适的,因为他得国于虞昀,只有除掉了虞昀才可以免除后患。其实吉昌更在意的还是柴三郎,这个家伙就是一个打不死的小强,跟他斗了这么多年,将他在洛京的基业几乎摧残殆尽,连他最得力的两个助手,糜庆和周旋,都是死在柴三郎的奸谋之下。 所以,吉昌很痛快地答应了文青云的第一个要求,当然,他还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他释放东齐战俘的同时,也需要文青云释放这次东齐之战中,被东齐国俘虏的联军战俘,关于这一点,柳士权直接就答应了。 只是到于第二个条件,吉昌并不以为然,对于文青云愿不愿意承认他的大吉朝,大吉朝都摆在那里;至于文青云愿意奉大吉朝为宗主国,他也不会相信。像文青云这样的诸侯,他也控制不了,今天可能臣服于你,明天也可能自己称王称帝。 所以,吉昌提出来,如果想要文玄康回国,那么文青云就要把朱俊交出来。他对朱俊恨透了,朱俊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是他的第八太保,只是因为西秦之战败北,他需要有一个人替他顶罪,原本也没有想要到八郎永远地去当火头军,哪知道他却心怀不满,离开洛京投靠了他的敌人。 对于这个条件,柳士权无法作主,特意让枚枝用飞鸽传书,去向文青云请示,得到的结果,自然是文青云的回绝。 转眼间三天就过去了,玄康正准备出征的时候,又被吉昌叫停了,他让玄康去战俘营接收那些东齐国的战俘,这些战俘,可以编成两个军,随他出征晋国。 玄康蓦然明白,吉昌在与文青云谈判之后,耍起了心眼来。他把东齐国所剩的六万战俘交到了自己手里,而非是让柳士权带回东齐国去,也算是完成了他和文青云的诺言。 吉昌当然不希望这些战俘回归东齐,这些战俘如果真得回去,那么肯定还是会成为东齐国的一支生力军。而玄康本身就是东齐国的王子,把这些战俘交给玄康,也就等于是完成了交接。至于玄康要把这些战俘带到什么地方去,那就不是他管的事了,可以推作是东齐国的内政。 文青云等于是吃了一个哑巴亏,这么多的将士变成了文玄康的私兵,他还是一无所获。而且将来如果他不立文玄康为世子,那么,文玄康完全可以凭借着手里的东齐战士,与他分庭抗礼。 这,正是吉昌的阳谋,就是要给东齐国插下一根毒刺,而针对这个阳谋,文青云也毫无办法。 最终的结果,文青云也没有将被他控制的虞昀和柴三郎那伙人,送给吉昌,而是将这些人送到了魏国。魏国是大吉朝的番属,而虞昀的母亲正是魏国的郡主,是如今魏王魏无病的姑母。 后面魏国愿不愿意将虞昀等人交给吉昌,那就不是文青云所管的事了,他也用了一个阳谋,成功地给大吉朝和魏国之间上了一层眼药。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而此时的玄康,就成为了个得利的渔翁。 只用了三天的时间,玄康便将六万东齐战俘整顿成了两个军,一个起名叫作齐胜军,一个起名叫作齐克军,顾名思义,就是要战胜一切,攻克一切。他以顾连为齐胜军的统帅,以管七为齐克军的统帅,全权将这两支新组建的交给他们统领。 吉昌也觉得奇怪,顾连与管七也算是与他同时期的名将,自从他当权以后,但退隐江湖了,虽然后来他曾向两个示好,表示过愿意让这两位将军出仕,但是这两个人对他根本不理。 “他们是要面子的人!”玄康告诉着吉昌:“这一次平定洛京之叛,我就得到了顾连的帮助,所以也与他们结交,他们跟藤老师是朋友,所以也愿意替我统军!” 玄康提到了藤荆,吉昌表示无奈,虽然他也算是藤荆的弟子,但是在世人的眼里,藤荆就是死在他的手上,他是恩将仇报之徒。 “既然这两个老家伙愿意为你出仕,那你便要好好对待他们,这两个人领兵打仗还是很有一套的,当初朕也没少在他们的面前吃过亏!”吉昌也为玄康能够找到两个老帅替他高兴。 “孩儿明白!”玄康恭敬地答着。 原本准备三天后出征的,如此一拖,就过去了七天。 在出征之前,玄康又特意往皇宫去求见韩爱珠,但是还是一如继往,韩爱珠并不愿意见他,想来,她还是没有能够从那场恶梦中醒过来。 自从大将军府和皇宫合并后,吉昌便住进了皇宫的乾元宫,而韩遗珠也带着儿子和妹妹搬进了坤宁宫,实际上的皇后居所。而大将军府,则变成了诸位太保全居之地。不过,吉昌还是喜欢在太液殿举行家宴。 值得一提的是,在韩氏姐妹的恳求之下,吉昌赦免了韩冰儿那些复韩会的罪过,允许她们在洛京生活,同时可以探视韩氏姐妹。 “或许,等我凯旋归来的时候,她就会回心转意吧!”玄康这么想着。 第331章 驰援汾阳 虽然手里有了九万的兵力,但是对于玄康来说,实际上真正能够战斗的,也只有他自己统领的两万五千的兵力。 这是御林军的上厢,因为参与了洛京叛乱,被吉昌痛恨,所以此时,正好借着玄康统兵出征之机,将这只军队从御林军中除名,要改称为知返军,意思就是迷途知返。但是玄康却觉得不应该总记着别人的过错,应该看到别人的优点,所以他起名作奋勇军。 御林军从此也不再设上厢,只有三厢的兵力。而上厢的职责,实际上已经被殿前司所替代。 虽然吉昌将东齐的俘虏给了玄康,但是却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兵器,用吉昌的话来说,这些军队是东齐的军队,他的大吉朝没有义务给他们武器,能够供应他们每日两顿饭,就已经算是仁之义尽了。 虽然这些军人只要给他们武器,就能够作战,但是玄康也没有去向吉昌讨要,他觉得吉昌所说得不错,既然这些人作为自己东齐国的部属,那么,他们的武器,马匹,粮草,甚至于是他们的生死,都应该由他来负责。他现在还没有那么能力把每个人都武装起来,但是并不代表以后也没有这个能力。 所以,这些东齐的战俘虽然组成两军,人数不少,却也只能担任辅兵,押运些粮草,护送些伤员,或者在后面敲鼓助威。 在出征之前,玄康抽空去见了一次公孙楚,公孙楚告诉他,这一次援晋的成败,便决定着他的成败。若是能够一举击退四处强敌,那么他将来就可以坐稳晋地,成为一方君主;否则的话,就只能继续寄身于大吉的朝廷,等着不知道何年何月才会再出来的机会。 对于行军打仗,公孙楚没有什么可以来指导玄康的,用他的话来说,他是藤荆的关门弟子,用兵一道上,在龙陆已然无人能及。不过,秦无殇也不是一般人,他也是藤荆的弟子,只不过没有人知道罢了。 出洛京的时候,吉昌没有送别,只是派了吉十一郎持着他的圣旨,说了一通冠冕堂皇的祝福之言。吉十一郎一直将他送到了十里长亭,分别之际,又告诉着他:“父皇要我私下里跟你讲,晋国之事,若能为之则为,若不能为之千万不可勉强,保命要紧,就算是你败回洛京,他也绝不会要了你的性命!” 这分明就是在给自己吃一颗定心丸呀! 玄康感激,对着吉十一郎道:“请十一哥回去禀告父皇,我一定谨尊他的话,无论如何,也会活着回到洛京的!” 两人拱手作别。 花了一天渡河,又花了五天行军,第六天,玄康带着奋勇军已经来到了晋国汾阳三十里外,一个人骑在马上,身边没有一个随从,远远地站立在大道之中,看到了烟尘滚滚,竟然不去躲避,反而迎之而上,向他们奔了过来。 “是李乐大哥!”玄康身边的秋禅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来人,高兴得大叫。 二十三郎抱着自己的剑,骑着马在玄康的另一边,他早就认出了李乐来,只是不说而已。 大军停止前进,李乐冲到了队前,飞身下马,来到玄康的马前,单膝跪倒:“李乐参见主公!” 玄康连忙让他起身,看看日正当中,命令着手下的人就在路边暂作休息,埋锅作饭,他自己带着李乐,在秋禅和二十三郎的陪同之下,走进了路边的树林,要听一听李乐对汾阳战事的叙述。 几个人就在林中席地而坐,李乐又黑又瘦,显然近两个月以来,他在这边过得并不好。 “秦无殇本来都要退兵了,但是秦威忽然又下令要他继续攻打汾阳,所以之前,他与晋文的谈判的协议尽皆作废!”李乐说到这里,叹了一口气,他是怕玄康怪罪自己办事不力。 秋禅骂道:“这个秦无殇太过无耻,若是知道他是这样的人,当初公子你就不应该救了他!” 玄康摆了摆手,不以为然地道:“如今就莫说当初的事!即便是秦无殇很坏,我也没有后悔过当初救他。再说,如今这种局面,晋国就算是不被西秦所吞,也会被北匈人和赵燕等国吞没,秦无殇不过是最早摘到桃子的人罢了!” 李乐道:“我往秦无殇的营中怪他出尔返尔,他就拿出了他父王的旨意要我看,还摆出无可奈何的样子来,实实地气人,要不是风杨在旁边劝解,我真得想要将他一刀两断。” “晋国这边的情况如何?” “很糟糕!”李乐道:“虽然有洛京的粮草支持,但是几次大败之后,士气低落,要不是晋文死撑在汾阳,身先士卒,汾阳城只怕早就破了。只是如今,晋文伤重难复,每一次敌人攻城,他都要用人扶着才能够来到城墙之上,我观他的身体,就算是击退了秦无殇,只怕也没有几天可以活的了!如果公子再不来,可能出不了一个月,汾阳必丢无疑。” 玄康点了点头,又问道:“如今双方的兵力如何?” 李乐道:“汾阳城外,秦无殇有十万兵马,原本汾阳城中也有十万兵马,但是,前几日晋都告急,说是北匈人攻入了晋国国境,偏关已丢,马邑围城,所以晋文只得分两万人往马邑援救,后又有北燕人攻入雁北,晋文只得再分一万人去守雁门关;昨日赵人又寇壶关,所以,他又分了一万兵往潞州驰援,如今汾阳城中只有六万人,而且有一万余是老弱病残。” 玄康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早就知道晋文独木难撑,晋国的常备兵力也只有十万,加上各边关边镇的守军,总数也不过二十万而已。而晋国地僻,在与秦国不断的交战中,越发疲惫,民不聊生,若非吉昌不断地给他输血,只怕他在一年前就已经败亡了。 “还有!”李乐道:“我今日从秦无殇的营中出来,听风杨说,秦威又调集了五万军马过来驰援秦无殇,秦国与西蜀和解,与西部的羌人也停战,东南面武关只是和栾继对峙,互有胜负,所以他们会倾全国力攻夺晋国,不可能给他人做嫁衣裳,让燕赵和北匈人得到便宜!” 听着李乐的话,分明西秦后继还有源源不断的援兵过来,大家的脸色越发得严峻起来。 第332章 犄角之势 玄康微微冷笑,问道:“他们知道我带着援兵过来吗?” 李乐点着头:“他们不仅知道公子带着援军过来,而且还知道,公子的兵力只有不到三万人!” 西秦虽然早就不与朝廷来往了,但是他们也会在洛京留有间谍,洛京的消息,肯定也会很快地传到西秦。 秋禅问:“既然秦无殇知道公子领兵前来,难不成就真得要与公子为敌?” 李乐道:“秦无殇说,他与公子是生死之交,他的这条命也是公子给的,所以,他不愿意与公子为敌!但是,他又不能置西秦的利益于不顾!在国家利益和个人恩怨面前,他只能以国家利益为重!真得与公子交战时,若是公子不幸身亡,那么在灭了晋国之后,他也一定会以死谢罪!” “屁话!”秋禅不由得大骂起来:“这个秦无殇就是一个不要脸的家伙,忘恩负义,恩将仇报,他怎么就说他先死?还诅咒我家公子先死?我呸!” 玄康苦笑道:“他能够说为了以死谢罪,就已经很不错了!我原来也没有奢求他真得能够给我多大的面子!呵呵,他也是因为看到我带来的兵力不多,以他十万的秦兵,就算是我们跟晋文合兵一处,也没有他的兵多,他当然有看不起我的本钱了!” “公子,我总觉得皇上让您带两万五千人过来,其实就是作作样子,给其他诸侯看的。”秋禅道:“我们的确兵力微弱,公子其实也没有必要真得为晋国死拼,咱们也拼不过人家的!” 玄康马上又想起了自己出京时吉十一郎所说的话,吉昌让他不能为则弃之,那就是根本认为自己无法逆天。 他笑笑,道:“正是因为我们兵弱,所以才不会引起别人的在意,对于秦无殇来说,多我这两万五千的兵马不多,少我这两万五千的兵马也不少!当然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 李乐道:“秦无殇虽然没有明言,但是风杨私下里跟我讲,秦无殇经过了多少的战阵,才有了今天西秦战神的称号,而公子从未独自领过一兵一卒,更没有实战经验,就算是跟着藤荆学了几年的兵法,也是纸上谈兵,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把公子放在眼里。” 玄康点着头,笑了起来:“很好呀!我还怕秦无殇过于重视了我呢!” 秋禅不解地问:“这有什么好的?他看不起你,你还高兴?” 玄康道:“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知己不知彼,一胜一负,不知己不知彼,不败才怪呢!呵呵,对于秦无殇来说,他对我是知己不知彼;而对于我来说,却是知己知彼,我若不胜,真得要天诛地灭了!” 听着玄康说得绕来绕去,李乐听得五迷三道的,倒是秋禅看到玄康如此有信心的样子,心下里放心了许多。 “我们是入汾阳城跟晋文合兵呢?还是单独立营?”李乐问。 如今他们是大吉朝来的援军,与晋国的军队互不统属,若是合兵一处,肯定会有兵权之争,所以在大多数的时候,不管援军多少,都会与主军分开来互立营帐。 玄康道:“不入城了,我们就在汾阳城外的卧龙岗下立营,那里离着西秦军营和汾阳城同等距离,正好呈三角之势。若是秦无殇攻城,我们就可以袭扰他的后路;若是秦无殇攻击我们,我想晋文也会出兵打他,那就先这么耗着,看看到底是谁耗得过谁!” 李乐道:“公子,只怕晋文耗不起呀!” 玄康道:“就算是耗不起,也要耗下去。”说着,站起身来,道:“李乐,你现在就往汾阳去知道晋文,要他稳住了。呵呵,兵法云,十倍方能攻城,如今汾阳城中有六万晋兵,而城外的秦兵只有十万,汾阳坚城,只要他晋文不出差池,莫上了秦无殇的当,秦无殇就算是通天的本事,也拿不下汾阳城的!” “诺!”李乐躬身施礼后,向玄康告辞,纵马而去。 玄康等着大家用完了饭,继续起程,在天黑之前,赶到了卧龙岗下,安扎营寨,同时派出斥侯向四面探查,又派出信使,联络后面的齐胜军和齐克军,这两支辅兵与他的奋勇军相隔有一天的距离,而且带着大批的辎重。当然,为了掩示这两支由战俘组成的军队的作战能力,玄康对外宣称的就是辅兵,就是东齐战俘。 他的营盘刚刚立好,便看到了风杨带着一队西秦骑兵过来,秋禅马上神情紧张地和田嗣丰一起做好了作战的准备。 风杨在离着营门三百步远时,便停了下来,他独自一人一骑直入到奋勇军的营门口,对着营门处的秋禅和田嗣丰道:“我是西秦讨虏将军风杨,与你们东齐侯有旧,今日前来,非为交战,实为叙旧!” 秋禅是认得风杨的,当初这家伙跟着秦无殇在洛京时,没少往文府噌吃噌喝,他不由得大怒,骂道:“风杨,你好不要脸,是不是忘记了当初怎么哭着找我家公子营救秦无殇的?” 风杨也看到了秋禅,他并没有把秋禅的话放在心上,对着他笑笑,道:“没想到秋禅都长这么大了,呵呵,时光荏苒,往时情景仿佛昨日!” “我没有心思跟你叙旧,我们公子也没有功夫听你的解释,你要是真得解释,就让秦无殇亲自来吧!” 风杨皱了皱眉头,马上听到了玄康的喝叱声:“秋禅,不得无礼!”接着,他便看到了文玄康身着戎装地出现在了营盘地门口。 风杨连忙下马躬身拜见,大声地道:“我家主帅听说文公子到来,本想亲自过来与公子叙旧,但是军务缠身,所以特地令我过来与公子相见,若是公子不弃,可与在下同往我们大营,把酒言欢,一醉方休!” 不等玄康答话,秋禅便骂道:“秦无殇耍的什么阴谋诡计?还想要把我家公子诓去不成?他为什么不到我们营里来喝酒呢?” 风杨笑笑,道:“在下只不过是传达我家主帅的话而已,去与不去,悉听公子尊便!” 玄康道:“你家主帅的好意我领了,只是如今我与他可是敌对双方,虽然曾有交情,但是此时此地,也不宜相聚谈欢,若是有一天他兵败的时候,我自会请他喝酒赔罪!” 风杨愣了愣,有心想要讽刺玄康吹牛,但是往日的积威又令他觉得自己的身份不便,也只是笑笑,道:“公子既然不去,我自是如实回禀我家主帅!”说着,又道:“我家主帅说公子领兵劳师远征,定然饥渴,故而特命在下送来了些酒肉,以作犒劳!”说着,向身后一挥手,马上过来了二十骑,前面十骑每人抱着一大坛子的美酒,后面十在,每人提着一扇风干的牛肉。 “既然秦二少帅如此客气,那我便却之不恭了!”玄康说着,吩咐田嗣丰差人去将那些酒肉接收过来。 风杨没有再说什么,又向玄康躬身施礼后,打马而去,那些跟着他来的骑兵,也跟在他的身边,呼啸地走了。 第333章 夜晚袭营 看着收来的酒肉,玄康不由得笑了起来。 秋禅和田嗣丰都有些不解,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秋禅道:“公子,你为什么还要收下秦无殇送来的酒肉呢?这万一有毒怎么办?” 玄康摇着头:“放心地吃吧,秦无殇还不至于做这种下三滥的事。” “那么,大帅笑什么?”田嗣丰问,他是被玄康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是镇远侯家的庶子,却与玄康最说得来,不像他的那位眼高手低的大哥,看人的时候,都要先看身份。 如今,田嗣丰是奋勇军中的一名军指挥使,也统领着五个营两千五百军马,而田嗣丰的这个军,也是奋勇军中,二支骑兵中军中的一支。 玄康道:“我在笑秦无殇太看得起我了,生怕我真有些本事,所以让风杨过来试探!” 秋禅,田嗣丰,以及跟在玄康身后的二十三郎和第五营的营尉景烨,都莫名其妙。 秋禅忙问:“风杨试探?我怎么没看出来?” “你以为他请我去他营中喝酒是什么原因?” “是什么原因?” “就是想看看我的胆量到底有多大?” 秋禅还是不解,问:“你去与不去,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玄康道:“首先要确定的是他有没有害我之心?呵呵,这一点儿我可以保证,他绝没有害我之心,所以就算是我去了他的营中,他也会对我以礼相待,这样才不至于被外人说成是忘恩负义之辈。我若去了他的营中,便说明我的胆识不错,而且他也会将我完好无恙地送回来!” “那大帅为什么不去呢?”田嗣丰问,也许在他看来,若是真得能够保证自身的安全,去敌营赴会,也算是一种本事,传出去也能够让人觉得玄康有着孤胆。 玄康摇着头:“我就是要向他示弱,让他以为我是一个胆小之人!” 秋禅道:“公子是什么样的人,秦无殇早就摸透了,他有必要这么试探吗?” “那不一样!”玄康道:“我与秦无殇认识之时,都是洛京的质子,那个时候,大家的身份差不多,没有经过阵仗只能是纸上谈兵。每个人都在成长,而且每个人都会改变,我与秦无殇也有几年未见,他又怎么知道我变成什么样子了呢?如果不试探一下,怎么放得了心呢?” “这种试探也太简单了吧?”景烨经不住地道。 玄康笑道:“若我没有猜错的话,今天夜里他必定会有所行动,很可能会对我们进行夜袭,而且还是风杨带队!” “哦?”众人又是一愣。 玄康道:“刚才你们也许没有注意到,风杨在与我说话之时,不停地窥视我们营盘的情况,如果说他没有什么想法,我定然是不相信的!” 秋禅一喜,道:“那好呀,如果他们今天晚上真得袭营,我们就给他们将计就计,安排一个空城计!” 玄康摇着头,道:“不!就让他们得手,他们袭营,我们就撤退,把营地给他们就好了!” “为什么?”田嗣丰也十分不解。 “视人以弱,才能够让他不把我当成一回事!才能够扮猪吃虎!” “可是如此一来,咱们的士气会不会受到影响?”田嗣丰十分担心。 “一次败仗还不至于!” “好吧!”大家只得服从。 果然,当夜的时候,西秦兵马在风杨的带领之下,悄悄的靠近了奋勇军的大营,见到营内外并没有任何异动的时候,突然就对他们发起了猛攻。 随着西秦兵的喊杀声起,玄康的大营很快燃起了火焰来,睡梦中的奋勇军士卒们丢盔卸甲,有的人光着身子拔腿就跑,其狼狈不堪的样子,连一个像样的低抗都没有一个,战斗从三更时分起来,还不到四更就结束了。 风杨大喜过望,他们夜袭得手,只是在战斗结束后清查战利品的时候,却又有些失望,除了这满营被烧得乌七墨黑的帐篷之外,他们连一个奋勇军的士卒都没有抓到,收缴到的刀剑倒是有不少,大部分却是些破刀残剑,没有什么作战价值。粮草也被那些逃走的奋勇军付之一炬。 “这些吉军根本就是不群乌合之众!”许多的西秦将士都是这么认为的。 “是呀!看看他们逃跑的速度,比兔子还要快,追都追不上!” “文玄康不是藤荆的徒弟吗?看来也不过如此。” “呵呵,文玄康从来没有带兵打过仗,这一次被迫领兵出战,也是因为晋文是他的老丈人,否则,吉昌可能连兵都不愿意派的!” 不管怎么说,天亮之前,风杨还是高高兴兴地带着他的夜袭队回转了西秦兵营,只留下一片残破而又狼籍的奋通军营地。 玄康站在卧龙岗上,看着那些西秦将士们耀武扬威的样子,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来。 秦无殇派过来夜袭的人马只有不到一万人,很显然,如果他们不放弃营地逃跑,或者唱一出空城计,秦无殇肯定还有后继的援兵赶到,到那个时候,西秦很可能是五万对他的两万五千人,而守在城中的晋文绝对不敢在黑夜里出城支援,他也怕中了秦无殇的诡计。 “今天晚上我们也去夜袭秦营!”玄康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来。 田嗣丰一怔,马上劝道:“大帅,我们就这么点儿人,派多少人去袭营呢?” “五千!” “少了一点儿吧?” “不少了!”玄康道:“秦无殇也肯定有所准备,我们派出去的兵再多,也是瞎折腾,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那又为何要去夜袭?” “来而不往非礼也!”玄康道:“我们只是骚扰一下他们,让秦无殇觉得,我的所有决策都在他的算计之中,也只在这样,他才真正地把我不放在眼里!” 当晚的时候,李乐和二十三郎带着五千人马悄悄有靠近了西秦的营地,他们并没有闯入营中,而是胡乱地向营里射了些火箭,将营中的帐篷点着,然后便又转身逃跑,等到西秦军追杀出来的时候,这些大吉朝的军队早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风杨觉得气闷,秦无殇说今天晚上文玄康会派人袭营,他还安排了两队人马伏于路边,等着那些袭营的吉军杀入营中,然后伏兵四起,将之全歼。哪里知道这些吉军来得快,退得更快,等那两支伏军看到信号冲杀出来之时,也只截获了一个尾巴,俘虏了数十人而已。 第334章 天怒人怨 刚刚来到了汾阳战场上,奋勇军就败了两阵,这马上令晋文紧张起来,他派出了使者过来询问玄康的情况,也许从心里有些后悔,不应该认吉存勇这个女婿吧。 “你回去告诉岳父大人,就说三天后,我必败秦无殇!”玄康却是信心十足。 那个使者怀着疑惑的心情,离开了奋勇军的营盘,回去向晋文复命去了。 但是在玄康的中军大营中,大家都有些不相信,便是连一直对玄康从不怀疑的二十三郎也经不住地问道:“徒儿,你真得有这么大的把握,三天后能够击败秦无殇?” 玄康认真地道:“师傅何时看我说过大话?” 李乐道:“公子呀,你这不是大话又是什么?秦无殇可是十万人呀?他们的援军马上就要过来了,那就是十五万人,咱们这里只有不到三万人,就算是加上晋文的军马,总共也不过九万人,怎么羸?” 玄康笑笑,反而问道:“你们觉得秋天也会打雷吗?” 众人都是一怔,不明白玄康的话意。 田嗣丰道:“秋天下雨很少打雷,不过,有时也会有雷的,只是不常见罢了!” 玄康点着头,道:“若是秋雷滚滚,别人会以为如何?” 田嗣丰道:“若是秋雷滚滚,在百姓们看来,那定然是有人触怒了天威,来年会有灾祸降临。” “呵呵,如今秦无殇倒行逆施,欲逆天而行,惹得天怒人怨,老天会在三天后降雷到秦营,到时候,天上会雨如水注,让他的十万人灰飞烟灭!” 秋禅瞪大了眼睛,便是连二十三郎也不敢相信地问道:“徒弟,你没有作梦吧?” “是呀?”李乐道:“这大白天的,晴空万里,秋高气爽,哪里会有雷电?哪里会有大雨?” 玄康却十分肯定地道:“我又没有说是今天,我说的是三天之后!”说着,又特意地道:“你们现在就可以把我的话传出去,一定要传到西秦营里,让西秦士兵都知道!” 田嗣丰明白了什么,道:“大帅是想要先惑乱西秦的军心吗?” 玄康点着头:“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玄康继续向秦无殇示弱,他们的粮草被风杨劫夺,但是他们在去劫夺西秦粮草的时候,却又被西秦人击败,于是在西秦人的眼里,这支跑过来增援的大吉军马,不过是一只恼人的苍蝇而已。 当然,西秦要战败奋勇军的同时,又俘虏了几十个奋勇军的士卒,只是这些士卒告诉着他们,过不了多久,他们西秦人就会遭受到天谴,到时候雷电齐发,大雨倾盆,会把他们全部消灭掉。 “开什么玩笑?”听到这些奋勇军俘虏的话时,几乎所有的西秦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可是秋天,哪里来的雷电?” “还大雨倾盆?难不成还会发洪水吗?” 没有人相信这些奋勇军俘虏的话,不过,他们还是把奋勇军俘虏的话,当成了一个笑话,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传变了整个西秦的军营。 当秦无殇听到这个笑话的时候,也不由得笑了起来,他问着风杨:“你说这些流言是怎么出来的?当初咱们跟文玄康在一起的时候,他可是最不信鬼神的!” 风扬笑道:“这还用问吗?这是文公子为了安定军心,故意编出来让他的士兵听的!” 秦无殇点着头,笑道:“我还以为玄康得到了藤荆的真传,当初在洛京的时候,我还有些妒忌他,呵呵,想来真得应了那句话,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虽然他得到了藤荆的亲传,但是自己不知道活用,学了那么多,也只会纸上谈兵!” 风扬道:“文玄康主要还是没有领兵出战的机会,别看他打仗不行,但是组织逃跑,却真得有一套,这么几次遭遇战打下来,他逃得比兔子还要快,我们也先后也只是抓到了他们百十号人,想要真得将他击败,还需要先想办法不让他们逃跑!” “是呀!”秦无殇无奈地道:“他就像一只苍蝇,赶跑了又回来,在你的身边嗡嗡转着,令人讨厌至极。” 风杨心头一动,看着秦无殇提到文玄康的时候,果然眼中露出了厌恶来,已然明白,他的主帅此时并不是在说文玄康所带的奋勇军了,而是文玄康这个人。 他很想问一问,秦无殇是不是真得讨厌文玄康这个人,但是话到了嘴边,又闭上了嘴。 的确,秦无殇背负着被文玄康救命的恩义,这令他在文玄康的面前,总也抬不起头来,就算是他成为西秦的统兵之帅,能够领着他的兵马纵横天地,但是文玄康的恩义却好像是一座山一样,一直压在他的身上,令他喘不过气来。 随着自己身份的抬高,也随着自己名声的远扬,每每人们一提到他秦无殇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提到了文玄康来,因为大家都知道,秦无殇能够有今天,全是文玄康当初的舍身相救。 秦无殇很想要摆脱掉被文玄康套上的枷锁,他在想着,也许这一次他完美的击溃大吉朝的援军之后,最好活捉文玄康,然后再以礼相待,把他放回去,那也就算是报了他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以后再遇到的时候,也就没有那么顾虑,该打打,该杀杀。 在这一刻,他已经把自己与楚飞云、文玄康三个的誓言丢到了九霄云外了。 第三天的傍晚时分,天空中果然阴云密布了起来。 本来,天要下雨是再正常不过的气象,西秦人在汾阳围攻晋国日久,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场的雷雨,但是今天这一次却有些不同,这让人们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他们当作笑话的流言。 “真的要下雨了!”风杨有些紧张地对着秦无殇道。 “下场雨不也是很正常的事吗?”秦无殇道:“风杨,莫不是你也信了文玄康的谣言?” 风杨摇了摇头,还是有些担心地道:“要是今天晚上真得打雷,我是怕营中的将士们会有想法!” 秦无殇冷笑道:“秋天怎么会打雷呢?这又不是在南方多山的地方。” “要是真得打雷了呢?” 秦无殇看了他一眼,道:“要是真得打雷了,也说明不了什么,下雨打雷原本就是自然现像,你去向营中的将士们告之,不必害怕,不就是下个雨吗?” “诺!”风杨令命而出。 第335章 秋雷滚滚 风起来的时候,正是入夜时分。 奋勇军在玄康的命令之下,早就做好了准备,分兵两路,一左一右趁着夜色的掩护,离开了卧龙岗下的兵营,悄悄地向西秦的营地进发。 到这个时候,便是对玄康有所怀疑的二十三郎,也相信今天晚上肯定会下雨了。 只是众多的人还是有些不解,跟在玄康身边的秋禅不断地问着:“公子呀,你怎么知道今天晚上会有雨呢?” 这个问题已经有很多人不止一次的问过了,玄康说他能掐会算,别人都是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有些将信将疑。显然,秋禅是不信的,所以才会再一次问起。 玄康刚想要糊弄一下他,却听到二十三郎在自己的身后咳嗽了一下:“你不要再胡说八道了,我不信你真得能掐会算!” 玄康只好道:“好吧,我就实话实说吧,我是猜的,行了吧?” “猜的?”秋禅更不信了:“为什么还能够猜得这么准?” “如果你跟我一样,多多博览群书,学一学气象知识,那么你也能够做出准确的判断来!”玄康道:“久晴必有雨,夜晚看星相的时候,氐房心尾,箕斗牛女之间,都说明雨要来了,而且还不小!呵呵,还有,出征之前,我也在太学院里查看过汾阳一带的气象记录,知道这里每年在这个时节都会有很多的雨。” “秋天又不是雨季,为什么汾阳会有雨呢?” “因为汾阳地处在一个盆地的地形中,一条汾河贯穿南北,今年的雨水很足,汾河水满,太阳蒸发,在这个盆地里会形成一个小气候,那就是自循环!” 玄康的话听得秋禅和二十三郎莫名其妙,秋禅又要问自循环,玄康只得又解释一番,李乐有些不奈烦了,道:“公子,你就别说得这么深奥了,你说了半天,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知道三天后有雨呢?” 想了想,玄康知道再跟他们故弄玄虚,反而会令他们生厌了,只得如实地道:“好吧,我便实话实说,因为我知道一些气象现象,所以可以简单地判断出天要不要下雨。有多个方面的预兆,所以我觉得这几天会下雨,之所以说是三天之后,因为这些预兆只管三天的时间。其实我也无法判断是哪一天,有可是两天,也有可能是三天,所以只能往后面多推一推!” “原来是这样!”秋禅和李乐恍然大悟,秋禅还是好奇地问:“你说的预兆都有哪些?” “很多呀!”玄康道:“比如观察蚂蚁的行为,天空飞虫和鸟儿的活动,最主要的是我还会弹琴。” “这跟弹琴有什么关系?”秋禅问。 玄康没事的时候,总会弹弹琴,就算是他出征在外,也会带着一把琴在身边。 玄康道:“琴弦是羊肠弦,第一天我调好了音,但是第二天就松了,说明湿气重了;第二天松得越多,湿气就越重,我对琴弦的调动很敏感,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现象,基本上可以靠着调动琴弦的多寡,来准确地判断三天内会不会下雨!” 听完了玄康的解释,这一次大家都明白了过来,李乐还有些不解,问道:“那你又怎么知道会打雷呢?你要明白,秋天里的雷很少见的哟!” “那是因为你没有在山区里生活!”玄康道:“如果你一直生活在山区里,那么任何时候,你都有可能听到打雷!”说着,又一笑,道:“就算是今天晚上的大雨中没有雷声,呵呵,这也难不倒我,我已经作好了准备,一定会在下雨的时候,让西秦人听到轰隆隆地雷声,还能看到一闪闪的闪电!” 李乐蓦然明白了什么,在此之前,玄康派人带着许多的由火药制成的震天雷,往山里去了,那些震天雷多是用来炸山开路的,想来,玄康就是准备用这些震天雷在山里制造出打雷的效果。至于闪电,他也明白过来,为什么玄康会派人往洛京采购那么多的玻璃镜子带上战场。 如今,栾国靠着制造玻璃发财致富,栾国的制镜局,更是制作出来了十分精美的各式各样的镜子,不知道比之前所用的铜镜要清楚了多少倍,实际上,铜镜已经被淘汰了。 亥时刚过,雨便哗哗的下了下来,开始的时候还很小,不到半个时辰,便越来越大,变成了瓢泼之状,而且还有更大的趋势。 但是,秋雨如注,哗拉拉直响,却没有任何雷声,一切都是如此得平静。 而此时,奋勇军正穿着蓑衣,静静地守在西秦人的大营之外。正因为大雨的降临,那些原本安排在营外的西秦斥侯,都纷纷躲回了营里,他们都觉得,在这么一个大雨滂沱的夜里,那些无能的吉朝援兵和晋国守军,是不可能过来攻营的。 时间一点点儿的过去,只有一队奋勇军的人马悄悄地接进了西秦人的大营,以李乐和二十三郎为首,十分轻松地干掉了营地周围的几处西秦人暗哨,潜入到了西秦的营中。 雨还在下,不见有丝毫要停的样子,时间也在一点点地过去,潜伏于西秦营外的奋勇军的将士们,浑身都要被雨浇透了,但是所有的人还是睁大了眼睛,一脸得紧张,等待着主帅的命令。 子时刚刚过,猛听得“轰隆”的一声,秋雷终于打响了起来,却是从远山处传来的,紧接着,便看到四面的光影晃动,直直地投向了西秦的军营。 “杀!”玄康也在此时下达了攻击的命令。 两个营的骑兵向猛虎下山一般,在雷声的轰隆中,首先冲入了秦营,在他们的身后,成千上万的奋勇军将士们,挥舞着刀枪紧跟而来。 在两队骑兵冲到的时候,西秦的军营大门被悄然地打开来,那些先行潜入的奋勇军的探子们适时地发出了恐怖地嘶吼:“秋雷滚滚!苍天罚秦!”“秋雷滚滚,苍天罚秦!”…… 那声音就好像是鬼哭狼嚎一般,在西秦的营中四处响起来,许多刚刚从睡梦中惊醒的西秦将士们,听到外面的呼吼,早已经浑身战栗,所有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几天前的流言,之前还当成一个笑话来看,如今却再没有人敢笑得出来,这种潜意识里的恐惧,在瞬间便令他们的士气土崩瓦解。 第336章 扮猪吃虎 玄康一马当先地冲进了西秦的大营,紧跟其后的是无数的奋勇军,如狼似虎一般杀入敌阵。 这些奋勇军的将士们都憋着一股火气,这股火气是从洛京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带着的。 他们之前,因为吉存义被利用,他们也被虞昀所利用,成为阉党控制的工具,参与了洛京的叛乱,其实很多人都是按照上面长官的命令执行的任务,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即便是之后十三太保念在自己也是出自上厢的份上,将绝大部分将官的罪责从轻发落,只是处斩了几个领头的将领,给他们重新整合的机会,但是他们还是被新朝的皇帝打上了叛军的印迹,成为洛京诸军的笑柄,更是大家看不起的对像。 所以,他们急切地想要通过一场战争,来改变众人对他们的态度。 在玄康带着他们来到汾阳战场的时候,所有的人都磨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但是面对着强敌,主帅的示弱又令他们倍觉委屈,若不是因为他们对十三太保的相信,或许就已经有人要带头不听将令了。 的确,奋勇军的人都知道,是十三太保给了他们再生的机会,就算是他们对主帅的将令再怎么不满,也不能背叛十三太保。 如今,当允许杀戮的命令真得发出来之时,所有的人都像是吃了兴奋剂一般,杀进了西秦的大营。一切手里的刀沾了血,他们就变成了嗜血的野兽,仿佛又回到了洛京叛乱的那个夜晚,只不过这一次并不同,他们都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喊杀声在雷电和大雨的作用下,令西秦人以为是走进了地狱,很多的人还没有从睡梦中清醒过来,便死在了刀枪之下,大雨如同暴豆一般狂泄着,不一会儿,便让整个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血腥。 秦无殇在风杨的保护之下,已经从床上爬了起来,他来不及着上盔甲,连战靴都没有穿上,冲出中军帐的时候,便看到满营的乱军四处乱撞,耳边一直响着“秋雷滚滚,苍天罚秦”的呐喊,在那一刻,他真得以为自己触犯了苍天,所以苍天降雷,要他覆没。 他绝望地看着远处一闪而过的光影,忽然发现,那并不是真正的闪电,真正的闪电会像龙蛇一样张牙舞爪直扑大地,而这些光影更像是反射了火光。 “中计了!”他的脑海中马上想到了文玄康,想到了自从文玄康出现在战场上之后,一切匪夷所思的事情。 文玄康怎么可能那么弱?被他一击而败呢?文玄康又怎么可能那么傻?一而再,再而三地落入他的算计中呢?要知道,当初他和楚飞云,文玄康三个人暗中结盟的时候,他和楚飞云都认为,三个人中最聪明的人就是文玄康!他是被胜利冲昏了脑子了吗?难道忘记了当初藤荆的告诫? 任何时候,都不能小看你的对手! 是的,他犯了一个十分低级的错误,竟然会小看了文玄康! 文玄康这是在扮猪吃虎呀! “保护大帅!”风杨声嘶力竭地嘶喊着,也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两匹马,将其中的一匹拉到了秦无殇的面前。 但是,此时的西秦将士们,已经被恐惧占据了身心,哪里有人再听得秦无殇的将令呀! 秦无殇知道,他败了,今天夜里,他完完全全地败了,败得惨不忍睹,败得一塌糊涂! “大帅,快走!”见到无法命令一个人,风扬也急了起来,招呼着自己手下的几十名亲卫,带着秦无殇向营外杀去。 “天雷滚滚,苍天罚秦!” “天雷滚滚,苍天罚秦!” 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声比一声令听了胆战心惊,开始的时候还只是散于各处,声音有些寥落,到后来,却是越喊越齐整,喊着喊着,竟然成了合在一起,同样的频率,同样的声音连成了一片,惊天动地。 李乐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冲杀,作为护卫,他一直都是单兵作战,即便是与同伴协同对敌,也是以步战靠着刀术的精妙来进行的,最多的时候,也只是几十人的混战,哪里如今天这般,加入到万人的冲杀中。 他不习惯马战,刚才潜入西秦营中的时候,也是带着人步战而入。对于来过西秦营中多次的他来说,早就知道了秦无殇所在的中军位置,所以在奋勇军冲杀一开始,他便带着一个营的步兵,向着秦无不殇的中军而去。 在他就要接近西秦中军的时候,便看到几十骑从那里冲出来,虽然大雨还在下,连一点儿的星光都没有,但是凭着他对秦无殇的熟悉,一眼就认出了其中的一个人就是秦无殇。 “抓住秦无殇!”他大喝着,在雨中直冲过去,他的身后,五百多的奋勇军也跟着一拥而上,将这几十骑团团围了起来。 毕竟天上还下着雨,即便是畜牲也感到了无比的恐惧,这几十骑战马被人群一围便停止不前,马上的骑士呼喝连连,手中的兵器左突右挡,想要杀出重围。 李乐直接奔着秦无殇而去,他知道,只要是抓住了秦无殇,那么他就立了头功。 但是,在他还没有接近秦无殇的时候,斜刺里一骑突然杀过来,马上的战将一杆长枪“哧”的一声,将他的肩头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他不由得吃痛往边上一闪,秦无殇趁机从他的身边打马而过,飞也似地冲出了他的包围圈。 李乐不由得大怒,定睛看时,马上认出来伤了自己的人,原来是风杨。 风杨一刺得手,也不恋战,手中的长枪如游龙戏水一般,在奋勇军的包围中冲杀着,一枪下去,便能够听到奋勇军将士的惨呼,他的枪法的确高强,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他玩命的搏杀。 李乐暗自痛恨,因为玄康与秦无殇的关系,李乐与风杨也算是莫逆之交,若是论起步战来,两个风杨也不是他李乐的对手,但是论起马战,两个他李乐,却不是风杨的对手。 看到风杨就要杀出奋勇军的重围,李乐大吼一声,奋力地跃将起来,直扑风杨的身后,一刀下去,砍在了那匹马的后腿上,这一刀劲力极大,直截将马的一条后腿生生地砍了下来,这匹战马惨嘶一声,摔倒在地。 风杨还没有反应过来,也跟着从马背着甩了出去,李乐追着他的身影,在他落地的时候,已然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风杨抬起头,与李乐冷冰冰的双目相对,忽然哈哈大笑着,闭上了眼睛。 “捆起来!”李乐命令着手下。 马上两个奋勇军的士兵冲上来,将风杨按倒在地。 李乐转身再去寻找秦无殇的时候,已经失去了他的踪迹。 第337章 汾阳大捷 大雨在凌晨时分就停了,但是汾阳城外的喊杀声一直此起彼伏,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所有的战斗才宣告结束。 这一次夜袭,其实并非只有玄康亲率的奋勇军两万五千人参与,还有一万齐胜军和一万齐克军,这两支被当成铺兵的东齐军队,在一天之前,就被玄康悄悄地安排在了柳林铺和汾河渡这两处要地埋伏,汾阳城外西秦军营的战斗是结束了,但是柳林铺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如果不是因为兵器不足,玄康肯定会派出更多的齐胜军和齐克军参战,他很想一口将西秦人的十万人尽数吃掉,但是却也知道这个胃口有点儿大。 其实,在此战之前,玄康就派人往汾阳城中联络晋文,希望他能够抽出三万人,在汾河的东岸祁平城进行堵截,如此一来,他可以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把这十万的西秦军尽数的留在河东郡,让秦无殇全军覆没。 但是,此时的晋文也不知道是被秦无殇打怕了,不敢轻易出城,还是因为对玄康的不信任,婉言地谢绝了玄康的邀请。 晋文根本就不认为玄康能够击败秦无殇,毕竟从玄康一进入到战场上来的表现,就很令他失望,屡战屡败,以两万五千的人马,对阵秦无殇的十万兵马,怎么可能能够取胜呢? 玄康知道,在自己没有一战取胜扬名之前,就算是他说得再好听,晋文也不会相信自己的。晋文虽然是自己的岳父,但是他对自己的信心根本不足。 要说在这个时候,别说是晋文了,就算是吉昌和文青云,也不见得能够信任得了他。 所以,玄康只得自己动手,想着能够取得最大的收获。 昨夜虽然大雨,但是城外震耳欲聋的雷击声,喊杀声,早就已经盖过了风雨声,传到了汾阳城中来,实际上晋文也一夜未眠,拖着残病躯,不停地打发人往城墙上去观看,但是晚上视线有限,就算是上千人冒雨观看,也看不到秦营中的情形,只能听到隐约传来的“秋雷滚滚,苍天罚秦”的呼号。 当有人把这八个字传到晋文的耳边之时,晋文竟然激动了哭了起来,他真得以为这是上天在惩罚无义的秦无殇。 一直到天亮后,城外的消息传进汾阳城内,晋文才知道昨天夜里真正发生的事情:吉存勇夜袭秦无殇的西秦大营,西秦二十里、十万的军营在一夜的冲杀中,变成了一片狼籍,奋勇军抓获的俘虏一眼望不到头! 西秦人败了!秦无殇败了! 晋文先是一愣,接着踉跄地从床上起身向外面走去,还没有到门口处,便摔倒了三次。他不敢相信探马的传信,要亲自去城墙上看一看。他与秦无殇打了一年的仗,从来没有想到过,秦无殇就这么在一夜之间败得干干净净。 当晋文在众人的搀扶之下,爬上了城墙,看到城外那些西秦的营地上,已经飘起了大吉朝的旗帜之时,他的老泪纵横,还是不敢相信。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被派出城与奋勇军联络的晋国使臣快马回来,还没有进城便从马上跃下,兴奋在大喊:“西秦败了!西秦败了!秦无殇败了!秦无殇败了!” 晋文哈哈大笑,大叫着:“苍天有眼呀!苍天有眼呀!我晋国不灭!我晋国不灭!”说着,又是大笑三声后,猛地一口血吐出来,整个人也跟着兴奋地昏厥了过去。 ************* 虽然在一夜间将西秦的兵马冲垮,但是玄康并没有半点儿的得意,他们抓获了很多西秦的俘虏,后继的齐胜军和齐克军的四万辅兵也赶到战场上,玄康将打扫战场,看押俘虏的工作交给了这些辅兵,又亲自带着两万奋勇军,追击着沿着汾河向南逃蹿的西秦残兵。 奋勇军尽管经历了一夜的大战,但是此时每个人都兴奋得犹如生龙活虎一般,没有一个人感动疲倦,大家都迈开腿来,发力地狂奔,就是想要扩大战果。 只用了一个时辰,他们便赶到了柳林铺,这里是一处咽喉要冲,玄康在昨夜已经让顾连带着有武器的一万齐胜军埋伏在了这里,只是等到他们赶过来的时候,柳林铺的战斗已经结束了,那些仓皇逃遁的西秦兵在这里折损了一半,据齐胜军的将领言道,秦无殇只带了不到两万人逃出,顾连除了留下五千人打扫战场和看押俘虏之外,他自己领着另外五千人马,紧追着秦无殇而去。 玄康不多作停留,又重新启程赶往汾河渡。 汾河渡是汾河下游一处水流较缓的渡口,秦无殇攻入河东郡之后,在这里架了一座浮桥,以方便西秦军马和物资的运输,并且在这里还派了两千人驻守。 玄康派管七带着一万齐克军到汾河渡设伏,这一万齐克军必须先要击败那两千西秦的守桥部队,然后才能够拆桥以阻挡得住秦无殇的败兵过河。 他觉得能够将西秦人全部堵在汾阳渡的机会不大,最少还会有人逃过汾河西去,所以才会请求晋文派出三万人马从上游过河,绕往祁平城,但是晋文的拒绝,也便意味着秦无殇的活路。 时近中午,玄康带着人马赶到了汾河渡,管七和顾连正带着人与秦无殇的败兵厮杀,只是汾河渡的浮桥只被破坏了近岸处的几十米远,还是有大量的西秦败兵冲上了浮桥,跑到了对岸。 这其实是一边倒的杀戮,这些西秦兵没有一丝的战斗欲望,如今想着的就是如何逃过河去。 管七终于在桥上放起了火来,可是这个时候,已经有一万多的西秦败兵冲过了桥去。 “缴械不杀!”玄康第一个大喊,他不想与这些被迫滞留在汾河东岸的西秦残兵多作纠缠,这些残兵在汾河渡的浮桥起火之后,已然陷入了死地,人在绝死的时候,往往会背水一战,狠命一搏,但是给他们以活的希望却不一样,没有人愿意去死。 “缴械不杀!”奋勇军、齐胜军和齐克军都齐齐地呼喝起来。 那些顽抗的西秦士卒渐渐地放下了兵器,停止了战斗。 玄康来到了汾河渡的桥边,透过桥上雄雄的大火,分明看到秦无殇跪在汾河的对岸,向着河东失声大哭! 第338章 继位晋王 玄康有心冲过桥去,继续追杀秦无殇,因为他十分清楚痛打落水狗的道理,一旦让秦无殇缓过劲来,再想要将他消灭,难上加难。 可是也便是在这个时候,一骑快马突奔而来,到了他的身前,那马上的来人立刻滚鞍下马,对着他拜道:“晋君病危,恳请十三太保马上回汾阳商议国事!” 玄康一愣,定晴看时,已然认出来人正是晋文的贴身护卫蒋寒,连忙询问,这才知道晋文在得知秦无殇被击败退兵后,乐极生悲,吐出了血来,已然垂死边缘。 他不由得大惊,只得命田嗣丰会同顾连和管七,打扫战场后,带兵回汾阳,自己带着李乐、秋禅和二十三郎,骑着马随蒋寒迅速地赶回汾阳。 一个多时辰之后,一行人回到了汾阳城,急急火火地赶到了太守府,如今晋文这个晋国的国君,就住在汾阳太守府内,这也是整个汾阳城中,最豪华的府宅。 早有人带着玄康穿过重重的院落,走进了晋文的病榻之前,此时,在这间卧室里,同时也跪着七八个晋国的大臣,应该都是晋文的亲信,掌管着晋国的大权人物。 蒋寒将玄康带到了晋文的身边,作为晋文的未来女婿,如今在汾阳城中,玄康应该算是晋文亲缘关系最亲密的人,虽然他和晋国的晋阳郡主还没有正式举行结婚大典,但是他们的婚约天下人尽知。 “岳父!”玄康轻轻地呼唤着晋文的名字。 晋文微微睁开了眼睛,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玄康把耳朵贴到了他的嘴边,隐隐听到他吐出来的几个字:“晋国……就……就指望你了!” 他拜倒在地,连忙应着:“请岳父放心,只要我吉存勇在一日,必保晋国无恙!” 晋文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含笑闭上了眼睛。 边上的太医连忙过来抢救 ,但是已然回天无力。 众大臣眼含热泪,哭出声来。 这个时候,蒋寒忽然道:“适才大王传位于十三太保,如今十三太保便是晋国之主!”他说着,当先地跪倒在玄康的面前,大呼着:“新君在上,蒋寒愿效忠晋王,死而后已!” 玄康愣了一下,他刚才还需要把耳朵贴到晋文的嘴边,才能够听到晋文的话,而蒋寒站得虽然靠近晋文,不应该听得晋文的话,但是他却抢先这么说出来,根本就是在逼迫大家承认自己是晋国的新君。 他也蓦然明白了蒋寒的作意,这小子十分聪明,知道如今自己击退秦无殇之后,在晋国已然无人可及,在晋文没有确定接班人的情况下,也只有自己成为新的晋君,才可以保证晋国不被瓦解。 毕竟在晋文的身后,只有一个傻儿子和两个幼小的孙子,而如今晋国所面临的境遇却是最危险的,无论是让晋文的傻儿子当国,还是他的孙子当国,都会将晋国带入到万劫不复之地,也只有他这个女婿,才可能力挽狂澜,保证晋国不被肢解。 之前,也许还有很多人在怀疑玄康的能力,如今看到他真得击败了秦无殇,也便再没有人敢怀疑他了。 当然,蒋寒要在众人的面前说谎,也有着他的私心,他想要成为拥立玄康的最大功臣。 果不其然,在蒋寒的带动之下,这些晋国的文武重臣,都纷纷向玄康磕头认主,承认他是新一任地晋国国君。 虽然玄康早就对晋王觊觎已久,却也没有想到,自己当上晋王的过程却是如此得容易。 他还是假意推却了一番,当然也不能将蒋寒的谎言揭破,承认晋文是指定自己为接班人,却说自己还要知会一下父皇,在父皇未颁布诏令任命自己为晋王之前,他只是代理晋王一职,将面子和里子都做得足足地,让所有的人都挑不出一句话来。 实际上,玄康明白晋文临终前的用意,晋文把晋国托付给他,也许只是希望他能够帮着晋文的儿子或者孙子立国而已,如果晋文真得要让位于他,在自知将死之前,应该早就与自己的重臣讲明了,哪里还会拖到临终呢? 不管怎么说来,反正他已经成为了被晋国大臣们认可的晋国新君,他当然也不会亏待了晋文的子孙。 而这些晋国的大臣也不得不选他为王,因为能够击败秦无殇的人,谁还敢与之为敌呢?再说,他还有那么多的军队在这里。 玄康当仁不让地坐上了晋王的位置,先是命人往洛京报信,他自己亲自写了一封表章,简要地向皇帝吉昌讲述了他指挥的汾阳大捷,接着又讲到了晋文之死,然后还特意地说明如今晋国处境我艰难,当然也不忘记提醒吉昌兑现自己的诺言,封他为晋王。 接着,玄康又派人传喻晋国各处,让他们大大地宣讲自己大败秦无殇的事迹,为自己扬名,同时也告诉大家,晋文亡殁,他这个新任的晋王已经无间隙地接管了晋国的一切,晋国在他的统领下,不会有半点儿的屈服,让所有对晋国有野心的家伙们思量一下自己的行为。 为了能够令晋国走出危机,玄康又做了第三件事,那就是分别给北匈人,北燕和北赵写了一封亲笔信。 北匈人的逐日单于也算是他的妹夫,如今他的妹妹已经给逐日单于生了一个儿子,母凭子贵,也许逐日单于会看在他妹妹的份上,能够从偏关撤兵;而北赵国的国君又是他的姐夫,他与北赵国也有着亲缘关系,想来北赵国也不会太驳了他的面子。 玄康最没有把握的是北燕国,北燕国觊觎晋国的雁北地区很久,恐怕不是他一纸书信就可以退得了兵的。 当然,对于北匈人和北赵,玄康也没有太多的启盼,毕竟在利益面前,那些所谓的亲缘,在很多的时候是不管用的。 在这三件事发派出去之后,玄康这才开始安排晋文的丧事以及清点大败西秦之后的战果。 第339章 化解危机 令玄康都没有想到,汾阳大捷,他们收获竟然如此之大。 秦无殇只带着不到一万人渡过汾河逃脱,而被统玄康三军俘虏的西秦兵将就有八万人,其中伤员就有两万。另外的一万西秦人战死。 秦无殇逃走之时,什么都没有带走,所以西秦人所有的辎重和粮草,都被留了下来,成为了玄康的战利品。 对于抓获到大量的西秦俘虏,玄康并不感兴趣,他最高兴地的从西秦人的辎重中,得到了大量的兵器和物资,尤其是这些兵器,完全可以将他的齐胜军和齐克军尽数地武装起来,这些东齐人,才是他真正要重点儿倚靠的对像。 所以,玄康接到这份战报的时候,第一个想到就是命令顾连和管七,领出所有的兵器,将齐胜军和齐克军武装起来,让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训练成军。 这些齐胜军和齐克军的将士们,自从被玄康从洛京的战俘营里领出来之后,当他们得知救出他们的是东齐的二王子文玄康之时,便已然死心塌地的愿意为玄康效忠了。 既然此时玄康是晋王,那么他自然要搬到汾阳城里来办公,只是对于晋文的丧事,却也不得不从速安排。因为此时晋国的危机并没有解除,所以在诸大臣的建议之下,玄康派人先将晋文的尸体用红木棺椁装好,差人送回晋都城,暂时安放在太庙中,等着解除了晋国的危局,再择吉日发丧。 如今,如何化解晋国的危机,成为了玄康最棘手的问题。 在汾阳太守府的晋国临时朝堂上,许多晋国大臣们争得不可开交,所有的人都认为,秦无殇败退,晋国西南的威胁已解,下面要处理的是另外三面的威胁,分歧的所在主要是到底先解决哪一处的危机。 以晋国宰相封智国的意见,当以先出师马邑以退北匈人,因为北匈人毕竟是外族,只要是击退了北匈人,北赵和北燕肯定会知难而退。 以护国将军乐清的意见,认为应该兵出雁门关,先将北燕人击退,因为北匈人只是劫掠,他们无意灭晋;而北赵有太行雄关阻拦,并非那么好打进来的,倒是北燕人,夺战了大片的晋国土地,如果不尽快收复,那么雁北可能真得会被北燕人经营成为了他们的缰域。 以兵部尚书狄泽言的意见,认为应该先出兵潞州,原因是潞州离着汾阳近,而且若是潞州丢失,那么晋都城将危在旦夕,毕竟潞州离着晋都也不远。 玄康坐在最上首,不发一言地听着这些晋国属官的争论,他的身后站着李乐和蒋寒,身前则是秋禅作为书吏都要打起了瞌睡来。 好不容易等着三方人员争论完毕,封相问着玄康:“大王您的意见如何呢?” 玄康却是摇了摇头,道:“孤觉得大家的意见都不错,但是如今最必须地还是要痛打落水狗,乘着秦无殇新败,正好对西秦用兵,收复河东郡,同时再攻取被西秦占据的西河和上郡,要是打得好的话,甚至可以夺取他们的北地郡,以血晋国之仇!” 此言一出,闻者皆惊。 乐清将军道:“大王此举在下不敢苟同,哪有头痛医脚的道理?” “是呀!是呀!”狄泽言也道:“咱们晋国的危险还在于北、东北和东三个方向上,如今西南的西秦之患已解,没有必要再在这个方向上浪费兵力,当然还是先要稳固疆域为善!” 封相也道:“大王想要为晋国开疆拓土,臣下自然十分赞成,但是如今晋国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固守国境,先击退各处的来敌为佳,还望大王细思!” 玄康一笑,道:“北赵、北燕,不过是疥癣之患而已,北匈异族,迟早会有一决,却非现在;而西秦才是晋国的心腹之患,这一次孤击败秦无殇,令西秦胆寒,也正可以借此机会攻掠秦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若是等到他们恢复过来,到时候再想要与之决战,胜负可就不好说了!孤只希望这一战下去,最少能够保持秦晋十年的太平!” 众臣细思着玄康的话,好像有些道理,但是还是不放心其他方向的侵略。 玄康接着又道:“再说,西秦的西河,上郡和北地,也算是富饶之所,便是晋国失却雁北丘壑之地,若得西秦富庶之地,这个买卖还是值得的!” 封相道:“可是,大王就算是要去攻略西秦,咱们晋国国力有限,又哪有那么大的力量保证大军的出征呢?” “是呀!”狄泽言也道:“西秦一年的侵略,晋国如今遍地疮痍,民不聊生,府库内早就空空如也,便是当初囤积的粮草也几乎告磬,如何支持得了大王远征呢?” 乐清道:“若是大王出征后,三方来敌攻入了晋都城,怎么办?” 晋都可是晋国的王都,如果真得被攻破,对于晋国来说,那就是惨败。 玄康笑笑,道:“咱们一样样地来说!先说对付三面来敌的问题。晋国十万兵力,如今汾阳还有六万,这六万兵力我都不用,乐将军可以带两万人驰援雁门关,只要将北燕人挡在关外,就是胜利!” 说着,又对着狄泽言道:“孤再给狄将军两万人驰援潞州,就算是北赵攻下太行雄关,只要狄将军能够将之拖在潞州三个月,那就是胜利。” “大王难道是想要在三个月内,解决掉西秦之患吗?” “孤正是此意!” “西秦虽然初败,但是实力还在,只怕三个月内,无法打服他们!” “你们以为孤是秦无殇吗?秦无殇攻晋,一年只到汾阳!呵呵,他还自恃聪明,实则蠢笨至极。” 众臣沉默,在他们看来,秦无殇已然是战神一样得存在了。 玄康接着道:“汾阳还有两万人马,封相带着一万人马回归晋都,加强晋都的防御力量,同时坐镇王都,替孤统筹四方!” “诺!”封智国连忙答应着。 第340章 逼他造反 “蒋寒!”玄康又叫着身后的护卫统领,这位统领如今在玄康的面前十分得抢眼,他很想要建功立业,也曾不止一次的表达了他想要统兵出征的愿望。 “末将在!”蒋寒连忙从后面出来,跪倒在玄康的面前。 “汾阳还有一万兵马,孤便着令你领着赶往马邑驰援,北匈人野战无敌,但是却不会攻城,你只要也那里的守军坚守城池,他们也无之奈何,等到入冬天降大雪,他们自然会退去!” “诺!”蒋寒高兴地接过了将令,他终于可以出任一方之将,不再只充任一个护卫了。 在将这些兵力分派完毕,玄康这才告诉着大家:“我亲自带着一万王卫军,三万奋勇军、三万齐胜军和三万齐克军,出征西秦,大家放心,我们这十万的兵力不需要晋国一粮一草的补给!” 在汾阳大捷后,玄康很自然地将奋勇军扩充为了三万人,兵源就是抽取的汾阳的晋军,同时从西秦俘虏中捡英勇善战者两万人,分别安置到了晋军中。他一开始就已经为下一步的战略作好了准备,所以这些秦军俘虏将要去打仗的地方,都是守卫晋土,而非是攻取西秦。 对于西秦战俘的处理,晋国文武一直都有分歧,以武将为首的人认为这些西秦战俘留着就是祸害,要吃他们晋国本来就捉襟见肘的粮食,若是放了,肯定会被秦国重新征召,又会成为西秦的军力,所以他们的意见是杀掉。 而以文官的意见,认为杀俘不详,有人提出来可以让西秦出钱赎回,这样不仅不用负担养俘的总费用,还可以赚到一笔额外的收入。 但是,玄康却是力排众议,将这些战俘留了下来,并且还把其中的两万人,编入到了晋军中,这令晋国的文武都感到不安,生怕这些西秦的降卒会起兵变。 玄康不以为然,他认为只要不让这些秦俘去打秦国,这些家伙们为了活下去,一定会听命于晋令。 在编入了两万秦俘后,还在四万秦俘成为了晋国不用花钱的铺兵,被用来进行筑路、修堤、屯田和戍边,做征召徭役一样的活计。 所以,如今在玄康的手里面,除了十万晋军,十万他自己掌握的亲军之外,还有四万随时可以被他武装起来的秦俘。 听到玄康不用晋国出一草一粮的补给,就可以去打西秦,这令大臣们都十分好奇,封相问道:“大王不用晋国出粮草,莫不想要让大吉朝替我们出粮草?” 玄康笑着点了点头,道:“父皇对西秦恨之入骨,当初兵败西秦,他一直想要找机会报仇血恨,如今孤替他完成这个任务,只不过要让他出些粮草罢了,他一定会答应的!” 封相道:“大王与吉皇父子情深,大王的要求,吉皇定然会应允!” ************** 汾阳大捷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洛京,玄康的特使也在第一时间将战报呈上了朝堂。 吉昌坐在金銮殿的龙椅上,手里捧着玄康的亲笔信,笑得合不拢嘴来。 奉相趁机道:“陛下,晋文临终时指认十三太保为晋王,如今十三太保在汾阳继位,被晋国朝臣所拥戴,陛下应该就势册封十三太保为晋王,响应民意!” 他的话刚刚说完,四太保吉存智马上站了出来,反对着道:“父皇,十三郎能够以弱兵败强秦,实属大功,父皇如何赏赐都不为过,但是让十三郎就任晋王,却有不妥!” 吉昌微微皱了皱眉头,道:“因何不妥?” 吉存智道:“十三郎是东齐质子,将来可以成为东齐世子,成为我大吉朝的藩属。若是父皇封十三郎为晋王,那么文青云必定会另立世子。东齐,也是我朝的隐患,若是有十三郎在,多少还有些希望,等着文青云死后,十三郎继位,东齐自然会归附。” 他的话的确有些道理,众朝臣听了也不断地点着头。 奉有田道:“陛下,即便是封十三太保为晋王,应该也不会影响他成为东齐国世子。文青云若是以此为借口,另立他人为世子,咱们正好可以鼓动东齐内乱!” 吉存智反问道:“哪有两国一君的道理?就算是咱们可以鼓动东齐内乱,这道理也说不过去!” 奉有田问:“如今晋国还处在危机之中,若没有十三太保以晋王的名义坐镇,谁可以化解晋国之危呢?” 吉存智道:“陛下可以选晋文的子孙继位,以十三太保为辅国大将军!十三郎是晋文的女婿,他也应该为晋家出些力的。” 奉有田道:“众所周知,晋文的儿傻孙幼,如何能够担得了晋王一职?” “或者陛下可以将晋地收回,不再册封诸侯!” 毕修与吉十一郎站在一处,吉十一郎低低地咒骂着:“四哥这是吃不到嘴,就想让大家都吃不到!” 毕修道:“十一太保若是念在与十三太保情谊上,可出面阻止,就说晋国四战之地,若是被朝廷收回,定然会是一个无底洞,如今大吉朝初建,府库空虚,便是要收回,也要等到府库充盈之后!” 吉十一郎转头道:“你为何不自己说?要我出面?” 毕修狡猾地一笑,道:“我位卑言低,哪比得十一太保位高言重!” 两个人正在嘀咕,猛听得吉昌唤道:“十一郎,你在下面嘀嘀咕咕什么呢?” 吉十一郎只得出班,看了毕修一眼,只得道:“儿臣以为,晋国实属四战之地,如今又战乱频繁,民不聊生,就算是被朝廷收回,也将是一个无底洞。咱们大吉朝初建,府库空虚,便是要收回晋地,也应该等到府库充盈之后!” “不错!”吉昌马上道:“十一郎之言,正是朕所担心的!” 吉老四只得道:“若是父皇不愿意收回晋地,可以从朝中派出有功之士,接替晋王一职,同时也可以看看十三郎到底对父皇是否真得服从!” “那你觉得何人去当晋王好呢?”吉昌问。 吉老四故作思考,道:“儿臣以为,十一郎与十三郎最好,让十一郎接替十三郎出任晋王,十三郎定然会接受!” “不可!”吉十一郎连忙回拒地道:“父皇明鉴,十三郎于大吉功不可没,若是没有十三郎坐镇洛京,又怎么会有我等在些建朝议事?上一次十三郎就已经十分得委屈,这一次出援晋国,也是他力排众异达成,如今他好不容易取得了胜利,却让别人来摘果子,这是在逼他造反!” “嘿嘿,十三郎若无反意,又怎会受不了这点儿的委屈?他若心有反意,但是真得答应他作了晋王,他也还是会反的!” 吉昌紧锁着眉头,好像也陷入了两难之中。 第341章 慈爱之心 玄康在汾阳大捷的消息,被各国的谍者以各式各样的方式,传回到了国内,文青云也接到了唐旗的报告。 在齐都城景云宫的前御书房中,文青云斜倚在躺椅上,许相和唐旗分别坐于下首,冯谨恭顺地垂立于门口之处,低着头听着屋里的谈话。 “孤这个老二真得很厉害呀!”文青云叹了一口气:“两万五的兵力,对阵秦无殇十万兵力,竟然打得秦无殇几乎全军覆没,只逃回了不到一万人,这份战绩,只怕当年的栾信也无法相比了!” 许相点着头,道:“是呀,二公子果然是不世之才,不文韬武略,天下无人能及!” 唐旗也道:“当初秦无殇几乎是以一己之力,令西秦与吉昌的大战中取得大胜,人都说秦二公子是无敌战神,晋文也算是跟随吉昌东征西讨的老将,在他的面前竟然被打得没有还手之力,如今咱们的二公子大败秦二公子,呵呵,天下间的战神称号看来要易主了!” 文青云心里得意,却又有些难言的隐痛。 许相道:“大王,吉昌东征东齐,咱们凭着三十万兵,能够抵挡他八十万的大军一年之久,实则也是因为二公子的战略之功,二公子让大王重用朱俊将军,有着识人之才,他这一次是第一次单独领兵,臣相信,随着他成为统兵之帅,以后的胜利肯定会越来越多,战神之名,非他莫属!” “是呀!是呀!”唐旗附和着:“二公子的确有着经天纬地之才!” 许相偷眼看了看文青云,又道:“大王上次若是听信了二公子的话,不去追击吉昌败兵,我十万东齐将士也不会遭受灭顶之灾!” 文青云刚刚还喜悦的脸神一下子变得难看异常。 唐旗不由得回望了许仕安一眼,心里暗自揣测着这个老家伙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又提到了文青云的臭事来了呢? 许相仿佛没有觉察到文青云的表情,接着道:“故而,臣在想,若是大王让二公子回国成为世子,这对东齐的未来,将是无可限量的!” 文青云心里骂着,这个老家伙果然又旧事重提了。 一听到许仕安又提到了立世子一事,唐旗干脆闭上了嘴巴,他知道,这件事是文青云最为忌讳的。 但是文青云并没有恼怒,反而笑了起来,对着许仕安道:“许相难道不知?康儿已经在汾阳继任为晋王?” 许仕安点着头:“臣当然听说,是晋文临终前以国相托,呵呵,他本来就是晋文的女婿,晋文死了,他不来继承晋王之位,还有谁能够继承的了呢?” “你应该知道,这天下间哪有两国一君的道理?” “呵呵,大王错矣!”许仕安忙道:“如今只是立世子,又非称王!大王是东齐国的君王,而二公子是晋国的君王,大王立二公子为世子,若得大王百年之后,二公子的确会成为两国之王。但是这又有什么不妥?呵呵,臣相信,到那时东齐与晋国必然合并共奉一主。这不是等于二公子平白地为东齐国拓地千里了吗?” 文青云心头蓦然一动,如果东齐和晋国合并,那将是龙陆中最大的诸侯了,所统治的地域也是最大的,到时再攻伐赵魏,将东齐与晋国连成一片,那果然是不世的伟业。想他继位以来,搅尽脑汁,也只是夺得魏国一州之地。 “唐卿觉得如何呢?”文青云问着唐旗。 唐旗的额头直冒出汗来,他知道自己与许相身份不同,许仕安可以在文青云的面前不断地提及立储之事,而不被文青云责怪,但是他如果提及的话,可能自己的脑袋就不保了。 “大王英明,大王所作的任何决定,唐旗都会遵从!” 许仕安心里暗骂唐旗无耻。 文青云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此事还是容以后再慢慢商议,孤还未老到必须要立世子的时候!” 许仕安有些失望,又特意地提醒着他:“大王可要以史为鉴呀!大王觉得您的其他几个儿子里,有谁能够成为二公子的对手呢?呵呵,大王若是立储失误,不仅您的儿子间会自相残杀,只怕东齐的国基也会动摇!” 文青云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他知道许仕安所说的话不假,若是以此时的情况来看,如果他不立玄康为世子的话,另立谁为世子,都是死路一条。玄康手里有六万东齐兵,不说别的,就是凭着他提那六万东齐兵杀入东齐国来,以处理内政为由,拒绝他国的插手,别说是他的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了,就是他自己,也不见得能够抵挡得住玄康的奋力一击。 “这件事,到了孤考虑的时候,自然会考虑的,如今许相还是不要再说了!”文青云的今天心情比较好,也不愿意与许仕安多作纠缠,挥了挥手,让他停止这个话题。 “大王,还有一件事,大王必须要考虑!”许仕安又接着道。 “何事?” “二公子新继晋王,臣担心吉昌会从中阻挠,毕竟他一直将二公子掌控在手中,肯定担心二公子真得脱离了他的掌控。此时的晋国危如累卵,一个不慎,就有可能万劫不复,所以二公子也不敢真得背叛吉昌。他的身边并没有多少可以用的人,大王此时不如趁机从东齐派些人手过去帮他,助他稳固住在晋国的地位,不要让晋国朝堂上都是吉昌的人,到时候就算是二公子想要回护咱们东齐,也不方便!” “是呀!”唐旗马上道:“许相的提议不错,还可以让二公子感受到大王对他的慈爱之心!” 文青云心头一动,他的确觉得自己欠了玄康很多,点了点头,道:“很好,那就让枚枝去晋国,听命于康儿手下,助他先建起有用的谍报网!” “诺!”唐旗答应着。 许相道:“最好能够派一个帮他处理内政的要员!” “许相觉得派谁去好呢?” “臣以为派韦正韦大人去最好,韦大人于内务、财税、外交皆是能手,去了晋国可为宰相!” 文青云心里暗骂,这个许仕安果然是个老狐狸,他把韦正送到晋国去,那么在齐都城,就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作为东齐相的地位了。 不过,好像除了韦正之外,能够在晋国作宰相的人,还真得没有第二个。 “好吧!”文青云道:“那就让韦正去晋国为相。”说到这里,又想到了什么,道:“对了,这一次让老三玄忠,和老四玄光,老五玄禹,一起往晋国,在康儿的手下做事!” 唐旗十分得惊讶,问道:“大王这是何意呀?” 许相却拍手道:“大王好算计!呵呵,让这三位王子到二公子手下做事,一来可以让他们兄弟多多亲近,共绪兄弟之谊;二来也可以让三位王子多多历练,不能总在东齐吃喝玩乐;这三来嘛,正好可以让他们好好跟二哥学习学习,看看他们二哥是怎么为人处事,怎么领兵打仗的。” 其实,他还想说一点,那就是让这三个王子好好认识一下自己和老二之间强大的差距,对自己争夺东齐世子有自知之明!当然,这个话,他是不会在文青云面前讲出来的。 唐旗恍然大悟。 第342章 长兄如父 洛京的朝堂上,朝臣们还在为让不让十三太保出任晋王一事争论不休。 吉十一郎道:“父皇难道忘记了当初十三弟出征之时的诺言了吗?当日,无人愿意领兵驰援晋国,是十三弟力排众异,领兵出征,父皇曾说十三弟若是能够力挽狂澜,便封他为晋王,君无戏言,若是陛下出尔反尔,怎可取信于天下呢?” 吉存智道:“父皇可以赏赐十三弟更多的权力和财物,以代替封王之事!” 奉有田趁机道:“陛下,如今晋国的局势还是需要一位君王的,否则大厦将倾,没有晋国屏障,北匈人可以长驱直入,西秦更是如虎添翼。依臣看,不若便让十三太保出任晋王,待到晋国初稳,局势平和下来,再找理由将晋王召回洛京,置于陛下的驾前,以后是封晋还是撤晋,再看着办!” “嗯!”吉昌点着头:“奉相的所言正合我意,那就照奉相的意思,先封十三郎为晋王,令其执掌晋国!” 毕修和吉十一郎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吉存智有些失望,马上又奏道:“十三弟上书言道,他要领着晋国新胜之师,出征西秦,以报晋文之仇,要我朝继续提供粮草支援,不知父皇意下如何?” 吉昌道:“十三郎好大的野心,呵呵,刚刚取胜,就想要报仇?好呀!朕也想要报上次西秦之仇,既然他愿意去敲打敲打西秦,正是朕巴不得的!” 户部尚书薛清忙道:“陛下,虽然西秦的确应该教训,但是如今朝中的粮草物资也不多,之前东征的损耗还未补全,十三太保援晋又有调出,会丰仓几乎见底。如今十三太保想要征伐西秦,实则是为晋国扩土开疆,就应该由晋国自己支取粮草,而不应再由朝廷出资!” 吉十一郎道:“晋国一年征战,如今还四处狼烟,哪里还有余粮?再说,十三弟所率还是朝廷的军队,又非晋国之军,如果我们不支持他攻秦,他就只能退兵!” 镇远侯田炳辉道:“如今晋国三面还受着敌,十三太保却置之不顾,还统兵攻秦,是何道理?” 吉十一郎道:“十三弟之所以攻秦,自然有他攻秦的道理,至于另三面的来敌,他也一定会有所处置。以十三弟的为人,没有十足的把握是不会冒险的!” 吉昌点着头:“不错,十三郎的眼光的确与众不同,却也独具慧眼,此时的西秦新败之下,还没有低迷的士气中缓和过来,他若攻秦,必有收获!而晋国另外三方之敌,只要应付得当,也不会再给晋国多大的危险。如果放任西秦,过得一年,他再想要报仇,难如登天了!” 吉存智道:“虽然十三弟的眼光长远,但是咱们的粮草也是吃紧,为之奈何?” 毕修想了想,最终还是大着胆子出班奏道:“陛下,今秋正是收获之际,我大吉朝开朝大应元年,便风调雨顺,谷物丰收,按各地方上报的数据,将会有五十万石余粮存入会丰仓,足够我朝明年应付各地的灾荒及局部的战乱!” 他身为中书舍人,所有的文报都会在中书省汇总,知道这其中的数据,也就很正常了。 听到此言,吉昌马上点头道:“那就支持十三郎攻秦,呵呵,朕早就想要重征西秦,如今有十三郎为朕分忧,那是再好不过了!” 既然皇帝都这么说了,便是其他人有意见,也只得闭上了嘴。 ******************** 玄康在汾阳继位晋王之后,秣马厉兵,足足准备了十天,先是得到了公孙楚从洛京传来的消息,知道了朝堂上对自己封王的议论,他的心里十分感激吉十一郎,想来想去,如今在洛京的朝堂上,也只有吉十一郎会替自己说话。 当然,奉相也在替自己说话,只不过奉有田那个人老奸巨猾,从来立于危墙之下,总是见势不妙,便会作骑墙之状。 虽然吉昌派来的使者宣读了玄康的册封书,封他正式地成为了晋王,但是玄康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他觉得吉昌自从当了皇帝之后,对自己的却是越发得猜忌了。 看来,正如公孙楚所说,如今之计,他必须先要巩固自己在晋国的地位,状大自己的实力,只有成为像文青云那样强力的君主,才可以傲视群雄。 令玄康有些意想不到的是,文青云竟然对自己真心真意地帮助起来,先是枚枝带着阿龙从洛京赶了过来,要为他组建晋国的谍报机关,说这是文青云的命令。 他当然乐得接受,马上任命枚枝为晋国谍报司的主使,阿龙为副使,负责组建晋国的谍报机关。之前晋国虽然也有谍报组织,但是效率低下,有与没有几乎没有区别。 枚枝还向玄康带来了东齐国的消息,当玄康知道文青云还把韦正派到晋国听命于自己的时候,大喜过望了起来。韦正是大材,作他的宰相绰绰有余。 晋国也有宰相,也有很多的官员,但是他们的能力有限,若是拿如今晋国宰相封智国与韦正相比,那便犹如萤火与皓月一般。当然,想要让韦正来代替封智国的宰相之位,还需要慢慢进行,他毕竟刚刚上位,还需要笼络晋文的旧臣。 当知道文青云竟然把三个弟弟派到自己的身边之时,玄康的脸便不好看了起来:“父王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怕我有个意外,好让弟弟继位吗?” 枚枝赶紧道:“公子……哦,大王不必多心!”他叫怪了玄康作公子,冷不丁地想起来此时玄康已经是晋国的国王了,连忙改口,接着道:“大王也只不过是想要让三位王子好多多与大王亲近亲近!” 他的这番话里,文青云被称为大王,玄康也被称为大王,说出来的确令他都觉得别扭。 玄康笑了笑,道:“枚主使,以后你还是叫我作主公吧,我喜欢你们这么叫我!呵呵,你和李乐他们,应该都算是我的旧臣了,我总也要有一个自己的人吧?” 虽然明知道玄康这是在收买自己,要求自己改弦更张,奉玄康为主,枚枝却也乐得其中,连连称是。 “如果父王真得没有别的意思,我这个作兄长的,倒是愿意带一带这三个顽劣的弟弟,只是我丑话说在前头,出门在外,长兄如父,到时候我打也好,骂也好,他们都必须要听我的,不得有半句怨言;还有,父王也不许挑三说四!” 枚枝笑笑,道:“大王既然决定把三位王子送到主公这里来,那就是已经做了要公子教训他们的准备,该打打,该骂骂,主公仅管放心就是了!” 第343章 攻其不备 一旦决定攻秦,玄康便用最快的速度准备完毕,他知道此时西秦还没有做好防备,必须要采用闪电战,速战速决,最多就一个月的时间里,要把自己的战略目标达成。 在汾阳大捷之后的第十二天,玄康率着十万兵马,在河津渡过了黑水河,然后分兵三路,顾连带着齐胜军取西河,管七带着齐克军取上郡,而玄康亲自还着三万奋勇军,外加一万王卫军,共四万人,兵锋直指西韩城。 直得一提的是玄康此时的进军路线,几乎与上一次吉昌攻秦时,吉八郎从东韩城过河后的行军路线一样。 当然,玄康不是吉八郎,也不会像吉昌那么冒险的孤军深入,他以四万大军直扑西韩城,就是为了在西河郡和上郡之间打下一个楔子,堵住西秦想要派兵救援上郡和西河的道路,再伺机西进,吞并西秦的北地郡。 如果晋国能够得到西秦的三郡之地,那么就可以将西秦挤压到渭河平原上,令其无险可守,再也没有机会威胁晋国的安全,同时晋国得到这三个郡之后,也便有了可以与群雄逐鹿的资本,成为一个与东齐并列的大国。 当然,如果西秦失去了他们的北三郡,也将退出大国的行列,成为一个小国。 果然,秦无殇在汾阳大败后,退回到了西韩城,他的一万残兵也守在这个城里,他还是十分清楚,哪里是必守,哪里可以放弃,他是防着玄康会趁机攻秦的。 枝枝虽然刚刚建立起晋谍司来,作为东齐绣衣社的骨干,他的工作效率还是很快的,阿龙亲自前往西韩城打听消息,在玄康从河津渡过黑水河之后,阿龙也赶到了这里,向他报告着西韩城那边的情况。 秦无殇兵退西韩城之后,就被他秦王秦威叫回秦都,要他说明情况。在秦威看来,虽然秦国大败,但是晋国还处在三面敌攻的状态之下,所以并不担心玄康会攻秦。 秦无殇百般解释,认为玄康会趁势攻秦,他要在西韩城组织反击,但是不为秦威认可。秦威觉得这是秦无殇想要逃避罪责,不想回秦都向他请罪的借口,用三道金牌,派自己的贴身的内侍,最终还是将他调回到了秦都。并且将他最小的儿子秦无岸派到了西韩城坐镇。 值得一提的是,西秦和西蜀和解之后,介于世子秦无恙与老三秦无岸久攻栾国不下,而眼见着晋国将亡,所以秦威最终放弃了攻栾的计划,改为全力支持秦无殇攻晋。却也因此,眼见着老二秦无殇掌握了西秦的兵权,而且战功越来越大,世子秦无恙和老三秦无岸都感到了无形的压力,回到秦都之后,自然会千方百计地来扯秦无殇的后腿。 在得知秦无殇战败的消息,无论秦无恙还是秦无岸,其实心里都是高兴的,这才有了秦威对秦无殇解职,要他回秦都复命的事情。此时秦无岸自告奋勇地到西韩城来收拾残军,自然得到了秦威的同意。 听完了阿龙的报告,玄康大喜过望,他还担心秦无殇在战败之后,会把兵力收缩在西韩城中,自己以四万军力,肯定攻不下坚城来。 如果与他对阵的是秦无岸,那么一切就好办多了。 秦无岸其实就是花拳绣腿,因为人长得漂亮,所以很得秦王秦威的喜爱。但是玄康知道,他连秦无殇一半的能力都没有。 “虽然秦无殇离开了西韩城回秦都去了,但是秦无岸却是带着五万援军过来的!”阿龙告诉着玄康:“而且秦无殇走的时候,还特意叮嘱秦无岸,要他无论如何,西韩城的兵力都不可以分出去,就算是整个北地郡丢了,也要紧守西韩城!” 玄康点着头:“看来秦无殇的确是有眼光呀!呵呵,我们要是攻不下西韩城来,就算是我们占领了整个北地郡,也无计于事,只要西秦的军队反扑,西韩城就会封赌我们的去路,反而令我们处在了四面包围之中,很是危险!” “可是,如今西韩城中,秦无岸带着五万西秦援军,加上秦无殇的一百残军,还有原来城中的守军,总兵力达到了六万五千人,比咱们的兵力还要多,咱们怎么能够攻得下西韩城呢?”李乐担心地问道。 玄康笑道:“若是秦无殇守城,或许我们没有一点儿的机会,只能去夺西河和上郡,西韩城以南之地,想也不要去想了!呵呵,老天爷看来对我不错,秦威自毁长城,把最厉害的儿子调回去了,派了一个最没用的儿子过来守,我若是再不取北地郡,就是对老天爷的无视了!” “大帅准备怎么拿下西韩城呢?”田嗣丰问道,虽然此时玄康身为晋王,但是奋勇军还是朝廷的军队,并非属于晋国,也非属于玄康个人,所以田嗣丰还是叫他作大帅。 “攻其不备,取西韩城之西的石堡和西南的澄城,引秦无岸出兵救援,再在半途将其全歼!” “围点打援?”熟读兵书的田嗣丰马上明白了过来。 玄康笑着点了点头。 计议已定,玄康马上分派出兵去,以李乐和秋禅为主副将,领一万人攻石堡;以田嗣丰和景烨为主副将,领一万人去攻澄城,这两个城一旦拿下,西韩城便成了孤城,无依无靠。 石堡和澄城都只有三千的守军 ,主要是因为秦无岸听从了秦无殇的话,将所有的兵力都集中到了西韩城,这也便给了玄康一个可乘之机。 在李乐和田嗣丰各自带着一万人离开后,枚枝便带着韦正,以及文玄忠、文玄光和文玄禹到了河津渡。这一次文青云也算是出了大血,给玄康派来了三十多个有用之才,而且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晋国。 他们先去了汾阳,在得知玄康西征之后,韦正将其他的人暂时安置在了那里,然后带着三个东齐的王子,星夜兼程,在枚枝的带领之下,过了黑水河 ,赶到了玄康的营中。 第344章 兄弟到来 韦正的到来,令玄康十分高兴,毕竟韦正在东齐国也是一个可以作宰相的人,他的能力是玄康十分清楚的。当初他到洛京为质的时候,也是韦正为正使,柳士权为副使,这个还不到五十岁的小老头子做什么事情,都有板有眼,而且面面俱到。 说老实话,当初随着东齐使团入洛的时候,玄康不怕柳士权,也不怕李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怕韦正,如今想来,韦正从来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句重话,他之所以怕韦正的原因,可能也是因为对他的尊敬吧。 如今玄康率领十万大军进入到了西秦的国境,正愁着身边没有一个得力的文官,帮他处理军中的后勤和管理事务,而且有的时候,封相监国也会从晋都派人送来他认为十分重要、但是自己又不能作主的奏折,要玄康批阅。虽然玄康曾在大虞朝时作为中书舍人,对于处理奏折有一定的经验,但是也并非事无巨细,很多琐事令他烦不胜烦。 韦正被玄康暂时任命为行军总管,随他一起出征,也便是替他处理军中的一些杂事,以及审批从晋都城送来的奏折。他总不能一上来,就把晋文的旧臣一脚踢开吧?就算是以后真得要拜韦正为宰相,也要一步步地来。 对于自己的三个弟弟,玄康并没有太大的在意,毕竟当初自己在齐都城的时候,跟这些弟弟的关系并不是多亲密。在文青云的所以子女中,除了大哥文玄华之外,他也就与妹妹文幕君的关系还算是好一点儿。 在三个弟弟中,三弟文玄忠是跟他年岁最接近的,只比他小三个月而已。当初因为争夺世子的关系,文青云一度准备立文玄忠为世子,所以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也是最差的。 文玄忠自幼因母而骄,没有吃过苦,没有受过气,每一次在景云宫中遇到玄康的时候,他都对这位二哥百般得看不起。自从文青云废掉了玉夫人之后,文玄忠便仿佛是从天下掉到了地下,被文青云所厌。 玄康甚至在想,文青云把玄忠打发到自己的身边来,是不是为了让自己找他出气的呢?以报当初玄忠对自己不敬之仇? 虽然这么想着,但是他却不想真得对玄忠下手,这小子如今可怜得一如当初的自己。看到他,就让自己回想到了从前,所以玄康并不想把自己当初所受的痛苦,再加到这个弟弟的身上,不管怎么说,他们毕竟是兄弟! 四弟玄光比他小一岁,五弟玄禹比他小两岁,这两个人弟弟当初在景云宫里,就好像是边缘人。当年他离开齐都城的时候,四弟和五弟还小,所以跟玄康的交集并不多,既没有恩,也没有仇。 玄康听说如今文青云将四弟玄光的生母苏嫔升来了夫人,当初文青云往洛京试探的时候,就是说要让老四玄光来儿世子,看起来,如今老四文玄光应该是很受文青云器重的,只是不知道文青云把老四也送到自己的身边来,是为了什么? 见到三位弟弟的时候,玄康表现得十分热情,文玄忠一脸得惭愧,明显得不想见到玄康,若不是因为文青云逼迫,他肯定是不会来的。 倒是四弟和五弟十分得兴奋,一进入到玄康的帅帐,便高兴地合不拢嘴。老四文玄光有些腼腆,叫着二哥行过礼之后,便老实地站在一旁;倒是老五文玄禹,还是一副小孩子的心性,拉着玄康的手,二哥长 ,二哥短的问这问那,一张嘴没完没了的地说着,根本就是一个自来熟。 看到三个弟弟的时候,玄康也差不多猜到了文青云把他们送到自己身边的用意,秋禅与他的五弟玄禹年岁相当,但是如今,秋禅不仅有统兵之能,而且在自己的培养和熏陶之下,已经成为了一个能文能武的优秀将领。自己的这三个弟弟,虽然身出王族,却没有什么的担当。 与三个兄弟寒暄之后,玄康便让人带着他们往营里去转转,自己和枚枝与韦正坐在一起,谈着事情。 “大王已经派人出使了北赵和西秦,请求他们看在东齐的面上,与晋国和解!”韦正告诉着玄康:“这也是大王为主公所做的事情!” 韦正跟着枚枝叫玄康作主公,也是为了区别叫玄康作大王后,会与文青云混淆。 西秦和北赵都是东齐的姻亲,西秦的世子秦无恙娶的是玄康的大姐文幕灵,而北赵的国王赵烈娶的是玄康的二姐文幕青。 枚枝道:“大王并不知道主公攻秦,还以为主公会在接下来对付北匈人和燕赵两国。” 玄康微笑道:“父王不知道我的野心,呵呵,既然我作了晋王,我不希望守着一个小小的晋国,成为大吉朝的屏障。我要做的晋王,可是龙陆北地之王!” 韦正和枚枝对视了一眼,韦正有些担心地道:“主公难道不担心那三面受敌吗?” “不担心!”玄康十分肯定地道:“我已经算计好了,呵呵,我希望我那个贪便宜的二姐夫最好别不要那么快撤军,等我夺下西秦的三郡之后,还想要从赵国那里,夺下常山郡和中山郡呢!他要是撤了,我都不好意思再去打他了!” 韦正和枚枝面面相觑。 “好了,咱们不说我的战略,还是先说说父王到底是什么意思吧?为什么把三个弟弟送到我身边来了?” 韦正有些尴尬,笑了笑道:“还能是什么意思?这几年大王一直很后悔把主公送到洛京为质,他总觉得他留下来的几个儿子没有一个比得上主公,把三位王子送到主公的身边,也只是想要让他们跟主公一样,多一些磨砺,多一些担当罢了!” 玄康点点头,这与他的想法相同,的确,在温室里长大的花朵,是经不起风吹雨打的。 “我这三个弟弟都有什么长处?”玄康问。 韦正道:“三公子玄忠比较莽撞,但是却学了一身的好武艺,主公可以将他放在军中历练;四公子玄光比较文静,书法也诗文还行,很有主公当年的风范,主公可以将他带在身边从事案牍之事;五公子玄禹文不成武不就,文武都学过,但是都不强,就看主公自己怎么带了!” “呵呵,这样呀,那好办,我的书僮如今在替我领兵打仗,我的身边正缺一个书僮,就让老五跟着我作书僮吧!”玄康笑着告诉韦正和枝枝,他知道,文青云肯定也会对自己和三个儿子一起观注的。 “那么三公子和四公子呢?”枚枝问。 “老三嘛,让他先去奋勇军里,做个都尉,从小做起,看他的能力如何了!以后凭战功升迁,别以为我会照顾他!” “正应如此!”韦正点着头。 “老四嘛,那就听韦大人的,先跟着你一起帮我处理军中的杂事,作个书记官!” 第345章 围点打援 阿龙带着消息赶回了河津渡的大营,秦无岸果然分兵了。 秦无岸从西韩城分别分出一万五千人赶往石堡和澄城,西韩城一共六万五千人的兵力,此时等于是去了三万。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入夜时分,从西韩城到石堡和澄城,都是一百里地,大军如果日夜行军的话,需要走一日一夜。 玄康早就已经将三地的地图研究通透了,他之所以在派出两万人马出去后,还守在河津渡没有南下的原因,就是为了给西秦斥侯一个错觉,那就是让他们认为自己占据河津渡,只不过是为了给前方的两支军队提供一个大本营,以防他们在孤军深入后,没有退路。 玄康的行动很快,连夜起营。 从河津渡到西韩城有三十里地,他等于要比那些西秦的援军,多走三十里路。 这样的急行军令韦正有些赶之不急,作为一个文官,他还从来没有跟着军队这么急迫的赶过路。好在玄康特意给他安排了一辆马车,随着军队南下。只是随军马车都是用来运送物资的,根本没有棚子。 第一次参加作战的玄康的三个弟弟都显得很兴奋,文玄忠被玄康安排到了白长生的营中担任都尉,玄忠巴不得地躲开玄康,所以早就跑了。他也知道,二哥当初在洛京为质的时候,就是御林军的营官,所以并没有任何不满。 白长生本就是第五军中第二营的营官,因为上厢洛京叛乱,他没有能够正确的判断站队,也算是有过的,若非因为当初和玄康的关系不错,可能就直接下狱了。所以,对于自己能够保住第二营营官的职位,他还是很感谢玄康的。而此时,他也一心一意地愿意为玄康效力。 文玄光和文玄禹都愿意骑马,而不是跟着韦正坐马车。少年人,穿上戎衣后,便有了征战天下的豪气。 枚枝十分不放心,他问着玄康:“主公的这次作战,是不是有些孤注一掷了?” 玄康道:“所有的战争,都是孤注一掷,如果没有破釜沉舟的信心,再好打的仗也会失败!” “这万一……” “没有万一!”玄康直接封住了他的嘴。 韦正在马车上道:“你是为了歼敌呢?还是为了拿下西韩、石堡和澄城三座城呢?” “既要歼敌,也要夺城!” “这是不是胃口太大了?” 玄康一笑,道:“我要是的整个北地郡,呵呵,如果畏手畏脚,那么什么都得不到!” 枚枝问:“我还是不明白,主公到底是怎么安排的?” “其实很简单!”玄康道:“就是围点打援!咱们的兵力少,所以就只能调动西秦的兵分散开来,然后再集中咱们的优势兵力,将其一个个的歼灭,打到最后,敌人的兵力就会越来越少,最终完成我强敌人的逆转!” 枚枝明白过来,韦正也明白过来,但是文玄光和文玄禹却不懂,文玄禹不由得问道:“二哥,你能不能好好跟我解说一下你的策谋?我要好好跟你学习!” 文玄光虽然没有说话,但是一双渴望的眼睛也在看着玄康。 玄康笑了起来,点着头,他喜欢被弟弟们崇拜。当下,便仔细地讲解了起来。 “我们过了黑水河,马上引起了秦无岸的注意,所以我这支军队没有动,而是让齐胜军和齐克军去夺取西河和上郡,秦无岸屯兵西韩城,看到我在河津渡,所以没有敢去救援那两个地方,而是听从了秦无殇的话,聚守西韩城。如果我夺不下西韩城,就算是我们得到了两郡之地,也会如芒在背!” 上一次吉昌伐秦,晋文趁势夺取西河和上郡,但是在吉八郎败北之后,晋文所夺的西秦两郡很快又被吐了出来,就是在为西韩这座坚城,卡住了喉咙。 “我又分兵攻取石堡和澄城,秦无岸一定以为我的目的不过是骚扰,为的就是我们能够顺利地占据西河和上郡,所以他此时分兵去石堡和澄城,就是怕西韩城陷入孤立,呵呵,所以他想不到我会从河津渡直接下来打他的援军。” 吉存禹道:“要是秦无岸不顾石堡和澄城,而是留下一万人守西韩城,带着五万人来攻取河津渡,那么我们不就玩蛋了?” 玄康惊讶地看着这个五弟,他竟然能够想到破解之法。这么活络的思想,倒是可以好好培养一下。 他还是笑着摇了摇头,道:“别说是秦无岸,就算是秦无殇在此,也不敢从西韩城出兵北上,因为他们新败之下,士气低落,又怕我耍什么花样,所以如今对他们来说,万无一失的办法就是守城不出。” “原来是这样!”玄光和玄禹都齐齐点着头,对于玄康的教诲,深有心得。 夜晚的行军很慢,为了不引起西韩守军的注意,所以玄康要求兵马不许举火把,在星月之下赶路,三十里的路,一直到了子夜时分才过来。 在一处岔路口,玄康兵分两路,一万人由枚枝和二十三郎带领着赶往石堡,另一万人由自己带领着,直扑澄城。 阿龙和几个斥侯负责联络,早早地去告知攻石堡和澄城的两支军队了。 凌晨时分,玄康的这一队人马赶到了澄城北三十里处的麦家洼,田嗣丰和景烨已经带着攻澄城的一万人,趁着天黑回转身埋伏在了这里,正与西韩城来的一万五千西秦援军厮杀,他们来的恰是时候。 这对西秦援军开始的时候,还以为是遇到了攻澄城的晋国堵截部队,摆出了方圆阵,倒也有攻有守,不见落败。但是后面突然遭到玄康所带一万人的袭击,这才明白自己是陷入了对手的两面夹击中,军心立刻涣散,一战而败。 到天亮时分,这一万五千人马被两相夹击得七零八落,已然失去了斗志,最终在晋军大喊的“缴械不杀”的呼喝中,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举手投降。 一万五千西秦援军,最终全军覆没,战死者就有五千余,伤者不计其数,而玄康的两万人中,也有两千的死伤,这令玄康有些不快。 在他们打扫战场的时候,阿龙也带来了石堡那边的消息,李乐和枚枝的运气要比他好了许多,他们两万人夹击敌一万五千援军,只用了一个多时辰,天还没有亮就已经结束了战斗。 细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那支敌人援军的主将,在一开始,便被二十三郎如探囊取物一样得取下了人头。 第346章 威逼秦都 围点打援,只不过是玄康夺取北地郡计谋中的一环,接下来的却是环环相扣的连环诈城之计。 很快,玄康便从被俘的俘虏中,找到了几个愿意为他们效力的家伙,当然玄康给他们出的待遇也十分得优厚,答应事成之后,每个人赏金百两,土地百亩,并且可以在晋国作官,或者在军中任百夫长。 在这些西秦降俘的带领之下,一些晋军穿上西秦士兵的衣服,装作遇伏败退的样子,赚开了澄城的城门,晋国的骑兵从树林中呼啸而来,只用了一刻钟的时间,便夺下了城池。 此时,韦正被派上了用处,玄康懒得打理进城后招降和安民的事情,留下了韦正和玄光在城中,并且也留下了三千军马,自己带着一万五千多人马再回身攻打西韩城。 对于在打援时抓获的西秦战俘,玄康并没有收押,而是尽数地释放。只是在释放之前,告诉着这些俘虏,晋军优待俘虏,如果他们再遇到晋军,只要放下武器,举起手来,那么就不会有事。 文玄光和文玄禹虽然知道二哥这是在攻心,但是两个人还是有些不解,问道:“二哥,这些人被放回去后,肯定还会成为秦兵,他们的兵力并没有多少的损失呀?” 玄康微微一笑,道:“若是不把他们放回去,我们怎么能够拿得下西韩城呢?” 两个弟弟十分得不解,还要再问,玄康却不多作解释。 到得西韩城外的时候,又是天黑时分,阿龙已经和李乐与枚枝联系上了,这两人也玄康一样,留下了三千人守住石堡,带着一万五千人已经潜伏到了西韩城的西门十里之外,只不过他们并没有释放俘虏。 午夜的时候,西韩城里起了大火,接着南门和西门被人打开来,玄康带着奋勇军与王卫军从南门冲进了西韩城,而李乐和枚枝,带着其他的奋勇军从西门冲了进来。 一时间,西韩城内喊杀声震天而起,火光也连成了一片,将整个城池照得亮如白昼。 跟在玄康身边的弟弟玄禹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那些被释放的俘虏里,夹杂着许多的晋国细作,城中的大火,以及被打开的城门,自然就是细作们的杰作。 秦无岸是在睡梦中被外面的喊杀声惊醒的,他急急地穿上衣服跑出将军府,便看到了冲进城来正在四处砍杀的晋军,他这才明白西韩城已经被晋军攻破了,也顾不得再组织兵力抵抗,连马都顾不得骑了,便混入那些败退的秦军中,出东门逃遁。 主将的逃走,令西秦人群龙无首,虽然他们的兵力并不比晋军少,此时也没有了抵抗之心。 也许是因为那些被玄康释放的战俘的相告,这一次的西韩城之战,玄康并没有遭遇到太多西秦士兵的抵抗,还不到天亮时分,就已经结束了战斗。 天亮之后,清点俘虏之时,令所有的人都有些吃惊,城中的三万五千秦兵,加上被玄康释放的一万余的俘虏,共有四万五千人,逃走的只有三千,剩下的四万余人,尽数得做了俘虏,而且他们这一次战死和致伤的人也极少,好像大家都心甘情愿地作俘虏一样。 只是这一次,玄康并没有再将这些俘虏释放,而是将之分散地押往河津渡、澄城等地,因为他知道,在这个岁月里,人其实才是最宝贵的,就算是他打下了再大的地方来,如果没有足够多的人,也是枉然的。 这些西秦的俘虏,他最终会补充到晋军中去,就算是有伤残在身的,也可以安置到边塞屯田。 只用了两天的时间,玄康就拿下了西韩城、石堡城和澄城,这等于是打开了西秦北面的屏障。为了能够很快地统治这些区域,玄康命令在汾阳滞留的东齐三十多个官员赶过黑水河,直接任命他们为县令,对这些新占领的地方进行有效了管理。 与这些官员同时到达的,还有齐胜军和齐克军的最新战报。 这两只由齐国战俘组成的军队,只用了不到十天的时间,便占据了整个西河和上郡,这两郡的秦军都没有像样的抵抗,便望风而逃。 玄康也便从这三十多个官员中,顺便选出了四个正副郡守,发往西河与上郡,同时命令顾连和管七,各留下一万兵力在当地清剿西秦残余,剩下的四万人即刻南下到西韩城会合。 命令发出之后,玄康只在西韩休息了一天,又带着大队的人马四处出击,攻城掠地。 有了西韩城三城作为依托,只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玄康便攻下了冯翊、蒲城、频阳、同州等地,将兵锋一直推到了渭河与泾河之滨,大有冲过渭河,进攻秦都的架式。 这已经比当初吉八郎入秦,对西秦造成的冲击大了许多,西秦国君秦威大为震动,连忙调集武关、金潼关,甚至于阳平关的秦兵入朝勤王。 秦无岸逃回秦都,身边只带了不到三千的兵马,比秦无殇还要惨。 西秦原本有常备军力三十万人,后来经过吉昌的征伐,秦威不得不发展军力,最盛的时候,达到过五十万。但是连年的征战,令其府库空虚,无奈之下,秦威只得裁撤十万,保有四十万大军。 如今被玄康在汾阳一战灭掉了九万人,又在西韩城一战中,灭掉了六万人,西秦的四十万常备军只剩下了二十五万,马上显得疲弱了起来。 毕竟西秦的强敌太多,金潼关常年备有八万的兵力,以防吉昌的突袭;武关三万人,已经是最低配制,以防栾国的袭击;虽然西秦与自立为帝的西蜀改善了关系,但是阳平关与汉水一线,必须要保持五万以上的兵力,西面的临洮也要有数万人以防止羌人的袭扰,秦都也要留下军队护卫。实际上此时,玄康灭了西秦十五万兵后,秦都已然空虚了起来。 无奈之下,秦威只得重新启用自己的二作子秦无殇为主帅,领着秦都的五万人马隔着渭河与玄康对峙。 已然到了立冬时节,过了小寒,渭河就会上冻,看似波涛翻滚的渭河,真得一冻上了冰,便犹如平地,对于秦都而言,再没有一道屏障可以护卫。 第347章 与秦和谈 玄康没有想到,会在渭河之滨,见到柳士权。 柳士权是被文青云派到西秦来出使的,原来的目的,文青云是想要斡旋西秦和晋国结好。 在很多人的眼里看来,西秦就是龙陆西面的一个庞然大物,连北匈人都要让之一二;而晋国不过是当初吉昌为了保护吉国和洛京的安全,而特地恢复的一个小诸侯国罢了,无论是从地域,还是从人口来说,都难以与西秦比肩。 就算是晋国在玄康的帮扶下,羸得了汾阳大捷,但是这也只是暂时的,等过了一年两年,西秦就可以恢复以往,而晋国依然不会有太大的起色。更何况晋国四面受敌,面积也局限在五郡之地。 文青云的想法很简单,他想趁着自己的儿子刚刚当上了晋王,而且对西秦取得大胜的时候,利用自己又是西秦姻亲的份上,劝解西秦和晋国和解,以便为文玄康解除晋国西面的威胁。 柳士权来到秦都的时候,玄康刚刚夺取了西秦的西韩城,所以到此时,秦威已然怒不可遏了,让柳士权带话给玄康,除非他退回河东,释放被抓的西秦战俘,才会跟他坐下来好好谈判。 对于秦威的强势,作为外交能手的柳士权来说,十分得气恼,所以他最终作了冷处理,那就是先呆在秦都城观望,看一看玄康到底会在入侵西秦后,打到什么样的地步。 局势对西秦越来越不利了,直到玄康打到了渭河之滨,而且并不向之前吉八郎那样,打下一城只不过是为了绕往金潼关和华丰仓烧粮。玄康打下一县一城之后,马上会安排任命地方官员来进行管理,并且还给当地百姓有免税三年的好处,只要他们愿意成为晋国的子民! 免税三年,这对于因战争,不断被西秦统治者压榨得喘不过气来的老百姓来说,有着很大的吸引力,所以老百姓纷纷表示愿意成为晋国人。 当初吉八郎打到渭河之南,那只是借道;而这一次玄康可是真真切切地在割西秦的肉呀! 之前还对柳士权冷眼相待,如今秦威恨不能跪到他的脚下替他舔鞋,只希望他能够替西秦跑一趟,让玄康早日收兵。 玄康从北打到了南,在经过了半个月的清剿之后,齐胜军和齐克军都补充了兵力,重新归于他的帐下;而西河郡与上郡的治安,则交与了从晋国调来的辅兵处理。 其实,玄康也在等着秦威派来的人。他在西秦境内时间越长,晋国的补给线就越长,更要命的是晋国此时还被三国强攻。如果吉昌断了他的补给,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洛京的朝堂上,那些反对和妒忌自己的人,会对自己上眼药。 这是他的内忧外患,他只有逼迫着西秦签订下和议后,才能放心地回兵,来处理自己的麻烦。 柳士权的到来,令玄康也看到了希望。 “西秦必须割让西河,上郡和北地这三个郡给晋国!”玄康向柳士权交着底:“其他的都好谈!” 柳士权有些为难道:“秦王希望公子可以退回晋国,只要公子还了西秦的三郡,你要多少的赔偿,他都愿意给,哪怕是万两黄金!” 玄康一笑,道:“柳大人什么时候听说过,吃进嘴里的土地,还要吐出来吗?呵呵,如今对于我来说,不管秦王愿不愿意,这三郡之地都已经处于了我的治下,他想要拿回也可以,就看他能不能够击败我了!” 韦正跟着道:“老柳呀,我知道你为难,但是你不要忘了,如今是二王子当晋王,说不定百年之后,晋国和东齐就会合并成一国呢?所以,你可不要把屁股坐歪了!” 柳士权有些尴尬,连忙道:“哪里可能呢?我是东齐的使者,也是二公子的臣子,自然不会为西秦出力!我之所以过来,纯粹是传传话而已!” 玄康点着头,道:“你回去问问秦威,当初秦无殇拿下了河东郡,都要打下汾阳了,他可曾想要吐出河东郡来与晋国讲和呢?呵呵,那个时候,晋文都准备割让河东数县给西秦了,本来都达成了协议,他为什么会出尔反尔?不就是想要火中取粟,灭亡晋国吗?” “是呀!”李乐也道:“的确是西秦无信在先,他们有今天也是活该,若是照着我的意思,就应该打过渭河去,拿下秦都,灭了西秦才好!” 韦正摇着头:“西秦五百年的基业,并不是你说灭就灭得掉的!呵呵,再说,主公此一战的目的已经达到,就没有必要真得与西秦永远的结怨。” “怕什么?”李乐道:“阿龙不是带着消息来了吗?秦都如今兵力空虚,正在各处调兵过来,如今秦无殇手里只有五万人马,守住渭河渡口。还有,秦无殇与秦世子和三子不和,那两个人天天让秦威催促秦无殇出兵赶我们走,秦无殇却一直按兵不动,说不定什么时候,他会逼不得已就出兵了呢?” 实际上,玄康也在等着秦无殇出兵过来攻打自己,此时他有十万兵力,对付秦无殇的五万兵,自然不会落败的,而且他更喜欢野战,这样可以更有效地杀敌有生力量。 柳士权看向玄康,道:“若是二公子真得想要灭秦,很可能就是另一个汾阳之战呀!到时候二公子就会变成秦无殇了!” 玄康笑着点点头:“多谢柳大人提醒,我还不置于像秦无殇那么蠢,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如果真要灭秦的话,没有三十万大军,是不可能拿得下秦都城的!” “二公子明白就好!”柳士权说着,瞪了李乐一眼,知道如今的李乐今非昔比,他如今可是玄康身边的将军。 柳士权带着人离开了,第二天又从渭河南岸回来,却是传达着秦威的要求。这一次秦威愿意把西河郡割让给晋国,但还是被玄康拒绝。 第三天柳士权来的时候,带来的却是秦威愿意把西河和上郡割让给晋国,但是北地郡因为近在秦都的咫尺,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意割让,还说,若是玄康真得要占着北地郡不还,那么西秦也无意再谈,只能继续刀兵相见。 玄康与韦正等人商议之后,最终决定要将西韩城、石堡县、澄城县和频阳县留下,北地郡其他的县归还西秦,两国以金锁关和白水河为界。同时,西秦需赔偿他们粮食五百万石,可以分三年偿清。 秦威最终答应了这个条件。 第348章 设计离间 与西秦达成了停战协议,对于玄康来说,也是如释重负,在解决了晋国西面的威胁之后,他还需要去解决东面和北面的威胁。 直到这个时候,玄康才向柳士权问起秦国的内部问题。 “秦威的三个儿子中,他最偏爱的是小儿子秦无岸,因为这个儿子长得最漂亮!”柳士权笑着告诉着玄康:“其实最不喜欢的就是老二秦无殇!” 这是玄康所知道的事,如果秦威喜欢秦无殇的话,也不会把他送到洛京为质,而且在吉昌攻秦之初,对他不闻不问了。 “老大秦无恙呢?” 柳士权摇着头:“秦威对他的世子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主要还是因为秦世子为人轻佻,喜欢追逐风月!” 玄康马上想到了自己的大姐文慕灵来。 “我大姐可好?” 柳士权依然摇着头:“不是很好!”他道:“我在秦都曾拜会大郡主,虽然她装得十分得体,但是,你想一想,一个结婚这么多年,连一男半女都没有生下一个的女人,能够好到哪里去?我听闻秦无恙身边的嫔妃就有十数个,儿子就有七八个之多,却没有一个与她相亲,大郡主实际上是被秦无恙打入了冷宫中!” “秦无盖竖子可恶!”玄康不由得恨之怒骂。 柳士权道:“此次二公子攻秦,秦无恙想要统兵御防,但是秦威在权衡再三之后,还是将兵权交给了秦无殇,这引起了秦无恙的愤怒,我听说回到世子府之后,他把大郡主打了一顿!” “秦无恙这是找死!” “我虽然在秦威的面前也对秦世子的无礼提出交涉,但是毕竟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人家的私事我又怎么好多加说词?” “柳大人觉得秦无恙与秦无殇的关系如何?” “势如水火!” 玄康点点头,这都是他听说过的。 柳士权又道:“秦无恙与秦无岸关系最好,两个人与秦无殇对立,就是因为秦无殇太过优秀。便是连秦威自己心里也十分得清楚,如果不是因为秦威一直按住秦无殇,在西秦的内斗上,只怕秦无恙早就被废世子之位了!” 玄康忽然对着柳士权道:“柳大人回到秦都后,与秦威讲,就说我不相信秦无恙和秦无岸,只要秦无殇来与我来谈,否则,我是不会签订停战协定的!” 柳士权愣了一下,边上的韦正笑道:“柳大人就按照公子所言行事好了!” “诺!”柳士权答应着,起身告辞。 虽然与秦威达成了协议,但是真得要签订协议的时候,西秦肯定还是要派一位身居高位的人过来与玄康正式谈判,这个人一般都会是秦世子,再不济也会是秦无岸或者秦无殇这样的王子,秦威是不可能到玄康的军中来谈的。 柳士权毕竟只是一个传话的,而且还是东齐国的使臣。虽然玄康和秦威大体上达成了和谈的条件,但是还有许多的细节需要商讨,这就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谈得来的,必须要秦国能够拿得了主意的人来具体细谈。 秦威只得派出了秦无殇来与玄康商谈和议之事。 再一次与秦无殇相见的时候,玄康还表现得如同当初在洛京时的样子,拉着他的手,显得十分得亲热,那样子就好像他们从来没有过芥蒂一样。 倒是秦无殇显得尴尬以极,会谈之前,玄康便摆下酒宴,接待秦国使者,并且言道,这个酒宴上只讲往日的情份,不讲如今的公事,要讲公事也要等到叙旧之后,明天正式开始谈起。 酒宴到了尾声,玄康装作已醉的样子,还是先主动地谈到了这一次的秦晋之战。 “呵呵,我其实还是很感谢秦兄的!” 秦无殇面色难看,嘿嘿一笑,还是问道:“弟何出此言?” “若非兄非要攻晋,我又如何能够当上晋王呢?” 秦无殇越发难堪,只得道:“弟之所以能够成为晋王,全是弟的能耐,与我无干!” “唉!怎么可能与兄无干呢?”玄康道:“兄长若是不持意攻晋,或者若是看在弟的面子上从汾阳撤军,也便没有了晋国的外患,弟也便不可能有领兵出征的机会!” 秦无殇道:“贤弟莫要嘲讽为兄了!” 玄康笑笑,又道:“秦兄莫要忘记,我们当初可是在洛京结过盟的。呵呵,如今飞云持掌南楚称帝,我也成为晋王,只差兄还未持掌西秦。秦无恙无义,待我大姐尚不如娼妓,若是兄长能够取而代之,弟自当助一臂之力!” 秦无殇一怔,忽然明白了什么,再环顾在座的西秦使者,一个个面如死灰,分明是相信了玄康的话,他心里暗骂玄康坏透了,这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呀! “贤弟喝多了,竟然胡言乱语!”秦无殇连忙起身来,对着玄康道:“我看今日大家也已经尽性,还是先就此休息吧!” 玄康也起了身,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显得十分得亲昵,道:“秦兄莫走,今日我俩应该与往日一样,同榻抵足而眠!呵呵,正有些要紧的话,要与秦兄长谈!你可知道,风杨与我可是没少诉兄长之苦。” 风杨,在汾阳之战时,被李乐抓获,如今还关在晋国。 那些西秦的使臣面面相觑,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李乐适时的出来搀扶住了玄康,对着秦无殇道:“我家主公喝多了。” 秦无殇不由得问道:“风杨可好?”他自然是不会放弃掉风杨的,毕竟自己能够逃出汾阳,也是因为风杨全力相搏的结果。 “风杨已经被主公从汾阳带了过来,不日可达渭滨,到时候,主公会放了他,让秦公子带走!” 这个时候,玄康又好似有意无意般地道:“风杨可是个好人,他把什么都告诉我了,就连秦兄的私处有多大都讲了,秦兄可别为难他哟?” 秦无殇一脸得黑线,转头看向满座的人,而那些西秦的使者也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他,他已然明白过来,自己正被玄康设计,但是偏偏又无法来向这些与他同来的西秦使者们解释。 “我家主公真得喝多了,我先扶他下去,你们慢用!”李乐适时地将玄康搀扶出了营帐。 第349章 释放风杨 接下来的三天里,所谓的晋秦和谈,其实是在不断的争吵中度过的,好在这种事情玄康都交给了韦正和自己的两个弟弟玄光与玄禹去处理,自己倒落得清闲,把秦无殇叫着,要么一起出营打猎,要么就是在营中饮酒作诗。 对于谈判中的事情,除非是大的分歧,需要玄康和秦无殇进行拍板处理,剩下的小事情,玄康都交由韦正自行决定。 与秦无殇在一起的时候,玄康再不提助他争夺西秦世子位的事情,不过他可以看出来,秦无殇早就有了此心,而且在他那日故意酒醉时说出那番话后,秦无殇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提到此事,想让他兑现诺言,却总被玄康说一二却言三的回避开了。 三天的时间很快地过去,双方的谈判也差不多达成了具体的协议,西秦使团就要离开渭滨的晋营,回秦都复命,然后就是由双方的君主在两份协议上盖上国王印玺。 玄康当先地在协议上盖上了晋王玉玺,然后让韦正带着文玄光一起随秦无殇入秦都,将盖有秦王玉玺的协议书拿回一份,接下来的就是双方的落实实行了。 晋军会等到西秦人送来第一批一百万石粮食的时候,从渭滨撤军。 在将秦国使团送到渭河渡口,秦无殇特意地把玄康叫到了一棵大柳树下,请求屏退了左右,郑重其事地问道:“玄康,你那日所说,助我争夺秦国权力,可是当真的?” 玄康心头好笑,秦无殇的野心一直暴露在外,别说是他这个外人能够看得出来,只怕整个秦都的官员也看得出来的。 “当然是真!”玄康点着头:“当年你、我和飞云兄三人的誓言还清晰可闻,弟自然不会忘记的!” “好!”秦无殇咬着牙道:“若是你真得能够助我一臂之力,我自当与贤弟把手言欢,从此再不复回夺北方两郡之望!” 玄康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就只有这么一个条件吗?呵呵,再说,你若想要夺回北方,也要看能不能胜得了我!” 秦无殇在生闷气,他道:“我自知已入你的圈套,你不就是想要我搅乱西秦的朝堂吗?你在那日酒宴上的话语,不管我如何去向父王申辨,只怕也不会取得他的信任,他一定会为了世子来对付我的。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退路可言呢?如今,我的手里并没有你想要的条件,我也不能给你什么,唯有答应这一条,让你安心!” 玄康笑笑,这个家伙倒也聪明,虽然明知道进入了自己的圈套,但是却也乐得其成。 说不定秦无殇早就有了夺位之心,只怕也早就有了一定的行动,自己只不过是在背后推了他一把,令他不得不将行动提前。 “我暂时也没有别的要求,只是,你若是成功,必须要善待我大姐,否则,我便视你为背信弃义。” 秦无殇一呆,马上点着头,悄然地对玄康道:“我若为秦王,必当立幕灵郡主为后!” 玄康也是一愣,瞪大了眼睛看着秦无殇。在这个时代里,如果弟弟杀掉了兄长,而且还把他的老婆娶作自己的正妻,那就是大逆不道,有违纲常。但是,玄康却是穿越过来的人,并不会因为所谓的什么纲常,而去阻止别人追求幸福。 “若是我大姐愿意嫁给你,我不反对,但是,她若是不愿意嫁给我,你不许强求。” 秦无殇微微一笑,小声地告诉着玄康:“我们其实都有了夫妻之实,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我必须要为她负责!” 玄康又是一呆,忽然发现自己才是自作聪明。秦无殇既然早就与大姐有了私情,那么他其实是早有有了打算,他的推波助澜实际上正中了秦无殇的下怀。 “那你们好自为之吧!”玄康只能在心里默念他们幸福了。 “你准备怎么来助我一臂之力呢?”秦无殇问着他。 玄康道:“虽然我与你们达成了退兵协议,但是我可以将大军滞留在西韩城,这就是一股强大的压力,你父亲迫于晋国强军未退,一定不敢轻易收了你的军权!呵呵,虽然你败给我了,那也是因为你对我轻敌的缘故。放眼看你们秦国,除了你,我还真得没有第二个对手!” 提到汾阳的大败,至今还令秦无殇痛恨,他的确是小看了玄康,不知不觉中,就中了他的扮猪吃虎之计。 “好了,我要走了,你说过,要把风杨放回来,他的人呢?”秦无殇问。 “你看,那不是吗?”玄康指着远处奔马跑过来的几个人。 果然,正是李乐带着风杨而来。 来到了大柳树下,风杨滚鞍下马,拜伏在秦无殇的脚下,痛哭留涕起来。 玄康示意着李乐走开,便让这两个主仆互叙离别之情。 来到了渡口,那些西秦的使臣正在上船,其中一位副使问道:“晋王为何独自回来?” 玄康耸了耸肩膀:“放心,孤不会把你们二公子带到偏僻所在谋害的,实是因为风杨被孤释放,他们君臣正在说悄悄话呢!” 他在这里,有意地将秦无殇和风杨的关系,说成了君臣,就是说给这些西秦使者们听的。 这位副使很不高兴,道:“又不是以后就见不到了,既然晋王放了风杨,他们在一起说话的机会有很多,为什么不上船来慢慢说呢?”他们显然有些等得不耐烦了。 玄康笑笑,道:“人家君臣之间要说的话,自然不是你们这些人能够听到的!呵呵,以后的机会?只怕不容易找了,风杨为了活命,交待了许多你们西秦的事,等回到秦都,你们秦王会放过他吗?最少也要打入天牢里关着吧?” 副使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玄康却是暗自得意,他在不知不觉中,就令这些西秦的使臣们相信了风杨的变节,这定然是不被他们所认可的,不知道他们回到秦都会,会如何向秦威报告呢? 呵呵,其他的俘虏一个没放,而玄康单单无条件地释放了风杨,这是什么道理呢? 第350章 回兵晋国 与西秦签订了停战和约之后的第三天,在得到了西秦送来的一百万石粮食之后,玄康便带着十万人撤离了渭河河滨,返回到了西韩城,同时安排人员,放弃除了西韩城、石堡县,澄城县和频阳县这一城三县之外的北地其他的八县。但是,玄康在撤离的时候,却将那八个县的百姓,尽数的迁移到了上郡、西河与河东三郡,给西秦留下的只是一个空空的地方。 那八县的百姓绝大部分还是愿意跟着晋军离开的,因为晋王向他们保证,在他们迁过去后,会以他们每户的人口为单人,一人分一亩地,并且在来年秋收之前,给每户提供必要的口粮,同时允诺五年内不收税。 玄康之所以有这么大的手笔,是因为有从西秦讹来的粮食作来后盾,民以食为天,只要能够保证他们有饭吃,那么,他们就会成为你的顺民。 便是那些不愿意离开故土的地主和士绅,玄康并不强求,但是却要求他们交纳晋军的劳务费,每一个人一百两银子,交得起的可以留下来,交不起的必须跟着晋国大军迁走。 等晋军撤走之后,那八个县里留下来的,都是当地的大户,但是千里之地,却看不到一户人家,听不到一声鸡鸣。便是那些留下来的大户,也变成了孤家寡人。 无论秦威,还是秦无殇,都没有想到玄康竟然会唱出这么一出戏来,因为在他们所立的协议里,只谈到了还地,却没有谈及这些被晋军所占的地方上的老百姓如何处理。 实际上,玄康对于“人”,看得极重。在谈判的时候,西秦人就提出了要求玄康释放西秦战俘的事情,被玄康想也不想地回绝。对于他来说,能够得到那么多的青壮,正是他有钱都不见得能够买到的,虽然这些西秦的战俘在开始的时候,并不能被他所用,但是他相信,只要加以时日,经过他派出的人不停的宣讲,这些人迟早会成为他手下的兵,便是不愿意再当兵的人,也能够成为他治下的民! 晋国连连征战,青壮损失极为严重,而晋国的寡妇之家也日渐增多,许多户都是一个寡妇带着孩子和老人艰难的度日。所以,玄康留下这些西秦的战俘,同时也是为了解决晋国的社会问题,把这些战俘配给那些孤儿寡母的家庭,让这些家庭能够有一个依靠,同时也变相地留住了这些战俘。 男人,只有娶了老婆之后,才会真心的安定下来。 对于玄康移走八县的百姓,其实秦无殇在谈判之时就有所预感,但是他被自己的私心所累,一时大意,便让玄康钻了空子。 那八县之民足有二十万户,人口将近百万,这等于平白地为晋国增添了百万的人口。 玄康到达西韩城休整了十天,留下了齐胜军和齐克军六万人守在这里,自己带着奋勇军和王卫军四万人,渡过了黑水河,回转晋国王城晋都城。 玄康大胜而归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三晋大地,北赵第一个退兵出了壶关。赵烈很狡猾,他在听说了玄康归国之后,马上放弃了占领的潞州五县,全军都退出了壶关。然后又派出使者,以玄康二姐夫的名义,到晋都来慰问。 这就好像是打了人一嘴巴,又送上一颗甜枣一样。 当初玄康初当晋王之时,曾给赵烈去过信,也是以亲戚之名请求他退兵;几乎与此同时,文青云也派人出使北赵,请求赵烈退兵。但是那个时候的赵烈,只是将玄康的警告和文青云的恳求当成了示弱,并不以为然。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了玄康的厉害。 能够以不到三万的援军,救晋国于危亡之间,而且越打越大,并且趁势攻入西秦,尽夺三郡之地,甚至都要打到了秦都城,这份战力,只怕整个龙陆都没有人是其对手了。 西秦与玄康也有姻亲的关系,若是撕破了脸,玄康可能都不好意思去夺占西秦的土地。 所以赵烈在经过考虑之后,还是决定退兵回赵,既然西秦都不是文玄康的对手,何况是他一个小小的北赵国呢? 对于赵烈及时退兵,玄康还有些可惜,他对着韦正道:“我其实早就觊觎了北赵国的邺城郡、常山郡和平原郡,若是我得这三郡之地,就可以与东齐连成一片。” 韦正笑道:“主公莫要贪心不足呀!呵呵,你若真得拿下了赵国的三郡,只怕吉昌也不愿意的!” “这只能说明赵烈聪明,我若真得吞下了赵国之地,能道义父大人还会要我吐出来不成?” 韦正道:“行了,主公还是考虑如何退去北匈人和北燕军吧!” 玄康道:“这两国无碍,已经到了冬天,马上就要降雪了,我便是想要北征,也要等到明年春天了。放心,在大雪落下之时,无论是北匈人,还是北燕,都会停止攻晋,北燕不会放弃雁北之地的,所以明天春天,就是我征伐北燕的时候。至于北匈人嘛,暂时先放他们一马,派个使者去跟我那妹夫好好谈谈,塞外苦寒,他若是能够与我结盟,我可以助他击败漠西的铁勒尔单于,给他提供足够的粮草,允许龙陆与大漠通商交易,否则的话,我们只能刀兵相见了!” 韦正苦笑一声,道:“出使北匈,除地老夫,还能有谁胜任呢?也罢,那便让老夫亲自跑一趟,先稳定一下偏关以外的局面!” 玄康嘿嘿而笑,他的确是想要韦正去与逐日单于交涉:“大人可带着玄光一同前往。” “诺!”韦正答应着。 玄康回到晋都城的时候,天便开始下起了雪来,枚枝的晋国谍报司已经建立了起来,很快从雁门关那边传来了消息,北燕人在知道玄康回师晋都之后,也退回到了朔州,他们已经夺下了晋国的云中郡,原本还要想要击破雁门关,再占据代郡,如今也只得放弃之前计划。 此时的晋国虽然失云了云中郡,却还有代郡、太原郡、上党郡、河东郡与汾阳郡五郡,如今又夺下了西秦的上郡和西河郡,拥有七郡之地,虽然还算不上大国,却也有也相当的规模。便是有着大国之称的东齐,也不过十州之地。 东齐国的州,便相当于晋国、西秦和吉国的郡了,都是诸侯国的一级行政单位。只不过龙陆东边诸侯 第351章 平定四方 玄康是第二次来到晋都,第一次来到晋都的时候,还是三年前,他送妹妹出塞和亲归来,那个时候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当自己第二次来到晋都城的时候,已经是晋国的国君了。 在玄康将奋勇军安排在了晋都城之外,自己带着一万王卫军进入晋都城,才到晋都的南门,便看到宰相封智国带着晋国的文武百官出城十里来迎接。 一进晋城城,城中的百姓自发地组成了欢迎的人群,此时的玄康不仅仅是他们的国王,更是他们的英雄。大家都知道,如果没有这位大吉朝十三太保的出现,此时的晋国可能就已经亡了。 玄康穿着金甲,身披腥红的战袍,骑在马上威风凛凛,犹如天神一般,马上引来了无数少女的倾慕,大家纷纷传说,这可是龙陆的第一美男子,不知道惹得多少女子从此再也无法入眠,相思成疾呢! 便是尾随在玄康身后的秋禅、李乐、玄禹等人,也兴奋的仿佛孩童,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只有二十三郎,还是一脸得冰霜,在玄康身边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李乐开着他的玩笑:“我说陆太师呀,你那张脸是不是被冻上了?这大冷天的,已经不会笑了吧?” 因为二十三郎姓陆,又是玄康的师傅,所以李乐总是开着玩笑称他为陆太师。 二十三郎白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我会不会笑的,就不用你来操心了,你还是操心一下你自己吧!” “我有什么好操心的?”李乐不以为然。 二十三郎道:“还是想一想,以后回了洛京,你要如何去向彩云交待吧!你在西秦可没少糟蹋良家妇女,不知道又会有多少女人带着孩子来找你!” 李乐的脸一下子绿了起来,连忙辩解着:“你不知道,不要胡说,那些女人是自愿上我床的,又不是我强迫的,不过,后来我都把她们送给了有功的将士!” 的确,如今在西秦和晋国都是男女比例失调,女多男少,这都是因为战争的原因。 那时候,李乐作为玄康的一名领兵主将,在攻城掠地之后,成为了当地许多豪富竞相攀结的对象,所以美女和金钱没有少送,那些金钱都被玄康收缴了,不过美女还是留给他享用。 如今,李乐被玄康封为晋国的左将军,是王卫军的主帅,相应的,他到了晋都之后,肯定也要给他配制一座府宅的。 说说笑笑之间,一行人便来到了晋王宫,在王宫的门口,晋文的女儿晋阳郡主带着一群晋文的后宫在门前迎接,玄康是见过晋阳的,不过那也是在三年之前了,如今再见到时,立即被她的美貌所吸引,女大十八变,虽然晋阳并没有韩爱珠漂亮,但是也是玄康所见过的美女中数一数二的了。 他知道,这就是自己地未婚妻,如果自己不娶晋阳郡主,晋王的王位也不会落在他的头上来。 晋文的后宫极乱,在他废了王后之后,便再没有立后,后宫中的事务一应都由自己的女儿晋阳郡主来打理,这也说明,晋阳还是有些能力的女人,若是今后娶回到家,最其马在掌家方面上,应该比韩爱珠强了许多。 “晋阳见过十三郎!”因为是玄康的未婚妻,所以晋阳在喊玄康的时候,并不方便叫他作“夫君”,若是呼他的大名,又显得生分,所以晋阳喊他作十三郎,也算是亲昵了! 晋阳一身的白衣对着玄康飘飘而拜,因为晋文还未入葬,所以这一年里她都必须要守孝,却也因为这一身的白衣,越发衬托着她的清丽与脱俗,仿佛亭亭玉立的白莲花。 玄康连忙还礼,文玄禹活泼好动,跳过来问着:“二哥,这就是我的二嫂吧?” “是!”玄康答着,再看晋阳,脸上一抹飞虹,有些羞涩,但是又有些自豪,她笑着看向玄禹,又转头侧目看向玄康,仿佛是在等着玄康的介绍。 玄康连忙道:“这是我五弟文玄禹,一会儿你还能见到我的三弟玄忠,四弟玄光跟着韦正大人往偏关去了,出使北匈,今后我们都是一家人,郡主不要客气!” “诺!”晋阳十分得恭顺,没有一点儿的郡主的任性,而且落落大方,礼数周道,这令玄康都有些好奇,像晋文那样的痞子般的国王,竟然生出这么有教养的一个女儿来,的确出人意外。 接着,玄康又把自己最亲信的几个人介绍给了晋阳,这才跟着她走进了晋王宫。 晚上,玄康在晋王宫的太极殿里大排庆功筵宴,这还是他当上君王后,第一次在国都组织举办地宴会,所以十分得隆重。实际上,当初玄康在汾阳继位的时候,就已经宴请过这些文武了,只是那时有些仓促,而且因为晋文的新逝,并不尽性。 在举行庆功宴的时候,玄康特别让晋阳公主坐在自己的身边作陪,虽然他们还没有成亲,但是礼数上却不能废弛,毕竟在晋都城里,他还是要尊重一下晋文的老臣,把晋阳抬出来,也是为了给这些老臣一个安慰。 果然,酒过三旬之后,以封智国为首的晋文老臣,便询问着玄康准备什么时候迎娶晋阳郡主。 玄康看向晋阳,问道:“郡主觉得何时为好呢?” 晋阳一脸得绯红,能够成为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妻子,她自然是喜悦至极,抑制不住自己的高兴,她的脸上带着笑容,虽然心里恨不能今夜就入洞房,但还是端庄地道:“晋阳听从十三郎的安排!” 玄康想了想,道:“如今孤回到了晋都来,第一次件事不应该是为了孤举办婚礼,而是应该让死者入土为安!岳父大人的灵柩还在太庙,孤当亲自执孝子礼,送岳父入陵!” 此方一出,立即得到了众人的附和,大家齐呼大王圣明,纷纷赞成。 玄康又看了看晋阳,接着道:“岳父亡故,孤与郡主应该守孝三年,方可再行完婚!” 一听此言,晋阳刚刚还满脸的喜悦之情一扫而光,默默地低下了头。她知道,玄康的话是对的,便是朝堂上的士大夫,在父母亡故后,也要丁忧三年的。 封智国想了想,起身奏道:“大王与郡主订婚已久,而大王能够身为晋主,只是因为大王是先大王的佳婿。若是大王迟迟不与郡主成婚,恐怕国内民心难安。但是守孝一事,也的确是大礼,不可不为!只是特殊时期,为了晋国的长治久安,还请大王缩短为一年为好!” 玄康之所以要推迟与晋阳郡主的婚事 ,是因为他希望能够先娶韩爱珠为妻。他答应韩爱珠,会在二十岁的时候,娶她进门。过了年,他就二十了,正是功成名就的时候。 玄康想了想,他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也便点头同意了。 晋阳的脸上再一次恢复了之前的微笑。 第352章 文韬武略 没有战争的时候,也正是玄康最为惬意的时候,整个冬天,他坐镇在晋王宫中,充分的发挥着他管理内政的能力,数十条政令一一地发布下去,每一条政令都带给了晋国无限的益处,这令晋文的旧臣们都不由得刮目相看。 他们是知道玄康在洛京的时候,曾坐镇中书省,但是那时,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中书舍人,只有处理政务的权力,却没有决策权。 玄康所颁布的第一条政令就是在晋国开科举取仕。 虽然大虞朝之时,就已经有了科举,但是那种科举太过狭意,只取由洛京书院毕业的学生,而且大部分的仕官,还是靠着推举。各诸侯国也有效仿,不过,也都是以本国国办书院的毕业生为取仕的对象。 玄康在晋国的开科取仕比之前的大虞朝要迈出了一个大步,他不管是哪个书院毕业的学生,甚至是没有上过书院,都可以参加晋国的科举考试,只要是通过了,就可以在晋国为官。而且他的科举,不仅有文,还有武。 玄康此举的目的很简单,那就是要在整个龙陆搜罗他能用的人材,他深深的知道,在这个纷争的龙陆大地,想要立于不败之地的关键,就是要争取到足够多的人材。 玄康颁的第二条政令,是鼓励百业,特别是提高工商从业者的地位。 在龙陆大地上,各国都很重视农业,因为粮食是一国之本,在这一点儿上,玄康也是认同的。但是,各国却把工商从业者看成了下贱的职业,尤其是商人,都当成了投机取巧、狡猾钻营的代名词。 玄康深深的知道,无商不活的道理。他想要让晋国尽快地富起来,就需要商品在整个国家流通起来,只有流通才会有财富产生。 为此,别国的商税都是十税七,而他将晋国的商税降到了十税一。也就是说晋国只抽取商人利润的百分之十的税额,这等于是吸引了整个龙陆的商人往晋国来作生意,并且为了享受利商的好处,也会把自己的商行开在晋国,甚至于把自己的家搬到晋国来。 除了利商之外,玄康特别地重视科技的发展,鼓励百业,实际上就是鼓励各行各业的发明创造,尤其是对手工业和工业重视和引导,将其往大工业上发展。 此时的龙陆,其实还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工业,便是所谓的工厂,也都是以家族为单位的手工作坊而已。 为此,玄康特意由国家出面,组建了一个由他为主出资的钢铁厂,联合其他从事冶铁的作坊主,他们可以用入股或者应聘的方式,进入到这个钢铁厂中从事经营。 玄康知道,晋国可是整个龙陆煤矿最多的地方,随便一座山挖一下就会有煤;而岚县也是晋国产铁矿石最多的地方,所以他把他的钢铁厂就建在了岚县,取名为岚县钢铁厂。 这个时代的冶铁业相当于宋朝的水平,已经知道用煤来烧炉了。玄康按照自己穿越前的印象,画了一个马丁炉的雏形,交给了晋国负责掌管冶铁业的官员,告诉着他,如同他能够组织出人员,将这个平炉造出来,而且生产出第一炉铁来,他会奖励一百金。 各国对于钢铁都十分重视,专门建有冶铁司,晋国也不例外。 为了给国家创造收入,其实更是为了给自己创造收入,玄康让公孙楚把聚仙楼商行开到了晋都城,同时也把十三太保蛋糕店和十三太保酒厂也开到了晋都,与此同时,他又建立起了兴晋商行,以秋禅和玄禹为商行的正副使,从事生产、经营和销售。 兴晋商行所卖的第一个商品就是十三太保酒,此时的十三太保酒已经不再是洛京的那种作坊,秋禅扩大了生产车间,建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酒厂,以高梁、谷子为原料来制酒。 当然,玄康也不会忘记把玻璃的工艺拿回来让兴晋商行经营,如今栾继就靠着玄康送给他的制作玻璃的工艺大发其财,当然,玻璃也从之前的天价,降到了老百姓都能够用得起的与陶瓷一样的价格。 很快,兴晋商行就行成了以卖酒,玻璃和铁器为主的工商贸集团,产品质量的优良,更是行销到了龙陆各地,许多的商人络绎而来。 正是因为玄康的鼓励百业的政策,晋都城外兴建起了一大批的工厂,许多的手工业作坊也联合了起来,享受着国家的优惠政策。 当然,对于兴建工厂,玄康还是乐见其成。只不过,他可不想生活在乌烟瘴气中,所以特地在晋都城南的背山区划出一片区域来作工业用地,这里因为有一座山阻挡,离着晋都城还有五里路,又是下风区,所以污染的空气不会飘到晋城城来。 玄康的第三条政令,就是鼓励生育,招揽流民。 他深深的知道,一个国家能不能强大起来,最主要的还是看这个国家有多少人口作支撑。国家的土地再大,如果没有足够多的人口,也是小国;反之,一个国家的国土再小,如果人口众多,反而有兴起的希望。 龙陆最富庶的是中原地区,也就是吉国、魏国和宋国。吉昌之所以能够称帝,这是因为他控制着众多的人口。实际上,除去魏国、宋国、栾国和晋国这四个完全听命于他的诸侯国之外,吉昌直接控制的区域并不大,还没有东齐和北燕大,但是他所控制的人口却比这两国的总和还要多。 实际上,在龙陆各国中,面积最大的是南楚国,但是南楚国的人口并不多,还没有东齐国多,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南楚国成为了事的原因。 晋国的人口因为这几年的战争,减少了很多,如今就算是加上玄康新征服来的西秦两郡之地,总数也不过五百万人。而洛京单单一城就有一百万人,晋都是晋国的国都,也只有三十万人而已。 玄康知道,他想要晋国强盛起来,最少要将人口翻上一翻,到达千万。 在龙陆大地,人口过千万的除了大吉国所控制的中心区域外,就只有东齐和西秦。不过,魏国和宋国的总人口若是加起来,也有一千两百万之多。 第353章 增加人口 增加人口,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毕竟在这个年代里,人口的多寡,还是要看这个国家能够承载的能力,主要还是要看粮食能否自足。 在这一点儿上,玄康也是有着充分的认识,所以无论是兴晋商行,还是聚仙楼商行,首要的任务就是往晋国运粮,为了鼓励各处的商人往晋国运粮,玄康特意又在商税不高的情况下,再一度降低粮食商人的税额,那些运粮到晋国的人,几乎等同于无税了。 毕竟是才入主晋国,晋国的府库都是空的,若不是玄康还有些私房钱,再加上聚仙楼商行暗地里的资助,他都不知道如今来应对无钱无粮的朝堂了。 那些金子和银子还需要用来作为奖赏,给有功人员,所以由国家出面收购粮食显然是行不通的,于是玄康想到了易货交易这一项。 晋国无限制的收购粮食,这些粮食都被存储在了晋都城附近的晋丰仓内,而运粮到晋国的商人,可以在将粮食折成银两后,拿着晋国官员出具的白条,往兴晋商行换取他们想要的商品,比如酒、铁器和玻璃制品等,当然,晋国的煤也很便宜,也成为了易货交易的主打商品。 短短的半年之内,晋丰仓便堆满了各种谷物,玄康又在晋国各地兴建粮仓,以备不时之需。他知道,如今他必须要广积粮,高筑墙,至于称帝之事,想也不去想的。 吉昌曾不止一次地诏玄康回洛京觐见,玄康都以自己在晋国初立,百废待兴,王位不稳为由,婉言回拒,但是他对吉昌的恭顺还是做得滴水不漏,每月都会派人往洛京向朝庭汇报,而且一直以儿臣自称,没有丝毫的僭越,这令吉昌的朝堂上,那些眼红他和与他为敌的臣子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在给吉昌所上的奏表中,玄康表示愿意替父皇分忧,如今晋国稍有积粮,知道洛京周遭还有许多的流民没有得到有效的安置,玄康愿意拿出晋国河东五个县来安置这些流民,以减轻朝廷的负担。 玄康的这个奏章令吉昌的朝堂大为高兴,自从三年前黑水河大水,以及这两年的战乱,许多的灾民都齐聚到了洛京的周围,好像这里就是一个避难的天堂。洛京本来就有百万人口,又汇聚来了近三十万人,如何能够承裁得了呢? 所以针对这些流民安置的问题,一直令吉昌头痛不已,他不止一次的现榜要求流民各回家乡,但是收效甚微。如今玄康既然愿意用河东之地来安置这些流民,而且还管吃管住管分土地,免除五年的赋税,那些流民也是愿意的,他只不过是顺水推舟,何乐而不为呢? 吉昌很高兴地答应了玄康的请求,并且大笔一挥,将之前他在当大将军时,从晋国划入到吉国的河内郡十个县,也一并还给了晋国,于是晋国又多了一个河内郡,有了八郡之地。 河内郡位于黑水河以北,漳河以西,南接魏国,东邻北赵,也算是一处军事要冲。玄康知道,吉昌把这个郡还给晋国,其实也是为了让自己成为洛京东北方的屏障。 到七月的时候,三十万洛京的流民都被安置在了河东郡的诸县中,之前因为战争原因,十室九空的河东郡正在渐渐地充实起来。 晋国此时是男少女多,所以为了鼓励生育,玄康并不限制一夫多妻,但是却严格限制五十岁以上的男子再娶。因为五十岁以上的男子的生育能力已然下降,若是任由他们纳妾,那就会造成浪费,不仅生不出多少孩子来,而且还会造成过多的寡妇产生。 为了能够多出人口,玄康甚至限制出家为僧尼的年龄,只有四十岁以上的人才可以出家,便是如今寺庙庵堂里年纪在三十五岁以下的和尚,二十五岁以下的尼姑,也必须还俗成家。 对于家有年满十六岁,到十八岁还未出嫁的女儿之户,每个月都要征收三十文的不嫁税,以此催促女子早日出嫁。对于生育五个孩子以上,并且至少成活到三岁的妇女,由地方官员一次性奖励五十两纹银。 五十两纹银,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了,对于许多人家来说,几乎是他们两到三年的收入了。 只是玄康的这项政令刚刚颁布下去,他就被朝堂的官员弹劾,因为他身为晋王,却不选秀女,不纳嫔妃,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这就是对晋国最大的伤害。 毕竟,没有儿子的国王,也是大家最为担心的,人都会有三长两短,他们生怕玄康会有意外,那么晋国也就没有了继承人。 虽然玄康驳回了大臣们的弹劾,却也马上意识到自己想要晋国人口增长,的确要以身作则,他确实是应该要结婚了,而且还要多找几个嫔妃。 他忽然想起在洛京东齐侯府中的废公主虞庆阳,和被吉昌所赐的三十个美女来,虞庆阳可是皇帝吉昌亲赐给他作妾的,而那三十个美女也都是处子之身,他却连碰都没有碰一下。 也许把她们从洛京接到晋都来,放入自己的后宫中,可以堵住这些大臣们要求他选秀女的提议。 自从他入住晋王宫之后,除了晋阳郡主之外,他将晋文的女人尽数的谴散出了宫,想回家的回家,不愿意回家的,直接配给了军中的将士,诺大的晋王宫一下子冷清了许多,很多的房子都闲置下来,无人居住。 如今韦正已经正式成为了晋国的宰相,封智国自知能力不及,上书告老还乡了。玄康也没有亏待他,封他的两个儿子在晋都为官。 去年韦正带着文玄光出使北匈,逐日单于最终答应了玄康的要求,不过,他却提出了一个让玄康都感到为难的条件,那就是要玄康娶他的妹妹丹红为妻,只有这样两国才会亲上加亲,永结同盟。 令玄康气恼的是,韦正根本就没有与他商量,直接就答应了,并且商定,等玄康为晋文守孝期满后,便迎娶丹红公主。 一想到那个跟自己打了好几次架,彪悍异常的女汉子,玄康的头就觉得大了起来。倒是晋阳郡主,一脸的淡然地劝解着玄康。 她知道这是玄康作为晋国国王必须要承受的,一切要以国家利益为上,即便是贵为国君也要牺牲自己。 第354章 攻略北燕 玄康原本想着等到春天到来的时候,便兵出雁门关,收复雁北之地的云中郡,同时再敲打一番北燕国,夺下他们的上谷郡和涿郡,甚至于还想要拿下他们的渔阳郡,直接威胁北燕国都。 只是因为玄康真得开始处理晋国政务的时候,才知道事务的繁杂,不知不觉得时间就到了春天;再加上春季又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晋国的军需粮草并没有准备好,他又不能再去向洛京开口,也只得把这事情拖了下来。 直到秋天再一次到来,秋收之后,玄康觉得时机已到,于是带着王卫军、奋勇军和十万晋军齐聚雁北关,展开了对北燕国的攻略。 北燕国一直在密切地注意着晋国的动向,所以在玄康一到雁门关,他们马上也集结了十万兵马到了朔州,与玄康对峙,北燕王燕洵,是铁了心要吞掉晋国的云中郡。 但是,玄康来到雁门关后,并没有马上对关外的北燕军展开攻击,而是整日里坐在高高的雁门关城楼上,与他手下的将领们喝酒弹琴唱歌,好像将关外的北燕人视为了无物。 北燕的主将是燕世子莫雷,他也是吉昌的第五太保吉存信的亲大哥。 燕莫雷并不急于和玄康求战,他知道秦无殇是怎么败的,所以很是识趣地打算以静制动,只要玄康不出雁门关,他也不会主动去进攻雁门关。 他每天也会出营看一看雁门关楼上的晋王和他手下的那些将军,他身边的细作会指着某个人告诉他,这个人是晋王十三太保,那个人是他的王卫军主帅李乐,这边的是他的师傅二十三郎,那边的是晋军统领蒋寒,等等,几乎他们所知道的晋国主要将帅,都在这里了。 燕世子心里想着,一定是十三太保想跟自己耗耐心,然后乘着自己稍有懈怠之时,再发动突然袭击,或许还会跟他打败秦无殇的战例一样,先要在他的军营里传出谣言来。 所以,如今的燕世子特别的小心,对于任何敢在军中散布谣言的人毫不手软,直接一刀斩之。更是不敢有半分的懈怠之心。 他想,也正是因为他的表现没有破绽,所以十三太保也不敢轻易出关求战吧! 他倒是很想要拿下雁门关来,却也知道,去年的时候他面对的是不到两万的守军,都无法攻下雁门关,如今在兵力对等的情况下,想要拿下雁门关,更是难如登天,所以干脆不作那种奢望,连佯攻都懒得进行。 如今,燕世子唯一担心的一个问题是粮草不济。 云中郡是去年他花了很大的代价夺下来的,为了安抚郡中的百姓,他特意地要求父王减免云中郡百姓的两年赋税,也是为了以安民心。他必须要遵守自己的诺言,为了收买人心,所以他的粮草不能从云中郡征集,需要从上谷和涿郡、燕都城调集过来,这就显得路途有些遥远了,一旦接济不上,那么此战不战而败。 燕莫雷对于自己的粮草补给十分得在意,他的运粮队不止一个,而是有五个之多,所以,就算是其中的一支被晋军截掠,他也不会断粮。 而在粮草方面,晋军要比他方便了许多,代郡本身就有一个粮仓,而代郡治所离着雁门并也并不远,所以毫无压力可言。 燕莫雷相信,晋王此番亲自坐镇雁门关,并不出战的原因,很可能就是为了跟他比消耗,等到哪一天他耗不起了,必定会主动求和,如此一来,在晋燕和谈中,晋国将占尽上风。 两军在雁门关对峙了有二十多天,晋王还是天天在雁门关的城楼上饮酒弹唱,而燕世子也是天天出营查看一番,风雨无阻。 却也在这时,突然燕都城传来了急报:十三太保已经带着十万晋军攻下了涿郡,正在进围燕都城,燕王燕洵急令燕世子撤兵回救燕都。 燕莫雷目瞪口呆,连忙拿过地图仔细地查看,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每日在雁门关上饮酒作乐的并非是十三太保本人,不过是一群演戏给他看的戏子罢了! 在他被麻痹的时候,十三太保已经带着十万人马,蹑影潜踪,从滹沱河谷东出平型关,过灵丘,从蒲阴陉拿下了紫荆关,兵锋一出紫荆关,下面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地区,夺取涿郡易如反掌。 这么多天他都被蒙在鼓里,却不知道十三太保已经穿过了莽莽的太行山,奇袭到了燕都城下。 燕国共有三十万可以调用的兵力,除了燕世子带出来十万之外,还有十万在辽东,剩下的十万守燕都城。 但是,晋国和北匈人逐日单于结为了姻亲,逐日单于娶和晋王的妹妹,而晋王也要娶逐日单于的妹妹,所以晋国出兵攻燕的时候,也特意请求逐日单于攻燕。 逐日单于亲领着三十万匈人骑兵,劫掠渔阳郡,无奈之下,燕王燕洵只得将驻守燕都城的十万燕兵调往渔阳以守长城,防备北匈人突入进来。这就造成了燕都城的兵力空虚,给了十三太保以可趁之机。 燕世子明白过来,已然冷汗淋漓,暗自骂着文玄康的狡猾,连忙收拾起营帐,连夜退兵,从朔州回云中,然后沿着桑干河谷回燕都,只是此时的燕莫雷,心里十分得紧张,他知道,他和十三太保差了二十多天的行程,只怕他赶回燕都城的时候,燕都已经被晋王攻破了。 燕莫雷行军极快,他生怕赶不回燕都,所以不管不顾的催促手下的兵士,不分昼夜的急行军,令这些燕国将士们都疲于奔命,不过,效果还是显著的,五天之后,他们就已经抵达了蔚城境内,只是当他们刚刚走到盘蛇岭的时候,忽然听到两边山上的锣鼓大作,紧接着,漫山遍野的晋军突然出现 ,将他们团团地包围在了二十里长狭小的河滩之上。 燕莫雷只觉得胸口翻涌,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来,他知道,他已经中了晋王的埋伏,再无回天之力! 第355章 攻入燕都 吉朝大应三年秋,晋王吉存勇领十万兵入雁门关,燕世子领十万燕军在关外对峙。 初,晋王以五千人守雁门,并以娼优扮己于关楼饮宴,燕世子无疑。 后,晋王领十万众行二十日,潜出太行,夺涿郡,进围燕都,燕世子星夜回救。 晋王伏兵于蔚城盘蛇岭,时燕世子疲于行军,入伏而不知,即至伏兵四起,燕军已无还手之力,十万尽墨! 龙陆史籍《吉书》中,对玄康疑兵声西击东之策记载极简,三言两语便将这场持续有一个多月的晋燕之战,描述完毕,在后面也只有一句评论:晋王之谋,也出栾信与吉昌之右,非燕世子无智,实因晋王狡诈过甚! 盘蛇岭一战,玄康亲自领着十万晋军,围歼了燕世子燕莫雷所率的十万燕军,并且生擒燕世子,无一人逃脱。 燕都为坚城,玄康围而不攻,就是想要诱燕军主力到来,全然歼灭,他的作战指导思想,并非是以一城一地为得失,要的就是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只要将敌军尽数歼灭,再多的城池也成了摆设。 在歼灭燕世子十万燕军后,玄康马上看到了灭燕的战机,一旦再夺下燕都城,那么就算是燕国还有二十万的兵力,也鞭长莫及。 燕国国都被夺,国王被擒,剩下来的那些燕军就会成为群龙无首的乌合之众,并不需要自己出兵一个个的歼灭,只需要派出几个使者,拿着自己的赦免书,就可以将之一一招降。 看到了这个形势,玄康心中狂喜,再不犹豫,十万晋军再一次扑向燕都城,聚焦一点,强攻南门,只一天的工夫,燕都城的外城便已陷落。 在玄康全歼了燕世子的十万燕军后,还是有零星的燕军逃回了燕都城中,这些燕都城的守军本来就不多,在知道自己的援军已绝的情况之下,已然没有了士气。再加上玄康早早地打出“缴械不杀”的口号,对于这些守军来说,投降还有活路可走,而顽抗就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投降。 这一日的急攻,既然拿下了燕都城的外城,将燕王燕洵一众燕国大小官员,统统围在了燕都城的内城之中,所以玄康也不着急,安安稳稳地让晋军在燕都外城休息了一日,同时派人向燕洵喊话,只要燕王愿意率众投降,他可以保证燕王一家及燕王太庙的平安。 燕洵已经绝望了,准备着第二天真得要向玄康投降的时候,皇帝吉昌的使者赶到了燕都城。 从玄康出兵雁门关开始,燕洵就派出使者往洛京去觐见皇帝,他希望大吉朝廷能够出面调停晋燕之间的关系,北燕的要求不高,那就是维持他们既得的利益,只要晋国承认云中郡归北燕所有,那么,燕洵也愿意和秦威一样,与玄康签订停战协议,北燕和晋国重新交好。 这只是燕询的一厢情愿罢了。 实际上,在玄康一出兵,皇城司就把消息传达到了洛京,吉昌并没有阻止玄康的行动,他就是想看一看这个十三太保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直到玄康袭取了涿郡,进围燕都的时候,吉昌忽然明白,这个儿子的野心太大了,他是想要灭燕呀! 而此时,燕国的救援信使也赶到了洛京,五太保吉存信哭着来见吉昌,希望吉昌能够出面阻止玄康灭燕。 虽然吉昌对于玄康的野心很是欣赏,但是也不希望他真得把北燕国灭掉,如果晋国吞并了北燕,那么就会成为盘踞于龙陆北方的超级大国,其疆域已经超过了东齐,仅次于南楚。 他可不希望自己的北方又出现一个大诸侯国。 所以,在得知玄康于盘蛇岭全歼燕世子的十万大军之时,吉昌连忙派出五太保吉存信,带着自己的圣旨前往燕都城,为了不让玄康疑心,他又把毕修派出来作为副使,跟吉存信一起到燕都。大家都知道,毕修是被玄康一手从布衣提拔起来的官,算是十三太保的人。 见到吉存信和毕修赶过来的时候,玄康有些后悔,他应该连夜拿下燕都的内城,这个时候就算是再见到洛京来的使者,生米也煮成了熟饭。 “十三弟好大的气魄!”在知道如今的燕都情形之时,吉存信的脸都变得惨白,浑身都在颤抖,同时也在庆幸着自己赶来得及时,没有让玄康灭了北燕国。 “五哥见笑了!”玄康风清云淡一样,一脸得坦然。 “我知道,十三弟还在记恨着当初我曾欺负过你,现在,我向你道歉,你对我怎么着都行,只求十三弟放过北燕,放过我的父王和大哥!” 五太保吉存信向来心高气傲,可是这一回,他是真得怕了,不得不向玄康乞求。 玄康已经接到了吉昌的圣旨,吉昌在圣旨上用训斥的口吻,要求玄康立即退回晋地,同时将北燕的俘虏释放,还要玄康必须赶回洛京,向他解释为什么要勾结外族,入侵中原。 在龙陆诸国中,勾结异族,祸乱中原,可是重罪,人人得而诛之。 玄康攻燕的时候,逐日单于也配合着进攻北燕的渔阳郡,这在别人的眼中看来,妥妥地就是勾结异族。 玄康笑了笑,对着吉存信道:“五哥不必过于担心,存勇就算是身为晋王,也还是要遵从父皇旨意的。既然父皇不要我灭燕,我便只能遵守他的命令!呵呵,至于我与五哥之前的恩怨,那还是很久以前的事吧?自从我成为吉家太保,与五哥成为兄弟之后,就将之忘记掉了,五哥何必还耿耿于怀呢?” 听到玄康这么一说,吉存信这才长长地缓了口气,他还真得担心,此时的玄康会不会被野心膨胀,不听从父皇的命令呢?即便是玄康真得不听从命令,他也毫无办法。 的确,如今的北燕形势,对于晋国是太有利了,若是玄康铁了心要灭北燕,他只能干瞪眼。 “多谢十三弟大人大量!”吉存信深深地向玄康躹了一躬。 第356章 毕修之谋 玄康摆了摆手,道:“不过,五哥,我们晋军十万,东出太行,总不能就这么白跑一趟吧?若是这么回去了,我也没法向晋国的父老乡亲拉交待,你说是不是?” 吉存信马上又紧张了起来:“十三弟这是何意?你要北燕赔你多少银子?” “我不要银子!” “粮草也行呀!”吉存信马上想到玄康和西秦的交易。 “我也不要粮草!” “那你要什么?” “很简单,吃的我的,就要吐出来,云中郡必须归还晋国!” 听到这话,吉存信长出了一口气,道:“这个好说,我便可以答应你,马上将云中郡还给晋国!” “我向来喜欢收利息的!”玄康笑道:“西秦侵略晋国,我给他打了回去,本来抢了他的三个郡,只是看在我大姐的面子上,又还给了他们一个郡,我想,你们北燕也应该如此!” 吉存信的脸再一次惨白起来,颤声问道:“十三弟,你想怎样?” “很简单,只要北燕割让涿郡,上谷郡和渔阳郡这三郡之地给晋国,我马上退兵!” “不行!”吉存信断然拒绝。 玄康笑笑,道:“既然五哥不愿意,那我也没有办法了!请五哥自便,现在就可以回洛京向父皇复命!” 吉存信浑身一颤,不由得问道:“你要违抗父皇的命令?”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玄康道:“我自会回洛京向父皇解释!” 吉存信的脸变成了紫茄子的颜色,他知道如果玄康一意孤行,等着他看到的,将是北燕的灭亡。 好不容易令自己平静下来,吉存信道:“这件事我要去跟我父王谈一谈,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这么无情?如果真得把那三郡割让给你,燕国的国都都会在你三面的包围之上,将永无宁日了!” 玄康笑笑,道:“若非你父王和你大哥贪得无厌,觊觎着晋国的土地,而且还要趁人之危,得了好处还不愿意罢手,又怎会有今天这样地步?天道苍苍,自作自受,我也没有办法!” 吉存信默默地运气,若是从道义上来说,十三太保此次的出征,也算是名正言顺。 毕修半晌也没有说一句话,此时经不住地道:“五太保还是先往内城去见一见燕王,呵呵,他或许还不知道你已经到来,到时别干了什么傻事!” 这句话马上提醒了吉存信,到这个时候,如果燕洵真得狗急跳墙,做出了什么不应该的事来,把十三太保得罪得彻彻底底,到时候只怕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 吉存信向着玄康一拱手:“十三弟可容我半日,我去见见父王,再回来商量!” “好,我便容你半日时间!若是半日一过,你还未归,那么也便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 “我自会好自为之的!” 吉存信说着,快步地出营往燕都内城而去。 李乐不由得问道:“主公真得要听从皇帝的命令吗?” 玄康反问着他:“你说呢?” 李乐道:“就算是主公不听圣旨,灭了北燕又如何?” 玄康没有回答,转头看向毕修。 毕修道:“十三太保若是不听圣旨灭了北燕,陛下也不会把你如何,但是他一定会对你起怀疑之心,也会给四太保等人落下口实,最终的结果就是陛下会强令十三太保归洛,也许不会撤除您的晋王封号,但是会夺去您的领兵之权,扣留在洛京,不放归晋国!” 秋禅没好气地道:“那我们不回洛京就是了!” 毕修摇着头:“若是十三太保不回洛京,那便等于是在背弃大吉朝廷,陛下一定会视您为叛逆,然后会派人领兵讨伐!” “讨伐就讨伐!有什么好怕的?”文玄禹一脸得不屑,作为东齐国的五王子,他向来不把吉昌和大吉朝放在眼里,毕竟吉昌曾带着大军讨伐过东齐一年。 毕修看着玄康,道:“这就要看十三太保如何打算了?若是真得想要自立,或许可以不用理会这道圣旨!但是,十三太保在晋国才一年,虽然政绩斐然,奈何时日太短,晋国经历战乱才有些起色,若是再和朝廷起了纷争,呵呵,就怕十三太保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晋国上下,又会分崩离析。西秦,北赵,甚至于连魏国都会蠢蠢欲动。而即便是十三太保灭了北燕,民心未归,这些新得来的土地,也一定会脱离晋国而去!” 玄康长叹了口气,发出一声苦笑来:“毕修,你真得看得很透,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呵呵,的确是时日太短,我在晋国为晋王,大家自然以我为尊,听从我的命令;若是我不在晋国了,无论是晋国的百官也好,还是百姓也好,他们就会人心惶惶,真得有可能变成你说的那种结果。若是父皇能给我三年的时间,我一定会把晋国上下打造得铁桶一般,就算是我困于洛京,国内也不会出什么事来!” 毕修点着头,也是一声叹息:“就怕陛下不给你时间呀!” 秋禅道:“便是我们不灭北燕国,主公回到洛京解释一番后,难道陛下就会放我们回来吗?” “也不会!”毕修摇着头:“十三太保成为晋王,短短一年内就把晋国打造成了一个大国,陛下肯定不放心放你再回晋国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还不如跟吉昌撕破脸算了!”文玄禹道。 “不是这样!”毕修连忙道:“就算是十三太保被陛下扣押在洛京,但是并不影响您对晋国政务的处理,晋国的重要事务,也可以用快马送到洛京,由晋王批示!陛下只是要把十三太保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而非是要剥夺您的晋王之爵。再说,您若是想要回归晋国,也很容易,只要找个必须要归晋的理由,陛下不得已的情况下,也会放您回去的!” “哪有那么好的理由?”秋禅不快地道。 毕修微微一笑,道:“我听闻十三太保去年攻打西秦,最终还是和西秦谈成了和议!呵呵,西秦与东齐和南楚一样,都是大吉朝的敌国,若是西秦人反悔了,撕掉和议,再兴刀兵,陛下还能够强留十三太保在洛京不归吗?” 众人都恍然大悟,玄康笑着骂道:“老毕呀老毕,你这脑子里的鬼点子怎么这么多?什么时候不在朝堂上了,到晋国来,给我做个谋士如何?” 毕修笑道:“毕修自认为是十三太保的人,呵呵,这在大吉的朝堂上也是人人尽知的,要不然,陛下怎么会把我派来作副使呢?我在大吉的朝堂上,可要比去晋国为官,对于十三太保有用的多了!” 玄康点点头,毕修的确说得不错。 第357章 秦家兄弟 吉存信从燕都城的内城里出来,一脸得沮丧,他的父王燕洵都已经做好了投降的准备,一听到玄康只要北燕的三个郡,他依然可以做他的燕国国王,自然是喜出望外。 “三个郡就给他三个郡吧!”燕洵很是大方地道:“大不了我们也学他的,把三个郡的百姓都迁到辽东去!” “父王,你想得太简单了!吉存勇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他不仅要地,还要人!” “那就从三韩那里找回来!”燕洵很有信心,虽然打不过十三太保,但是觉得对付三韩人和辽东的那些东胡人还是有把握的。 看到自己的父亲这么有信心,吉存信也便释然了,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但是,在见到玄康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讨价还价一番:“父王说可以把上谷郡和涿郡给你,能不能把渔阳郡给我们留下来?如果连渔阳郡都没了,燕国就只能迁都了!” “那就迁吧!”玄康理所当然地道:“北燕可以建都在右北平,辽东也不错!” 吉存信恨不能立刻伸手把玄康的脖子掐断,他知道玄康不会让了,只得如实地道:“父王同意了!” 玄康微微一笑:“他当然会同意!我只要他三个郡,总比他亡国了好吧?” 吉存信这才知道,原来玄康是有十足的把握得到北燕的三个郡,难怪他咬着嘴不松口呢? 既然北燕王答应了玄康的要求,玄康为了表示善意,首先释放了燕世子燕莫雷,接着便派人与北燕王进行土地和人口的交接,他自然是不允许燕洵要把那三郡上的百姓迁走的。 吉存信失望透顶,虽然他的努力阻止了北燕国的灭亡,但是却也因此为失去了三郡之地,北燕国变得更加脆弱,如果有哪一天玄康不高兴了,想要再攻打北燕国,还是能够一举灭国的。 在北燕的战事结束后,吉存信便带着朝廷的使团走了,玄康让他告诉皇帝,在北燕的事情一了,他就会往洛京亲自去向父皇解释。 晋国得到了北燕国的三个郡,一跃而成为了拥用十一个郡的大国,便是连东齐,也只有十州之地而已。但是,晋国的面积虽然有了很大的扩充,人口还是不足,就算加上北燕国割让的三郡,总人口也只有六百万而已。 十月下旬,玄康带着兵回到了晋都城,他的人刚刚到,朝廷的使者就到了,依然是在催促他去洛京。 实际上,在从北燕回晋都的路上,玄康就派阿龙去向公孙楚询问,他是否也支持自己入洛。 玄康相信毕修的分析,只要自己入了洛京,那么想要再回晋国,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阿龙很快给他带回了公孙楚的建议:如今的晋国形势,不适合与吉昌翻脸。吉昌之所以要他尽快入洛,除了朝堂上一堆人在攻仵玄康怀有异心,他需要玄康回来当面解释之外,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而且根据公孙楚的消息,自从吉昌作了皇帝,他的身体状况江河日下,入秋的时候咳嗽不断,据说还有咳血。 “公孙先生推断,吉昌招主公进京,可能会委以重任。自从糜庆和周旋死后,他的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所以在处理国事上,常常熬夜,身体有些吃不消了。” “他不会再让我坐镇中书吧?”玄康有些担心地道。 “很有可能!”阿龙道:“如今,奉有田想要告老还乡,但是洛京中却没有第二个可以顶替奉相的人,吉昌不批,奉有田也只能煎熬着。” 一想到中书省那些纷乱的杂事,玄康就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一圈,他宁愿在外面领兵打仗,也不想再坐回到中书省的那一堆文案中。 吉昌所信赖的人,大部分都是武官,便是他的几个太保,也是武职,只有他这个十三太保,算是能文能武的了。 其实,并非洛京没有能够代替奉有田的人,只是因为吉昌对别人不信任罢了。当初他作大将军的时候,就疑神疑鬼,现在当了皇帝,更是如此。 “明日我就起程回洛!” “好,属下这就去向公孙先生通报消息!”阿龙说着,转身要离开。 “等一下!”玄康又叫住了他:“枚枝还在西韩城?” “是!” “西秦的局势如何了?” 自从去年玄康出兵西秦,逼迫秦威与他签订了停战协议之后,他就一直在关注着西秦的局势,毕竟他从西秦夺下了两个多郡,也担心秦威会不甘心,养精蓄锐后,会撕破停战协议。 在他领兵出征北燕之后,对于西秦的消息,就一直没有得到。 “枚主使说,秦无殇可能会在近期动手了!” “哦?” 玄康离开渭滨的时候,成功的将秦家父子实施了离间计,风杨一回到秦都,就被秦威连问都没有问,直接下了狱,若非秦无殇力保,可能风杨的人头便已经落地了。 那时,秦无殇手里握着兵权,所以秦威还是卖给了二儿子这个人情。玄康原以为秦无殇会学唐朝的李世明,很快发动玄武门之变,但是没成想,秦无殇一直隐忍不发,一拖就是一年。 后来枚枝传回来的消息,玄康的大姐幕灵郡主生了一个儿子,便是却被秦世子秦无恙打入了冷宫,若非秦威压制,或许文幕灵会被秦无恙直接废掉。 玄康自然知道,大姐的儿子是谁的,秦无殇曾亲口对他承认他跟自己的大姐有染。 显然,是因为大姐文幕灵的缘故,秦无殇才隐忍不发;而同样隐忍的还有秦世子秦无恙,明知道那个孩子不是自己的,还要装作喜欢的样子。这或许就是他们秦家人坐在一起所达成的协议吧。 有秦威这个老头子在,他的三个儿子还不敢造次。 阿龙接着道:“风杨被关押了一年,秦世子最终奏请秦威同意,会在年前处斩,这是秦世子要对秦老二动手了,之前,秦老三也以不服将令为由,斩杀了秦无殇的三员大将,应该是激怒了他!” 秦威最终还是剥夺了秦无殇的兵权,因为没有了外面的威胁,所以他将秦都的防御,还是交给了他最 第358章 文家兄弟 入冬的时候,玄康准备回洛京了,但是在回洛之前的送别宴上,晋国的许多大臣又谈及到了要他与晋阳郡主完婚的事宜。 当初玄康答应的是要为晋文守孝一年,这一年时间到年底的时候,就已经到期了。 “既然孤说过要为岳父守孝,那么就不能食言!”他对着自己的大臣们道:“哪怕是差一天,也要补足!” 狄尚书道:“臣下只是怕大王往洛京后,会被皇上留置京中不归呀!” 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就算是陛下不放孤就蕃,难道还会阻止孤成婚大礼吗?” 晋阳道:“妾与大王既然订了百年契约,便当生死相随,数年时间都等了,还在乎再多等些时日吗?”说着,端起一杯酒,冲着玄康倒身一拜:“妾祝大王此去洛京,一路顺风,志得圆满,能够早日归来!”说完,举酒饮尽。 玄康也举杯饮尽,心里却有些惭愧。 他之所以一直拖着晋阳的婚事未办,是因为他想要先娶韩爱珠,自己当初答应韩爱珠在二十岁之后娶她,如今他已经二十一岁了! 其实,对于一个国王来说,后宫的女人百十个,甚至于上千个,都不为过,可是如今的玄康的后宫,空空如也。 “二哥,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洛京呀?”文玄禹经不住地恳求着,他现在彻底地成为了玄康的崇拜者和跟屁虫,玄康走到哪里,他都要跟到哪里。 望着这个已然长成了英俊少年的五弟,玄康十分得感慨,依稀记得自己刚从东齐去洛京的时候,比他还要小,但是却跟他一般得天真烂漫,只是那样的少年时期,再也回不去了。 不等玄康答话,老四文玄光便骂道:“老五,你是傻了?还是头被门夹了?” “四哥说得什么话?”文玄禹不满地道:“你才被门夹了呢!我只不过想跟二哥在一起!” 老三文玄忠此时已然是奋勇军中的营尉,这一次玄康作别,特意把他也叫了过来,毕竟在晋都城里,他们还是兄弟,没有谁比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亲了。 文玄忠道:“五弟,二哥去洛京还是人质,你要是跟着二哥去洛京,难不成也想当人质吗?呵呵,吉昌正巴不得把我们几个兄弟都抓到手里面,这样就可以让父王投鼠忌器了!” 玄康点点头,他去洛京没事,但是如果文青云的其他儿子去了洛京,可就不见得了。 他看着比自己小几个月的老三,长得也自己一般得模样,这一年多来在军中摸爬滚打,皮肤晒得黝黑发亮,早就没有了公子哥的模样,就是一个铁血的军人。 他不由得又想起了秦威的三个儿子,与秦家相比,如今看来,他们文家的四兄弟还是十分友爱的,这主要还是因为他过于强大,完全震得住三个弟弟,令这三个弟弟都不敢有非份之想。 他想,文青云之所以把他的三个弟弟送过来也自己一起打天下,可能的用意就在于此吧!没有哪一个作父母的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 他忽然又想到了他与吉昌的关系,自从他知道了吉家的秘密之后,便不再怀疑自己是吉昌私生子的事情。可是这些日子以来,每当他和自己的三个弟弟坐在一起的时候,又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文青云的儿子吧?因为,不仅仅是他自己,几乎所有的人一见到他们四个的时候,都可以直接判断他们是兄弟,他们的相貌都遗传着文青云的影子。他想,也许自己从小跟文家的人生活在一起,所以在不知觉中,才会跟文家的人长得相像吧? 他不想揭穿自己身世的真相,他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作文青云的儿子,作吉昌的义子! “对了,老三,把你老婆接到晋都来吧!”玄康对着玄忠道:“一个女人家带着个孩子在东齐过日子,并不容易!” 文玄忠的老婆是乔家的嫡女乔明娟,当年曾是丰夫人为玄康订的妻子,但是乔家狗眼看人低,最终退了婚,而将嫡女选择嫁给了很有可能会成为世子的文玄忠,只不过这两个人当年年少轻狂,未婚先孕,令两家的颜面都丢尽了,文玄忠也因此被文青云所厌。 玄康接到了枚枝传过来的关于东齐的消息,文青云自从将东齐的四大世家打压下来之后,这四大世家的人一直在找机会反击,公孙世家投靠了自己,而另三个世家联合起来,邓家的邓帜通魏叛国,最终被文青云连根拔起,几乎将邓家的人杀了个精光。 兔死狐悲,乔家和上官家一直表现得十分恭顺,所以暂时没有被文青云灭族,却也将两个诺大的世家拆散了开来,让他们两家的子孙分家立户,迁往东齐的各地。 格枝也不知道从哪里得到的消息,说是东齐的这些世家大族,在吉昌的暗中支持之下,准备要对文青云进行反击,文青云也在极积地备战,双方的内斗马上又要开启。 乔明娟是乔家的人,若是东齐再发生国王与世家的内斗,很难免不伤及无辜,这也是玄康要玄忠把他老婆接到晋国来的主要原因。当然,他是不会把这件事透露给文玄忠的。 玄忠有些尴尬,他当然也知道自己的老婆曾是二哥的订亲的对象,他笑笑,道:“多谢二哥,只是我在晋都连个房都没有,还是让她们呆在黑伏城吧!” “不就是一套房子吗?”玄康笑道:“我送你一套内城带花院的府宅就是了!” 玄忠只得起身相谢,老五玄禹道:“二哥何时也送我一套府宅?” “你呀,还没有成家呢,等你成家了,如果父王不让你回国的话,我便也送你一套晋都的府宅!” “我愿意永远跟着二哥,回齐都城有什么好的?天天还要看父王的冷脸,被老师呼来喝去,一点儿都不自由!” 玄康笑了起来,他知道自己的几个弟弟跟他小时候一样,都很怕文青云,在齐都城的确就像是一只老鼠一样得活着,小心翼翼。但是,文青云要是把他们外放别的地方,他们又会成为没有人管的野马,肆无忌惮,就像玄忠在湄州,能够为了一时的玩乐,把老百姓的麦子烧掉一样。 文青云对自己的儿子头痛,所以才会把他们发配到了玄康的身边来。 第359章 再回洛京 玄康回到洛京的时候,正赶上了入冬以后的第一场雪,大雪漫天飞舞,将远山和田野笼罩在了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里。 他们从黑水河渡口过河的时候,都可以看到河水里夹杂着许多的冰凌,想来不久后,这条奔腾的大河就会上冻,再不复往日的狂傲。 当初离开洛京的时候,玄康可是带着近三万的奋勇军,车鳞鳞马啸啸,好不威风。但是此次回来之时,他只带了二十三郎、李乐和秋禅三个人,再无其他,连一个护卫都没有,显得冷冷清清。 其实玄康就喜欢他们现在的这个样子,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当初他们初到洛京的情景,那时,他们也是一行四个人。 朝廷已经得到了玄康回洛的消息,吉昌派出毕修到北城的黑水河渡口相迎,当毕修只看到他们四个人的时候,不由得笑了起来。 “十三太保好狡猾!”他道。 玄康问:“毕大人何出此言?” 毕修道:“十三太保出征之时,带走的可是两万五千人的奋勇军,那支军队陛下还没有答应给你们晋国,你这次回洛,就应该把奋勇军带回来!” “陛下是这个意思吗?” “难道给十三太保传旨的内侍,没有向你说明吗?” 玄康点着头,笑道:“陛下是说命我带兵回洛,虽然如今我是晋王,却还是大吉朝奋勇军的主帅!只是你也看到了,这大雪漫天,气候恶劣,我要是带着兵回洛京的话,一天能够走多远?只怕也赶不回洛京过年了!所以我只好只身前来,也好走得快一点儿,能够赶回来与父皇一起过一个团团圆圆的年!” 毕修笑了笑,点着头:“十三太保的这番话,只要陛下高兴,自然就不会追究的!” “上一次出征,可是父皇可是派出的十一哥出城送我,这一次回洛,我还以为父皇依然派十一哥来接我呢!” “吉存忠?”毕修道:“如今他可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掌着御林军不说,而且如今又成为了洛京的防御使,洛京周围的其他四军,也在他的调动之下。” “呵呵,原来十一哥升官了,开始给我摆官架子了?” “那倒不是!”毕修道:“本来陛下是想要他来接十三太保的,但是他如今最怕见到的,可能就是你了,所以当然要躲得远远的!” “他为什么要躲我呢?”玄康莫名其妙。 毕修欲言又止,想了一下,还是道:“等你回到了京中,自己去问他吧!” 玄康见毕修不肯明说,也便没有再问下去。 回到洛京的时候,也许是下雪的缘故,大街上的人并不是很多,一进城,玄康和李乐等人就有着又亲切又熟悉的感觉,只是秋禅有些失望,他还以为整个洛京的百姓,会像晋都的百姓欢迎他们得胜归来一样得在街道两边夹道来欢迎他们的。 哪知道,他们的回洛,是如此得平静,就好像从来没有人注意过他们一样。 倒是亚雄、彩云和青鸾,带着李乐和二十三郎的儿女守在城门外,一直等着他们的出现,几个孩子看到李乐和二十三郎之后,都高兴地扑了上去,李乐的儿子立冬一见到李乐,先叫了一声“爹爹!”,马上将李乐的脸上叫得笑出了花来。接着,立冬的第二句话就是:“你给我带好吃的了吗?” 这句话,立刻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了起来,李乐还是从身后的包裹中,取出了他特意在晋都买的饴酥糖,立冬马上抓了一大把,高兴地分给自己的妹妹小满和二十三郎的儿子虎子。 玄康让李乐和二十三郎随着亚雄等人回府,那个东齐侯府,如今也改名成为了晋王府。他自己带着秋禅先往皇宫去见皇帝。 毕修带着玄康来到了宫门外,早有内侍过来宣旨,特许玄康可以骑马进宫。 吉昌在凤仪殿接见玄康,同时在殿中的还有宰相奉有田,以及在京的几个太保。玄康特意地查看了一番,有老四、老五、老六,就是没有吉十一郎。难不成吉存忠真得在躲着他? 见到玄康,吉昌显得十分得高兴,马上让人摆下酒宴,为玄康接风洗尘。 玄康看着吉昌,虽然他穿着大黄龙袍,却没有戴上龙冕,脸上的皱纹已经生出了许多,头发也接近花白,时不时地还会发出一两声干咳。这一年多未见,他已经苍老了许多。他本来个子就不高,之前作大将军的时候,还有些福态,而如今瘦得如同一个猴子。 吉昌也在不停地打量着玄康,自从玄康进了他的视野,他就没有从玄康的身上移开视线,那分明就是一个老父亲在看着久未归家的儿子的表情,又是慈爱,又是怜惜,又是高兴。 当然,玄康首先将他跟毕修见面时说的那个理由,先说了出来,因为归心似箭,所以才没有把奋勇军带回来。 这个理由对于兵部尚书吉老四来说,可以进行一千次的反驳责问,但是吉老四才责问了两句,就被吉昌挥了挥手让他不要为难十一郎了,吉老四才闭上了嘴。 “呵呵,今年过年,十一郎回来了,朕的吉家儿郎终于可以齐聚一堂,到时候在太液殿又可以转轮饮宴了!”吉昌说得高兴,他就喜欢这些太保围在他的身边。 玄康这才问道:“为何不见十一哥呢?他不在洛京吗?” 吉昌笑笑,道:“十一郎事务缠身,如今掌着洛京的安危,不能随意离位,等回头你们两兄弟自有见面的机会!” 虽然吉昌这么回答,但是玄康明显得感到其他太保的神色有些异样,他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不知道十一太保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来,大家都不愿意告诉他。 接下来,就是吉昌对他询问这一年来晋国的情况,尤其是对玄康带兵的几场大战,问得十分得仔细 ,作为一个将领出身的人,吉昌对于行军打仗,还是很有一套的。 这场接风酒一直饮到了天黑时分,玄康趁着酒意,站起身来,对着吉昌深深一躬,道:“父皇,儿臣此时回京,还有一事想要父皇成全!” “何事?” “儿臣虽然与晋阳郡主订有婚约 ,但是当初父皇也答应许我平妻,我想正好此次回京后,先迎娶爱珠妹妹进门,等过完年回了晋都,再娶晋阳郡主,还望父王成全!” 此言一出,原本热闹的宴席立刻无声起来,那些举杯欢笑的大臣和太保们,都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转头看向吉昌。 吉昌沉默不语,好像是在想着什么事情。 吉老五吉存信嘿嘿一笑,忽然道:“十三弟,你难道不知?爱珠妹妹已经嫁人了?” “啊?”玄康只觉得自己的心一跳,还以为耳朵听错了。 吉存信一付幸灾乐祸的样子,还是告诉着他:“爱珠妹妹已经嫁给了十一弟!” 这一次,玄康的头“嗡”的一声大了起来。 第360章 大闹宫宴 玄康无法相信,他最信赖的兄长和朋友,竟然会趁着他出征未归之际,娶了他的心上人,这种在穿越之前的电视里经常看到了桥断,真得就发生了在他的身上。 他只觉得天地都跟着旋转了起来,难怪外面的大雪会下得么大?难怪吉十一郎会躲着不见他,他再也忍不住自己的脾气,突然站起来,轰的一声将身前放满了酒菜的案子推翻在地,“哗啦啦”的,盘碟和汤罐碎的碎,烂的烂,洒了一地! “十三弟!你这是干什么?”老四吉存智豁然站起,怒声斥责。 玄康哈哈大笑着,操起了手中的酒杯子,直接砸向了吉存智,吉存智没有想到他会突然给自己来这么一手,躲闪不及,那酒杯连同杯子里的酒,全部洒了他的一脸,而且酒杯也把他的鼻子打破,血流了出来。 “十三弟!”老六吉存温冲上来,一把抱住了玄康。 玄康依然大笑,任由着吉存温将他抱紧,泪水随着脸颊淌落下来,他喃喃自语一般得念着:“骗子!都是骗子!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说着,他甩脱了吉存温,再也不顾其他,转身向着凤仪殿的大门外走去。 “站住!”吉昌坐在帝位上,暴喝了一声。 玄康不由自主地立住了身形。 一直就没有说过话的秦电这时适时地站了起来,挡在了玄康的面前。 “你要干什么去?” “我去找十一哥!” “就为了一个女人?难道你就要跟十一郎闹翻吗?”吉昌怒问,只是这一句话吼出来,便又连续地咳嗽不止。 玄康猛地转过了身来:“父皇自然不会在意孩儿的感情!因为你从来就没有把我当成过一个人!你只当我是可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而已!便是我做了什么事,立了多大的功劳,在你的眼里,也不过是理所当然的!如今父皇的江山坐稳了,所以不需要我了。我就是一棵野草,可以任人践踏!” “放肆!”吉昌也怒了,猛地一拍桌子,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一个人敢顶撞他。 毕修连忙起身到玄康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道:“十三太保,冷静!冷静!忍一忍就海阔天空了!” “哈哈!”玄康再一次放声大笑:“我已经忍了这么多年,可是忍成了什么结果?连自己的爱人都得不到!”说着,又冲着吉昌一揖,道:“父皇,若是没有您的允许,十一哥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娶爱珠妹妹的!是您让十一哥娶的爱珠妹妹,可对?” 虽然玄康的头都要胸炸了,但是他的脑子还是十分得聪明,一下就想到了其中的原因。 吉昌缓了缓气,平息自己的胸口,点了点头,道:“不错,就是朕让存忠娶的爱珠!” “既然父皇从来就没有在意过我的感受,那又为何当初要与我许诺,把爱珠妹妹许给我?” “当初是当初,你不是也没有答应吗?” 玄康不由得一呆,万分得气恼,道:“我也没有拒绝呀?只是说要缓两年再结婚!再说,我与爱珠妹妹相好,满城皆知,父皇为何视而不见?” 吉昌一时语塞。 老四吉存智刚才被玄康的一酒杯打得有些蒙,到这时已经清醒过来,不由得怒骂道:“十三郎,你是什么东西,敢在这里与父皇顶撞?” “你又是什么东西?”玄康反唇相讥,一改往日的谦卑,骂道:“你不过是个忌贤妒能之辈,不知道在父皇的面前讲了我多少的坏话,自己没有本事,却看不得别人的好!还是好好琢磨一下,怎么去向父皇交待五军四十万饷银的去向吧!” “你……”吉存智被玄康揭了短,不由得急火攻心,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的确是贪污了四十万军饷,不过,最终被玄康追了回来。当然,那都是当初玄康坐镇中书省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也因为此事,他一直对玄康心怀怨恨。 “住嘴!”吉昌喝止着:“十三郎,你越来越不像话了!” 吉存智当初被玄康发现之后,马上去向吉昌请罪,而吉昌也将这件事情严格地控制在了大将军府内,不让外传,却没有想到今天又被玄康没头没脑地说了出来。 “我是被你们逼的!”玄康寸步不让。 “好!”吉昌点着头,道:“朕便告诉你,韩爱珠已经不喜欢你了,所以她愿意嫁给十一郎,你听到没有?听清楚了,就给老子滚回去好好闭门反省!” 玄康一愣,不信地道:“你骗我!我不信!” 吉老六连忙道:“十三弟,父皇没有骗你,爱珠妹妹的确是当着我们的面说,不想再嫁给你了,甚至她都不想再见你一面!” 玄康不由一呆,他知道,韩爱珠除了跟自己最要好之外,与老六吉存温的关系也不错,曾有一段时间,吉存温追求过韩爱珠,但是却被爱珠拒绝了。 他忽然想到自己在出征之前,几次想要见一见韩爱珠,要是都被她拒绝的事情,她还让韩冰儿把当初他们一起买的泥娃娃还给了自己,难道从那个时候起,韩爱珠就真得变了心吗? 他又马上想到了洛京叛逆的那一晚,爱珠被吉老二污辱,不过他已经向爱珠表明了,不管那一夜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不在乎的。 他只想要跟她在一起。 他一直以为,爱珠还没有从那晚上的恶梦中惊醒过来,所以才会对自己回拒,只要加以时日,等她慢慢平静下来,就会接纳自己,愿意成为自己的妻子。 如今真得失去了他的挚爱,他忽然觉得一切都变得可怕起来,他不知道自己还要追求什么?原以为的幸福一下子就失之交臂,那是一种难以言语的痛苦。 他忽然就发起了疯来,冲上去抱着吉存温便是拳打脚踢,一边打一边哭,一边骂着:“你们骗我,你们都在骗我!”哪里还像是一个王爷,分明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少年。 凤仪殿上,大家都面面相觑,吉存温抱着自己的头,任由他乱打。 “秦电!”吉昌气得大吼一声:“把他拖出去,重责四十大板!打完了拖到长庆殿关起来,饿他三天,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诺!”秦电大声地回应了。 第361章 红颜祸水 玄康就这样被打了四十大板,然后又被关进了长庆殿,虽然秋禅十分得着急,却也没有一点儿的屁用,只能回到晋王府去向师傅和李乐报信。 四十大板打下来之后,玄康他觉得自己真得是世界上最委屈的人,老婆跟着别人跑了,他想要出个气都不得,而且还被人打,就好像这天下间,就再没有一个人有他这般受气一样。 也许正是这样的委屈,令他气血攻心,在又急又躁又气中,吐出了好几口血来,便这样倒在了血泊里。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迷迷糊糊间,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十三郎如何了?” 这是吉昌的声音,他不想醒来,他现在最讨厌的就是这个狗皇帝。 “外伤不打紧,只是这内伤却要好好休养,若是养不好的话,可能会影响以后的身体!”这应该是太医的话。 “他怎么会有内伤?” “这个臣就不得而知了!”太医说着,又道:“兴许是晋王连年征战,战场上刀枪无眼,受过什么伤还未痊愈,如今又气血攻心,引起了旧伤复发,故而会吐血不止!” “好了,你下去吧!” 太医应诺而去。 良久,吉昌叹息了一声,问着身边的人:“秦电,你说朕是不是对十三郎太苛刻了呢?” 秦电的声音响起来:“十三郎是陛下最喜爱的太保,期望越大,难免失望就大!呵呵,陛下总想把十三郎当成圣人,可是他只是一个经常犯犟的家伙。不过,总的来说,十三郎还是很明事理的,当初陛下给了他那么多的委屈,他不是也受着了吗?” “是呀!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吉昌有些感慨:“也许他对朕的期望也很大,但是朕却没有如他所愿,故而他对朕怀恨在心!” 秦电道:“陛下是喜欢从不发脾气,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掖着,不表露出来,城府深不可测的十三郎呢?还是如今这样,敢作敢为,敢于表达自己的主张,也能够忍气吞生,但是也能够大发脾气的十三郎呢?” 吉昌没有马上答话,咳嗽了两声,嘿嘿一笑,道:“秦电呀,看来还是你对十三郎比较了解!如今朕身边能够信的过的人不多了,对你朕也没有什么好瞒的,这次十三郎归京,许多人都劝朕趁机把他杀了,以绝后患!但是朕下不去手呀!” 秦电马上道:“陛下,若是还有人敢劝陛下杀掉十三郎,那么就请陛下先杀了他!” “为何?” “若无十三郎三番两次的救护,便没有太子的存在;若没有十三郎在关键时候平息洛京之乱,陛下也不可能如此从容地回到洛京登基称帝;若没有十三郎力排众议,领兵援晋,此时的晋国只怕已经被肢解,西秦已然占据河东,威胁洛京了!十三郎是藤荆的学生,用兵如神,所以才会被许多诸侯忌惮!他若有不臣之心,有数次机会可以自立为王,便是这次封为晋王,也是晋国臣民恳请,便是如此,他也不敢自己僭越,非要等陛下册封后,才敢登位。这样的义子,对于陛下来说是何等之幸?” 吉昌沉默片刻,又道:“可是,他成为晋王之后,并不安分,打西秦朕就不说什么了,却还要灭北燕,野心不小呀!呵呵,还有文青云那个老家伙,趁机给他派了许多东齐的官员,朕只怕有一天,他会投入到东齐的怀抱,敬文青云为帝呀!” 秦电道:“文青云之所以会全力支持十三郎,那是因为他还认十三郎是他的二儿子!若是陛下对此担忧,何不与十三郎说透呢?臣相信,只要是跟十三郎说透了,以他的为人,定然不会做出对不起陛下的事来!” “朕心里很乱,容朕再细细思量,你先下去吧!” “诺!”秦电应着退了出去。 玄康心里好奇,秦电让吉昌跟自己要把什么说透呢?显然他知道很多的秘密。如今秦电是皇城司的正使,站在周旋的那个位置上,周旋知道的事情,他也一定都知道。也难怪吉昌把秦电当成心腹,秦电的这份信任,也是用他儿子的命换来的! 虽然没有睁开眼,玄康还是能够感觉到吉昌坐到了自己的床边,也不知道他想要干什么,良久,玄康便感到了一双颤抖的手,在扶摸着自己的脸,一遍一遍,竟舍不得放开。 他只能装作不知,任由迷糊进行下去,如果这个时候睁开眼睛,那才是他的尴尬呢! “陛下,韩贵妃求见!”一个太监的声音在殿外传过来。 吉昌站了起来,道:“让她进来吧!” 随着环珮叮珰的声音响起,一股茉莉花的味道丝丝的传入到玄康的鼻间,他知道是韩遗珠来了。 他的心里不由得好笑,自己真得是又卑又贱,之前他喜欢韩遗珠,但是韩遗珠最终成为了吉昌的女人,他被吉昌打了不下数次;如今他又喜欢韩爱珠,可是韩爱珠竟然嫁给了他最好的十一哥,他又被吉昌打了一顿,他的命里好像就跟韩氏姐妹无缘,这两个女人成了他命中的克星。 “陛下!”韩遗珠的声音果然在玄康的耳边响起来,还是那般得平静,仿佛古井里的水。 “爱妃怎么来了?” “臣妾听闻十三太保忤逆,被陛下打得吐了血,特意来看看!” “呵呵,不会是你那个妹妹让你来的吧?” 韩遗珠道:“陛下果然耳聪目明,虽然的确是臣妹让臣妾探望十三太保,臣妾也在担心他的安危,毕竟十三太保是太子太傅,太子还指望着他来教呢!” 玄康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上的确是有这么一个官职,他都要忘记了。 “哼,你那个妹妹真得不叫人省心,明明喜欢的是十三郎,却非要嫁给十一郎,这不是成心地想要在他们两兄弟之间挑拨离间吗?十三郎和十一郎原本是最好的兄弟,如今只怕连兄弟都做不成了!” “陛下息怒!”韩遗珠跪了下来,声音有些微颤:“都是臣妾的错,若非那日臣妾带着泰儿往世子府避难,臣妹就不会遭厄!” “你若不去避难,难不成要给朕戴绿帽子吗?” “臣妾不敢!”韩遗珠已经辍泣了起来。 玄康马上明白他们提及的正是洛京之叛,只是提到这件事之时,他更加生气。那完全是吉昌任人为亲,非要相信与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侄子,吉存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才是洛京叛乱的罪魁祸首,即便如此,吉昌回到洛京后,也没有说要把吉存义从家谱上清除出去,反而厚葬了他! 只是因为吉存义已经死了,所以无论是玄康,还是秦电,都没有再去追究。当然,到现在他也没有告诉吉昌,吉存义是被秦电杀死的,估计秦电也不会那么笨地在吉昌的面前承认。 “好了,你起来吧!”吉昌道:“十三郎没什么大碍,只是因为气血攻心,引起内伤复发,需要好好的静养,你回去告诉你妹妹,既然她选择了十一郎,就不要再想着十三郎,朝三暮四,这样对谁都不好!” “臣妾明白了!这就回去与妹妹说!” 随着环珮叮咚声渐渐远去,玄康知道韩遗珠已经走远了。 “哎!红颜祸水!”吉昌却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第362章 作个渣男 本来是想着装睡,却在不知不觉中,真得睡了过去,等玄康一觉醒来,已然是半夜时分,长庆殿里一片的寂静,但是玄康明显得感觉得到有人正在自己的床头。 这个时间里会是谁呢? “我知道你醒了!” 是二十三郎的声音。 玄康很是奇怪,自己都没有睁开眼睛,他怎么就会知道自己醒了来呢? 二十三郎仿佛猜到了他的心事,道:“人睡觉的时候,呼吸和醒着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心跳也是不一样的,你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 玄康只得睁开眼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刚一翻身,便觉得屁股很痛,不由得“哎哟”了一声,那还是白天里打的板子留下的伤,一时会儿好不了。 “别起来了,就这么趴着吧!”二十三郎道。 玄康又趴了下去。 “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到底怎么回事?秋禅和李乐都很着急,生怕吉昌把你怎么样了,我劝他们不用担心,他们非要我过来看你一下!”二十三郎向他作着解释,对于他来说,在皇宫里来去,都十分得自由,根本不会惊动宫中的侍卫。 李乐的本事也挺大,但是,他还没有这份能耐能够在皇宫里随便进出,而不被侍卫发现。 “我吐了血,太医说我有很重的内伤,师傅,我是不是要死了?”玄康只觉得心灰意冷,说出话来的时候,还有气无力。 “不要胡说!”二十三郎道:“刚才你睡着的时候,我探了你的脉搏,跳得好着呢,虽然有些微弱,离着死还远着呢!你哪里有什么内伤,不过是伤心过度,伤了心脉!那些太医就喜欢危言耸听,等你回到王府去,我给你开个药方,保你喝了后,十天就会恢复原样!” “师傅还会医术?”玄康很是惊讶。 “你师傅会的东西多着呢,你要想学,就给我好好活着,不要再伤心了!不就是一个女人吗?等你好了,外面漂亮的女人有得是,我再教你九阳神功,让你夜御十女而不泄!” “九阳神功?”玄康的脑子里马上想到的是,那不是张无忌学的吗?张无忌可真得是不爱江山爱美人,天生一个多情的种子,到头来却在替他人做嫁衣裳!难道自己真得要跟张无忌学吗? “好!”他当即答应着,道:“师傅,咱们一言为定,我就学一学九阳神功,他娘的,女人都是负心的东西,亏我当初对她那么痴情,从今以后,我发誓,再不会对任何一个女人动情!老子要玩遍天下的美女,要她们成为我的奴隶!” 二十三郎笑笑,拍着他的头,道:“这就对了,想开点儿!这世上,除了生死之外,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嗯!”玄康使劲地点着头。 二十三郎并没有呆多久,便攀着绳子从大殿的顶上走了,他刚刚离开,秦电就走了进来。他一直守在外面,是听到了屋子里好像有动静,所以跑进来看看。 “你醒了?”虽然在黑暗里,但是秦电也能够知道他醒了。 “你怎么知道我醒了?我又没说话?”玄康问。 “我感觉得出来!”秦电说着,走到了他的床前,问:“要不要我点上灯?” “算了!”玄康道:“我想在这黑暗里好好静一静!” “那好,你就静一静吧,我不打扰你了!”他说着,就要离开。 “等一下!”玄康又叫住了他,虽然他已经决定做一个渣男,但是心头的疑惑还是无法消解,他问道:“你应该知道,她为什么要嫁给十一哥呢?” 秦电一阵沉默,想了一下,还是告诉着他:“我觉得这个问题,等天亮以后,让十一郎来告诉你最合适!” “他不是一直躲着我吗?” “他是躲着你怕见你,但是在知道你被陛下打得吐血后,又跑过来向陛下求情,被陛下轰出了宫去。我想,他肯定还会来见你的,一定会向你解释的!” “我现在也不想见他,我们两个以后老死不相往来的好!”玄康生着气地道。 “其实,你这又何必呢?” “你被最信任的人,在背后捅过刀子吗?” 秦电不语,半晌之后才道:“你不是想要知道原因吗?你不见他,怎么听得到他的解释呢?” “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不听他的解释也无所谓!”玄康依然气鼓鼓地样子,道:“我不会再见他,也不会听他的解释!” 秦电迟疑了良久,长叹了一口气:“好吧,那还是由我来告诉你原因吧!这件事极其隐秘,也没有几个人知道。” “说吧,我听着呢!” “爱珠之所以与你断绝关系,是因为她觉得她对不起你,她失了身!” “我说过,我并不在乎这个,这不是她的错!” “但是,你会在意她生一个跟你没有任何关系的孩子吗,然后认这个孩子作自己的孩子吗?” 玄康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地转头看向秦电,黑暗里 ,他其实什么都看不到的,只能听到秦电平稳的呼吸。 秦电继续道:“她也没有想到,就那么一次,会有孩子!等她知道的时候,孩子已经大了,你正好出征晋国,这也是那天你向她辞行,她不愿意见你的原因!” 玄康的脑中马上回想起了当时的情景,韩爱珠躲在房间里,不让他进屋,连面都不见,在他离去的时候,又让韩冰儿把那个泥娃娃还给他。 “为什么不把孩子打掉?”他的声音沙哑了起来。 “陛下不让!”秦电道:“那孩子是吉老二的,也算是吉家的骨肉,吉家人丁旺,陛下需要更多的吉家人来支撑大吉皇族。” “卑鄙!无耻!”玄康恨恨地吐出这几个字来,心头好像是堵上了一块石头。 吉昌是自私的,尽管吉存义做了那么多坏事,只是因为他是吉家血脉,是他的亲侄子,吉昌就能够容忍他的一切!即便是吉存义死了,也要让他的阴魂不散,来折磨别人。 看来,无论是韩氏姐妹也好,还是自己,都不过是他自私自利利用的工具而已。 “你出征在外,爱珠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韩贵妃几次恳求陛下让妹妹打掉孩子,都被陛下阻止,不过,他为了安韩贵妃的心,答应让爱珠找个人来结婚,以掩示她的名声。” “所以你们找到了十一哥,是吗?” “是!”秦电淡淡地道。 第363章 情缘未了 玄康只觉得自己欲哭无泪,他刚才还在恨着韩爱珠和吉十一郎,可是如今听到秦电讲着前因后果,对他们的恨却再也没有了,有的只是同情。 他知道,其实十一哥也在喜欢着爱珠妹妹,大将军府的太保,几乎都喜欢爱珠妹妹,只不过,他们都知道爱珠喜欢他,所以自觉地将那份喜欢深藏起来。 玄康还记得自己在与吉十一在一起的时候,他曾说过要娶爱珠妹妹的话,那个时候,他们都是当成一个玩笑,谁又能想到,会一语成谶呢? 秦电等着玄康来问,却没有等到,他能够理解玄康的心情,又娓娓地道:“十一郎愿意娶爱珠小姐,不在乎她的过去,也不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所以爱珠小姐就嫁给了他!” “他当然不乎!”玄康喃喃自语着:“他已经有了一个儿子,也有过无数的女人,对于他来说,娶爱珠,不过是多一个女人而已!” “你可以这么认为!”秦电道:“但是十一郎这一次是认真的,为此,他把他所有的女人都送了出去!” “魏窈娘呢?” 秦电一愣,最终还是缓缓地道:“她死了!被陛下下令处死的!” 玄康又是一呆,不由得叫了起来:“她的命够苦了,为什么还不让她活着?” 秦电叹了口气,道:“吉十一向陛下信誓旦旦说他把身边的女人都送走了,以后只一心一意地和爱珠一起过日子,陛下也相信了他的话,但是在他和韩爱珠成亲的那一天,魏窈娘跑了出来,她被吉十一郎藏了起来,她想要带着十一郎的儿子偷偷地离开洛京,被人发现了。陛下大怒,说十一郎欺君,在他大婚的那天,打了他四十大板,为了以绝后患,把魏窈娘杀掉了!” 玄康只觉得身子浑身发冷,魏窈娘只不过是想要带走自己的儿子,这是一个作母亲的本能,又何罪之有? 吉昌不可理喻,他因为吉老大吉存仁的事情,对于太保们的妻妾十分得在意,不允许他们的后宫再乱下去。他却不想一想,吉存仁的下场,何尝不是虞昀地计谋呢? 当然,吉昌总是拿自己作比,他的后宫也有无数的女人,但是这些女人在他的眼里,顶多就是一群供他发泄兽欲的工具罢了,连传宗接代都算不上。 他对女人无情,自然就不会被后宫左右。 但是,这天下间,又有几个吉昌这么冷酷无情的人呢? “你们也太狠了!”玄康经不住地骂道:“就算十一哥欺君,他藏了魏窈娘,但那毕竟是一条生命呀!再说,他也是十一哥儿子的母亲,怎么说杀就杀了呢?你们还有一点儿的人性吗?” “十三郎,你不要怨我,我没有你那么善良,我只知道奉命行事!” “秦电,你老实说,如果有一天,陛下要你来杀我的话,你会动手吗?” “你不是十一郎,陛下不会下令杀你的!” “哈哈!”玄康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又有些苦涩:“是呀,我不是十一哥!当初父皇许我平妻,可以随便娶几个老婆!但是十一哥留下一个无争的侍妾都不允许,父皇待我也太好了吧?我现在都感到有些害怕!” “这不一样!”秦电解释着:“那么多的太保都有妻妾,陛下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因为生气十一郎骗他。要怪就只能怪十一郎为了讨得陛下的欢心,非要说什么他只爱爱珠,身边再不留一个女人。对别人可以这么随便说说,但是他忘记了他是在对皇上说。他说了又没有做到,陛下自然生气!陛下教训十一郎,其实也是给大家看的!” 玄康无语,秦电的话也有道理,古代的帝王最恨的就是骗自己的人,魏窈娘之死,应该说是被吉十一郎害的。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就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玄康也很憋屈,在他还想着回洛娶妻的时候,哪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却已经出嫁了。 “是爱珠不让告诉你的,这也是陛下的意思!”秦电解释着,同时又道:“不过,枚枝在洛京有那么多的探子,他怎么没有告诉你呢?我想,他也是了解你的性格,怕你会因为此事,与陛下闹翻吧?” 玄康长长发出了口气,如实地道:“我若是知道父皇把爱珠嫁给了十一哥,便是父皇给我下十二道金牌,调我回洛,我也不会回来的!伤心人,入伤心地,一地的鸡毛,何必呢?” “你若不回洛,那就是对朝廷的背叛!将来你肯定会后悔的!” 玄康并不作答,也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他如今后悔的是自己不应该回到洛京来。 “爱珠生的孩子是男是女?”他还是转移着话题。 “是个男孩子!” “呵呵,恭喜陛下了,吉家又有了一个皇亲!” “只是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死了!” 玄康一怔,蓦然又哈哈大笑了起来:“天意呀!天意难违呀!明月禅师曾跟我讲过,人有多少的福禄,就要看他有多大善心,修了多少的福泽。很多人能够得到天降横财,但是却因为德不配位,最末了这些横财不仅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的好处,而且会带着他走进地狱!” “你这是在诅咒陛下吗?” “我可不敢诅咒陛下!”玄康道:“我只是想说,吉存义那个家伙活该就应该绝后!秦电,若是爱珠真得生了那个孽种,难道你看着心里不恨吗?” 秦电无言,吉存义杀了他的儿子小光,虽然如今他和布晓花又生了一个儿子,但是小光的死,却始终是他心里头的一棵刺。 “离天亮还有些时间,十三郎还是再睡一会儿,陛下说了,等你的伤一好,就会放你回府。” “是呀,陛下都说要关我三天的,就算是没事,他也要兑现他的金口玉言。陛下还说要饿我三天,你可不要给我送吃的哟!” “我是不会给你送吃的,不过,你病了,需要吃药,陛下可没有说要让你病死不给治,所以,我命人给你熬了药膳,白天你昏迷着的时候,就喂你吃过了,等天亮的时候,会有宫女接着把药膳拿来喂你吃!” 玄康一怔,这才明白,自己从宫宴的那个晚上被打,已经过去了两夜一天,他也昏睡了那么久。 第364章 身世真相 秦电走了,玄康又接着睡着了,当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然是第二天的下午。 长庆殿里静悄悄的,听不到一点儿的声音,他的头还有些沉重,太医肯定又来过了一次,因为他在床头的柜子上看到了秦电所说的药膳,还在微微冒着热气。 玄康从床上起身,他很想坐着,但是屁股被四十大板打的皮开肉绽,也只能趴着。 他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走下了床,端起了药膳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喷香的味道立刻勾起了他的食欲,他可以闻出来,这碗粥里有肉苁蓉,燕窝和人参,都是大补的药材。 他也不顾许多,反正也没有人看到,端起碗,拿起旁边的勺子,狼吞虎咽,几口就将这碗粥吃得精光。 还没有放下碗,便听到了外面的门响,接着门口传来了守卫的声音:“参见陛下!” “起来了吧!”这是吉昌的声音。 玄康迅速地放下了碗,飞快地又上了床,扯着被子盖在身上,假装睡觉。 他刚刚趴下来,吉昌就带着秦电走了进来。 “还在睡?”吉昌经不住地问。 秦电走到了床前,微微一笑,道:“别装了,起来吧,我都看到你吃药膳了,这碗舔得有多干净呀,连点儿渣都不剩!” 玄康只得侧过身来,想要坐起,又经不住“啊”的一声痛地叫着。 “算了,趴着吧!”吉昌和颜悦色。 玄康趴在了床上,转头看了一眼他,道:“多谢父皇!” “呵呵,你这语气明显得还在生朕的气!”吉昌直接揭穿他的心态。 “儿臣不敢!” “这世上还有什么你不敢做的事呢?”吉昌发出一声苦笑来。 玄康不言,转过了头去,不再看吉昌的脸。 吉昌对着秦电道:“你先出去,我与十三郎说一些事情!” “诺!”秦电答应着,退了出去,同时也把大殿的门从外面关上了。 大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吉昌也不愿意再扳着面孔,坐到了玄康的床边。 “我知道你一定恨我冷酷无情,恨我对你太苛刻!是不是?”吉昌说话的时候,把“朕”都改成了“我”,分明是要与玄康开诚布公,以父子的名义来对话,而非是君臣。 “儿臣不敢!”玄康的应答已然示弱了。 “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你这样吗?因为你与别人不同,你是我的亲身儿子!” 玄康一愣,虽然他早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结果,但是今天吉昌却直截地跟他说明,还是令他吃了一惊。 他转过头,目不转眼地看着吉昌,表现十分震惊的样子。 “你一定在怀疑我的话!”吉昌道:“知道为什么文青云死活不立你为世子吗?你这么优秀,比他的那几个儿子不知道强了多少倍,他没有理由不立你为世子的!那就是因为他对你的身世存疑,怀疑你不是他亲身的!” “这是怎么回事?”玄康嗄着声音问道。 “你是竹香的儿子,我想,你那么聪明的人,也一定听说过你生母与我的传闻!”吉是娓娓地道来,将他与竹香的爱情故事从头讲到尾,虽然这些故事,玄康早就已经知道了,但是如今听到吉昌自己亲自讲出来的时候,还是经不住地泪流满面,他又想起了自己身在齐都景云宫中孤单的童年。 吉昌说得也满目湿红,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对竹香的感情还是如此深厚,无法忘怀。 “知道我为什么不立后吗?他们都说我爱着栾珮珠,但是他们不知道,我其实深爱着的是你的母亲,那个出身与我一样低微的竹香,这是我心底的秘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第二个人,今天,我第一个告诉给你!” 泪水在玄康的脸上流淌着,他看到吉昌背过脸去,显然他也在流泪。 玄康擦去了脸上的泪,沉声问道:“你说我是你的儿子,难道就真得是了?你有什么凭据?” 吉昌没有答话,起身来脱下了自己的鞋袜,对着他道:“你也习武,应该会摸骨,你的第五趾与我的一样,都是三截,这是我们吉家人的特征,外人是不知道的!别人的脚上第五趾只有两截!” 玄康摸了摸自己的脚,又摸了摸吉昌的脚,果然第五趾都是三截,这其实他从吉存义那里就已经知道了的。 吉昌重新穿上了鞋袜,看着玄康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在他的身上拍了拍,作出十分亲昵的动作,又道:“我曾派秦电往东齐调查你的身世,他去了麒麟的麒麟村,见到了村长卢照月,当年竹香就是在他家生下的你,而且你三岁之前,也是在他家里生活的。” “卢村长已经死了!”玄康曾为了自己的身世,问过枚枝关于麒麟村卢照月的事,但是枚枝却告诉他卢村长已经在几年前死了,如今麒麟村的村长是他的儿子。 “秦电去的时候,卢照月正是弥留之际,秦电告诉他,自己是你的护卫,是你从洛京派他回麒麟村问候卢村长的,卢村长就讲出了竹香临终时,曾托他把自己的儿子送往洛京找我,因为当初我离开齐都的时候,曾告诉竹香我要去洛京!卢村长原准备等你长大一些再送来洛京的,但是后来你被文青云的长子文玄华发现,带回了齐都城,这件事一直令卢照月耿耿于怀!” 玄康心头一动,若吉昌所说是实,那么自己当真得就是他的儿子了,没有哪个母亲会把自己的儿子托付给一个陌生人的! 不过,他还是经不住地问了一声:“我娘临终前,真得是让卢村长带着我到洛京来找你吗?她提到了你的名字?” “那倒没有!”吉昌道:“卢照月说,竹香让他带着你往洛京,找清水桥头的安家,只说你是竹香的儿子,就会有人收养你了。我那时跟竹香说要往洛京,就是往清水桥头的安家客栈来谋事的,不过后来机缘巧合,我并没有在安家客栈谋成事。” 听着吉昌的话,也不由玄康不信,他真得就是吉昌的亲儿子了。 “爹!”玄康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泪如雨下。 “儿子!”吉昌也是老泪纵横,一把将他的头抱在自己的怀里,失声痛哭。 第365章 不作屑小 玄康从来也没有想过,他会与吉昌在这种情形下相认,他不知道这个老爹为什么会在此时认下自己呢? 在两个人抱头痛哭完毕,他还是不经问出声来。 “既然父皇早早地就知道我是您的儿子,为什么一直到此时才告诉我?”玄康故作着怨忿地问道。 吉昌面露难色,沉默了片刻,这才道:“我当然想要早些认了你这个儿子,但是之前时机不对!一来你对东齐和文青云都还有感情,我怕我说的话你也不信;二来,此事一旦被外人知晓,必定会祸起萧墙,对你并没有好处,反而会令你有生命之危;这第三嘛,我还是有些私心的,你若还是文青云的儿子,等到文青云死后,东齐国必定会落在你的手中!” 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他相信吉昌所说的三个理由里,也许只有最后一个理由是他真心的想法。 “父皇就不怕我当初背弃了你,投靠文青云吗?”玄康好奇地问道。 吉昌笑笑,道:“我对你还是很有信心的,你并不是一个忘恩负义之徒,我知道当初你在齐都城过得并不好,我对你比那些太保要更加亲密,难道你就没有疑惑过吗?” 玄康只得点头:“父皇对我的确比别人要好了许多,我也曾疑惑过,只是并没有人跟我提到这么多的事,我也曾有所怀疑,但是那也仅仅是怀疑罢了!” “你太聪明了,是你不愿意去追究!”吉昌一语识破了玄康的伎俩。 “就算是吧!”玄康叹息一声,又道:“只是父皇刚才也说了,我并不是忘恩负义之徒,若是我不知道我是您的儿子,我肯定还是要争一争东齐的世子之位!此时你告诉了我这么多事,让我知道自己并非文青云亲生,但是他毕竟是我的养父,养大于生,所以我肯定不会恩将仇报,为了一己之私,而毁了文家的国祚。请恕我不抗旨之罪,从今日始,我不会再去争夺东齐世子之位!” 吉昌愣了一下,虽然有些诧异,但是却也并不意外,他轻叹一声,道:“我便知道是这种结果,所以也不愿意早早地与你说明,只是想要等到你坐稳了东齐国世子之位,或者继承了文青云的王位,再与你细说,唉!我与文青云天生对头,原以为吉家可以巧取东齐国,看来还是我太过心急了!” 玄康知道,东齐就是吉昌心里的一根刺,他和文青云都想要将对方置于死地,所以才会有之前的吉昌举朝攻齐的战争,那一年的大战,令双方都损失惨重,不过,最终却也令吉昌狠下心来,夺得了大虞朝的江山。 “儿子,你这又是何必?”吉昌还是劝道:“你我相认,此时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最终秦电也算是知道,他是我的心腹,肯定会守口如瓶。要知道,等我百年之后,这大吉朝的天下,就是你的!东齐国若是不臣服,对大吉朝来说,始终都是威胁,难道你真得能够容忍一个强大的东齐国,安卧在你的睡榻边吗?” 玄康知道他说得不错,吉昌心怀大志,想要一统天下,所以先找西秦下手,后找东齐打架,可惜得很,这两个诸侯国都不是弱者,他没有打羸。若是吉昌得手的话,玄康相信,他会马上再南征南楚,如此一来,天下尽平,他的确可以安坐帝位了。 “我不作屑小!”玄康果断地拒绝! 吉昌虽然对别人十分得强势,但是真得在认了玄康为子之后,却又如何也强势不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道:“儿子,你知道吗?前天晚上,我命令打你的时候,那一板一板的打的是你的屁股,痛的却是我的心呀!有的时候,你太倔了,不给任何人一个面子,令我骑虎难下,你不会还在为此责怪我吧?” “父皇身为皇帝,自然也是要服众的,儿臣那夜的确太过放肆,该打!”玄康老实地答着,心里却以骂着,反正打的又不是你的屁股,痛的是我并不是你。 “儿子,知道我为什么此时跟你讲这些事情吗?” 玄康摇摇头。 “我是真得怕管束不了你了!”吉昌如实地道:“我若不与你说明,就怕有朝一日你与我为敌,那样的话,到时就算是我苦口婆心地和你说,你也不见得会相信我!” 玄康默然,在那夜他被吉昌打大板的时候,的确心生了怨恨,甚至想到过逃离洛京,跑回晋国自立。 “还有!”吉昌又道:“我这身体一日差过一日,只怕时日不多了!我若是不提前与你说明,到时候就怕是死不瞑目呀!” “父皇可以活到百岁的!” 吉昌摇着头:“这些话都是马屁话!世人没有不死的,活到百岁的人少之又少!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练的是玄冥神功,练这种功的人没有长寿的,能够活到六十,就已经算是不错的了。我今天五十有二,就已经力不从心了,冬天里早上醒来,胸口就开始难受,喘气都要喘不过来,说不定哪一天一口气上不来,就这么完了!” “父皇得的应该是哮喘,并不是什么大病,只要注意休息,少喝酒,饮食清淡一些,应该可以休养过来!” “呵呵,你这话与太医的一般无二!”吉昌苦笑着摇了摇头:“身在其位,迫不得已,你以为当皇帝就那么容易吗?” 玄康不答,他作了晋王,就觉得累得不行,还好仗着自己年青,所以还能够事事亲为,若是到了吉昌这种年纪,再费神费力地来批奏折,只怕也会跟他一样,把身体搞垮。 “今日你我父子开诚布公地说这番话,我也是要求得你的意见,免得你到时候又要怨我!” “父皇是什么意思?” “刚才我也说了,我想着一统天下,所以才会让你去争东齐世子之位,既然我不能灭掉东齐,就希望你能够承继下东齐国来。可是你不答应,那么,我只好再退一步,以求我们大吉朝能够真正统一天下,成为一个伟大的朝代,流传数百年,而不是两三代就亡国了!” 玄康一怔,已然明白,吉昌这是要与自己做一个隆中对呀!他是要谈他的家国战略! 吉昌可能真得不行了,所以才会这么急切地想要把他的使命,交到自己的手里! 第366章 吉昌之心 玄康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吉昌,等着看他要跟自己说些什么。 吉昌也在看着他,此时的两个人不像是在父子,而更像是两个各怀心事的对手。 “我能够想到令大吉朝可以长治久安的办法有两个,第一个,就是我公开你的身份,主动认你这个亲儿子,立你为太子,将你留在朝中,辅佐我当政,如此可以趁着我还活着的时候,逐渐掌握大吉朝的大权,就算是以后我真得过世了,也不会令吉朝马上灭亡!至于以后你想要怎么来做,那个时候你是皇帝,我已经入土也管不着了。” 玄康的心头一动,这对于他来说,的确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办法,他成为吉昌真正的儿子,父业子承,天经地义,没什么好说的。就算是诸侯国多有不满,他也能够借助着吉昌留下来的强大军力,踏平天下。 不过,他马上又想到了什么,不由得问道:“我若被立为太子,那么,泰儿呢?” 吉昌微微皱眉,心里却在苦笑:“傻儿子哟,泰儿其实就是你的儿子呀!”只是这种话他不敢说出来,他知道玄康的心性,若是真得让他了解了实情,一定会痛恨自己,说不定一怒之下,又做出什么傻事来呢! 面对着玄康的问题,吉昌只得道:“泰儿终究还小,我就是因为怕等不到他长大,所以才会要你来担起大吉国的重担!你成为皇帝之后,想要如何来对待泰儿母子,我都管不着了,便是你娶了遗珠,我也不会怨你!只求你能够让泰儿好好长大,把他当成自己的亲儿子一样对待!” 玄康一呆,吉昌的话说得着实直白,连沦常都不顾忌,虽然这种子娶父妻的现象,在龙陆的历朝历代,和诸侯国的宫庭中常有发生,便是在大户人家里也并非什么罕事,但是,对于玄康来说,却是不能够接受的。 “父皇说得什么话?”玄康马上正色地道:“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呢?若我真得继承了皇业,也会把弟弟和贵妃娘娘供养起来,绝不对他们加害!” “那是你的事情了,不管你怎么做,为父都支持你!” “可是我并不想真得公开身份!”玄康如实地道:“就算我与父皇是亲父子,但是文家的养育之恩我也不能忘掉!” “在吉家和文家,你总是要做一个选择的吧?” “我觉得如今这样就挺好!”玄康说着,马上又问道:“那么,父皇再说说第二办法!” “第二个办法,就是你我虽然认了父子,但是暂时还是如以前一样,不作改变。你继续作你的晋王,成为拥兵在外的大吉朝的蕃属。若是我能够活得长久,等得到泰儿长大,那么就会看你们两个谁适合传位,我便把位置传给谁!到时候,你也不要责怪为父立幼!因为好歹都是你的选择!” 玄康沉默了,这第二办法,吉昌其实就是要他成为泰儿的辅佐大臣,他不相信吉昌真得会把位置传给自己,而不传给由他亲自看着长大的吉泰儿! 见到玄康不答,吉昌又道:“当然,若是我的命不久长,迫不得已时,还是要你回来继位的,只是到那时,就怕时局不顺,你接下来的会是一个烂摊子!” 玄康还是沉默,他实在不知道应该如何选择,按道理来说,吉昌的第一个办法是最省时省力,也最立竿见影的,对于大吉朝的传承最好。 但是玄康却总也无法丢下与文青云,与东齐国的情感,虽然那种情感现在看来,却有些多余了。毕竟是自己从小就接爱的父亲和兄弟,转眼间就要变成仇人,那不是他所希望的。 他更不想变成一个毫无亲情,眼中只有权力的冷血动物。 “当然,为了防止真得走到那一步,让你仓促接手大吉朝政,我会让你在此之前就任辅国大将军,能够在洛京开府,让你可以在朝堂上布置你的亲信,等到有一天我真得走了,你就算是远在晋国,也能够很快地掌握大吉国的朝堂。将来你愿意继承皇位也好,还是愿意辅佐泰儿作大将军也好,那都是你自己选择的事了,对于你愿不愿意公开你我的真实身份,我也留与你自己选择!只是如果那样的话,就怕会有人怀疑你的用心。” 的确,若是现在由吉昌来公布他和玄康的亲子关系,远要比等吉昌死了之后,由玄康自己来承认他是吉昌的儿子要令人信服得多。 只时此时的玄康,已然有些心乱如麻了,他沉默了良久,对着吉昌道:“父皇,我的头很痛,能不能让我静一静,好好想一想,再给你答复?” 吉昌点着头:“是呀,我想要你马上接受我的想法,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了!今天与你说了这么多的事,你肯定也要好好整理一下,好在时间还长,我并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什么时候有了决定再来告诉我。不管你如何决定,我都会尊重你的意见。” “多谢父皇体谅!” “呵呵,你我父子以后在一起的时候,也不要这么见外,别父皇父皇的叫了,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爹爹!” “是!爹爹!” 吉昌没有再说这些事情,又问了问他的身体情况,便离开了,而在接下来的一天一夜中,玄康却再也无法安睡。便是他被放出了皇宫,由秋禅扶着他走进晋王府里,他的脑子也好像是被丢了一样,恍恍惚惚地,不知道应该如何自处。 晋王府中,李乐带着府内的上下,都过来探望玄康的伤情,对于晋王府上下来说,晋王回到府中,也便代表着家中终于有了主人。 其实这个时候,玄康已经可以自由得坐卧了,他还是也以身子有恙为由,回拒着府外洛京朝中大小官员的拜访和问候,不分亲疏,全让李乐挡在了府门之外。 吉十一郎来过三次,都被李乐连叽带讽地挡在了府门之外;便是其他的太保,玄康也一概不见,他的脑子乱极了,却又找不到可以与他商量的人。 他很想要去聚仙楼,与公孙楚好好说说,但是却又觉得这件事还是不能够让他知道的好。公孙楚之所以会投奔自己,那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东齐国的二王子,将来可以争夺东齐的王位。如果自己不再是东齐国的王子了,那么他们之间所建立起来的主从关系,也就失去了依靠。公孙楚,还有被他以东齐王子的名义招来的一大批人,还会认他作主公吗? 第367章 王府养伤 年前,玄康都不准备去上朝,正好借身体有恙为由,呆在家里好好养养身体。 他的身体在二十三郎的调教之下,已经好转了许多,所谓的内伤,也在二十三郎指导的九阳神功之下,迅速地恢复,而且他在任督二脉也已经打通。 要说的话,这一次玄康吐血却也是因祸得福,正是经历了一场生死大关,在重击之下,原本一直冲而不破的玄关,成了十分薄弱的状态,在二十三郎的帮助之下,回到晋王府之后,所以便轻而易举地就打通了任督二脉。 二十三郎又为他配制了疗伤药,短短的十天里,玄康便顺利地将九阳神功练到了三级。 按照二十三郎的说法,如果九阳神功练到了九级,那就是天下无敌了!一般人练到三级,最快也要三年的时间。 玄康之所以能够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除了因为他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之外,更主要的愿意是这些年以来,他一直在二十三郎的督促下,每日早晚用功地运行小周天,大周天,有了很深厚的功底。 也正是因为有二十三郎不断的教导,令玄康沉浸在了武学之中,也便忘却了自己的烦恼,同时也将吉昌的话抛到了脑后,不再去想,也不再去问。 公孙楚在某一天的晚上,悄悄地进了晋王府,来见玄康。 他原以为玄康在回洛京后,会第一时间去找他,十多天的时间,却没有得到玄康的消息,便是连稳坐钓鱼台的他,都不免有些着急起来。 洛京城里大家都在传言,玄康因为韩爱珠嫁给吉存勇的事情,大闹宫宴,最终被皇上打得半死,没有半年的时候,内伤和外伤是养不好了的。公孙楚还以为玄康真得是因为身体的原因,而无法来见他了。 即至看到玄康生龙活虎地站在自己的面前的时候,公孙楚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与玄康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公子还是要早些生子,便是不成亲,也要生下个儿子来,若真得有那么一个万一,也好有人能够继承你的衣钵,不至于让我等人失去寄托!看一看韩楚的下场,你就知道有多可悲了!” 韩楚的确可悲,虽然他生了一个儿子,但是那个儿子却被人杀死了,只剩下了两个女儿。如今吉昌称帝之后,为了缓和与韩国旧臣的恩怨,特意赦免了韩冰儿等一大指的复韩会的人员,让他们可以重新融入到大吉朝廷中来。当然,这中间韩氏姐妹也没有少出力,如果韩楚有后的话,说不定吉昌还会恢复韩家的世家地位,让韩楚有祠堂可供,不至于成为孤魂野鬼。 玄康笑笑,道:“舅舅放心,我这次归京,一定好好造人,不生他七个八个的,绝不罢休!” 公孙楚这才收起了严肃的态度,脸上露出了笑容来,这才问着他归京之后的情况。 玄康并没有隐瞒,也将自己的委屈在公孙楚的面前倒了出来,只是因为觉得他和吉昌是父子这件事太过重大,所以并没有敢在他的面前提及。 “公子真得爱江山更爱美人吗?” 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我生平爱过两个女人,这两个女人还是姐妹,但是却都弃我而去,我对美人再没有什么追求了!” “公子能够这么想,便是再好不过了!”公孙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英雄难过美人关,公子已经闯过了这道情关,别的也就好说了。这世上的美女多得很,公子若是得到了天下,什么样的美女都会对公子趋之若鹜!” 玄康笑笑,既然决定做一个渣男,那就不会再把感情放在首位了,他现在的确想到的是造人。 “陛下有意要我在洛京开府,我想正式请舅舅成为我的主薄,不知舅舅意下如何?” “开府?”公孙楚愣了愣:“吉昌怎么会同意你开府呢?要知道,他如今做的就是把当初大虞朝放出去的权力,都收归己有,怎么会突然给你放权?” 玄康并不多作解释,又道:“他有意要我做大吉朝的辅国大将军,将来为泰儿辅政!” “若是这个原因,倒也有请可原!”公孙楚点点头,又道:“看来,吉昌的身体是真得不行了,他这是在为今后铺路呀!这满朝上下,能够待吉泰儿好的人,也只有公子你了!” 公孙楚知道玄康与韩遗珠的旧情,其实玄康的风流韵事,在洛京早就传得人人尽知了。如果玄康掌权,那么他看在韩遗珠的份上,也不会为难于吉泰儿的。 “舅舅意下如何呢?” 公孙楚道:“吉昌没有别人想法,我当然愿意站到明面上来为公子谋划,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难道吉昌就不怕他死了之后,你这个辅国大将军,会向他一样,废帝自立吗?” “他要收我正式作他的儿子,并非义子,而是要去宗庙向祖宗告拜,并写入宗谱中。”玄康有意地告诉着他:“便是我做了皇帝,也是他的儿子,承继的是大吉王朝!” 公孙楚的表情严肃了起来:“吉昌是个聪明人,应该是预感到自己的身体不行了,害怕他一死,儿子太小,无法立朝,所以急需要一个能够撑得起大吉朝廷的人来继位,与其让他的儿子继位被别人篡夺,还不如这样主动一些,将来也能够让自己的儿子有活命之机,可以后代永存。吉存义一死,吉家就没有可以立为储君的人了,他只能从几个太保中寻找,看上公子当然是自然而然地事了!他的太保虽多,但是也只有公子才是人中之龙!” “舅舅以为如何?” 公孙楚仔细地想了想,道:“若是公子过继给吉昌为子,就怕文青云不同意。好在如今公子身在洛京,文青云当初把公子送来为质,原本就没打算要公子作世子的。公子成为吉昌的继子,自然失去了争夺东齐储君的资格。不过,这就要看公子的野心有多大了!” “此话怎讲?” “若是公子心怀东齐,那么这个继子不作也罢!若是公子心怀天下,那么,成为吉昌的继子,所得到的好处要多过成为东齐世子的好处,而且公子到时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成为大吉国的皇帝,只是以后你只能拜吉家的人为祖,而且也只能以吉家的后代示人。” “我若是真得成为了陛下的继子,不知道舅舅还会认我为主公吗?”玄康说出了自己最为担心的话来。 公孙楚笑笑,道:“当初我奉公子为主,哪还有中途背弃之理?自当为主公谋划,东齐与天下,孰轻孰重,世人皆知,主公难道以为我追随于你,就为了东齐那小小的一隅?” 听到这族,玄康嘿嘿一笑,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忧纯粹是多此一举。 第368章 清水桥头 公孙楚给玄康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忽然发现追随自己的人,其实看中的是自己的前途,而非是自己的身份。如果自己有前途,那么他们也会跟着有前途。 这就好像是在股市里的赌博,自己这支潜力股,能不能真得发展出潜力来,才是所以投资都最为关注的。 想通这一点,玄康马上觉得天高地阔了起来。也再不纠集于自己是要公开与吉昌的身份,还是隐瞒了。 秋蝉和他宫中的一个美人有了私情,那个美人正是当初吉昌送给他的虞宫三十个美女之一,他这才发现,跟随自己多年的小书僮也已经长大成为了一个大小伙子了。 玄康也便成人之美,将那个美人送给了秋蝉,于是这个书僮也正式和李乐一样,也有一单独的院子和住宅。 而在这个时候,玄康却又不得不面对着一个现实,虽然他的后宫中并不充裕,却也有几十个花样年华的美少女,这些怀春的少女如果自己不享受的话,很可能会成为别人的女人。 在晋王府里,还有许多年轻的侍卫,也都是玄康从御林军中挑选出来的精英,每一个人都武功高强,很难说这样的优秀男人,不会成为那些美少女喜欢的对象。 “看来,我的确是要趁着这段在京城里的日子,好好造人了!”玄康想着,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会是被废的庆阳公主:“那个女人本来就是我的妾氏,今天晚上就从她那里开始!” 练了九阳神功,玄康的内伤早就已经好了,在银安殿前练了一会儿剑,看到秋禅喜笑颜开地准备出去,不由得叫住了他。 “我要去集安堂给公子抓药!”秋禅告诉着玄康:“这是师父特意叮嘱的,不允许假手他人!” 玄康知道,师傅为了医治他的心伤,同时也为了加强他的体质,每隔一天就会让他喝一种又苦又难闻,还特别腥骚的药,告诉他,那是洗髓汤,每一次喝完,他都会觉得身体火烧火燎一样得难受,尽管在这个大冬天里,他都宁愿光着身子在大雪地里去跑,出一身的大汗,再去好好泡一个澡,过后就会舒畅万分。 他知道,师傅让他喝洗髓汤的目的,就是为了给他排毒,同时补气。 集安堂是洛京里最大的药店,集安堂的老板叫作安国兴,也是洛阳的名医,在玄康刚刚到洛京之时遇刺,就是找的这位老医生帮他看的病。 洗髓汤里有几味的药材,只有集安堂有,产量很少,而且比较名贵,这也是二十三郎隔三岔五地,要去集安堂买药的原因。 玄康今天忽然想要外出去透透气,于是道:“我们一起去吧,我也想到外面走走!” 秋禅却巴之不得,高兴起来:“公子早就应该出去转转了,赶什么时候再下雪,我们一起往北山梅林去赏雪好了!” 两个人没有骑马,也没有坐车,穿着便衣悄悄地从侧门出了府,一边走,一边说着话,好像又回到了数年前他们刚刚来到洛京城的情景。 “这些日子李乐在干什么呢?”玄康经不住地问:“我有几天没有看到他了!” 自从玄康打通了任督二脉后,以他的武功修为,便是李乐也不见得能够打得过,所以他直接回拒了李乐再成为自己跟班,他已经不需要护卫保护了。 “他还能干什么?”秋禅没好气地道:“每天除了在家里逗他的那两个孩子,就是出去追美女!” “追美女?”玄康诧异地得张大了嘴巴:“他不是有那么多的女人了吗?” 玄康没少赐美女给李乐,尤其是在晋国的时候,李乐府中的美女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很多都是当初征服各地的时候,当地的豪强为了巴结玄康,送过来的,倒是有一大部分便宜给了李乐。即便是在洛京的晋王府,名义是李乐只有彩云这个一个老婆,实际上还有五六个通房的丫头,这位晋国王卫军的主帅,天生就是一个花心大萝卜,也许之前过得太过清苦,所以一旦得势,就恨不能把自己之前所有被浪费的青春找回来。 “就是韩冰儿!”秋禅告诉着他:“韩冰儿如今成为韩夫人主管的宫中内务府的总管,李乐看到她就旧情复发,他说要把立冬的娘娶回家,让他们一家人真正的团聚!” “原来是韩冰儿呀!”玄康恍然大悟:“这也不难办,我去找皇上,让他赐婚好了!” 虽然李乐娶了彩云,也有一堆的女人,但是彩云也只是他的一个侍妾,从道理上来讲,李乐还是一个没有娶正妻的男人。 说说笑笑之间,两个人就走到了集安堂前,只是在过一座桥的时候,玄康不由得怔住了,因为他看到了桥的名字,叫作“清水桥”。 他马上想到了吉昌告诉过他的话,当初自己的生母病亡之前,曾请麒麟村的村长带自己往洛京的清水桥安家来,但是他总觉有些异样,如果生母是要让村长带他来找吉昌,应该说的是安家客栈,这少说了两个字,好像意思就不一样了。要不清水桥头,真得有一户姓安的人家呢? 走进了集安堂,安国兴老医生并不在堂上,掌柜姓黄,的是一位年过六十的老叟,在集安堂也有经年了。 黄掌柜显然与秋禅很熟了,一看到他进来,便笑着道:“我就估摸着今天你该来了,所以药也准备好了,在后院,等你验看一下,马上打包!” 秋蝉道:“那药我肯定是要的,不过,今天我还要请先生给我抓一副保胎的药!” 玄康一愣,经不住地问:“你抓保胎药做什么?” 秋蝉嘿嘿一笑,还是告诉着他:“玉凤已经有身孕了!” 玉凤,正是秋禅管玄康讨要的那个与他有私情的美女。 “你小子,赶在爷的前面生孩子了呀!”玄康又好气,又好笑,同时又有些醋意,连比他小三岁的小书僮都要有孩子了,他却还是孤身一人。 “那也是因为公子自命清高,不知道有多少美女想要倒贴着来找公子,但是公子又看不上眼!若是公子如我这般得市俗,莫说老婆,便是孩子只怕也有七八个了!” 说笑是说笑,黄掌柜还是给秋禅抓了三副保胎药,然后又叫过一名伙计,带着秋禅往后院去查看他定的货了。 玄康没有跟过去,他相信秋禅的能力,如今秋禅的细心比他还要过甚。 他坐在堂中喝着茶水,同时与黄掌柜闲聊着,打听清水桥的周围的民生、民居和过往。 第369章 竹香身世 黄掌柜告诉着玄康,他在这清水桥地区生活了三十年,对于这一片的地方了如指掌。 “那你知道这附近有没有一个叫作安家客栈的地方?”玄康问。 “安家客栈?”黄掌柜楞了一下,马上点着头:“有呀!” “为什么我走了这半天,也没有看到呀?” 黄掌柜笑了起来:“公子所说的安家客栈,那是二十年前就在桥那边开的一家客栈,当时也是洛京生意最好的一家客栈,老板姓安,与我们集安堂的老板原来本家。只是后来安家客栈的老板死了,传到了他的儿子手上,那个儿子不学无术,没多久就把家底败光了,安家客栈也卖了出去,先是开了一家洗浴堂,后来又开了一家茶楼,都不火,没多久就关了张,如今你看到的那个纤纤裁缝店,就是之前安家客栈所在的地方!” 玄康想起来,自己从桥头过来的时候,的确是看到了一个纤纤裁缝店的。 “那么你们这片,除了安家客栈,还有没有姓安的人家?比如安府?安宅?或者安屋呢?” 黄掌柜道:“要说清水桥边就两户姓安的人家,隔着清水河,一家在桥西,一家在桥东。桥西的安家就是开客栈的那一家,桥东的安家就是我们集安堂的老板安家,这两家祖上是兄弟,后来分家的时候打起了官司,然后便老死不相往来!呵呵,当时桥西的安家红红火火,有客栈开着,很是风光;而我们桥东的安家,老东家家道中落,给贵人诊病的时候,出了差错,被活活打死了。接着又是抄家,又是发配,弄得家破人亡,只留下东家的老母亲,因为眼瞎没有被赶走,守着两间破屋艰难度日!”说到这里,他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 玄康的心头一动,若是清水桥有两个安家,那么生母竹香所指的安家到底是哪一个呢?他至今还认为如果竹香要托村长送自己来洛京去找吉昌的话,应该会说去安家客栈,而非只说是安家。 “那时候,安大夫也被发配了吗?”玄康经不住地问。 黄掌柜点点头,道:“东家吃了很多的苦,被发配去了北地的军中服役,安家还有一个小姐,被发卖不知道去了哪里,后来东家赚了军功才得以回到洛京,只是物是人非,老母亲已经病逝,东家也曾四处找寻过自己的妹妹,但是人牙子几次转手,最后只知道卖去了东齐国,再也没有了消息!”说到这里,又是一声长叹。 玄康浑身不由得一颤,经不住地问道:“安家的小姐叫什么名字?” 黄掌柜道:“女孩子的闺名,老头子我怎么会知道?不过,那时我也安家也是老邻居,他家的小姐小名倒是知道,叫作竹香!” “竹香?”玄康险些没有叫出声来。 黄掌柜诧异地看着他,问:“你知道这个名字?” 玄康笑笑,道:“这好像是个丫环的名字!” 黄掌柜点头:“孩子的乳名没那么多的讲究,为的还是好养活。什么丫环不丫环的,女孩子家,有个名字就已经不错了!” 玄康知道他说得不错,这个时代里还是重男轻女,女儿家很多都是没有名字的,要么就是按家族的排行,叫作第几娘,要么就是随便取一个小名。 黄掌柜还在自顾自的说着:“我们东家等于是白手起家,他医术高超,为人又厚道,就算是没有钱找他看病,他也会先给你看的,而且有时还会替你抓几副药。也是大家帮衬着,这十多年来,集安堂又重新站了起来,倒是对面的安家客栈,却没有了踪影!” 玄康的心头一片的茫然,如果自己的生母真得是安家的小姐,那么,生母让卢村长带自己来洛京,就并不是为了找吉昌,而是想要把自己送回到娘家来,让她的兄长帮着抚养。毕竟,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在知道自己将死之时,定然会为自己的孩子谋取长久立世之道,她没有让卢村长把儿子送回齐都城,是因为她知道文青云容不下她的儿子;她也没有将儿子送到安家客栈找吉昌,也是因为她对吉昌的不信任。她唯一信任的就只有她在娘家大哥了。 安国兴在洛京的确小有名气,而且为人正直厚道,虽然玄康在洛京与安医生少有交集,但是也听说过他的事,在许多老百姓的眼中,他就是一个悬壶济事的好人。 正说之时,安大夫背着药箱从外面走了回来,黄掌柜连忙相迎,玄康也站起身来,向他施礼。 安国兴看着玄康觉得有些面熟,却不认得。 黄掌柜道:“这是随晋王府的秋小倌一起来的公子,秋小倌在后院验货去了!” 他这么一提醒,安国兴马上想了起来,连忙拜倒在地:“原来是晋王殿下亲临,请恕集安堂招待不周之罪!” 玄康连忙将他扶心,心里却在想着,若自己的生母竹香,真得就是安大夫被发卖的妹妹,那么他就是自己的亲舅舅了,这可是比公孙楚那个舅舅更真的。 当然,他现在也不能断定自己的生母就是安家的小姐,这需要他回去调查一下当年自己的生母,是怎么进的公孙世家,也许能够从公孙楚那里得到确实的消息。 “晋王?”黄掌柜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地看着玄康,蓦然明白,连忙跪倒在地磕起了头来。 如今洛京的人都知道,大吉朝立国之后,皇帝只封了一个亲王,那就是晋王十三太保。这个亲王不仅仅是大吉朝唯一的亲王,也是有封地的诸侯王之一,而且还是东齐国国王文青云的儿子。 当年玄康初入洛京城遇刺,安国兴被谢震找来替秋禅治伤,所以认得玄康的,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能够想得起来,这也说明这位安大夫的记忆力很强。 “不知者不罪!”玄康招呼着黄掌柜起身,又对着安国兴道:“安大夫太过客气了,我今日过来,正好请安大夫替我把把脉,看看我的内伤好了没有?” “晋王吩咐,小民哪敢不从!”说着,在前引路,带着玄康往楼上的静室而去。 第370章 阳气过盛 玄康伸出手让安国兴细细地把着自己的脉博,他也在细细地观察着安大夫,隐隐觉得他的相貌与自己有些相似,如果自己也留着三绺胡须,或许也会是他的这个样子。 难道这个人才是自己真正的舅舅吗? 他很想要问一问关于他妹妹的事情,又怕打搅了他对自己的诊脉。 良久之后,安国兴才睁开了眼睛,微微点点头,又让玄康张开嘴,查看了他的口腔,脱下衣服,查看他的身体,好像是要将他整个的检查一番。 玄康依稀记得在穿越前的影视里,见到了古人诊断都是只摸脉的,原本以为那就跟神棍所差无几,及至到自己被检查的时候,看到安国兴查得这么细,连他的身体各个部位都查看一番,才知道那些影视剧里的东西是不可信的。真正有德行的医生,绝不会只凭着摸摸脉就能够判断一切。他们所谓的望闻问切,也是和西医差不多,把患者的身体摸一个遍,问这问那的。 好不容易折腾完毕,安国兴也问了无数个问题,玄康都一一回答,最后安医生让他穿上了衣服,与他正襟危坐,这才对着他道:“晋王身体无恙,并无内伤!” “哦?”玄康故作惊讶,他当知道自己的内伤早就好了。 安国兴笑道:“或许外间的传言有些夸大其词,都说晋王被皇上打得要卧床半年,如今看来,晋王千岁若不是有名医调护,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便将身体恢复如常,那便是坊间的传言不真了!” 玄康忙道:“实不相瞒,都是家师一直在调护!” 安国兴摸着自己的胡须笑着,道:“难怪!呵呵,秋小倌在我们集安堂所抓的可都是补精养气的名贵药材,晋王的身体若是没有异样的话,以后还是少吃为妙!” 玄康在二十三郎的指导下,正在练习九阳神功,靠着药物的辅助,所以达到了事半功倍的成效,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跟安国兴讲的。 当下,故作不知地问道:“安大夫何出此言呢?” 安国兴道:“适才我检查晋王的身体,不但没有发现有内伤损耗,反而阳气过盛,长此以往,非但不需要进补,反而需要放血!” “放血?”玄康有些诧异,这些日子以来,他的确浑身燥动不安,每天晚上如果不习《普善清心诀》都难以入睡。他只认为这应该是习练九阳神功的副作用。 “是!”安国兴道:“就是割破耳垂或者手腕,放出一碗血来,或许可以平息晋心的心火!” “一碗血?”玄康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也知道放血疗法,但总是觉得那是一种邪恶的治疗,治标不治本。 仿佛是看出了玄康的疑惑,安国兴又笑道:“放血也只能解暂时之困,晋王若是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心火,可以多多行房!” 玄康又是一怔,不解地看着他。 安国兴马上解释道:“别人从欲会身老体衰,亏气痨咳,但是晋王不会!呵呵,晋王应该是不近女色吧?所以才会阳气过盛!这对于晋王来说并非好事!以晋王的体质和气力,即便是一日十次也不为过,否则,阳火也会伤身,令晋王的气血翻涌,得不到渲泄,反而会走火入魔!” 安国兴说得婉转,但是在玄康听来,也不会是要他做两个字:纵欲! 他忽然明白二十三郎为什么教他练九阳神功,而自己却没有练这套神功的原因。一定是二十三郎也无法承受这套神功所带来的欲火,所以才令他被迫放弃。师傅让他练这套神功的原因,就是因为他有得天独厚的条件,府中的美女如云,却不去享受,让人觉得他是在暴殄天物。 玄康起身向安国兴一揖,与之告别,走下楼时,秋禅已经提着个篮子在那里等着他了。 两个人离开了集安堂,沿着大街往回走,玄康还在想着心事,当然并不会为什么阳气过盛而发愁,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作个渣男,那么多几个女人,多几个内宫对于他来说,也不是什么问题了。 他还在想着的却是自己生母的身世。 走过了清水桥,他马上作出决定来,要往聚仙楼去见公孙楚,他想要从公孙楚那里打听到生母竹香是怎么到丰夫人身边的,就算是公孙楚不知道,他应该也能够通过公孙世家的人,打听得到。 只是,当他们走过东正大街时,忽然看到路边一群孩童,正团着雪球,打砸着一个披着麻袋的乞丐,那乞丐蜷缩在墙角之下,蓬头垢面,瑟瑟发抖,任凭着孩童的雪球不断地砸在自己的身上,也不作任何反抗。 秋禅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声咒骂着,将这郡孩童赶跑。 玄康看向那个乞丐,那乞丐也看向玄康,四目交错之时,连忙又躲开来,再一次把头埋进了麻袋片里。 玄康一愣,虽然这个乞丐的一张脸污秽不堪,也看不出他本来的面目,但是这双眼神却令他十分熟悉,他愣了一下,连忙走了过去。 乞丐越发得惊慌起来,突然起身想要逃走,却被玄康一把抓住。 乞丐挣扎着,不说一句话,但是泪水早就已经流了她满脸。 玄康拨开了她杂乱的头发,看到的是她满脸的包疮,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认了出来,经不住叫着:“寇凤娘?” 不错,这个乞丐就是当初名动京城的第一歌妓寇凤娘,只是令玄康如何也没有想到,她怎么会沦落成了洛京街头的一个乞丐呢? “王爷放手!”寇凤娘呜咽地恳求着。 玄康放开了手,寇凤娘转身就跑,仿佛十分害怕见到玄康一样。 玄康快步追上,挡住了她的去路。 边上一个路人好言相告着:“这位公子,她是个麻风女,可是碰不得的呀!当心你也会被传上!” “麻风女?”秋禅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路人道:“这条街上的人都知道!” “跟我走!我带你去看病!”玄康根本不顾那些路人的警告,再一次拉住了寇凤娘的手。 这一次,寇凤娘没有拒绝。 第371章 天花而已 寇凤娘悲悲切切,凄凄惨惨地跟在玄康的身后,就算是玄康真得不在乎她得的是麻风病,她也不敢让玄康牵手,在她没有病的时候,不好意思做到的事,又怎么可能在自己有病的时候,污了晋王的身呢? 玄康很想要问一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却也知道,这个时候只怕自己去问,好也不见得能够回答,一想到当初自己在洛京沦落得最惨之时,也没有她如今这般得凄凉,便越发觉得心酸。 秋禅没有任何嫌弃地跟在他们的身边,他当然还记得,在他们最落魄的时候,寇凤娘曾将自己的一半积蓄拿出来帮助他们,帮他们渡过了难关。 路人都诧异地看着这三个人走着,走在最前面的是玄康,他的身边是提着药篮的秋禅,寇凤娘像是一只流浪狗,坠在他们身后七八米远的地方跟着。时不时玄康还会回头看好一眼,看看她到底是不是跟了上来。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又回到了清水桥边的集安堂,安国兴还在店里,并没有出去就诊。 见到玄康带着一个乞丐女进来,安国兴十分得诧异,不解地望着他。 玄康连忙解释着:“这是我刚刚遇到了一位朋友,之前并不知道她遭遇厄运,今天刚好碰到,怎能不救?还要劳烦安大夫妙手回春,救我这朋友一命!诊费好说,只要安大夫开口,多少钱都行!” 安国兴并没有马上答应玄康,走到了寇凤娘的面前,仔细地看了看她的脸,又让她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脉博,仔细听了半晌,再细看她脸上的疱疮,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对着玄康道:“你这朋友好大的命,得了虏疮竟然能够活下来,已然难得了!” “虏疮?”玄康一愣,忙问着:“安医生,你说她得的不是麻风病?” “怎么会是麻风病?”安国兴摇着头:“若是麻风病她的身上就不会出疱疹,而是会有许多的瘤子,四肢也会畸形。” “那她脸上的泡又是怎么回事?” “那只不过是冻疮而已!” 秋禅有些不解,问:“虏疮是什么病?会死人吗?” 玄康险些要把他快的头拧下来,没好气地道:“天花知不知道?”他知道虏疮,也知道这是这个时代里最危险的传染病,只不好奇的是,寇凤娘的天花是从哪里招来的,而且她又是怎么好起来的呢?她竟然能够活下来,也的确是一个奇迹了。 秋禅对于天花也是一知半解,但是没有再问下去。 安国兴再一次打量着寇凤娘,这才对玄康道:“去年晋王没在洛京,有些事情可能不知道!春夏之际,城南鲁庄发生了虏疮,陛下命人封锁整个鲁庄,只许进不许出,任其自生自灭,到得冬天时再去查看,鲁庄无一活口,尽皆死于大役。好在陛下处理及时,虽然鲁庄毁灭,但是洛京无恙。”他说着,又看向寇凤娘,道:“这位姑娘或许就是去年虏疮的幸存之人吧!” 寇凤娘无言,只是微微点点头。 “她如今可需诊治吗?” “不用了!”安国兴道:“得了虏疮能够存活的人,少之又少。不过,还是有人命大活了过来。而人这一生,若是得了虏疮活过来,那么就现不会得此病。” 玄康点着头,他当然知道抗体免役的道理,寇凤娘既然得了天花,又好了过来,那么,就不可能再得这种病,她的身体里已经有了抗体。 “虽然她没有虏疮之忧,但是她的冻疮严重,若非被晋王殿下救治,只怕熬不过这个冬天!我这就给她开副治疗冻疮的药方,晋王可照此方让她好好调养,旬月之后,或许能够恢复身体!” “如此多谢安大夫了!”玄康说着,马上又道:“我自会带他回晋王府,好生调养!” 听到安国兴的此话,不仅仅是玄康,但是连寇凤娘也放下心来,她感激地看向玄康,这个男人一直是她仰望钦慕之人,对于她来说,只要能够与玄康说说话,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如今听到玄康愿意将她带回晋王府去,泪水便不由得涟涟而下。 秋禅道:“寇姑娘,你别哭呀,遇到了我们王爷,你就好了!” 寇凤娘使劲地点了点头。 在集安堂拿了药,玄康再一次感谢过安医生,特意让秋禅去对面的制衣店里买了一身衣服让寇凤娘换上,又租了一辆马上,将她带回晋王府,也没有再去聚仙楼找公孙楚。 彩云和青鸾见到玄康带回来一个腌臜难闻的女人时,还有些奇怪,她们一时间没有认出寇凤娘,及至被秋禅告之后,才恍然大悟,不用玄康安排,这两个能干的女人便马上命令着丫环仆妇给寇凤娘沐浴梳洗,又特意问了问玄康,将她安排着住进了闲置的金凤居。 如今彩云成为了晋王府的总管,而且负责府中前院和后院的总体操持;青鸾成为了晋王府的副总管,主要负责玄康后院的安排。 玄康没有用一个太监,他不喜欢那些阉人,反正他的后宫虽多,到现在为止,却没有一个跟他有关系,也不怕被人戴上绿帽子。相对来说,他宁愿相信女人管家,也不相信阉人管家。 傍晚的时候,玄康特意来到金凤居探望寇凤娘,这个时候的寇凤娘已经梳妆打扮完毕了,她的脸上和身上还有冻疮,而且脸上还有一些因为得了天花而留下来的麻子,在略施脂粉后,却也有些美丽。虽然此时的寇凤娘远没有当初在怡红院当红时的风华,却也气质超群,并非普通的风尘女子。 玄康特意带来了一把瑶琴送给她,以安她的心。 这时再见到玄康的时候,寇凤娘已经没有先前的慌张和紧张了,对着玄康飘飘万福,感谢着他的收留。 玄康摆了摆手,道:“凤娘,你我也算是患难时的朋友了,你这一年来,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让你这般沦落?” 寇凤娘的眼睛又红了起来,并没有期期艾艾,如实了讲了起来。 原来,去年的时候,她出于好心,收留了一个无家可归又奄奄一息的丫头,但是那个丫头还是死了。她并没有当成一回事,哪知道不久她就出现了出疹的现象。怡红院的老鸨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她得的是天花,因为此时鲁庄之役刚刚过去,人们谈疮色变。 老鸨为了她的生意,也不敢生张,将寇凤娘住的地方悄悄有封锁了起来,同时推掉了她所有的应酬。每天只给她送几个馒头,捱了一个月,最后见到她满脸的麻子,身上都是红斑,生怕她的病没有好起来,直接将她赶出了怡红院,对外说她得了麻风病。她已经在洛京像狗一样得生活了半年。 听完了寇凤娘的叙述,玄康深表同情,当即地道:“凤娘,以后你就在晋王府生活吧,你的卖身契我去帮你要过来,以后你就是我晋王府的人!” “多谢晋王!”寇凤娘再一次拜倒。 第372章 闭门造子 从寇凤娘的院子里出来之后,玄康便来到了虞庆阳所住的玉锦楼,虞昀的儿子虞永忠也住在这里,如今他已经是一个五岁多的孩子了,有一些懂事。 玄康要开始他的造子计划,所以决定先从虞庆阳下手。虽然他得不到自己所爱的女人,那么就好好享受一下一直爱着自己的女人吧! 他觉得自己对虞庆阳的确有些过份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她此时还是大虞朝的庆阳公主。 虞庆阳正将侄子虞永忠哄得睡着了,听到侍女报告玄康到来,很是诧异。她早就知道玄康已经回了晋王府,别的美妾都会想方设法地往银安殿去与玄康见上一面,但是她却没有去。如今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对玄康是恨的多,还是爱的多。 虽然她已经不再是大虞朝的公主,而且大虞朝也已经灰飞烟灭了,但是她还是保持着大虞朝公主的尊严,绝不会对着灭亡大虞朝的人屈膝。 她觉得,就这样在晋王府里过一辈子,把永忠抚养长大,让虞家不至于绝后,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再没有别的想法,更不会去奢求玄康的可怜。 她不知道这么晚了,玄康跑到玉锦楼里来找她做什么?如果玄康真得想要见她,完全可以在大白天里,命人叫她过去回话,毕竟她此时的身份可是晋王的侍妾。 “告诉晋王,就说我已经睡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虞庆阳对着侍女道。 这个侍女还没有转身离开,玄康便推门而入,脸上带着一丝的嘲笑:“公主就这么不愿意见我吗?” 侍女连忙下拜,虞庆阳愣了一下,不快地道:“王爷深夜私闯庆阳闺房,不觉得无耻吗?” 玄康皱了下眉头,淡然地道:“公主大概忘记了,这里是晋王府,可是我的家,呵呵,不仅仅是这里的房子,便是你,也是我的女人!” 虞庆阳一愣,黯然地低下头去,她的确是忘记了自己可是亡国的公主。 玄康转头示意着侍女离去,这个侍女十分聪明,转身走开了,出去的时候,还带上了门。 “这么晚了,你来找我做什么?”虞庆阳很快镇定下来。 “这么晚了,我到你这里来还能够做什么?”玄康走到她的身边,轻轻一揽,已然将他揽在了怀中,在她的耳边挑逗着道:“良宵美景,美人在怀,我还能做什么?公主不是一直想要得到我吗?我今夜就如你所愿!”说着,在她的项间厮磨,一副柔情蜜意的样子。 虞庆阳被他说的心痒痒的,差一点儿就要融化了,她不得不承认,到现在为止,她还是那么喜欢玄康,这个男人果然是一个极品,他只要愿意,这天一下间没有哪一个女子,能够逃脱他的迷惑的。 不过,她马上又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来,是的,她是大虞朝的亡国公主,当初她是真公主的时候,千方百计地想要嫁给这个美男子,但是却总被他污辱,今天他这是怎么了?突然就转了性?喜欢上自己了?愿意和自己共效于飞? 她试图从玄康的怀里挣脱,但是此时的玄康已经成熟得如同一只犍牛,经过战斗的洗礼,身体魁梧得就像山一样,力量大的就像老虎一般,她根本就无法挣脱分毫。 她的脑子还是反应很快,马上明白了什么,揶喻着道:“虽然如今你贵为晋王,但是你还是有得不到的东西!是不是因为被韩家姐妹抛弃了,所以才会跑到我这里来寻找一下尊严呢?” 玄康原本还想着与虞庆阳共渡一个美好的夜晚,他们可以重新有一个好的开始,此时虞庆阳忽然提到了韩家姐妹,这就好像是他心中的一根刺,马上令他愤怒起来。虽然他的心里不止一次地暗暗下定决心,要将韩氏姐妹抛到九宵云外去,但是骨子里的傲气却又令他觉得自己真得就是被人捉弄的对像。 他最不喜欢别人在他想要寻欢的时候,突然提起韩家姐妹来。 他的脸一冷,刚刚还想着要给虞庆阳一个温柔美好回忆,此时也一扫而光,恨恨地道:“你说得不错,我就是要到你这里来找尊严的,既然得不到所爱的人,那就得到爱我的人,让她们都为我生孩子!“ 他说着,将虞庆阳抱了起来,向床边走去! 泪水悄悄有从虞庆阳的眼睛中流出来,她没有再做任何反抗,因为她十分清楚,她迟早会成为玄康的女人。 她的心里暗暗地问着自己:“这难道不是你以前一直想要的吗?” 天亮了,玄康醒过来,看着落红纷纷,再看看蜷缩在床内一角的虞庆阳,忽然后悔万分,他曾是想要让虞庆阳能够有一个美好回忆的,哪知道昨天晚上他的行为却如同野兽。 他将虞庆阳抱到了自己的怀里,在她的耳边轻轻地说着:“你是我的第一个女人,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永远也不会抛弃你!” 泪水再一次悄然地滑出虞庆阳的眼睛。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玄康一直在晋王府中享受着王爷的生活,把他府里的美女一网打尽,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纸醉金迷,什么是荒淫无度。 他很想要沉醉其间,永远也不醒过来,但是枚枝和公孙楚同时给他传来了西秦的消息,让他不由得浑身一震,才发现原来自己才是一个正人君子。 秦无殇最终还是走向了玄武门之变,他趁着西秦国王秦威得重病之时,先下手为强,将他的大哥秦无恙和三弟秦无岸骗到秦王宫外,埋伏的兵马一拥而上,将这两位兄弟砍成了肉酱。接着,便又哭着跑到秦威的面前求罪,同时指挥着自己手里一万巡城司人马,将秦王宫团团包围起来,秦威无奈之下,只得做出了与李渊一样的选择,封秦无殇为世子,并以自己病重为由,将秦王的王位禅让给了这个二儿子。 秦无殇如愿以偿地坐上了西秦的王座,可是他接下来所做的事情,却令所有的人都大跌眼睛:他竟然废掉了自己的原配妻子,娶了文幕灵为妻,并立为了王后。 文幕灵,可是秦无恙的世子妃呀! 到这个时候,人们才知道,原来秦无殇与文幕灵早就有了私情,文幕灵所生的儿子,就是秦无殇的! 虽然玄康早就知道秦无殇会成为李二那样无情无义的人,但是他总觉得这家伙还至于做得太绝,哪里想到,他会这么得干净利落,也不怕外面的流言,竟然真得什么事都敢做出来,在这一点儿上,他都没有这么大的胆量! 第373章 讨秦之议 玄康到底还是被吉昌叫进了宫中,这也是他回到洛京之后,第一次与吉十一郎相见。 当他来到勤政殿的时候,便看到了几个太保、奉相,兵部的侍郎,还有镇远侯等朝中的重臣在座,尤其是此时身为御林军统帅的吉存忠,看到他的时候,还特意起身叫了一声:“十三弟!” 玄康看了一眼吉十一郎,虽然也同情他的不幸,但是心里头还是觉得他对自己不起,如果他真得是自己的兄弟的话,就算是被吉昌逼迫,他也不应该答应娶韩爱珠的。 勤政殿,是皇帝私下里用来与大臣商量军国大事的地方,不同于金銮殿,那是朝堂。 玄康还是收起了自己的不快,作出彬彬有礼的样子,对在座的所有人都行了礼,对于几个太保,也分别叫着“哥!” “十三弟,坐我这边来吧!”吉十一郎热情地邀请着他。 玄康看到奉有田的身边也有一个空座,还是道:“我就坐在奉相身边吧!” 吉十一郎有些失望,便没有再说什么。 又有两个要员走进勤政殿,吉昌这才开始发话。 “今日大家在朝堂上争论对西秦用兵一事,争来争去,也没有什么结果,所以朕特意把你们几位重臣找来,顺便把晋王也一并找来,大家就在勤政殿好好商量一番,到底是战,还是不战!” 玄康这才知道,原来他们开会的原因是为了对西秦用兵。 只是他的心里不快,就算是大吉朝准备再对西秦用兵,找他来做什么?只要不涉及自身,他可不愿意参与大吉朝的任何事务中去。 奉有田向着玄康解释道:“秦无殇弑兄囚父,通奸娶嫂,僭越称王,道理沦丧,这样的人实在是大逆不道,如果任其在西秦胡作非为,必当令世风日下,群雄汗颜!是以,朝中有人提议大吉朝正好利用此机,对西秦下达征讨令,一来可以主持正义,威震屑小;二来也可扬我朝威,凝聚诸侯对朝廷的忠诚之心;三来,亦可以分化敌对势力,若是对于秦无殇做下这等骇人听闻的丑事,东齐和南楚还要相帮,也定然会遭到天下人的唾骂!” 吉十一郎跟着道:“十三弟久不上朝堂,故而可能对这件事还不甚了解……” “不用十一哥解释了!”玄康直接回拒着他:“我已经听说了消息!” 吉十一郎嘿嘿笑笑,没有再答话。 吉存智道:“朝中也有人说,如今大吉朝应该恤民休战,养精蓄锐,不宜动兵!父皇特意将十三弟叫来,也是想要问一问十三弟的意见!” 玄康看了看龙椅上的吉昌,见他正向自己点着头,心里明白,实际上这一次吉昌就是想要他来作主,更或者想要让他来充当征秦的主帅。 如果以他为帅,攻灭了西秦,那么,他在大吉朝的地位会更加稳固。 他笑了笑,道:“此事是朝中的大事,自有朝中的诸位肱骨议定,存勇不过是外蕃归京,还是听从陛下和诸位议定后的安排!” 吉昌微微皱起了眉头,他听得出来,玄康这是在故意在回避。 镇远侯田炳辉道:“听闻晋王当年与秦无殇私交很好,不会是想要替秦无殇说情吧?” 玄康马上正色道:“侯爷此话不可乱说!当年存勇的确与秦无殇交好,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当初我领兵援晋之时,秦无殇根本无视当初的旧情,在汾阳之战后,我与他之间其实再无情谊可言!” “既然如此说,那么晋王是同意兵伐西秦了?”老四吉存智趁机问道。 玄康道:“适才我也说了,我听凭父皇的圣命!” 吉存智这才道:“朝堂上,父皇也是有意出兵西秦的,只是顾虑到大吉朝初建,当初又在东齐征伐一年,实在不想再动刀兵!但是,秦无殇狼子野心,又不能听之任之,否则,这天下又有谁会臣俯于我大吉朝呢?” “那依父皇的意思呢?”玄康抬头看向吉昌。 吉昌并没有答话,好像还在沉思。 十一郎吉存忠道:“大家都觉得,若是十三弟奉了父皇的旨意,领晋国之兵,攻讨西秦,应该两全其美!” 玄康蓦然明白过来,这些朝臣们原来是在算计自己。 虽然秦无殇所作所作,在这个世界里的确不为天下所容,但是,西秦还是龙陆的强国,就算晋国从西秦虎口拔牙,夺去了两郡之地,而且俘获十多万兵,但是西秦的根本还在。秦无殇并非弱者,他在玄康的面前吃了亏,也只是因为当初的轻敌,如果两个人真得对垒,玄康并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够胜得了他。 毕竟此时跟两年前不同,此时的秦无殇定然做好了被攻击的准备,就算玄康能够从西韩城南下,最多跟上一次一样,打到渭河北岸,想要灭秦,却是需要实打实的付出,不牺牲掉十万的兵力,想要拿下秦都城,那就是痴人说梦。 这些朝臣是看到自己晋国从北面强势崛起,想要通过晋秦对决,消耗掉晋国的实力,毕竟晋国已经是连年征战了,无论是国内的府库,还是人口,都大大减少,还没有恢复过来。 不过,玄康却又有自己的想法,这些家伙们一直想要把自己留在洛京软禁起来,不就是怕自己回到晋国后,会令晋国更加强大吗?也许自己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重回晋国。就算他是吉昌的儿子,他也觉得自己手里有兵有马,有地有民才是最靠谱的。 如果自己呆在洛京,不管吉昌如何选择,宣布他是吉家子也好,或者让他掌辅国大将军也好,都需要耐心的呆在洛京城里,这跟被圈养起来,也没有什么区别。 吉昌的身体虽然不好,但是短时间内也不会驾崩,他还是先把自己的领地经营好,让晋国物阜民丰,成为龙陆的第一强国,有了这样的晋国作为基地,就算他不是吉昌的儿子又如何?想要打下天下,也并非难事了。 想到这里,他马上对着吉昌道:“若这是父皇的意思,儿臣愿意驰驱!” 吉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好,既然十三郎愿意替朕分忧,那么,朕就封十三郎为辅国大将军,等春耕之后,再征伐西秦!” “谢父皇!”玄康连忙起身下拜。 吉昌到底还是把辅国大将军的大帽子扣在了玄康的头上,但是在座的诸臣却都为之一愣。 第374章 过继为子 吉存智第一个起身表示反对:“父皇,辅国大将军一职,在咱们大吉朝,不应该再行设立,否则,遗患无穷!” 作为如今留守在洛京城中年纪最大的太保,吉存智这个与玄康之前一直交集不多的哥哥,如今却成为了他最大的绊脚石,这令玄康很是不快。 当然,年纪最大的还是大太保吉存仁,只不过,到如今都三年过去了,吉存仁的眼睛还是没有一点儿的起色,也只能养在大将军府里等死。 如今的大将军府已经与皇宫合并,被称为北宫城。 在吉存智之后,镇远侯、户部尚书、兵部侍郎等多名官员,也起身劝鉴吉昌收回封玄康为辅国大将军的圣令。 倒是吉十一郎,一言不发,看着玄康微微点头,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 等到众人发表完了自己的意见,吉昌并不恼怒,这才道:“朕之所以令十三郎作辅国大将军,就是要让十三郎能够早些掌控朝中的军政大权,朕这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太子尚小,若是朕在哪一天突然走了,这大吉朝总是要有一个人能够掌舵!朕与十三郎情同父子,朕的太保虽多,但是真正能够能文能武,通达天地的只有十三郎一个!诸位不必多言,朕意已定,无须再议!” 别说是众人,便是连玄康也没有想到,吉昌会在这种群臣皆在的情况下,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且还毫无避讳地告诉他们,他就是要让自己掌控朝堂。 作为辅国大将军,就已然有了开府招仕的权力,这等同于是又另立了一个小朝廷一般。 吉存智还有些不甘心,看了玄康一眼,既然皇帝把话说得这么明了,那么他也没有什么好掖着藏着了的,也便直截了当地道:“父皇,人有野心会跟着权力增加,十三弟已经是晋王了,而且还是诸侯国中实力很强的一个,此时再让他成为辅国大将军,只怕父皇百年之后,这吉家的天下会变成文家的天下!” 玄康赶紧拜倒道:“父皇放心,若是存勇当权,吉家的天下必定还是吉家的天下,外人绝不许有半分的逾越!” 吉昌点着头:“朕相信十三郎是言出必践之人,有心更进一步,过继十三郎入朕的嗣下,写入宗谱,十三郎,你意下如何?” 玄康心头一喜,这正是他所期望的,他一直在犹豫着要怎么来答复吉昌的问题。如果真得被吉昌宣布他是亲子,那么,他的生母名誉问题放在一边,也就意味着他将与文家永远地站在了对立面上,而这也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文青云将自己的三个儿子放在了他的身边,实际上就是已经承认了他的身份,是如今文家的嫡长子了。 但是,如果吉昌不说他是亲子,而是说让他过继到吉家来,这种情况就不一样了,毕竟过继而且进入宗谱,也是有继承权的,虽然他以后必须要以吉姓生儿育女,从此与文家没有任何关系,但是却不用再担心自己将来会和文青云、甚至与如今跟他兄友弟恭的几位兄弟翻脸,这对他来说是最好不过的事情。 也许等到将来他能够承继一统了,自己是吉家人也罢,是文家人也罢,那就没有人再敢去盘根问底了。 虽然玄康并不是一个假道学,却也不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身世有疑问的私生子。 “孩儿愿意入嗣吉家!”玄康当即跪倒在地。 殿中的朝臣再无人复言,一旦玄康过继到了吉昌的名下为子,那么他就是吉家的子孙,他的子女也将以吉为姓,而非是收养的义子太保的关系了,这是真正的要写进宗谱的。 “很好!”吉昌也觉得满意,他为自己,同时也为玄康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平衡点,就算是将来他真得把皇位传给了玄康,那也是他的儿子,外人不能说三道四。 当然,至于他们父子之间的真实关系,也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最多秦电也是知道的。 奉有田第一个站起来祝贺,这个老家伙向来最会见风使舵:“恭祝陛下与晋王成为父子!” 刚才还在反对玄康的吉四郎也蓦然明白,原来玄康才是吉昌内定的继承人,他也马上转变风向,向吉昌和玄康道贺,同时也不忘记对玄康道:“十三弟切莫怪为兄多事,为兄也是为了大吉朝的江山社稷着想,之前多有得罪,还望十三弟莫要责怪!” “四哥说得哪里话来?你我都是兄弟, 存勇到时还需要四哥多多帮助,哪里敢忌恨四哥呢?” 吉十一郎也过来相贺,玄康礼貌应答,已然少了之前的亲密。 到这个时候,玄康才明白过来,吉昌把自己叫来的苦心,他就是要在诸重臣的面前,确立自己的地位,以便将来自己真得三长两短之后,玄康能够迅速地稳定局势。 当然,正式加入吉家成为吉昌的过继儿子,还需要通过宗人府按照老规矩,进行一定的仪式,更需要往东齐国文青云去使解说,就算间文青云不同意,也无法左右局面。 值得一提的是,大吉朝立国之后,虽然东齐和西秦都不奉诏,但是这两个国家都没有自立称帝,在大虞朝灭亡后称帝的只有南楚国和西蜀国。名义上,只要东齐不自立称帝,那么就应该算是大吉朝的臣属,因为大吉朝就是承继的大虞朝的天下。 “今日出兵征伐西秦一事,便议到此!”吉昌接着道:“接下来,还有另一件大事,那就是给十三郎完婚之事!之前,朕为十三郎订了晋文的女儿为妻,如今晋文已亡两年,按理说晋阳郡主应该替父守孝三年,但是朕以为,十三郎也老大不小了,既然作了晋王,怎么可以一直不立后宫呢?是以,想在年后,替他们完了婚礼,也算是了却了朕的一桩心事!” “正应该如此!”众臣齐道。 玄康只得起身相告:“父皇,儿臣与晋阳郡主,还有晋国的诸臣已然商定,准备回到晋国之后,春天举行大婚,只是为了不劳民伤财,节省耗费,还请父皇准许儿臣简办此事!” “那你想怎么来办呢?” “儿臣想要效仿十二哥在栾都举办大婚,回到晋都与晋阳举行婚礼,这样既不用让朝中忙碌,也不用让晋阳郡主千里入洛,反正儿臣也是要回晋国的,省去了往返的麻烦!” 玄康的确不想在洛京举行婚礼,更主要的原因,其实就是想逃离这个已然令他伤心的城市。 吉昌想了想,道:“若是这般,便也太委屈十三郎了。” 毕竟吉家的太保,大部分都是由吉昌亲自为他们举办的婚礼,而如今玄康的定位又是吉家过继子,辅国大将军,婚礼如果在洛京举行,定然如同王子娶妇一样得隆重。 “儿臣不觉得委屈,只要有父皇的祝福,在哪里举行婚礼都是一样的!” “好吧,那就如你所愿!”吉昌最终答应了。 第375章 将军开府 玄康等于是接受了吉昌的第二种建议,成为了大吉国的铺国大将军,但是这也并不等于他就放弃了东齐国世子的位置。不过,他真得过继到了吉家的嗣下,那才是真正等于放弃了对东齐国的继承。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宗人府马上按照吉昌的意思,收玄康收录到了吉家宗谱里,为此,吉昌又在宫中大排宴筵,正式向天下人宣告他收了玄康做他的继子。 那些当初在朝中还对玄康落井下石的家伙们,到这个时候忽然明白过来,大吉朝的未来已然掌握到了十三太保的手里头。 吉昌还是按照规矩给文青云派出了使者,虽然文青云一千个不愿意,却也无法改变事实,只得默认玄康成为吉家的传人。 这对于文青云来说,或许也是一种如释重负吧!文玄康正式变成了吉存勇,也便失去了继承东齐国国王的权利。文青云终于可以在他的其他的几个儿子中,任意地挑选他想要的继承人了。 这一年的过年,也是晋王府最为热闹的一年,满京城的大小官员,就算是不能去向宫中向皇上拜年,也必会往晋王府来为晋王拜年,这着实让玄康忙得不可开交,一直到过了正月十五,都没有能够稍闲下来。 正月还没有过,玄康便如愿以偿地开府立殿了,他正式任命公孙楚为辅国大将军府的长吏,如果玄康不在京中,那么铺国大将军的所有权力就将由公孙楚代行。当然,公孙楚代行之时,对于重要的决策,还是需要报玄康来定夺的。 玄康将开府建衙的事全权委托给了公孙楚,实际上就是要他去招揽人材为自己所用。 只用了十天的时间,公孙楚便在晋王府的外院建起了辅国大将军的衙门,他早就已经在各国招揽了许多的饱学之士,所以玄康手中的人才还算是充沛。 之前,玄康曾向公孙楚问过自己生母竹香的过往,对于竹香如何跑到公孙世家为奴,又如何随着丰夫人嫁给了文青云一事,公孙楚也并不清楚,不过,他还是派人往公孙世家走了一趟,年后不久,便从东齐国带回来了一位公孙家的老管家来见玄康。 这位老管家都已经有七十多岁了,已过古稀之年。 老管家告诉着玄康,竹香的确是公孙世家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她原是洛京人氏,只是因为家中犯了官司,被发卖,那个时候她只有十二岁,因为总是生病,又被人贩子卖了两次,最后遇到了丰夫人的母亲,老太太看着孩子可怜,就把把她买了下来。 不久后,丰夫人出嫁,竹香又随着丰夫人成了东齐世子文青云的家奴,她实际上是在东齐世子府里长大的。 至于竹香与吉昌之间的恋情,公孙家的老人也是知情的,因为丰夫人的回护,所以才没有让竹香被文青云打死,而且还顺利地将玄康生了下来。 听完了老管家的话,玄康久久不语,他相信自己生母就是清水桥边安家的女儿,安国兴就是他的亲舅舅。 公孙楚笑道:“要说的话,吉昌之所以会收公子为他的过继子,其实就是因为竹香的缘故,看来,咱们这位皇帝也并非像向间传说的那样冷酷无情,最其马他对主公的母亲还是深有感情的,否则,也不会不顾与东齐国文青云的仇怨,在主公一到洛京为质的时候,就有意要收主公作他的太保,而且如今又对公子委以重任,几乎是将大吉朝的末来,全部交到了主公的手里头!” 玄康心中苦笑,如果公孙楚知道他才是吉昌的亲生子,不知道还会有这种想法吗? 想了一下,他还是试探地问道:“听闻当年父王是将母亲和父皇捉奸在床的,我有没有可能本来就是吉家的人呢?” 公孙楚愣了一下,随即一笑,没有马上回答,却是看向老管家。 老管家马上摇着头:“不可能!因为吉昌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 “你怎么知道?” 老管家道:“当年也有人怀疑二王子的身份,但是丰夫人亲自调查过,太医院的王太医曾给吉昌治过病,王太医说吉昌的身体根本就无法生精,尽管他为吉昌调治了两年,还是没有半分效果,还曾劝吉昌不如去收过养子。” “若是父皇不能生育,那么,吉泰儿又是哪里来的?”玄康奇怪地问。 公孙楚笑笑,道:“吉昌在到东齐之前,曾在南楚国有过一个老婆,三年都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后来吉昌杀人逃往东齐,那个老婆嫁了别人,一年后就生了一个儿子!吉昌在东齐时,曾是文青云的幕僚,那时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很好,经常一起去外面喝花酒,也因此他被文青云的父亲文炳所厌。文青云给了他两个丫头暖床,他却喜欢竹香才会向文青云讨要,而文青云当时也答应了。后来两个人闹翻后,那两个丫头也被他送了人。那两个丫头跟他两年,以吉昌的心性,不可能坐怀不乱,两年来肚子一个也不见大。那两个丫头跟了别人之后,不久也都生产了。” 玄康默然无语,他知道公孙楚给他举这么多例子,就是想要告诉他,吉昌没有生育能力,他就是文青云生的。 公孙楚接着道:“后来,吉昌到了洛京,又伴上了栾信,跟着栾信东征西讨,身边什么时候都没有少过女人,而且他的女人还特别得多,可是这么多年了,又有谁给他生过一男半女的?这还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吗?”说到这里,话音又一转,道:“至于吉泰儿,鬼知道是不是他的儿子!” 玄康皱起了眉头来,十分不快地道:“韩夫人并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不可能跟外人生下吉泰儿的,而且父皇当初为大将军时,对内宫管束极严,连我们这些作太保的,也不能踏入后半步!” 公孙楚笑了笑,道:“还有一件趣事,当初吉昌还没有成为大将军的时候,他身边的一个女人忽然怀了孕,把他高兴坏了,可是后来他却发现,那个女人跟他的侍卫有情,一怒之下,就将两个人都杀了头;之后还有两个女人也是怀了孕的,但是也被他无缘无故的杀掉了,他自己老知道自己无法生育,凡是他的女人怀了孕,肯定就不是他的,而是给他戴了绿帽子!” “吉泰儿肯定是他的儿子!”玄康斩钉截铁。 他当然不会告诉公孙楚,在他知道了吉家的秘密之后,曾经有意地检查过吉泰儿的脚骨,他的第五趾,也是三截,这说明吉泰儿就是吉家的人。 见到玄康不愿意听吉昌的坏话,公孙楚又笑笑,道:“若吉泰儿真得是吉家的人话,有可能是吉存义的哟?” 玄康一愣,马上又听到公孙楚的话:“当然,也有可能他经过了这么多年的治疗,说不定哪个药管了用,正好就让韩夫人怀上了呢?” 第376章 我想打你 在洛京呆了三个月,对于玄康来说,有着很大的收获,最大的收获就是他府中有十个姬妾怀了孕,这其中就包括虞庆阳和寇凤娘。 寇凤娘住在晋王府里,一直自惭形秽,毕竟她在得过了天花之后,脸上留下了许多的麻坑,已然不复当初的美貌,但是,她的才艺还是双绝,这令玄康十分欣赏,时常跑到金凤居饮酒弹唱,有一天玄康喝多了酒,便留宿在了那里,于是孤男寡女之间,也就很自然地发生了那种事情。 二十三郎才不相信玄康会是酒后乱性,自从他教会了玄康的化酒神功之后,玄康就再没有喝醉过酒。他骂着玄康是在以酒醉之名,以掩示他的好色本性。 的确,玄康的九阳神功进展神速,已然达到了八级的水平,而相对来说,他的阳气也日盛,如果得不到排泄,或许真得就会爆体而走火入魔。如今的玄康已然变成了每日必须要发泄十次以上,才能够平心静气下来的花花公子。 安大夫说得不错,如今,纵欲对玄康来说,只会令身体更加轻爽健康,而且好像是吃了太上老君的金丹,令他感觉到青春永驻,身心愉快。反倒是禁欲,必会令他头昏脑怅,心浮气躁。他知道这就是九阳神功的副作用,不过,如果真得像师傅所说的那样,等他练到了第九级,身体将不再衰老,这种副作用再厉害也无所谓了,何况这种副作用已经令他切切实实地开始享受着男人的快乐。 寇凤娘曾立言说过,今生非十三太保不嫁,能够成为玄康的女人,自是她愿意的,实际上,当玄康夜宿在金凤居的时候,她就有些意想不到的欣喜,她还怕玄康会厌弃她的相貌呢! 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又是阳春三月,大地回春,万物复苏,玄康不得不打起行囊,按照之前的约定,赶回晋都城,准备对西秦进行讨伐。 在他离开洛京的时候,吉昌派出吉四郎和吉十一郎两人一起送他,一路上,玄康与吉四郎有说有笑,好像早就将吉四郎当初对自己的猜忌丢到了一边,倒是对吉十一郎不冷不热,这令吉存忠十分得难堪。 十里长亭送别之后,玄康踏上了北归晋国的路途,还是如他来洛京时一样,只带着二十三郎,李乐和秋禅,将晋王府的一切,托负给了长吏公孙楚。 走出了没有三里路,后面又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李乐回望了一眼,道:“是吉十一,他又跑来干什么?” 玄康还是拨马候在了路边,看着吉十一郎打马奔近。 吉十一郎只有一人一骑而来,并没有带任何人。他来到了玄康的面前,道:“十三弟,今日你我远别,为兄一直有话想要跟你说,奈何你却不愿意理我,我只怕以后再也没有机会与你作解释了!” 玄康淡淡地道:“十一哥也无需解释,你我之间并没有什么误会!” “可是十三弟,你这般对我,我很难受!” “我也并没有对十一哥发难呀?” “虽然你没有对我发难,可是我宁愿你跟我大吵一架,跟我大打一场,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咱们连兄弟都做不了了吗?” 玄康微微皱了下眉头,问:“你是想要跟我打一架吗?” “是!”吉十一郎大声地道:“十三弟,我想打你!” 玄康想了一下,忽然也豪放起来:“那好,既然你想跟我打一架,那我也想跟你打一架!”他说着,当先地跃马而下。 李乐和秋禅莫名其妙,李乐想要阻止,却被二十三郎拦住了:“让他们打!” “这像什么话呀?”秋禅道:“一个御林军统帅,一个辅国大将军,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大道上,跟乡野村夫一样地打架,这要是传出去,我都觉得丢人!” “男人嘛,有的时候最适合的还是用拳手说话!” 吉十一郎也跳下了马,他把佩刀摘下来丢在地上,赤手空拳,当先地向着玄康打来。 玄康见他丢下了武器,也放也了自己的宝剑,举拳相迎。 其实,在以前,玄康经常与太保们过招比武的,尤其是他跟吉十一郎打的最多,当年他在御林军里,吉十一郎是他的顶头上司,两个人的切磋就没有少过,彼此都十分得了解。 两个人一上手,便打得难解难分,二十三郎看得出来,玄康是手下留了情,虽然这次回洛他与十一郎感情破裂,但是他也并不想要让吉十一郎在人前丢脸,如果他真得在十招之内就把吉十一郎打倒,那么定然会影响十一郎在御林军中的威望。 这一次跟玄康一同前行的还是景烨所带的第五营,虽然此时的第五营已经不再隶属于御林军了,而是属于晋国王卫军的亲卫,是玄康最信任的部队,其实这个营最早的领导就是吉十一郎。 景烨带着第五营在旁边观看着两个人打斗,一时间也是犯的难的,不知道应该为谁加油喝采,毕竟一个是如今的主公,另一个却也是当初的营官,所以五百多人都觉得还是默默地观看一下为好,没有一个人发声。 打着打着,玄康和吉十一郎抱在了一起,两个人滚倒在地,此时再不是拳脚的争斗,而成了村夫一样的扭打。一会儿玄康把吉十一郎压在地上,在他的头上狂揍两下;一会儿,吉十一郎也把玄康压在地上,在他的头上狂揍两下,两个人满头的血混着泥土,弄得样子跟庙里的小鬼一样,却还是乐此不疲的打来打去,滚来滚去。 足足打了有一个时辰,两个人最终都是累了,吉十一郎在将玄康压倒在地上,没有再向他挥拳头,又从他的身下往边一倒,仰望着天空,不动了,任由玄康骑在他的身上。 只是,玄康挥起的拳头却久久没有再落下,忽然一声长叹,与他一样地倒在地上,仰望着天空。 吉十一郎哭了起来,呜呜地声音好像是一个受尽了委屈的孩子。 玄康忽然觉得自己的确有些过份了,他和韩爱珠无缘,却将气撒在当初待自己最好的十一哥的身上,根本就是找错了发泄的对像! 其实,吉十一郎也是一个倒霉蛋,他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这些年来的委屈,并不比自己少。 他们真得没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而伤了彼此间的友谊。 “十一哥,我们讲和吧!”玄康从内心里发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吉十一郎愣了一下,止住了哭声,翻身坐了起来:“你说真的?”那种快乐,就好像是小孩子一样。 “是真的!”玄康也坐了起来,看着满身满头血灰的十一郎,认真地点着头。 “一言为定!”十一郎已然绽开了笑容,连脸上的泪水都顾不得去擦拭,向他伸出了手。 玄康也伸出手来,与他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远处,李乐和秋禅莫名其妙,二十三郎悠悠地道:“好朋友,总是有彼此原谅的时候!” 第377章 回归晋都 回到晋都城的时候,已然是十天以后了,若是急行军从洛京到晋都,最多三天,玄康之所以走了这么多日子,也是为了顺便视察一下自己的领地。 不得不说,如今的晋国正在蒸蒸日上,在玄康的安民令下达之后,四处的流民都往晋国流动,短短的一年间,晋国的人口就大增了一百万,再加上新增的人口,玄康毫不怀疑,十年以后,晋国一定会成为过千万人口的大国。 因为人口的增加,春天的时候,原先满目的荒地上,终于有了一丝的生机,每当走在田野,看到那些在田地里忙碌的农夫,玄康的心里就说不出来的畅快。 这两天晋国还算是风调雨顺,因为玄康选择性的只发动了一场对北燕国的局部战争,所以国库中也有了些存粮。而玄康对工商业重视,也令各国的商人趋之若鹜地来到晋国,不仅大大的增加了税收,而且也推动了货物的流通。 晋国的商税是所有诸侯国中最少的,而玄康称王后又减免了许多地方三年的赋税,这在别人看来晋国的国库应该是入不敷出的,但是结果却恰恰相反,晋国的国库不仅有节余,而且还有很大的增加。 正因为盘活了商业,虽然商税是少了,但是架不住商人多了起来,交易的数量多了起来,而交易的商品也多了起来。 晋国与北匈人停战,互开边贸,又借助着优势的商品,实际上在短短的两年里,已经控制了北匈人的经济命脉,这个时期的北匈人并不懂其中的窍门,只是觉得他们的马,他们的羊,源源不断地输入进了晋国,但是他们的财富却并没有得到多少的增加,有些奇怪罢了。 反正如今在北匈称王的是玄康的妹夫逐日单于,他还要娶逐日单于的妹妹丹红,双方已经结来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姻亲,就算是逐日单于最后明白过来,也不至于会撕破脸跟自己闹翻。 回到晋都城,晋都城内家家张灯结彩,街道上净水泼街,好像有什么喜事要发生,这令玄康有些奇怪,连忙问着迎接自己进城的四弟文玄光。 文玄光笑道:“这还能是什么喜事?当然是二哥的喜事!” “我的喜事?”玄康莫名其妙。 玄康身边的五弟文玄禹有些忍不住了,直接讲了出来:“韦相知道二哥就要回晋都,就与诸大臣商议为二哥举行大婚的事宜,父王为此还特意派了柳士权过来为二哥主持婚礼,他来不了,就给南楚,西秦、北赵和北匈去信使,说是要在本月十八为二哥举行大婚,这眼看着还有三天就到了二哥的大婚之期,不仅父王请的诸侯派来了贺使,便是连魏国、北燕国、东海国、宋国和西蜀都派人到了晋都城,为二哥贺婚!” 玄康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一圈,他从洛京出发的时候,都没有听到这个消息,这一帮人把自己蒙在了鼓里。 想来,这件事的背后,还是文青云在作的主。 文青云并不傻,虽然吉昌向天下人宣布,他已经过继了十三太保成为自己的继子,并入了宗谱,并且不顾文青云的反对,生生从他那里抢了一个儿子过来。文青云也只能干看着瞪眼,暗自生气,却又毫无办法。所以,为了表示自己的存在,他才是玄康的亲身父亲,为玄康举行大婚,自然成了他觉得应该自己主持的事情。 文青云直接将玄康的婚礼订在了本月的十八号,就上算准了他一定会在这个日期之前回到晋都城的。晋国的宰相韦正,自然会跟文青云一唱一和,对于文青云的建议,尽数地遵守。 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要是我十八号回不来怎么办?” 文玄光道:“父王替你定了三个日子,若是这个日子二哥回不来,就会用第二个日子,那是下个月的十八。呵呵,其实,二哥还没有从洛京动身,父王便知道了二哥的行踪,二哥过了黑水河,这件事就等于是板上钉钉了!” 玄康一脸得严肃,文青云为了履行自己作为父亲应有的权力,连商量都不跟他商量一下。 如今,他当然也不能驳了文青云的面子,如果自己不同意举行婚礼,可是晋都城都做了这么多准备,想来晋阳郡主也心怀憧憬,连老百姓都等着观看焰火,这已经令他骑虎难下,不办也要办了。 他担心的是,这么大的事情,却没有通知吉昌,只怕到头来会受到洛京那边的责骂。 离着大婚还有三天,这三天的时间,也就只够往洛京去一趟,却不够回来。 他转身问着枚枝:“现在马上去洛京向皇上呈报,还来得及吗?” 枚枝笑了笑,道:“韦大人就知道主公会这么想,所以在一听到主公进入了晋国国境后,马上派人以主公的名义向皇帝献了表章,等于是提前了半个月,呵呵,这个时候,估计洛京的使臣已经过了汾阳了。” 听到此话,玄康才放下了心来,他的确是担心文青云的突然对自己婚事的操执,会令吉昌十分生气,毕竟如今他可是吉家的继子!他同时也感到庆幸,幸亏当初在洛京的时候,向吉昌请求自己要学着栾继在自己的国都举办婚典,否则,真得要到洛京去举办婚礼,只怕文青云又要恨得牙疼了。 虽然文青云不能亲自到晋都来,但是让玄康没有想到的是,柳士权带着的东齐使团中,竟然有苏夫人。 苏夫人是继丰夫人和玉夫人之后,文青云的第三任正妻,也是文玄光的生母,此时也正是玄康的继母。 苏夫人的到来,实际上就是代表着玄康的长辈,他必须要以持敬母之礼来对待苏夫人。苏夫人是一个性格柔顺,从不发脾气的女人,虽然四十多岁了,但是也许是脾气好的原因,看上去也就三十岁上下。在玄康的印象里,这个女人当初在景云宫里,一直谨小慎微,不声不响,从不得罪人。她没有什么背景,也不是大户人家的女儿,谁又能想到,她竟然会最终成为文青云的后宫之主呢? 玄康知道,文青云把苏夫人派到晋都来,实际上就是要以嫡母的名义,来主持他的大婚,这也是变相得向吉昌进行反击。 此时的玄康忽然有一种如坐针毡的感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会成为文青云和吉昌互相争夺的儿子,当初的小弃,已然成为了香饽饽。 第378章 秦晋作戏 玄康的大婚如期地在晋都城举行,吉昌派来的祝贺使臣是毕修,也就是在玄康大婚的时候,晋都城成为了龙陆最为神奇的地方,许多敌对国之间都派出了使者,而且他们在晋都城相遇,也都友好问候,没有一丝的剑拔弩张,分明是给足了晋王的面子。 南楚、西秦和东齐是大吉朝的死对头,如今因为玄康的身份,东齐和大吉朝之间有一种特别的关系,那就是斗而不破;倒是南楚自多称帝自立后,与臣属于大吉朝的吴、越两国多有战事,栾继奉了吉昌之命,也以栾国之兵,展开了圣南楚国北面进攻的架式,南楚与大吉朝的关系已经降到了冰点以下。 直得一提的是,南楚国入质洛京的质子楚飞虎,是楚皇楚飞云的亲弟弟,却因为玄康的缘故,虽然被皇城司的人下了狱,但是却没有性命之忧。吉昌也知道,楚飞虎不是楚飞云的儿子,用弟弟来要挟兄长,收效不会很大,所以也没有对楚飞虎下达杀心。 楚飞云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他与西面的西蜀国暂时结盟,互相承认各自的皇权,但是三面受敌的情况之下,想要进一步发展,几乎没有可能。 所以楚飞云派到晋都来朝贺的使臣,也带来了一项楚飞云的秘密任务,那就是接触大吉朝的使者,看看能不能与之达成停战协议。 南楚国的使者到了晋都之后,十分勤快地往大吉朝的使团驻地跑。 西秦秦无殇虽然没有称帝,表面上还是奉大吉朝为宗主,但是秦无殇的倒行逆施,已经引来了众多诸侯的反感,谁也不希望自己的国家里会出现像秦无殇这样的不孝儿。 秦无殇也知道大吉朝堂的决定,吉昌已经命令玄康以晋军讨伐西秦,他急切地想要知道玄康的想法,所以派来祝贺的使者中,为首的就是他最亲信的将军风杨。 风杨与李乐的关系最好,一到晋都,就先往李乐的府邸拜会,想要从他那里得到晋王的一手消息。 北燕派来使者,完全是畏惧于玄康的差一点儿的灭了其国的淫威;而北赵派出使者来本也是天经地义的,赵王是玄康的二姐夫,同时也是想要修好与晋国的关系。 魏国和宋国派来的人祝贺,实属看在吉昌的面子上,而且他们也已经知道,吉昌内定了玄康成为大吉朝的辅国大将军,将来等吉昌驾崩,魏国和宋国必将在玄康的荫庇之下。 北匈人的使者是逐日单于的弟弟多塔,几年不见,多塔已经成长为了一个魁梧英俊的大小伙子,也多了一分的稳重,他在祝贺玄康大婚的同时,也在询问玄康何时迎娶他的姐姐。 一想到丹红那草原民族特有的壮硕,玄康就提不起半点儿的兴趣来,不过,既然已经订下来的婚事,为了晋国北面的安全,他也只能咬牙接受,与多塔商定在今年秋天迎娶丹红,却是要多塔将丹红送到晋都来完婚。 玄康的大婚之典全程由韦正主持,他是晋国的宰相,同时也是文青云信任的人,玄康可以想到文青云之所以把韦正派到自己的身边,实际上也是想要通过韦正,独揽晋国的大权,但是玄康又怎么可能让文青云的计谋得逞呢? 苏夫人成为这场大婚典礼上唯一的长辈,虽然他不是玄康的生母,但是他是东齐国的王后,由她亲自来到晋国参加玄康的大婚,便说明了东齐国对玄康的重视,哪怕她一句话不说,往那里一坐,天下人也会认为玄康的大婚是由她亲自主持的,这也是一个嫡母应尽的义务。 由于苏夫人的到来,倒也令玄康的婚礼更加名正言顺,毕竟晋阳郡主这边连一个像样的、有身份的长辈都没有,倒是显得文青云做事周到了。 玄康的大婚在三月十八那天举行,但是晋都城的百姓却连续庆祝了三天。 三天之后,各国祝贺的使团相继告辞,南楚使团最终得到了毕修的答复,如果楚飞云真得想要和大吉朝停战,那么就到洛京去跟朝廷直接面谈,于是南楚使团马上跟随着毕修一行奔向了洛京。 东齐使团并非是最后一个离开晋都的使团,最后一个离开的是风杨为首的西秦使团。 在离开之前,风杨恳请玄康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到底对西秦是战是和? 玄康摒退了左右,只留下李乐和风杨。 “虽然外人都在痛骂秦无殇无耻,但是我还是十分得感谢他!”玄康如实地说出自己的心声来:“我姐姐嫁给秦无恙十多年,就跟守活寡一样,她愿意嫁给秦无殇,而且还愿意替他生孩子,我相信他们两个是真心相爱的。” 听到玄康的话,风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的确,秦无殇与文幕灵之间的结合,于天下人来说,就是有违道德,有违伦常,是被世人所不容的。 “晋王这么一说,我想我家主公也定然会感谢晋王的理解!” 玄康挥了挥手,又道:“你先别高兴,孤毕竟受命于大吉皇帝,要征讨西秦,孤若是不出兵,也无法向朝廷交差!” 风杨马上道:“我此来之前,我家主公曾与我讲,他能够理解晋王的难处,所以他愿意割让三县之地给晋国,就当是晋王派兵打下来的,为了掩人耳目,只要晋国派兵与我们西秦作一场戏,晋军被我们西秦击败,洛京那边也定然不会责怪晋王的!” 玄康暗自冷笑,秦无殇好是算计,只拿出三县之地,就想要自己陪着他演戏,如果真得在外人看来,他击败了晋国大军,对于秦无殇来说,不仅可以坐稳西秦的王位,而且还能够破灭自己不败的神话。 仿佛是看出了玄康的想法,风杨又道:“晋王其实不必亲自出征,只要派出一员大将,配合我们演这场戏就行了!”他说着,看向李乐。 的确,李乐是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不等玄康开口,李乐马上道:“风杨,你不觉得拿三个县来贿赂晋国,这也太少了吗?” “那李将军认为多少才合适呢?” “最少也要十个县吧?” 风杨的眼睛里喷出了火来,恨不能立刻掐住李乐的脖子,他马上摇着头:“十个县太多了,我不敢答应晋王!” 玄康想了想,伸出一五个指头来:“那就五个县!而且必须由孤来挑!” 风杨愣了一下,却马上点起了头来,实际上,秦无殇给他的底限也就是五个县。 第379章 匈人惊变 风杨带着西秦的使团离开了,四月的时候,李乐被玄康任命为征秦大将军,以秋禅为副,两人率齐胜军、齐克军及两支晋军,共十万人从西韩城南下攻秦。 五月,晋国大军与由秦无殇亲自率领的西秦大军,在渭河北岸相遇,那天正赶上了一场大雨,双方经过一日的激战,晋军大败,退守合阳城,双方于城下对峙。 六月中旬,由于东齐国文青云派人过来斡旋,晋秦双方重新签定了停战协议,秦国割五县之地给晋国,双方结为兄弟之国。 晋秦大战结束,晋国虽然大败,但是却没有损失多少兵力,而且还白白地得到了五个县,这五个县被玄康与之前的西韩城及石堡、澄城和频阳一城三县合并组成了韩城郡,至此,晋国拥有了十二个郡。 西秦虽然失去了北面的屏障,但是秦无殇又与栾国的栾继签订了停战协议,彻底地放弃了当初栾继趁着吉昌攻秦时,夺去的三郡之地。他将西秦的所有精力,集中到了汉中,猛攻西蜀,竟然拿下了剑阁,打开了入蜀的大门。 刚刚立国不久的西蜀国,立刻变得岌岌可危了起来。 七月,南楚终于和大吉朝达成了停战协议,南楚虽然称帝,但是尊大吉朝为宗主国,每年向洛京献银十万两,丝帛二十万匹。 南楚地解决了与大吉朝的威胁之后,马上与西蜀反脸,从峡关西攻夔州,西蜀处在了西秦和南楚夹击之中。这个时候的蜀皇,已然悔得肠子都要青了。只得向大吉朝廷派出使臣,愿意取消帝号,重新臣服于大吉王朝。 八月,南楚攻入夔州,西秦攻入江油郡,占领了西蜀的北部。蜀王被迫取消帝号,再一次向大吉王朝俯首称臣。 九月,吉昌以南楚擅自攻打大吉朝属国西蜀的原因,撕毁与南楚间达成的停战协定,命令栾继攻楚,栾继出兵夺下南楚的随州,进逼汉阳,楚飞云只得从西蜀撤兵,派人往洛京请罪,双方达成停战。 与此同时,吉昌也再一次命令玄康攻秦,玄康得派出使臣往秦都见秦无殇,秦无殇也害怕晋国从北攻伐,最终答应停止攻蜀,不过,西秦得到的土地,却要比他从晋国失去的大了许多,而且得到的蜀民人数也大大超过了失于晋国的民数,又复成为了龙陆之西的大国。 九月中旬的时候,玄康从洛京得到了消息,他在晋阳的姬妾为他生了七男三女,其中虞庆阳为他生了第一个儿子,而寇凤娘为他生的是第一个女儿。 这个消息令玄康高兴万分,没有想到当初在洛京的闭门造子,果然大有成就,一下子就多出来了那么多的儿女。 吉昌也很高兴,也不管玄康愿不愿意,亲自给玄康的儿子起名,竟然用三十六天罡星来取名,老大叫作吉天魁,老二叫作吉天罡,老三叫作吉天机,老四叫作吉天闲,老五叫作吉天勇,老六叫作吉天雄,老七叫作吉天猛。 听到洛京来的捷报,玄康哭笑不得,吉昌的用意,妥妥地是想要他生出三十六个儿子来呀! 只是如今,玄康又对吉昌是自己的亲父这说有些怀疑起来,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有意地察看了文玄忠,文玄光和文玄禹的脚,竟然发现这三个兄弟的脚上第五趾,也是三块骨头。 那天他趁着天热的时候,将三个兄弟叫到了晋王宫外的汾河边游泳玩水,就是要查看他们的脚。 他有些不死心,就让随行的侍卫们也一起下河玩水,他几乎检查了所有赤着脚的侍卫,除了文家兄弟之外,再无一人的第五趾是三块骨头。 玄康不由得迷惑了起来,文家兄弟第五趾是三块骨头,这么说文青云的第五趾很可能也是三块骨头,难不成文青云也是吉家的人?这又怎么可能? 联想到公孙楚对吉昌的生育能力怀疑,玄康对自己的身世越发得存疑了。他想,也许哪一天,能够再看看文青云的脚才好。 对于自己的身世,玄康没有和任何人提及,这是他的秘密,连师傅二十三郎都不知道。 晋阳郡主跟玄康成婚后,真正的成为了晋王的王后,执掌着晋王宫的后宫,不过,成婚后才两个月,她便有了身孕,玄康不得不为自己如此强大的繁殖能力感到惊讶,就连不拘言笑地二十三郎也开着他的玩笑,他不仅适合作国王,更适合作种马! 九月下旬的时候,逐日单于让多塔送丹红到晋都来与玄康完婚,虽然玄康并不喜欢这位草原上的公主,但是为了晋匈之间的长治久安,也只得硬着头皮迎娶丹红。 当进入洞房,打开丹红的盖头之时,玄康不由得一呆,他其实也有三四年没有见过丹红了,哪里料得此时的丹红已经出落得花儿一般,肤色白晰了起来,而且脸上常有的苹果红也不见了,只有一脸得羞涩与柔嫩得几乎可以捏出水来的酒窝,他不由得大喜,自然而然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只是,玄康与丹红的婚事才过去两天,忽然从偏关传来了消息:北匈国内发生了惊天之变,逐日单于被左贤王敕顿所杀,敕顿自立为漠南单于,与漠西的铁勒尔单于联合,正在平定漠南不服的诸部落。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玄康目瞪口呆,连忙问着枚枝:“我妹妹呢?” 枚枝面露难色,还是告诉着他:“幕君郡主已经落入到了敕顿的手里,只怕……”他说到这里便打住了话头。 玄康一拳砸到了桌子上。 敕顿原是逐日单于的叔叔,他这等于是篡夺了侄子的王位,而且挑的时机也恰到好处,正好多塔和丹红不在,多塔如今已经成为了逐日最为倚仗的将军,在逐日的有意培养之下,成为仅次于逐日的漠南第二大势力,这也许正是左贤王敕顿对逐日不满的原因。 而在匈人看来,女人不过是男人的附属财产,文幕君落入到了敕顿的手中,其结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不过,玄康对敕顿的印象还不错,觉得他与那些野蛮的北匈人不同,还有着中原人的温文尔雅,哪里想到,他的野心会埋藏得如此之深,不击则矣,一击致命! 第380章 讨匈方略 多塔眼睛红红地来找玄康,丹红跟在他的身后,此时穿着中原的宫服,端庄得就如同一个大家闺秀,看不出有半点儿草原女儿的野性。 一见面,多塔便请求玄康帮助他报仇,他要回漠南将谋逆的敕顿诛杀。 如今玄康是多塔的姐夫,面对着这个冲动异常的小舅子,玄康有些无奈,想了想,问道:“多塔,你自己有多少的人马?” 多塔道:“我在阴山下有部族十万,牛马羊十万。” “不少呀!”玄康点着头,又摇着头:“你送你姐姐到晋都来,敕顿肯定早就有了预谋,就算是你回去,只怕你的那些部族也早就不听你的命令了,他们肯定已经成为了敕顿板上的肉。” “我知道我实际上已经没有了部众,除了送亲来的五千兵马,什么都没有!”多塔心知肚明,却又马上道:“但是姐夫的晋国兵强马壮,若是能够得姐夫相助,平定敕顿之乱,应该不成问题!” 丹红也跪了下来,眼睛红红的,恳求着道:“夫君定要为大哥报仇,丹红愿意领兵出战!” 玄康皱着眉头,不快地道:“你是我老婆,我一个大男人在,还哪轮得到你一个女人家出头露面的?既然你嫁给了我,那么就必须收起你以前的思想,这天大的事,有你男人在前面顶着,用不着你操心!” 玄康的话说得毫不客气,就是一个男人对自己老婆的教训,但是此时在丹红听来,虽然觉得有些不适,却也心里暖暖的,能够嫁给这么一个敢于担当的男人,并不容易! “姐夫,你能替我出兵吗?”多塔也早就收起了当初自己的狂妄,可怜巴巴地看着玄康问。 “我不替你出兵!”玄康斩钉截铁地道。 多塔和丹红都是一愣,还以为玄康就这么无情的拒绝了。 玄康却又把话音一转,接着道:“我是要为晋国出兵!” 多塔和丹红又是一呆,不明白他的意思。 玄康解释着道:“便是站在我自己的立场上,站在我们晋国的立场上,我也要出兵讨伐敕顿,别忘了,就算是我没有取丹红公主,我的妹妹还在敕顿的手上,我必须要敕顿把我妹妹和她的两个孩子还给我!” 听了这番话,多塔和丹红才恍然大悟,两个人的脸上同时也露出了释然的表情来,只要玄康答应出兵攻打敕顿,他们就看到了复仇的曙光。 “丹红,带着多塔先下去,我还有事要和诸大臣商议,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今天我可以原谅你,但是以后绝不会再原谅!” 玄康直接告诉着自己的这个新婚老婆,如果这是他后宫的其他嫔妃敢这么直闯过来,他一定会废掉嫔位,直接打发出宫去,或者下嫁给下级军官。他可不想令自己成为吉存仁或者晋文那样的倒霉蛋,败在了女人的手里。 在他看来,自己的后宫必须要自己掌控,绝不能让她们有半点儿的僭越之心,在他的耳边搧风点火,左右朝政。他把自己的规矩晓与了所有有幸成为他的女人们,包括此时领着王后头衔的晋阳郡主。 晋阳郡主曾为朝中的一个犯罪的官员讲情,玄康马上警觉起来,告诉着她这是他能够容忍的第一次,如果再有第二次,那么他就会把她打入冷宫。晋阳虽然心里十分得不高兴,但是看到玄康如此认真的样子,又联想到文青云废掉两个王后的事实,便也只能闭上了嘴。 玄康成为晋王已然三年,早已经将晋国所有的权力牢牢地抓在了手里,就算是这个时候,他真得废了晋阳郡主王后的身份,晋都城里也没有哪一个大臣敢反对。 实际上,晋国朝堂上,晋文的旧臣也已经被替换一空,许多新任的官员,都是玄康不拘一格,通过完全放开的科举制度,从龙陆各国择优录取的,这些人只忠于晋王一人,就连宰相韦正,也感到了新人的威胁。 看到丹红和多塔离开,枚枝不由得问道:“主公真得准备对漠南用兵吗?” “我当然不是随便说说!”玄康道:“在我的心目中,我们晋国的北方国界,应该推到阴山,西边应该推到贺兰山,将整个河套平原和河南地尽数地纳入晋国国土之中,恢复塑方和五原两郡!” 韦正赞成地道:“大王高瞻远瞩,如今晋国国力日盛,由于大王的安民之策,再加上诸侯各国之间的征伐,流民越发多了起来,咱们晋国每年接收的流民可达四十余万户,近百万人,若是不开疆拓土,我真得担心再过几年,我们便无地可与这些流入进来的人口了!” 枚枝还有些担心:“若是我们出兵漠南,就怕徒劳无功!那些北匈人总会在我们大兵出塞之时逃之夭夭,而等我们一撤,他们又会回来,民不安生,为之奈何?” 玄康道:“之前逐日单于占据着漠南草原,我与他是姻亲,也不好意思抢夺他的土地!只求他不要骚扰晋边就觉得不错了!如今晋国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此时匈人又起了内乱,这个时候不趁机收复故土,只怕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枚枝和韦正齐齐点头。 玄康接着道:“打下河套与河南地之后,尤其是沿河平原,十分适宜耕种,河南之地禁牧休耕,植树造林,以养水土;令多塔及其族人徙于阴山之北至大东岭一带,以为晋国北面的屏障。” “大王算计不错,就怕多塔不干!”枚枝担忧地道。 玄康道:“此时他不过光杆一个,有什么干与不干的?我打下的土地,难道还要给他不成?” 韦正笑笑,点着头,道:“大王如果能够这么想就对了!呵呵,我还真得担心,大王会以姻亲之因,替他报仇夺位才出兵。呵呵,左贤王很聪明的,他一定会派人来与咱们晋国交好,以求稳定他的王位。只不过,一旦他的王位真得稳定下来,就怕会马上反脸!” “放心吧!”玄康坚决地道:“我当然不会与敕顿讲和的!” 韦正又道:“若是大王能够打败敕顿,扶多塔称王漠南,可千万不要再助他统一大漠,须知一个分裂的北匈对于我们来说,才是最好的!” 玄康怔了怔,点点头。 第381章 出征漠南 果然如韦正预料得一样,敕顿真得派出了使者晋都城与玄康交涉,而让玄康啼笑皆非的是,敕顿那么大的年纪了,在给他的国书中,竟然称他为兄长。 细问之下,玄康才知道,敕顿在杀了逐日单于之后,便将妹妹文幕君据为己有,他自立为单于的同时,亦封自己的妹妹为大阏氏,妄图成为玄康的姻亲。 当然,玄康也知道自己的妹妹长得极美,自是草原上的女人无法比拟的,以敕顿慕名中原的性格,估计对文幕君早就垂涎已久了。 面对着这个新出现在问题,令玄康不由得犯起了难来,他担心自己对敕顿用兵,会令他伤害妹妹。 枚枝与敕顿的来使进行谈判,这令丹红和多塔感十分得不安,他们生怕玄康会接受敕顿的条件,放弃替逐日单于报仇的打算,多塔甚至跑到玄康的面前,信誓旦旦地告诉着他,如果自己成为漠南的单于,他也一定会尊文幕君为阏氏,并且只娶她这一个老婆。 玄康知道,游牧民族对老婆,有父终子承、兄终弟继的传统,儿子可以全部接收老子的老婆,弟弟也可以接收哥哥的老婆,在这些游牧民族的眼里头,老婆不过是像牛羊一样的财产而已。 玄康相信自己的妹妹委身于敕顿定然是无奈之举,她想要保护她的逐日单于生的两个幼子,这两个孩子一个才四岁,一个才两岁,作为一个女人,除了以女色作诱惑之外,她还能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 “我要阴山以南,贺兰山以东的河套和河南之地!”玄康明确了自己的要求,如果敕顿答应把这些地方割让给他,他不介意与敕顿握手言和。 但是,对于敕顿来说,河套地区正是漠南水草最为丰美的地方,他的王庭就座落在阴山脚下,怎么可能答应这样的要求吗?这世上也没有人愿意把自己早就吞进肚子里的土地再吐出来的,除非逼迫不已。 敕顿的使者果不其然的回拒了玄康的要求。 “我愿意跟你作交换!”多塔却异常地坚定:“如果姐夫能够助我杀回王庭,夺回单于之位,干掉敕顿,替我大哥报仇,你提出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此时的多塔已经被仇恨迷住了双眼,他只想着要报仇血恨。 玄康看着他哪些坚决的样子,心下有些同情,多塔的兄弟姐妹三人,也算是命运多桀,从小就失去了父母,带着自己的部众依附在叔叔敕顿的羽翼之下,幸亏逐日单于忍辱负重,靠着自己的武力重新统一漠南,而且正在逐步吞并漠西部族,却在这个时候被自己的亲叔叔捅了一刀,命丧王庭。 草原上的夺权杀戮,比中原地区还要凶残狠毒。 “好,你只要立下字据,我就与你为盟!”玄康最终答应了多塔的要求。 多塔此时根本就是一无所有,他能够拿出河套和河南地与玄康作交易,也不过是慷别从之慨。 敕顿的使者失望地离开了晋都城,回敕顿的王庭报告奋战。 十月初,玄康亲自带着十万大军出云中,西击敕顿,他们沿着黑水河直奔敕顿位于阴山南麓的王庭。 这十万大军中,有三万骑兵,剩下的都是步兵,以奋勇军、雁北军、黑水军和王卫军四军为主,外加上多塔的五千北匈骑兵。晋国的另两个主力齐胜军和齐克军留在国内,以镇屑小。 在许多人看来,玄康此次的北征,定然会无功而返,毕竟他的骑兵只有三万,而敕顿在吞并逐日单于后,辖下的骑兵就有三十万。 以十万人,而且还是步兵为主,去打击敕顿的三十万骑兵,除了疯子,谁也不会这么傻,冒上这个险。 但是,统兵的人是吉存勇,被称为龙陆战神的晋王,大家也就伸长了脖子,拭目以待,想看看他会怎么来击垮敕顿。 其实,多塔也对玄康有些怀疑,按照他的想法,玄康要击败敕顿,如何也要举国之兵,最少也得人数相当的三十万吧? 玄康之所以敢于以步兵击骑兵,是因为他有十足的底气,在他成为晋王的三年里,由于积极的扶持和引导,晋国的火器飞速发展起来,突火枪早就已经发明了出来,但是玄康并不满意,凭着他穿越前对各种枪械的熟悉程度,很快制作出了激发式的步枪,如今的晋国火神营正在秘密研制他绘制出图谱的机关枪,如果那种武器研制出来,骑兵最终会退出历史舞台。 实际上,热武器的出现,也便意味着草原上的骑兵,再不是不可战胜的神话了。 这一次随着玄康一起出征的,还有威力巨大的五十门红衣大炮,这些大炮装着轮子,用骡马拉着,许多人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最好的武器,自然要由玄康的亲卫,王卫军和奋勇军来使用,实际上,自从玄康从洛京回到晋都后,这半年以来,这两支军队,都是在玄康的亲自训练之下,以步枪作为主要的训练科目进行的,这种新式的作战方式与旧式的冷兵器不同,对于排兵布阵的要求不高,反而对于队列和射击的要求很高,当然,为了防止近战,步枪上刺刀,进行拼刺训练也是并不可少的。 雁北军和黑水军算是晋国土生土长的部队,这两个军的将领十分好奇,因为晋王亲自训练的两支晋国王牌军,除了那些骑兵之外,绝大部分的步兵,连盔甲都没有,他们身上穿着的都是十分紧身的制式服装,而且腿上还打着绑布,最多披着一件皮式的坎肩,只怕连箭枝都抵挡不住。不过,每个人都背着一把长长的筒装兵器,身上斜挎着交叉的子弹袋,腰间还围着个布袋子,上面分别插着五六枚带着柄像棒槌一样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武器? 更为好奇的是,他们人人都有一个行军铲。难道去打仗,还要挖土不成? 这些旧式的军人当然不知道,那种被他们以为的棒槌一样的武器,其实就是手榴弹。要说的话,也只有这种火器生产出来最简单,玄康一早就先设计了出来。 所有火器里最核心的部分其实是火药,黑火药早就存在,但是玄康所使用的无烟火药配方却是晋国独有的,他甚至做出了双基发射的火药,那更是晋国神火营的秘密了。 正因为有热兵器的大量装备,所以玄康有十足的底气来对抗北匈人的三十万骑兵! 第382章 晋匈之战 进入到土默川草原已经两天了,敕顿的大军连个影都看不到,照这个速度,他们可以很快在五天后直抵敕顿的王庭。 对于玄康来说,他的战略目的其实很简单,尽管有火器的应用,他对打败北匈骑兵有着十足的把柄,却也知道,那也仅仅是交战时管用,如果那些北匈人骑马远遁,他们根本就追不上的。 他也不打算进行追击,他的目的就是占领土地,把北匈人赶到大漠的深处,然后在进入大漠的山口和要冲,兴建城隘,守以重兵,以防北匈人再回来。 只有得到自己想要土地,就是胜利。 傍晚时分,大军在土默川河畔宿营扎寨,与其他的军队不同,玄康扎营时,必定会安排人在寨前挖出五道纵模交错的壕沟,这令跟随着玄康一起进军的多塔很是不解,雁北军的主帅蒋寒与黑水军的主帅乐长安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倒是此时成为了王卫军主帅的李乐和奋勇军主帅的田嗣丰却习以为常。 多塔想起了当年玄康送妹妹和亲时,自己曾与他有过的交手,那是在贺兰山外一个没有城墙防卫的小镇子外,玄康也是这般地挖了许多的壕沟,偏偏是阻挡了他的几万大军突进。所以对于壕沟战,他还有些印象,并没有多问什么。 倒是蒋寒和乐长安,一直持着怀疑的态度,更准确地说,他们觉得玄康这是在多此一举,如果宿营担心敌袭,完全可以将寨墙建得高大坚固一些,同时把拒马阵摆得密集一些,足可以抵挡敌人的夜袭。 “这是在草原!”倒是田嗣丰向他们作着解释:“又没有那么多的树可以砍,大王挖沟作防,才是上上之策!你们没看到,我们奋勇军和王卫军的兵士,都带着行军铲吗?” 虽然这份解释也说得过去,但是雁北军和黑水军的将领们,还是不以为然,若不是他们必须要听从晋王的命令,才不会在自己的营寨前挖什么沟呢!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思想,雁北军和黑水军在营寨前挖的沟只有三道,而且又浅又窄,这令过来视察的玄康十分生气,责令他们必须以奋勇军和王卫军的样子,重新开挖。 蒋寒和乐长安只得亲自坐镇,几乎是挖到了半夜,玄康亲自验收合格后,才算是作罢。 凌里时分,突然一声枪响打破了草原的寂静,接着便有成千上万的军马从四面八方包围上来,将大地踩得都咚咚直响,好像地震了一般。 多塔急急忙忙地披挂起来,赶到玄康的中军大帐中,却看到玄康正不急不慌地还在睡觉。 “姐夫!”他急忙叫着:“敕顿的大军包围了我们!” “怕什么!”玄康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依然舒服的裹着被子不愿意起来。 “他们在冲营了!”多塔忙道。 “他们冲不进来,回去睡觉!明天早上再跟敕顿决一雌雄!” “可是……” 多塔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么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在外面响起来,这声音一声接着一声,随之传过来的还有一阵高过一阵的哭喊和马嘶。 “放心!敕顿闯不过地雷阵的!”玄康信心十足。 为了保证营地的安全,他在营地外面布置了二十二处地雷阵,生产这些地雷可是最便宜最简单,作为防守武器,没有什么东西比地雷更有效率。 当然,大军要开拔的时候,他还会命令神火营的工兵,再去把那些地雷尽数得挖出来,所有的地雷布置后,都要画上详细的地图,以保证不遗留一颗。 虽然神火营的工兵天天埋地雷,又天天挖地雷,而这些地雷却从来没有发挥过一次作用,这令那些神火营的工兵们都沮丧异常。 但是,今天晚上的地雷阵终于被触发了,只有神火营的工兵们,是在兴奋和欢呼声中渡过的,他们终于让大军知道了他们的价值所在。 地雷爆炸的声音几乎响了一夜,到天完全大亮,也没有一匹马,一个敌人冲到晋国大军的营盘的近前。当晋国大营的兵士们站在寨墙上向外察看的时候,只看到四周遍布着许多马匹和匈人士兵的尸体,还有些残缺了肢体的人和马在外面挣扎着。 那些死伤粗略估计也有一两万人。 远远,敕顿的大军依然没有退去,他们将晋国的大营呈四面团团围住,分明是想要将他们困死一般。 玄康已经起了床,坐在中军大帐里,听着探马的报告,中军帐里,几个统军的将帅表情不一,李东、秋禅、二十三郎和田嗣丰、景烨等人十分淡然,倒是雁北军,黑水军和多塔的人,脸上有些慌张。 “没什么好怕的!”玄康十分镇定地道:“如今是秋末,再过一个月,大漠一旦降雪,咱们只能困守城池,哪里也去不了!嘿嘿,这下很好,敕顿把他的三十万骑兵全都摆了出来,也不用咱们去寻找,不用去追歼,一战就可以将其歼灭,倒是省却了我们很多的麻烦!” 在进军之时,许多人建议玄康分兵两路或者三路并进,一旦有一路被围,另外两路就可以随时应援,但是这种战术被玄康拒绝了。他还是以别人认为最笨的方法,十万人抱成一团,缓缓前行,不要援军,不要后路,这就是他的气魄! 营外,传来了北匈人响亮的号角声,这些草原民族跟中原农耕民族打仗所用的乐器不同,中原军队习惯闻鼓进击,鸣金收兵;而草原民族不用鼓和锣,他们通用号角,这种用牛角制做的吹乐,就好像是军队的军号,高亢时表示进击,低沉时示意退兵。 此时,北匈人的号角就是十分高亢的进击声。 “敕顿要进攻了!”多塔有些担心地道。 “我就等着他来进攻呢!”玄康胸有成竹,同时对着诸将道:“命令合军做好准备,骑兵收拢在营中,步兵下 到战壕里,准备迎战!” 乐长安不解地道:“以步兵对阵敕顿的骑兵,那不是找死吗?我们应该以骑兵对阵呀!” “你以为就咱们三万骑兵,打得过敕顿的三十万骑兵吗?” 乐长安无言,他是晋国护国大将军乐清的次子,却也是乐家最有头脑的一个儿子,被玄康破格提拔上来的。 李乐走过他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小乐呀,你第一次跟着大王出征,就学着点儿吧!” 乐长安疑惑万分。 第383章 击溃敕顿 敕顿的骑兵如狂风骇浪一样从四面八方狂卷而来,但是,在他们刚刚冲到第一道战壕五百步的时候,玄康一声令下:“开火!”,代之的就是战鼓声如暴豆一般敲响了起来。 五百步,这是弓箭都无法达到的射击距离。 “大王,这太早了!”蒋寒不由得叫道。从五百步射击,根本就射不到人,纯粹是在浪费箭枝。 “这个距离太远了!”多塔也经不住地道。 玄康并没有理会,此时的奋勇军的统帅田嗣丰已经站在了第一道的战壕之中,他也十分得兴奋,虽然知道步枪的威力,心里还是有些没底。这是步枪第一次出现在战场上的大战,他非常知道大王想要的结果。 玄康的起点就很高,并不是向历史的脉博那样,先从火铳,再到火绳枪,再到后膛式激发枪,最后才发展出现代意义的步枪来,他既然知道了枪械十分得了解,那就没有必要再走弯路,当然是一步到位最好。 但是,毕竟,自从大批量地生产出了步枪,并且装备到了自己的军队中,却没有实战,也是一种遗憾吧!好在玄康对于现代的作战模式也十分得在行,他可不会傻得跟西方初用枪械时,非要列阵来放枪作战,那样纯粹是不珍惜士兵的生命。 随着战鼓声敲响,田嗣丰开了第一枪,随着“啪”的一声响传来,整个战壕中都传来了不断的“啪!啪!”声,站在后面的人只能看到清烟冒起,接着便见到远处狂奔而来的北匈骑兵们,好像是喝多了酒一样,也不见呼喊,便纷纷落马;甚至还有马匹在奔跑的过程中,直接摔倒在地。 蒋寒、乐长安和多塔,人手都拿着一个望远镜,对着前面察看着。如今,望远镜也是玄康特别制造出来装备到晋国军中给高级将领配制的,自从玻璃工艺问世以来,制作望远镜,早就在玄康的计划之中了,他也早就做出了一批,当然,这些东西他并不准备外传。 看到敕顿的人马接二连三,不断地在冲锋中摔落下来,多塔惊得张大了嘴巴,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些战壕里的士兵手里拿着的像烧火棍一样的武器,竟然有比弓箭和强弩都要远的射程和强大的威力,而且频次也非常得快,不像射箭和装弩,还需要准备出时间来,由两队人马轮换着射击。 虽然有大批的北匈骑马落马,但还是有更多的匈人骑兵穿过了枪林弹雨,奔了过来,三百步,两百步,一直到了一百步,几乎是在一眨眼间。 玄康也看得真切,心里却在想着,这一战之后,回到晋阳,他必须要加大对机关机的研发力度,光靠着步枪的密集射击,还是无法在短时间内令凶悍的对手畏惧,在他们看来,也许步枪的子弹只比箭枝所造成的伤害多一点儿而已。若是有两挺机关枪卡在要点上,这些北匈骑兵就算是有再多的人马冲过来,也会像风吹麦浪一样,一片一片的倒下去。 很快,最前面的敌人骑兵到了五十步的距离。 “手榴弹!”田嗣丰一声令下,第一个甩出了一枚手榴弹来。紧跟在他的后面,无数的士兵也跟着甩出了手榴弹,爆炸声此起彼伏,很快连成了一片,将整个空旷的原野上,都弥漫在了一片硝烟之中。 爆炸声在敌人骑兵的队伍里响起来,将清晨的草原炸得泥土乱溅,空气里也是硫磺和血腥的味道。 马儿到底是畜牲,虽然它们冲到了近前,却害怕这强大的爆炸声,再不听从骑手的命令,纷纷向四周逃蹿。而天空中,随时都有断臂残肢从天而降,这里已经变成了一片修罗地狱。 绝大部分快要冲到壕沟前的北匈骑兵们,却扛不住这样惨列景像,他们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战斗,终于有人害怕了,拨马逃走。 有一个人逃,就有两个人逃,紧接着,所有的北匈骑兵都跟着往回逃去。 “机会来了!”玄康在望远镜中看得真切,马上命令着李乐和秋禅,以及多塔:“李乐,你带一万骑兵从左面包抄敌人;秋禅,你带一万骑兵从右面包抄!多塔,你领着你的骑兵,直面冲击,直接杀入敌人的中军!务必要一击而胜,尽管不要让敌逃遁!” “诺!”“诺!”李乐和秋禅痛快地答应着,骑兵早就在营中准备待命,只等着玄康的命令一下,便会冲将出去。 “诺!”多塔最后一个答应,他有些迟疑,虽然对面的敕顿军马在败退,但是也有几十万人,单单凭着这三万多的骑兵怎么可能将敕顿冲散呢?但是见到李乐和秋禅毫不犹豫,他也便毫不犹豫起来。 随着一声令下,晋军的三道营门打开来,壕沟里的士兵也纷纷将木板搭在了壕沟之上,令外面的五道壕沟变成了通途。 李乐第一个带着人从左边的营门冲了出去,接着又看到秋禅带着人马从右边的营门冲了出去,多塔也不迟疑,紧接着带着人从中间的营门冲了出去。 “蒋寒听令!”玄康大声命令着。 “末将在!”蒋寒连忙单膝跪倒。 “你带着雁北军以锥形阵直接跟在多塔骑兵之后,冲入敌人营中!” “诺!”蒋寒领命而去,雁北军还是以步兵为主,他当然清楚,他们的任务实际上是跟在多塔的身后,扫荡那些准备集结反击的敌人。 “乐长安听令!”玄康又叫着。 “末将在!”乐长安连忙过来倒身下拜。 “命你带着黑水军,分为左右二军,清剿逃蹿之敌!” “诺!”乐长安也领命而去。 玄康回过头,对着二十三郎道:“师傅,这一战已经没有什么好看的了,您就和我在这里喝喝酒,看看戏,然后听听好消息传来吧!” 二十三郎轻叹了一声,道:“难怪当初你不愿意与我学习剑术,你的火枪一出,这剑术的确是没有多大用了,只怕今后那些刀枪剑戟之类的武器,都要束之高阁了。” “看你说的!”玄康道:“师傅也别太高看火器了,呵呵,跟着您练气学剑,还可以强身健体,呵呵,要是没有和师傅学习九阳神功,我那么多的老婆,怎么应付得过来呀!” 二十三郎怔了怔,跟着哈哈笑了起来,只是他的笑又有些苦涩,谁又能够想得到,他的绝技,如今却成为了徒弟行欢作乐的工具呢? 第384章 一战定局 土默川一战,也是玄康第一次将火器用于大规模的战争首秀,便已然出现了他所能够想到了效果。从此以后,也便代表着强悍不可一世的北匈骑兵,真正遇到了他的克星,步兵终于可以横行天下。 李乐和秋禅十分明白玄康的意图,这两个人跟了玄康很久,他们和玄康之间,几乎达成了不言而知的默契。李乐在左,秋禅在右,各自带着一万余的晋国骑兵,将溃散的北匈人包围起来。 这些被敕顿揉杂在一起的北匈人虽然兵力众多,但是却分属于十几个部落,他们之间的联系也十分得松散,打顺战的时候,或许还能够齐心合力,一见到敕顿败了,便各顾其命,哪里还会去管敕顿的死活? 多塔也像是一草原的苍狼,带着自己的骑兵直杀入阵中,他已经看到了敕顿的身影,在冲锋一开始,便直接奔着敕顿的中军杀去,蒋寒带着雁北军紧随其后,但是到底还是步卒较多,雁北军的骑兵还要兼顾,所以不久便被多塔甩在了后面。 “敕顿叛谋,只杀一人,余者投降,可免一死!”秋禅的脑子很聪明,知道用上了宣传的力量。 他的身后,所有的兵士也齐齐呐喊,虽然许多的匈人部族完全可以在秋禅和李乐形成合围之前,冲逃而出,他们他们就好像中了魔障一样,选择了投降。 他们都知道,晋王吉存勇是逐日单于的妹夫,在他的大军中,还带着逐日单于的弟弟多塔,很多人原本不愿意背叛逐日,但是敕顿势大,只能随波逐流。如今看到逐日单于的人又打回来,而且一击将敕顿打败,便又开始向逐日单于势力这边投降。 有一个部落酉长当先地投了降,这就是一个范例,马上跟着许多的部落头领也投降起来。对于他们来说,敕顿的势力一定会在这一次的大战中被击垮,如果他们不及早地作出选择,就算是逃出了土默川,等到多塔一掌权,肯定会和他们进行清算,那时,就算是漠南草原再广阔,也没有了他们的立锥之地。 先投降自然有着无尽的好处,后投降那才是自己找死。 只有几个跟敕顿亲密的落部头领,参与了谋害逐日单于的行动,他们害怕被多塔清算,进行着垂死的挣扎,但是这种挣扎也变成了徒劳,晋国的骑兵像无可匹敌的钢铁洪流,冲锋而来,转眼之间便将这些部落冲得七零八落,原本完整的队伍,一下子就被杀得四散奔逃,哪里还有一点儿的抵抗之力。 敕顿十分后悔,他太低估了晋军的战斗力,到现在才明白过他,他应该以自己强大的兵力对晋军进行包围,而不是像今天这样的莽撞地攻击。晋军的防守反击能力太强大了,强大到他的三十万大军,在没有攻入晋军营寨时,就被晋军第一拨的反击,击得破碎不堪,一战而溃。 他本能地大喝着,斩杀了两个后逃的百夫长,但是却依然不能够阻止败兵的溃逃,他还想着要力挽狂澜,抬头间便看到了多塔如凶神恶煞一样得向他直冲而来,在这时,他也感到了畏惧,只得拨马也加入到了奔逃的队伍中,他十分清楚,在晋军反击的那一刻,也便注定了他的败局。 多塔早就看到了敕顿,又岂能容他逃离,在马上弯弓搭箭,猛地射去,那箭带着呼啸声正中敕顿的后心,虽然他穿着盔甲,却也没能够挡住多塔这复仇的一击。 敕顿惨叫一声,从马上摔落下来,多塔纵马已然到了近前,根本不容他有半分挣扎地机会,高高举起了斩马刀,手起刀落,“噗嗤”一声,已然将他的人头砍落在地。 “敕顿死了!” “敕顿死了!” 紧随在多塔身后的匈人骑兵用他们的匈语大声高呼着,这声音马上震悍了所有的北匈落部,他们知道这场大战再没有反身的可能,纷纷下马向多塔致敬投降,在这一刻,也便代表着多塔成为了他们的不得不尊崇的单于。 土默川一战从早上一直持续到了傍晚时分,敕顿的三十万大军转眼间便灰飞烟灭了,敕顿也身首异处,整个战场上,只有一片的尸体和浓浓的血腥。 多塔如愿以偿地收拢着那些向他投降的部落,一直到第二天,才回到玄康的营中,对着自己的姐夫跪拜在地。 这一仗,他是彻彻底底地对玄康佩服到了极点。 漠南的匈人重新归于一统,多塔成为了新一任的漠南之王,被称为多塔单于。多塔也按着匈人的习俗,将玄康的妹妹幕君郡主纳为自己的妻子,依然封来大阏氏。 实际上,文幕君与多塔才称得上天生一对,他们两个人的年龄相仿,就算是文幕君有一对儿女,那也是多塔哥哥逐日的后代,作为小叔子抚养自己的侄子也是应该的。 只是在中原人来讲,叔嫂结婚有些违背人伦,但是在草原上却不存在这种看法。对于玄康来说,他是穿越过来的后世人,自然也不在乎那些所谓的道学说词。在他看来,妹妹能够嫁给多塔也算是一种不错的归宿了。更何况他也看得出来,文慕君也是喜欢多塔的,或许他们两个人早在之前,就有了私情,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秦无殇来。 多塔成为了漠南之王,他又有些后悔当初与玄康签订的协议,与玄康商议着能否只把河南地给晋国,而让他保有河套平原,毕竟此时他的王庭就在阴山脚下,如果按照当初的约定,他的王庭也要归于晋国,他只能迁往别处另立王庭。 多塔的出尔反尔,马上激起了玄康的反感来,他十分果决地道:“多塔,你若是敢违反协定,就不要怪我跟你翻脸不认人!别看你是我的小舅子,我有能力将你扶上单于之位,就有能力将你拉下来,让你永远也别想回归大漠!” 看到玄康真得动了怒,多塔有些怕了,只得点头答应按之前的协定来进行,不过,他又提出:“如果姐夫能够助我击败漠西的铁勒尔,统一大漠,我定当唯晋国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玄康微微一笑,揶喻着道:“多塔,打败铁勒尔,统一大漠,你哥哥都没有能够做到,你可以当成你的目标!但是我这个外人还是算了!呵呵,我不想作别人手中的刀,更何况,就算是我帮你打败了漠西,于我来说,没有一点儿的好处,以后这种想法,就不要跟我再提!” 他当然记得韦正的警告,如果多塔真得统一了大漠,那么绝对不会真得听从自己的指挥,人的野心总是越来越大,就算是此时的多塔没有这个心,却也不能够保证以后没有。 第385章 洛京谣言 在大雪降下之前,玄康已经领着晋国的军马回到了晋国,这一次出征漠南,给晋国带来的好处,就是直接多出了两个郡的土地,晋国的西界直达贺兰山,北界直达阴山,成为了龙陆诸国中,面积最为广阔的一国。 如今的晋国已然是拥有十四个郡的巨无霸了,在玄康紧持不懈的放鼓励人口的政策之下,全国的总人口终于突破了一千万,而且还有源源不断的流民从四面八方赶来,仿佛晋国成了流民的天堂。 的确,晋国如今就是流民的天堂,只要是来到晋国,不管他们以前在哪个国家,干过什么事,又或者是逃犯也好,只要有一技之长,就会被晋国收留,便是没有一技之长,也会被编入到军中,充当军卒。 晋国最欢迎的是拖家带口的流民,这样的人家会被编入户,由官府安排发往被晋国新征服的五原和朔方郡,按人口的多少,发放足量的土地,并且还会由官府主导着安排耕牛,开荒种地,三年内的收成全归自己所有,三年后才会按国家的赋税政策摊丁交粮。 由于玄康重视工商的政策,令晋国的工商业也得到了空前的发展,商品流通起来,财富也就跟着滚滚而来,只两年的工夫,晋国见底的国库终于丰盈了起来,但是玄康禀承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策略,将每年收入的百分之十拿出来兴建公办学校,他要求十个村庄必须要有一所小学,每个县里必须要有一所初中,每个郡里必须要有一所高中。而在晋都城,兴建百工大学,政经学院、师范大学和晋都军校这四所大学。 玄康所采取的教育方式,完全是后世成熟的教育系统,将小学,初中、高中和大学办成垂直的培养人才的基地,为了能够让更多的孩子从小上学,他又规定晋国男童六岁必须上学,而且学校会提供一顿午饭。 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小孩子上不上学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吃一顿免费的午餐,这样家里就可以省了一个孩子的口粮,何乐而不为呢?而对于世家们来说,让孩子从小学习,本就是他们期望的,只是他们并不愿意那些泥腿子们也有受教育的机会。 晋国与其他的诸侯国不同之处,就在于世家的影响力太小,因为接收了大量的流民,玄康又是靠武力夺战的各诸侯的土地,对那些世家大族打压得十分厉害,又是龙陆不世出的战神,这样的威望,在晋国没有人能够憾动,所以他的政策出台之后,世家就算是想要反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进行。 小学生只学习汉字和简单的数学,五年后凭着成绩可以考取县办的初中。在县办初中学习三年,除了作文和数学之外,还要学习农、工、商三门学科;三年后,考试合格者可以入郡办高中学习。 郡办高中又加了修武这一门,所有的学生都要习武。高中三年读完者,可以到晋都赴试,考取四所大学中的任意一所。 百工大学顾外思义,自然是为了培养晋国的科技人材的,将来可以在晋国的公办工厂中任职;政经学院,专门培养的是管理人材,师范大学自然是培养老师的,而晋城军校,肯定是培养职业军官的,以提升晋国的武力。 玄康还想要推动男女平等,但是阻力过大,也只能作罢,他自己也有一群的老婆,实际上也是大男子主义者。 他深深地知道,对于教育的投资看的是后期和长远,可能十年之后才会有效果,他并不着急,他还年青,相信在自己的有生之年,一定能够看到大批的人才出现在晋国的各行各业中。 但是,吉昌显然是看不到了。 大应八年春,吉昌已然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这一年,正是玄康征伐漠南,设置朔方和五原郡,及强力推行全国教育制度后的第四年,这一年,玄康周二十六岁。 每年过年的时候,玄康都会被吉昌招回洛京一起过年,也许是觉得自己的时日不多了,所以吉昌很珍惜与玄康在一起的日子,对他的恩赏从来没有少过。 虽然玄康在大部分的时间里,身体并不在洛京,而在晋阳,但是因为有辅国大将军的身份在,公孙楚以大将军留守长吏坐镇京城,在这四里年,早就将洛京的上上下下的官员们换了一个遍,几乎所有的权力都掌所到了大将军府的手中。 奉有田已经告老还乡,玄康力保毕修坐上了宰相的位置,吉昌也点头应允,这令所有的人都看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吉昌已经决定了让玄康继承大吉朝的权力。不仅如此,就在吉昌病危之前,他又作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那就是废除吉泰儿太子之位,改封为梁王。 于是,洛京城中的谣言四起,最令人相信的一则谣言则是吉泰儿不是吉昌的儿子,吉昌没有生育能力,这个儿子应该是韩贵妃与别人偷情所生,这也是为什么吉昌这么多年来,没有封韩贵妃为后的原因。 吉泰儿会是谁的儿子呢?毋庸置疑,所有的人目光都指向了玄康。 韩遗珠与玄康有情,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吉泰儿又和玄康长得极像,两个人在一起时,若是不认识的人一定会认为是父子,吉泰儿不是玄康的儿子,又会是谁的儿子呢? 接着,又有关于玄康的身世的谣言传了出来,说他是吉昌在东齐国时与文青云侍妾的私生子。 这些谣言一经流传开来,所有的人也便恍然大悟了。难怪吉昌会如此相信十三太保,难怪他宁愿废掉自己的儿子吉泰儿,也要把所有的权力交给吉存勇呢?原来,十三太保才真正是吉昌的亲儿子呀! 玄康是被洛京来的特使紧急招回洛京的,在知道吉昌即将油尽灯枯之时,玄康心急如焚,带着李乐、秋禅和二十三郎以及五百王卫军,星夜兼程地赶往洛京,还没有过黑水河的时候,便听到了洛京传出来的流言。 玄康微微一笑,心里想着,那个说自己就是吉昌亲儿子的谣言,一定是吉昌差人传出来的,这样也好,这种谣言也不用去辟谣,就让人们信以为实,将来自己登上了大吉朝的皇位之后,也就没有那么多的阻碍了。这也能够堵住悠悠众口,将来与文青云见面时,他只说不信就是了。 至于吉泰儿是自己的儿子一事,他觉得这有必要澄清,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名誉,也为了韩遗珠的名誉。 “徒弟,我有话跟你说!”二十三郎忽然对着玄康道:“咱们到河边去走走!” 玄康莫名其妙,便是连李乐和秋禅也是莫名其妙,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二十三郎那么主动地要和徒弟一起去遛弯! 第386章 吉皇驾崩 当听到二十三郎告诉自己,吉泰儿是他的儿子之时,玄康惊得张大了嘴巴,久久得合不拢嘴来。 半晌之后,他才不相信地道:“师傅,您是不是在开玩笑?” 虽然玄康知道,二十三郎从来就不跟任何人开玩笑,但是他还是相信有这么一次的例外。 二十三郎沉默了片刻,将数年前的事情讲了出来:“那时咱们刚到洛京不久,你又与韩遗珠传出那种绯闻来,当晚吉昌又留宿你不让走,李乐担心他会对你不利,所以恳求我暗中保护你。大将军府龙潭虎穴一般,李乐没有那个本事来处自如,我也有些担心,虽然没有答应他,但是终究还是去了!” 接着,二十三郎将那晚他看到了事情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说到后来他又道:“在那时,我就明白了怎么回事!吉昌就是要借你的种!后来韩遗珠果然生下了儿子,我曾算过日子,就是你那晚的春宵!” 玄康尴尬万分,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一圈,为了掩示心头的不安,他还是不可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就……就那么一次,怎么就会有了呢?” “就那一次,也定然是被吉昌算好了的!”二十三郎肯定地道:“即便是那一次没有中,他肯定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呵呵,也是因为那一次之后,我才教你化酒神功的,像你这么优秀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跟你借种呢!” 玄康的脸红了起来,这种事情虽然一次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也不是不可能。韩爱珠与吉存义不也是一次,就有了吗?才造成了她永远的伤痛。 “世人都在传言吉昌无法生育,这么多年以来,吉昌身边的女人那么多,也未见有谁给他生过一儿半女的,你不想想,吉泰儿若是不你的儿子,又会是谁的儿子呢?” 玄康呆立半晌,久久得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来面对这样的事实。难怪洛京城充满了关于他的谣言,也许吉泰儿的谣言,也是吉昌有意传出来的呢!就是要给他听的。 沉默良久,玄康还是问道:“韩遗珠知道吗?” 二十三郎一声嘲笑:“她肯定知道!” “哦?”玄康有些不相信。 二十三郎道:“女人的感觉十分得诡异,而且还十分得准确。就算是那一夜她中了吉昌的迷药,但是身体的感受还是不一样的,你们两个在一起的时候,她也十分得主动,十分得疯狂,远不像与吉昌在一起时那么冰冷!” 玄康一愣,明白了什么,不由得问:“师傅曾偷看过父皇与遗珠行房?” 这种事情说出来的确是丢人的,尤其是对于二十三郎这样宗师级别的人来说,但是他还是点了点头,马上又解释着道:“我那也是无意间撞上的,当初也是想要知道他是不是有害你之心!” 玄康并没有笑话自己的师傅,反而心里还有些感动,原来在当初他们初到洛京的时候,二十三郎也曾为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但是却没有一个人知道。 二十三郎接着又道:“那一夜你与韩遗珠欢愉之后,吉昌把你从床上抱走,韩遗珠已然是醒了,我看到了她坐了起来,看着你和吉昌离去的背影良久,她肯定知道那一夜与她在一起的不是吉昌,而是你!” 玄康迷惑了,隐隐地在记忆里好像是有那么一场春梦,他是与韩遗珠在一起的,潜意识里一直就无法忘却,而且每当他见到韩遗珠的时候,那场梦就会不知不觉地浮现,一直到多年以后,这种躁动才渐渐地冷却。 “吉泰儿是我的儿子?不是我的弟弟?”玄康自言自语着,头越想越痛,他不由得捂着自己的脑袋,又过了半晌,问着:“师傅,你说我该怎么办?” 二十三郎长出了一口气,却又摇着头:“你的事情,你自己想,应该怎么办,不要来问我!我之所以把这件事告诉你,只是觉得有必要让你了解事情的真相,让你做出正确的选择,而不是稀里糊涂地去干出傻事来!虎毒不食子,我想吉昌也是害怕你会对吉泰儿做出不利的事情来,所以才会允许这种谣言在洛京流传吧!” 二十三郎说得不错,以秦电的手段,就算是洛京有什么谣言,也会被他强行地按下去;但是对于他的这两则谣言,不仅没有被按下去,反而流传了开来,便是他们还没有到洛京,就已经听到了。 虎毒不食子!吉昌分明是想要保全吉泰儿的性命。 如今,吉泰儿才十岁,虽然已经懂事,但是并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到底他还是一个孩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几年吉昌默认玄康的势力在朝堂上成长起来,一家独大的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就算是玄康能够以辅国大将军的身份,辅佐吉泰儿登基称帝,但是谁又能保证玄康不是第二个吉昌,最终夺下吉家的天下呢? 而令众人更家看不懂的是,吉昌还废掉了吉泰儿的太子之位,这分明就是为了给吉存勇这个过继子名正言顺继承皇位的机会呀! 玄康也终于明白了吉昌的苦心,吉泰儿的真实身份,吉昌是不会告诉玄康的,但是通过谣言,他就是想要让玄康有这种疑惑,这样将来一旦玄康掌了权,也不会对吉泰儿动起杀念。 “我懂了!”玄康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道:“算了,也不去想他了,走一步算一步,大不了这个皇帝我不当了,就让给泰儿好了!” 三天后,玄康终于赶到了洛京,但还是晚了一步,吉昌已于之前的一天驾崩了,到底也没有熬到玄康回来。 只是,当他正要进城之时,忽然看到左放儿打马飞奔而来,远远地便大喊着:“晋王快跑!晋王快跑!” 他不由得一愣,马上看到城门口处迎接他的城门官脸色大变,大声喝令着:“休得胡言!来人,将此人击杀之!” 说着,马上有许多的士兵挽起了弓箭来,准备向左放儿射击。 玄康不由得大怒,顺手抽出宝剑来,只一挥便砍下了城门官的人头,同时大喝:“我看谁开放箭?” 那些士兵不由一怔,犹豫不决之间,左放儿如白虹贯日一样冲出了城来,还不忘记警告着:“晋王快跑,皇帝驾崩了,四个太保叛乱!” 透过宽阔的城门,原本就显得冷清的街道,忽然出现了许多的官兵,迅速地向城门口处冲来。 他再不犹豫,拨转了马头,大声地命令着:“走!” 跟随着的五百护兵紧紧地护卫在玄康的左右,狂奔了起来。 第387章 请君入瓮 在护兵的簇拥下,玄康退到了洛河桥边,马上看到城中吉老五和吉老六各自带着一队人马冲出城来,他立于桥头,让五百护兵下了马,一字排开,举起步枪,对着河的对岸,如果吉老五和吉老六胆敢追上来,他不在乎开枪狙击。 洛河桥只有十米宽,最多只能容得三匹马并驱而过。 左放儿的后背中了一箭,血浸湿了他的衣衫,刚一过桥,他就一头从马上栽倒在地,玄康的心不由得一痛,连忙跳下马,将他抱了起来,同时招呼着秋禅把金疮药拿来。 “十三弟为何不进城?”吉老六当先地打马冲过来,大声地问道。 玄康只得将左放儿交给秋禅和李乐,让他们替他拔箭上药,进行救治,他还需要直接面对后面的追兵。 “六哥止步!”玄康十分得愤怒,但是他还是压住了自己的火气,这么多年以来,他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 吉老六愣了一下,还是打马向前。 “砰!”玄康拿起自己的步枪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子弹呼啸而去,将吉老六的头盔打飞了出去,他的头发马上飘散了开来。 “十三弟!”吉老六吓了一跳,只得停住了马,站在洛河桥的五十米开外。 “我说了,要你停下来!”玄康冷冷地道,手里的步枪并没有放下。 对于吉老六来说,也是听说了晋军装备了一种新式武器,在土默川以十万兵马大败敕顿的三十万北匈骑兵,而且一战平定漠南。这就好像是一场传说,令人不敢相信。 毕竟在野战想要打胜北匈骑兵,对于龙陆的中原人来说,除非以重甲骑兵与之对抗,或许还有些胜算。若是以步兵为主与之迎敌 ,那就是以卵击石。步兵想要战胜北匈骑兵,只能驻守在要塞里,以高大的城墙为依托,让北匈骑兵的机动失效。 显然,十三太保用了新式武器,从此扭转了野战骑兵不败的神话。 这个烧火棍一样黑洞洞的东西,就是步兵枪吧? 吉老六猜想着,刚才他的确感受到了强大的冲击力,如果那发子弹低上半分,就不是打飞他的头盔那么简单,而是打穿了他的头。 “这就是晋国装备的新式武器吗?”吉老六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句。 玄康没有心思跟他聊天,他道:“六哥和五哥是准备把我押回洛京吗?” 吉老六尴尬地笑笑,道:“十三弟说得哪里话?我和五哥是奉了父皇的命令,出城迎接你的!” “不要听他的!”左放儿醒了过来,大声地道:“皇上昨夜驾崩了!” 玄康心头一跳,转头看向左放儿,此时,他更相信左放儿的话。 只是,听到吉昌身死的消息,他不由得悲从心起,眼睛已经红了起来,泪水瞬间涌出眼眶。 “是真的吗?”他还是不敢相信一样嗄声问道。 “是真的!”左放儿肯定地道:“皇上遗旨晋王继位,但是吉老四联合吉老三、老七和老九,四人谋反,他们控制了老十和十一郎,落日军与旭日军进城,就等晋王入城瓮中捉鳖!” 玄康蓦然明白了过来,吉老三,老七和老九,都是统兵之帅,他们手里握着军队,肯定早就有了预谋,准备在吉昌死后夺权。 玄康泪目直视吉老六:“六哥,是这样吗?” 吉老六连忙辩解:“十三弟莫听他人挑拨离间之言,咱们兄弟怎么可能做出这等事来?父皇的确是命我和五哥出城来接你!” “父皇是不是驾崩了?” “这个……”吉老六正在琢磨着怎么来解说,吉老五已经从后面赶了上来,大声地道:“老六,别跟他废话!”说着,又直接恶狠狠地对着玄康道:“十三弟,父皇昨夜薨了,你进不进城给父皇守孝?” “你们是不是都等着我进城?然后直接将我砍了?你们就可以成为大吉朝的权臣?还是谁准备来当大将军呢?” “十三弟,你别瞎猜,我们并不想要你的命!”吉老六连忙道:“只是想跟你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如何替父皇发丧的事情!” “嘿嘿,如果真得要好好谈一谈,用得着你们带着这么多的兵马出来接我?”玄康讽刺地道:“六哥,你我平日里也没有什么过节,你不能这样得害我!” 吉老六有些羞愧,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吉老五不耐烦了起来:“十三弟,你跟不跟我们回城吧?我告诉你,今天你想进城也得进,别想跑!” “你以为你们的人多,就能够把我抓进城吗?你可以试试看!”玄康冷笑着。 “既然十三弟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五哥就不客气了!”吉老五说着,手一挥,对着自己带来的骑兵命令着:“冲过去,谁抓住了晋王,赏银千两!” 那些跟着他过来的骑兵齐齐地冲了过来。 玄康退下了洛河桥,既然吉老五无情,那么也就不能怪他无义了。 “预备!”玄康喊了一声,当先地举起枪,向着奔在最前面的一骑“砰”的便开了一枪,马上的骑兵应声落马。 紧跟在他的枪响之后,乒乒乓乓的枪声连片地响了起来,五百人都是经过玄康特别训练的,在景烨的指挥之下,几乎弹无虚发,眼见着马上的骑手在一阵乱枪声中,纷纷落马,这头一批的骑手足有一千人,还没有冲到洛河桥头,就有三四百人掉落下马。 随着枪声不断地传来,越来越多的骑手掉落,竟然没有一个人冲到洛河桥边。其他人看到此情景,纷纷拨转马头,向后跑去,即便如此,也跑不过子弹的速度,“砰”“砰”的声音不断地响起,不断地有人被击中,惨呼着落马,很快就被后面的马踩踏至死。 便是这些马儿,也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战斗,许多的马匹被枪响地声音惊扰,发了疯一样得往回奔逃。 一千骑,等逃出了子弹的有效射击距离,也只剩下了两三百。 吉老五和吉老六面如死灰,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玄康只带着五百人,就有如此强大的作战能力,这种新式的武器,的确是骑兵的克星,要比箭弩恐怖多了。 看着满地的尸体,玄康的心头说不出来的悲凉,吉老五和吉老六想要请君入瓮,如今吉昌既然已经不在了,他可不是随便谁都能够拿捏的! 第388章 宫中之变 玄康知道留在这里的时间越久,对他就越是不利。 既然吉老四和吉老三、老七、老九决定造他的反,那么就一定要把他弄死,这个世上从来没有什么温和的政变,只要是政变,无不充满了血腥。 吉老四是大吉朝的兵部尚书,同时也是吉昌倚重的一个军事将领,自从吉老大因为眼瞎而隐退之后,吉昌所倚重的太保里,就数吉老四比较稳重而且干练,作吉昌的话来说,吉老四是一个干大事的人。 但是吉老四也有野心,这一点儿吉昌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他宁愿将吉老四安排在了朝堂上,也不愿意让他领兵。 吉老四为人清高,孤不合群,所以连玄康都认为他不会结党。 吉老三是落日军的统帅,老七是旭日军统帅,老九是安国军统帅,这三支军队都是拱卫洛京的重军,也是吉昌一手打造的主力,每一军都有五万人,仅少于御林军。如今的御林军是由吉十一郎统率的,玄康心里有些好受的是,这一次的叛乱,吉十一郎没有参加,御林军也没有参与。 刚才吉老五和吉老六所带来的骑兵,穿的都是落日军的军服,不用想,落日军已经进了城。而吉老五和吉老六向来都是和吉老三穿一条裤子的。吉老五应该还在恨他,毕竟玄康反攻北燕时,差一点儿灭了北燕。 吉老三能够与吉老四合作,这令玄康并不觉得意外,吉老三是西蜀国的质子,当初西蜀国叛变自立的时候,就曾有人向吉昌提意斩杀吉老三,但是被吉昌无视,在那个时候,吉昌已经不再靠斩杀自己的太保来立威了。但是,有人向吉老三说,提出斩杀吉老三的人,就是玄康。 当年吉昌东征东齐之时,向吉昌提出斩杀玄康祭旗的人里就有吉老三,虽然玄康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却无法阻止吉老三不放在心上,如果玄康成了皇帝,吉老三肯定会担心。 倒是吉老七和老九,与老三、老四走在一起反对自己,令玄康感到有些意外,毕竟他和老七、老九的关系一般,既没有恩,也没有仇。这两个加上吉十郎一直统兵在城外,和玄康的交集不多。 老七,老九和老十都是依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们不是哪个国家的王子,而是平民,能够被吉昌培养并重用,自然对吉昌感激不尽,却不知道他们又为了什么和老三、老四走到了一起。 吉十郎没有参加叛乱,而吉十郎的定国军正好位于洛京之北,玄康可以从这个方向快速地渡过黑水河,离开洛京范围。如果吉十郎也参与了叛乱,玄康就算是没有进入洛京,也会在劫难逃。 实际上,正是由于东面的旭日军也被调入了城内,所以玄康退到洛河桥的时候,没有遇到从东面来的军队阻击,否则,就算是他再能打,也无法突围而出。 玄康看着吉老五和吉老六收拾着残兵,再不迟疑,马上命令着手下收想枪来,上马往北面的黑水河渡口而去。 他的心如同被打翻的五味瓶,也说不出来是种什么滋味。吉昌算来算去,就是想要让自己这个私生子顺利地坐上皇位,他把整个朝堂都交给自己,却忘记了手握重兵的那些太保。 也许这些太保太能装了,在吉昌活着的时候,一个个装得孝顺听话,将各自的野心深深掩埋,令吉昌也没有起疑。实际上,吉昌曾准备对吉老三下手,将他调离落日军,曾向玄康征询意见,玄康觉得单凭着吉老三一个人,想要憾动已然根深的他,是完全不可能的,就算他的手里有落日军,也是孤军难支,所以当时玄康不以为然,就没有同意。 如今想来,他犯了一个十分严重的错误,在自己不断揽权的同时,应该加紧笼络那些带兵在外的将帅,尤其是要笼络像吉老七、老九和老十这样的实力派。 在玄康和吉十一郎达成和解之后,玄康就理所当然地以为,只要御林军不反对自己,那么他的大权便稳操在手了,从而忽略了对其他几支部队的掌握。 对于外人来说,这些洛京城中城外的大军,都是由吉昌的太保们掌控,都是吉有的人,自然不会谋吉家的反。 人们的想法不错,这些吉家的太保是不会谋吉家的反,但是却并不代表他们不谋玄康的反。 玄康还没有登上帝位,就已经被这些谋反者弃之于野,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左放儿的伤已经包扎了起来,他到这个时候,才与玄康说明事情的经过。 原来,向他们通风报信的人是韩爱珠。 当晚吉昌处在了昏迷之中,就等着玄康回京,他已经拟好了诏书,让玄康继承皇位,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宰相毕修和他身边的亲信卫星,谁又能想到,卫星会将这件事透露给吉老四呢? 当时,所有的太保都在宫中侍奉,吉老四紧急将大家招集在一起商讨对策,他并不希望玄康称帝,所以提出来应该由吉昌的亲子吉泰儿继位,放逐十三太保的建议,他与吉老三一唱一和,又是太保中的哥哥,吉老五和吉老六当先的支持,接着老七和老九也同意了,只有吉十郎和十一郎还在犹豫,于是这两个人被吉老四派人看管了起来。 接着,吉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老七和老九一起来到吉昌的榻前,跪地恳请吉昌收回遗诏,让吉泰儿继位,吉昌刚刚醒来,气得一口气没有上来,就此驾崩。 吉老四马上让卫星以宫中内卫处正使的身份,将整个皇宫封锁了起来,把那些被吉昌招来顾命的大臣全都扣在了宫里,同时让吉老三和吉老七急调落日军和旭日军进城,以控制局面。 韩爱珠是跟着吉十一郎一起进宫来探望吉昌的,趁着那些人忙乱地布置之时,吉十一郎将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韩爱珠。 韩爱珠以韩贵妃妹妹的身份,从后宫通过宫街,进入到了晋王府,向公孙楚讲明了一切,并且要他想办法赶快通知玄康,不要让他进城来。 晋王府就是以前的世子府,与大将军府和皇宫都可以通过宫街进出,卫星只想着封锁宫城,却忘了要封锁宫街,所以才让韩爱珠有了可乘之机。 公孙楚接到了消息,自然是大吃了一惊,马上派出左放儿出城去迎接玄康。 为了不引起玄康的怀疑,让他能够进城成为瓮中之鳖,吉老四等人命令城门官如同往日一样地打开城门,让老百姓随便出入,但是却在暗处埋伏下了大量的兵马,由吉老五和吉老六统领着,就等着捉拿玄康。 所以,才有了玄康要进城时,左放儿报警的那一幕。 第389章 进军威逼 玄康很快过了从孟津渡过了黑水河,但是这里也是洛京的统治范围,他并没有马上回归晋都,而是直接打马去了河内郡,同时紧急调取三十万大军云集到河内,摆出一副攻打洛京的样子来。 河内郡,就位于黑水河的北岸,与洛京隔着黑水河相望。 十天之后,奋勇军和王卫军首先抵达了河内郡,玄康亲自带着十万人马,以雷霆之势,兵临黑水河畔,孟州太守直接开城投降,将洛京的东北大门敞开了来。 玄康并不着急,他一面派出探马打听洛京的消息,一边催促着晋军赶路,同时也在做着强渡黑水河的各项准备。 从孟州城过河便是孟津渡,只要占据了孟津渡,就可以在黑水河上架起浮桥,三十万大军可以直驱洛京城下,这样要比他从东面或者西面攻打洛京便捷了许多。 洛京周围的兵马也有三十万,就算是算上各地勤王的来的兵马,最多不会超过四十万人。玄康相信,所有的诸侯在这个时候,肯定会作壁上观的,因为这是争夺大吉皇位的战争,在局面没有确定下来之前,只要是有一些智力的国王,都不会傻拉吧叽地把自己搅进去。 这个皇位他必须要争夺,不是为了真得自己来当皇帝,而是要给那些胆敢反对自己的人以沉痛的打击,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大吉朝的真正统治者。 这么多年来的隐忍,不就是为了今天的爆发吗? 文玄光带着晋相韦正的亲笔信来见玄康,韦正在信里向玄康提议,在这个时候,正好可以联合东齐,以诛贼为名拿下洛京,清除掉吉昌之前的余党,到时候玄康可以坐上帝位,而文青云也可以当上太上皇,成为诸侯之首。 但是,韦正的建议被玄康否决了,他对着玄光道:“四弟,你回去跟韦相说,争夺皇位是朝中的内战,不宜让诸侯参加,如果东齐被卷入进来,就算我将来真得当上了皇帝,也会被人认为是挟外臣而谋国,反而不美!” “可是二哥,你这区区三十万兵力,怎么可能拿得下洛京城呢?” “能不能拿下来,我自有办法!”玄康胸有成竹。 文玄光没有再问下去,他知道二哥的本事,能够以十万步兵为主的晋军,大破三十万的北匈骑兵,这在龙陆的历史上可以说是空前绝后的战神了。 实际上韦正的担忧不无道理,晋国全国如今只有五十万可以调动的大军,北面要防北匈和北燕,南面还要防西秦,真正能够调动的也就只有三十万人。 以三十万之众对付洛京的四十万众,洛京又是举世无双的坚城京都,怎么可能拿得下来呢?如果有文青云带着三十万的东齐军队相助,这场大战才会有胜利的可能。 文玄光带着玄康的旨意赶回晋都去了,如今晋国方方面面都处在快速的上升期,作为晋国的宰相,韦正当然希望这样的局面一直持续下去,他和许多的文臣一样,实际上并不想要晋国再经历战争。 若不是迫不得已,玄康也不愿意选择战争。 李乐和秋禅都十分得担心,他们害怕一旦玄康真得攻打洛京,他们在洛京的妻儿会受到屠戮。 “怕什么?”玄康道:“别忘记了,在洛京,我的女人和儿女比你们谁的都多!”他告诉着他们:“有的时候,你必须要有牺牲之心,如果束手束脚,永远也不会成就大事,而且还会被你的敌人抓住把柄。越是在意的东西,就越要显得不在意!” 虽然同意玄康的理论,但是李乐、秋禅,甚至于二十三郎,都还是忧心忡忡。 晋国的大军紧迫地压在洛京城外,这令洛京里弄权的几个太保也很不好受,虽然他们可以倚城对抗,但是却又十分清楚自己与玄康之间的差距,就算是把他们绑在一起,也不是玄康的对手。 更何况,就在这些太保们中间,也是有着很大的分歧,吉十郎和十一郎并不愿意刀兵相见,他们不愿意自己的部队卷入到这场并不应该发生的战争中来。 没有吉十郎和十一郎的支持,吉老三和吉老四等人能够调动出来的军队,也只有十五万而已,就算是加上了杂七杂八的部队,总兵力也达不到二十万。 虽然吉昌驾崩多日,却没有马上发丧,而是停灵在太庙,等着局势平定下来,再作打算。 在玄康逃走之后,以吉老三和吉老四便搬出了吉泰儿坐上了金銮殿的龙椅,朝臣们也在他们的威逼之下奉吉泰儿为新皇,但是他们还是十分得清楚,这样的政权并不稳定,只要玄康不退兵,那么他们始终都会如坐针毡。 而实际上,就算是没有玄康这个外在的威胁,吉老三和吉老四也会为新朝权力的分配而翻脸,当初他们能够结成同盟对付玄康,也不过是权宜之计。 玄康虽然身在孟州,但是洛京的事情,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在争论了许久之后,吉老三和吉老四终于和朝臣们达成了协议,派出使者来跟玄康谈判,作吉老三和吉老四的话来说,除了玄康不能登基称帝之外,其他的事情,一切都可以谈。 被派来与玄康谈判的是吉十一郎和宰相毕修。 “幸亏你没有参与他们的叛乱!”见到十一郎的时候,玄康第一句话就是警告着他:“如果你真得参与其中的话,你们不仅再做不成朋友,而且会成为永远的仇敌!” 吉十一郎看着他,淡然地回敬着:“我也幸亏你没有统兵来攻打洛京,否则的话,就算是你夺下了皇位,我也再不会跟你为友,而会视你为敌!” 玄康愣了愣,问道:“为什么?” 吉十一郎道:“父皇临终前骂的最后一句话,就是说三哥和四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之所以选你继位,就是相信你会带着大吉朝走向辉煌,也会兄友弟恭,好生对待我们这些太保哥哥。如果你真得如此急迫地攻打洛京,这说明父皇看错了你,你只是一个为了争权夺利,而不顾一切的无耻之徒!” 吉十一郎的话令玄康十分得不快,道:“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既然三哥四哥他们铁了心地要与我为敌,难不成还不许我反击了?” “不一样!”吉十一郎道:“还有我和十哥在,如果我和十哥也被他们夺了权,十三弟如何做我都不会责怪你;但是我和十哥还在,就有回旋的余地。若是你连这个回旋都等不及,那就是你的问题了!” 玄康笑了起来,点着头道:“呵呵,我驻兵在孟州,并没有夺取孟津渡,就是想要静观其变,看一看洛京那帮人会如何行事,十一哥,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我就知道十三弟是个聪明人!”吉十一郎也点着头。 第390章 忌妒心理 “说吧!”玄康开门见山:“老三和老四让你来,想跟我谈些什么?” 吉十一郎没有答话,而是把目光投向与他同来的毕修,大家都知道,毕修就是晋王派,也许通过他的嘴巴说出来,要比通过自己的嘴巴讲出来,玄康会觉得更相信。 毕修咳嗽了一声,只得道:“三太保和四太保的意思,就是希望能够不与晋王殿下发生争斗,这样有违当初先皇的期望!他们希望晋王殿下也能够拥护先太子吉泰继位,晋王依然是辅国大将军!” 玄康看向吉十一郎,嘲讽地问:“父皇在世之时就已经废了吉泰的太子之位,十一哥,你如实告诉我,父皇是不是遗诏由我来继承皇位?” 玄康没有问毕修,而是问的吉十一郎,这意思已然很明了,就是要他承认自己才是合法的继承人。 吉十一郎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点着头。 吉昌的遗诏是向顾命大臣写的,毕修就是其中之一,想要隐瞒都不可能。如果按照吉昌的遗诏,此时的玄康已经登上了大宝。倒是吉老三和吉老四突然横插一杠,将吉昌的安排付之流水。 “父皇是不是被三哥和四哥他们气死的?”玄康的声音沙哑了起来。 毕修没有说话,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吉十一郎。 吉十一郎沉默良久,才道:“父皇油尽灯枯,之所以吊着一口气,就是等着十三弟到京!这也不能全怪三哥和四哥,他们只是向父皇表达他们的想法,父皇是一口气没有上来,才过去了!” 玄康的眼中含着泪水,愤怒地道:“如果没有老三和老四他们逼迫,父皇又怎么可能等不到我归京呢?就是他们气死了父皇!” “你要是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吉十一郎无可奈何地道:“只是,人死不能复生,父皇终究也也是熬不过那几日的,只不过是早走一天和晚走一天的事!我们还是要向前看,大吉朝总还是要继续下去!” “十一哥,我这是命大没有进城!如果我真得进了城,此时是不是已经死在了老三和老四他们的手里头?”玄康强压着火气,问着。 吉十一郎摇着头:“只要是我在,绝不会让他们杀掉你的!” “你?”玄康一声冷笑:“你不是也被他们控制了吗?你又如何能够保证得了我的安全?” 吉十一郎再一次无言,想了一下,才道:“他们向我保证,只是要等你进京后,逼你就范,并不会要你的命,如果你不答应,他们就会把你软禁起来。大家兄弟一场,我相信他们不会杀害你!” “十一哥,你说这番话的时候,不觉得脸红吗?”玄康嘲讽地道:“我告诉你,老五和老六后来追出城,可是下了狠手,当时老五让那些骑兵向我冲锋而来,如果不是我带着五百护兵,拿着步枪,那个时候就已经被马踏成了肉泥!你在这里还好意思跟我说他们不想害我?呵呵,我宁愿相信鬼,也不会再相信他们的话!” 吉十一郎道:“你可以不相信他们,但是你如何也要相信我!”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呢?” 吉十一郎道:“如今旭日军和落日军已经撤出了洛京城去,现在城里城外都处在御林军的控制之下,这样还不行吗?” 玄康一愣,经不住问:“他们跟你达成了什么协议?” “很简单,他们希望你能够退兵,我跟他们说,我会说服你让位于吉泰,如果你还是要觊觎皇位,那么,我就会跟他们站一起,坚守洛京。他们相信我,所以就退了兵!” 玄康不由一呆,问道:“你也不希望由我来继承皇位,是吗?” 吉十一郎稍作沉默,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如实地道:“十三弟,我不知道那些谣言是真是假,有人说是你手下的人故意放出来的,我们也懒得去查实。但是,我们都相信你跟我们是一样的人,不过是东齐国的质子罢了!既然是质子,那么大家就应该是平等的,凭什么你可以坐上皇位?而我们却不能?父皇对你太过宠爱了,让你作了晋王成为一方诸侯也就罢了,却还要让你来继承皇位!你要知道,东齐与我们可是仇敌,文青云当初对大将军府的命令也是阳奉阴违,你是文青云的儿子,怎么可以坐上大吉朝的皇位呢?” 玄康忽然有些后悔,当初他应该答应吉昌的要求,当众向大家宣布,自己就是吉昌的私生子,而非文青云的儿子。若是那样的话,他继承吉昌的皇位便名正言顺了。 当初他前怕狼后怕虎,最主要还是不想割断与东齐国的联系,鼠首两端,结果就是让这些太保心里不平。 “哼,你们这是妒忌而已!” 吉十一郎点着头:“这的确就是妒忌!于我来说,虽然父皇选你继位,我也有些不舒服,但是我还是会尊重你父皇的选择。十哥与我的想法相同,所以我们两个并不同意他们的作法!只是如今,吉泰已经称帝坐上了皇位,他才是父皇的亲生儿子,本来就理应由他继位的,他的年纪虽小,但是却名正言顺!” “如果没有吉泰儿呢?” “如果没有泰儿,我想大家也就不会这么反对你了!”吉十一郎道:“那时,父皇指认谁继位,谁也没得话说!” 玄康心里苦笑着,如果这些太保知道吉泰儿是他的儿子之时,还会这么想吗? “你们之所以想让吉泰儿继位,无非是欺负他年纪小,可以被你们摆布罢了!” 吉十一郎恳求着道:“十三弟,吉泰继位,我们都可以辅政,你是大将军,这有什么不好?何必要为了争夺这么个皇位,与大家扯破脸呢?你已经是晋国的国王,晋国也在父皇的扶持之下,从小国一跃变成了大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皇位本来就是他们吉家的,你虽然是过继子,但是到底还是比不得吉家的亲生子呀!不为别的,就为了父皇这些年待你的恩情,你难道就忍心令大吉朝四分五裂吗?” 玄康想了一下,道:“若是让吉泰继位,于我来说,也没什么!” 听到此言,吉十一郎紧崩的神经一下子松了下来。 但是马上他又听到了玄康下面的话语:“想要让我撤兵也可以,但是必须要答应我两个条件!” “只要你不抢皇位,让吉泰儿称帝,别说是两个条件,便是十个条件,我想他们也会答应的!”吉十一郎理所当然地道。 第391章 谈判破裂 玄康看着吉十一郎,一字一板地道:“很简单,我要老三、老四、老七和老九下野!” “下野?”吉十一郎一怔,有些不明白他的话意,在这个时代里,也许还没有下野这一个词。 “就是让他们辞去所有的职务,滚出洛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不可能!”吉十一郎明白过来,马上道:“十三弟,你的这个条件,他们是不可能答应的!” 玄康微微冷笑,道:“他们不是自诩是为了大吉朝才这么做的吗?既然真得是为了大吉朝,为了吉泰儿,那么就牺牲一下自己有何不可?嘿嘿,这天下间哪有那么好的事,只想着要别人牺牲,而自己却不作出牺牲,他们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人宰割的羔羊吗?” 吉十一郎无言,在这件事上,他们的确让玄康牺牲得太多。 毕修笑了笑,道:“十一太保,晋王所说也在情理之中,总不能一切都要求晋王如何如何,他们却不作出些表示来吧?” 吉十一郎思忖了良久,只得道:“这件事我还需要回洛与几位兄长商量一下。若是洛京没有我们这些太保把持局面,泰儿毕竟还幼,只怕控制不了局面,会有人生出不臣之心!” “不臣之心?”玄康讽刺地道:“只怕他们早就生出了不臣之心!” 毕修道:“晋王所说也在事理,若是诸位太保想要表示自己大公无私,下野也应该无妨的!” “我敬请十一哥回洛好好与几位哥哥商量!嘿嘿,父皇的灵柩需要安葬,我们晋国的大军也不可以一直守在黑水河边,这都已经过去了十日,我也实话与十一哥说,这十日来,我一直在做着调兵遣将的事,若是我的大军真得集结完毕,就算我是晋王,也将骑虎难下,不得不战!我不希望洛京的百姓再遭受涂塌之苦,更不希望繁华的洛京毁于战火。但是,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 “十三弟这是在威胁我吗?” “你们一直在威胁我,我又怎么敢威胁你们?”玄康自嘲地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基于我的立场上,作出来的反击罢了!十一哥,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无来由的因果,有压迫就会有反抗,别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需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栾信是怎么死的?前车之鉴希望几位哥哥不要忘记了!” “我会把你的话转告给他们!” 吉十一郎不快地说着,没有再多作停留,连玄康为他设的酒宴都没有吃,又带着人离开了。 吉十一郎走了之后,李乐和秋禅经不住地问道:“主公,要是他们真得下野,你真得就不当皇帝了吗?” 玄康郑重地点了点头。 李乐道:“依我的意见,才不管他们怎么来呢,反正已经兵临城下了,直接大兵推进,攻陷洛京,到时候,看谁还敢与我们作对!” 玄康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秋禅道:“主公刚才也说了,他不想百姓遭殃,更不想洛京被毁。咱们主公是宅心仁厚,自然不是那些野心家可以相比的!” 二十三郎骂着他们:“你们两个不要胡猜乱想,玄康的想法自有他的道理,你们只需要按照他的命令去执行就好了!” 玄康感激地看向二十三郎,如今也只有二十三郎能够明白他心中的苦楚了。他不想去跟自己的儿子争夺皇位,与其自己拼个两败俱伤拿下了这个皇位,让吉泰儿忌恨自己,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让出这个皇位,保存下他和吉泰儿之间的父子之情。他需要的只是替吉泰儿剪除掉野心毕露的几个太保而已。 第二天,吉十一郎又来到了孟州城,明确地告诉着玄康,吉老三、吉老四和老七、老九拒绝了他的提议,这四个家伙肯定不愿意放弃他们手里的权力。 “那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玄康对着吉十一郎道:“你现在可以看出来谁才是真正的野心家了吧?呵呵,对我说的那么冠冕堂皇,一旦涉及自身,却又唯利是图,这就是他们的真实面目!” 吉十一郎道:“这件事情我也只能做到这么多了,既然谈不拢,你们要打就打,我绝不拦着。不过,守卫洛京是我的职责所在,你可以把洛京外围的落日军、旭日军、安国军吃掉,我不管你们,但是,如果你提兵攻打洛京,我绝不会束手就擒!” “我若是吃掉了那三支军队,你以为凭着你十万的御林军,可以守得住洛京吗?” “守不守得住,我也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玄康想了想,点点头,道:“那么,咱们只能战场上见了,不过,我还是要先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 “若是没有你让爱珠通风报信,或许我已经成了他们的刀之下鬼!还有,若是没有你在洛京将晋王府保护起来,只怕晋王府上下几百口人,都已经被他们拖到马市口斩首了。” “你也不用谢我!”吉十一郎道:“我没有让爱珠给你通风报信,是她自己这么做的!我之所以将晋王府保护起来,其实也是在保护我自己。如果真得杀了晋王府上下,那也便是与你彻底的翻了脸,再无和解的余地!咱们之间的战争胜负难料,若是我们胜了,晋王府上下还是在我们的手心之中;若是我们败了,我相信你也不会做出丧心病狂的举动来,至少应该不会对我的家人动手!” 玄康点点头,叹了口气,道:“十一哥,你保护了他们的家人,他们会感谢你的!” 吉十一郎怔了一下,马上道:“十三弟,你先不要把话说得这么满,胜负还没有出来,你想要攻进洛京,并不容易!” 玄康一笑,道:“对于我来说,已然有了定数,我可以向你保证,十天之内,就清除掉落日军、旭日军和安国军,我也不想真得与十一哥为敌,到时候,老三、老四、老七和老九手里没有了军队,我看看他们还有什么脸面在洛京耀武扬威!我不用攻城,也不会与十一哥为敌,我还是之前的那句话,只要这四位哥哥下野,我马上就会退兵!” 吉十一郎呆了呆,他有些不相信玄康会那么好说话?占尽了优势,还不攻打洛京?难不成这是他的离间之计?就是想要让自己和那四位哥哥划清界线? 第392章 扫清外围 吉十一郎还是走了,这也就意味着战争开始了。 虽然玄康说得信誓旦旦,但是他也知道,想要打进洛京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洛京东西都有雄关坚城防护,北面虽然只有一座并不高的北邙山作为屏障,但是有一条宽大的黑水河横在大地之上,想要从北岸过河到南岸,并不容易。 好在如今正是春天,还没有到夏季雨多的时候,河中的水流并不湍急,可以架设浮桥。 玄康在穿越前可是上过军事大学的,对于搭建浮桥并不在话下。他在孟州等待的这些天里,也一直没有闲置下来,命人制作船模,将几条船捆绑在一起,用的时候,人需要将船架好,上面放上木板,就可以成为浮桥。 对于此时的人们来说,这种造浮桥的技术,还是十分先进的,别人可能连想都没有想到。 虽然吉老三等人已经对晋军作出了准备,他们把孟津渡口当成了玄康要渡河的地方,在这里加派了重兵。 但是,玄康并没有在孟津渡河,他在孟州搞得热火朝天,完全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他把自己的渡河点,放在了距离孟津有三十里的下游的枣树湾,这里的河道要比孟津渡宽了有近一倍,而且两岸野草丛生,少有人烟,唯 一比较好的地方就是水流平缓。 正因为从来没有人在这里过河,反而枣树湾成为了旭日军和落日军防守的弱点。 只一夜的功夫,晋军就在黑水河上搭起了并排的两座浮桥,并且十分迅速地占领了对岸的桥头堡。天亮的时候,五万晋军已经攻占了离此不远的偃师县城。 偃师县,是位于洛京东面要塞荥阳与洛京之间的一个小县,玄康避开荥阳坚城,直接从河面宽阔的枣树湾上岸,就是避实就虚,等于是在荥阳与洛京之间插入了一把刀子。 在得到晋军占领偃师县之后,吉老三和吉老四都不由得笑了起来。 “都说十三郎是战神冲世,呵呵,我看他也不过是徒有虚名!”吉老三道:“他从枣树湾渡河,攻占偃师县,看着好像是把咱们的防线撕出了一条口子来,呵呵,却不想自己已然处在了两面夹击之中!” 吉十一郎不说一句话,他不愿意看到玄康和几位太保相争。但是面对着此局,他也有些奇怪。 过河来的晋军只有五万,枣树湾那里也承载不了过多的晋军过河,因为粮食不可能无限制地送过来,那片小小的桥头堡,也只能承载这五万人。 为了防止晋军渡河,吉老三和吉老四将旭日军和落日军都调往了黑水河防线上,只不过旭日军守的是荥阳,落日军守的是孟津。玄康的大军在偃师上岸,正处在旭日军和落日军的夹击之中,如果将他架设在黑水河的浮桥烧掉,那么玄康这一支大军就会变成瓮中之鳖。 老六有些担心地道:“十三弟久经战阵,从来就没有输过,我想,他不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吧?会不会是他的奸计呢?” 老五道:“你怕什么?那家伙如今是狗急跳墙,恨不能马上打到洛京来,所以才会孤注一掷!” 吉老四比较狡猾,他也觉得玄康的作战思路有些不对,看向吉老十和十一郎:“十一弟,你说呢?” 吉十一道:“我没什么好说的,之前我也讲了,你们谁胜谁负我都不管,我只和十哥保守中立,守好洛京城!” 吉十郎也跟着点头:“我的定国军驻守在邙山寨,你们不要把我拉下水!” 吉老四有些失望,虽然他还是大吉朝的兵部尚书,但是调动洛京周围的几路大军,之前只能由皇帝吉昌亲自进行,别人谁也无法调动。 如今吉昌已经驾崩,如果这些带兵的太保不愿意,谁也无法命令他们出动军队。他有些后悔不应该为了拉拢吉十一郎而将进城的落日军又遣往城外,如果当初干脆将吉十郎和十一郎软禁起来,或许现在他能够调动的大军还能多出十五万来。 当然,吉四郎也明白,想要让吉十一郎和老十交出兵权,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现在在洛京城里,实际上是吉十一郎控制着局势,整个御林军都处在了紧崩琴弦的时候,就算他想要对吉十一郎发难都不可能了,十一郎和老十吃一堑长一智,这些日子,只住在大将军府里,哪里也不去。 “等我们击退了文玄康,有你们好瞧的!”吉老五不服不愤的骂着。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吉老三、吉老四等人还是布置了作战计划,准备以落日军和旭日军东西夹击,攻灭处在偃师县城的五万晋军。为了防止其他的晋军会趁机从孟津和荥阳两个方向大规模地渡河,他们又把吉老九的安国军一分为二,左厢据守孟津,右厢据守荥阳。 孟津渡和荥阳都是坚城要塞,又据守黑水河的渡口,若没有十倍的兵力,很难夺下来。他们相信,就算是玄康派兵攻打这两处要地,也不可能马上得手。只要玄康有异动,落日军和旭日军就可以很快地回援。 当五万落日军和五万旭日军最终将五万晋军包围在了偃师县城里时,并没有看到玄康安排下的奇兵,尽管如此,吉老三和吉老七还是小心翼翼,直到三天后,发现困守县城的晋军只是凭着火器据城死守,而没有选择突围,两个人都觉得没有必要再担心什么,当即对这股被围的晋军展开了全歼之战。 这一战打得十分得艰苦,虽然晋军有步枪和火炮自卫,但是却也架不住落日军和旭日军的人多,再加上偃师县城本来就矮小破败,眼见着守城的晋军就真得要被全歼了。 却也在这个时候,吉老三和吉老七同时接到了孟津渡和荥阳方面传来的消息,据守这两处要地的安国军左右两厢,全军覆没,吉老九支身逃回了洛京城。 孟津渡和荥阳已经洛在了晋军的手中,两边各有十万的晋军从东西夹击而来,实际上此时,无论是落日军,还是旭日军,都处在了晋军的包夹之中,这就好像是一块大切糕,一层夹着一层,一共夹了五层,令他们逃无可逃! 第393章 败者下野 玄康十分感谢秦电,虽然在这一次的洛京之变中,秦电作为皇城司的正使,并没有在事先给他通风报信,但是,当他提兵渡河之时,秦电还是向枚枝在洛京的探子透露了吉老三和吉老四的部署,这令玄康十分准确地判断出了荥阳和孟津之地对手的虚实。 在之前,玄康还想要采用添油之术,以偃师县的五万人作为诱饵,引诱吉老三和吉老四对之东西夹击,毕竟偃师县的位置,就处在洛京与荥阳之间,这就好像是被卡到喉咙里的一根刺,令吉老三和吉老四不可能置之不理。 玄康希望能够通过架设在枣树湾的黑水河浮桥,在对手夹击的时候,源源不断地派出援兵过河参战。如果一开始就在偃师放上十万人,只怕吉老三和吉老四定然不会下定决心,想要将偃师的晋军消灭! 这种添油战术,就是为了在不知不觉中,将对手的全部兵力耗尽,令其无法从战场上脱身,直至被整个吃掉。 但是,秦电的消息却让玄康有了更快速,也更轻松打败吉老三等人的办法。 安国军左厢到了孟津渡,右厢到了荥阳,而这两厢的指挥使,竟然全是自己当初提拔起来的将军。 吉昌在东征东齐的时候,安国军被安排着南路攻打湄州,不幸的很,最终文青云反击成功,安国军几乎被东齐兵打残,许多的营尉以上的军官就死伤了许多,便是吉九郎也在那一战身负重伤,这也是吉九郎不喜欢玄康的原因,他还是一直将玄康看成为东齐的质子。 在吉九郎养伤期间,玄康掌管着中书省,吉昌要重建各军,玄康便利用手中的特权,将自己的人都安插到了重要的位置上,当然,这些人名单都是由公孙楚提供的,很多人他都没有见过。 安国军的左右厢的指挥使,还有几个军指挥使,竟然都是当初公孙楚给他的名单之中的人,也不知道公孙楚是通过什么方式,结交的这些军中人物,虽然之后他少有跟这些外驻的将领接触,但是大家心知肚明,这些被他安插提拔上来的人,自然是以晋王系自居的,只是他们的身份隐藏得很深,除了他们自己和公孙楚、玄康之外,也许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玄康当即安排枚枝和阿龙,潜入孟津渡与荥阳城,与两处的相关人员取得了联系,在确定了计划后,马上对两地进行了佯攻,也便是在这种佯攻中,晋军兵不血刃地攻取了孟津渡与荥阳城。 吉九郎是被玄康有意任之逃走的,如果真得把吉九郎抓捕了,反倒令他不好处置。如果杀了吉九郎,会令安国军的许多将领不满,还不如给安国军的官兵们留下一个主帅弃军而逃的印象,以后也就不会对吉九郎死心塌地。 正因为孟津渡和荥阳城的安国军倒戈得太快,令落日军和旭日军还不知情的时候,便已经处在了二十万晋军的包围之中。 此时对于吉三郎和吉七郎来说,这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在无法攻克偃师县城的情况之下,吉三郎没有支会吉七郎,带着落日军只能转往南面的嵩山山区,希望能够摆脱晋军的包围。 吉三郎还是十分聪明的,他当然知道,即便是他和吉老七吃掉了偃师的五万晋军,在如此狭小的地域内,也无法转得开身,定然会被二十万晋军全部吞下。 玄康的三十万大军没有过河之前,就已经令人畏惧了,一旦过了河,那么整个洛京都会被他踩在脚下。 吉三郎的撤出,立即令吉七郎的五万旭日军成了困兽犹斗,但是玄康只围不攻,用他的话来说,他不愿意手足相残,他只要吉七郎下野,便可放旭日军一条生路。 至于落日军,也没有能够逃脱被围的厄运。 在吉三郎带着落日军南下进入嵩山山区之后,玄康并没有追击,好像他早就已经算好了落日军的去向,除了留下十万人围住旭日军之外,亲自带着十五万人堵在了洛京城南的洛河边,失去补给的落日军在嵩山山区里转悠了两天,他们需要回归洛京,所以绕道南城后,最终还是一头撞进了玄康的口袋阵里。 当玄康来到洛京城下的时候,落日军和旭日军已经处于末路之中。 吉十一郎十分紧张地与定国军坚守着洛京城墙,他是生怕玄康的会发起脾气真得攻城。 这一次,玄康派出了枚枝为使者进城,却不是为了谈判,而是为了落实当初他答应吉十一郎的诺言。 “只要吉老三、老四、老七和老九下野,滚出洛京城,晋王就会撤兵,并且尊崇泰儿称帝!”枚枝告诉着吉十一郎。 这还是当初玄康答应吉十一郎的要求,如果他真得撤了兵,那么就说明玄康是个诚信之人,他攻打洛京的目的只是为了清君侧,而非是争夺皇位。 吉十一郎此时成为了吉老四和吉老九的救命稻草,如果吉老三和吉老七都处在晋军的包围之中,谁也说不好,他们什么时候会被晋军吃掉,便是安国军,也大部分成为了被玄康指挥的部队了。 吉十一郎还是把这件事放在了朝堂上来讲,朝堂上,本来就是晋王派的人居多,此时见到被吉老四和吉老九已经变成了光杆司令,大家便再不惧怕,纷纷指责吉老三等人的多事之举,便是那些墙头草也都倒向了晋王一边,便是有那中立的人,也都冷冷地看着热闹。 倒是一本正经坐在龙椅上的吉泰儿莫名其妙,努力地瞪大眼睛,却也会忍不住地要打瞌睡。 “罢了!”被众朝臣指责得烦了,吉老四终于道:“既然十三郎非要我下野,那么我就下野,正好离开南越国也有十多年了,也不能总待在洛京,就当是告老还乡吧!”他说着,又微微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我们真得下了野,十三郎会不会说得做到,撤军回晋!” 听到吉老四松了口,吉老九也只得答应下野,其实此时对于他来说,下不下野的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因为他身边已经没有了一支部队,就是一个光杆司令。 很快,枚枝带着吉老四、老九下野的消息出了洛京城,同时也带去了由新皇吉泰儿扣上了玉玺的诏书,除了册封玄康为辅国大将军,入主大将军府之外,还加九锡,冕十旒。当然,对于玄康来说,最重要的是圣旨撤掉了吉三郎和吉七郎的所有职务,并限令其在三天内离开洛京。 圣旨完全按照当初吉十一郎与玄康所达成的内容进行,这就等于是向玄康屈服了。 第394章 辅国将军 玄康的三十万大军最终还是停在了偃师县,不过,被吉昌训练出来的三只吉军主力,落日军、旭日军和安国军,以几乎全军覆没的代价,换取了洛京的和平。 玄康并没有急于进入洛京城,他静静地等待着洛京城中的变化。 三天之后,当初反对玄康继位的吉老三、吉老四、吉老五、吉老六、吉老七和吉老九,黯然地离开了洛京城,各自回归故国,吉老七和吉老九并非诸侯国的王子,一个接受了吉老三的邀请,随着吉老三去了西蜀国;一个接受了吉老四的邀请,跟着吉老四回了南越国。 吉老五回了北燕,吉老六回了东海国,至此,洛京再没有质子之说,任何诸侯国的质子都可以自由得离开,包括被关押到了大牢里的南楚国质子楚飞虎,也被放了出来。 在尘埃落定之后,玄康这才带着自己的几个亲卫走进了洛京城。 如今所有的人都知道,玄康能够成为洛京的权臣,凭的就是他自己的实力。 在进城的时候,没有人迎接,也没有人百姓夹道欢迎,只有马蹄声踏碎着长街的黎明。 吉十一郎手吉十郎两个人身着戎装,在皇城的宫门外等候,他们的身边是一众的朝臣,秦电已经留起了胡须,微笑着看着玄康骑着马走进宫门。 十一郎还是走到了玄康的马前,替他拉住了马的缰绳,扶他下得马来,还不忘记叮嘱着:“十三弟,不要忘记了当初你答应过我的话!” “我不会忘记!”玄康微微一笑:“既然吉泰儿已经继位,那就让他当皇帝好了,我还是回去当我的晋王!” 吉十一郎一怔:“你不留在洛京作大将军?” “洛京是个是非之地,就留给十一哥和十哥把持着吧,我守在外面,这样对于你,对于我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一山容不得二虎,我担心我若在洛京,到时候咱们两个也会翻脸成仇!” 玄康的话十分直白,却也不无道理。 吉十一郎长出了一口气,他显然也在担心这样的问题。如今玄康真得在洛京当大将军,那么势必要把御林军从他的手里夺去,如果失去了兵权,吉十一郎最终的结果也会跟吉老三他们一样。 当然,吉十一郎也明白,虽然十三太保不在洛京,但是并不代表着他就不能掌控洛京的局势。如今整个朝堂上,都是晋王一党;落日军、旭日军和安国军最终投降了玄康,如今这三支大军的统帅也是由玄康直接任命的,而且玄康特意地规定,以后这三支大军中军指挥使以上的人员任命和变更,必须要由他这个辅国大将军说了算。这实际上也就掌控住了十五万的兵力,与他和吉十郎的兵力相当,就算是他和吉十郎想要在洛京翻起点儿浪都不可能。 “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感谢你!”虽然对于玄康人不在洛京,还要把持着洛京的军政大权有些不满,但是吉十一郎还是认真地道:“你放过了几位哥哥,大家兄弟一场,最终这样的结果虽然令人唏嘘,最其马你没有把他们杀掉!” “我在气急的时候,的确想要杀人!”玄康如实地告诉着他:“不过,后来我想起了明月禅师的警告。” “明月禅师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说少行杀孽,仁者无敌。”玄康苦笑道:“我知道自己成不了圣,但是我也不想成为栾信那样的魔!” 两兄弟并肩走进了宫门,吉十郎和秦电也过来相见,大家都有默契,再不提洛京之乱一句话。 许多的朝臣都纷纷过来向玄康见礼,如今玄康充当的就是当初吉昌的角色,他是辅国大将军,可以左右整个大吉王朝所有事情,包括教训皇帝。 来到了金銮殿,吉泰儿坐在龙椅上,看到玄康的时候,他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马上起身亲自将他迎进殿中,并且在龙椅的旁边又设了一个大将军座,与之前吉昌担任大将军时一模一样。 这是玄康第一次参加吉泰儿称帝的朝会,在这个朝会上,主要的是决定三方面的事情,头一个就是由玄康亲自操持吉昌的葬礼,举国一年丧期,各种典礼,迁陵仪式,足足要忙三个月。 之后就是新皇登基,大赦天下,更改年号,从明年起,大应的年号改为顺兴,这也是玄康特意改定的,意思就是顺应天时,大吉兴旺。 第三件事,就是理顺吉昌晚年时的乱政,他特别赦免了柴三郎、虞昀等人谋逆罪名,诏告天下,如今已经是一个新的时代,过去了的事情将不再追究。为此,玄康特意封虞昀的儿子虞永忠为关内侯,让其承继虞家烟火。 实际上,虞永忠一直生活在晋王府,已然成了他的养子。 玄康还特别征招窦刚重回洛京,恢复了他以往的爵位,再一次将洛京巡城司统领一职授予他,这令窦刚感激莫名。 而当初因为反对吉昌被贬和被流放的许多大虞朝旧臣,也都在玄康的赦免之列,他就是要给人们一种印象,那就是如今的大吉朝已经跟之前不一样了,皇帝换了,大将军也换了,他希望整个国家都能够和解。 与此同时,他又派出使者,向各诸侯国宣示大吉朝的新令,对于已经称帝的南楚国,也没有一杆子打死,特地征用楚飞虎入朝为官,担任鸿胪寺副卿,并派往南楚国以示与其友好之态,当然,龙陆之境,只有大吉朝,是不允许第二个称帝者,所以玄康还是写了一道温和了许多的圣旨,告诉着楚飞云,如果他取消帝制,大吉朝廷可以给南楚以免税的贸易优待,否则,只要是去往南楚的任何货物,都会征收百分之百的关税。 玄康想用的是经济手段来打击不听话的人,毕竟洛京才是龙陆的经济中心,如果没有洛京的支持,任何诸侯国都难以得到巨大的财力扶持。 吉昌的葬礼十分得隆重,作为虞末双雄之一,他比栾信要风光了许多。 栾信的葬礼草草,那是因为他虽然凶悍,但是为人恶毒,没有人愿意为一个魔头去送终,在他死的时候,许多人都拍手称好。 但是吉昌不同,所有的人都认为,他过继了一个十分了不起的儿子。 第395章 天下大乱 吉昌的国丧在玄康的主持下,办得轰轰烈烈,风风光光,便是连他昔日的对手,文青云、秦威和楚飞云也派出来了吊唁的使节,停灵七十二天后,终于入土为安。 之所以要停灵那么久,是要派出大量的劳动力来挖山陵。 玄康在洛京一直忙了三个月,他与吉泰儿一起执孝子礼将棺椁送到了陵穴之中,直到封闭了墓门。 吉泰儿懵懵懂懂,实际上都是玄康在打幡守灵。 入秋之后,玄康遵守自己的诺言,离开了洛京,回归晋都城,那里是由他一人说了算的。 顺兴元年,龙陆大地在一片详和中渡过,大吉朝经历了第九个春秋,虽然玄康没有坐镇洛京,但是洛京的军政都还把持在他的手里,所有的表章都会经由设在洛京的大将军府长吏之手,批奏之后才会颁行天下,或是遇到紧急的事宜,公孙楚会派人星夜送到晋都由玄康过目。 实际上,此时的大吉王朝已经变成了两都制,虽然京城还是设在洛京,但是真正发布命令的,却是晋都城。 好在从晋都到洛京并不算太远,快马加鞭一日一夜足可以跑到。 但是,详和气氛并没有保持多久,顺兴二年,西秦和南楚再兴兵戈,两国共同伐蜀,天下再一次陷入到了诸侯混战之中。 西蜀派出使者紧急向洛京求援,而与此同时,秦无殇与楚飞云的秘密使者也到了晋都,两个人都在问着玄康当年他们三人一起订立的三人同盟,还作不作数? 秦无殇派来的依然是风扬,楚飞云派来的是他的弟弟楚飞豹,而公孙楚也让左放儿带着朝议也快马加鞭地赶到了晋都城。 如今,左放儿已经长大成了一个十分英俊的小伙子,每当看到他的时候,都让玄康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大哥玄华来。 他不明白文玄康是怎么想的,把三个儿子都派到了他的身边由他驱驰,而自己的身边却只有几个幼子,实际上文青云跟哪个儿子的关系都不好,他是一个自私的人,更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也许在文青云看来,只有把儿子支得远远的,才会觉得自己的王座比较安稳吧!即便是吉昌都死了两年,他也不提立世子之事。 “朝议的结果是我们必须要帮助西蜀!”左放儿将公孙楚的信件和朝议的记录交给了玄康:“请晋王过目!” 玄康皱起了眉头来,想了一下,觉得还是应该把他们之前的关系捅破好。 “放儿,以后你不要叫我晋王,难道这么久了,公孙楚也没有跟你说过,我是你二叔吗?” 左放儿的脸一红,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微微点了点头,还是道:“这么多年了,我觉得还是叫主公或者晋王顺嘴些!” “不要再这么叫了!”玄康直接回拒:“以后只管叫我作二叔,咱们才是一家人,没必要说两家话!” “诺!” 玄康仔细看了看奏章,微微冷笑道:“这个朝议是不是由吉十一郎主持的?” 左放儿问:“二叔怎么知道?” “呵呵,这种谋对,也只有吉十一郎能够想得出来!呵呵,他让十二哥领十万栾军攻楚,要我领十万晋军攻秦,以此来救西蜀。呵呵,此法儿之前也许有用,如今却是毫无用处,秦楚两国是铁了心要灭西蜀!” “二叔难道不准确出兵?” 玄康道:“就算是出兵,也是徒劳无功,西蜀远在天边,我们根本无法救得,不如就让西秦和南楚瓜分算了!” 左放儿一愣,忙问道:“我知道西秦和南楚都派了使者秘密到了晋都,难不成二叔准备兑现之前与秦楚二君的同盟之言?” 玄康并没有向公孙楚隐瞒当年他和秦无殇、楚飞云的同盟,显然公孙楚也已经告诉了左放儿,他收左放儿为自己的徒弟,的确是在十分用心的教着他。 玄康没有马上答话,反而问道:“你师傅的意思呢?” 左放儿道:“师傅说,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二叔与秦无殇、楚飞云同盟,那时谁又知道将来的事情?不过是同病相怜,互相扶持罢了!如今你们三人虽然都成了诸侯王,但是立场不同!此时,二叔身为大吉朝的辅国大将军,就要以自己的立场为主,而非什么兑现诺言!如果任由西秦和南楚吞并西蜀,这两个诸侯国定然会更加强大,到时候对咱们是不利的!” 玄康点点头,又问:“他还说了些什么?” “师傅还说,如果这一次西蜀求救我们不理,那么其他的诸侯都将对我们失去信心,大吉朝也将再无权威!” 玄康苦笑一声:“秦楚灭蜀,对于我们来说,根本是鞭长莫及,如果我们兵动攻秦攻楚,那么东齐国定然会灭东海国接着攻魏,我若不动,天下间就没有人敢动,我若一动,天下将大乱!” “东齐灭东海国?攻魏?”左放儿不由得一惊,虽然他们都是文家的子弟,但是此时,左放儿却对文青云没有半点儿好感。 “我虽然是文青云之子,但是如今过继到了吉家,我的名字叫作吉存勇,以后我的儿子都会姓吉。呵呵,你也一样,左路把你救出来,收你作养子,我想你也不愿意再改回文姓,是吧?” 左放儿点点头。 “实际上,我也很有些难堪,真得不知道将来文青云灭东海国之后,我还能怎么维持大吉朝的天下!我是要维护这吉家的天下呢?还是要帮着文家打天下呢?” 左放儿斩钉截铁地道:“二叔难道没有想过,自己坐天下吗?即不帮吉家,也不帮文家!” 玄康苦笑道:“我若想坐天下,早就坐了。当初先皇驾崩时,就已经把天下让给了我,虽然几位太保哥哥们从中作梗,但是最后都对我收拾了!我要坐上皇位,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即便如今,我不是皇帝,又如何?这大吉的天下,还是在我的手里头!我是不会改朝换代的,要是有一天,我真得坐上了皇位,还是大吉朝的皇帝!” 左放儿点点头,又道:“其实刚才二叔的担心,师傅也想到了,不过,他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 “什么话?” “水清无鱼,混水才可以摸鱼!二叔如果想要真正的一统天下,那么不妨让这天下大乱起来!” 玄康一动,恍然大悟一样得大笑起来:“好,那么这个折奏我批准就是!” 第396章 玉璧成双 玄康最终还是批准了由吉十一郎主持的那份朝议,决定援救西蜀,虽然他十分得清楚,这种援救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而且还会令自己与西秦、南楚彻底翻脸。 但是为了大吉朝的声望,同时也为了自己的名声,他必须要这样做。 在给西秦和南楚的秘使回话时,玄康让他们回去转告各自的君主,之前的那个文玄康已死,如今的他是叫作吉存勇的晋王,是晋国的君主,同时也是大吉朝的辅国大将军,而非东齐国的世子。 如果要统一天下,与西秦和南楚翻脸是必然的事,晚痛不如早痛,以后做起事来也就少了几许的迟疑。 风扬和楚飞豹失望地离开,同时他们回去也要做好迎战的准备。 在玄康准备着出兵攻秦的时候,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几个他的老相识来到了晋都城,而且当初可是作为他的敌人存在的。 找到他的是柴三郎和乔杜娟,引荐他们过来的是韩冰儿。 更令玄康没有想到的是,柴三郎过来找自己,他竟然想要仕官晋国。而他提出来的要求,更令玄康哭笑不得,那就是将自己的义女乔杜娟嫁给玄康。 乔杜娟已然二十五岁了,这在普遍十四五岁就要出嫁的龙陆中,可是一个老姑娘了,尤其是在晋国,这样留在家十年的老姑娘,会被克以重税。 不过,对于玄康来说,他是穿越过来的人,女子二十四五岁出嫁刚刚好,所以他并不在乎年纪。 “柴先生为什么会想到要到我这里来仕官呢?”玄康好奇地问着柴三郎。 柴三郎与他对面而坐,并没有因为玄康的身份而显得卑微,反而一副大大方方的样子,果然是有大将风度的人。 “原因有三!”柴三郎道。 “你且说说!” “这天下间,敢用我柴三郎的人,除了你晋王之后,只怕再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玄康点点头,柴三郎在龙陆的名声很不好,一提到他,人们马上想到的是暗杀,他已经习惯了搞那种黑地里的活动,让人对他无法信任。 “敢用你和愿意用你可是两码事!”玄康提醒着他。 “是!”柴三郎道:“不过,晋王难道一直想要盘踞在龙陆之北,没有过一统天下的打算吗?” 玄康微笑不答,这算是默认了。 柴三郎接着道:“天下人只知道我会暗杀,但是其实我最拿手的本事却是领兵打仗。如果晋王能够用我,我可以替冲锋陷阵,夺关斩将!难道晋国不缺像我这样的人材吗?” 玄康点着头,他当然听说过当初柴三郎的战绩,那时他还不到二十岁,在柴晋亡国前,坚守汾阳城令吉昌的十几万大军前进不得。 “你可知道,如今的晋军与以往不同,我们晋军采用新式武器,新式的作战方法,之前的那一套已经过时了,并不适合指挥晋军!” 柴三郎点着头:“我知道晋军的厉害,呵呵,不过,兵法却是互通的,而且我也相信以我的学习能力,稍加学习就可以融会贯通。” “那么,你的第二个原因呢?” “这第二个原因嘛,就是因为杜娟,这个孩子是我一手培养起来,就是我的心尖一般,我没有想到,她会对你这么死心塌地,达到非你不嫁的地步!” 玄康一愣,不由得摸摸自己的脸,这张绝世的脸,的确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好处,尤其是在女人的面前,绝对有一笑倾心的效果。如今他的后宫里并不缺女人,相反,而是有很多,对于美女他来者不拒,这几年下来,他的儿子就已经有了三十个,女儿也有二十个,照这样的速度,他相信自己绝对可以成为另一个周文王,可以生下九十九个儿子来,可能还不止! 他把在洛京晋王府的老婆孩子都带回到了晋都来,这样也方便自己对孩子的教育。 他现在最脑人的就是要记下这些儿女的名字来,他可不像成为文青云那么失败的父亲,为了培养自己的儿女,他专门成立了一个宫廷学校,以最严厉的老师来教,所有的子女在六岁之后,必须脱离母亲的身边,在宫廷学校里过集体生活。 “我的女人虽然很多,但是也要我喜欢才行!”玄康告诉着他:“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娶乔杜娟呢?” 柴三郎笑了笑,随身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来递给他,道:“娟儿说,你只要看了这东西,应该就会娶她的!” 玄康莫名其妙,还是接过盒子打开看,不由得怔住了,因为这里面装着的,正是那块丰夫人给他作聘礼的青天白日玉璧。 “如日中天?”他经不住地问:“这玉璧怎么会在她的手里?” 当初两块玉璧,一块玄康给了晋阳郡主作为聘礼,一块给了韩爱珠。但是后来韩爱珠嫁给吉十一郎之后,玄康并没有问她讨要那块玉璧,韩夫人却主动地告诉着他,那块玉璧在当初的洛京之乱时丢了,他只以为是韩爱珠喜欢那块玉璧,不愿意还他,也便没有在意。 柴三郎道:“这块玉璧是娟儿从一位军士的手里买下来的,她说这是天定的姻缘,玉璧有两块,让她得到了这其中的一块,另一块在晋王的手里。如今两块玉璧可以重逢,成双成对,难道这不是天意吗?” 玄康知道,当初的洛京之乱,有乱兵闯进了大将军府,那些乱兵从大将军府里抢走了不少的宝贝,看来韩夫人并没有说假话。 他连忙差人去晋阳郡主那里要来的另一块玉璧,将两块玉璧放在一起对比,果然是一模一样的,当下大笑起来,点着头道:“既然这是天意,那么,我便娶了杜娟姑娘,只是她成为我的老婆后,可不能吃醋,我的女人必须要有规矩,不能干政,不能醋妒,不能勾结外臣,犯其中之一,不管他有没有替我生过孩子,我都会将之遣散出宫,下嫁兵卒!我已经遣散了十多个人了!” “晋王放心,娟儿绝对会让你满意的!她既然死心塌地地想要嫁你,自然知道你的规矩!” “那就好!”玄康笑笑,又道:“不过,作为我的女人,只要我在晋都的话,每个月至少都会宠幸一回,以尽夫妻的义务!” 柴三郎瞪大了眼睛,晋王的后宫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一个月宠幸一次,他怎么忙得过来呢? 第397章 风起云涌 柴三郎接着又道:“这第三个原因嘛,也是为了我自己!这么多年以来,都处在要杀掉吉昌替父报仇的路途上,如今吉昌身死,人死灯灭,所有的仇恨也只能随之烟消云散了。呵呵,实不相瞒,没了什么追求,我很颓废,如果再继续这样下去,我会跟行尸走肉一般!” “柴先生不愿意过一过平常人的日子吗?” 柴三郎反问着他:“你觉得我会是一个甘愿寂寞的人吗?我才四十五岁,我还可以娶妻生子,还可以建功力业!我可不想到时候史书记载的时候,只把我记到刺客列传里!” “所以你才会找我出仕?” “对!”柴三郎道:“这天下还不太平,你也在用人之际,而且如果你能够举我为官,相信就会让全龙陆的人们看到你求贤若渴的决心,像我这样以前与你为敌的人,都能够被你所用,那么,天下间的人材,又有谁不愿意投靠你晋王呢?” 玄康对于柴三郎还是有着戒备之心,他并不想真得启用柴三郎,不过柴三郎的这番话,还是令他动起了心来,他想起了千金买马骨的典故。 是呀,如果自己真得想要招揽天下的人材,就必须要放下以往的恩怨。柴三郎就是一个很好的示例,如果他连柴三郎这样的人,都愿意使用,并且委以重任的话,相信全天下的人,都会对自己趋之若鹜了。 “很好!”他终于开心地点起了头来,想了想,道:“我对你还是有些疑惑,不过我相信你的能力。这样好了,朝廷要我攻打西秦,以解西蜀之危,我准备派李乐为帅,领十万人马攻打西秦,便以你为副帅,辅助李乐出征,如何?” 柴三郎一怔,随即对着玄康一拱手:“多谢主公信任,柴某定然不会令主公失望!” 玄康感到有些错愕,没想到柴三郎改口如此之快,已然认了他作主公。 认他作主公,就是家臣,这与朝臣明显得不同。 “还有件事!”玄康笑道:“我知道你和韩冰儿关系非浅,我想知道你与她到底是什么关系?朋友?亦或情人?” 柴三郎愣了愣,摇着头:“我与她只不过因为有共同的敌人,所以才会走到一起!虽然柴某想要娶她为妻,奈何她心有所属,我们之间到底也只能做朋友!” “那就好!”玄康道:“那我便请你作个媒,让她嫁给李乐,如何?” 柴三郎苦笑道:“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如果她要嫁,早就嫁了!我曾问她为何不嫁李乐,她说李乐太花心,她怕将来会被他抛弃的!” 玄康道:“你这样告诉她,如果她愿意嫁李乐,我让李乐明媒正娶,以她为正妻!如果她不愿意嫁,也随她,只不过,以后她的儿子能不能成为嫡子,继承李乐的家业,那就不好说了!也许以后我会安排李乐娶个正妻呢?” 柴三郎怔了怔,最终点头答应了。 与李乐和韩冰儿比起来,玄康娶乔杜娟就要简单多了,乔杜娟盛被招入到晋王宫中,直接也玄康春风一度,玄康感到十分满意,第二天便封她为侧妃,有了一个明确的身份。 玄康的女人虽然很多,但是王后只有晋阳郡主一个,被封为侧妃的只有虞庆阳、寇凤娘和乔杜娟三人而已。 这一回,韩冰儿终于答应了李乐的求婚,也许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将来能够有一个好的前程,女人大多都选择了退让。 李乐的婚礼十分得隆重,这也是玄康对这位忠心耿耿的护卫的一个恩宠吧。 婚后不久,李乐便领兵出征,韩冰儿也随他一同出征,柴三郎为副帅,十万人浩浩荡荡地杀奔秦都城而去。 玄康并不指望着李乐能够拿下多少秦国的土地,因为有一条渭河横亘在关中平原上,秦无殇为了防止晋国的入侵,便在渭河北岸接连修起来了五个要塞,将所以通往秦都城的道路封得死死的,而且守将也听从秦无殇的命令,紧守要塞不出。 想要兵临秦都,李乐就必须要一个个地拔除这些要塞,那可非是一两日而行的,而且代价是非常大的,而玄康的要求,却不允许他有过大的牺牲。 实际上,玄康派兵攻打西秦,也只是响应一下朝议罢了,就当是让李乐去举兵游行。 果不其然,在晋国对西秦用兵,栾国对南楚用兵之后不久,文青云真得就发兵攻打东海国,东海国也派出使者到洛京向朝廷求救。 无奈之下,吉十一郎亲自给玄康写了一封信,希望他能够派出使臣往东齐国去说服文青云收兵。 文青云这是在报仇,当初吉昌东征之时,东海国、魏国、吴国和越国都曾尾随而来,想要在东齐分一杯羹,如今吉昌已经死了,而当政的却是自己的儿子,所以文青云自然胆大了起来。 玄康接到了吉十一郎的信后,便真得派出使者往东齐国见文青云,他派出的使者是自己的弟弟文玄光。 很快文玄光回到了晋都,告诉着玄康,说是父王让玄康不要管这事,而且还建议玄康应该乘此机会,收拾掉北燕国,统一北方,而由他来统一龙陆的东方,一旦这样的局势形成,那么,这个天下终将成为他文家的天下。 “还有!”文玄光道:“父王让我问问你,吉昌都已经死了,而且你也已经替吉昌送了终,什么时候改回自己的名姓来?” “父王怎么这回如此在乎我姓什么了?”玄康嘲笑一样得问道。 文玄光道:“之前吉昌要你过继到吉家去,父王就是不同意的,现在没有人能够左右你了,二哥自然应该改回我们文姓!” 玄康道:“人怎么可以出尔反尔?若是没有吉昌的恩宠,我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晋王。我能够有今天这么大的权势,都是吉昌给的,而非是父王给的!老四,你也跟了我这么久,应该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人无信不立,业无信不兴,国无信则衰!我不可能弃吉而不顾的!” 玄光道:“你知道父王跟我说了些什么吗?他说,如果你改回自己的本名本姓,那么,他就立你为世子,等他百年以后,东齐国也是你的!” 玄康摇着头:“大哥当初没有得到的东西,我连碰都没有碰过,不想再步入大哥的后尘!”说着,他又意味深长地道:“四弟,我不是文家子,你才有可能会成为东齐世子,难道你愿意永远在我的羽翼下成长吗?” 玄光沉默了,玄康看得出来,他跟自己呆得久了,也有了野心。 第398章 乱战之中 玄康看得出来,文青云一定没有少给自己的四子灌输迷魂汤,或许直接就许下了要立他为世子的话。 文玄光有些不甘心,又问:“难道二哥要与父王为敌吗?” 玄康道:“这不是我要与父王为敌,而是父王要与我为敌!” 文玄光不可置信的看着玄康,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玄康解释道:“他明知吉昌立我为继承人,这大吉朝迟早是我的天下,他还是要犯上作乱,不过是想要自己称帝罢了!父王的野心很大,如果谁要是阻止了他,他才不会管是自己的儿子呢!再说,我也已经过继到了吉家,与文家便没有关系!” 文玄光道:“其实父王还是爱你的!只是,就算是他有野心,也不过是想要建立一个以文姓为皇的天下而已,若是二哥愿意改归门庭,他也不介意尊从二哥为尊。” “刚才我也说了,我是不可能改回文姓的!我若真得称帝,又改回文姓,那与改朝篡位有什么不同?” 文玄光为难起来:“若是二哥执意要与父王为敌,你叫我和三哥和老五如何自处?” “如果自处,就要看你们的选择,你们若是选择父王,我不会怪罪你们;你们若是选择我,将来若我夺天下,你们也是自然也会以皇弟的身份称王!” 玄康答应给自己的弟弟封王,可不是像如今这样的划立什么新的诸侯国,他要封的是那种有地位,但是却没有权势的王爷,就像是宋元明清一样!他可不想自己打下来的天下,又重新陷入到四分五裂中。 “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观望!”玄康话音一转:“只不过,父王若是胜了,我不知道他会对你们如何处理!但是我若是胜了,将来一旦得了天下,便不可能再封你们为王了,最多只会让你们作为一个富家翁,平安到老!” 玄光迟疑起来,他很不愿意在父亲和兄长之间作出选择,只得道:“二哥还是容我与三哥,五商量一番吧!” 玄康点头。 玄康本来就知道与文青云是不可能调节的,文青云对于扩张东齐的领土,有着特别的执念,如今吉昌一死,更没有人能够管束得他,他也不再忌讳任何人,虽然儿子文玄康对他发出了警告,但是话说一说好听,实际上做不做的,却不见得。 文青云实际上是在赌博,既然玄康这么在意忠孝仁义,他可以为吉昌那个义父守义,又怎么会对自己这个生父不孝呢? 东齐国依然霸道的欺凌南面的东海国,定要将之灭除而后快。 玄康只得派特使入洛,让吉十一郎、毕修和公孙楚共同拟制了一份讨文令,号召天下诸侯共伐东齐。 虽然这份讨齐令写得冠冕堂皇,但是玄康却知道响应者定然寥寥无几,他还没有吉昌那种号令天下的威信。 此时,西秦和南楚已然和大吉朝翻了脸,在玄康决定遵从朝议,对这两国用兵之后,继南楚国之后,秦无殇也宣布西秦正式脱离了大吉朝的番属,自立为帝,更加强势地攻击西蜀,已然攻陷了绵竹关,马上要打到蜀都城了。 而南楚也已经攻陷巴郡,西蜀的灭亡已然是时间问题了。 显然,西秦与南楚已经私下了里达成了平分西蜀的协议。 虽然西秦和栾国都派出了十万的大军对西秦和南楚进行征伐,但是无论是西秦,还是南楚,对于十万来犯之敌,都处在了依城池和要塞坚守的策略,除非是有三十万以上的大军直扑过来,他们是不会从西蜀国撤兵的。 玄康还不没有那么傻,把自己的三十万大军用到西秦;而栾国一共也才二十万大军,如果没有洛京的支援,根本不可能成行。 在朝廷下达了讨齐令之后,响应的只有魏国和宋国,因为这两个国家对于东齐有着切肤之痛,毕竟离得太近,都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 如果东齐一旦灭了东海国,那么下一个目标,也必定是这两个国家。 北燕、北赵、和吴、越四国,都采取了观望的态势,并没有呼应大吉朝廷的号召。而更令大吉朝廷没有想到的是,吴国乘着南楚把所有的精力扑在了灭西蜀的情况下,突然出兵攻打越国,吴国国王希望吞并越国后,以提升吴国的实力,以期能够在抵抗将来东齐国和南楚国的压力。 而北赵也觊觎起了北燕来,仗着自己是与东齐国和晋国有亲戚关系,举国之力攻打北燕。在赵王赵烈看来,自从上一次北燕被晋国击改,夺去三郡之地后,北燕国已然成为软弱可欺的小国了。 一时间,龙陆大地上一片的狼烟,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纷乱的战国时代。 龙陆的乱战,倒是显得洛京和晋国成为了祥和之地。 令玄康没有想到的,他派出了李乐和柴三郎征伐西秦的十万兵马,竟然经过一个多月的艰难攻拔,奇迹一样得拔除了秦无殇设在渭河北岸的五座要塞,进逼到了秦都城下。 玄康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回为他看到了占领整个渭河平原的巨大战机。 此时,秦无殇亲自领兵在蜀地艰难地作战,已然打到了蜀都城下,将之围困起来,却也因为粮草的不济,久攻不下,毕竟从关中平原运粮到蜀地,并不容易。 正因为秦无殇没有坐镇秦都,而被他留守秦都的风扬犯了致命的错误,所以李乐和柴三郎才能够长驱之入。 当然,玄康也知道,单单凭着李乐,他还没有这种能够攻坚的本来,就算是给他配上了五十门火炮,也是无济于事的。这里面,显然是柴三郎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 看来,柴三郎果然名不虚传,不仅仅是一个暗杀高手,更是一名难得的将才。 此时的秦军兵力被一分为二,主力三十万还在蜀中,关中只有金潼关十万兵马和秦都城十万兵马。 秦无殇此时如果从西蜀撤军,那么他之前打了数个月的成果,一定会赴之流水,而且也不见得能够赶在秦都破城之时回来,所以这样的机会对于玄康来说,也算是千载难逢。 玄康再不犹豫,马上命令早就已经集结的三十万大军,星夜起程,直扑秦都城而来。 如果秦无殇不放弃渭河平源,那么,他必须要赶在秦无殇回兵之前,拿下秦都城,这个时间足有一个月。 当然,他更相信秦无殇在求援无望的情况下,会选择继续灭蜀,就算是秦都城被晋军攻占,他也有一个足够强大的后方,随时进行反扑! 第399章 攻破秦都 玄康亲自带着三十万晋江,作为增援部队,只用了七天时间便赶到了渭河之滨,此时已然时近寒冬,李乐和柴三郎的十万大军已经攻到了秦都城下,就在秦都城外驻扎。 秦都城毕竟是西秦的国都,也是龙陆大地上为数可数的几座坚城,若不是玄康当初在李乐出兵时,给他们配制了五十门火炮,他们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跑到秦都城下来攻城。 火炮的威力还是巨大的,但是这种超级武器毕竟局限于冶金和铸造技术,便是在晋国,所能够生产出来的火炮总共也不到一千门,一旦战争打起来,新生产出来的火炮速度,根本抵不住暴废下来火炮的速度。 在李乐和柴三郎进驻到秦都城外之后,风扬也曾试图发起反击,他亲自带着秦都还剩余的八万余人,会同从金潼关调来的五万人,试图以失力的优势,从东西两面夹击,将李乐的大军击溃。 但是,在晋军强大的火炮,和三千条步枪的堑壕战中,却败下了阵来。 虽然此时,大家都知道晋军武器的先进,也都在千方百计的研究、购买,甚至于盗窃,但是晋军对武器的管理十分严格,而且兵器司的保密也十分成位,少有能够得手的。 即便是有诸侯国拿到了火炮和步枪,却也无法仿制。因为火炮的铸造和冶金要求很高,他们的工艺水平根本做不到,便是仿制了出来,也会因为强度等问题炸膛;而步枪所用的无缝钢管,就更不是谁都能够制造出来的。 另外,即便是有人能够买到晋国产的火炮和步枪,也会因为子弹和炮弹的原因,无法持续使用。 子弹虽然看着很小,但是制作工艺却也十分复杂,尤其是子弹和炮弹里所使用的火药配方,更不是普通的配方,想要自己做出来,只怕没有三五年,是不可能想出来的。 在几次反攻无果,反而损失惨重之后,风扬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如今的晋军更是今非昔比,有着新式武器的使用,一千兵足可以抵得他们的一万兵。 也便是在风扬与李乐纠缠,想要将之击败的时候,玄康飞速地赶了过来,马上在渭河上搭起了浮桥,三十万人除了留下三万人在华阴城据守,以防金潼关还剩的五万兵马回援,其他的兵马都直扑秦都城而来。 风扬见势不妙,马上领着还剩下来的不到十万人,迅速地退回到了秦都城,然后闭门不出,只等着玄康攻城。 在休息了一夜之后,第二天一早,玄康便亲自督促着晋军攻城。 这一次,玄康的攻城,强硬到了直接硬打。 除了李乐所携带的五十门火炮之后,玄康又特意地带出来了三百门火炮。 他直接将这三百五十火炮就在秦都的东门外一字排开,一声令下,“轰”“轰”的声音震耳欲聋地响起来,天地为之变色,大地在隆隆的炮声中,瑟瑟发抖。 而许多秦国守城的官兵更是吓得肝胆俱裂。 只轰了一上午,坚固的秦都东城墙轰然倒塌,风杨也绝望到了极点,他没有想到,被秦军引以为傲的秦都坚城,在新式武器面前,如此不堪一击,若是以这种武器普及下来,修城还有什么用呢? 秦都东城墙的倒塌,立即立秦军的军心崩溃了,而此消彼涨,却令晋军的士气大增。 在火炮一停下来,二十多万晋军便喊杀着冲进了秦都城,固若金汤的秦都一日而下。 拿下秦都城的时候,玄康马上派人先把秦王宫保护起来,此时他的姐姐文幕灵是秦无殇的皇后,他不能让自己的兵丁伤害到姐姐和他的两个外甥。 文幕灵又为秦无殇生了一个儿子。 在见到文幕灵的时候,她一身素衣,披麻戴孝,带着与自己一般打扮的两个儿子,跪在西秦的太庙中,泪流不止。 玄康还是来到她的身边,十分不自然地叫了一声:“大姐!” “不要叫我大姐!”文幕灵的声音十分得冰冷:“如今我是你的阶下囚,要杀要剐都听凭晋王的吩咐!” 玄康知道自己不管如何解释,文幕灵也不会原谅自己,反倒坦然起来,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问着她:“你是要回东齐呢?还是要入蜀去找秦无殇?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会让人护送,也绝不会对大姐不敬!” 文幕灵叹了一口气,她自然是知道玄康是不会杀她母子的,也便没有再出言讥讽,长叹一声后,无可奈何地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已经是秦家的人,不可能再回东齐国了!” 文幕灵是丰夫人所生,要说的话,她也玄康才是最亲近的,因为玄康自幼也是在丰夫人的呵护下长大,只是文幕灵比他大了许多,在他懂事的时候,这位大姐就已经嫁到了西秦。 “我明白了!” 玄康没有为难那些忠于秦无殇的西秦旧臣,就算是风扬,本来是要自杀谢罪的,也被他救活了下来,然后从西秦俘虏中抽出五百人,令他们护送着皇后和那些不愿意投降的西秦旧臣离开秦都城,从陈仓道穿越秦岭进入汉中。 玄康并没有马上袭取汉中,因为此时,秦无殇回援的十万兵马已经到了那里,这令他多少感到有些可惜。如果能够拿下了汉中之地,那么,秦无殇就算是入了蜀,也最终会成为为他做嫁衣裳的人。 毕竟金潼关还有五万西秦悍卒,玄康派出了投降的一位西秦故吏,前往金潼关招降守将,那守将在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情况之下,不得不选择投降,至此,秦都城与洛京的捷径也被打开了来,从秦都到洛京,不需要再绕行河东郡,若是快马加鞭,一日可到。 当然,就算是攻破了秦都城,也并不代表着能够统治整个渭河流域,玄康又派出兵将四处出击,先后迫令扶风郡和陇右七郡归降,自此,晋国已然成为了拥在二十多个郡的超级诸侯国,统治的人口达到了两千万! 正当玄康志高意满,准备对秦无殇赶尽杀绝,同时也攻入西蜀之际,洛京的鸿翎使者突然从金潼关而来,他在一天之中满到的,中途累死了两匹马。 当然,这位鸿翎使者所带来的消息,也着实令玄康大吃了一惊! 第400章 将星殒落 “吉存忠中矢垂危?”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玄康一下子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十一哥要死了?” 枚枝肯定地点了点头。 玄康呆若木鸡,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消息千真万确!” 接着,枚枝便将洛京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如实地讲了出来。 就在玄康带着晋国大军出征西秦之时,东齐国也已经灭掉了东海国,东海王与他的世子逃亡的路上,死于乱兵之中。自此,东齐国的势力直达江水北岸,与吴国接壤。 紧接着,文青云马上带着得胜之师,转战西境,因为此时,魏宋联军在响应朝廷号召后,急攻南浔,见到东海国最终灭国,而文青云势大,只得回后自保,同时向洛京求援。 吉十一郎可是宋国的质子,在接到父王的求援之后,再没有半点儿的耽误,将洛京的守备交给了吉十郎,自己亲自提着十万御林军东征支援魏宋联军。 双方在宋都城外展开大战,本来势均力敌,难分胜负,谁知道朱俊忽然从黑伏城出兵,以五万人马奇袭魏都,魏军只得回从宋都撤兵回守魏国,再加上东齐绣衣社策反了宋国大将,在决战令三万宋兵倒戈,最终吉十一郎与宋军大败,宋都城被攻破,五百年宋国被灭。 吉十一郎带着御林军和宋国残兵六万人退入到了魏国境内,文青云领着三十万得胜之紧追不舍,妄图乘机再一举灭魏。 吉十一郎准备退守魏都城,与魏军合并一处,以抵挡东齐国的凶猛攻势,但是在半路却遭遇了朱俊的埋伏,若非朱俊念在往日吉家太保的情面上,最终放了吉十一郎一码,他定然会全军覆没。 吉十一郎,身中数箭,领着最终的三万残兵败退到了荥阳,他知道魏国已然与宋国和东海国一样,再无可救之机,所以希望能够守住洛京的东大门,以防文青云在灭魏之后,再一次乘机攻入洛京,灭掉大吉王朝。 只是这一番操作下来,虽然暂时稳住了阵脚,他自己的箭伤加重,已然是奄奄一息了。 “十一太保希望主公能够看在先皇的份上,阻止东齐国的吞并,他还在等着主公能够去荥阳见最后一面!” 听到这个消息,玄康心如刀绞,没有作半刻停留,将西秦的事务全权交与了李乐和柴三郎来处理,让田嗣丰领着十万奋勇军赶往荥阳城,而自己带着秋禅和二十三郎,骑快马,将众人抛在为身后,加急赶往荥阳城。 只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三个人跑死了三匹马,过洛京而不入,终于在第二天天亮之前,赶了八百里路,赶进了荥阳城。 吉老十面带戚色,领着玄康走进了太守府的内堂,吉十一郎躺在床上,果然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若不是有从洛京请来的名医安国兴给他吊命,或许吉十一在一天前就咽了气。 当玄康满是泪水地来到榻前时,吉十一郎好像是预感了什么,霍然睁开了眼睛,精神起来,这也是他回光返照的时刻。 他紧紧地握住了玄康的手,用微弱的声音恳求着:“阿勇,是十一哥不好,若是当初遵从先皇遗诏,立你为帝,大吉朝不会如今天这般岌岌可危!你恨十一哥吗?” 玄康哭着摇了摇头,脑海中不断印现着他与吉十一郎交往的情景,要说他在洛京数年下来,最大的收获,也就是交到了吉十一郎这个亦兄亦友的伙伴。 “不!我怎么会恨你呢?” “大吉朝以后只能靠了!”十一郎也在流着泪,他深深地知道,如今的大吉朝中,也只有玄康一个人可以力挽狂澜。 “放心吧,我一定会保大吉王朝百年!” 十一郎又看向吉十郎,吉十郎也俯下了身来。 “十哥,我先去了,若是这一次能够击退东齐,请十哥同意,恢复先皇遗诏,由十三弟登基!” 吉十郎愣了一下,眼中也满含着泪水,终于点起了头来,他知道吉十一郎的临终遗言的确是无奈之举,如果玄康逼退文青云,他在大吉朝的威望更盛,没有了吉十一郎的掣肘,整个洛京几乎都是玄康的势力,单单凭着吉十郎一个人,根本就是独木难支、 更何况,吉存勇与文青云之间的关系,若是十三太保只坐壁上观,大吉朝也将会被文青云灭亡。既然如此,还不如当初让十三弟继位以保住大吉朝的基业,即便是退一万步讲,若是能够令吉存勇和文青云一番厮杀,也是好的。 文青云有杀子的恶名,没有人会相信身为大吉皇帝的吉存勇,会向文青云俯首,就算这个东齐国王是他的生父! 吉十一郎又一次紧紧地拉住了玄康的手,这一回,他知道自己马上要离世子,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对着玄康道:“爱珠还是爱着你,莫要再辜负她了,请善待她和犬子!” 玄康一愣,吉十一郎这是在托妻寄子呀,他是想要自己娶了韩爱珠,所以才会说不要辜负她的话。可是这却让他为难起来,想了一下,还是道:“放心吧,十一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爱珠妹妹和三个侄子的。 吉十一郎除了之前与魏窈娘生了一个儿子之外,又与韩爱珠生了两个儿子。 吉十一郎点了点头,终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没有哭声,只有泪水在不停地滑落。 也许将军就应该死于阵前吧,这令玄康反而有些羡慕吉十一郎了,在他临终之前,最少还有自己这么一个兄弟可以托付后事,若是真得等到自己临死的时候,不知道又会把后事托付给谁呢? 吉十一郎被顺兴皇帝追封为护国公,谥号为忠,虽然玄康很想要亲自主持他的葬礼,但是如今文青云大军压境,如果他再离开荥阳,那么大吉国就真得没有人能够指挥应战了。 吉十郎是带着五万定国军赶过来的,吉十一郎带出来的十万御林军只剩下了三万,八万人对于玄感来说,守城已经足够多了。 玄康还是命人将吉十一郎的棺椁发往了落京,也便是在这时,他得到了魏都城陷落的消息,到底文青云还是灭掉了魏国这个世仇,如今的东齐如日中天,在吞并了三国之后,实力已然超过一晋国,成为了最大的诸侯国。 田嗣丰所率的奋勇军还没有赶到荥阳,朱俊便领着十万东齐兵,打到了荥阳城外。 第401章 荥阳对峙 十万东齐军与八万大吉军在荥阳对峙,大吉军的主帅自然是玄康,只是他们的这支队伍,其中的三万还是御林军残兵,好在这支部队也曾被玄康统领过,他自己最早也是林御林军里出来的,所以还有些威望,所有的人都能够调取得动。 不过令玄康,吉十郎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与八哥的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形之下,数年过去,如今却是刀兵相向。 朱俊也十分得感慨,作为曾经的吉家十三太保中了一员,他是最早离开洛京的一个。 如今,大太保在洛京成了废人,二太保已死多年,三太保和七太保回归蜀国,蜀国已经出在了亡国边缘,凶多吉少,四太保和九太保回了越国,五太保去了北燕,六太保回了东海国,在这一次东齐吞并东海国中,被杀身亡,十一太保新亡,十二太保栾继在栾国,只怕这些活着的太保能够再相聚的时机已经不多了。 玄康和吉十郎站在荥阳城的城墙之上,望着城下密密麻麻的东齐军,一个三十多岁,留着黑髯、相貌堂堂的金甲将军,骑在马上缓缓地跃众而出,站在了整个东齐队伍的最前列。 “是八哥!”吉十郎一眼就认了出来。 秋禅马上建议道:“主公,朱俊靠得这么前,我一枪将他结果了,如何?”秋禅的枪法很好,虽然称不是步枪之王,却也差不子,几乎是弹无虚发。 玄康道:“八哥之所以独自过来,是要与我们说话的!” 显然,朱俊也看到了城墙上的玄康和吉十郎,对着两个喊道:“十弟,十三弟,别来无恙?” “八哥,别来无恙?” 朱俊道:“十三弟,你也是东齐王子,如今义父已死,大吉国不过是苟延残喘,十三弟何必要独木支天下呢?不若与大王联手,天下唾手可得,将来大王称帝,必当立十三弟为太子,百年之后,这天下也必是十三弟的天下,何乐而不为呢?” 玄康正色地道:“八哥应该知道,我已过继在吉家世宗,便是吉家的人,怎么可以趋利避害,三心二意呢?” 吉十郎也道:“八哥不必这般劝说,咱们兄弟都是爽快人,你要攻城尽管攻城便是了,若是攻下来,我们自当由你发配!” 朱俊微微一笑:“若能不战休和,不是更好吗?大吉朝廷如今不过是一个空架子而已!若无两个兄弟支撑,便是大厦将倾!” “我意已决,不必多说!”玄康也不愿意跟他多说废话,他知道朱俊之所以要先礼后兵,没有马上攻城的原因,还是因为顾忌他的存在,毕竟他的身份过于特殊,若当初没有玄康的举荐,朱俊也不可能会成为东齐国的大将,他的妹妹还嫁给了玄康的弟弟文玄光。 朱俊知道自己无法劝动玄康,便打马回营,奇怪地是他并没有下达攻城的命令,而是将大军退后十里,扎下了连营。 接下来的几天,东齐人也并不没有要攻城的意思。 玄康并不着急,他后面还有十万奋勇军正陆续赶来,再加上魏国的残兵,总数可以达到二十万人。如果文青云带着东齐军的主力三十万人赶到,也只是二十万对四十万的结果,对于守城的他们的来说,并没有一丝的压力,更何况奋勇军还有先进的武器呢! 其实玄康也很不愿意打这一仗的,毕竟对手是文青云,不管怎么说,那也算是自己的父亲。 五天后,十万奋勇军抵达了荥阳城,而与此同时,文青云的三十万大军也抵达了战场之中,他们与朱俊的十万人合兵一处,完全是以压倒性的气势,占据着战场上的主动权。 却也在这时,文玄忠,文玄光和文玄禹从晋都城赶了过来,这三个兄弟虽然一直处在玄康的培养之下,但是他们到底还是东齐王子。 当初玄光曾与玄康说过吉齐之战,而玄康特意地让他们三个人自己选择站队,到底是站在自己这边,还是站在文青云那边。 结果,这三个人择的都是互不相帮。 如今真得看自己的父亲要和他们最敬爱的二哥开战的时候,三个人谁也坐不住了,所以才会一起跑了过来。 文玄光自告奋勇地要充当调停使者,他希望双方能够罢兵。 玄康如他所愿,又把另两个弟弟一起送出城,去向父王文青云请安。 当天的时候,三个人便愁眉苦脸地走了回来。 不等他们开口,秋禅便取笑道:“我就知道,东齐王不是原意退兵的,而且肯定会对主公倚老卖老,要我们投降!” 文玄光摇了摇头,道:“父王什么都没有答应,只是说,如果二哥真得想要跟他谈判,为什么不自己亲自来向他请安呢?他毕竟也是二哥的父亲!” 玄康笑笑,道:“三位弟弟说得事,父王也说得事,这样好了,今日时间不早了,明日我便随着三位弟弟,亲自往东齐兵营去见一见父王,也免得他觉得我不孝!” 吉十郎不由得大惊,忙劝道:“十三弟身为荥阳主帅,怎么可以轻易冒险?再说,十三郎已然承继吉家,便不再是文家的人,又何来的要为文青云尽孝?” 玄康道“十哥尽管放心,我与父王如何也是父子,虎毒尚不食子,何况人呢?若是这一仗能够靠着谈判来实现和平,对于双方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父王毕竟养了我十多年,人不能忘恩负义,我对先皇敬孝,也应该对齐王敬孝!” 吉十郎还是十分不放心地道:“文青云又不是没有杀过儿子!” 文玄光连忙道:“父王怕二哥不去,还特意要让我们告诉二哥,他只是想你了,与二哥十数年未见,也不知道二哥长成什么样子了!” 吉十郎道:“他要看,明日可以阵前观看便是了!” 玄康摇着头,劝慰道:“十哥放心,既然父王跟三位弟弟都这么说了,必定也不会害我了性命!再说,这么多年了,我也很想看看他如何了!”说着,又笑着道:“十哥尽管在城中作好防御,若是我真得不能回来,这里一切由十哥作主!如今我也今非昔比,作为四大剑客之一的徒弟,我的武功并不弱,逃出百万军中,都不在话下!”说着,特意地看向二十三郎。 二十三郎难得地笑了笑,的确,如今他的这个徒弟真得大有青出于蓝而胜出蓝的潜质,他赚大发了。 第402章 父子相见 玄康还是带着自己的三个弟弟,骑着马出了荥阳城,身边没有带任何侍卫,一行四个人直奔东齐国的兵营。 想到今天终于要见到文青云了,这令玄康还有些忐忑,十多年过去了,他还没有和文青云再见一次面,连一封信都没有通过,便是要什么联络,也只能是当初在洛京时的绣衣社枚枝等人。 刚刚来到东齐大营门口,朱俊便亲自迎了出来,他早早下马,亲自到了玄康的马前,为他牵马扶缰。 此时,在东齐的阵营中,朱俊与玄康的关系却又不同,他们不能用吉昌太保的身份来称呼,而只能是用东齐将军和东齐王子的身份来进行。 “八哥不用这般客气!”玄康还是自己跳下了马来,他觉得让朱俊为自己牵马,有些不妥,毕竟他是东齐国独挡一面的大将。 朱俊认真地道:“二公子不要这么称呼在下!此是在东齐营中,并非是在洛京!当初若没有二公子的荐举,也便没有了在下的今天!” 文玄禹笑道:“二哥就不要客气了,朱将军多次跟大家提起过,他可是二哥的原因,才能够得到父王重用的!” 玄康也笑笑,心里头有些安稳,相信就算是文青云真得想要对自己不利,朱俊也不会放任不管的。 很快,在朱俊的亲自带领之下,一行人来到了东齐的中军之中,还没有走进营帐,便看到文青云在唐旗的陪同之下,出帐相迎。 众人一起跪倒,当玄康的目光与文青云的目光相遇之时,不知道为什么,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了他十五岁之前的往事,虽然这个父亲当年对他并不好,毕竟还是将他认了下来,而且让他在景云宫里生活了那么多年。 他看到了文青云,想到的却是自己已逝的大哥文玄华,不由得泪光闪耀。 文青云老了许多,头上的头发花白相间,眼角的鱼尾纹越发得明显,胡须也垂到了颈下,正目不转睛地盯视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一双睿智的眼睛流露出难得一见的慈爱。 是的,这双眼睛在玄康的记忆里,对自己从来就没有过一丝的慈爱,有的多是厌弃。 “父王万安!”文玄忠等人齐齐跪倒恭贺着,玄康如梦方醒一般,也跪倒在地,随之呼出声来。 “起来吧!”这一刻,文青云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目光还是一动不动的盯视着玄康的脸,在他面前的四个儿子中,这个二儿子的确有着鹤立鸡群的气质。 跟随在文青云之后的许多东齐将士也一起过来与玄康见礼,他们和那三个王子已然熟识了, 很多人倒是与玄康第一次见面,此时的玄康被称为龙陆的战神,自然也是大家崇拜的对像。 “康儿过来!”文青云向玄康招着手。 玄康向前两步,来到了他面前。 文青云拉住了他的手,毫无表情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来,一边打量着他,一边点着头道:“康儿长得高了,魁梧了,更英俊了,呵呵,看到你,就让孤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年青的时候!” 文玄禹道:“二哥可是咱们龙陆的战神,又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当然是个英雄!” 文玄忠道:“二哥白手起家,如今打下了这么一大片的天地来,自然是个英雄!” 文玄光道:“咱们所有的兄弟中,都是以二哥为楷模,呵呵,若是没有二哥的栽培,我们三兄弟也不会有今天的本事。” 玄康道:“弟弟不要捧为兄了!” 文青云只是拉着玄康的手,也许是激动,也许是深沉,只是注视着却久久不语。 唐旗忙道:“大王不要总让诸位公子站在外面,宴席已经摆下了,大家还是坐到帐中叙情吧!” 文青云这才放开了玄康的手,点着头。 一行人坐到了帐中,文青云心里高兴,特意让玄康坐在了自己的身边,桌案也紧紧地靠着,与下面的诸将分隔开来,在众人的眼里,玄康的那个位置分明就是世子之位。 这场宴席一直持续到了下午才散去,在酒席间,没有一个人提及到当今的形势,更没有人提到东齐与大吉王朝的战事,好像这些都不存在一样。 玄康明白,这是文青云为了避免他过于尴尬,特意叮嘱大家,不让他们提及的。 既然别人不提,那么他更不愿意多提了。 酒席撤下之后,帐中只留下了文家父子五人,外加唐旗和朱俊。 玄康知道,他和文青云之间的谈判这时才真正的开始。 “父王,二哥,如今这帐中又没有别人,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咱们自己商量,千万不要伤了和气!”文玄光开门见山,这也是他们三个兄弟最为担心的事情,谁也不愿意选边站。 文青云转头看向玄康,问道:“为父让你三个弟弟给你带去的话,康儿可曾考虑?” 玄康点着头:“父王请恕孩儿不敬之罪!之前我也与三位弟弟说过,人不可无信无义,既然当初我过继到了吉家,便不能见风使舵,背信弃义,还望父王见谅!” 文青云很不高兴,问:“在你的心中,是为父重?还是吉昌重?” 玄康道:“在孩儿心中,父王与先皇一般重!若无父王,便不会有玄康出生;若无先皇,也便不会有今天的玄康!” “如此说来,你还是想要与我为敌了?” “非也!”玄康道:“孩儿只希望父王能够退兵,免除战争!当然,父王打下的疆域,孩儿自当默认为东齐领土,也会阻止魏宋海三国复国。” “若为父想要称帝呢?” “那便称帝好了!”玄康随口道,他知道,如今的天下今非昔比,就算是别人称帝,他也只能看着,当然,他想要阻止别人称帝也行,那就是要出兵征服。 这是一个靠实力来讲话的年代,没有强大的实力,就算是称了帝,也不过是昙花一现,就像如今马上要亡国的西蜀一样,西蜀也是因为称帝,得不到吉昌的支持,最终在西秦和南楚两面夹击之下,不得不取消帝号,残喘了数年之久。 当然,如果文青云要称帝,也是无人能够阻拦的,凭着东齐国如今强大的势力,只要是他不发难,龙陆无人可胜。 文青云一愣,听到玄康的回答,面色已然缓和了下来。 玄康看得出来,文青云早就有了称帝的野心。 第403章 东西两国 看着玄康的表情,并不是在敷衍自己,文青云笑了起来,他点点头,道:“康儿,你有那么多的儿子,为什么都让他们姓吉?总需要恢复几个姓文的吧?” 玄康一愣,有些不明白文青云的话意,稍想了一下,马上明白过来。 如今玄康的儿女的确很多,这主要是因为他的老婆多,光儿子就有十八个之多,找几个恢复文姓,并不是什么难事。文青云这是想要他的后代认祖归宗。 “呵呵,父王,我有十八个儿子,便如您所愿,一半姓吉,一半姓文,您可满意?” 文青云点着头:“最好是嫡子里也有文姓!” “好,我的嫡子有两个,一个姓吉,一个姓文!” “我还有一个要求!” “父王请讲!” “如今为父领着六十万大军兵临洛京,若洛京的大将军不是康儿你,为父定然会不惜代价攻灭吉国。”文青云说着,看了一眼玄康,此时荥阳城外不过是四十万齐兵,这说明他还有二十万大军的后备。 玄康只是微微笑了笑,并不作答,在他看来,就算是文青云带着百万大军过来,又能如何? 文青云又接着道:“为父应该可以拿下洛京的,但是既然康儿如今才是吉朝的真正当权者,那么为父也便乐见其成!放心,为父并不会为难,也没有吞并之心,只要康儿坐上了洛京的皇位,就算是不改国号和姓氏,为父也会欣慰,自然会退下兵去!” 却原来,文青云还是对如今坐上洛京龙椅的吉泰儿耿耿于怀,他显然还是把吉泰儿当成了吉昌的儿子,并不喜欢吉昌的儿子成为皇帝。 玄康想了想,实际此时,整个洛京,包括城里城外的驻军,都处在他的控制之下,这也是为什么吉十一郎会在临终前,让吉十郎答应由玄康去继承皇位的原因。 吉十一郎知道无法阻止玄康的野心,他是害怕吉十郎再与玄康起了冲突。 玄康想了一下,道:“请父王放心,这件事其实已然水到渠成,当初先皇遗诏便是应由我来继位,却因其他几个太保阻挠,而未成形,我也是为了大局考虑,方才隐忍。” 文青云点了点头,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吉昌呀吉昌,枉你叱咤龙陆几十年,到头来还是替他们作嫁衣裳!” 玄康有些汗颜,如果文青云知道自己是吉昌的亲生子的话,不知道他会不会发疯呢? 当然玄康也可以肯定,如果他真得说出实情,告诉文青云,自己是吉昌的亲生子,那么吉朝和东齐的战争肯定在所难免,而这,却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 如今,既然靠着隐匿一下真像,就能够平息大战,令生灵不再涂塌,他又何必去多此一举?如今这样的结果才是最好了! 一直坐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唐旗,忽然开口道:“二公子,东齐退兵后,会继续南进,灭吴和越!我想二公子也一定不会闲着,会对付北燕与北赵吧?” 玄康想了一下,点点头,如果让东齐国再吞并吴越两国,那么东齐的势力也就太大了,等于是占据了整个东陆的东边。 唐旗接着道:“在攻灭吴国和越国之后,我们会继续攻灭南楚,一直到最后,整个龙陆会剩下吉齐两国,呵呵,大王的意思,还是想要统一龙陆,建立比虞朝还要辽阔的帝国。” 玄康明白,他的话意是想要告诉自己,东齐和大吉朝结成同盟,然后在各自灭掉旁边的诸侯国后,再进行逐鹿天下。 文青云道:“虽然为父的确是这个想法,但是如今我又改变了主意!” 所有的人都诧异地转头看着他。 文青云道:“若是按照之前的计划,到时龙陆只剩下了齐吉两国,为父可能不在人世了,呵呵,到时候将出现的还是文家自相残杀,这却不是为父所希望的!” 玄康明白,他所说的不错,吉朝现在就已经是他的血脉了,而文青云也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不管以后谁成为东齐国和大吉朝的皇帝,都是文家的子孙。 玄康问:“父王有意思是……?” 文青云没有马上回答,反问着:“康儿,若是以你如今的实力,想要统一龙陆,需要几年的时间?” 玄康笑笑,道:“若是我不顾道义,强行战争,攻灭诸国的话,最多三年,就足可以统一龙陆!” 大家都瞪大了眼睛,虽然有些不相信,却也知道这并不是玄康在说大话。 文青云想了一下,道:“既然如此,想来最终这天下还是你的!呵呵,那为父还是立你为太子,等为父百年之后,你便可以统一龙陆,但是为父还是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到时你必须恢复文姓。” 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看来文青云对于将来一统天下的皇帝到底是姓文,还是姓吉,十分在乎的,他不想答应这个条件,却又想到,如果能够避免战火再燃,少死许多的人,改个姓又没有什么。更何况,如今就算是文青云五十岁了,看他的身体状况,活到七十往上,应该也没有问题。若是这般,那就是二十年以后的事情了,到时候天下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若父王必须要这样,才能让我统一的话,改回文姓,却也未尝不可!”玄康说着,还是有些疑问地道:“父王为何想要立我为太子?” 玄康知道,文青云其实对他的身世是有怀疑的。 文青云的目光在文玄忠、玄光和玄禹的身上晃了几晃,叹了口气道:“康儿,为父知道你仁义,所以才会不愿意与为父发生战事,才会只身来见我!但是,你说说你这几个弟弟,为父就算是百年以后,又有哪一个是你的对手?与其让你们兄弟为了统一龙击而杀的尸横遍野,伤了兄弟之间的情义,还不如直接立你为太子的好!” 玄康心头一暖,文青云还是要极力的避免自己的儿子自相残杀,这也是一个作父亲应有的慈悲吧! “不知道三个弟弟意下如何?” “愿奉二哥为太子!”文玄忠、文玄光和文玄禹几乎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第404章 第三趾骨 玄康心下里喜欢,虽然此时他自认为自己是吉昌的儿子,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以文家子孙之名,兵不血刃地拿下文家的基业,虽然这个过程有些卑鄙,但是谁又能确定秦始皇就是吕不韦的儿子呢? 文玄忠,文玄光和文玄禹都十分得清楚,就算是文青云立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为诸君,他们也不会是玄康的对手,一旦文青云死后,玄康想要争夺王位,他们谁也不是对手。 与其撕破脸皮,注定失败,得不到好下场,还不如拥护二哥,成就皇图霸业,将来他们封王是跑不了的事。 玄康从座中起身,对着文青云拜伏在地:“孩儿谢父王封储!” “哈哈!”文青云大笑着,忽然觉得自己心胸开朗了起来,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在为东齐的储君上苦恼不已,自己的这几个儿子里,除了文玄康,没有一个人令他满意的。 实际上,他之所以最终确定让玄康来继承自己的位置,还是因为洛京的流言,唐旗告诉着他,吉朝新帝吉泰儿不是吉昌的儿子,实际上是玄康的儿子之时,这令文青云都惊得合不拢嘴来,他马上想起了当初听到吉昌得子的时候,王御医对自己说的话,吉昌是无法生育的,而且他还怀疑吉泰儿非吉昌的亲生子。 如今不管这个谣言是否当真,文青云却是信了,他不管吉泰儿到底是不是玄康的儿子,只要他不是吉昌的儿子,那么,他就可以肯定玄康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文青云马上想到当初在玄康年幼之时,自己对他的无视,父亲的愧疚油然而生,也正是这种愧疚,促使他下定了决心,必须要立玄康为储,东齐国的太子,必须是最优秀的人,这样才可以保证在他百年之后,在这个战国时代,维持得了东齐的长存。 听到玄康最终接受了文青云的意见,朱俊与唐旗也纷纷过来向玄康见礼,齐齐的参拜太子。 在这一时刻,他们都理所当然地将文青云当成了东齐国的皇帝,因为这已然是这对父子达成的协议里的一部分了。 既然协议已经达成,也就没有再交战下去的意义,玄康想要告辞回城,但是却架不住文青云的思儿之情。 文青云在此时拉着玄康满是舔犊之情,恨不能将这二十多年的淡薄的亲情,一下子都找回来。 玄康只得打发文玄光回城向吉十郎说明情况,他要陪父亲三天。 其实,玄康想要邀请文青云入荥阳城小住,但是文青云到底还是有疑惑,他担心荥阳城里其他的大吉将领会对他起谋害之心,虽然他们对玄康忠诚,但是却不见得会容纳得了他这个东齐国的国王,毕竟在最近的战斗中,他曾杀了那么多的吉军,他们是有仇的。 入夜的时候,文青云还是舍不得玄康离开自己,玄康主动地要求与文青云同榻而眠,两个人需要互相增加父子之间的感情,将这二十几年来所发生的一切不快,统统地丢弃。 玄康对着文青云道:“父皇,孩子十五岁离开东齐,如今十三年过去了,孩儿未曾在父亲身前进过孝,今日便让孩儿为父皇打水洗脚,伺候起居,还望父皇恩准!” 文青云自然高兴,嘴笑得合不拢来,连连道:“好!好!好!” 玄康用木盆打来了热水,为文青云脱下了鞋袜,轻轻地将他的脚在温水里揉搓着,特意地洗着他的脚趾,心里默默的数着每一趾的骨头数。 当初在晋阳的时候,他已经查看过了文玄忠、文玄光和文玄禹的脚趾,发现他们的第五趾竟然也自己一模一样,也是有三块骨头的,那个时候,他对自己的身世感到了迷茫。 直到今天,他心里数出文青云的第五趾,也是有三块骨头的时候,他不由得大骇起来。 虽然这个结果也曾在他的预料之中,但是真得被他确认之时,还是有些恐慌。 文家的人男人,第五趾竟然也是三块骨头!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自己到底是吉昌的儿子?还是文青云的儿子呢? 此时,玄康越发得迷茫起来。 就在刚才,他还确信自己是吉昌的儿子,如今却被推得一干二净,也许文青云才是自己的亲身父亲。 显然,吉昌是不能生育的,所以他更相信自己应该姓文。 只是这世上第五趾是三块骨头的人少之又少,难不成文家和吉家同源吗? 见到玄康发愣,文青云不由得问:“康儿,在想什么呢?” 玄康想了一下,还是如实地道:“父皇,你知道咱们文家的人骨头有什么特征吗?” 文青云一愣,问:“那有什么特征?” “你真得不知道?” 文青云摇着头,很是诧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我们文家的人难道跟别人还不一样了?” “的确不一样!” “哦?”文青云的心一抖,忙问:“怎么不一样?” “我们文家的脚的第五趾是三块骨头,而普通人只有两块!”他说着,特意捏着文青云的第五趾数着骨头,两只脚的都一样,果然是三块。 然后又自己脱下了鞋袜,就着盆里的水洗一下,然后抬起来让文青云摸着。 文青云摸着他的脚,心头一阵悸动,表面上却平静无波,笑着道:“我还真得不知道,咱们文家的人还有这个 特征,之前也没有人告诉过我!”说着,又特意地问道:“你三弟,四弟和五弟都是这样吗?” “是!”玄康肯定地点着头。 “他们也知道这件事?” 玄康摇着头:“他们不知道,这是我有一次跟他们在晋阳玩水的时候,偶然发现的!父皇若是不信,明日可以看一看弟弟个的脚趾,而且也可以摸一摸别人的脚趾,就知道一不一样了!” 文青云笑道:“好,我明日的确要看一看这个特征!” 此时,对于文青云来说,他对玄康的最后一点儿的疑虑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两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文青云特意地要玄康讲述了他到洛京以后的生活,问这问那,甚至于连他的生活起居都恨不能问得一清二楚,他的确觉得自己对这个儿子太惭愧了。 玄康也一一作答,两个人的话没完没了,浑然忘记了夜已然深了。 第405章 吉泰退位 “康儿,有一件事我想问一问你!”文青云忽然问道。 “什么事?” “那个吉泰,真得是你的儿子吗?” 这个问题令玄康有些尴尬,自从洛京的谣言起来之时,就不止一两个人私低下问过他,他总是一笑了之,对着别人道:“我与韩太后是清白的!” 甚至他和公孙楚也是这么说的。 如今,虽然那个谣言已经渐渐被人淡忘,显然文青云还没有忘记。 玄康不准备隐瞒实情,点着头:“他的确是我的儿子!” 虽然已经觉得就是这个结果了,文青云听到自己儿子的承认,还是吓了一跳,不经好奇地问道:“我知道你和韩遗珠有私情,可是你们怎么可能吉昌的眼皮底下偷情成功呢?” 只是,他的这一句话说出来之后,马上想起了竹香来,想到了吉昌给自己戴绿帽子的事情来。心里又有些得意,吉昌当年给自己帽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而自己的儿子却替他完成了复仇,给吉昌的头上也戴上了一顶大大的绿帽子。 “我们没有偷情!”玄康正色地道:“是他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趁我喝醉之时,向我借了种!” “这件事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这是我师傅悄悄看到的!” 文青云再一次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虽然吉昌的这顶绿帽子,是他主动地戴到头上去的,却也说明他真得是没有生育能力,尽管吉昌一生风流,女人多如牛毛,却未留下一儿半女,哪里像他儿女成群呢? “我比吉昌要成功多了!”文青云在内心里大大地向吉昌叫嚣着。 三天相聚的时间转眼间就过去了,玄康回到了荥阳城,但是文青云并没有退兵,他在等着玄康称帝。 这也是他们协议中的一项。 玄康并没有回洛京,而是派吉十郎带着与文青云签订的协议书赶回了洛京,向朝廷通报情况,实际上也是逼迫吉泰儿退位。 玄康觉得自己有些无耻,当爹的,去抢儿子的皇位。这可是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事。 只过了两天,那份大吉与东齐的协议书上,盖着玉玺被送了回来,同时送到玄康手里的,还有这块玉玺。 文青云拿到这份协,很快就退了兵,回到齐都城之后,但称帝立国,号为大齐。 而玄康则在荥阳等了三天,这三天里,每天都有从洛京来的使者恳请玄康归京称帝,玄康假模假式地推让一番,终于在第三次谦让后,回到了洛京。 吉泰儿亲自带着文武百官出城迎接,两个人一起坐着龙辇回到了宫城,在金銮殿上,吉泰儿主动向玄康跪拜称臣,同时,宰相毕修也拿出先皇临终之前的遗诏,以示玄康继位的正统性,向天下公布吉存勇正式成为大吉王朝的第三任皇帝。 这一年是顺兴三年,过了明年会改年号为隆盛! 玄康至此被称为隆盛皇帝。 新皇帝登基,自然是封官晋爵,大赦天下。 玄康取消了晋国封国,直接并入到了大吉朝的版图里,并且规定,此后的大吉朝再不会分封诸侯王,以后所有的皇帝子孙可以被封为王,也可以有封地,但是却没有权力。 晋都城被更名为晋阳,作为大吉王朝的陪都存在,而玄康的后宫,也从即日迁往洛京。 对于废帝吉泰的处理,的确令玄康觉得有些难办,按照公孙楚的建议,可以迁出洛京,封一个有名无实的平城王,赶到封地去监视起来。 但是,玄康却想要向天下承认他是自己的儿子,并且立他为太子。 也正是由于对吉泰的处理上,朝堂上争议不断,令玄康有些无法决断。 称帝后的第一夜住进了皇宫的勤政殿,韩遗珠便盛装来见。 看着这个自己的初恋情人,令玄康感慨万千,此时的韩遗珠更加妩媚,如果说当年他所认识的韩遗珠是朵玫瑰花的话,那么此时的她就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令人一见,便邪念丛生。 玄康特意将殿中的内侍和宫女打发了出去,整个大殿中就只有他和韩遗珠两个人。 回想起当初自己的孟浪,玄康的脸上不由得闪现出一丝笑意来。 “你是来自荐朕的枕席吗?”他得意地问道。 韩遗珠脸不红,心不跳,不皱眉,不微笑,只是淡淡地道:“陛下莫忘记了,我曾是你的义母!” 玄康的心头一抖,不由得又想起了吉昌来,尽管现在他又认为自己更应该是文青云的儿子,但是这并不能减弱他对吉昌的尊重,从他的心里来说,吉昌还是他的养父。 “你曾是我的义母!”玄康喃喃自语着,再不愿意伪装下去,有些暴怒地道:“可是那时你我才是郎才女貌,琴瑟和鸣,你真得甘心嫁给都可以作你爷爷的人吗?” 韩遗珠依然面无表情,道:“那又如何?我们作女人的,不是一直如此吗?自己无法掌握命运,只能任由他们摆布!” 此时,玄康对她感到了同情,虽然她的语言无情,却可以听出内心的无奈。 他也郑重起来,问道:“今天晚上,你过来找我,是为了何事?” “我想知道,你对泰儿和我如何安排?” 玄康狡黠地一笑,道:“朝堂上,有人要我把你们母子杀掉,以绝后患!” “你不会杀我们母子的!” “为什么?” “你自己十分清楚!” “我清楚什么?” 韩遗珠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低了声音:“你知道,他是你的儿子!” 玄康浑身一震,果然,韩遗珠早就知道了吉泰儿是自己的儿子。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韩遗珠一双眼睛紧盯着玄康,看到他的表情并不吃惊,便明白自己并没有猜错。 他还是有些不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知道的?” “是吉昌告诉我的!” “先皇?” 玄康的头一下子蒙了。 见到玄康等着自己的解释,韩遗珠道:“那一夜,你的师傅在暗地里看到了!” 玄康蓦然明白过来,他一直小看了吉昌,吉昌原本也是一位绝顶的高手,武力值只怕达到了十级!一定在那夜知晓了二十三郎的存在! 第406章 爱恨情仇 望着韩遗珠毫无表情的脸,这令玄康的心里犹如被打翻的五味瓶,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迟疑了良久,这才道:“我自然是不会杀掉自己的儿子,只是如今泰儿也老大不小了,早就已经懂事,不知道你有没有将此事告之于他 ?” 韩遗珠摇了摇头。 “他是不是十分恨我?”玄康经不住地问。 吉泰儿今天也有十三岁了,正是半大不大的少年。 韩遗珠点了点头。 玄康想了一下,又问:“你希望我如何处置你们母子呢?” “我们母子的性命都在你的手里,如何处置,自然还是你说了算!” 玄康的心头也有些惶惑,迟疑了一下,还是道:“我有两个方案,第一个就是将他封为平城王,你们母子往封地去渡过一生。第二个方案嘛……”他说着又目不转睛地盯着韩遗珠,却久久不言。 “是什么?”韩遗珠忍不住地追问道。 “那就是向天下宣告吉泰儿是我的儿子,如此一来,我会纳你为妃,他会成为我的庶长子!将来也有继承皇位的权利!” 韩遗珠心头不由得一抖,眼中闪过一丝的动容,站在那里却良久未言,似是在努力地思忖着。 玄康心头火热,又想起了当年他们在一起时的往事,忍之不住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俯身想要亲吻,在这一刻,他早就将她是先皇贵妃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即便是如此又能如何?历史上皇帝的儿子娶老子的妃子的事情并不少见,便何况他和吉昌也只是继父子的关系呢? 他与韩遗珠的儿子都那么大了,又非是第一次! 当然,最主要的还是这么些年以来,他已经从一个单纯痴情的少年,成为了一个游戏花丛的高手,二十九岁的年纪,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他再不会拒绝漂亮的女人。 他想,既然自己已经成为了和李乐那样的渣,那就一渣到底吧! 他的唇贴了上去,却被韩遗珠猛地推开来,同时她也挣脱了玄康的怀抱。 “我很乱,容我思量一宿,明日再给你答复!” 韩遗珠说完,再也崩不住伪装的面孔,慌乱地打开了大殿的门,奔逃而去。 玄康十分得失望,他又想起了当年他与韩遗珠之间的爱怨,那个时候,吉昌是一座高大的山,横在他们两个之间,他们的爱情也便葬送在了那片高山之中。 而如今却今非昔比 ,她怕的是什么呢?已经没有谁敢再阻止得了他了,他希望他们能够旧情复燃,但是她却畏首畏尾。 他知道,她怕的是封建礼教,那些外间的舆论就可以压死人。只是他是皇帝,他都不怕,她为什么要怕呢? 带着无限的遗憾,玄康在勤政殿批阅奏折到很晚,才睡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他在内侍的服侍下穿上明皇的龙袍,准备赶往金銮殿上早朝,刚刚走过凤仪殿之时,突然从殿中冲出来的数十个持械的太监,不由分说向他杀来。 身后的护兵并不多,只有二十多人,玄康把自己带来的王卫军改成了禁卫军,成为保护自己的力量,只是他把重点防卫放在了宫门之外,刚刚继位,还没有来得及对内宫进行清洗。 景烨大喊着:“救驾!”当先地抽刀迎了上去,那些护兵也跟着冲上去,和太监们打在了一起。 玄康冷冷地看着这个混乱的场面,并不慌张,他是经过了无数次大风大浪的人,根本不在乎这些太监的刺杀,即便是身边没有护卫,他一个人也可能将这些谋逆者杀光。 如今的玄康,已然在二十三郎的培养之下,成为了比十级武者还要高的武者,对于打通了任督二脉,又练成了九阳神功的他来说,其武力已然直逼大剑宗师了。 却也在这时,一个人悄悄地来到他的身后,一把刀又凶又狠地刺向他的后心。 玄康突然拧身,单手一抓,已然将奔来的刀头捏住了,手中使劲,内力到处,这把横刀寸寸而断。 “啊?”刺客大惊,他的脸上虽然蒙着面,但是从那双惊恐的眼神中,玄康已经认出了他来。 刺客转身就走,玄康向前一步,已然抓住了他的后背,刺客的身形矫捷,回身一拳击向他的面门,他松开手来,又是一抓,已然抓住了他的拳头,另一手顺势扯下了他的面巾。 “泰儿,别闹了!”他冷冷地说了一声,像老鹰捉住了小鸡一般,提着他的后颈,将他提了起来,双脚离地。 那些谋刺的太监很快被闻声赶来的围了起来,尽皆擒获。 “陛下,是否要将他们交与大理寺?”景烨问道。 “就地正法!” “不审一下吗?” “不用!”玄康冷冷地说着,又道:“明公公,你去向朝堂传旨,今日早朝不上了!” “诺!”明公公恭敬地低头应声而去。 玄康提着吉泰儿,看着他拧成一团的五官,之前的种种恭顺,在这一刻变成了无比的愤怒。 “朕想,咱们两个也应该好好地谈了谈了!”他说着,放下了吉泰儿,让景烨押着他往御书房来。 到了御书房,玄康让吉泰儿进来,同时命令所有的人出去,景烨带着护卫守在外面。 玄康倚在了罗汉床上,看着吉泰儿,这小子没有一丝的畏惧,也许是将生死置之于了度外,一副慷慨赴死的样子。 “坐!”他指着对面的一把椅子,命令着吉泰儿。 吉泰儿一言不发地坐了下来,但是一双仇恨的眼睛,还是一动不动地盯视着玄康。 在这一刻,玄康忽然特别喜欢起这个儿子来,想一想自己和他一般年纪的时候,却是懦弱无能,见到文青云的时候,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看来,这个儿子的确还是有些骨气的,虽然被他夺了皇位,却也想着要反戈一击。 “我想,咱们父子两个也应该好好地谈一谈了!”玄康和蔼地告诉着他。 吉泰儿一愣,在他以为,玄康一直是他的十三哥,今天突然和他改称为父子,着实令他摸不着头脑。 不过,吉泰儿的惶惑也就是数秒,忽然想到了前些时在洛京的流言,脸上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来。 第407章 父子相认 玄康凝视着这张与自己少年时,几乎一模一样的稚脸,心头有些澎湃。 “难道……难道那些谣言是真?”吉泰儿有些不敢置信地问。 “你没有问过你的母妃吗?” 吉泰儿摇了摇头。 玄康知道,吉泰儿一直在他的眼里表现的是一个乖孩子的样子,也许是为了自己的身份,他向来表现都是彬彬有礼,对母亲也是孝顺体贴,自然不会为这等事去让韩遗珠伤心。 门外传来了景烨的声音:“陛下不许任何人进去!” “谁呀?”玄康经不住问道。 “是韩太妃!” “让她进来了!” 玄康不得不为韩遗珠点赞,为母则钢,虽然他并没有限制韩遗珠在宫中的行动,但是在这种朝堂变更之际,内宫的人都惶惶不安,没有谁会到前宫来触霉头的。 昨夜里,韩遗珠生怕玄康不知道吉泰儿是他的儿子,所以跑过来向他讲诉,就是怕他杀掉了吉泰儿。 今天,一听到吉泰儿行刺玄康的消息,便又跑了过来,自然还是为了自己的儿子。 韩遗珠发髻蓬松,一脸倦容,想来昨夜里睡得并不好,而且起床后肯定也没有来得及梳洗。她走进来之后,门在外面关上了,看着屋子里的两个人对面而坐,好像是谈心的样子,一颗悬起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坐!”玄康不等她对自己行礼,便指着吉泰儿身边的一把椅子道。 韩遗珠坐了下来,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个人。 “好了,泰儿,你还有什么疑问,你可以问问你的母亲!”玄康本着坦诚的态度对着吉泰儿道,他觉得自己的确有些对不起这个儿子,当然,以前是不知道,如今知道了,却也没有对他半点儿的痛爱,反而还从他的手中夺取了皇位,难怪这小子如此痛恨自己。 吉泰儿转头看向韩遗珠,一副气鼓鼓的样子,问道:“母亲,我是他的儿子吗?” 韩遗珠看了看玄康,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吉泰儿又冲着玄康道:“既然我是你的儿子,为什么你要这样得对我?” 玄康稍作沉默,从书案上拿出了一份圣旨,递给了他,道:“这是先皇的遗诏,你先看看!” 吉泰儿拿起了诏书,看着看着,脸上露出不解地表情:“既然先皇遗令你继位,为什么你让位于我?” “因为你是我的儿子!”玄康耐心地道:“而且我也不希望国家动荡!对于你我来说,谁坐这个皇位都是一样的!” “可是今天,你又为什么要抢夺我的皇位?” “大势所趋!”玄康十分得坦然:“先皇晚年,我已经独揽大权,只是为了顾忌兄弟情义,所以才让位于你!而如今,天下动乱,你小小年纪,又怎么能够把控朝堂?再说,若是有阴谋之人蛊惑与你,我不想到时候咱们父子相杀!” 吉泰儿沉默良久,已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他再一次凝视着玄康,问道:“那么,你准备如何处置我呢?” 玄康没有回答,而是看向韩遗珠。 韩遗珠道:“昨日你与我所说的那两种方案,我也细细思量,我愿意与泰儿离开洛京,让他作一个闲王!” 这个决定也是玄康觉得最会被韩遗珠接受的,但是真得听到她的决定,还是有些失望,他是真得想要与韩遗珠再续前缘的。 “不!”吉泰儿直接拒绝着:“我不想碌碌无为!” “那你要怎么样?”玄康问道。 “我要像你一样,成为名震天下的战神!” 玄康的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琢磨的笑容来,自己的儿子果然都是有野心的,比他少年时要强得多。 韩遗珠的表情却无比得尴尬,见到玄康在看着自己,仿佛是在征求自己的意见。她想了一下,道:“孩子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既然他这么想,那就由着他吧!” “你呢?”玄康问,一双企盼的眼睛看着她,他还是想要将她留下来。 “我会去明白庵修行,为先皇超度!” 玄康一怔,他可以理解韩遗珠看破红尘,但是却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为吉昌超度。虽然这么些年以来,吉昌对她还算是不错,但是却也令她生不如死。 “为先皇超度?” 韩遗珠看了一眼吉泰儿,没有说话。 “泰儿,你还有什么要求,趁着父皇今天高兴,一并说了,或许我能够答应你呢,过了一村,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对于已经有了十八个儿子的玄康来说,再多认这么一个大儿子,也并不觉得有多兴奋,只是高兴终于可以化解了他和泰儿之间的仇怨。 吉泰儿想了想,又道:“我想要你教我兵法!” “很好!”玄康道:“这样好了,我让你去奋勇军里先去当兵,三年后,看你的情况,我会亲自教你如何行军打仗!” 吉泰儿一喜,连声道:“谢谢父皇!” 终于听到他称自己为“父皇”了,玄康也高兴起来,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以后不可再这般顽皮!” “诺!” 吉泰儿离开的时候,脚步轻盈,又恢复了往日的阳光。 御书房里只剩下了玄康和韩遗珠两个人。 “嫁给我不好吗?”玄康不由得动情地道:“我们可以从头再来!我可以敲锣打鼓,八抬大轿将你迎娶过来!” 韩遗珠惨然一笑:“不可能了!过去了的,不可能再回来!我造了太多的孽,需要好好的忏悔!” “造孽?” 韩遗珠点了点头,悲伤地道:“其实他一直知道,我在他的药里下了毒,他本来可以多活几年的!” 玄康蓦然一惊! “我恨他!”韩遗珠道:“他是我们韩家的灾星,我的父母,弟弟都死在他的手里,而我却无能为力,所以在嫁给他之后,我一直想要找机会报仇,但是他十分警觉,从来没有让我有半分下手的机会,一直到泰儿出生以后!” 玄康默默地听着,心潮起伏。 “在他发病后,原本可以治愈的,但是他让我侍药,于是给了我机会!”她说着,已然是汗流满面:“三年呀,如果我没有在他的药里下毒,他应该会好起来!” 玄康只觉得自己后颈发凉,吉昌就是在韩遗珠给他下毒,而且身有重病的情况下,还能够拖上三年之久,可足见他生命力的强大。 第408章 韩氏血脉 见到玄康用一双诧异地眼睛望着自己,韩遗珠却没有半分的惭愧。 玄康不知道应该如何来对待韩遗珠了,如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话,他倒是可以接受这个曾经的义母。其实,他自己对于吉昌也有着一份愧怍之心。 若他真得就是吉昌的亲生子,玄康自然觉得自己理所当然地可以继承他的一切!可是,自从他与文青云见过了面,并且替他洗脚之后,他的这个信心便被打破了。 如今,连他自己都觉得若是说他是吉昌的亲生子,便过于牵强了。 说到底,他的身世还是一个谜。 大概率的情况下,他应该是文青云的儿子,毕竟很多人都知道吉昌是没有生殖能力的。但是,谁又能保证不会有那么一个万一呢? 玄康已经不愿意再去追究自己的真实身份了,在这个时代里,没有dna的检测,他唯一感到好奇的是,文青云竟然会有着吉氏的特征,他的第五趾也是三块骨头! 为此,玄康特意派阿龙回齐都城去打听关于文青云的出生情况,并且让他想办法去查看一下文家非文青云这一系的族人的脚趾,是否他们的第五趾也是三块骨头。 他的目光直视着韩遗珠,此时,韩遗珠的表情平静,但是那双令他几次为之疯狂的眸子,也没有泛出任何的涟漪来。 他知道韩遗珠的怨恨,韩氏姐妹的确对吉昌有着太多的仇恨,但是她们也不能否认,如果没有吉昌这位当初的大将军恩宠,说不定韩氏姐妹早就被这个冷酷的世界吞噬掉了。 “你现在是不是后悔了?”玄康问。 韩遗珠摇了摇头:“为了我的父母,我从不后悔!” “那你还要去为他超度?” “作人本就应恩怨分明,我害他是为了报父母兄弟之仇,我愿意青灯古佛地超度他,是为了报答他对我们姐妹多年来的照顾!像他那样的人,杀了那么多的人,是不可能有一个好结果的!” “可是当初,是他拆散了咱们两个人的缘份!” 韩遗珠一滞,忽然有些悲伤:“你知道他临终之时,曾跟我说了些什么吗?” “说了什么?” “他说,我长得像他年青时的一个情人,他一直把我当成了她!他还告诉着我,如果我愿意,还可以嫁给你,他不会有任何不快,因为你是他那个情人的儿子,也就是他的亲身儿子!” “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不是惊呆了?” “是!”韩遗珠点着头:“我知道洛京流传的谣言,却没有想到那会是真的!不过,我还是向他发誓,就算是你继承了皇位,我也不会再嫁给你,我会为他去明白庵修行,为他超度,他听了之后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叹息。” “这是你不愿意再嫁给我的原因?” “还有!”韩遗珠又道:“他告诉我,他并没有杀我的弟弟,我弟弟还在人世,他就在你的身边!韩氏的血脉未断!” 玄康一愣,马上想到了秋禅。 “就算是你的弟弟还活在世上,你又如何能够确认他就是你的弟弟呢?”玄康问道。 “别人不知道,但是我是他的姐姐,我自然是知道的!”韩遗珠道:“他的后心处有三颗黑痣,父亲说那是三星护体;还有他的右脚板有一块红色的胎迹,母亲说那是脚踏祥云。” “景烨!”玄康大声地喝令着。 “末将在!”景烨急忙推门而入。 “马上去把秋禅叫来!” “诺!”景烨答着,匆匆而去,不久,便带着秋禅走了进来。 如今秋禅也是一个领兵之将,他比玄康小两岁,今年也有二十七了,在玄康的主持之下,娶了韦正的嫡女为正妻,已经有了三男四女,被玄康封为靖江侯,与李乐一起成为他最信任的左膀右臂。 秋禅走进御书房,景烨便关上了门,他看了看玄康和韩遗珠,有些莫名其妙,还是以臣子之礼,参见了玄康。 “把你上衣脱下来!”玄康命令着。 秋禅看着韩遗珠,却有些犹豫,这里毕竟还有一个女人。 “听到没有?”玄康大喝一声。 吓得秋禅险此没有再跪下去,只得听从着他的命令,极不情愿地脱下了自己的上衣,露出精赤而结实的上身来。 “转过身去!” 秋禅老实地转过了身。 玄康的韩遗珠的眼睛都瞪得老大,果然看到他的后心处,有三颗呈等边三角形排列的黑痣。 玄康和韩遗珠对视了一眼,韩遗珠激动起来,已然没有了刚才表现的那般平静,急走两步,来到了秋禅的身前,道:“你坐下来!” 秋禅转头看向玄康,没有玄康的命令,他不敢坐下。 玄康点了点头:“坐下吧!” 秋禅刚刚坐下,韩遗珠便迫不及待地脱着他右腿的靴子,他不由得大叫:“韩太妃这是做什么?” 玄康道:“你坐那就好,不要问,让娘娘替你脱鞋。” 面对着玄康的命令,秋禅只得配合。 他的右脚露了出来,韩遗珠已经不管他的脚是酸还是臭了,并不嫌弃地抬了起来,玄康清晰地看到他的脚底板上,果然有一大块红色的胎迹。 “寿儿!”韩遗珠一把扑上去搂住了秋禅的头,哭了起来。 但是,他却被秋禅推开来,有些惶恐地看着玄康,问:“陛下这是想要为何?我可不会坐快不乱的哟?” 玄康笑了起来,自己的书僮的确不会坐怀不乱,如今他跟李乐学得就是一个渣男,靖江侯府中也是妻妾成群,他的女人并不比李乐的少。当然,玄康也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归根到底,还是因为他这个作主公的过于好色了,所以才会上行下效。 “你想什么呢?”玄康瞪了他一眼,看着已然泪眼婆娑的韩遗珠,告诉着他:“你是韩王韩楚的独生子,是韩娘娘和爱珠妹妹的亲弟弟!” 秋禅不敢相信地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他们,韩遗珠使劲地点着头,又特别地道:“你小的时候,姐姐经常亲自给你洗澡,我还知道,你的小雀雀上也有一颗痣!” 这种极其隐私的事情韩遗珠都说了出来,窘得秋禅臊红了脸,呆若木鸡一样地望着韩遗珠。 玄康也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起身来走了出去,将那一对姐弟关在了门后,便让他们好好享受一下亲人相认的快乐吧! 景烨看到玄康一个人出来,而且瞥眼间看到秋禅光着身子正与韩遗珠相拥,不由得低声问道:“陛下,这样不妥吧?这大白天的……” 玄康一个巴掌打在他的头上,骂道:“你小子脑子里怎么净是些乱七八槽的东西?人家姐弟相认,你想什么呢?” “姐弟相认?”景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 第409章 再续前缘 韩遗珠与秋禅姐弟相认之后,已然再顾不得玄康这个皇帝了,两个人在御书房抱头痛哭之后,便出来一起向玄康请假,秋禅要在他的靖江侯府摆宴三天,庆贺自己认祖归宗。 秋禅改名为韩寿,这也是韩楚夫妇为他起的名字,然后又字秋禅。 在第一天的时候,玄康作为皇帝,特意去靖江侯府向韩家祝贺,便也是在这次宴会上,他又见到了韩爱珠。 这是他自从回到洛京以来,第一次见到韩爱珠,她一身的孝衣,白衣白裙,越发显得美丽动人。此时还是在吉十一郎入葬后的七七之内,玄康也曾入吉十一郎的宋侯府中吊唁,但是那一次出来迎接他的只是十一郎的长子,韩爱珠有意地回避了。 韩爱珠怀里抱着一个一岁多的男婴,手里还拖着一个三岁多的小女孩子,这都是她和吉十一郎所生的,尽管她的身后有奶妈和养娘,但是她还是愿意自己带孩子,也许只有这样,才可以将她从许多的烦恼中解脱出来吧。 女子虽弱,为母则刚。 整个宴席中,韩爱珠都没有看玄康一眼,但是玄康的心却犹如油烹,恨不能马上将她搂在自己的怀里,好好叙一叙当初的离别之情。 他觉得自己真得就是一个渣男,对韩遗珠旧情不忘,想着要将她搂入自己的后宫,此时韩遗珠的事还没有完结,又想着得陇望蜀,把妹妹韩爱珠也一并收纳,他真得变成了又好色,又无耻的家伙。 看到韩爱珠的时候,他马上又想起了吉十一郎临终前对自己的嘱托,吉十一郎告诉他说爱珠还爱着他,还让他不要再辜负了韩爱珠,那分明是希望韩爱珠改嫁自己的呀! 酒宴是一个公开的场合,他作为大吉朝的隆盛皇帝 ,自然不能失态,但是在离开的时候,他特意地拉住了秋禅的手,将身边的人都斥退,对着秋禅道:“如今你是韩家的家主,你的两个姐姐也应该听从你的命令,是不是?” 秋禅有些诧异,还是点着头。 作为一个家族的族长,他有这个权力。而作为韩楚唯一的儿子,虽然不能恢复韩国,但是可以光复韩家。为了韩家的利益,他也可以对家里的事进行处置。 “陛下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了!” 玄康道:“我可以封你为韩王,但是不会给你封国,那只是一个名爵!” 秋禅不由得一喜,在玄康称帝之前,他就与李乐和秋禅提过他的想法,为了避免像大虞朝那样的诸侯独大,最后变成了战国时代,他不会再允许封国的存在,他继位之后,会逐渐扫清各诸侯国,以后的大吉朝将会以郡县制来代替分国制,也再不会有武装割据出现。 不过,异姓封王,也会被阻止,单就爵位而论,异姓能够得到了最高爵位也只是公爵而已。 秋禅很聪明,在这个时候,玄康提出给自己这个异姓封王,就算是他跟玄康的关系再好,两个人犹如亲兄弟一般,他也不应该破除规则。玄康给自己这么大的荣誉,必定是有所求的。 “呵呵,陛下,您不会这么无缘无故地封我作韩王的吧?是不是有什么条件?” 玄康点着头:“当然有条件!” “什么条件?” 玄康看了他一眼,道:“把你的两个姐姐嫁给我!” “天啊!”秋禅叫了起来:“我说陛下,你都有多少老婆了?还想娶我两个姐姐,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 “她们一个是你的义母,一个是你的嫂子呀!” 玄康的脸一沉:“那又如何?你难道不知道,她们本来就跟朕有情的,朕都不怕天下的流言,你怕什么?” 秋禅当然知道玄康与自己两个姐姐之间的情债,当初他不是也十分希望玄康能够娶到她们中的一个吗?但是,世事弄人,即便是他与韩爱珠那么好的姻缘,到末了也变成了镜中花,水中月,令人唏嘘不已。 “这样好了,你也不用封我作什么韩王,我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你给我两天的时间,我看看能不能说服两位姐姐入宫侍寝,若是能成最好;若是不能成,你也莫要怪我!” 玄康点了点头,满怀着希望而去。 到此时,他对韩氏姐妹的思念日盛,便是他的后宫佳丽三千,也觉得索然无味。 秋禅并没有马上去向两个姐姐征询意见,而是先找了师傅二十三郎。 “师傅,陛下想要娶我的两个姐姐!”他将玄康的话讲了出来,说到最后,他又道:“如今他是天下之君,我怕我姐姐要是不同意,他会用强的,您能不能替我去劝劝陛下?” 二十三郎皱起了眉头,道:“这种事情,你要我如何去劝?” “我的两个姐姐感情都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我相信她们不会那么快就会愿意嫁给陛下的,这总需要一个渐近的过程,师傅只要说服陛下不要用强,只需和风细雨,自然会水到渠成!” 二十三郎苦笑着点了点头:“你小子越来越成熟了,倒是玄康,他怎么越来越没出息了?” 二十三郎被玄康封为了卫国公,虽然后来玄康又给二十三郎送去了几个绝色的美女,但是都被二十三郎退了回来,如今他只是守着青鸾,在玄康赐给他的卫国公府平静地过日子,他的膝下,已经有了两儿一女。 二十三郎知道自己被徒弟算计了,玄康用家庭死死地困住了他,令他再没有了浪迹天下的自由,但是他也心甘情愿,有一个幸福的家也是不错的。 只是,当二十三郎还没有进宫找玄康的时候,玄康便分封了后宫诸妃,晋阳作为他的原配,自然被封为了皇后,虞庆阳被封为了虞妃,寇凤娘被封为了寇妃,乔杜娟被封为了乔妃,而令众人感到意外的是,他同时将韩遗珠封为了韩贵妃,将韩爱珠封为了韩妃。 玄康这是不管不顾地要把韩氏姐妹强行收入自己的后宫呀! 虽然朝堂上有许多的大臣反对,但是玄康却不为所动,他十分霸气地告诉着大家:“她们本来就应该是我的女人,如今我只不过是收回故珠罢了!” 玄康的少年韵事,早就传得天下皆知,他与韩氏姐妹的情缘也曾被许多人扼腕叹息,如今不过是再续前缘罢了。 在玄康强势的压力之下,再没有人敢出头反对,甚至还有大臣以前朝旧历为由表示赞赏。 而对玄康来说,既然自己已经做了皇帝,还怕什么呢? 第410章 引狼入室 秋禅十分不满的找到了玄康,一见面便责问着他为什么出尔反尔。 “我出尔反尔?”玄康莫名其妙。 “你不是要我去问一问我两个姐姐的态度吗?我还没有替你给她们说好,你怎么就这么迫不及待?” “是!我是迫不及待!”玄康承认着道:“你也知道,这种事情就需要男人主动一些,我如果真得任由你慢慢的去说好话,那不要急死个人呀!” 看着玄康一副恨不能马上就成婚的样子,秋禅有些无可奈何,还是告诉着他:“大姐说,她要去出家;二姐说他不想嫁你,他要带着吉十一的孩子离开洛京!” “我就知道是这种结果!”玄康生气地道:“为了她们,我的脸面都不要了,她们还要如何?” 二十三郎走了过来:“康儿,你太心急了!就算是你想要娶她们,也需要一个过程!给别人一定的时间!” “我等不了!”玄康叫了起来:“我都等了十多年了,再等下去,真得怕又失去了她们!” 韩爱珠眼睛通红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却满是怨愤:“当年义父把我许给你时,你说要等你二十岁才结婚,那个时候,你为什么就等得了呢?” 玄康一愣,又想起了他和韩爱珠第一次海誓山盟的时候,他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将她拉在了自己的怀里,任由韩爱珠挣扎着,就不松手。 他恨恨地道:“你个小冤家,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都跟你说过,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都要娶你的,可是你怎么就那么自私,嫁给了十一哥呢?你知道吗?没有你的日子,我才知道失去你是多么的痛苦!” 二十三郎轻叹了口气,他和秋禅都经历过玄康当年失恋的样子,他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秋禅还有些担心,见到师傅走了,他也转身走了,同时也赶走了御书房里其他的内侍和宫女。 韩爱珠也哭了起来,她的心里还是爱着玄康的,却又想到了什么,连连摇着头:“不可能了,我们都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有什么不可能?我的小傻瓜!”玄康亲吻着她的脸,呢喃着:“你知道十一哥临终时,他跟我说了些什么吗?” “他说了什么了?” “他要我别再辜负了你,要我善待你和他的孩子!我答应了他,他知道从始到终,你爱的是我,不是他!他是要把你还给我!我们两个在一起,他也是高兴的!” 韩爱珠哭了起来,猛地推开了玄康,转身飞快地跑了出去。 玄康正要追的时候,却看到韩遗珠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他愣住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韩遗珠还是保持着她往日的淡定,她已经习惯了装作端庄,这已经成了她的习惯。 玄康只得停了下,正视着她的眼睛:“如果我不封你为贵妃,将来泰儿的身份会十分尴尬!” 韩遗珠默然了,她已经猜出了玄康的用意,虽然无法向世人宣称吉泰儿是他的儿子,但是可以通过册封韩遗珠,来向天下宣称这一结果。 “谢谢你!”韩遗珠最终说了一声,转身离开。 “等一下!”玄康拉住了她的手:“我……我也想与你再续前缘,不行吗?” “你不觉得你有些贪心了吗?” 玄康笑了起来:“我是皇帝,多几个老婆无所谓!” “可是我不想与妹妹同伺一夫!” “我比先皇厉害!”玄康十分自信地道:“你以为先皇就没有想过要娶你们两个人吗?是因为我的出现,才让他忍住了那个结果!他为了我,所以放弃了爱珠妹妹!” 韩遗珠愣了愣,回忆起来,应该就是玄康所说的那样,吉昌将她们姐妹收养在大将军府里,不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吗? 那个时候,吉昌认为玄康是他的亲身儿子,之前已经抢了儿子心爱的女人,所以才会放弃了再去抢韩爱珠。 “我会在宫里好好的作贵妃!”韩遗珠道:“但是,我不希望你去打扰我的清静!”她说完,再没有看玄康一眼,转身走了。 玄康的嘴角露出得意的微笑来,既然韩遗珠已经打消了去明白庵修行的念头,这就很好了,既然是在宫中,那么总有一天,她还是会回到他的怀抱的,他们之间早就有了夫妻之实。 秋禅又走了回来,告诉着玄康,韩爱珠说如果他真得想要娶她为妃,那就要等到三年以后,她要为吉十一郎守孝三年。 “没事儿,我等!”玄康道:“当年我让她等了三年,哪知道后来却出现了这么多的事情!她要我等三年,也是应该的!” “所以,她觉得你应该收回给她册封的韩妃之名!” “不用收回!”玄康道:“我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她是我的妃子,就算是等,她也是我的!” 秋禅叹息一声,悠悠地道:“师傅说得对,恋爱中的男人,脑子就跟灌了水一样,就是一团浆糊!” “你是不是没事做了?”玄康很不高兴:“虽然你现在成了我的小舅子,但是也不能这样随便!”他说着,又想到了什么:“明天,你就给朕出征!” “出征?”秋禅一怔。 “对!”玄康肯定地道:“李乐都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你也应该可以了,总不能一直跟着我的身边吧!” 秋禅不由得一喜:“我早就可以独挡一面了,只是你对我总不放心!” “明天我会封你为征北大将军,给你三十万兵马,去把北燕和北赵灭掉!” “太好了!”秋禅欢呼了起来:“我早就说要灭燕和赵,你总说不急,如今东齐转头去打吴越两国,我们如果不把北面平定,以后想要攻灭西秦和南楚,总是有后顾之忧!” 玄康点着头,他的确早就想要灭掉燕赵了,只不过赵国国王赵烈是他的二姐夫,所以总令他有些犹豫。 只不过,赵烈犯了个错误,他以为有晋齐为后盾,所以起全国之兵北上攻燕,想着一举把燕国吃掉,但是北燕并非弱者,在五太保吉存信的指挥下,一个月之前,在界桥以三万敌十万,竟然一举被他攻破了赵烈的大军。 赵国大败,北燕趁胜追击,转瞬间便侵占了大片的赵国土地,直逼赵都城。 赵烈无奈之下,向东齐和洛京求救,文青云此时的重心都放在了渡江攻吴上,兵力也调往了南方,所以他要求玄康出兵,趁机灭掉北燕。 当然,文青云并不想灭掉赵国的,毕竟赵王是他二女婿。 但是玄康却不管这么多,赵王是东齐国的姻亲,并不是大吉朝的。 赵烈的求援,根本就是引狼入室! 第411章 栾继难测 在玄康于洛京继承皇位之时,这天下间的局势已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西蜀终于在秦无殇猛烈的攻击之下,投降了。 不得不说三太保吉存礼还是有些头脑的,是他说服了自己的父王,带领全军向秦无殇开城投降。 西蜀彻底地亡了,但是在西蜀投降之际,吉存礼又传令蜀地各郡,只向西秦投降,而不向南楚投降。 此时,楚飞云正在猛攻巴郡,那正是蜀地的东面门户,如果拿下了巴郡,那么对于南楚国来说,也便等于是得到了半天的蜀地,蜀地也再没有天险可依。 按照当初秦无殇和楚飞云达成的灭蜀大计,巴郡原本就是要给南楚的。 却也因为吉存礼的这一纸传书,将楚飞云和秦无殇的联盟击得粉碎。 秦无殇得了蜀地,自然不甘心分出一半给南楚,他也知道吉存礼的诡计,就是要瓦解他和楚飞云的联盟,但是利益面前无友谊,他更加清楚,在失去了渭河平原和陇右之地后,西秦实际上早就名存实亡了,他只不过拥有了半个汉中之地而已。 汉中之地的另一半,是东面的上庸郡,却是在栾国的手中。 一旦文玄康从上庸西攻汉中,汉中几乎没有可守之力。 如果他得不到整个蜀地,那么他想要反攻秦地,几乎就是笑谈。 所以,秦无殇在得到了蜀国的投降后,明知道吉存礼的挑拨离间,却也乐得受之,带着吉存礼投降的蜀兵,紧急驰援巴郡,在楚飞云还不知情的情况下,突然与城内的原蜀军两面夹击,一举击溃了楚飞云的三十万楚军。 楚飞云身受重伤,又气又恨,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带着残兵从永安和西陵撤出蜀地,秦无殇紧追不舍,一举打到了夷陵,将楚军彻底赶出来了峡江。 楚飞云三十万西征军,退到南郡的时候,只剩下了不足十万。 楚飞云忙活了半天,却是为他人作了嫁衣裳。 楚飞云还没有回到楚都,便一病不起。 而此时,栾继带着二十万栾军正在围攻襄阳,在经过近半年的奋战之后,终于一举拿下了襄阳城。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楚飞云吐出了一斗的血,没过多久便一命呜呼了。 楚飞云死了,但是他的儿子年岁太小,面对着这种有可能要亡国的危险,他最终让自己的弟弟楚飞虎继承了他的皇位。 楚飞虎在玄康成为皇帝之后,便被玄康放回了楚国,他对玄康还有着无限的感谢。 此时,栾继的兵锋咄咄逼人,由襄阳转兵南下,沿着汉水直扑汉阳城,汉阳城,正是楚都的北部屏障,一旦丢失,楚都便暴露在了敌人的兵锋之下,虽然隔着一条宽大的江水,但是失去了江北之地的南楚,已然成为了被剥去了钳子的螃蟹,难有崛起之时。 屋漏偏逢连阴雨,秦无殇在平定了西蜀之后,看到楚国危在旦夕,毫不犹豫地兵出峡江,轻而易举地夺下了南郡,大有沿江而下,攻夺楚都之势。 刚刚继位的楚飞虎只得派使者入洛京,向玄康求救,他愿意撤下皇帝的称号,奉大吉王朝为宗主。 在知道楚飞云身亡,楚飞虎继位的消息,玄康唏嘘不已,想当初他和楚飞云、秦无殇三个人在洛京结盟,哪里料得到最后却落得如此得下场。 对于楚飞虎的求救,朝中大部分的人都觉得不必理会,毕竟南楚一直不听朝廷的话,而且楚飞云也是第一个称帝的人,如今南楚的情形,倒是与当初西蜀被西秦和南楚夹击时,十分得相像。 那时西蜀国王也是自立为帝,在秦楚夹击中,不得不放弃了帝位,重新奉大吉朝为宗主。 “不管是西秦,还是栾继,谁灭了南楚都会实力大增,这不是朕愿意看到了!”玄康力排众议,决定援助南楚。 他命令栾继转兵南郡,阻止秦无殇的东进。 栾继的栾国已然成为了洛京之南最大的诸侯,在吞并了西秦的三个郡和南楚的五个郡之后,俨然成为了拥有十三个郡的大国。 玄康坐上皇位的时候,还特意地派使者向栾继问询,如今吉十一郎已经死了,在吉家的太保中,他最信任的也只剩下了这个十二太保栾继了。 那个时候,栾继正在与楚军在襄阳对峙,久攻不下,而气恼。 栾继并没有令他失望,告诉他,支持他成为大吉朝的新皇,并且愿意听从新皇的命令。 这令玄康十分高兴,还特意地给他送去了十万石的粮草和一万两的白银,以作他的军需。另外为了协助他拿下襄阳城,玄康又送给了他一百门火炮。 也正是因为有玄康钱粮和火炮的供应,才令栾继能够势如破竹的拿下了襄阳城。 命令虽然下达,但是栾继的表现却令玄康侧目,他告诉玄康,如果要栾军去攻打秦无殇,还需要洛京再支持十万石粮草和三百门火炮。 “这是狮子大开口!”公孙楚直接对着玄康道:“陛下应该注意一下栾继的动态,人心不足蛇吞象,只怕如今的栾继已经不是你的十二哥了!” 玄康也警惕了起来,却在这时,他收到了枚枝的线报,秦无殇派人与栾继暗中联络,两个人很可能已经在暗中结成了同盟,准备瓜分南楚!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玄康不由得脊背发凉。 他并不在乎栾继与秦无殇联合灭楚,若是这样的话,倒是明里头与他决裂了,那就是打开窗户说亮话了。他有足够的时间在洛京备战。 毕竟从南楚回师,栾继也需要时间。 他怕的却是栾继阳奉阴违,在与秦无殇结盟后,会突然挥师北上,直扑洛京。 而且他凭着直觉,觉得栾继很可能就会这样做! 如今洛京的兵力并不足,十万御林军只剩下了三万残兵,与五万定国军合兵守在荥阳城,而他从晋都带来的十万奋勇军,会同落日军、旭日军和安国军,再加上五万晋军,给秋禅凑足了三十万,由他出任征北大将军,此时已经到了燕赵之地。 他留在洛京城的只有五万禁卫军,加上洛京窦刚的巡城司,秦电的皇城司这些杂七杂八的兵力,也不到十万。 “如今离着洛京最近的军队是哪一支?”玄康一脸平静地问着公孙楚。 “荥阳的定国军和御林军!” “这两支军队不能用!”玄康直接否定,因为这两支部队如今是被吉十郎统领的,他与十哥的关系一般,但是却知道吉十郎当初与十二郎关系很好,他不想再与任何一个哥哥扯破脸皮。 “那就是金潼关的齐胜军了!” “将齐胜军紧急调往洛京!”玄康命令着:“同时命令李乐和柴三郎,马上收拢二十万兵力,急赴武关!” 公孙楚一愣:“陛下不会认为栾继要反吧?” 玄康有些迟疑,他心里拿不定主意,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第412章 翻云覆雨 虽然玄康只是出于一种担心,才做出了这种补救一样的决策,却没有想到三天后,皇城司和枚枝的晋谍组同时将一份情报放在了他的书案上。 栾继隐兵回师,二十万大军早就已经回到栾都城,又再一次北上,此时大军已经到达了风林镇,离着洛京不过五十里地。 五十里,这个距离正是洛京外围的警戒距离。 “十二哥果然有野心呀!”玄康虽然不愿意相信,但是此时,也只能发出一声长叹。 公孙楚十分得气愤,怒问着秦电和枚枝,认为无论是皇城司,还是晋谍组,都没有能够及时地发现栾继的行军动向,就是失职。 秦电和枚枝面色难堪,齐齐地看向玄康。 “十二哥既然想要突袭洛京,自然会用上他的手段,将大军伪装成运送粮草物资的辅兵,一部分人白日行军,大部分人夜晚行军,他就是为了躲避我们的耳目!” 公孙楚一愣,经不住地问:“陛下原来是知道的?” 玄康点了点头,道:“其实在十二哥回兵栾都的时候,我就收到了秦统领和枚主使的报告,只不过,我并没有理会,就是想看一看十二哥会如何行事!” “既然陛下已经知道了栾军的异动,为什么不早作阻止?” “欲令其亡,先令其狂!” 公孙楚明白过来,发出一声苦笑:“只是陛下,你也应该多调些大军过来守护洛京才行呀!如今洛京城只有八万兵力,就算是齐胜军赶过来,也要在三天之后,如今栾军已到了风林镇,马上可到洛京城下!” “朕若早早地以兵力充实洛京,十二哥又岂会上当?”玄康发出一声苦笑来:“就算是他的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也拿不下来洛京来,我们只需坚守三日,等齐胜军一到,便是我们反击之时,到时,栾国将灰飞烟灭!” 公孙楚恍然大悟了过来:“陛下是想要将栾国主力吸引在洛京周围,然后令李乐和柴三郎领着二十万晋军出武关下宛城,攻灭栾国?” 玄康肯定地点了点头,却又不无悲哀地道:“朕本以为十二哥是我最后的密友,绝不会背叛于朕,朕所做的种种布局,都只希望是空劳一场,更不愿意十二哥真得会反朕,但是,他还是这么做了!” 公孙楚劝解着道:“人心难测,陛下本将一片诚心换日月,奈何人心不足蛇吞象,既然如此,其实也未必不是坏事,最少令陛下统一龙陆的过程中,少了几分的愧疚之心!” 秦电和枚枝互相看了一眼,自然明白公孙楚的话意。 新帝的目标远大,他要的是真正的统一天下,如此一来,各地的割据政权,迟早是要一一解决的,栾国国君栾继因为栾继与新帝这种兄弟之情,的确令新帝难以下手。不过这一次,栾继是自己作死,就算是新帝趁机灭了栾国,栾继也无话可说。 “陛下英明!”枚枝当先地道。 玄康却摇了摇头,经不住地问道:“朕没有及时的阻止十二哥的举动,是不是有些卑鄙?” 秦电道:“陛下多虑了!若栾继没有异心,又怎么会铤而走险呢?” “是呀!”枚枝也跟着道:“就算是陛下能够维持住与栾继的表面友谊,这种友谊又能够持续多久呢?” 玄康无言。 是呀,长痛不如短痛,既然风暴要来,那就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栾继亲率着二十万栾国主力,已然出现在了洛京的南面朱雀门外,玄康走上城墙的时候,便看到了顶盔贯甲,英姿勃发的栾继。 此时的栾继意气风发,一副王者天下的样子。 “十二哥,别来无恙呀!”玄康在城楼上当先地向栾继打着招呼。 “十三弟,好久不见!”栾继也向他打着招呼,声音很大,离着城门有三百米的距离。 听着两个人打招呼,脸上都带着笑意,好像真得是一对许久未见,偶然重逢的兄弟。 景烨站在玄康的身后,悄悄地道:“陛下,这个距离,神枪手可以一击毙命!” 禁卫军便是之前玄康特意从奋勇军中抽出一部分人员,重新组建起来以保护自己为目的王卫军,所以,他会把最研制出来的先进的武器当先地装备这支部队,同时也会把最优秀的士兵放在这支部队里。 虽然此时玄康手里掌握的军队有十数支,但是最强大、最威武的还是禁卫军,它们是名负其实的大吉朝第一军。而随之的,在这个军中,狙击手也被玄康培训出来,每个都(相当于是连)中,都会有一个百发百中的狙击手。 玄康摇着头:“算了,朕的义兄越来越少,能够与朕交心的人更是不多,朕要灭了栾国,但是不想害了十二哥的性命!” “诺!”景烨有些无奈。作为此时禁卫军的统领,他很想快速地结束战斗。 如今,洛京的安全,全部压在了景烨的肩膀上,这令他感到压力山大。 “十二哥带着这么多的栾军,来到洛京,不知道所为何事?”玄康明知故问着。 栾继笑了笑,道:“十三弟新登大宝,为兄也未能前来祝贺,今日过来只是为了与弟共谋一醉!” “既然十二哥有此心,小弟求之不得,只是先皇有严令,各诸侯未得圣令,不得带兵入洛!十二哥可以进城来与弟共叙旧情,但是也只能你一人进城!” “哈哈!”栾继大笑了起来:“十三弟也莫要这般自欺欺人了,明人不作暗事,你也知道,我不过是效仿先皇与闵秀之争,十三弟在朝中日久,这大吉朝早就死气沉沉,朝中也需要换一换新鲜血液了!” “难不成十二哥想要来做这大吉朝的皇帝?” “皇帝就算了,还是留给十三弟来坐吧!你是先皇最宠爱的继子,又有先皇遗诏,你比我名正言顺!” “那十二哥的意思是何?” “也没什么意思,就是你作皇帝,我来作辅国大将军,这龙陆的天下,以后就是咱们两兄弟的天下,如何?” 玄康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栾继倒是有自知之明,他如果真得拿下洛京,自己坐上了皇位,那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而且很可能会身败名裂。 因为此时,大吉朝的主力一在北地,一在西秦,分别由秋禅和李乐统领,这两个人却是自己的死党,一旦知道自己遇害,必定会紧急回兵攻拔洛京。毕竟自己经营日久的是晋地,而非洛京。 另外,东齐国也不会坐而视之,文青云也必定会提兵来攻,以报栾继杀子之仇。 到那时,栾继就算是有栾信那样的绝世之材,也会四面楚歌。 相反,他只要求挟制自己这个皇帝,由他独揽军政大权,对于栾继来说,却是立于了不败之地。 果然是好算计呀! 第413章 里应外合 不过,对于玄康来说,他还是感到一点儿的安慰,最少在栾继的心中,并没有想到要害了他的性命。 “十二哥既然想作辅国大将军,为何不早说?”玄康笑道:“十二哥只需修书一封,这个辅国大将军的名号,我便送与十二哥,又有何不可?” 栾继为之一怔,忙又道:“我可不是只要一个名号!我想要继承先皇未立之前的权势,不知十三弟可愿给我?” “权力对于我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十二哥若是想要,直接与我言之,我必当送与十二哥!” “嘿嘿,话说得好听!如今我已到洛京,十三弟若是有心与我,此时便与我也可呀?” 玄康却摇着头:“虽然我对权力并不在意,但是却也要你情我愿!呵呵,十三哥也知道我的为人,客气的时候,我自然会卖你一个面子,你想要什么,我自然会答应!只是,我这个人天生的吃软不吃硬,如今十二哥举国之兵临于洛京城下,倒是令小弟有些不知所措了!” 栾继也觉得自己的确有些不义,但是马上想到秦无殇与他的话。 秦无殇说十三太保不义,因为他们之前曾有过盟约,但是如今在利益面前,那些所谓的忠义也不过是浮云罢了。秦无殇特意地告诉栾继,不要小看了玄康的凶狠,他的野心极大,他要的不仅仅只是一个大吉朝的帝位,他要的是真正主宰整个天下。 如果玄康不是心狠后辣的人,他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成就。 栾继最终相信了秦无殇的话,十三太保不可能会允许自己身边还睡着一只猛虎,他就是那只猛虎。他不能真得等到十三太保动手,所以最紧要的还是先下手为强,学习当年吉昌奔袭洛京,而一举得到天下的前鉴。 “十三弟也不用惊诧!”栾继道:“其实这种结果,早就在你的算计之中了!我就不信,你没有想过要对我下手!” “我的确是想过,但是我还是更相信你们兄弟之情!”玄康有些动容:“我一直没有对你动手,就是相信你也应该和我一样,还顾及着兄弟之谊!” 栾继一声冷笑:“既然如此,咱们兄弟也算是半斤八两,谁也不要怨谁了!” “十二哥难道就没有想过,我会对你有所防范?或许在你谋反之日,就是你败亡之时?” 栾继一愣,蓦然明白了什么:“你对我早就谋算?” “也算不得谋划,只不过是防范于未然罢了!” 栾继面沉似水,心下里一片的忐忑,面对着玄康战神的名头,他还真得有些忌惮,只是一时间也想不出对手有什么反击之策,他只觉得行动越快越好,免得夜长梦多! “十三弟,为兄得罪了!”他不愿意再多说什么:“胜败对我来说只在此一举,你放心,若是我攻下了洛京城,绝不会要了你的性命。我这一生一直在孤独无助长大,只有看到你的时候,才会令我有些许的慰籍。我还要留着你陪我终老,说说话,解解闷呢!” “那就承蒙十二哥吉言,我若是败了你,也不会要了你的命,只不过,我会让你永居洛京,陪着我进棺材!” 栾继冷哼了一声,再不多言,拨马回归本队。 很快,栾军的攻城开始。 这第一天的攻城,其实就是栾继的试探,他想要看一看洛京到底有强大的防卫力量,所以虽然双方喊杀冲天,但是到一日下来,并没有死伤多少人。 南城外的战场一片的狼籍,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天黑时分,栾军才鸣金收兵,在离开的时候,他们把攻城时留在战场上的尸体也一并地带走,城外只剩下了断肢和残箭,群群的乌鸦盘旋在天空,只等着享受一顿美餐。 收兵的时候,玄康接到了秦电的报告,吉十郎带着五万定国军从荥阳救援洛京,已经到了东面的洛河桥,希望能够进城来支援。 “十哥可信吗?”玄康问着秦电。 秦电不语,他也不知道如何来对答。 “让他们在洛河桥边驻营!”玄康真接命令着:“定国军不需进城,让他们在东面以作屏障!” “诺!”秦电应着声,却并没有离开。 “还有什么事吗?” “陛下,之前为臣还有一事未禀!” “说!” “就是镇远侯的事!” “镇远侯怎么了?”玄康不急不缓地问。 秦电道:“在这之前,镇远侯就密会了一些神秘的人物,如今想来,那些人很可能就是栾继的人,他是栾继的老丈人,我担心他会为栾继作内应!” 镇远侯原是洛京的实权人物,在大虞王朝时期,他就是吉昌所信任的将领。他对吉家自然是忠心耿耿。只是,他也是朝中为数不多反对玄康称帝的人,尽管玄康已经封韩遗珠为贵妃,又封了吉泰儿为平城王,虽然还不是亲王,但是这也让大家十分清楚了他的态度,等于是变像地承认了那个谣言,告诉天下人,吉泰儿就是他的儿子。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儿,之前几个反对玄康称帝的朝臣,也闭上了嘴巴,这到底是玄康的丑事,他却并不否认,而且坦然接受,那么另一则谣言,说十三太保就是吉昌的亲生儿子,也便被天下人所接受了。 倒是镇远侯这个人,死钻牛角尖,还是认为玄康不应该称帝,他还是认为玄康这是在篡位。 也正因为如此,玄康毫不犹豫地剥夺了镇远侯所有的权力,只给他一个有名无实的爵位;受到他的影响,镇远侯的几个儿子也一并被玄康解除了军中的任职,赋闲回家。 只有他的庶子田嗣丰,因为一直跟着玄康,如今又是奋勇军的统领,这一次正跟着秋禅在北地平灭燕赵,所以玄康没有动。 镇远侯与栾继的人勾结,这件事枚枝早就已经发现了,并且也告诉了他。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朕已经安排枚枝去应对!”玄康告诉着他。 秦电一怔,忽然有些落寞,他还是忍不住地道:“为臣担心今天晚上,镇远侯会带着他的府兵冲击西门,放栾继进城。当然,陛下既然有了准备,为臣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是陛下准备对镇远侯如何处置呢?” “叛我者,定斩不饶!”玄康的目中闪过一丝寒光。 秦电浑身一冷,却又提醒道:“陛下莫忘记了他的庶子田嗣丰,如今正带着十万奋勇军在外征战!” “就算是田嗣丰敢反,奋勇军也不会协从的!我对自己带出来的军队还是很有信心的!” “既然陛下如此有信心,为臣也便不再担心了!”秦电说着,躬身施礼后,缓缓地退下。 第414章 将计就计 玄康对于田嗣丰还是有充足的信任的,这么些年来,田嗣丰一直是在他的手下作将军,而且与洛京的镇远侯家族少有联系,作为田家的庶子,他完全是凭着自己的能力和玄康的信任,才得到了今天这般的地位。 实际上,如今田嗣丰的爵位和官职,已经比镇远侯不知道高出了多少,而镇远侯的嫡子田嗣业,也曾是玄康在御林军中时的将领,只不过那时这位高傲的侯家嫡子,根本就看不出玄康,他和玄康的关系并不好。随着御林军的衰弱,田嗣业已然赋闲在家。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的时候,镇远侯府的五百府兵,在田嗣业的带领之下,悄悄出了侯府,带着武器奔向洛京的西门。 只是,当他们刚刚抵达夕照门的时候,就被枚枝的晋谍军包围,那个被田嗣业收买的内城城门官,原来就是皇城司的暗探。 没有经过多长时间激战,田嗣业和他所率的五百府兵尽皆被枚枝消灭,田嗣业和他的三弟,堂弟被抓,枚枝询问玄康如何处理,玄康想也不想地让他押着这三个家伙去镇远侯府,直接当着镇远侯的面,将之斩杀。 不久,枚枝回来禀告,镇远侯田炳辉自杀,田嗣业等几个谋反的人,也被他直接斩杀了,如今诺大的镇远侯府,只剩下了一群女眷。 玄康只是叹了口气,命令着枚枝在天亮之后,如实地派出人去向北境的田嗣丰说明情况。 子夜刚过,朱雀门便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那是栾继在夜袭。 对于栾继的谋略,玄康冷笑起来,这是明显的佯攻,目地就是为了引导洛京的兵力往南城集合,而他可以在田家的帮助之下,轻易的打开西城的城门,冲进城来。 那就将计就计。 玄康将王卫军的主力都伏于西城的西下门处,这里就是镇远侯家与栾继约定的入城之所。 栾继是镇远侯的女婿,也就难怪他们会勾结在一起了。 凌晨丑时,西下门城门洞开,按照约定,枚枝点起了三枝火把在城墙上晃悠,果然,城外埋伏的栾军冲杀进来,源源不断,足有数万人之多。 但是,在栾军踏入洛京城内之后,马上陷入了王卫军的包围,随着第一声地雷炸响,接着枪声如暴豆一样得密集响了起来,数万人被挤压在一片狭小的空间里,根本无法冲突,而此时西下门的城门又关上了,这等于将这些冲进城来的栾军关门打狗了。 一直战斗到了天亮时分,栾军死伤无数,最终他们明白过来是中了圈套,余者尽皆投降。 冲进城来的栾军有五万之众,等于全军而没。 栾继还是聪明的,他并没有把全部的身家押在镇远侯的手里头,也没有亲自领兵进城,否则,他已然成为了玄康的阶下囚。 陡然失去了五万的兵力,这令栾继有些意想不到,在接下来的一天里,他疯狂地猛攻朱雀门,将玄康送与他的一百门大炮推了出来,对着朱雀门百炮齐轰,立时将城门附近的城墙炸塌了一处缺口。 栾继大喜过望,亲自领兵急攻过来。 玄康十分镇定,站在城门楼上,指挥着王卫军应战,此时他们也在城墙上布上了炮火,随着火炮的强力开轰,那些冲锋而来的栾军纷纷化成了血雨残肢,在强大的炮火和密集的枪声中,冷兵器和箭枝显得威不足道,第一波的冲锋就在炮火声中被击退,栾继的身上也受了伤,被飞射而来的弹片伤到了胳膊。 他很想再以火炮回敬,但是此时他的炮弹却所剩无几,没有玄康的补给,那些威力强大的火炮,就是一个摆设。 也就在这时,顾连率领着十万齐胜军赶到,这在兵力上,玄康已然处于了优势,他毫不犹豫地发出了反击的命令,十五万吉朝大军像洪水一样,杀奔栾军而来,与此同时,在东城观望的吉十郎,也带着五万定国军夹击而来,栾军一战而溃。 对于吉十郎的突然参战,倒也是在玄康的意料之中,心里暗骂着十哥才是老狐狸,吉十郎的想法定然是见风使舵,看谁占着优势就帮着谁的。只是这种事情却不能说破,若是说破了,他和十哥的关系也会变得尴尬。 栾继的败兵退到了风林镇,只剩下了不到八万人,被随后赶来的吉朝大军团团包围。在此时他又得到了栾都那边传来的消息,李乐和柴三郎带着二十万晋军,出了武关,以雷霆之势,强行突破了他的三道防御线,一日而下南阳,此时已然进围了栾都城,栾国实际上已然处在了灭国的边缘。 在进退两难,而又无粮无援的情况之下,栾继在风林镇坚持了三天,最终得到栾都城被破的消息,他已然心如死灰,准备一死以谢天下,但是这个时候,玄康却派来了使者,这个使者也是他所认识的人,正是秦电。 “十二郎,还是束手吧!”秦电的声音十分得平静:“陛下说,若是十二郎能够随他回洛京,你永远都是他的十二哥!痛他爱他的十一哥已经走了,他不想再失去痛他爱他的十二哥!” 一瞬间,栾继泪如雨下,往事历历而过,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没有提任何要求,放下了手中的刀,跟着秦电直入到玄康的营中。 见到栾继的时候,玄康就好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对视了一眼后,给了他一个紧紧的拥抱。栾继也抱住了玄康,两个人失声痛哭,就好像是一对久未见面的兄弟。 吉十郎正进入帐中,看到这一幕情景,也不由得泪流满面。 吉家十三个太保,如今在洛京剩下来的只老大,他、栾继和玄康了,而老大眼疾的原因,还一直不愿意出门。 栾继的叛乱便这样被平定了,他付出的代价是栾国的灭亡。 但是,玄康并没有像对待镇远侯那般对待栾继,而是命令李乐将栾继的后宫送到洛京,他把洛京的大将军府重新修辟,将栾继一家安置到了之前他所居住的府宅里,称为栾侯府。 虽然栾继并没有被玄康封侯,但是玄康给他的待遇却是侯爵的待遇,这令栾继有些不安,他对着玄康道:“若是给我十万兵马,我会替十三弟平定龙陆南境,到时候,你再封我为栾侯,我便可以心安理得了!” 他也就是这么一说,并没有想到玄康却是一口答应:“好!我便等着十二哥凯旋而归!” 玄康果然将投降的十万栾军重新又交付给了栾继,并且拜他为征南大将军,择日出发南征了。 第415章 天下归一 没有人知道玄康是怎么想的,不仅是公孙楚和枚枝,便是连从不进言的秦电也十分担心地问他,难道就不怕栾继会带着兵马一去不回,重建栾国吗? 玄康笑了笑,道:“我与十二哥之间有了那次的不快,是他对不起我,我看得出来,他很后悔,如今我需要给他一个下台阶的机会,令我们两个人重归于好!如果他连我这一点儿的信任都辜负的话,那么这个十二哥以后不认也罢!” 玄康心里却是十分得清楚,在如今的这种形势之下,李乐和柴三郎的二十万大军占据着栾国,而他也正渐渐地将栾国以郡县制的形式,编入到大吉朝的主体中,栾继已经没有了可以独立的基础,对于一个失去了补给的十万大军来说,如果再反叛,那就是水中的浮萍,一个浪打下来,就会东漂西散。 栾继十分清楚自己的情况,他住进了大将军府,想来大哥吉存义也会跟他谈及天下的大势,他不会再犯那种错误了。 虽然让栾继领面南进,玄康还是让李乐坐镇在了栾国,以柴三郎为平蜀将军,配合栾继与秦无殇争夺南郡。 与此同时,他又以自己的名义,给吉老三写了一封言词恳切的信,告诉着吉存礼,如果他愿意在秦无殇的身后起义,投向自己,那么他愿意与三哥捐弃前嫌,重新归好,封他为蜀侯,让他再回洛京。 在给吉老三写了信后,他又给追随着老三而去的吉老九写了一封同样的信,然后让枚枝派人将信送出去。 玄康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要做到仁之义尽,并不指望这两个之前的太保哥哥真得会相信自己。 在他为平南策忙活的时候,秋禅的吉报也传进了洛京。 秋禅带着三十万大军以援助北赵的名义,于赵都城下大破北燕军,燕国主帅也就是吉家第五太保吉存信,在燕国兵败之后自杀。 这令玄康唏嘘不已,他并不想要真得杀害五哥的。 秋禅趁胜追击,一举拿下了燕都城,经过两个多月的奋战,终于踏平了北燕全境,燕王只身逃往乌恒,却被乌恒斩杀,将人头送到了燕都城。 接着,秋禅从燕都回兵,威胁赵烈去国,无奈之下,只有一城之地的赵烈放弃了北赵之国,怀着对玄康百般地不满,带着自己的王后投奔老丈人文青云去了。 北赵国灭,秋禅用了三个月平定北境,自此,大吉朝将整个龙陆的北境纳入怀中。 在秋蝉凯旋之日,玄康亲自出城迎接,封其为国舅,也是在这一晚,他如愿以偿地与韩遗珠破镜重圆,第二天便高举的封吉泰儿为晋王,成为了他第一个被封亲王的儿子。 栾继与柴三郎互相配合,在当阳击溃了秦无殇的蜀军,秦无殇放弃南郡,退入峡江,据守永安。 李乐乘机统兵南下汉阳,直接威胁楚都。 楚飞虎见势不妙,直接派出使者到洛京,愿意去国来洛京封侯,只是盼着玄康能够看在以往的面上,保留他楚家的宗庙。 对于兵不血刃就能够夺下南楚,玄康自然高兴,十分痛快地答应了楚飞虎的要求,同时限令他即刻起程,带着自己的家眷来洛京,做一个有名无实的楚侯。 楚国一降,直接刺激了正与东齐国在扬州作战的吴越联军,吴越两国唇亡齿寒,越王并不傻,知道东齐灭了吴国之后,肯定会顺势之下攻灭越国,所以他马上派出自己的嫡次子统兵十万来助吴国御敌。 越国的嫡次子,正是被玄康赶回去的吉家四太保吉存智。 吉存智的命并不好,刚刚到战场上,便遇到了朱俊这个吉家原来的八太保,一战下来,吉存智战死,不过,他也不愧是吉家太保,竟然一箭射中了文青云的头。 文青云身负重伤,只得回齐都城修养。 追随吉老四的吉老七被俘,朱俊将他押往了洛京,想要交与玄康处置,但是吉老七羞愧难当,在半路上自杀了。 南楚一降,等于是将吴越两边的西面屏障打开来,面对着势如破竹的东齐强军,吴王当先地向大吉朝投了降,于是李乐的大军又兵不血刃的开进了吴都城。 虽然文青云有些不甘心,但是面对着李乐大军也只能收兵,毕竟他也是知道,将来的天下都是他儿子的天下,他这个东齐的皇帝可能就只能当这一界。 吴国投降之后,越国也只能无条件的投降了,吴越两国最终也成为了大吉朝的郡县之地,再没有了割据。 如今,整个龙陆除了东齐国还在之外,便只剩下了一个在蜀地顽抗的秦皇秦无殇了。 令玄康没有想到的是,他给吉老三和吉老九写的那封信,虽然没有对吉老三起到什么作用,但是却令吉老九起了异心,经过一番筹划,吉老九成功地策反了新降秦国不久的蜀军旧部,很快就凝聚了十万人,逼迫着吉老三作出选择,最终吉老三也只能接受了玄康的好意,与吉老九一起起兵攻打秦无殇的背后。 秦无殇得到蜀地的时间并不长,立足未稳,很快那些被秦军占领的郡县纷纷倒向了吉老三这边,秦无殇困于永安进退不得。 又经过了半年的挣扎,秦无殇最终知道回天无力,在老婆文幕灵的劝说之下,只得向玄康投降。 玄康对于自己的这位大姐夫并没有为难,依然让他只带着家眷前往洛京居住,从此后淡出大吉朝的政坛。而西蜀和西秦的善后处理事宜,玄康全权委派给了柴三郎和栾继。 却也在这时,东齐传出文青云病危,吉存智的那一箭,到底还是要了他的命。 玄康紧急赶往齐都城,才到黑伏,便听到了文青云驾崩的消息。 文青云临终时并没有什么留言,而玄康早就被他定为了太子,所以他死以后,玄康也便名正言顺的继承了东齐国的皇位,当然此时的东齐国,也就自然地并入到了大吉王朝里。 文青云死的时候,他的四子文玄光就在身侧,所以东齐的许多大臣都想要让文玄光继承皇位,但是文玄光却拒绝了,他觉得这天下就是他二哥的,谁也不能去争。 玄康亲自主持着文青云的国丧大典,一直在齐都住了有一个多月,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他拜别了文家的太庙准备起程回洛,阿龙来见他,向他复命。 阿龙已经打听到了文青云的身世,文家除了文青云之一支外,再没有第二支的人脚上第五趾是三个骨头,也就是说,文青云其实也是吉家的人,他的生母其实就是吉昌的生母,不知道什么原因逃奔到了齐都城被威王文炳看中,纳入到了宫中,因为文青云是足月生产的,所以没有人怀疑他不是文炳的儿子。 文炳只有文青云这一个儿子,所以尽管他是庶出,还是当上了东齐国的国王。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玄康惊得目瞪口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原来文青云和吉昌是一奶同胞的亲兄弟。如今对于他来说,也就不再纠结于到底自己是谁的儿子了,反正都是吉家的人。 ************** 玄康回到了洛京,李乐也正好回归,天下终于归一,栾继押着秦无殇一家,和吉三郎、吉九郎也在回归洛京的路途之中,玄康忽然心血来潮,叫上李乐、秋禅、二十三郎和哑巴亚雄,一起来到了东市的路口,他很想回到从前他最落魄的时候。 随着秋禅的手鼓声咚咚地敲响,李乐的笛子也悠扬地吹了起来,这一次还加入了二十三郎的胡琴,玄康没有想到,原来自己的师傅还会拉二胡? 玄康的套指拨响了古筝,同时他的歌喉也冲天起来:“沧海一声笑,涛涛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 秋禅的声音也附和着起来,比他的声音还要嘹亮! “看呀,那个十多年前的什么乐队又回来了……”路人们纷纷地围观,许多老人都记了起来,纷纷传说着。 远处,韩爱珠与寇凤娘,各自抱着个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出宫来逛着,她们的身后,跟着秦电夫妇和他们的已经五岁的儿子,听到歌声,都不由得向这边观瞧。 “是他们!”秦电不由得叫了起来。 韩爱珠与寇凤娘相视一笑,好像又回到了遥远的从前…… (全剧终) 《我穿越成了人质》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