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暮的流萤》 第1章 晴夏 窗前的同桌正在梳妆,少见的夜晚通黄的车灯路灯交杂一片,横叉这一条没有红绿灯的马路,喧嚣的刺耳...... “fuck you,asshole!”我忍住,没像往常那样说出来。 两点间没什么距离,长风中和新苑。 “苏弈哲,你这次英语考多少?” “九十七,班里第二。”这是一套标准格式化的答复,对面的是我爸,四眼如钟,喜唱红脸。 “不行啊!你这英语起码得第一把,小天才!”这是我妈,喜唱白脸。 “呃.......”我拖着铁砧似的书包进屋,瞥了撇床脚的《在水一方》,书架上书的棱角错落不齐,十成中有七成是英文原版,剩下的基本是教辅材料,当然,九成新。 “你怎么那么无心?”我呆滞地对着镜子问。 饭桌上有鲫鱼和菠菜,二老在夸赞我成绩卓越搞得我内心浮华满堂、臃肿不堪像极了学校校长的面孔,为此感到自己的牛逼并自诩人间三郎,在这种事端和时刻,我从没有履行过先贤的智慧—“食不言,寝不语。” “就是这样,很优秀,数学物理你中游就好,现在你啊,任务就是专攻英语,你爸翻译家的名号是要你来继承的啊!” 就这样名正言顺,桌上平整多出了两篇汪曾祺的现代散文,旁边还有我翻译过的《简爱》和《怦然心动》...... “我就奇了个怪了,刘晏她怎么,还不来呢” 大部分的中英知道如何对应,算是蛮轻松......有一本比较厚的16k笔记本,我老在这儿给知名作家当奴隶使唤,除了j·d。但总的....我还算乐观。 第2章 道理我都懂 “放我进来。”她强撑着一张开心脸,敲我着尘寂寥的门窗。 “我日,你是神仙吗.......” “我只是来避个.....难” 长挑的身躯挤在小小的窗框中央,被雨淋湿的鞋和雪白的肌肤融为一体,没有丝毫瑕疵缝隙。 “还写你那翻译那?” “嗯......还是那样呗。” 顺手拿起她桌上的纸条,质地是熟悉的老旧练习本,上面有一串百折不回的笔画—— “光影扯破寂夜的外衣, 亵渎似的擒住呐喊。 习惯了在课本上无意识涂鸦, 唯我能听见熟悉的风声, 钢琴躺在角落只得几斑黑白, 我要梦中的他, 用红热的心敲击我的心脏——说‘别怕......’” 道理我都懂,可我为什么还会受委屈? 那张纸的背面是两道压轴的立体几何鬼画符,那种感觉就像是听教室里有人拿刻刀刮黑板般虐心。 手上清晰的淤青着痕和中指关节笔杆磨出的茧子,在紧致的丝绸中显得格外突兀,反射着小屋里银白色的灯光。 星期三晚上,她从私人小灶逃走,去找了她那个长的像林俊杰的男朋友,她说她爱极了那种张学友一般的声音,我们不怎么熟,之前也没咋听过他的名字,只知道他对颜目情有独钟,在我眼里不像个地道人儿。 “苏,你知道吗?我最他妈恨得就是别人不讲理就打我........”她两条腿强撑着我的书桌,我想,那位母亲又用某些简单粗暴的方式进行了某些简单而无效的教育。 我跟他说,都到这节骨眼了,或许应该要有反抗精神吧.....教育局告诉我们必读《水浒》、《西游》、《朝花夕拾》,荐《呐喊》、《彷徨》。现在的我这种事从不想当个和事佬,当然世间没有绝对准确的公式定理,因时而异、因地而异、因人而异、主旨无异。 淅沥的秋水打在窗上,雨落着小秋与青叶...... “我知道我经历多了这种事,道理我自然都懂,但为什么还会受委屈?” “就是这样,我也没啥可说的......”我把她那张写满的泛黄的纸交给他,有条条蓝色墨水划出的花体英文,为她以后的出名未雨绸缪。 “今晚收我一晚呗,我......不想回去。” “你随意。” “诶?说实话跟你在一块感觉挺好,但却不知道为什么?” “那就待着吧......那有吃的有喝的,我得赶紧了,免得惨淡如你。” “滚.....” “不闹,明早带你去个地方。” 她卧在窗帘后的席垫上,看着路灯渐暗,雨打枝头,鸟,飞绝...... 这,是未来的预言吗...... 第3章 休独倚 “去死的数字散落在空中, 字符和图像作为祭品, 我热爱着惊雪, 每每撼动萎靡的小我。” 我好奇着她为什么能在休息日起的那么早,或许她的生物钟就像窗外的花丛一样玄幻,还是照常在失意的时候喜爱写篇幅极短的日记。我告诉她,整理好头发,从昨晚进来的地方出去,现在是凌晨四点,沉沉昏昏,街角的黄玫枯萎,不知谁的箫声轻盈......其实,那地方,在常人眼里只是个破旧埋汰的天台。 “这地方只有你知道,from now on。” “你看上哪个了?” 这句话问的我猝不及防.....“什么鬼?” 我有很多大大小小关于英文竞赛的奖项,在男生眼里,我就像个文青流氓,不张扬却总有显得一分都市社会风气,会得一手风骚的英文,生来就有神似易百的行文功底,有很多班里的女生桌角橡皮上有我的名字,并不清楚我黑框下的颜目是否有可观之处,这也并非意味了我的自卑,而是过于自负导致了不受长相的制约。 “别傻了。我觉得你需要一个女生,有那股劲,才能看到你成才。” “嗯——但没有.......” 她拉着我的小臂,倾诉着愁绪潺流的舒淌,渐渐顺手随风拈来汪洋恣肆,我不曾回绝,静静听在耳里。 “操!滚蛋吧,长风,老子再也不受你的折磨了!”这条河,能冲尽河底万年的淤沙。 “随心就好,这里就算是我的......避风港吧.....” 她说她最近迷上了《第六病室》,说是能与其中的每一段只言片语产生强烈共鸣。 “我没意见。” 天的尽头半沉半昏,目光和时间若隐若现。云纸包不住火,分不清夕阳与黎明的区别。此时的我渴望长啸,从不忌讳于别人面前收敛,跟有眼光的人我会说我是个放荡人,跟平常来来往往的人只会说我是个自在人,,我就是这么讲了,有不少人跟我说——“几年后你会后悔的,会看清你当时自己多蠢的。”,长风与其说是个学校倒不如说是个不会死人的集中营。人到了这种时候,身上难免会起一股牛逼的劲,她的话像墨水一样浸染了我内心的绸缎,瘙痒着我松弛的大脑...... “操!长风后存孔孟陨!你咋就这么牛逼呢?”深信天空的耳畔中话糙理不糙。 “你知道吗?我觉得朱毅强就是个斯文败类。” “去死去死,loser!”脚尖对着初晓的雾中的长风,不知道这周末朱校长有没有再在会议室跟高人讲长风有多牛逼,拿到手软的掌声或赞助金。那些人听到我们的话后,估计他能搞到更多的钱,乃至更多的掌声......一遍一遍地喊,试着用声音震聋、用血红钞票砸死这厮! 中午,她穿着一件蔚蓝色的风衣,汗透衣衫拿着那本《第六病室》。 “朋友快过来,等你好久了。” 楼高休独倚,无酒愁肠,胸腹相思泪。 第4章 找不到的真实 我喜欢仓颉的奇迹和字母的细流,只是不喜欢那群无赖用分数对着它发号施令...... 九月的云白的像雪花炭,炙灼着花木间的灵气。教室内的空调冷的出奇搞得人晕头转向,趴在的桌子上及其拥挤,夏末缱绻的睡意又被寒风拆的七零八落,我想独占一分安静和慵懒,却像时刻被典狱长看在眼里,时间慢的想睡,凉风冷的却让人无法入睡。 有一个后同桌的痞子叫蔡文,杂念万物生长独领风骚自成一派,有封建时的教主之风,大多数人第一眼见到他都认为这是个二过头的智障,那时的我并不这么认为,如今,这“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未必说得真有点瑕疵。他至爱街头涂鸦、电话骚扰、以讹传讹......从进高中这三年来不少被打进天台、操场......次数八九不离十,大部分是因为对两性的恶渎或是挂他人长辈大名于嘴边。我双手的记忆告诉我,这家伙简直弱不禁风。 “你他妈能不能安静点?” “fuck you!是和你家乔叶又闹矛盾了?那也别牵连到我们。” “这么说,那是你妈!” 脑袋晕的难受,头渐渐变得旋幻而剧痛。 五六分钟后,钟表很他妈不听话,应铃声召唤的朱毅强又站在了讲台上...... “今天我们来看看唐朝李白笔下的风流和潇洒。” “李白听见自己从他口中说出估计就得.......” “不说了.......十步杀一人。” 乔叶坐在我的正前方,能帮我挡住四人帮险恶的目光,也就是长风里的正副校长、体育队长和教导主任。他有使劲地把圣人使劲往成绩上扯,像是把青莲扔到排名声望奖金的水沟里,前排的她单纯第看着,像极了初生的白兔看着秃鹰急转直下,充满着敬畏。我们彼此离得很近,我的视线可以附着在衬衫的每一段织线中,匮乏的睡眠,失重游荡的恶鬼在脑中作祟,混沌焦躁的心情牵动周而往复的时间,空气中有无数的黑线参差披拂,有鼻吸乙醚口服乙醇的不真实感。 两周后是期中考,像医学院的出科考一样。决定你是平凡地活着还是痛苦地活着,在我脑中没有别的形式,无处可藏,肆意加课和作业超标像是南京大屠杀挥刀般平常。 下课后存在两种人。 一种像开国大典上农村妇女一样,庆典光明伟大。 一种像逼良为娼的少***魂不散。 “期中考,咋办啊?”乔叶说。 “我去,期中考怎么办?”刘晏问我。 “随缘吧......”我回答道。 “操!哪他妈有心思管着破事,走点坏路子吧。”我说。 “苏......奕哲,能不能抽个时间跟我一起复习复习?” “今天就可以,反正明天休息。”虽然很是繁乱,但我一定要变得闲起来。 刘晏牵着张默的手出了校门,消失在纵横的十字路口。 “咱去哪?”我问 “街角的咖啡屋吧。” 这是个容易让人误会的地点,同样是个游者歇脚的好地方。 第5章 冗长的影子 今年的夏日格外延绵,时间有定格,月影的朝夕像衣服上的线头一样越扯越长。走过记忆经过的柳条街,这儿有无数个冯唐、琼瑶、北岛、洛夫......这儿有一群愤世嫉俗的青年在傍晚十二点的街头酗酒撕破脸上的面具,酒吧的吧台跳动欢喜和忧伤的脉搏震颤安不住的魂,或许有不止一个诸葛亮在书屋和世界舌战群儒,有清秀文雅的初中女生在花店旁徘徊悱恻,凝视窗边蔷薇和满天星......伪文青宋云哲喜欢在柳条街优哉游哉,幻想中找到长发及腰所谓伊人,说:“我是个诗人。”,然后试着让世界缀满粉红的樱花。我喜欢这条街十一二点钟的样子,得以在光明的牢笼中解脱,大排档的酒肉扑朔迷离后豪饮长江之水,说不定在路边转角能发现新大陆。 “你在想啥呢?” “我....没什么.....”我看着窗外出神的吓人。 她的书包整理得井然有序,如同一幅纽约的都市素描。摩卡旁边有着一本《傲慢与偏见》,我看得定睛,时常翻翻字典,派克笔在本上锋下的连笔汉字像塞纳河一般流畅,感受彷徨,天渐渐昏淡不清,蛮享受这分清凉。 “小苏,完形填空帮我看下好吗?” 我没做任何答复,直接拿在手上,书的每一方在平移中不曾离开过残留咖啡的桌面,题目冗长,像校长念经般啰嗦的要死...... “这里应该是‘publish’,然后‘movement’,这儿‘particular’”我随手画好根据,钢笔水洇在黄色的糙皮纸上,硬是写出了法国大文豪的感觉。 “谢啦,要听会歌吗?”她顺势离我近了些。 “齐秦还是七仔啊?” “随意。” 乙醚从肺泡输入血液和神经里的乙醇相会,像生活的浪潮久久不褪去,天地仍然一片纷乱。我放下钢笔,额头紧扣桌面,膝旁双手十指相扣,仿佛颅内像太平洋板块般震颤不定。 “怎么?不舒服啊?” “太累了.....”我忘了中医讲的久思伤哪,不想多说一个字。 她去给我买了一杯像酒一样的红茶,取走我手中灌铅的钢笔,平稳地放在桌上。 我离她的右臂近的离谱,在关节的衔接之处甚至能感受到喧闹的温度。她时不时整排桌上的纷杂,拍拍我的后背像是能拍到近在咫尺的心脏,这只翅膀敲击着我的心,庄严地宣布——“abandon yourself now......”。 “我......”我欲言又止...... “想说什么就说吧,嗯?”我们彼此看不懂彼此的目光,周遭空气格外沉默。 我的鼻中吸着凉气,音色平稳,水波不兴。三指紧捏着她脱下外套的轻薄丝缎,我应该读一篇法号清玄或是《金刚经》,平定红尘花好人间,以免夜长梦多...... 纤细的手指放在我的肩下,二联肿胀的血脉只隔着叶片般的距离。 “明天在这儿,同样的时间,我想见你......”阴差阳错,如朝阳般不真实。 第6章 霍乱 泰诺下胃的滋味不好受,右侧的脖颈痛得像体温般异常。白盒板蓝根,三杯吐然诺。 若世上无霍金,《时间简史》的作者必然是我,摘下眼镜的双目紧闭,梦里天空黯淡紧密,扬长紫色的传说中的招魂迷雾,时间从四方压榨,南北的童年一步步穿向东西的现在,像精子落在惆怅的海中,找不到境界的方向。三维的图像渐渐磨平,粉碎为空间上的一颗微粒,响一声星云的啼哭,在漆黑的宇幕中洒出暗红色的泪水。这可能就是天文争论已久的“黑洞”一词,或是佛说参透的时光与顿悟。 那一早家里没有任何人,我的膝上夹板中有一摞泛黄起毛的稿纸,我看着与昨晚梦实质相关的《查理和他的巧克力工厂》,虽然旁人看着十分怪谲听上去很是荒诞,像是一群小学生中站出一名婴儿般不和谐,但这就像电学脱离不了灯泡,高等数学脱离不了四则运算一样没什么可解释的。 弗洛伊德的《解梦》有我的一席之地吗? 乔叶发短信来问我,我不知道我的手机号藏在了她海马体的哪道罅隙里。 ——“今天的安排照常吗?” “嗯......”手指没什么力气,泰诺的药效依旧没过,下午的我甚至自己都不清楚我是人是鬼,以至于我现在要澄清当时的约定是鬼话还是人话...... “我等你。”...... 烧也总算是退了,躯体仿佛退化成植物,细胞液像灭火后的开水一样冒泡疯狂缓冲热浪曾经的沙场。我的床头正对柳条街,正午的道旁正摆满焦圈和火烧铺子,旁边是一所职业高中,叉错的十字路口人来人往意识里不知去向,未来的这儿或许一片春花,也可能一瓢冰凉的水人间汪洋恣肆。职高一楼厕所里总站着像是便秘的学生,有的小聚居玩着《塞尔达传说》或是像五六岁少年比较尿柱的高低长短。 我不相信梦是假的,却相信死无报应。 糊涂的眼在纠缠醒来时就瞥见了六点的表盘,家里就没人,父母应酬飞奔仕途,明早估计才归,我大骂“shit”吵得楼上金毛狺狺狂吠。 总之失尽了素质,就连一丝楼道通风口的磕碰也差点出口成脏。 乔叶穿着一件比作业纸白的衬衫,除了胸前的商标没有任何一丝点缀,像是遭天谴的夏末天气闷热的如同狱火中烧,蒸腾压榨着她颈旁青春的汗水和我粘稠的满身虚汗...... “对不起......我。” 她一步跨到了我面前,没来得及给我解释的时间,“你怎么了?”衬着满脸心诧。 “小感冒而已。” 出去的她不久回来,便当冒着热气,饭菜的上方有层层滚烫的气浪,有一碗皮蛋瘦肉粥摆在面前的桌上。虽然闻见油烟便胃口翻滚,看着无邪的目光,下肚的感觉,秀色若可餐,连忙地遮掩,生怕在这一泓清泉中照映出卑微和狭窄。 “没必要这么细心,基本已经好了。” “咋成?你知道吗?女生如果不细心的话.......以后没人疼的。”语气轻快玩笑。 我本想一笑而过,不由自主声带惊颤蹦出来一句——“我倒希望十八岁那年有人这么紧紧依偎。”。 病娇的矫情,我靠。 我像圆月似的睁开了浮肿的眼睛,心中孕育着月圆之夜的恶念...... “出去玩儿吧,我已经快闷吐血了。” “不是一起复习的吗?” “还没学够啊?励志成仙不成?” “行吧......只要你身体行.......没问题,我随意。”她的父亲允许她十点前回家,心目中的女儿在和同性朋友干正事儿。 单车在柳条街上穿过四合院和赌牌桌,偶尔还能看见角落的大瓷缸和抱着破旧吉他的梦,我跟她诉说这条街生我养我的种种顺便有范飚出几句洋气的英文小段,嘈杂中有中西贯通的流浪气氛和现实主义。内心肿胀,翻出伪文青宋云哲的小民谣: “若是风, 风吹山海间; 若是花, 花开满湖边; 若是海, 未曾定名先; 若是你, 相逢许多年......” 不害怕,不嫌害臊,想像宋一样说:“我是个诗人,冒着被抽的风险来到人间。” 我开始理解他了。 “诶,你知道吗?女孩子仿佛天生对文艺毫无抵抗力。”我几乎打小深信这个观点,语言这东西,说白了不就是“人学”吗?在车座上的我强装矜持不怕倒地。 “没我倒觉得我不是,但没看出你这么......啊哈哈。” “我说实话我都搞不太懂我自己呢。管他呢,i’ve seen youth that move the mountains and seas。”天地躁动不安,斜阳像落网野兽般撕扯天空。 面前的人看着依旧天真,在言行中却仿佛没什么童年。巷子个个飞去,有一排排酒酣的桑树,根紧握在地下,叶相触在云里,但貌似没人和我相互致意。我跟她讲没迷失时的我,当年的少年恣谑无忌,去树林后的枣林吃枣摘梨,像仙人在葱绿中细品花叶露水,南边有一大片麦田,中间的小路无论何时都走不到头,养鸽老大爷的心肝在蓝的吓人的晴天中徘徊悱恻。天海蓝无魂,让人充满敬畏,风的命运钟摆,让心魂看穿童年。我指给她那几片新野,如今一马平川铺张绿油的网布,像魔兽的瘟疫之地,平整的程度几乎令人惊恐。她或许不太感触,得益于她可敬的老母亲,每天的营养伙食丰富:“词汇句型汤、爆炒史地政、凉拌文言文、几何炖代数..........”三菜一汤,天天如此天天快乐。换做是我,臃肿油腻似家豚,只待斩杀。 “娃,多吃点,锅里还有呢。” 强顶风的刘海恣汪洋肆,手握湛泸金剑,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仿佛属于我的百世流芳。此刻,沉默是金,我引以为傲,或许因为攒掇了一个不安的魂,或许找到自己的天空。 “话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吗?”呼啸的风凝固在耳边,一锤定音。 “我不知道啊.....”并非我故弄玄虚。 “嗯?”她一脸what fuck 的神情。 “哦,我的意思说,我也不太确定喜欢谁吧......”我死盯着她的瞳仁,像是猎户盯着大雁。 “想想,我可能也是.......”气泡似的空气浸泡着四周的生陌和静谧。 “我们该试试相信时间。”实在的动人吗,看她的样子或许在联系上下文。 “我对你有了那么一点正经人的看法,哈哈。” “我不喜欢当正经人啊!”游戏般的语气。 有人生来狂野,这种人天生无悔 早秋暗影的时间越来越长,月亮越升越高,越高月亮,像一颗信号弹,在战乱时期预示血雨腥风,十点的时间越来越近,我想着、看着着八方,真的不平凡啊! 我不再有愧于今晚的毁约,甚至一分骄傲自满。 “挺喜欢和你在一块的。” 她无邪地笑着,张开双臂,像是我记忆中的蓝天。肩胛仿佛隔着一层海绵。长久汲取森林的灵气,手掌所处的骨凸格外分明像是麦田的丘陵。 心是海,波平无澜,塞壬悠长地对我说:“放弃吧......” 第7章 渡口的路很长 我的平静长久未曾平反昭雪。欲火焚身,点燃体内余残的病疾。 “起了起了,复习早读,绝不能迟到!”母上高叫,语序混乱。 视幕中没有光源,四处闯荡的血流停不下来,眼前充斥六月黑色雪花......我讲述了昨天的病史,浑不知人心可畏。 “没发烧就撑几天吧,多大了都,赶紧的。”像古罗马奴隶大亨。 我把目光和脸面翻转,回避目光和炙人的日光...... “快点儿!”无奈的火种燎开焦原。我不再抵抗,此时难得的我理智过头,深知徒劳无功。 w有<w无 天地的空气轻盈四溅,有人觉得秋风凉爽,有人再登高台,满目萧然........ “大爷的!”无论风多凉,怒火和欲火都燃在口中,烧灼在嘴下。 传说中,失火的天堂。 到教室还算早,迟到永远比父母预估的遥远得多,我抽出椅子满目不屑,压垮少年背的书包瘫软在椅子旁。翻出钱包揣到怀中,拿起跟子衿拐走的刘晏的英雄钢笔,扯一篇稿纸——、 “选好日子在一个星夜出走, 忘记所有故事封存常在 一定会有那一天我再次守候 守着那断线的风筝再次回来 十月十日晴—syz” “我去。”我以没带作业的理由冲出了校门。 “你出去了!就他妈别再回来了!”,这一幕倒是像极了闹翻了的薄情男女。直穿柳条小巷,兜起帽子跑起来不看方向,时间变幻不停,眼前是一隅未被世俗瞄视过的角落,有一座缀满苔藤的旧桥,横在绿水之上,滟的皮肤青色一片。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长舒了一口气,看看黎明破晓,辉日的瓦片——“想回......都回不去了啊,哈哈。” 巷口深深深几许? 小胡同巷里一堆闲置灰白的烂尾楼,木梯还安如山的架在屋脚,微弱的光在室内依附着尘埃,光环织就。轻轻挥手,把光抓在手里,握在心里。三天不打的我坐在瓦片上能看见大江流、簪缨散、诗......和远方,总有班里素质毒瘤的影子在转悠,有首歌一定要送给他们: “满天都是小飞机, 你来负责打下来。 这个游戏好神奇! 告诉我怎么又是你? 换了发型还是这么丑, 难掩长得像个桶, 不戴墨镜会死啊? 干他妈的千年妖。” 自比管仲乐毅,拿未钝的削笔刀刻在门前挡板上,想必三十年后是《隆中对》,天中之时必是《出师表》,拿着任天堂玩着俄罗斯方块格外有趣,其乐融融的仿佛握住整个世界。 我又想骂朱毅强。包里有一沓崭新的大洋,是他拿过的吗? 天命由我,这又是个流亡的故事吧?吃着锅贴胡思乱想,在沉昏中无法无天,踏着爽又不爽的每一秒。 锦衣素行,沉默是金。 雾起又散。看到了汽水的铺子!不怕胃疼!嚼两根老冰棍,用牙开两瓶北冰洋,一个放在手里,一个放在地上祭天之灵。 故事变得疯狂,山海一样;疯狂变得麻木,世界一样;麻木变得枯萎,十月一样;枯萎得掉下眼泪......我一样...... 闭着眼摸着墙壁,厕所白砖上有勾线笔写下的时光—— “一杯洋酒下肚, 少年仍在江湖。 留春不住 一方是春风玉露 一方是花团锦簇 等木叶盖满秋水, 给你当做礼物。” 应该把它翻译成英文,文化流通,随风沾光。 宋云哲,听说想把所有的壁书都总编在一个小本上,取名《悠哉狂想曲第一乐章》。 等我,我跟你一起! 第8章 三人帮 有一群天才在篮球场上飘啊飘,球空刷篮网的声音节奏跌宕。 西天的云想拽我回学校。 “兄弟牛逼。从今天起你是我哥!”宋云哲瞳孔气吞山河,像极了上古之神。“走。我们都是天才。”我指着不远的零点网吧。 “你今天怎么了啊,没来?”乔叶指尖拽着我的衣袖,他装作自然地向后退让。 “我哪有啥事,心情舒畅得很呢........” 一日不见的宋云哲改不了扯犊子:“你是天蝎她是射手,听我的,红颜祸水。” 我“呵呵”陪笑。 “认真的呢!” 我“呵呵”陪笑 ..... “咋着的,有瘾啊?” “附庸文雅!”像拍金毛似的拍他的耳朵。 二氧化碳和箫音在腹中彼此探索。 “老板来四瓶可乐。” “你说别人,他们抒情借酒。我们情之所至,却胆怯地像只蚂蚁,为什么?咱们是不是......一直活得很......操蛋。” “金樽清酒可斗十千呢!干这碗酒,上梁山吧!” 真实的风;真实的梦;真实的喜;真实的你。 虚假的楼;虚假的字;虚假的欢;虚假的笔。 他有个在家旁职高的朋友,岁数平起,体态长而耿直——马浩天,这名有点西楚霸王的气势。我俩叼着两根狗尾巴草,膝提鼻前,校服敞开,揽星河欲转千帆舞。看了看模糊的手机,仍然黑着屏幕,没有任何余温。 老马屁颠屁颠从天门蹦出来,身后跟着朝丝飞扬的女孩,身材纤细像门前银杏。 我要的那个她,或许活像一株蒹葭生在白洋淀河旁。 “走吧!搞一如既往的那些事儿。”他深知面前的人无所事事。 “明天见。”眼神有着青涩的欲望,回首深色默然。 宋云哲邪里邪气地笑着,我纯洁地笑着,稍掩唇口。 “你们两个......混蛋......”脸色和夕阳融为一体。 我避亡命。要逃了,现在跟越狱犯不兜帽衫在市中心逛悠没啥区别。 我们走着,宋云哲定睛,眼里仿佛像有星光闪闪,面前的墙......像是魔兽中的炉石。 ———— “愿少年封魔 四海走遍过 每个有星星的旷野夜晚都有篝火 黑暗深处 可有人常驻 光明会降临在似曾相识的国度” 第9章 夜来幽梦忽还乡 鼠标敲得手指疼,老眼昏花。从凳子上站起,视网膜上的黑色像素雪花如同早被遗忘的高尚转瞬即逝,黑暗之门冒着深邃的绿光。 “走着。该撤了。” “别了,天堂!” “我日,兄弟。我听你的事迹了,牛逼啊!”马浩天童言无忌、直言不讳。 “那你今儿咋办啊,睡哪?”伪文青宋云哲看上去平添了几丝儿文青的细腻样儿了。 “用你的语言跟你交谈啊!睡乡下那片麦田,不怕庄园闹鬼!‘可怜的人儿,走过麦田来,走过麦田来,她拖着长裙,走过麦田来。’我是麦田守望者!” 马浩天愣住了,眼神深沉。 宋云哲无力驳击。 “瞎他妈扯!” “去我那吧,但要一大早溜回去。” 我没多问。 月有几回圆?生有几何幻?叶有几时落?岁有几回狂? “别发呆,想啥呢?我的宿舍,随意吧。”摊开双臂坐在椅子上。 我躺在地上的毛毯上无意地用手指拨动灯光的玉柱,宛若一弦一柱思华年。 我问他,我该怎么办,现在的我是家庭战争甲级战犯。他玩着《火焰纹章》嚼着无花果。没什么可怕的,这就像游戏里的新手教程可以无限复活,他们会迷途知返来求你的,毕竟咱们是核心。如果不的话.....纵观初高中历史课本,哪场农民起义没把封建踩在脚下。 不知为何。这番话使我格外放心。 “乔.......” 虚无笼罩,何处都没有落脚点,静卧凝视墙顶暗中一抹折射花白...... 我是谁?没事......我还活着,就一定还能做梦...... 第10章 仕途刀客 “宝儿啊!你到底去哪了?”我妈的两眼血水交织。 “都别说了。快回去吧......” 三四名警察回了警局,我的声带变成钢铁,僵硬的像航空材料。 “以后可不能这样了,知道我们多着急吗?”语气缥缈,却又实在。 ”这次主要是我们不对,失策了,但有什么意见都要说吗.......“ ”我靠,居然还有策?“话到嘴边顺势吞了回去。 “在外面这么久饿了吧?家里有好吃的呢.......该睡睡该吃吃,这几天给你请了假,好好静静......“ “学习没那么重要,有很多路可走......对,没那么重要。“ 我听进去了,闭眼看见挪威的森林,狼不再类似血魇,而是映月光银白高啸。驯鹿在树林里浸染着萤火,闲逸地闪着黄白的辉辉。 吃完新时代第一餐,作为不胜而胜的战胜国拿着不平等条约,在床上有着生理学和心理学双重意义上的饱腹感。前些日子吸进血液的清风,暗藏金银花和连翘的信条。 我发短信给乔叶:“今天放学,咖啡厅等你。” 我发短信给刘晏:”我现在理解你了,我恨致谢,也很抱歉。“ 虽然这种行为看着很不地道。 我拿出原版的《傲慢与偏见》(《pride and prejudice》),不超过三画的字母刻出繁花,拼接颜回陋巷的回忆,——“垂下杨柳挂住纸鸢, 孩童嬉戏撞倒少年。 笛声莫去还在流年, 闭眼间就渐行渐远。 盛夏池塘蛙鸣声浅, 风中飞舞正是新叶。 相逢时间不定期限, 化作雨点飘落满天。“ 静的夕阳蜉蝣翅膀声能听见,太宰治仿佛带着生而为人的歉意从桥上一跃而下,奔流到海不复回,我信仰,顺手拈来汪洋恣肆。昏涨的字没有投射在光屏上,线条蜘蛛网缠住的蝴蝶飞走了,华彩的瞳孔如今黯淡,化不掉的血丝分离世界,叠影茫茫。记忆摔碎钟表,抹去认识的人,素描画的笔尖碎裂,画中一线上停搏的一点,永远在光照下形如破晓。路灯还没亮,月色仍未绮丽,在墙上写字的逆行者,找到海洋的边境了吗?长帆破了吗?火炬的火压得住风的身躯吗?深鞠一躬,猝然入梦,永世为安。 乔..... 第11章 血缘 我买了意大利风格的冰咖啡放在对面桌上,倚靠窗棂,伸手能摸到苍老的枫树。她声声气喘,跑了上来。 “歇会.....刚跑完800米。” “快来吧。”我轻握着她的胳膊,中指和拇指彼此相爱。 她好奇着我的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这也不重要都。你见过家长为了成绩让生病孩子上学的吗?我.......”差点没激动地坐起,扣住她的肩膀,让她新鲜的血液流进我的心房。 “那天怪我。不该拉你出去......” “不不不。跟你在一起.......感觉挺开心的。在家的随便,像逃出生天一样。”我说。 “你这就......行成于思毁于随了吧。” “说人话,别跟老朱学。” ...... 间许的尴尬没往心里去,更多的是对本人的平复,没有劝诫,没有抨击,我像是变成了孩子。 那时候她在,老舍会死吗? 那时候她在,太宰治能活下来吗? 那时候她在,海子不自杀可好? 咖啡很醇,周围很静。人间像樱花静好,不知觉暖流百折不回,英式挂钟齿轮转速飞快,五官的时针追不上,回唱,回唱,周而复始。 “你初中怎么过来的。”在彼此探索中,时间逆流而上。 回头两三年,记忆像是曾经罗马,斜阳把雾缀上西山,东方吹起风沙。 我是从初中部直升上来的。那会儿,心中开满长安花,香馥中从没有疲惫,困难在我的时间里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我能一夜细读《鲁宾逊漂流记》,精确记下所有细节;边听《三国演义》边背诵《唐雎不辱使命》;算得出所有数学思维造物;用两天时间读完英文版《简·爱》;短短一个假期读完四大名著,翻译两本英文小说——记得是《到灯塔去》和《达洛卫夫人》......初来,心里,藏了一个人,藏了一座城,一座寂寞的城。那个人的名字叫徐翊。冰心告诉我“思想被现实禁锢住,便是一切苦痛的根源。”......现实是熔岩,而幻想像滴海水,她的名字就像一粒种子,生长的青笋穿刺心灵的土地。一直到现在......簇拥成冰晶,有时风雪华夜熠熠辉光,覆盖着透明的凄楚和遥远。幻想破败遮住了天空,现实抛给了我万条文字,伸出当时的橄榄枝,变成现在的荆棘。 幻象和万事胜意。我不要苍穹的飞鸾,我渴望那只被杀死的......知更鸟。 “你的初中好成功。”对着我的沉默与微凉满脸歆羡。 谁不曾在人山人海中飘荡,念想着一座城...... 面前看似单纯的她,幻想上和张默的牵绊,现在的颜面中却看不出曾经一丝生灵涂炭。一切的一厢情愿,三年筹码投在的那个人身上,刻下了属于别人的印记。如今每天看着曾经拭不掉的心城缓慢浴为火海,被现实剥夺的呐喊在西山下无动于衷。输掉多少?又得到多少...... 干他妈一厢情愿吧......有一处共鸣,在现在快慢交织的时间里慢慢褪色。 我佩服她,起码她......试着让幻象和现实对的上号,虽然结局一败涂地。 那时鸢飞一眼望尽的风景如今缥缈虚无。我甚至渴望输,尽情的输,最终在石碑落得凤苦求其凰的......铭文。 城里的那座石碑,屹立不掉...... 回想前些日子的体内的霍乱,仿佛释放周围的幻觉。如果天注定让我和面前的她相融如水,幻想和现实将不差一点距离,不像两个人整天胡思乱想,也不像两个人成天老牛犁田不问东南西北。 灯光渐渐明朗,日月同辉。 “我其实希望.....有个依靠。用友情赎回曾经的帐。” “那我们就......一直吧。”语调认真,心神柔和。 “谢谢你..........” “哥哥。” “my...sis...” 我的手划过她耳边的发梢,落在肩膀的那一刻,时间与声音一锤定音。额头烙印在我的胸前,窗户的玻璃和她的衬衫清恬而洁白。 我面前的摩卡尽情地喧腾泡沫,她的双手像春水流过我的后背,抚摸着那颗埋在生命里的,跳动的心脏....... 第12章 真实 天空明亮的时间越来越短。秋天好像真的要来了。 桌上的钢笔没盖帽。在窗台边来回滚动不问西东。 宋云哲在我旁边:“我靠。昨家里的那个物理实验差点没给我烫死。” “我觉得是你太蠢。” 朱毅强大饼脸托衬在黑板前,不知怎的,这颜色如此和谐,这周围如此和谐。 宋云哲跟我说:“晚上最后一节加课像群雄争霸,朱毅强未卜先知总是赢。有时候放学想去网吧打cs,我靠,看着那张脸不知道有多煎熬,时间过得像泥巴一样粘稠。有时候你敢信,幻想自己扛着awp一发入魂......” 我无奈笑笑。 课间的我们大杂居小聚居,蔡文带着那一群浑身灰气的小混混堆在一群扯王八蛋。他看我一直非常不爽,不止因为上次被我捶的悲慠欲绝,还因为我常常像梁山林冲一样,让他那么些俗贱的爱好打了水漂。他又在那里隐约逼叨着我的名字。这点我深知,狗嘴里永吐不出象牙。 忽然有个不认识的人走过来。“苏奕哲你小子挺牛逼啊,亏我们一直认为你是个高冷的人。”几张照片杂乱排在蔡文的桌子上,是昨天的那间咖啡屋,记忆犹新的两个人。他狺狺狂吠地跟人说着不是人的话。 “不是......你他妈几个意思啊?” “诶诶,不不不。跟你一比啊.....我有种输了人生的感觉。”他贱嗖的眼珠时而偏转,眼皮抽搐似的眨巴。 “或许吧......你生来我看就注定是坨垃圾。” “不矜持。色字头上一把刀,自己数数,前段时间有多少女生围着你转?”笑容狡黠,面目黑沉萎靡。 乔叶:“怎么了。” “心虚吗?” “活着多好......” 手掌飞速地和油腻的脸颊接触,响声清脆,荡气回肠,几乎所有人都回了头,他硬是直接从椅子上摔倒了地上。 “还虚吗您?” 随着她满脸问惑,时间寂静。 我撕碎了那张相片,洒,落在座位旁和他身上。 “你们这些。管好脸上那张嘴......”沉默地走了,如风静默。 “谁都不能背后用刀捅你。”我对着脸红的她说。 静静地走没再说一句话,高举右臂竖出中指,像个游侠将军。四年后的一天,大学毕业季的聚会上,她喝灌着葡萄酒的浓熏跟我说:“长飞走过这六年,在他妈这破学校的六年,值了!” 人们总受过伤才懂得珍惜。何况她......是两次。 我的一切,都像个有些文化的流氓。 之后的一切在我眼中格外平静,在我心中格外平静,有分贤者的气息。 刘晏默默地看在眼里,悠长而出神。 体育的夏末午后仍然很热,操场结尾的篮球场上有一群人在那不正经。 我带着飞腾的球,有疾风和喊叫的剪影划过双耳。有一双无形的力臂熊掌骚动着躯体和怒气。 仰视的四十五度角是篮筐,他那般的臃肿不断地冲击,来回于手掌之间的球的撞击声愈来愈大。 直到那股劲儿,动摇身体的平衡...... “你他妈的会不会打球?”手下的篮球瞬间弹得老高。 “诶?你想咋着啊?”他用力推了我的左肩。 我扯起衣襟,他就笔直地靠在球筐下的栏杆上,眼球晦暗充斥血丝,目光紧对的那几秒,我甚至不敢相信自己那么纯洁。 “乔叶。会知道你是个流氓的。” 原来的姿势纹丝未动,抬杠有手又顺势拉拽,听着肉体重击在塑胶地板上沉闷的回音,回头看着,没有任何一个人废话,耳边只有风和叶的声音。 时间在某刻再一次凝滞,头盖的颅骨叩击着空心的钢制棱状管上,那一瞬间世界静极,眼前有消不散、蒙蒙亮的黑雾。仿佛条件反射般,右脚准确地落在了他的腰部,心魔粉碎理性的枷锁,躯体在人海中遭到牵制。 “活着有什么不好,孬种?”他没力气说话。 红色的血滴在绿色的地面上格外明显。 “我送你去医务室,快。”宋和乔叶抬着我,在人群和目光中没有一丝形象。 我借机说:“我现在脑袋特别晕。” “我开个假条,轻微的脑震荡,回家休息一下应该就好。明天如果还不行别忘去医院看看。” 我拿到了校医的假,像是一份不义之财。平淡顺利地走了十五分钟,三个人彼此没说一句话。 那小子不敢说,谁都不知道。 老师可别想找我麻烦。 第13章 叹息吧...... 日子一天还没过去,我忽然想回趟学校,和宋云哲打两把《魂斗罗》。 在校门口站着,风依旧清凉。 她向着我的方向跑来,少女背上的书包起伏不定,轻轻摸着我的左鬓,不深伤口的位置准确无误,正中下怀如一剂毒药忘记疼痛。 “哥......你没事吧?” 她的颈部白的像夜晚的星星,裳襟上的青素像极了森林里流动的精灵。 “嗯......没关系的。”我说。“我送你回家。”我松开了紧攥数据线的五指,放在上衣的口袋里。 “嗯。” 黄昏已然过了视野里最高的那栋楼,我们已然过了熟悉的柳条巷街头,看不见学校,周围没有任何认识的人。 “真不疼了......吗?” “问题本来就没有很大嘛。” “你为啥要和东四条那些小流氓打起来啊?”她说。“活着多好,啊哈哈。” “其实,我告诉你啊。谁都不能在你背后插刀,让我知道我插她两刀。”语气在平淡和严肃中急剧转变。 “没关系的,咱不是小孩子了。你没事一切不久都好了吗,管不着那帮人。” “绥靖政策。再者,我昨天就已经答应你了........” “嗯嗯。” 我背上她的书包,继续走着该走的路。 “你。就做好你本分的一切就好。” 她告诉我说明天是她的——生日。“能让我......” 短短的五秒钟时间像人山人海川流不息,指尖轻拂如柳似羽的长发渗进血管,肢体和神经连接在一起,她的身躯水雾一般迷离柔和,怅惘回头望不见真实看不见东南西北。 “答应我吧。咱们永远别长大......” “嗯。我在。我陪着你。” 一株雪白的夏玫此刻就长在我的臂弯下。我牵动着天空的纯洁与生动,交织血管的皮肤无畏荆棘的倒钩。放干我的血,染红头顶的苍穹,染红足下的夏花。滚烫的泪水渗透在衣裳涌进胸膛,阵阵呼吸和悸动堵塞语言和声音,那颈部的脉搏炽热而有节奏,像日薄西山的重重鼓点。 合欢的新叶撩动寂寥的栏杆,蜻蜓落在水中泡影的太阳,凌驾池水和幻象的灵魂。 “无论何时,我不管国境以南......还是太阳以西。” “我在呢。” “生日礼物我已经决定了,你一定喜欢。” “什么?” “红色的。风信子。” 乔叶揉着朦胧的眼睛,看着泪珠与夕阳一同坠落。 第14章 欲擒故纵 期中考这读书牲口拉磨的四天拖泥带水地过了去。 一百五十分制的数学92,语文111这个不吉利的数字,理化平起平坐76,英语如常,149稳居榜首。 斜前的乔叶认真如旧,语数英都在130左右,理化80多。 宋云哲把照片挂在了年榜,第三考场的三个臭皮匠怼在了一起,硬是两个小时抛媚眼、传纸条凑出来了两个140和满分。 切,我不也有!我真的不在乎。 “没关系啊!你多聪明啊,我们这帮人死磕才这点儿成绩,至少在我眼里没人比你聪明了。”她说。 “算了吧。我觉得这样......可能也挺好的。” “我们或许该好好干这些事吧?”她挂着一脸十三岁女孩的天真跟我说。 “可能看命。” 现实中的我并非那么平步青云,做到对纷扰无动于衷,敌不动我不动,念起断,断即无。我痛恨每段被虚浮锁住的时光,你不属于我,却是偏要自己属于你,榨干强健的心,恶霸短暂的平安。 不久前,黎明越来越晚,光辉越来越短;夕阳越来越糟,夜晚越来越长。朝夕之间像是隔着一层阴霾无处可藏,天气阴冷,像洞窖的汽液经历万年的混合与分离。 在他们眼中,或许扉页的第一个红色数字高于健全的细胞;高于无华的童话;甚至高于沚水一粟的清和。 她说:“没关系的。这啥也代表不了......” 他说:“你捏住英语的长项就好了,随和些......” 初衷在哪里?呼吸的空气朦胧不真实,甚至虚无于清晨的暖阳。 我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对不属于我的交谈和“祝福”显示十分的反感。 天色暗的见不得任何一缕光,念想明天一丝的喘息机会。不自觉地穿上了布鞋,半敞的校服如初挂在胸前,袖口的墨渍和领口的尘灰沧海桑田。 我知道柳条巷尽头的那条路子有多野,有吟游诗人捏攥着温柔的词,怀着炙热的心所到之处皆为热土。 我叫着宋云哲,双行的十字街口遇到了在街边吃着扣肉的马浩天,带着中年的油腻我们一起走出了巷子口,那儿的麦色依旧仰卧在宇宙之下牵拽着十月的晚风,照映得双颊如淬了毒般幽深,扬起的发丝随风向东折射各式的光蕴含着奥术般的智慧,听不到路边的吉他声,风越来越大,叶子飞旋得越来越快,百花宛如一夜杀尽,剑歌四起。我们的小臂上都有碳素的墨迹如光带一般渐变,有着和十六岁少女衣襟惑人而说不出的滋味。白杨在银河浩瀚的微光下点动成线。 宋云哲想起了那条《静静的顿河》,我和他有了不同于常的共鸣。 “来都来了,刻一个名字吧。” 我喝了人生的第一杯啤酒,苦涩又焦灼却带着来自青春的彷徨和清凉,一滴的酒精能点燃任何生命的火种,泡沫冲昏的头脑飞过绝望,酒精分子的分解化作腹中的蛔虫钻进躯体的每个角落。刀锋让树疼过了,却阴差阳错地错纹在了心里。拿在手上的时针转个不停,不知从哪里来的光丝滟在水塘芦苇边。 乔叶,我真的,现在......好想你。我希望你看到现在的我,我们必须面对的,暴风雨所诞生的。 零点网吧的人群拥挤如同酒吧,空气中流动的盛宴和残余尼古丁渗进血液,那些简单而杂乱的电脑摆在遗忘的角落。仨人的脸在电脑前有种独特的赤血的红润,面前的那个另外的世界,击碎了人格定格的悲剧,曾经花海的少年,找到属于自己的土地,扔出自己的漂流瓶装着自己的故事你我的泪。地上摆着的空筐有近十个北冰洋汽水,日本豆和无花果的包装袋到处都是。像是上辈子,坐拥着尘世的幸福与欲望。 我惊奇遇到形单影只的刘晏,左手下的键盘熟练不能再熟练,她一直就在我的对面,两只呆怔的睛光和方向与时间开辟着无限远的距离。 看着荧屏上的大陆和眼前的人。我决定,长大要娶一个血精灵,流亡在覆灭中苟延残喘时间,才能证明我们辉煌。 三男一女,蔡文口中的三妓一娼,朱毅强嘴中的垃圾废物,男生之间的自由领主大喊永不为奴。 后来想起,我们彼此的交心并非在耸宇云台,而是充斥着二氧化碳和无限循环的水的夜晚。 宋云哲卖弄着说:“苏。你真是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凰。” 就这样四个人间失格的的十六七岁的魂儿在艾泽拉斯漫无目的游荡不畏惧死亡和未来。 木桌上刻着行草的一首词。像今晚天上银河流进脑中的沟壑,激荡——回荡——。 “九月十五,破阳晓。 凉洲上溯,树角万无晴。 终了彩梦,破了萧瑟。 寒蝉鸣,杨槐栖白凤。 澜花梦唐,忆醉长安。 万里高风拂羽,归去来! 无血、无泪,剑四起。 君不见,九洲沧海几时空! 四面楚歌草皆兵, 夜未央,十步徜徉百花杀。” 第15章 祭天 宋云哲:“有的人生来狂野,这种人天生无悔!” “哎......有点累了。”刘晏说。 事情寻常的发展,就像没我的世界一样转动。缓慢伸直的双腿带来眼前漆黑的弹幕,其中的字迹对于神经有着瞬间处于崩坏边缘的濒死感,脚下踩着七彩祥云,走那熟悉的门、熟悉的路。手掌按压着紧闭的眼睛,所有的图像汇聚成深沉的绿色缓缓飞旋,夜空中,从瞳孔钻出的黯淡恒星在空中飘荡。 没什么疲软两口啤酒解决不了,世上无难事,只恐夜无酌。 “我告诉你们啊!年少是道无解的证明题,不管你做什么,终究有靠谱的‘explain’。”马浩天作为大我们三两天的过来人,活像三旬迁客骚人。 “哪儿那么多废话,就是该疯就疯,该走就走,该看就看,该得就得呗!哪儿那么玄幻?”宋云哲摸着木桩近乎平滑的年轮,另一只手感受着铭文的凹凸。 我和刘晏在他们之间显得尤为含蓄,但,歌谣和狂言藏在心底说不出来,河水在高墙下无能决堤。这种欲望就像路边花生的芽儿——找准时机,一拎能拽出一大串儿。 书包压垮少年背。我把书包带出来的原因纯粹是因为——“他们竟然认为我是爱学习的三好青年。” 被人听上去很是讽刺,我听上去自然更为讽刺。 花好,月圆高挂天空。 路边不远的田里有未挖干净的红薯地,能在星月的银光下看到舒展的芽,一户人家熄了灯离得很远,房屋静躺在黑夜的怀抱中,摸摸兜内有化学实验室没用完的火柴,马浩天一唱一随,造出了三次元的仲夏火焰节。 天黑暗而冷漠的时间仍然继日地拉长,风越来越尖锐时而刺破衣衫,天边城墙外看不到雁子的踪迹。火苗无休止地窜动着,花火掀起时间与热浪。马浩天是个热能管理学科的一位好料子。把杨树和爬山虎的枝条编制缠绵,废弃的卷子充当火种这辈子永远烧不完。 像极了周口店的原始北京人。 我们脑子里仍然流淌着cs和wow的溪流未曾入土为安。 宋云哲的手像是拖住了火焰邀请星月陪伴: “十七八岁的少年爱打枪, 人头归我谁都别抢。 十六岁的学生坐长椅, 眺望、眺望,看不见高墙。 沐浴阳光....... 嘴里含着老冰棍, 作业一笔没动昂。 可老子一点也不慌。 聚集绿荫的杨柳旁, 末夏虫鸣盖满池塘, 狮鹫飞过战场之上, 睁大双眼联盟不灭。 奔向最远的疯狂, 掉回最原始的森林, 喝下最毒的穿肠酒 推开窗背对夕阳云海茫茫。” 墨绿玻璃瓶瓶中酒的液面开始摇晃塌陷。三秒后玻璃碎裂声酣畅淋漓,这一幕跟现在被现实击碎的年少水晶一模一样。 我慌张地拉着卡住的拉链,生怕这美景即将破碎,飞速扭动笔尖追逐记忆的节奏,数学课本空白的扉页迷途茫茫,笔画舒展浪迹天涯。班里的同学看到文字这般的无法无天,告解着我被判反革命罪行。 最后一字落款。 “诶诶。你这是要赶上我的节奏吗?”她玩笑着指着我那一摞期中的泛黄潦草的试卷、雪白褶皱的答题卡。发卷的时候,谁那么闲的分类整理,我和周围的人从来都是一股脑直接塞进位斗里。 “随便吧。我不在乎这些。”最后一个字音落下,数不清的几套卷子溺死在了火海里。 我知道你喜欢火。 “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兄弟了”她说。 “合着你从来没把我当兄弟啊?” “might be.” “fuck off!” 不知多少年后的同样时间,她感叹当时我的手挥扬得如此洒脱,与此相比,以前的旧日种种更像一个——地底人。 这一景象仿佛和曲高和寡的英国管弦乐演奏现场上一样,音阶暂停的时候,没人知道是否应该鼓掌,但只要有那么一两个人起头,全场就会拈来狮海狂涛。 “不管他妈的考试,这本质上从未属于我们!”宋云哲叫骂着。 “喝两口消消气儿。”马浩天像极了这儿的老黄牛,淳朴地道。顺便捅戳着那团篝火,有几块黯然失色的木炭消散在尘土里,空气中弥漫着和教室里二氧化碳不同的味道。红薯在薄凉的夜晚回味悠长,正如——别人的东西总比自己的好。 想想没多长时间——一口饮下万川江水,衔杯乐圣自诩圣贤了。 四个人把绿得像火车皮一样的酒瓶倾尽全力打在了厕所的墙上,丝丝泡沫让墙上涂鸦抽象迷离。门内有个矩形的尿池,它的上方划过一条完美的二次函数曲线,眼前一黑蓦然呼吸紧促,空气变得朦胧不真实。灌了铅的躯体踏出门,我紧拥着她,泪蒸发在淡淡的幽香中,世界静极。他们俩走了......看着我怀中的她,彼此交换心脏的律动。 我怎么了。 这场景和梦里的纪年历仿佛一模一样。 顷刻间,宛如只留下我......一个人看烟火。 第16章 川流不息 “你能陪我多呆一会吗?”我挠着低着的头。 “这句话本来我想说的.......啊哈哈。”看着阑珊的灯火,目光绵长。 她的成绩没比我好到哪去,就像我跟同学扯——说刘晏还比我低两分呢!那么会当头吃一句——“乌鸦落在猪身上,看得见别人看不见自己......”她在家中的确跟渣滓洞没什么其他区别,一天到晚的逼叨搅的晚上梦不安宁,醒来时寒蝉鸣泣像是嘶叫,父亲也在言语上用着简单的通法进行着简单而无效的教育。 ...... 再熬个半年吧,一切就过去了吧......上个普通人眼中的大学学府,然后静看三四年的细水流年,追求一个像乔叶一样的女孩让彷徨中的我们无法安宁,自由活着、跳着、走着,十步徜徉,三步唱着歌,逍遥半世,在一席上盖着阳光和微风的被褥放空如今忙碌的一切,让视界中只有蓝天和白云,永远在空中楼阁摆渡,等着银杏叶日落月升逐渐遮阳隐曜.......我们如今过了席慕蓉笔下的十六岁,世界没有出现梦中中的浪漫,十七岁的那年我们学会了抱怨和想念,旅途在秋天中忽冷忽热,孤单寂寞,未燃尽的血液染得天色无魂。 柳条巷为数不多的花店还没关门,一束风信的价格算得上是实惠。 边界向内看不见了麦田和白杨,庭院时而传来个狗吠鸡鸣,风流和欢喜的歌谣与词句在街角醉客的嘴中流淌,撩起秋夜风起云涌,宛如现在腹中的金色麦芽和酒精缠绵悱恻。 在夜里,暗红的风信像极了六点时的天空,栽在朴实无华的雪白瓷盆中,置在乔叶梦乡幽暗的窗棂旁,在时间中再添一笔我们欠下的帐,插着一页崭新泛黄的信纸: “the flower are simlar every year,but people are different from year to year.” 目光凝结在窗边向后一步,流落一丝不真实的微笑。 “我说过,你,需要一个女生吧......” “没。想复杂了吧。” 在一瞬间慌了神,天色暗影遮住双颊,包裹着年少的悸动。 “只是一个诺言......罢了......” “别拽文,说人话。” “.......” “找你家乔叶去吧,本小姐先撤了,留你一片清风霁月。”回首时的容光看不太清。 “姐,姐,姐我错了,行不?” 二人的脸在月光下都显得格外模糊,她顺势迈着左脚,牵引轻佻的身躯,玩笑似得想要扯断手臂间的牵连。 做了三次无用功之后.......“算了不跟你较劲了,我们走吧。” “几年后当酒精冲昏头脑,说一句‘终于......熬过来了’,然后柔长叹一口气.......那时候是什么感觉呢......” “感觉自己牛逼就对了。” 那时的自在和喟叹,真的能将如今夜以继日的空虚翻过页去吗? 第17章 惜别 怎么说呢?家终究还是那个家,对影成三人。 我桌子上依旧是那几本周边不好搞到的英文原著,我爸递给了我一本轻到能随风飘起的《月亮和六便士》,艺术和政治喷薄而出的泡沫塞满了每一段鲜活的神经,左手娴熟捻字典的页角,周而复始,时间流逝。 棕皮本的单线平行整齐扭曲的纷杂慢慢贯穿整张白纸,闭上眼睛,灯光和阳光在目光中所照耀的一切烙刻在视网膜上,睁开的眼下,字迹浮影飘飘。我放下轻浮的书,掳断高度紧张的时间意识——国庆假期的头三个小时,就如同首都六点半的人流。 书桌紧挨着书架,传染着杂乱,泛黄的草稿纸洇透了墨水,万有引力和电场力,以前百无聊赖翻看宋云哲写的玄幻小说《草剑》,认为磁场有着封神般的玄幻,电子飞旋能惊起九霄雷动........对我,或许读书毁了我。 棱角分明的纸飞机依凭惯性久滑不止,折角沁染淡淡花香和墨迹,字挤得小之又小,蓝色墨水频频分离,独自安身足下的领域:don't forget your self get busy all day and end up doing nothing. 推开壁窗的日光散射如霜,烧灼着周围的空气,眼界中唯独一抹醒目红色朦胧眼旁,昨晚的花儿,回来了...... 时间凝滞驾驭欢喜,穿素白的卫衣让自己显得并不合群,木制房门一开一关。 “喜欢吗?”题她捋着我打卷的刘海笑得纯粹。 未扎起的发絮随风而摆,一帘静静的长江水流淌在身后掀起心中千丈火瀑,毫无阻拦的春水一醉向西,双颊上樱花的甘露渗透久违的真实。 “愣着干嘛?该干啥干啥去。我今天陪你疯,以前的我老实、勤奋。” “那是一种病。”轻拂发梢,跟着她走。 宋云哲四点起夜在房间里偷看《废都》入神,他听见塞尔达传说,藏起反革命书籍,不讲清规自律。 她家相对平庸的很,房间宽窄起伏不定,属于自己的屋子很小拉着一层稀透的窗帘,卯时能透过爬山虎和槐枝静看斜阳,子夜可以在吹拂着飞羽的空中听着月光曲,我一切都理解,我若弃置于此,在周遭的目光中,我,无药可医。 窗子半开,流淌秋波支流,却一点感觉不到寒冷......电子和数码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光彩,其实......也只是意不在此而在乎在清凉中藏得很深的那分彷徨。那一株风信子在阳辉剪影,反射微淡的光,花枝摇摇。 在重组的时间秩序中,放下手中的世界,闭眼依靠床帮,浅睡眠孕育着清醒的梦——陌上青山,夜留香。未枯梧桐,滞云下。日辉灼眸,淬得孤楼万里愁。守约?未见日出,未见潮褪,月华不住,沧海沆砀。人自矜持造多苦,篁笛啸。一向金城名为道。万众援弓,刺旧、破凡。谁解?与同来。不甘辉前万尺寒。 意识的根生长在地上,两粒清亮的湛蓝水晶,滴在光滑的肌肤上,柔和着打翻了窗外的调色盘,横刀立马震颤着梦乡的野火。 “诶诶诶,你......”她戳着我的左肩,转头甩掉眼角的泪光,咽下抽噎的声气。 他的哥哥去了北京,留下了诸多任天堂的遗产。 “我们一定完成使命!” 理智和幻象遍体鳞伤...... 《最终幻想vi》的画面庄严不失唯美,目光越是集中同时却越恐怕着这美景支离破碎。从俄罗斯回来的母亲说:“那里真的是另外一个世界!”,我会在之后告诉她:“在干枯的时间里,一盘游戏的卡带,都能让我觉得是另外一个世界。”轻笑一下,走人......厚厚的云层遮住了失火的天堂,学校与家外的每一人方水土就都是陌生的故乡。我受不了这般的卑微,甚至冲动地质疑为什么当时的韩信要忍下市井之徒的讥笑...... 那栋楼,每天读尽的文字从胸腹填塞到嗓子眼,反复侵扰每日刹那的梦境,这沙土中能有几颗细小的金粒儿?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 楼里,无限在生命中延伸扩张的大陆,金石真的像统治者口中所说堆积如山?看着七八个黑色无味的数字,还是默默接受“昭王白骨萦蔓草,谁人更扫黄金台?”。 无奈最终,宋关叩门扉,响亮的撞击声撼动眼睑的雨滴,那一声像春雷般落得清脆........ 压低喉咙:“等会儿我.......” 第18章 满月 雪白的清月依稀看得见灰白的伤痕,带着点流浪的喜悦沉入池塘,周遭的空间如她的肌肤白皙馥香、溪流流淌着双眸泄下的春水,弑灭灯火阑珊,吸入的凉气钻到心底。 “小宋。有没有觉得这些日子越来越扯淡。仗着一双眼睛和嘴,没什么办法,无形中有人事挟持着你的一切......巴黎和会的中国一样作用人权却又任人宰割。” “这就那样,我从高三习惯了记日记,扉页命名为《beginning》,从前往后记下每天心里起伏不定的事儿,从后往前每天用钢笔划一竖道,过五天时一横斩过往前的四画,就像监狱短暂的自由一样,想想那滋味儿......和周日晚上那股懈怠劲儿......” 他轻浮的外表似乎显得万分严肃,换位思考,或许我在这一年能干出一番大事——翻译完《追忆逝水年华》或是《尤利西斯》。 “其实举个例子,在文革中最先灭绝的不就是我们这些有节操的人吗?” “诶。在我的梦里周围的世界抽象成了一场政乱,像是列强主义的文化封锁,妖言惑众整蛊人心,焚书改教扼杀文化根源,剥削人民榨取廉价劳动力,复辟加强君主专制,开放掠夺一夜暴富。朱毅强那家伙的钱可不少,手机都有好几部。” “别兜圈子。学的东西要丰富见识,不是为了开上凯迪拉克每晚满身酒气;学的东西要展现素养,不是戳在题里瞎折腾。樊晨在我心中好得很,真的在讲书,教的英语文化地道的很。” “或许不畏凡尘。”他说,“陪我走一趟路。” 柳条巷纵横十字的中心是那所中学,不远看到马浩天所在的职业高中,花天酒地、游戏人生、灯火通明,不敢肯定的我却敢坦诚地说:“这的确是一股十六七岁不可或缺的能量。” 保安室的灯半开着,无人问津的图书馆后的围栏断裂破败,像极了解放战争地下党的“苏伊士运河”。 白石砖楼底吹几声鸟笛。 宋云哲从紧裹的三层衣衫中慌忙掏出比物理教科书稍厚些的黄皮大本,月华明朗,恩泽下墨迹的唯美,《一剑霜寒》四个字熠熠辉光。 “小兄弟啊。这一定要好好写,比什么函数磁场有用的多。就你这文笔,血点燃的诗性,三年就能灭灭金庸古龙,桀骜不驯复身火海,这才是这个年纪应有的样子。” “没想到你还有那么两把刷子。” “等着我。” 摇摇欲坠的花瓣还未落地。 “哥们。不是我吹,我曾经觉得自己很牛逼,现在发现没人比你更牛逼。你家里文化封锁,亏你还能炼出这功夫........《夕阳》杂志社回复了你的投稿,你那本《一夜成魔》准备刊载了,这些都在手稿里自己回去记得看,走,是个疯的时候。” “以后。我靠你给我翻译了。”笑真心而方长,拳头轻锤胸口的那刻,花瓣无声坠落。 默然的恐惧涌上心头,树叶沙沙作响,不再像白昼般林光万丈,孤雁迎着风无力地滑翔,不知飞翔还是坠落。荒废如狗大半个青春,挣脱了狩网又何去何从,或许被现实五马分尸,人间失格。 火花点燃枯萎的荷塘,四周雾气深邃而幽沉,风追逐涟漪,殉情在波涛汹涌的海湾。渴望着巷口永远摸不到看不尽的尽头,身边的人永远定格,穿插的多个胡同写满故事,回忆不起上次的游荡,是否在如今的水泥地上留下脚印。右手摸着的墙壁时而粗糙时而平滑。每片蔚蓝的湖泊分离无数支流,荡漾的滟影像纸飞机碰壁着落—— “清酒洗神看不清门槛, 烂尾楼的单车没人气骑走。 风筝和学校的旗帜日出作、日落息, 如今风筝断了弦无人觅求。 呆滞凝望乱遭的十字路口, 像囚徒不看方向乱跑四海为家。 同桌间往往故事篇篇, 不常有陌上花开浮沙挣扎。 给少年些时间, 让他走完北京, 含着口中话梅的酸楚, 看清最终谁能看透阴晴圆缺。 ——unjust life” 旁边黑白灰三色的涂鸦打散了视觉的颜色,眼前顿然嵌入无数黑色像素,回头看盏盏的街灯,生命的记忆失声,身后一切支离破碎。 “你当时也有这感受吧。” “比任何时候都浓烈。” “信我。我们都是汉子!” “嗯。但愿。”抬头望向苏轼笔下的天狼。“先走了,不大舒服.....” 失去一切感官的直觉,一副空洞的躯壳似乎走丢了路,虹吸夜色的黑暗,在目光中腐蚀连山绝壑的城墙,寻求破坏那一分缥缈的快感。 第19章 墨菲定律 不怕寒冷的孱弱小虫绕着白炽灯旋转,取出信箱里的英文实事报,攥成筒状迈上台阶。 “我回来了。” 扯掉夹板上的头一页纸,靠在书柜旁,浸染感官血液的钢笔水无意识流动,时淡时浅,每串孤独的频道如坠落的流星寻找共鸣,时间的水愈发粘稠,线条逐渐棱角分明、百折不回,穿刺着某种事物中隐形的结界,一刹那中极点崩塌,墨迹抛射在空中,暗灰色的日冕烧尽一切,逐渐呈现出一副夜空蓝的躯体,模糊抽象,梦回繁华,且听风吟。 电铃声敲碎了宁静的夜: “苏弈哲吗?” “嗯对。” “我。乔叶。” “我知道现在很晚了,能过来陪我会吗?” “嗯?” “行吗.......” “我待会吧。” 消磨时间的最佳方法是在宁静中抓住任何流窜的声音,它们是情,它们是爱,因为彼此都是单一的个体。 锁上房间门悄悄翻出窗户,月明星稀,楼宇的窗户少数在亮,仿佛天堂失火落入人间的火花,记忆中的两个十字路口人影绰绰。 “来了?” “咋了?” “不愿意来是吗?”她的脸在黑漆中呈现出一种特别的殷红。 “没有没有。”我笑着挠挠头。 “我.....不太舒服吗,能陪我会儿?” “我一直。” 她的身体像三伏天大太阳底下的一根冰棍——该凉的地方热,该热的地方凉,放开握着她小臂的右手和放在脉搏上的左手,翻乱了抽屉最终只找到两包板蓝根颗粒。 “小心烫......” “别走......”她抓住我的手握紧长而不放。 “一直在呢。” 黑云隔开天圆地方,姗姗来迟的秋雨淅沥地开始着落,落在窗前亭上弯起的四角,滴滴答答敲指竖琴,风在万物中曲折飞扬像是落网的鱼儿。在未知的深潭中石沉大海,发丝缓慢飘散随水流游荡,信天翁的铁喙在漆黑的海面颤动却始终听不到任何声音,遗骸散落湖蓝中无数乐器大多断了弦或起了锈发不出任何声响,血液与神经越来越粘稠迟缓,周围三四只座头鲸徘徊,水中回荡着不同频率的话语,周围浮泛大小不一的气泡,暗流涌动,紧紧抓住它庞大的身躯...... “你能听到52赫兹吗?” 我已经听到,抓住冰冷背鳍的背鳍穿越寒流...... 视觉中碳素沉淀时而起风,眼帘间怀抱的万物分崩离析,被时间分解成透明的微粒弥漫在空气里,默然被淡淡地呼吸游进体内。丛林在迷雾中烦躁地生长,最朦胧的空间里一株嫩苗疯狂抽剥绿茎的韧皮,叶片急速分生伸展,充分吮吸升华的雨滴,稀疏的荆棘缓缓刺破深绿的组织,顷刻中汁液逆流而上,破开万朵淡紫色玫瑰,在重力与风声中迅速飘落,穿透睡眠沉入万丈涌动的深海.......潮鸣拍打森林边缘,消失的地平线逐渐呈现于月色之中。 “我......不能在忍耐了。”,“我喜欢......你。” 言语的电弧通过全身,惊起梦中孤独的沙场。 “什么.......?” “我不再骗自己了......我喜欢你。”她的身体微微前倾,坐在我倚靠的床尾旁,在透过昏梦的灯光下瞳孔闪烁着银白的光,晶莹凛寒的彗星从双目的宇宙中坠落。 “漆黑的夜里清晰的脸,让我知道了她在心中如此闪耀......” 躯体跌倒在身上,玫瑰色的脸颊顶在心脏之上。暖洋中海豚的肌肤白皙而光滑,渗透着浮于海面樱花的芳香,颈部血液炽热而有规律地脉动,掀起涛涛暖流。双鳍斜跪在膝盖正中,宛如海湾锁住怀中的汪洋,如鱼得水般凄美地交融在一起,沙滩旁的浪潮愈加温和。海蓝无魂,神经和肢体顷刻酥软,不起波澜的背景中,活生生的血肉紧贴着北国的寒冰,被轻咬的双唇间,神经在脉动中短路,舌尖触碰的牙齿,攫取的泪水,不知觉在睫毛中潮湿。春风昂长,浪涛渐高,似乎无情把温顺的生命锁在海床的细沙上,暗流愈来湍急...... “会传染的......” “一起生病,所有事中都在一起。宁愿生病,也愿意逃离那几栋楼.......” 她紧抓我衬衫后的衣褶,身体的每一寸粘合在一起,像是川水流入梯田,我解开她的发辫,柳叶新嫩的枝条散落在海风中,散发花酒的馥香。胸部稍微隆起,舌尖轻滑着我的下唇,随之将头疲惫地放在肩上,将滚烫又冰凉的泪水留在衬衫的衣领。 我坐在床头看着生命如梦为安,倒一杯热水放置桌角,拿起钢笔和桌上信纸—— “今夜は月が绮丽ですね ——syz”、 在四点回到家中,沉重安详地睡去,醉死在寒冷的雨夜...... 第20章 祈愿 天色被雨水的海洋刷的浑浊,在醒来之前没有做梦,比鲸落的宁静安详许多。父母忙着出去应酬,留纸条说晚上才回来,在桌上放了些零碎的纸钱,抓住塞进帽衫的兜里,跨越门槛。屋外看不见任何一只飞鸟或生命,玻璃上的湿润不知是露水还是寒霜。门口的街头和药店寂寥无人,买了两盒感冒清片和板蓝根往乔叶家慢慢地走...... “家里还没人?” 她沉默不语,我跟着走进屋内,她继续躺在那张小床上。 “爸爸出差去了,我从小到大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 “叔叔一定是个很成功的人吧?” “在市医院里当外科医生,去了深圳会诊。” “妈妈呢?” “我没有妈妈,我一岁之后就再也没见到她......” ....... “对不起。” 她拿起床侧书架上的一本书,封面呈现枯叶的黄褐色,想是陈旧许久,名字记得叫《黑色沙滩》。 “没关系.......都过去了,妈妈是个作家,生前写了很多的书,有一段时期,她的情感越来越阴郁,在租的公寓里写的字越来越多,最后把自己写进了医院,写出了生命......” “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我能看看?” 她没说话,用手势示意我拿去。我把药片递给她,冲好袋装的冲剂放在窗前。 “谢谢。” 我坐在她那没拉开的窗帘前的椅子上,伏案读着那本《黑色沙滩》,并不厚,大约五六万字左右,讲述了冰岛人哈尔多离开城市独居维特黑色沙滩的所思所想,每天靠在悬崖边的树上凝重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海岸线,或是躺在床上一整天仰望天窗,故事在拯救搁浅的斑纹海豚后告终。 这到底讲的是什么?但完全不知所云的我却总能在耳畔听到风声........ 翻过来看第一页,怀疑着自己刚才真的看过这本书吗? 我渐渐起身,头脑像是被海风和海浪冲醒,凉得透骨。冲上一包板蓝根,放在熟睡的她面前。 文字仿佛使我变得勇敢,抽离娇柔。慢慢流畅地俯下身,轻抿红润的双唇,向上抻拉着被褥,抬头看看表盘昏暗的挂钟,数不清几时几分。她背对着我蜷曲地喘息,周围的空气中充满着相互交织的气体,头发像河流一般倾泻在枕旁依旧映衬昨夜的芳香,我合上书,跪在这具完美的肉体跟前,轻抚深黑的长发,像是书中人一样反复握住海滩的黑色细沙。 我想想她生活的安分和我对青春的狂躁,或许契约真的会祸害自己和别人,瞬间仿佛一层透明的忧伤盖住眼眸,可以透过肉体看见温柔跳动的心脏,在不似往常的视觉中,眼前的生命显得如此惹人疼爱,闭上清晰的眼睛,沉重叹息,精神随着呼出的气体变得愈加憔悴。 在两难之中,我必须选择继续前进...... 不知永不停息的秒针已经走了多远,她翻过身,惊醒了自己惊醒了我。 “你好些了吧?” 她紧紧抱住我的双肩,把侧颜贴在我的胸口,我的下巴倾斜在馨香的额顶,一切宛如大西洋的两岸般无缝吻合,我把手放在她腰间和颈部,血液在娇弱的身体中呈现出非病态的暖热,仿佛血管的一舒一张都尽在怀中。 自那时,少女清纯的躯体在我心中变成了一条弯曲的霓虹,只有在烈日与清凉般柔和的爱中才能炫目而悠柔,而男孩子的臂弯就是炽热的阳光,这一颗对感情温柔的心何尝不是清凉的源泉。 我清楚地感受到热泪渗透衣衫...... “你......好些了吗?” “不,这都不重要!” 双臂的力度更加紧凑,全身的肌肉收缩伸展,湿润的唇相互紧贴,如同电极刺入牙龈,倾斜着的额头彼此相触,每一寸鲜活的肌肤迸发着活力但同时又仿佛隔着一层淡薄的哀伤。 “不烧了吧.......”她低声地说。“原谅我,我梦到你了......” “彼此出现在梦中,彼此便相握于人间。” “我的夜空很黑,只有你一颗恒星。” 我背对着她坐在床角,乔叶温柔地环抱着腰间的血脉,额头顶在后背,泪仍未干...... “今天麻烦你了......” “没事,药记得按时吃。” “阿姨的书能带回去看看吗?” ...... “不行的话........那就算了。” “记得还我就好.......” 我拿起昨夜用的美工笔,抽一页稿纸—— “起风了。 站在我后面呢, 有我在呢,怕过谁呢? 别走了, 不许你走了, 除了你我还剩些什么呢? 夜已深, 晚安。 真的只剩你了啊! 不许走。 真的不许走...... 10月2日” 安静抱着两本书迈出家门........ 我在宋云哲家一部接一部地看着宫崎骏的电影,把不知所云的《黑色沙滩》交给宋云哲,他坐在桌前,我坐在地上,《天空之城》和《千与千寻》结束后已是晚上六点。 “你觉得这本书写的怎么样?” “觉得有点像文笔淡雅的......流水账。” “我觉得挺好的。” “这是超验主义吧.......” “what?” “就是人间的经文,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厉害。” “我认为,书里有孤独和彷徨还有结尾那只被拯救的海豚,应该隐约表明了渴望寻找着依靠而走出阴郁,渴望自由、宁静致远......张静瑶,这个作家还真没听说过........” “........” “算了,帮我翻译一本书——《the love of ripple》,这本书在中国可没被翻译。” 我拿着乔叶给我的两本书回家,沉甸甸的,像是托着自己的命运....... 如狼似虎地吃今夜的晚餐,也是今日的唯一一餐。 第21章 凋谢的花 撇开饭碗在饱暖中盖上被子,脉搏的颤动越来微弱,直至双耳失聪。 中考后的一段时间,宋云哲对着走向四方的形形色色男女说:“我有故事,你有酒和肉吗?”那时所有轻狂的少男少女都自诩为诗人,写出的短诗普遍云里雾里不知所云,活的死的实的虚的像考完试的习题一样胡乱堆在一起,想是愁死了西方翻译家。我喜欢他后现代主义的故事风格,在那时的夏日森林里这只蟋蟀仿佛脱颖而出,吃遍了全城的料理和烧烤。 那天,不富裕的我邀请他去吃关东煮,听到了一段回忆和梦境的故事。人的灵魂自幼便是分裂大陆,一块漂泊在忙碌;一块漂泊在睡梦,年幼时的襁褓长眠,或许是因为那段象征忙碌的大地还未浮上海面,纵而栖息与等待。十二三岁时双方的距离仿佛越来越远,中间隔着一条充斥着喧嚣的深黑海沟——或许只是两瓣眼睑中相隔的安心..... 我会站在一道破悬崖边上...... 梦里的现实很美,现实里的梦很美,只可惜为何彼此割袍断义,如今的梦震颤心魂的同时不时惊醒着熟睡的自己,分不清噩梦与美梦。 没有了梦的世界,始终无法躲避一场幻梦。梦醒之初,手上早已沾满着另一半灵魂无辜的鲜血,在一切的最后,复仇的火焰终究融化冰冷的城府。周遭的人明明知道不可缺少梦境的存在却仍然在现实中对她加以羞辱......我无可否认年轻时的财富便是忙碌,只是忙碌的多少洒在了心神的本源,又虚掷了多少于浮华的殿堂。 梦境和现实必须相通!感官与念想的冲击永远贯穿两界,但或许梦里的直觉仿佛更加真实...... 凌晨三点的窗外寂静而凄惨,醒来意识清醒的自己坐在书桌旁,手掌平放滑出大致整齐的一角,翻开的《the love of ripple》有着独特的外国墨粉的暗香,和翻译过的许多欧洲小说一样,开头普遍是简单而琐碎的小事,直到三四章时的荷尔蒙喷溅染红泛黄的轻质书页——夜晚的身躯被欲望缝合在一起或是欢喜在睡梦中天马行空,繁华的都市沾满了生活周遭难见的刺鼻气息,生活是一杯简单的啤酒,眼前的文字是百味调制的烈酒——掺杂着渐变的三种原色,迷糊与轻飘流淌在封闭的房间内,在昏黄的台灯下醉红了脸。把靠椅仰在最曲斜的角度紧闭双眼,虚无间两团蓝绿的火焰燃烧在黑暗的眼帘,缓缓睁眼时映着斑白的天花板渐渐褪色...... 纠缠已久的她,我是否震碎了她那心室的薄膜,露出《黑色沙滩》般最深处的情感,那一滴滴滴在衣衫上的泪水咸涩而又温暖,曾经的彷徨与清凉中如今又带着一丝最后深切的渴望吗,泪雨的酸涩认清了真正想要,泪滴的温暖读懂了真正的缺憾。 我坚定了和斑纹海豚一齐沉入大海,在海蓝的发黑时看见鲸,在洋流中一睹珊瑚的多娇。 再次小心地翻开《黑色沙滩》生怕这透明的书页破碎,倚着窗旁的平台,借伸入寒霜的暗黄灯光贪婪呼吸着字与字间的气息,她的心灵宛如呈现在我眼前,任凭抚摸与拥抱,在其中肆意挥霍着内心的炽热,原本彼此陌生的血液交织在一起疯狂滋养着缠绵与困扰的丛林,飞速流经身体的每一个角落....... 在凄惨与孤独中燃烧的心灵射穿了泪腺的失控,一滴滴透明的露珠洗去沉淀的浮躁。同样的一件衬衫上如今与曾经的泪痕相互重叠。 我......许下属于自己的诺言。跳下深海,浪潮高涨,看不见沙滩与海岸线——故事......混乱中展开。 时间在隔绝的角落里闯荡加速,深黑的睡意再次袭来,扣下书,充分地在窗上伸展绷紧的身躯。 两天的时间在隐形的秩序中飞快流过,假期的时间过得很快,但每天的日子却异常地缓慢。和仿佛在无形安排下的人之间擦出普通的往事,来回反复的地点之间追随着渐深的足印。看着那两本书,翻译着各式的作品仿佛就是全部,其他事情的记忆想是早已淡漠。 平淡无奇的早晨无意翻出了英语周刊中夹着的信纸—— “下午三点,我在柳条巷边上的往来酒吧等你,我迫切想要见你....... by—刘晏” 折回数个路口,在深秋午后清风下渗出少许汗水。酒吧宽敞,意味如同五六十年代的日本酒吧,嗓音巧妙介于轻狂与失意之间,富有节奏感的美国摇滚乐占据屋内每个角落。她定睛看着大口喝着啤酒弹着吉他的那位大学生,他周围的人就像水雾的轮廓一般看得见却抓不住,回头走向久别的另一半故乡。 “怎么了啊?”我细声地问。 “喝点什么?我请。” “橙汁汽水。” 她叫来衣着正规地服务员,“喝什么饮料?喝酒。”她说,“一瓶鸡尾酒和啤酒。” “我跟他,彻底......没了。”强噙的泪堵塞咽喉,语无伦次。 “究竟怎么了?” “他从没真心待过我。只是喜欢占有的快感。” “他和四班的班花从高二就一直卿卿我我。” “树大招风,这两人反正从前我看都敬而远之,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男生是不是都那么混蛋?”她拱着鼻子,脸上的肌肉毫无规律地扭曲。 “你不能一下把我们都否定掉啊......我认为,班花、班草这种树大招风的人,没多少不是骄矜浮躁的人儿,这种人天生就是来挥霍和占有的,都是祸害。”我平和地讲,没一丝愤怒的意思。 “你是在骂自己吗?” “我哪是班草,平平常常普通人儿,哈哈。那你不也在骂自己吗......” 昏沉的脸轻轻一笑带过话语,一口气喝完一瓶紫色的鸡尾酒。瞬间沉重的头靠在胸口之上,抽泣着的寒冷的泪瞬间冲破堤坝,努力压制着咽喉震颤的声音,脉搏无规律地上下律动。记忆一角暗光乍现,这一幕在不久前的今天仿佛似曾相识。 我坚定着的,我不能像他一样下流龌龊,祸害别人祸害自己。 空气的分子结成晶体,每一阵呼吸带着微微的痛感与粗糙。一我们言不发,周围沉默的可怕,放在我腰间的手臂越来越紧,我附和着的左臂调整着包围的力度,一切出于怜悯之心。 “一切都会过去。” “能一直陪着我吗?” “就像现在。” 一切出于怜悯之心,我深知当时痛苦的钻心。 空气渐渐柔和,时间在音乐与酒精中移动,两人面前的酒瓶逐渐增多,在彩灯下反复折射出缥缈抽象的光芒。随后,静看周围的一切和面前的人,直到她在桌上拍下纸钱与硬币,分道扬镳。 日夜兼程地写出了第一版《the love of ripple》的翻译,努力还原了荷尔蒙的浓度和英文的简练,交给宋云哲。 “这么快?看着上瘾是吧?” “我知道了,你就是个反革命流氓犯。我不懂你们这些邪恶的想法......”我苦笑道。 “这都是名著,都是好书啊。”他装着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 “辛苦了。”塞给我一沓厚厚的稿纸包好的毛票,够我喝上一个月的啤酒或是可乐。 挣脱了大人口中的生存规则,内心无比爽快。在家于未醒的微醉中小睡,做着逃离现实的梦,嘲讽着脚下被奴役的一切。 第22章 塞纳河 她的父亲从深圳赶来,肺炎的她被送进了县城医院21号病房,处于四层宿舍楼的拐角,悬着的心思放下,看着吞噬金阳的残影质疑父爱的不公。 撕扯薄薄的日历黄纸,假期像夕阳摇摇欲坠。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呼吸着不同地域的空气,无聊的极点取上所有的作业,找到宋云哲,来到前几天去过的往来酒吧用着最潦草的字写着作业。 “语文阅读你写了吗?” “写了。”我把一沓厚厚的装订本递给他。 “他妈这答案给我我都不想抄。待会再说吧......” 时间被白纸拉扯的缓慢,拖延的无限懈怠又无时无刻地牵制着钟盘的银针。从充满二氧化碳的气体地底灰头土脸钻出,秋季最后一次回温的阳光刺眼如霜,肺泡疯狂寻找着周遭绿叶释放的纯香,贪婪的同时呈现着狼狈的急促。 数学的思维鬼魂萦绕在两人之间挥之不去,计算器的按键在用力敲击中咔咔作响,在得出无尽小数时时而成为宣泄的对象,立体几何的图形早已面目全非,按着尺子的刻度按比例放大猜测着填空的答案........ “这他妈谁出的题?” “什么谁谁,不就是那个什么教研组无脑在网上扒下来的吗。” “倒也是.......” 钢笔的墨囊无意间见底,回头翻包的同时看见熟悉的身影,目光虽然早已模糊不清。宋云哲拿了不知多少吧台咖啡的奶精冲出了和奶粉一样的牛奶津津有味地喝着。 我慢慢走过去,轻拍肩头——“刘晏,是你吗?” “诶呦!大老实人咋跑这儿来了?”语气冷漠带着些微微真挚的笑容。 “当老实人儿白瞎了这十六七岁!” ”一个人?” “不,还有那边那个。”我指指焦头烂额的宋云哲。 “不是说不做老实人儿吗?” “不,一切都是对无为之事行一种轻薄的形式主义态度。” ......她翻着白眼。 三个人又聚在了一起,西部摇滚的音乐逐渐响亮附和着彩灯的快速旋转,见底的绿色啤酒瓶间胡说八道、无法无天,心不在焉的三指紧紧握住笔杆生涩划出每一束笔画,有时明知答案的错误却总是懒得去改,繁乱中看到了答案像是奔出校门的兴奋。 还真是一件矛盾而复杂的事儿。 酒精下头脑的思维支离破碎,“解”与“证明”之后的内容永远堵塞在心口哀嚎,在浮躁丛生的空间里欢喜的激情不能自已,身体的碎片在抽象中七零八落,见证死亡之美的完美表达...... 外面热浪轮回盛夏咄咄逼人,包里仍然残留永远无从下笔的作业黄纸。兴奋当中的坐标轴无序地偏转,找不到渡口方向,跌跌撞撞折返看到儿时记忆中的“青衢桥”,横跨在一小段长江的支流之上,河水绿的深邃而纯粹,淡去的记忆诉说着桥下之水的忘忧与自在。 “听说跳下这座桥可以遗忘所有烦恼?” “难道是真的?”...... “我宁愿相信这是真的。” “来吧,光明之前总要有个仪式。”宋云哲敞亮地说。 我犹豫着在桥边踱步徘徊,地方偏远周围人影稀疏,不知何处的喜鹊不停鸣唱,幻想刺穿水面勾勒出银白色的锦鲤与宝藏。 “气温低的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重新抓回学校也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走吧。”我俩把书包用力排在岸滩,解开系着的衣扣。 纵身一跃,卷纸特殊的材质瑟瑟在耳边做声,摆渡在浮游的气流中迸射着清凉的分子,失去意义的木浆在火海中渐渐融化,迅速分离的墨迹像是逐渐洗去的罪名却永远不再清白。 紧闭的双眼注视着幻想,在空气与清水中躯体破碎,光明寒冷的灵魂升华告别枯燥与空白。所有的寒流瞬间贯穿神经与血液,身边缓慢渗出的气泡分解着一切玷染的污浊。这般忠诚与祈愿中,徐徐沉入水底时却感到阵阵撕心裂肺的孤独宛如溺死在河中的野马,挣扎着却始终冲不破命运的脆弱高墙。 肌肉不断地松弛,那一刻仿佛安心无悔地与死亡越走越近。她渐渐牵着我的手,视线模糊不清中义无反顾紧紧抓住这身躯不放...... 我要你给我陪葬! 理智后的水面刘晏若无其事地划着阵阵涟漪,我目送题卷奄奄一息消失在无边大海上,质疑梦与现实交错的世界,睁开双眼沉重地叹息。 寂寞的回到家瘫软在桌前,第二遍读完了《黑色沙滩》,真正把自己送入了沙滩远方的深海,万劫不复,这股力量,让人望而生畏...... 第23章 凝重的风声 “霎时喷溅的血液中,死亡笔下折射着乱世的康桥。枫儿死了,没人知道。”——张静瑶《凝重的风声》。 急着第二天开学把书还给乔叶,疏忽地早已过了凌晨五点,夜间独处的时间比放纵时过得更快,天在记忆中早已朦朦亮,四肢镶嵌在凝结的寒气中惹人心烦。背上了书包,留下纸条,打着哈欠走出了家门,月牙像一把镰刀,割去夜空所有的繁星。教学楼前的铁门紧锁,爬上墙外高高的槐树翻尽车棚,努力保护着周围的黑暗,趴在桌上陷入幻觉的泥潭...... 梦里枫儿死在悬崖边上,不久的将来长出榕树,金黄色的榕树,寂寥无人的树冠间常而飞着长鸣的乌鸦,梵高的那片麦田如今长在了悬崖之上..... 凛冽孕育着缥缈的雪花,落在每一个角落,清晨的晨跑天在围城中仍旧黯淡,耳边和眼中空空荡荡,周遭的围墙越来越高,四周越来越暗,眼前深黑的微小气泡不断破裂在风中,推土机般的脚步声隆隆作响,高悬的下一秒尘埃将落入深谷,没人记得和知道。 处于五层楼的教室里弥漫着拥挤人群特有的味道,窗户半开,窗帘半掩,回荡着杂乱无章的喘息声,一切感官知觉冲击着极限,在没有镜子的面前紧紧盯着自己的脸,用力将巴掌拍在僵硬的脸上。 这是梦!这是噩梦!我要赶紧醒来...... 无形的沙粒从肢体分解,渐渐沉淀在平滑的白色瓷砖上。紧抱着自己的头,在出不去的柏林墙——孤立无援...... 失神地听着黑板上凭空出现的文字,当放空一切时,万物的轮廓在打翻的染料中溶解不清,镀着的那层虚无黄金逐渐褪色,最终眼中的一切回归啼哭时的一抹花白,还有体制高墙上那随意刻着的字,藏在时间的亘古中。 “这梦该醒了吧?要不,青春快要迟到了......”自我呓语着。 浮光掠影,消失而扭曲的时间和空间沉甸地睡去,无论周围有多少人、是什么人,我学会了及时抽离、及时放弃一切,在成功中一败涂地。 两节语文课刷刷地过了去,早操听得厌烦的无赖歌声重复响起在楼道间反复回唱,楼梯间响着杂乱的脚步声,孑然坐在教室的一角仓皇坐起,跑进五楼拐角处的厕所,从第一页开始一目十行地翻着《凝重的风声》,狭小窗边的梧桐叶缓慢地飘落不再沙沙,风声宛如真的凝重如水。我拿起随身带着的黑色勾线笔,在水池底拼尽全力,直到笔头凹陷、墨水在掺杂的自来水中逐渐看不见——“纯粹的我早已去死”,笔杆用力摔在池边,用力扳动冰凉的水龙头,所有的字迹变得苍白,水流声像是一首悲怆的战歌,溅在衣裳上的水滴冒着寒气,夺萃着生命的温度。意识中七秒的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凝视着那只普通不过的勾线笔,却像是绝望地盯着沾满鲜血的双手,打开槅门—— “拿过代表信仰的护身符 与浊酒就着夕阳埋葬 还有那陈年的热血 在山上不知名的地方 就像那些风景在发光 就像往常一样 守在这个世界上 没有了风又怎样。” 向后把它恍惚地抛去,无论是我还是他,此刻洗清罪名...... 合上放在窗台的书,回到教室安静地坐着,不怕主任的发现及训斥。 无神地听着无形的声音、写着无形的符号或文字、看着讲台上无形的人.......大脑肿胀时停下磨出茧子的手指,扭头的窗外看不见地面便看得见昨日的青空,凝望双手静止的手心出神,每一条依稀的脉络与纹路在曲终时归阳,化作童年时的一只水鸫,飞越荷塘落下一片青枫和羽毛...... 时间的针越磨越细,刺穿屏障,在已是星夜的食堂狼吞虎咽,吃着就像是罪犯的最后一餐。来不及慢条斯理,身体不受控制地跑上五层的教室,胃在颤抖中隐隐作痛。泛黄的卷子早已不知经谁的手中放在桌上,蔡文的座位不知为何空荡,周遭回响着a3纸翻面的刺耳响声,手掌的边缘无意间镀上一层深灰的碳素,反复洗涤的手掌仿佛几近石化,窗外深黑在体制的高墙内什么都看不见。无数人抵抗着身体的本能,似乎在周围寂静的气息中听得出无尽的挣扎和疲惫,中毒的气体急速氧化着跳动的活力...... 字迹写的越来越乱,混沌的节点放下墨囊见底的钢笔,沉重地倒在桌面上。. “有人自杀了!”数人闻声而去,宋云哲叫醒了我,拉着睁不开眼的自己跑下四楼...... “蔡文?” “好像是的。”宋云哲说。 “何必呢这是......”我语气微弱而缓慢地说道,“这世道........” “一切会好起来的........” “我不想再受这愚昧的恩宠了!” 我低下高傲的头——“对不起......” 眼角的余光瞥到墙角的一瓶异丙酚和一支注射器,逐渐响起了救护车鸣笛的音讯。 在这凝重的空气中...... 第24章 落光的叶 “宋,你爸是经营书店的吗?” “嗯。文心书屋就是他开的呢。” “借书可以?《空白地图》,张静瑶写的。” “ok吧。” 夜早已深得埋没星光,中毒的天空挤压着花草树木,掉光了叶片萎靡不振。骑着自行车,气体的分子无情刺穿松散的躯体,灌入口中的冰风一刀刀慢慢地剐着喉咙。一角的灯光在周遭的昏黑末端闪耀,双手撑开门扉随暖风扑入怀抱,二层的书屋弥漫着浓浓的墨香,花了不短的时间从书架中翻出《空白地图》,明显比前两本厚了许多,腰封上码放着一段朴实无华的小楷——“从宇宙的边缘跳下,在无止境的跌落中,葬在饥荒世界的碑谷。”回想亲眼看见化作火海的生命,不禁感到死亡的圆满如此纯粹...... “走了.....” “太晚了呢。” “不喝一杯咖啡?” “什么事都不想干了......” “不妨住这儿?离学校还近。” “这想法绝了。”我兴奋地说。 拿起电话的听筒按动僵硬的电钮,静静听着两端的噩耗—— “今天去宋云哲家住了,今天数学太难了,不会写。” “好,早休息吧。” “走,我教你立体几何。” “滚,咱俩数学分差啥时候大于过三分?” 街角的酒水铺子买到最后四瓶可乐,握着《空白地图》出去又进去,活像一个神经病,思维破裂的藕断丝连已经让自己击败自己,恐怖的念想红光乍现。像这附着在身上仿佛永远洗不掉的污垢一样,只有极致的痛苦才能唤起袭来的欢乐,病魔缠身幽灵般的日子里,或许才能唯一地封闭自己吧......好想放肆地去吻乔叶,舌尖的记忆刻在脑海里,唇间的纹理像两幅抽象的素描漂浮在每一处记忆中,每一寸肌肤刻下的文字,是心之间笔下乱世中的康桥,那傍晚温和的潮水暗流涌动,无限地冲击两个破碎的灵魂,把这一切的疾病和苦难馈赠于我,将在封存的世界中唤醒最真实的快感,每一束光线剔透的纯洁,每一片落叶静美得如谜......病痛,是最昂贵的游戏...... 要病也就一块病吧。你的寂静,我的煎熬,你我是否感到不公? 打开了二楼所有的窗户,枯萎的梧桐叶时而落在床边,带着夜晚下炫目的光华,镀金的外壳上潜藏阵阵凋零与萎谢。困苦的夜晚容不得挥洒思念,寂寥在不长时间中早已定型,余光瞥见的窗外楼宇相连山壑,无形回唱,有柏林墙出不去...... “生一场病吧......好像只有那样才能睡得安稳。” “也是呵.....但过程太折磨人。” “周围现在所有做的事情都是因为没办法,可能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能体味难遇的狂喜。” “忍,忍.......扛不住就逆反吧.......折磨自己,被别人折磨.......都活得不体面。” 我喝光了雕花玻璃杯内的可乐,在自然光下发呆地夹着昨晚剩下的辣白菜,辛辣与碳酸浓烈到似乎穿刺心肠,周遭寒气越加凝重,无数像松针的痉挛冲顶着脊髓与脉搏。他紧紧裹上被子靠在桌角,聚精会神写着什么。 “今年秋天冷得要死,别勉强哎......” 我解开衬衫单衣的纽扣,裸露的肌肉僵硬而紧绷:“你那个小说写得怎么样了?” “编辑说还得改改,让我非得符合那些混蛋市场需求.....” “怎么打算?” “找一个平衡点吧......这肯定就是我的将来了,除了阿谀奉承,想不到别的。” 我直立起身,覆盖的僵硬肢体顷刻通上寒冷的电极,哆嗦坐到满是灰尘的桌旁,翻开《空白地图》,目光无比贪婪地飞速流转,有着她惯性的特点,翻篇后回看之前的文字,永远会怀疑记忆被鬼魂篡改,在贯穿身心的乏力下隐约感到不寒而栗——主人的目光在盯着你!!! 巧妙寻找着椅脚的支点,笔尖划动白纸的声音、书页摆动的声音、无声幻觉中的声音......平衡着身边一切,颅内喧腾,激荡宁静的高潮。目光分手了时间,微薄的淋漓在尽头处无限延伸,直到双目刺痛,眼球中放大的瞳孔压迫早已肿胀的颅腔,鲜血凝结成冰,扉页在指尖划开的伤口失去痛觉、看不见血色的露珠.......惧怕眼神相遇冰冷的表盘,空白安详的地图被撕毁,缚链缠身——跌落,回荡——回荡——努力撑着的眼皮快要让自己喊出来,牙关密不透风,炽热的火鞭抽击懈怠的目光与欲望,狂饮气泡丰腴的可乐,筷子撇在的盘子早已空空,两步一退竭力跟随紧凑的文字,心急如焚,心房的血管打成死结隐隐作痛........ “于南开画舍,完—”。 一口幽长的呼吸,渗透此生最清凉的空气,厚实的可乐玻璃瓶见底,再也不怕时间,本想衅味十足地羞辱,却见逃窜的它,看不见足迹。两百多页陈旧的白皮书比翻开前更加厚重。 “苏。你还活着吗?”这一声着实把我吓了一跳。 “卧槽...你能不能说话前先吱一声啊!吓人劲儿的.....” “你翻译的这书不错啊。” “啥?” “《涟漪之恋》。” “我不懂你们这些晦邪的想法......” “这都是出色的好书啊!” 我翻着夜晚模糊的白眼,倒在地上的被褥里,每一寸肌肤饱和了秋下的初寒,麻木僵硬,活动仅限于度数固定的锐角。 “现在几点了呢?” “我不想知道。” ...... “你知道吗?我见过海尔波普彗星,它当时就在那儿。”他指了指西边混沌的天空。 “我也是在上高中的人啊。” “真的,记得是1997年吧......” “那时的天好蓝.......” “现在只能看见月亮和金星了......” “在哪儿?” “瞧......”现在的空中分不清凌晨和破晓,甚至质疑着我们是否仍然存活在这个坚硬纬度。 “去吧去吧,会更好的。”我低声地说。 少年手上的书笔悄无声地落下了,安魂拽回了现实。原来这落差中,也有着难以言说的快感。 寒风月儿,刺痛干涩的眼球噙出稀薄的泪,身体在沉睡的夜晚中反复洗涤淬炼...... 第25章 变节 打着哈欠骑单车奔向长风,早饭的温饱全部换作了几分钟的睡眠,冷冻一晚的血肉依旧如初,没有一丝跨下的意思。 天还没亮,整齐划一站在假草坪上。若横刀立马,一秒绝静,没有几个人能像现在这样僵直站着。 “身体咋样?” “做不到……”展开的手掌捂住眉眼,沉缓地叹息…… “太扯淡了……” 五圈长跑下来,意识跟不上时间的帧率,喉管仿佛刷上一层炽热火辣的焦油,蹲在周围的人群中,大口喘着粗气,能清晰听到的只有永不停息的隆隆心跳。 “二班那个,站起来,你看谁像你似的?” “go fuck yourself!”只有周围的人能听见。 他拍拍我的肩膀,顺势放松软塌的少量赘肉,小腿猛地一酸,险些倒在整齐的队伍中。 “都给我站好了!” “切……”旁边不知名的他白眼翻上天空。 “你什么意思?” …… “对就是你,三班那个!” 他被叫出了队列,带队老师嗓音刺耳而响亮,与本该寂静的初晓格格不入。 “瞧瞧你们,都快成人了连个队都站不好,有没有点出息?一班排头带队,再跑五圈!” “这老师起床吃药了吗?” “哦不不不,我看是吃多了……” 死死地扛着该死的体重,靠着惯性往前无脑迈步子,筋骨像是浇上层层汞液,毒素缓慢着、麻痹着、沉重地拖拽着每一块运动的肌肉。 “掉队的,快跟上,要不跑到上课为止!” “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刚才叫出列的那名男生释放全身解数的压抑能量怒吼,整个环形的队伍慢下了脚步,犹如狂欢之初的迟疑。 …… 渐渐,整个队伍停了下来,领操台的石砖颤颤巍巍。 “继续跑!” 不知从哪里甩出了一件蓝白的校服,落在他身上。瞬时,扫射般密集的声音响起,沉沦昏睡的神经来不及反应,不计其数的长袖外套飞向高起的台上,风中的尼罗河展露本性,在重重包围的大坝下决堤,涌上本以为安全的高地。 “哎,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我用平常的音量说到,除了我没人能听见……眼前的蓝天白云轻而易举遮盖了苍穹,分不清的老师和同学蜂拥而上,人流中不时飞出随身带着的小本,在风中胡乱地翻卷旋转。无数的人高举握拳的右手,彼此间听不见叫嚷的内容,身体间的距离愈来愈短,反复摩擦出骇人的热量,仿佛下一秒将烧尽整片闭锁千年的都城。 热风吹散晨雾,未枯的野草抽离,飞散在空中,彷徨人儿、呐喊声不断冲击着禁闭的孤城,在八方墙壁回唱中传入耳畔,美妙而动听。我盘腿坐在人潮褪去的草坪上,凝视旧石碑缓缓倒塌,双手撑起不争气的下巴,无法抗拒的睡意征服混乱交错的时空…… 没赶得上兴起的狂潮,江河路途的曲折最终没能抵达海洋。 我在教室看着被操场放干的满腔热血,气怒而哀伤,手掌紧紧按压在霜冻的玻璃上。 全校中只有近二十个人受到了处分,悔恨着其中没有我的身影与声音,我亲手剥夺了做回自己的资格…… 第26章 边缘 人在沐浴着阳光的时候,晦暗的阴影一定紧随其后吧? “你没闹事儿?”无人看管的两节自习课,她一直坐在我的旁边。 “昨晚上没怎么睡,干什么都不起劲......” “干啥?熬夜泡网吧还是刚从酒吧出来?” “看书......” “打算从天上掉下来?” “不不不,莫名读小说兴奋地睡不好觉?想想现在还不后悔。” “那当然,这不才是十七八岁该干的事儿吗?” “对呀。” 无数个看不出性格与性别的人半包围在我们周边,除了两人耳旁的低语没有任何一叶波澜,时而交杂有墨囊挤压和黄纸翻页的细碎刺耳声音,左手空空,右手在桌前反复弹着一元的银白硬币,只为看那霎时的阳光折射在周围浮游的尘埃中,距离和力度不同于物理考试,总是计算的恰到好处没有一丝误差。窗户紧闭,窗帘半开,梧桐叶细密的叶脉挣扎地抓住脆弱的枝条,像我狂想着的握住夜晚,牵拉着银河恐惧它落下西南山谷,我渐渐厌恶了阳光——滋养着的白昼杂草丛生,难道世上不止昼夜? ....... 不止着秃鹰盘旋荒草滑翔,流萤围绕丁香飞扬?那些被所谓金阳射穿的梦啊,愿今夜灯火阑珊,我会采一束满天星插在你的森林里——摇曳着.......萤火的........森林里......奔波流浪的小鸮,舒情写自己的夜曲吧——这里没有腓尼基绷紧的弓弦...... 丛林要在群山中烦躁地生长!狂妄地生长!榕树的根会刺穿金石,繁茂的微薄叶片遮住火辣的千阳。月色人影刚好,流萤初起,爬上树冠,守望银河。不应该只有在深夜,在四周最黑暗的深夜里,才能触及到宇宙间最远的边界吗? 下课铃敲碎了死寂的日光,刘晏在旁边早已睡死在桌旁,我拿起椅背上的校服外套,轻盖在冷暖交织的背上,耳边传来流言蜚语,叹口气,沉沉坐下...... “睡得挺香啊?” “这鬼地方总让人觉得乏力......” “真的好累了......” 她抽出陈旧的《寻羊冒险记》,发出与周围纸张翻卷完全不同的声音。封面写满了故事,书脊上流淌着汩汩细柔的哀愁,渐渐失去言语、失掉意识、失掉悲喜、失掉时间。 “我们明明这么讨厌这个地方,为什么还那么喜欢看书?”她问。 “不是一种事物,这俩就像一个混蛋和一个天使。” “我可能觉得自己不属于这段时空。” “这叫追逐,这是爱,这是癌!在他们眼里我们是逃避,但我们自己知道自己只是想回家了......”声息渐渐低落,像是回不来的东流的小溪。 “你也喜欢这些字?” “唯我所爱不朽!” “再也不想了......没有钱,没有利,没有名。好像都不重要了........” “努力寻找家的路吧。”我凝视着她闪烁着蓝光的眼睛,表面浮起层层涟漪。 睡意猛烈冲昏了头脑......在隔绝时空的森林里肆无忌惮地彼此探索。 “好困,好冷.......” 我把外套重新披到她背上,桌下紧紧握住她纹理分明的右手,眼前一黑,像短暂的死亡。 这夜晚,雪花伴随寒霜,萤之火挣扎着——不被微风熄灭...... 第27章 不易被风吹散 她已不在身旁。 周围吵嚷得令人不安,找不到那无底的宣泄的支点,耳膜万物摩挲,痛彻麻木着,阵阵从未遇过的烦躁与罪恶冲荡心房,骇人的鬼火沸腾每一滴血液,四肢不可控地抽动,抬头不见东南。。 “乔叶!我呆在这里、等在这里!始终如一!” 哦不,这颗疯狂跳动的心........无限叛逆着原有的平静秩序。 幻觉罢了吧?可能只是睡得太少吧?逃不过生活旁敲侧击,这周围的谁,不在奋力逃或是战斗?手指万变不离其宗地丢失着意识,按住绿皮青蛙厚厚的脊背,一次次迈过峡谷,翻倒在不大的木桌边缘,前后拧紧最后一段发条摇摆,看着背上渐渐磨碎的绿漆,总有莫名的酸楚,顶上喉头。蘸着没盖盖儿的墨水,稿纸上棱角分明写出“i have failed over and over and over again in my life.”娴熟折成修长的洁白纸飞机,奋力拨开窗帘,静看它飞,飞出校园黑白围墙,有着短暂的、缥缈的、波纹般的舒畅,伴随长吸的一口气,缓缓吐出。 夕阳像伤者手上的戒指,无力地垂在空中,那钟楼的、无限悠长的钟声冲击着看不见的遥远边陲,楼栋内的设计呈现毫无规则的几何体,压缩着细小的维度,这其间有着如同凌晨般的神秘张力,一切的神经愈发纤细敏感,身体的每一寸像生铁般坚硬着,那心,或是每一段肉体中的脉络,都像是镀上一层苍白的冰晶,包绕着微薄的单层玻璃,是那些浑厚的冲撞无法摧毁,但那些语言上的、双眼看到的,总归比刀剑锋利。日常手转着笔蓦然地出了神,晚饭后的休息时间手上多了一张卷子,黄老师在硕大的等分四份的黑板上,永不停歇地画着一条条正切函数,数之不尽的初生粗野的小草搔动着,用力张开手掌,用尽全力向后捋着干枯的发丝,捂住眼睛,环抱遍体鳞伤的脸颊和大脑。 以后这奋力活着,让独在星辰的人,无不充满着耻辱....... “听说蔡文活过来了。” “他之后想想不好过啊.......” “必须的啊。” “哎......”我沉重地叹着气,不再去理会埋头抄写板书的同桌。 已经好晚了,她没有像我一样,乏力过着吧?看向黑板的眼中总有混沌的灰黑繁星,叹了口气拿起位斗里的耳机,趴在书墙后面,一遍遍听《序曲“艾格蒙特”》,曲调平和之时强忍着那分疯狂搏动的忧伤,高潮拔起时又恐惧着那般光明破碎,硬生生挤出了眼角的泪,紧握的拳倏地松弛,垂在椅子旁,下课铃声响起刹那,所有的感官像是滴入大海的墨水,骤然扩散,不知去往,不知何处,睫毛紧闭,眉毛无力耷拉下来像是所有衣物的边缘柔弱地垂着,任自凭风摇曳。 三秒进入的单向空间,总有个声音,低沉有温婉地说:“你跟她,好久没见了呢......”静默的时间头次被拉得如此之长,过了的五分钟像是走过两个小时,来不及揉揉眼睛—— “我待不下去了,反正后面俩晚自习,如果有老师来了就说我被其他老师找走了。” “你路上悠着点。”宋云哲说。 一粒沙子飘出沙漠似的,周围的寒冷那么黑暗,踩着路灯留下的足迹,茫然走着、走着,墙高得很,跳起的手摸不到边。 踱步沿着,脚步越来越快,心中想不起什么东西—— 走,走,走。 盖上恶臭的垃圾桶盖,右脚抬到齐胸高,登上去环顾四周,翻下墙边,摔落在一片在凋零中些许幸存的草坪,躺在那里,无畏风凄凉,深深地呼吸,沾满墙灰的手十指相扣...... 我还活着,还没结束...... 表盘两针呈一百五十度角,总觉得一起的时间,短到不能回头,忽然起身,抬起头沿着柳条巷凭记忆狂奔,跑吧,跑吧,或许已经回不去了呢....... “你等着我,我们的一切温润着年华,就如同相隔着的这一段小小的诗行,都如此地放肆生长!” 第28章 白兰地 白墙皮的太平间伫立在院落的一角,偶尔窗上亮着一两盏和雪一样颜色的灯光,走过一层的七八间重症病房,周围铁质椅子上坐着的人像是失了灵魂,脸色呈现出或苍白或漆黑,才意识到生命那么脆弱,终点盘绕身旁,挥之不去,日光灯不是很亮,照不清所有人的面庞,环形走廊和交叉错杂的路口找不到东西,渐渐明朗,有两三个人躺在斑白的床上离我咫尺被推走,纹丝不动,双眼死一般地紧闭着......脚步加快,猛地推开楼梯间的铁门,强有力的惯性震动墙壁巍巍作响,耳旁的只有脚步声,急促而有节奏。 快!快!快!来不及揩洒额头汗珠,粘腻而潮湿。 “不能再迟到了。” 我推开楼道尽头的那扇门:“你还好吗?”大口地喘着粗气,手扶膝盖靠在洁白的墙上。 她轻轻咳嗽了几声,打断了周围钟表发条的吱吱声,一副几近透明的身躯缓缓走进我,小巧的脑袋变得些许柔软,紧靠在一起一伏的胸口之上。 “你怎么才来啊?” “我的错,我的错。”我缓缓抚摸着未打理的柔发,还是如常般地充盈着湿润,凝聚着周围的温度,若是飘落在风中,能在穷冬下长出七色花,在冻土中抽出绿油的桉树苗,我双手轻放在腰间和后脑勺,微微用力,这如一朵金秋的棉花,沐浴着灿烂的千阳,不就贪婪地寄生在彼此生命中了吗? 那一阵阵醉人的芳馥只有我能感受得到,周围的空气粘稠着,无不带有浆糖的甘甜和紫罗兰花园的徐徐幽香,下巴落在温暖的脑袋上,仰望着光线昏沉的天花板,未知的线条描摹着将来的隐隐约约,像是凝视着装有帆船的玻璃瓶,不知所然。 或许这,宝贵到干什么都浪费了吧? “曾是你扰我清梦一场,害我相思成伤.......”我放缓了呼吸,在黑发下的耳旁静悄悄地说。 “这地方真的快要待出抑郁症了呢.......”这泪如又所闻的滴在了地板上,那声音清脆仿佛站在湖面,潮起潮落没有任何声音,像是划过镜夜的彗星,落在深海,旋律于苍生,短暂而清脆。 我紧紧地锁住她,抓住狂涛中最后一根稻草,放在头上的手掌鼓着劲,她的双唇贴在颈部的脉搏,能听见鲜血涌动跳跃的浑重声音,窗外凛冽的野兽落了网,用尽全力撕扯着天空,这爪痕却永远伤不到——深埋乱世的康桥。放肆地低下头,含住她软绵的唇,浑身的肌肉顷刻紧绷又变得松软如泥,花火融化了冰尘,还看前段离去的日子,土已不思议地霜寒了千年......不做莽原上的狼王,成为一只素雅的喜鹊,足矣。 我们这样在床上静静地汲取着彼此的温度,想是惊醒时能看到百鸟朝凤,梦里能看见清风霁月,她会好,我会复活,想着的,好像除了这般的刻骨铭心,再没有什么能洗净这生活的灰暗。撩开她呆着的、随风微颤的发丝,用双唇紧贴着滚烫的额头,想是毫无保留地给出被冰雪摧残后灵魂的,最后一丝温情。 “如果有一天,我们不再好了,怎么办?” “呵,太荒谬了,我现在根本想象不到。” “再答应我一次。”,“留住彼此十八岁。” 我扣紧着纤细的十指,翻身像被褥般铺在她身上,虽然这脊梁刻着无数的伤痕,但此刻惊奇的没有任何一丝痛楚。 “有你,我或许还能再挨几箭,我这青春,就打算干这两件事儿了。” 那是心跳最快的一晚,血脉拉扯到生命的极限,仿佛一阵微弱的光刺入就将化作尘埃,死寂天涯,我放肆地吻着,抚摸着她的肌肤,像是明日的圆月,凄凉而纯洁,路上的行人,又何曾不把持着一份贪婪和一心高尚的纯粹呢? 踏出门扉,梦中的鸟被弦声惊得四处飞散,勿念。 我说出的言语,愿风如初。 这她和世界,仿佛一样害人不浅。 .... 第29章 脆弱 买来的三瓶啤酒偷偷揣进包里,月亮早已高悬在夜空,所有的一切飘散在迎面的风中,感触随一阵阵哈气液化在周围的气息中,越想去抓住,就越是支离破碎。分不清天与地,低下头不会哭泣,仰望夜空再也不会笑。 真的所谓的被世界遗忘了呢......往日低俗的愤怒,无论如何再也无法冲出心坎。 这满满的黑色云雾环绕着我,心中毫无任何恐惧,只是有种脚踏不到地,浮云般漂浮似的,这身躯又变得逐渐沉重起来,凝重的气体寄托在背上,不寻周遭他人。无心凭着习惯性的动作向前走,没想过究竟通向何方,偶尔有几辆车鸣着笛穿梭身旁,转眼又看不见,人失去了面庞,除了身高看不出其他的特征,急忙想找一面透亮的玻璃。 我的面孔,仍然如旧吗? 躺在床上,关上该死的刺眼的灯,不寻常地爱上了看不见双手的深夜,渐渐恢复了听觉,依稀看得见窗前摇摇欲坠的梧桐叶,筛弄着昏黄的灯光,染上月色,格外的透心而清凉,一切彷徨着孤独。对着窗外开一瓶啤酒,不失那般冰凉的触感,无数的气泡翻卷着,逐个破碎,摇满满的酒瓶出了神,独特的音色像是穿了线的珍珠落在海里。贪婪地填补着早已空虚的饥渴,手掌不由得地愈加使劲,玻璃和皮肤之间沁出无数液滴。桌上的纸在飞,乘着不知名的风,像是自西向南,带着少许柔柔暖洋,一切的实体重新被黑暗腐蚀殆尽,唯独漫天的白纸,上面或多或少书写着箴言或曾经日记,变幻各种形状,纸飞机平稳滑翔在没有尽头的星空,千纸鹤声声啼叫地张开雪白翅膀,挥洒的银色雪花落在湖上的小舟,永远没有融化,春天或许不会再来了....... 序幕已逝,反常般的哭不出来,洪流阻拦在心坎的堤坝,如狼似虎地咆哮,回唱万山与林间,逐渐的,酒泉涌动地温婉,飞来一只蝴蝶,满是白纸的天空摇曳着画笔,随欲地让万物间冲染上深沉的蓝色,这般永恒的令人心生恐惧,天边斜阳下飞泄一道火瀑,炽热着的,洋溢着生命的火花,带来的火种融化了冰霜的新星,纸鹤成群站在云端扑扇翅膀,瑟瑟地作声,无数落下的飞羽溺死在冻土里,或是沉默于树旁,这周遭只有着水声,和无限信纸划过苍穹的清脆呐喊。更加放肆地吞着清凉的酒,知道山河决堤,无垠的泪水扑向大地,在地平线死亡的太阳最后描摹着火瀑,寄托着最后一丝灵魂与火热,空中飞着红色的花瓣,纸鹤和飞机不知去往,只留下散落在地的羽毛和逐渐消褪的尾痕,像飞着的花瓣般自由,温暖于失火的天堂。 天蒙蒙亮,从窗外扔下啤酒瓶,愚蠢地擦着床单上喷薄的啤酒泡沫,且听风吟。 或许知道该怎么办了呢。痴情烂醉于花间,终日游荡在湖畔吧!除了这花火与斜阳,飞瀑与苍穹,再也没什么值得虚无的了。彷徨仍未消退,丝缕阳光缓慢小心翼翼刮动着那层身旁阴魂。 湖水如此清凉,纵身而跃,在凄凉中摇曳彷徨吧。——张静瑶《空白地图》。 悠、幽、忧....... 第30章 冰点以下 “那个,期末考学校特别看重,从这周开始,表上的同学周日要来学校补课,条例上面都有。”数学老师升职了班主任,蛮有一般威风。 我沉沉地打了一个哈欠,用左手手掌划过双眼,趴在冰凉的木桌上,空间狭窄,周围的墙壁缓缓向中心靠拢。 “你肯定也补吧?” “我?怎么可能呦!”我说。 “瞎扯淡,你也就比我高个七八分儿。”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兄弟了。”我苦笑着。 “天要塌下来喽。”刘晏长呼着气说。 被数学老师找去年级组问昨晚作业,满面红叉,题目超过三行的一律不看。 左墙角多了四五个大纸箱,电脑屏黑着,用夹子夹好的一沓白纸平放桌上,靠在暖气片旁却显得十分冷清。 “哦,我回去就写.......” 推开吱吱作响的木门,拐角撞上了与我身边齐高的人,写着熟悉字的泛黄试卷撒了一地,我迟钝地完成一系列寻常的动作,没来得及道歉,不想同人说任何一句不必要的话。 “小孟来了,坐那儿就好昂!”他的脸色瞬间悦然。 教育局长还是校长?没再去想,哈欠连天走过长楼道,回到班内,斜阳在西山挣扎。 呆呆望着窗外一个多钟头,桌上的两张卷子全部照抄黑板板书,字迹潦草着、蜷曲着,像周围人一样。一团团落叶在昏黑的操场飞旋,枝头喜鹊时而叫两声,幼年猫头鹰身影划过森林,拼了命地向最漆黑的东边飞去,发出的声音盖不过晚风。 “可还活着?该吃饭了呢。”宋云哲拍我后背。 “哦哦,走吧。”我扶桌子起来,裹上大衣。 风冷,不见鸟啼。 “我小说刊载了,总算没白费一次劲儿。” “恭喜啊,高考前赶紧出名,这样不就能溜了吗!”我说。 “我肯定要拼尽全力的,这学校什么鬼玩意儿!” “周日补课吗?” “废话,英语和化学都你妈不及格了!” 食堂独自找一座,拿着筷子如初不动,用门牙撕咬着干裂的嘴唇,周围走过的人的形体在眼中逐渐变为一个个空白轮廓。 “周日上午有时间?”刘晏若无其事地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干什么去?” “往来酒吧去喝点儿。” “穷。” “当然我请。” “就这样,八点我等你!”我笑笑,喝一口白菜粉条汤。 ....... 钟表叫响八点,穿着毛绒睡衣坐在地毯上玩《final fighting》,双手在阴凉的室内格外冰冷,不久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珠。 “你别玩儿了啊,明天上课赶紧把要讲的东西看一下。”我妈推开门,坐在我的床上。 心里像长了草,意识无法安宁,瞬间烦透了所处的这般环境。 “噢,我知道了。”语调低沉得很。 “咱儿今年争取考上个一本大学。” “噢。”我放下手柄,低着头。 “别光说不做,把你那古文和几何题拿出来在看看。” 她走到我跟前关掉了显示屏。整个房间仿佛灯光尽灭。 “行。行。行。”我不耐烦地说。 门框撞击的声响,仿佛点燃一盏深夜的蜡烛。长呼一口气,重新燃起活力,星星之火脆弱的可怜。拿起一摞书本和卷子摊开在床上然后躺下,仰望雪白天花板,指尖能摸到似水的时光,每一块肌肉逐渐松弛瘫痪,像死一般睡去。 不知什么时候,梦里置身于一片黑暗,周围充斥着潮湿的空气,不断有“咚,咚......”的槌击声回响,撼动着距离未知的墙壁——倏地睁开眼,眼前只有天花板的阴影和照进来的依稀昏黄灯光,不出几秒,那窗上玻璃清脆发出声响。 “我还以为你死里面儿了呢。”宋云哲在窗外喊着。 “你大半夜脑子有病啊?”我不耐烦地揉着眼睛,说。 “明儿上的是大课,你丫随便睡。” “所以现在干吗?” “好久没去零点网吧了。”他说。 “走着,等会儿我。”,“你可真有一招儿。” 晚上的温度降到冰点以下,呼出的哈气雪白而厚重,我深深地理解到——冬天来了。 向南流的河水要结冰了,万物都将凋零。 明天有我们最 第31章 星火,胡乱飞舞 人群出奇安静而沉默,天空阴云埋没任何光芒,有东边深山的鸡鸣交杂耳旁的几声汽笛,弥漫了远方工厂的烟尘,口鼻明显干涩。 两个人没有太多的话可说,仍未在失重中心神不慌。就这样走,活脱脱像死一般,那条街无限延长,街灯罗列,慢慢在视界颈端压缩奇点。 “还活着?”他说。 “怕不是。” “去找马浩天,他好像能救你。” 折返,围绕着一所不知名工厂兜了一群,灌下了成吨迎面吹来的寒气,扼住话语,早已不觉得冷。谨慎穿过生锈的破旧铁丝网,后院停了几辆空无一人的面包车,捡起石子,奋力向楼上窗户扔去,落下砸在保险杠上,声音宛如折断的树枝。 “他在呢。”我说,灯亮了起来。 “打算干啥?” “告诉你,我小说已经刊载了,去网吧玩一圈呗。” “行啊。”他向内拉扯外套,最后索性直接搭上我们肩膀,“这孩子咋了?” “我也不知道,感觉啥事都不可干啊?”我说着深深地打了哈欠。 “现在找事,快!要不你会死的很惨!” “为什么?” “你不觉得往日坐在你周围的那些人活得很惨不如死去吗?” “也对。”我低头,会心笑笑。 幼年猫头鹰,被线似的月牙勾起,带我飞过绝望吧。 坐上靠椅,使不上一点力气,眼睛可以依稀看见后方的屏幕,曲线在翻倒边缘,又如此安心。他们俩拿来六瓶的冰镇可乐,坐在两旁。荧屏上呈现着阿尔萨斯王子熟悉的面庞,高塔在冰雪中隐隐辉散淡蓝色火光,照得周围雪花近乎透明。气泡肚内喧腾,所有人眼球的薄膜覆盖着亮晶的冰霜,深处冻结着血丝凝固的荆棘。 高抬指敲击着键盘,努力挣脱筋骨僵硬的束缚,这世间,最美妙的声音无非酣畅去喊、拼死向前的脚步、或是指尖强有力的走心敲打。 那眼前的,不就是一个世界吗?比脚下的,或许更真实吧? 荒谬的气息,逆流成河。 手掌瘙痒,毛细血管充斥血液,折射灯光的玻璃可乐瓶逐渐见底,荧幕右下角的数字,生冷的时间慢慢衰亡,与我们无关。那空中透明丝线,交绕婀娜,绷紧的能弹出音响,穿透肉身,进到骨头里。一局结束,气泡和吃下的不明食物膨胀,奔向厕所,识别不出干净肮脏,锁上门,面前墙壁瓷砖白亮。 有人说,洁白的东西永远干净纯粹。 真好。 面前几行小字,闪着不一样光芒: “所以千星落何方 单骑日天又何妨 抓住雷鸣声中的 每一丝昨天的残阳 疯狂一世我依仗 灯塔有我又怎样 把灯体面地点上 守护小小的梦想 愿每个星野都在夜里燃起篝火 少年还是一米六渐渐迷失自我 愿每个城市上空都有千颗星在闪烁 那是美丽的未来正在召唤我。” 忘记周围恶臭,提上裤子,生理欲望舒畅,身躯各处依然不可理喻地臃肿膨胀。 “再来一把撤了,困了。”马浩天说。 “没问题,我们俩还能扛住,呵呵。”宋云哲说。 我感觉不到累了。 “那个,这是我打工攒下的一些钱,你拿着去买自己喜欢的小说,要努力!” “咱仨,就永远这样吧,咱们都能出奇迹的。” “嗯!就这样!”一起说,一起碰了拳。火瀑蛮力地冲进心里,再也出不来。 最后一局游戏,时间出奇之短,人走了,仍不知困倦。 “再来.......”我说。 猛敲键盘,脸色如故,像是黑暗中舞蹈,周围户外早已没有一丝声音,一声鸟啼可响遍整个城镇。 “没了该走了。” 分道扬镳,习惯性抬左腕忘记了戴手表,直接走向往来酒吧。穿过巷子,新建的啤酒花园举行读诗会,有万变不离其宗的蓝白校服和形色漂泊人,尤克里里弦声让双耳怀孕,依稀还能感受到啤酒气泡破裂的声响: “月色朦胧,影子里少年沉美丽梦境中.........行路匆匆,到去到地方寻找那些碎梦.........” ....... 耐下心来去听——乱世中康桥,肆水难封....... ....... 云开了,看得见细似蛛丝的月牙,死死勾住阴云,那般微薄、纤细。照得巷口这墙,上那苍白油彩写上的字儿:“我急切地盼望着可以经历一场放纵的快乐,纵使巨大的悲哀将接踵而至,我也在所不惜——だざいおさむ。” 寻常着低头叹气,嘴旁哈气愈来浓重。 手机上勉强看得清;“6:00”,我给我爸发短信:“早上去锻炼,饭会自己解决,然后直接去学校。”,客套般再接上一句:“早安”,猛地盖上屏幕。 坐在酒吧角落的椅子上,敞开羽绒服,三秒失去知觉。 ... “你来了?” “我早到了。” 她紧紧抱着我,说:“外面好冷......” 我搂着她的肩不知多久,喝一大杯比利时啤酒,计算好时间,在上课铃前一秒进门,然后满身烟尘味踱步到大号教室的后端,左手托着摇摇欲坠的脑袋,不自主合上眼睛,嘴里和鼻子吐着淡淡白汽。 “好的来!如图甲所示,按正弦规律变化的电压u加在图乙的理想变压器原线圈ab两端,原、副线圈匝数之比5:1,电压表为理想电表,l1和l2是小灯泡,r和l分别为定值电阻和电感线圈,下列说法正确的是........” 清醒的间隔短到没有,周围人哈欠连天,像烟囱似喷出白烟,未开窗的教室内氧气稀薄让人窒息....... ......无由的乏力.........四周浮躁的气息不可描述般生长。 睡眼惺忪看看双手,负罪感重重坠落世界。 第32章 呼声 曾经走廊上撞过的人响步走向讲台,我看灯光稀稀,掰响右手三指,左摇头望着窗外。 朱毅强在门后走上讲台,白着脸说:“你们英语樊老师已经转去其他学校了,高考前都是孟老师带你们,我们学校为数不多的全国精英教师,你们看看这英语分儿乱遭的,跟樊晨学的什么玩意。都好好学昂!”寒暄笑笑,紧闭教室大门。 双重震荡的浪花瞬间平旷,睡意再次中毒般冲上大脑,我毫无顾忌地闭上眼睛,微调各处的姿势,然后逃向窗外....... “苏.....奕......哲,对吧,说说‘坚持’是什么。”。 同桌用满是汗的手拍我,猛地一摇头站起来,眼睛看黑板眯成一条缝。 “坚持是什么?” “什么玩意儿?”我小声问着疯狂誊写板书的同桌。 “就字面儿意思呗。”头丝毫未动。 .......所有人沉默了五秒。 “坚持就是胜利,老师!” 宋云哲回头撅起嘴向我竖着大拇指,我环看四周,然后坐下。 “谁让你坐下的?起立!” “坚持是什么?” “不就是胜......”我把嘴边的话咽下,“哦,insist。” “坐下吧你。”,“这班英语尖子生什么乱七八糟的。”她小声嘀咕着,我对着背影翻上白眼。 “这老师还挺牛逼。” “不就是个代课的吗,算哪根葱?” “以后都是这姐们教咱行不?樊晨让校长调走了。” 我猛地想起来,寒而炽热的钢针刺向脊背与心房。“操。”我双手捂住双眼,不明实体的尖刺嵌在原处,隐隐作痛。拿起笔盒里的削笔刀,用尽全力在桌上刻上线条,不由意识操控,仿佛只有这般,凝固的血液才得以重新复苏。 狭小的空间里,像是站在浮冰上,天色被黑红的火光淬得通红,依稀能看见背景下漆黑的宇宙,那股子清凉,绷着一股子日向天空的劲儿。 我双手软绵地垂在椅子两旁,眼睛死死盯着对着胸脯的桌角,视界变得模糊,一切严丝合缝,边缘的实体化作尘土在感受不到的风中飘散。微薄的玻璃变得致密刚硬,对面窗口的白底蓝花的衣裤随风而摆,一不小心就要摔落池塘。 “好了。这不就啥都没得了,这老师估计得把咱折腾死。” 樊晨走进屋子,抱来一摞分外白皙的a4纸,上面印着一段《不能忍受的生命之轻》,我拨开乱遭的书桌,腾出一块干净的地儿,无暇去捡落在地上的数学卷子。一眼能看明白意思,还是忍不住去细听,任凭口语拙劣,还是在人群中大声去读。举高了手,丢掉那份含光混世的那股遒劲,让流通的空气给肿胀的肉体消肿。每个从周围人们口中吐出的字,精确地插在时间的缝隙中,那门外照常着灰暗....... “hay!死啦?”宋云哲喊道。 “靠!绝对不行,咱得把他找回来!” “咋干?” “按传统的来,简单粗暴。” 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掰响双手的每一处关节。 “水能载舟,听说过不?”我说。 “亦能覆舟。” “那船它要太沉重还非要下水,那不就是自作孽了吗?” 她从门口进来,瘦削了许多,脸颊被北风吹得通红,校服比以往松垮。她招招手,叫我出去,揉揉沉昏纠缠的双眼,试着重新让自己变得暖热,墙角没有任何一个人。 “你可算是好了。你不知道没你在这地儿有多煎熬。” “对不起,别生气昂。你都没怎么来看过我,我还没生气了呢......”。脸颊在寒冷的走廊中被风吹得滚烫。 “嗯,反正不论何时何地,我们都一样。”我微笑,颔首低眉。 紧紧抱住在病苦和穷风摧残着的,那般难言的怜惜和来自肉骨中那格外真切的痛楚,心不知何时变得柔软,以至于风吹过都阵阵酸楚。 我要扛起惊涛骇浪,我要留住炽热中的温存。 人就是在这么活成流浪人的吧。 但,流浪着的守望者,我信,灯笼装得下凌晨的阴暗,然后在白昼中被路过的人遗忘。 多好。 有人若想一把野火烧尽麦田,那......没人懂得我的无情吧........ 脸轻轻地蹭着脖子,能体会到一切细小的律动,不失昨日的温暖,像黎明盛开的玫瑰,重新招展,像喝一口白兰地,然后肆意摇曳馥香。难以言说的芬芳,融化墙上滴答滴水的冰柱,清脆,然后渗入土地,长出蓝紫色满天星,簇拥着青春,随后描摹世界,让时间怀上圣子,扬长而去。 轻吻火热的额头,光滑紧致,用晶莹的目光浇灌,看她一天天长大,随着时间推移双臂环抱越来越紧,双手像太阳般低垂,所有的神经酥软着被瞬间融化,随性变成一汪春水,紧跟初夏...... 眼角划过熟悉身影,回头只剩刚抬未落的脚后跟,支在拐角,转瞬即逝。 “好好的。”说罢,一起走进教室,脸仍旧通红。 我看看隔壁班的样子,骂着朱毅强,指点新来的姐们,中世纪骑士般的使命感一股劲冲上大脑。 找到曾经社团熟悉的单思宇,把他从吵嚷着的人群中央拽过来,意犹未尽地跟我出去,说道不平,语序极快无缝插针,瞥见身后曾经早操掀起浪潮的高个儿——“我觉得他就是一垃圾!” “这么说,咱们必须得把樊晨抢过来。”我无从说起,藏在喉中的话,一五一十地出现在他的口中。 上课铃响了,“晚上放学一起回家。”他说,拍拍我肩膀,插兜走回教室。甚至让我没来得及说句——“好。”。 照模样麻木一动不动坐在椅子上,信息在双耳间贯通不留痕迹,所有人拉起书包,身躯像夜晚钟摆被强大的惯性牵制,好像时不时会跌落,在地方砸出巨响,奔走出校门。单肩跨上背带,走去隔壁班门口,习惯地跟周围人说“再见。”。 “走吧。” “不拿书包?”我问。 “为啥拿?” “作业没有吗?” “上课写呗,反正东西都讲过。” 双唇僵硬抽动几下,掀起徐徐烦恼和烦躁。 “反正这个局咱是赢定了我觉得!”他铿锵地说。 想想,毕竟我们是主体,他们只不过是靠着我们的一些人罢了,没了网站首页我们摆出的姿势和门口贴着的一堆数字或是十二年活得不像人换来的顷刻间那般浮华满堂,没人会去给他们那么多台阶踩在别人头上吧? 低看双手,过往的卑微涌上心头。他的话,卡在了心坎里。 “我不也觉得是,咱们不干,那还就真没办法。” “我们班反正呼声高到各种不要脸的境界,所以你们班ok就成了。” “我觉得没问题。” “什么上课看小说儿,睡大觉,使劲狂写别科作业省得明天留下一堆破麻烦,卷子瞎写,作文写个两行.......干这些就好了。”他一脸轻松地说。 “这有点太过了吧.......” “我承认是。因为我们都是一类人,但如果非要不把咱当人看,我们没办法.......”他稍稍仰起头,闭着眼正对轮廓模糊的昏黄月光。 话到嘴边梗住,去街边的烧烤铺子烤四串鱿鱼,在冰柜里挑一瓶最凉的可乐,敞开衣襟。 “你也喜欢樊老师吧?”我问。 “我觉得他可牛逼了,居然让我一个后等生喜欢上了英文小说。” “这个人啊,让我一看到,就立刻打心底说朱毅强就是个........” “垃圾呗。”嘴里洋溢出酱香,大口灌着可乐。 “直白!” 我们成了友人,为自己刷上了一层黑色的漆,握紧拳头,看水雾彼岸的一群混蛋哈哈大笑,无所畏惧。 先驱着的,沉默着的。有强烈的欲望想刹那间赴身火海。 躺在床上解开衬衫,用近乎疯狂的睡意对抗寒风,从没有那样变态地渴望着病痛。 山海间开放的花,何时才会上路?看遍草木秋千下,祭出风尘给盛夏。生生不息这样,永远不会凋零。田野里的火种到来了,祈祷在夜空下。 梦醒了,提起钢笔,笔尖空无一字........ 第33章 石雕鸟 宋云哲进门跑上了讲台:“咱们一起找朱毅强把樊老师请回来吧!” 跑完早操的教室乌烟瘴气,所有人额头被巨大的引力吸附在桌面上,流动着困倦双眼,注视着我们。 我趴在讲台上,汗流雨下后无比宁静地看着他,像依托在浮沙中,窒息而唯和。 前排依稀有几个人叫好,看不见大多数藏在书后的脸,再次抬起头时无比陌生—— “瞎折腾啥啥啊,快高考了还整这些小把戏?”瞬时的记忆对不上脸庞。 “就是吧,您就赶紧坐下吧,昨晚上你语文复习了吗。”他说着用下巴指指黑板上红色粉笔大写的通知。 一瞬间哑口无言......隔着轻薄的空气能感受到的尴尬。 “但......你们不觉得还是樊老师最好吗?” “你看这班从高一进来英语学得什么狗样啊?这种老师早该换了,净扯那些没用的小把戏。”满脸油光的他课代表昂着头刺耳地喊着。 “你他娘地说谁呢?”他缓缓起身转头,如窗外的云,冰冷灰黄。 “就你那垃圾英语也没牛逼到哪去啊?”我说着。 “说谁你自己知道........你谁啊你,想把天翻下来啊?” 他大步地往这旁走来,像披着制服的丛林人,满目吐露着湿润的新鲜泥土味儿,常握钢叉的手早已定型。拧起衣领,布料的织线吱呀作响,天花板上飞虫再次陷入沉思,北风没有如常放肆地刮动天地。 “别看了,那是你祖宗!”我不屑地说,“你那英语能有多屌啊?我都没咧咧你就跟那儿瞎扯淡。”关节中长短不一的响声清脆,不掺杂一丝明显的动作,一切话语都在这近乎透明的瞳孔里。 他举起常年墨水玷染的右手,我反手吃力地回身按在空无一人地桌子上,磕碰出刺耳地声音,我能清晰摸到手背上淤青的血管膨胀僵硬,死死地盯着黑色眼睑紧紧包裹下的浑浊双眼——“老子懒得搭理你,别太瞎掺和事儿........” 我甩开那寒湿的衣袖,背后的她一直生拉着衣角,不然免不了桌椅倾倒,几个人用脚底踏出一片废墟。 “没事儿没事儿.......”我豁出仅有的温和,少有纯粹地笑着。 “散了吧都......”他拉拉衣领,垂下头坐在椅子上,额头如那日墙角般通红。 我清晰记了所有第一次喊出声的人,这辈子忘不了........胸口猛地膈应数下,倦意再次袭来。 ......右拐去洗手间用水龙头冲着脸颊,凝视结霜的镜子,住在里面的人格外陌生,不少人写在厕所门上的行行小字死亡般平躺原处。视觉和动作对不上了号,周遭所有近似光滑的产物散射出混沌齐斜的浮光,转身而去........ 谁知道镜子里的人还是否在死死盯着自己...... 完全真实般是两个人,是人是鬼,低头看向手掌,无从得知........ 以宋云哲为圆心的一圈在轻声嘀咕着什么事儿,晨昏的阴云渐渐散乱,折射的辉光镌刻在白墙和头上天花板,雕出活在角落的野花。 一切顷刻间变得朦胧柔软,像是干硬的海面渗满了温和的海水,鱼儿慢慢游,珊瑚张扬着在海底无形生长。 靠上窗边,用满是灰尘的窗帘包裹周围。喷壶的水雾冲刷出阴霾之下的霓虹,触碰的雾珠无由地破碎,五指无忧又轻力地耷拉下来。 ....... 萧然般凌霜重新卷过心头。 “remember what should be remembered,and forget what should be forgotten.........remember........” the catcher, in the rye!反复着无头绪的呓语。 她进了来,我低头看着仿佛有什么东西的桌斗,刚才一群抢着说话的人默默地回去,眼神彼此织成一张硕大的网。 他深邃的角膜折射出无形的光,默默对视三秒中,被偷去了知觉。 趴在书摞斜长的阴影下,用目光竭力地汲取周围的每一寸阳光,好似当初日食临近时的彷徨,湮没了草木,狂妄了海涛。所有被强迫的,承诺似雾如风,搞得现在我莫名发笑。顺机掏出《血字的研究》,钻到伦敦铺天雨雾中,别着根笔,在笔记本上书写交织在一起的缜密讯息,周围笔尖的声音盖过梧桐叶飞旋的刺耳音色,门窗紧闭,擦开玻璃上的雾霜,窒息般铁石猛然砸在心口。 那一圈子的人没在干正事儿,旋转着本子画函数图像或是癫狂似的誊写注释,侧脸睡觉的同学恐怕着被微弱声响倏地栽倒在地,头顶微低插上冰凉的耳机,听首老柴的《melody》,旋入两界的茫然与空洞,延伸出思绪,像喝醉清酒般一路向西。 素裹的喜鹊扑扇翅膀,巧妙躲过划去的视线,一阵无端强烈的牵绊,琴弓紧绷,遒石压在弦上缓慢滑动,像黑夜的惊雪般低沉而厚重,手上的表依然倾告时间在流动,周遭声音平缓的吓人,耳廓顷刻麻痹,飞来几声蜂鸣,然后瞬间如深谷般沉静无声。 她从来无碍地讲着那些说了千百遍的句子,想必早已过目这般抗拒,却哑口无言,甚至让我们在僵持中不知所措。 就像这一节课飞般结束,没有任何一丝突兀露出水面。她把粉笔从手上扔上讲桌,抱着一大摞卷子头也不回走了开。 我拍拍在桌角摇摇欲坠的同学:“醒了,人都走了,屁都没发生。” “诶有我去,我都准备刚一场了然后然后啥都没发生?”宋云哲说。 我拐去门框找单思宇,面对面在墙角撞了个正着:“你们班怎么样,她在我们班已经没啥办法了,因为没人听课。”他一脸无所谓无所畏地说。 “啥?” “你们班也还可以?” “她也就撇了个粉笔头,不知道打了什么强心针......” “不会吧?” “我们班有好多人和我们作对,总的来说,有不少人不想让樊晨回来。还差点打起来......” “一群傻x儿!算了,需要什么跟我说好了,实在不行,我能把学校掀个底朝天。” “.......” 她拽住我:“怎么了......到底?” “没事儿,这件事儿不用管,你不懂。”用着淡薄的气流将每个字弹出口,轻轻撩下流顺的长发。 躲开眼球的羁绊,我有着无端强烈的欲望抱住面前的人,两份茫然合二为一,安稳踏上干净结实的土地。 刘晏毫无头绪地闯入了这个小团体,想着在这大白楼里找一角清凉地。 悄悄翻开她桌上手记,铺满了不知名的画和字,素黑的浓墨勾出山峦,瓢泼了一片大海,信天翁凌乱在天地一线,像是躲不过巨浪吞没—— “肆意的 思考着 关于光的故事 放进了 火炉里 和麦穗一起燃烧 不会停 送给风 风说他不听 来时路 灯火明。” 鼻口长出一口气,放回层叠的题集底部。开开门的教室散漫着浓厚风油精的怪异味道,刺痛口鼻的烈性体验堪比草药店,更让人欲望推开挤压的桌椅,再寻容身之所,校服腋下再次积满了汗珠渗透后背,好似紧贴着一块彻凉的冰山,令人窒息的风仍不觉绝从耳边吹过。 顿时失了胃口,在大操场吮吸枯叶暗香的余烬,看远处滚滚浓烟的高耸烟囱,竟如获新生.......世界彩色的,好似唯我晦暗无魂,发丝狂野般写出章草,然后徐徐飘落,融化在冻土里。 足下的万物渐变的荒谬可笑。五指紧抓铁栏杆,赤红的锈铁怎么洗都洗不掉。 不奢望走着了,滚出去就好,估计也天荒地老了。 下午和宋饿得发慌,按耐不住野性般癫狂,出去凭意识大街乱走。 “我们直接出去浪会儿,我真得看着讲台上不是樊晨就来气的很。”我跟单思宇说。 “带我一个,然后找两个人去你们班代你们,我去找俩野点儿的。” 无不听得一头雾水。曾经操场搞事的大高个儿和校服反穿的少年站在身前。 “你们班不是不‘团结’吗?”他一脸坏笑地看着我。 踩上原有的绿皮垃圾桶,好心人在另端踮起高高石板,让双腿接近断折的关节舒驰片刻。 “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呢......”三人相视一笑,脱下校服披上厚实外套。 翻过的墙好似跨过了滤网,空气终于在一刻无比通畅....... 走过街机厅《仙剑》杀出热血,拍下毛票顺走三张红警cd。 愿远方,也行。 让现实如幻想般洒出热血。 穿越胡同翻过堵堵砖墙,学校外侧石英柱旁—— “愿不顾一切的少年能一起瞎操 就像不停生长的花朵永远的开放 愿所有磕掉门牙的孩子能在春天狂笑 就像所有落地的木叶都能重生 愿他的雪碧能一饮而尽 就像他刚刚离开家里那样 愿他能搭上去崇文门的地铁 不会忘记自己为何热爱那里 愿他能摘下橘红色的面具 带上那尘封多年沾灰的护目镜 愿他从没忘记过那时的伙伴 不管他们身在何方都是兄弟 愿他能和在乎他的人生在一起 哪怕鲜血刺痛胸膛或是埋在了一起 他愿为美丽的远方付出一切 为了那个没有纷争的自由的世界 在阳光明媚的日子搓一桌麻将 在聚众斗殴的夜晚喝一扎可乐 在鲜血染红的路上分一包薯片 那我誓死守护的土地称作乌托邦 在无家可归的夜晚也有灯长明 会有一班兄弟拍着你的肩膀 无所谓远方现在就是最好的模样 风雪不老一切真好” 无情去,一群石碴;走路去,一群蚂蚁;歌唱去,一目流萤。 飞机刻下煞白的尾痕,人山中照不出光芒,似乎我们无力留下,时空深深的裂痕。 第34章 凌寒璇花,更显青涩 夜晚被交织的思绪浸湿,躲过强烈的落差,不望时间便留了纸条出了门。 宋云哲家的门从来不锁,用尽蛮力下拉把手,一切悄无声息,走廊对着的两扇门其中一扇的罅隙中填满了灯光,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旧木门。狭小的封闭空间充斥着速溶咖啡浓烈的纯香,地上满是这压缩饼干的渣滓。 “来了,要不睡会儿?”他出了奇地显得平静,头也不抬,好似被周围的黑暗镂空双眼。 “不了,我都一晚上没睡着了,这才来。”我说。 “算了,吃东西。”他递给我一包压缩饼干,吔口咖啡。 “你这一晚上都在干吗?” 他拿起手肘旁的一摞稿纸,章草的钢笔字迹写着“《飞鸾桥》”。 “你这不都刊载完了吗?” “只是卷一。” “这.......够了吧?” “不宜妄自菲薄,引喻失义,以塞忠谏之路也。”,“第一卷反响好得很,何必不继续?老马还对我有厚望呢。” 我没说什么话,翻看着工整的字迹。 “作业写了吗都?”我问。 他指了指床头那一堆边角已类似丝绸的纸,“在那呢,你自己拿吧......” “懂我。” 圆珠笔笔尖逐渐刻出棱角,笔画时而拐出直角,张扬着死死地压住每一段横线,俯下头,忍受着剧痛闭上双眼,像知觉一瞬间上了锁。 我们都迟到了,在数学老师眼皮子底下走进教室。他死托着的腮帮子幸运地重重落在桌上,如同从高楼纵身双脚触地瞬间惊醒,来不及提好裤子穿好垫在椅背上的蓝白校服,就踉跄滚出了家门儿。 嚼着压缩饼干猛力踩着单车,坐在后面的他依旧像一滩死水摊在身上,脑子或许在想好怎么在狭小房间里藏好小说和闲书后就没了踪影。看看他脸色灰暗得吓人,回头顷刻被突现的刺眼阳光烧灼,不免在大喘气的同时穿插几声叹息。校门紧闭,弄得满身是白灰和铁锈翻进连绵的围墙。 座位从不合理分配,按成绩排名然后依照某种近乎玄幻的思路胡乱码放,他趴在大高个同学的背后,讲台上便没人看得见他的影子。 把今早写完的作业一张张掏出来,补上几行字,删掉几行字,显得更加斟酌仔细,列上不知名的方程或算式,答案一个得数就没了太大问题。拉开肩膀,吸进的少有新鲜空气让身体格外清爽。 伴随拉扯筋骨耳边响起“呜呜呜”的声响,头脑微颤。然后睡眼清醒,脚底又是尤为冰凉,无羁的倦意再次敲碎心底儿微薄的玻璃,像打破了明镜,埋没了灯光,眼帘上深黑色的不明孤魂胡乱飞舞。 宋云哲又提起了蘸完墨水的派克笔,随后脱下外套,耳边摩擦出“吱吱”的刺耳静电声。巡查教导主任大步流星进了班收走了刘晏桌下掖着的《书剑恩仇录》,卷卷揣进兜里,办公桌旁摞起的、沾满尘灰的小说足矣开办一间书屋。 “操。这厮真他娘的烦人。” “人家那是为了你好。你瞅瞅你,高考了还看什么垃圾东西。” “你说什么?”宋云哲使劲用拳头敲着桌子。 “说你是个垃圾。‘元风’就是你吧?还想闷声发大财呐?” 我使劲推开他,一脸愤恨地回过头,“坐下,你管得有点多了.........”,我说。 他鼻子里窜动着股股强劲的气流,眼球血丝膨胀,腿脚发颤着坐了下去。 “没事儿,没事儿.......”我拽他出去,最近的我们似乎爱上了学校废弃的天台。 “这班里都出了什么二逼东西。”班里某个奇形怪状的声音叫着。 “你冷静点儿,别跟贱人计较。”我趴在冰冷的栏杆上,凝视着喷薄黑烟的烟囱插进云端。“你笔名儿吗?” “对,不能让任何一个人发现,操!”他的唾沫星子背着我喷了一地。 “总会扛过去的,别急。新一年快来了呢......” “凭什么有那么多人跟我们作对!操,凭什么?!”他喊道,泪水悬挂在眼眶,随着微风令人恐惧地摇摆。 “因为他们都是一群牲口,而你不是天才吗?就他妈这么简单。”,“该抵触地的时候就要尽情纵火,要不没人把你当人看。还有大半年,必须挺住!”我说。 “嗯!”他的眼睛因为泪光而变得尖锐,握住我的肩头,斜视着斑白的水泥地。 拐角遇见了单思宇,“今儿放学找个地儿,咱得商量一下那事儿,我们班也跟你们似的出了点事儿。”他面目凝重地说完转身便走。 “天台?” “放学我来找你。” 体育课改在了在班里上,上午装了个逼就跑的教导主任踩着铃声把体育老师轰了出去。一脸臃肿油腻地站在了讲台上,鞋底不时打滑蹭出刺耳的声响,双手支在讲台上以免倒下,身体前倾把大而方正的脑袋伸向我们。 “已经是最后冲刺阶段了!但我发现现在不务正业的人越来越多。”他拍着的讲桌疯狂地震动,锋利的声音刻在墙梁上。 “从现在开始,在学校然我看到谁要在看什么闲书,上课画什么破画儿,一律给我把家长请来。这件事儿已经跟你们各班班主任说了,你们现在瞎干闲事儿,你们过两年也就是别人眼里的一堆闲事儿,自己不知道周围有多少跟你争的对手!” “卧槽,什么狗屁理论?”我跟他俩说。 熬过晚自习,用薯片和压缩饼干替了学校食堂的大绿白菜,没有收拾的精力一把拽上背带,月光皎洁地四射金光,在无边的夜魇中散漫着未知的一切。 “走吧.......”他来了。 “走吧。”我叫上宋云哲。 乔叶习惯性地拽住我的校服一角——“送我回家好嘛?” “对不起昂。我今天实在是有事儿.......” “你不喜欢我了吗?” “没有没有,放心,我承诺过你。”,“咱们不是要永远不长大的吗?”我抱有温存地说。 “嗯,那你路上小心啊。也.......别着凉。”她微微笑着。 “得了吧,你还关心我呢?自己多注意昂。”我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挥手再见。 “没事儿,走吧。”我搭上宋云哲的肩膀,丢掉了路口的一次最温暖的拥抱,努力去笑着....... 一群人从教室后门排队走了走了出去,消失在漆黑的走廊尽头的楼梯口。 单思宇叫了隔壁班四个人,费力地登着每一级台阶,紧抓着木质扶手。 “我们班也有一小群不情愿把樊晨请回来的。” “傻x还是读书牲口。”我荒谬地笑笑说。 “哼......贱货无耻......” 我领头推开天台紧闭的门,寒风顷刻地吹在脸上,门框上一盏夜灯发出耀眼白光,随即一阵猛击坠落在脸颊上。 “你他妈很牛逼是不是!”是那两个上午奇形怪状的声音。 一阵强有力的不真实感紧紧包裹住燃烧的心火...... 后面的一群人一股脑冲击着,两股人流撕扯在一起。 我在银白的灯下默默看着腥红的血滴落在水泥地上,握起拳头吵闹着冲向那个嘶喊着的人形声音。 “你他妈活着多好!”我骑在这肿胀不堪的瘦弱身躯上,抡动每一个关节,死死地泄出浑身的气力。 嘶哑的空气中掺杂着硬塑料碰撞的尖锐声响,望向混黑的人群里时而闪现出暗黄色的光,我听不清身下的那个人在喊什么,完全在夜色中看不出他的形体。 “滚蛋吧你。”黑暗中突出一股强有力的脉冲,我倒在地上隐约看着足迹摇曳着的混乱纹理。 嘶叫着扯开两只肮脏的手,看清那熟悉的身影,强抢过高举的三角板,猛力往后甩去,听得见碎裂的脆落响声,隐约听得见身后空洞的躯壳下那层朦胧的恐惧。 不久被扑倒在地,无数汗水的腥臭和唾液交错在一起,外围熟悉而亲切的身影飞快地移形在周围的人影中,叫喊着。听得见南山燕雀扇动翅膀的浑厚响声,想象得到那在惊慌中枯叶飞旋在夜风中的凄惨模样..... 不知多少次起身,再起挥起拳头,这次,我们没再倒下地面。 浑然不知一群人从门前进了来,高举着照明灯,放倒那些贱人,冲过刺眼的白光,丢了魂一般冲下楼梯,全身早已没了知觉,耳旁只有深沉的呼吸声和沉重混乱的脚步声。 所有人过了两个路口散了,在珊阑的街灯下看不清彼此的面目,使尽最后一丝力气,挥了挥手,然后在凝滞的时光中再也不见。转身的瞬间,每一处关节与肌肤迸射出钻心的疼直插心口像是旧年的回忆被永久封存...... 他拉着我上了西边的小山,点燃了山头小庙的一炷香火。从内兜里抽出泛黄的崭新信封,缓缓地对我说:“想.....看看吗?” 我假装着莫名迟疑片刻,接过,信纸柔软而光滑,墨迹能反射出月火的金阳: “不说明天 不愧对少年 不会结束 不放下心愿 不改热血 不灭童心 不在世间 永远在这里。” “一切都会好的.......” “我相信这一切。” 把一角放在泛着火花的顶部,放在铜盂中,无神地望着。少年祭,闭上眼默默将思绪伸入干枯的土地,满月高悬,惊雪席卷了风中的尘埃,落在眼角,撕扯着仿佛前年的伤痛,正六边形的雪花融化在脸颊旁,看着一丝丝律动的星火,摸不清红热的脸庞流过雪或流过泪...... ...... 一颗流星划过废宅上的星空,我看见了薄凉的光剑斩断银河。蜉蝣在夏木哀嚎生命终结,孤雁昏倒在邃暗中。心乡无计,梦里戏中人,仓皇坐起...... 一切会好起来的不是吗? 活着多好? 望着黑暗中的双手,都坚决不信这心——如今那般判若两人....... 第35章 逆流成河 香烟早已飘上青空,大刀似的凛寒月光肃杀般挥霍在刺破云间的山峦。 我们在包绕城镇的山旁找到了一间废弃的木工小屋,陈旧了不知许久。用毛布抹掉角落的蛛丝,扫干落叶和灰土,单思宇聚齐了俩班那十一二个人,勉强挤在仍留木香的狭窄空间里。 中二青年的秘密基地,在记忆中或许就长这个样子吧...... 我吃掉手上剩下的烤馕,看着围在中间儿的单:“咱们以后有啥事儿......可以来这儿昂,咱们糊里糊涂也得算个组织了吧?”,边清晰低沉地吐出每一个字,挠挠后脖子。 “那叫啥名儿?”我问。 “咱都想好了,——‘雨祀’,够会意的吧?” 身旁的宋云哲惺忪地笑笑,这帮人的周围穿斥着匪夷所思的脑洞。让我也......想不清说什么。 月环高悬地着凉回家的路,我呡一口雪碧,看着宋转着2b铅笔嘴里念叨着什么。 “去顺道找趟老马吧?”他说。 “无所谓,走。” 传过破烂的铁栅栏,使劲掸下外套上的铁锈碎屑,紧接着不约而同抽搐般地扭动躯体,双手同时怎么也摸不到后背中央。 “这学校他妈是上古时代建的吧?” “哼,那个不是?”我说。 丢上石子,然后程序化地发生一切。 “诶呦,‘元风’来了?”张扬跑下宿舍楼。 “拿着。我最近赶完的。” “没问题,你的稿费寄到我这儿了,你点下,应该是550。”,“可以啊!你这作品反向贼不错的。” “还好吧......免不了每天都在崩溃边缘。”,他褶皱的信封揣进外套,揉的眼睛通红。 “发生什么了?” “学校那帮整天穿一身正装的主任,期末他妈从不把我们当人看。” “屁话!什么时候当过?”我在一旁谑笑道。 “反正就是......从早上七点太阳还没出来,然后到晚上一两点太阳都快死出来了.......每天啊,就是在学校抓紧一切时间狂写,一两点钟勉强回家划拉完作业,然后一般写到街上隐约看到环卫工人,能睡就睡会儿。” “那你这身子扛得住吗?” “不是,反正大学完基本一身病,还不如早死早超生,趁早用这唯一一个办法离开这鬼地儿,要不你怎么换得来同情?”他冷酷地说道。 倏忽想起那一晚和他说过的——“暴虐到没有人样后让人安心睡一觉儿的爽快滋味儿。” ...... 牵动起无数思绪。 “注意下为妙。如果打算拼一把的话,把学校时间用好。”他不断摩挲着厚厚的纸袋,微微鼓起,重量可观。 “今天去你们家住一天?今儿家长不在家。”他说。 “随意。” 校服外套摊开甩在床上,书包张起血盆大口,紧关着的门内被带回一阵阵奇怪的气息。地摊刚被打扫过,无数根纤毛尖端圆滑反射着灯芯的白光。 躺在微凉的地板上,无端的杂音和疼痛顷刻震爆在灯光中,怪力乱神飞逝窗外。 分工好科目,提起千斤重的手,捻着鬓角的发丝,笔锋的速度流动愈来愈快,钟摆嘲弄似的反复招摇,铅芯折断的清脆响声此起彼伏,玷染的手心内侧,冻疮上凝结起一层层素黑的薄膜,铃声响,身旁的他半昏迷,手机上闪起几个字儿“爸——‘年级主任的话一定要听。’” 不再听克莱德曼,换上摇滚调低音量,他反复振动的脑袋重重停顿,倏忽醒来。 “神他妈十二点半了,快点把你写完的给我看看。”,“今天不知能还能不能写,感觉要瘫痪了......”。 “那就睡呗,顶多也就惹点儿麻烦。” “我真得贼不想跟那帮人有那种居高临下的瓜葛......” “算了你直接写吧,我把作业写完给你抄。” 打开陈旧的厚笔记本电脑,开始在搜索栏里输入压轴题的题干,“这答案你他妈给我我都不想抄啊。” “你就写几行划几行然后再补几行周而复始,然后所以得结果,就这样,反正数对就行。”他含着糖说。 “作文我就直接在网上荡了昂?明早去打印。” “随便,反正也没人看。” 键盘轴承敲击出生锈发条的声响,环绕魔法般骚动上头的倦意。 过程越发飘逸,符号渐渐扭曲,字母在三色的万花筒里无规律反复旋动,弯曲的姿势趴下五分钟重新恢复意识。 “诶你说怎么睡得时间贼短精力又能贼好?” “哦,累到自然倒,五分钟后有了意识能顶一个晚上。”我精神亢奋地说。 “听着真他妈爽,你要说让一个吃完酷刑的人躺床上睡一家,他能爽到死而无憾。” “咱要是生一场病不也行吗?那感觉你懂的。”我说。 “听你讲过。难受的很,但能一试。”他说。 “交给我。” 他一声不吭,少了说话的力气,继续迸出能量,仿佛能看到身体由内而外地不断萎缩,手上露出来的肌肤却真实般地黑涩而干枯...... “有纸吗?”他仰头紧捏着鼻子,手指上沾着殷红的血。 我扔过去一卷儿,回头用鼻腔长呼口气。 ...... 把一大摞本和纸搬到他肘旁的桌面上,低头不出三秒让精神从世界消失。 漆黑间没有风声,却在默然地随时间飘游,穿梭进交叠的维度,失重的躯壳在无端下落中撕成残片...... 我猛地蹬脚踹动床帮。 “你他妈差点没给我吓死!”他说。 我看看三点的表,像站在坝顶看滚滚而去的水流。该来的来了,错觉中死去了五分钟,头脑变得依旧休溃,肢体却像吃了药般伸长出野蛮劲儿,翻来覆去,时而用指尖无意识全力来回滑动脸颊,冲破天际的焦灼旋转心口,心跳声盖过窗外风声,床单早就一塌糊涂。 “你把大灯眯了吧。”我说。 我越来越厌恶光亮。在辉阳下看不见世界真诚,唯有夕阳撒下的宁静瀑布,痛并安详般实在。月亮就应该一直挂着,这些光明足矣,奢求这么得多,最后谁不是虚掷? 浑身开始渐渐消肿,释放出难言的酸涩。 黑墨浸透眼帘,转瞬晕眩滑到天边初晓。 我叫醒趴在桌上流口水的宋云哲,他疯狂抓挠着仿佛长了虱子的头发,简简单单裹成粽子骑单车出门。 “诶呦卧槽化学没带。”我坐在座位上说。把一堆纸本堆在桌角,抱住身边的暖气管泄空所有紧绷的劲儿。 大胖主任又若隐若现强调了那天说的话,声音粗俗高调得很,无端地让空气肿胀,险些让人从座位跳起...... “宋云哲,站起来!”地理老师脚旁散落着粉笔碎渣,扯起一摞夹好的白纸,几张飞翔在空中落在四处。 “你要写这些没有营养的东西还不如滚回家。”说罢吃力地撕开,白色纤维中流淌着的鲜血喷薄而出,染得天色殷红骇人。 “就是,你过几年能有啥出息?”那个奇形怪状的声音深深刺穿了坚硬的围墙。 “老子他妈要你管?混蛋玩意儿!”他喊道,惊来体态臃肿的年级主任。 “你们班闹什么闹!” “这位同学,上课写这些破东西,行为实在太恶劣了!同学叫他改正他还骂人!”刚刚回过气的那位老师再次用无比锋利的眼光切割着早已四分五裂的他。 主任捡起讲台上落下的白纸,“我都说过几遍了?啊,别以为戴着一副眼镜就能罩住内心的空虚,写这玩意儿想有出息,痴心妄想!学校容不下你这种垃圾!滚回家去!” 坐在旁边的那个学生敞开校服鬼魅般朝他无声鬼笑,样子让人千刀万剐解不了气。 他疾步走到跟前,拿起桌角摞起的成吨书本摔在他身上,随即耳光响亮,如同砖石平拍在冰面,喷出那股深藏的懈恨。 “你反了?要犯浑回家跟你家长犯浑,学校是学习的地方。” 他屁话不多说回身抓起书包,甩开主任那双有力的手,“别碰我,人渣!”摔开教室的门,在楼道里想起疾跑的脚步声,仿佛路途无限遥远,那声音悠久而沉重。 “没事儿我找他家长......”他跟地理老师说,翻起空无一人的桌斗,举起一本《鹿鼎记》指向身前——“我看谁再敢不务正业!” 地理老师招呼我过来,我压抑着罪恶的思绪,站在身前,“你去把他追回来,快快快!”我飞速地转身,拉开紧关的前门,两眼通红向前跑去。 走出教学楼,不见人影儿,北风彻骨。落叶皆散不知去往,滴滴答答的冰锥如青云般惨淡,凝寂了罪数,彷徨了孤独...... 没来得及及和睡着的保安大哥说,推门冲出去,向他家狂奔。路过市中心的街道素质极低的社会青年疯狂按着喇叭,安静显得如玉般可贵。 “你个混账东西,你写这破玩意能赚钱吗?你的目的是他妈要好好读书,上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赚很多钱,懂吗?没见过世面的玩意儿!” “无药可救......”他仿佛看到了在门缝静看的我,甩开手走进屋里。 “你他妈站住,让你走了吗。”像他打那贱人一样扇出闪亮耳光。 “滚,操,你们他妈除了资本还懂什么玩意儿。一群行尸走肉,我他妈不想变得像你们一样丑陋!” “你还牛逼了是吧?好,反正你以后看不到任何那些烂书了,你一写我就撕,看谁厉害。” “谁他妈怕谁?”他急忙抽回左臂,抓上一个腰包起身而逃。 “你他妈有本事永远别回来!” 他拉起我的手,喉咙起伏垂死般吐露着雾气,拿起门角的三个啤酒瓶用力摔的找不到玻璃碴,拉着我飞快下楼。 “今天放学我他妈揍死那姓王的!” “我陪你一起。”我抹掉他眼角快要结冰的泪珠。 ...... 我把钥匙塞给他——“你先去我那屋藏着,放心吧没人知道,都他妈糟成这样了,后面一切都会好的。”我飞奔回学校以避开锋芒。 “咱放学把那个姓王的教育教育吧,你都不知道他把咱兄弟还得多惨!” “我早就听说了,妈的气死老子,放学找人干死他。”单思宇抖了抖外套重步往班里走。 辉阳濒临死亡,不由得感到心安。以睡熬过晚自习,叫上隔壁班哥仨,拉扯起我们班那几个兄弟。 “都听说了吧?”我问。 回答齐声,千篇一律。 “老子跟他说了,今儿他死定了。”单思宇说。 班里左前排的位置齐刷刷地空着,压抑的空间中能细致感受到掺杂的那份诡异气息。 “走吧。”门外的眼闪着光,像深夜的猎鹰。 周围的人无不倾倒于这番属于他的悲壮。 总算在白色大楼里看到了真诚的温存。仿佛墙皮脱落,融化琼浆,热土不断向前蔓延,和风霜擦出鲜亮的火花。 有熟悉的感觉向后拉扯。“等我一下各位......”双耳变得炙热。 “今天平安夜能陪我嘛?玩到多晚都行。”她说。 我犹豫一下...... “那.....行,你到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把我家地址给你。”随即在包里胡乱抽出一张纸,潦草写上。 “不愿意吗?你不会真不喜欢我了吧......”她一脸失落地说。 “别瞎说,傻瓜。”我轻轻抱住她,低下头榨干心头所剩无几的温情,在额头上烙下印记。她死死抓住我的后背,活生生的血肉之躯在虚幻中显得真实,抽象成一条曲线,记忆的目光中每段波折历历在目。 “我会一直等你的。我陪你一起守护年少!”我说。 “嗯......”她羞红了脸,说。 走下楼梯跟上那帮人,打车去王轩楼下,掰动扭响身上每一处关节。 “等那孙子来弄死他。”宋云哲说。 一个纸箱扣在了身旁一人的头上,漆黑的巷口从地下扭曲爬出五六个黑影儿,一身蓝白衣服的人扭打在一起,脚步像断线风筝胡乱飞舞,记得清每一个人的样子,用手肘重重夯击贱人弯曲的脊背,不时响出几声惨叫,眨眼的片刻青光肃杀刻入眼帘,徒增虚幻中的真实感。 脑袋被人用拳头打得嗡嗡作响,脚底的地面不断吱吱呀呀地响着。能听得见那来自生命深处的嘶吼,震的周围砖墙颤抖,有个矮胖的贱货被他像抻面一样扭曲地摔像废品堆。我低身拉起重击我头颅的身躯,把这幅恶臭的空壳摔在地上,用踩满脏水的鞋底蹂躏着这个早已不成样子的人,被人重重推了一下头,装在废弃的铁柜上,瞬间沉寂的疲劳与彻骨的疼痛贯穿全身,满身的汗水在冷风中吹得冰凉,血液凝结成冰,四肢上的伤口仿佛不再流血,臃肿的家伙不知何时不见了,我呆滞地躺在铁柜旁不省人事...... 单思宇飞快捡起地上不知谁扔的校服在我头顶五花大绑,右手的指尖变得粘稠,挥过右手的空气充斥着强烈的血腥。一只手紧紧地按着我剧痛的头顶,不时忍不住发出几声嘶哑的喊声。 “宋,我们为你报仇了。”用着最后一丝气力,说着自己认为的最后的一句话。 “走吧,回家吧,你这要好好弄一下.......”他一脸凝重地说。 逐渐被零下的寒风吹得清醒,捡起地上的手机,跟我妈条讯息——“今晚在吴浩龙家住一晚,让他给我讲讲今天数学的考试题。”熟练地用冻僵的手指按着按钮。 ——“十一点我在你家楼下,等你,永远爱你......” 我们打车到家,用不知谁的校服处理好头上的伤口,一瘸一拐地在街上走着...... “你先从那个窗户翻进去,别让我家长发现,我要去见个人。”我说。 “早点回来,小心点昂。”他说,熟练地爬上墙,无声翻进窗户。 我忍着剧痛走在路上,消耗着生命跑去花店,买一束最好的红玫瑰,掏空腰包。每隔三秒看一次时间艰难地往楼底下跑,寒风啃食着脆弱的骨骼,僵硬的关节摩出刺耳的响声...... 我大喘着气,身后温暖的手紧紧环绕着我...... “对不起......”没等我说完。 “来了就好,我愿意为你荒废所有的时间。”她笑着说,融化了我肌肤镀上的冰霜。 内心燃起花火,心房灯火通明...... ...... 就这样沉默着的,过着这段干什么都浪费的时间,想直到入土为安。 我转过身,把最鲜红的玫瑰插在她的发梢,紧紧地包裹住弱小的精灵,我仿佛一直坚信着——她与月神同天降生,喝着雨露成长,用琼脂浇灌,和林间的小鹿一齐长大....... 人分两类。 迷人乏味。 “乔叶你知道吗?我要为你挡下满天风雨,留下南十字和幸运。为你守住所有风景,不顾一切的决定。历经山海也要保护你,就算搭上了命运。有我们的那片天空,也永远——都是晴。”。 “对不起啊,我不想哭的......”她依偎在我的怀中央,宿命的重量沉沉地压在心头。 相顾无言,如这般,惟有泪千行。 不知何方钟楼悠长地回唱,阵阵花火飞飏,晚风丢掉无情细柔地吟唱,门前的柳树重新抽出新芽,一切轨迹射穿宁静的狂野,绽放出春日与秋思的回忆,两幅躯体渐渐变得酥软,在夏忆的暖风中融化,随河流与风声一路向西。烟花的晶簇镶嵌在湛蓝的夜幕中,璀璨着,属于我们两人——被遗忘着的。 叹息吧。 躲不过将自己烧尽...... 我轻咬住她柔软的下唇,怀中流动的曲线如触电般掀起涟漪,她的眼角泛着泪花,紧闭着双眼。拉下黑夜的帘幕,把尘世最宝贵的,从混沌的世界中剔出,轻放在麦田里,静等着夏夜挥洒漫天繁星,用纤柔的月光摇曳流淌在苍穹上的银河。 恐惧着这番美景破碎,进退两难,只愿时间——入土为安。 静看着烟花,静看着她,火焰落入大海,生命拥抱着夜色,我细柔地轻吻这纯洁的女孩儿,将放肆化作嫩枝,把山海化为森林。 生命的所有,都抵不上这亵渎的罪名。 唯有这刻,怀中、心中、眼中,皆是真实温情的——自己。 黑色的飞鸟掠过天空,站在城中,看时间燃成灰烬。哗哗作响....... 等天空失去蔚蓝,你还有我呢。等大雨淹没夜晚,我来接你了。等狂风吹透睡梦,抱住你了呢。等晚霞占领黄昏,我在等你呢...... 第36章 倒影 游戏机和小电视被我爸搬了出去,台式的电脑安在书房。领导主任话下,我们这帮人,难得安顿的家被拆得四分五裂。 床头书架摆满小题库,门上贴着单词或文言文,每天早上能看见“fight”的拳头猛地向上日破天空,房间里除了《红楼梦》等没有其他的书...... 太宰或是芥川,残阳或是古龙.....在长风入围全国优质高校那年,全被装进箱子扔出门外,啥都没留下来。 宋云哲家里储物间多了四五个大纸箱。管什么谁——画本、小说、篮球周刊都封进了棕黄纸箱。 那天是圣诞节,分不清索取给予。 白昼多惹人生厌,金阳升起,宋云哲又要在零下十一度里满世界逃窜,半夜再躲进我床下,我九点苟全性命狼狈回家,来不及拥抱夜晚,接着周而复始在六点多看缥缈月光。 “你在我这儿能藏住吗?” “先苟在这儿吧,也只有你这儿能吃能住还能看书写东西。” “好像是,别人家基本都除了床和桌子基本屁都不剩了。”我说。 “哎,我睡了先,在小木屋里写了一天小说儿。” “哎.....嗯,好。” 时间开始晦涩,窗前吊兰开始耷拉下来,翻开书包抬起钢笔,咳嗽两声,行行写出蝌蚪似的歪曲小字儿,几近窒息的大脑无厘头拉开了窗,在积满淤泥的时间中睡倒在冰点之上。 颅骨开始发烫,阵阵刺鼻的油腻让整个人无比反胃,仍开着的灯光散出蛛丝般的虚无轨迹,躯壳像是一根透凉的冰锥,开始从内而外的缓慢熔化。喉管被瞬间割破,糊状物决堤地从口中翻滚而出,清醒的直觉感受得到厕所的恶臭,随之物理无力地发出阵阵呻吟。 “孩子,怎么了?”我妈跑了出来,后面紧跟着无规律的响亮脚步。 “等着我去拿药箱。”他说。 血液几近沸腾,烧到38度的肌肉红肿着不由得阵阵抽搐。吃下不知名的药,在问候后无比安稳地躺在床上,手背轻放到额头,无由地感到无比温暖。窗前月亮褪去一层冰霜,化作初春小河在宇宙间如初般一泻千里,于视觉尽头埋下的宝藏闪出无比高洁的银光,没有寒风,没有雪花,唯有月华浸没的眼角湿润又刺痛,悄然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上眼帘,留到流到耳根的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这两种交织出世界的......秋水。 “今儿早又有四五个人跑到我们这边儿了,我还真不信谁受得了这么傻逼的政策。安心好好休息......”单思宇发来的讯息,敲碎了模糊的清晨。 费尽浑身解数爬下床,低头窥探背对着我的那具“尸体”,紧贴着冰冷的白墙壁...... “宋!诶!起床了!”我低声叫到。 他扭曲着形体翻过身,几近闭上的眼睛呆呆地看着我。 “老子他妈终于生病了,自然醒是真他妈的爽!”我笑着说,喉咙沙哑,咳嗽两声。 “你还是注意一下吧。你爽了别打扰我睡觉了。” 爬上床盖好被子,按着预想接踵而至的关心和药物路过身边,微动湖水的涟漪。床下的人依旧一动不。 “我走了昂,这些书我拿去看看。”他叫醒睡着的我。 “哦。你去哪?” “随便吧,只要能干这些事儿的地儿就行。” “还去小木屋吗?” “或许吧......”他穿上我的帽衫,走进风中。 轻摇着的蓝色窗帘,洋溢地看着控诉天之弱的云杉......打在床脚的阳光刚好,为本来温和的肢体增添几分热度,驱散表面的浮冰。 在秋天能看见世界。没有其他办法看到流光溢彩的树叶,唯有最深处的凋零,才能窥见衰败那一刻永恒的璀璨。我一样,世界一样。癫狂之日,幻想和现实交相驱逐,交织窜起的火光让世间云飞雾散,仿佛只有上天自持,生命方不致于支离破碎。 罪恶地接住这恩惠,无奈时间长短,或是有什么天崩地裂的灾祸纷至沓来,也再所不惜因为在时间纵深,再寻不到更惨的回忆,纵使千刀万剐,也只不过是唤醒一段平常的记忆。 算得上徒劳的慰问,或是用豁开命脉换来的一段黄金时间......活下去,就尽情挥霍这天神施舍,竭力挽弓射向参宿,若一落谷底,便结束这谑苦相织,或或许能掀起万物之重,将我,我们,推上圣坛,然后把云端的一根根紧锣密鼓的石柱踩的粉碎,翻开云层,化作指尖尘埃埋葬昨日那浮华朝城。 打开电视翻出夹在书中的碟,家中孑然一人看《龙猫》和《风之谷》躺在沙发上不盖任何被子,野蛮地钻进幻想,最好让当下变得更为窘迫,内屋的风刷刷地吹过,在尴尬的年岁,多一分挥霍和索取,让浅草狂妄生长,榨干泥土,用坚韧的根须刺穿磐石,和梦境相触在地下,听风吟唱后送走草籽,然后不朽地华丽凋零。 喝一口冰凉的白开,倦意死死嵌入心口,放肆伸开双臂,假想拥抱死亡。 “生活坏到一定程度就会好起来,因为他无法更坏。努力过后,才知道许多事情,坚持坚持,就过来了。” 梦中当年的韩寒写出了《零下一度》,震撼了文坛。澎湃的一腔热血,红了眼似得找命运出手。神经开始发烫,潜意识恐惧着紧绷的血管在一瞬间扯开裂痕。 “诶诶诶。我去,这么烫。”他拍拍我的头。 揉揉映射着各种暗色光的惺忪双眼——“今天这么早?” “外面太冷,还容易被人逮到......你好好休息,我现在贼累,今儿逛遍了各处巷子。”他说。 伴随床底的鼾声凝视斜阳折射的黯黄天花板,一直飞虫追随着光影折射的轨迹,直到跌落窗棂。翻开他的皮包,里面有我初中通宵看的武侠小说,手纪和派克笔,翻开一摞稿纸,画着一张地图,贴着张不一样的牛皮纸—— “兄弟们都在 阳光下等待 发芽后的样子 会是哪一种色彩 如天空般蔚蓝 如鸽子一样白 有人群的黑夜 不会有无奈 一身光芒撑起一方云彩 洒落天下花朵都会永远盛开 不曾熄灭的火会永远的燃烧 在每一片记录时间的花瓣上 胸膛抛开 所有人跟我来 不惧远方的远方 把门打开 敲脑袋 这天都是小孩 为了明天的风景 鲜血洒在星河” 悄悄看他熟睡,缓缓拿起笔,大沓稿纸背面: “花落在白云边 小孩子荡秋千 远方不会再远 这是我们的春天 红色衣服咬拉链 长不高的少年 钓鱼一天 晚霞一片 ——from the park of the freedom.” 笔锋闪过不知何处光芒,露出夜幕的金星对我眨着眼,一只喜鹊在窗旁逗留,摇着脑袋告别背后落下的夕阳,问候我何时踏上归途。 静等着窗边手机闪亮或门铃响起...... 乔叶可能太忙了吧,学校又开始抽风了,或是正在抬头和我凝视同一颗金星。 梦里能想到我冰冷的脸流露出温情目光,融化溪流,滋养娇嫩的花儿,紧紧抱住她,让衣裳下的伤口缓缓愈合,剑角闪出红晕,喷薄出一腔热血,故乡的花儿伫立在背后,回身归去,方不致于鲜血冻结或被箭矢轻易刺穿,顷刻灰飞烟灭。 第37章 灯笼 如常风平浪静,懈怠看不到明天太阳,心安理得地终日无能为力。 大喊家里两人无人应答,拿起钥匙,走出大门跨进天色阴沉,风摇曳着荆棘,鞭策,旋飞,烙进骨髓,身上衣物无心穿得厚实,街角买一桶冰可乐抱回家。 颅骨变得不再沉痛转而向外膨胀,如同憋足了气的气球时刻要破碎开来。可乐的气泡下喉,疏通栓塞的经络,成为最好良药,溢满粘稠血液的肢体不再酸涩疼痛,前些日子在众人间摩挲的关节不见好转,下蹲和转身成为难度极高的动作。 咖啡因和二氧化碳疯狂汲取着霎时的快感,无论多少病苦接踵而至,也只能让人相信这两三秒的纯粹。玻璃杯壁渐渐变得粘稠,大瓶的液面像时光一样缓慢而有节奏地向下涌动。地毯的纤毛咋起,获得新生似得蜷曲向上生长。 醉熏的神经联结着躯体各处的奇点,年少,只有痛,肉体迟缓蔓延的却不让人放肆尖叫的痛。如同宇宙开始石化,窗边枝条是,我也是,流淌在日记上的花体英文是,环绕耳旁的心语也是,酿生出翡翠的青绿,于夜晚让晶簇在每一个细胞中狂妄生长,层层包绕石壁,透彻而多彩,最后一丝黑暗封住世界,落入海底,吐出一串折射微光的气泡,不被人发现翡翠般梦境,没有高空乱飞的大鸟,像我一样默默无闻吞下整个世界,我能亘古永生,直到鸟兽化石被风沙吹散,被卷进陆地工厂的烟尘中,在时间中不明不白。那时我褪去外壳,让海水埋进沙中,陪葬旧日环绕头上的鲸鱼骸骨。 我依旧璀璨。 生病在那些年永远是这样,只有我俩知道...... 窗户轻敲,听得见不知名高中的专家演讲。 “你咋来了?” “听说你得了绝症,来看看你。”刘晏笑着说。 “绝症别了吧还是,但现在很爽。”我说。 “你脑子烧坏了吧,上吐下泻然后发着高烧,玩火自焚啊?”她莫名其妙地说全了我所有的症状。 “感觉找到生命的意义了。” “遗书基本都有这句话。” ..... “废话少说放我进来。” “家里没人?” “嗯。” 她溜出了下午的两节课,面瘫地理老师从不点名,新来的英语老师依旧不招待见。 学校东南角的树林有一段围墙异常低矮,踩着垃圾桶能轻松翻出,我曾经不经意跟她提过,现今变成了教唆同学违纪,又添了笔该背的处分...... 她把冰凉的双手放在我的脸上,指肚时而挪动,内心清凉,无力的全身却慢慢变得炙热,冲红了脸颊,伴随着几声刺痛的咳嗽。 “咋能别这样吗?你.....就非得虐待病人吗?”我装作镇定地说。 “外面儿冷,在你这儿取取暖。”她没心没肺地笑着。 ...... 一瞬间搪塞了话语,用沉默遮掩起波动的思绪。 我盘腿坐起,她半躺在我的面前,略大的校服衣褶掀起波纹。默默听着,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她忧叹讲着班里几近丧命的那群人,无不充斥着杀死人的安静或是一瞬间的相互叫嚷,课间变得格寂静,没有少年互相扔粉笔头,把纸飞机扔出窗外......仿佛一声尖叫或呐喊人群将奔向两方,撕心裂肺扯开喉咙,暴戾地让时间注满凝重的血泪,最终无不在半开窗户的冷风中睡去,再也不醒。 唯毁灭方可创造,不忍心杀掉自己..... 接下的时间人心无可奈何。 脚下“吱呀”踩出声响,她弯下腰弓起的后背着实撩人心扉...... “你想不开别自残啊!”她拿起一把看似寻常的刻刀,举在我眼前,阳光折射在她眼角,睫毛像那时的翡翠般闪闪发光。 “一把刀能说明得了啥?”我一脸迷惑地问着,强于口头的疑惑冲上心头。 “你家正常刀,咳,锋上带血啊?” 我抢过来推出细长的刀刃,用肿着的双眼仔细观察,一丝丝溅落的鲜红顷刻映入眼帘,手猛地一抖,差点掉在床上。 “你不会......”她惊讶地看着我。 “没有,我家没有刻刀.....绝对没有。”我无力地说,不禁在心口掀起一阵惶恐。 “算了,答应我,对自己好点。”她搂住我的脖子,我能清醒地看到她颤动着的喉咙,听得见有力而富有节奏的脉搏,不像我嗓子底劳累的心乱颤似的抖动着。 我把手放在她脖子后,像那晚抱乔叶似的紧紧拉住,像是电击时的身体,疼痛着却奈何怎也无法抽离。 “我答应你,你也好好的......” 我撩开她遮住眼睛的头发,看着发黑却不见血丝的纯粹眼眸。 我继续喝着剩下的可乐,心神无比舒畅,毛孔张开贪婪地汲取着周遭凝重的芳馥,把那份矛盾死死压在心底,不流露,妄想彻底抛出窗外。 继续听着谁又在操场闹事儿或是在教学楼后送给她一封洁白的信......时而笑笑,却来自混乱的内心又刺激着——不由得一声尖叫让泪水倾泻而出。 “早点好起来,大家还等着你一起搞事儿呢。” “嗯......”我淡淡地笑着。 她张开手臂,身躯不自主地慢慢倾向怀中...... “我们会自由的.......”六个字不有自主地从嘴里蹦出。 “算了,真该走了,我可不想听那个油腻的教导主任在我面前一本正经瞎扯淡。” 来不及挥手,窗前死一样寂寥。 一阵混沌的罪恶和错乱席卷贮存的安宁,深处的晶簇撕出了一条曲折的裂痕。 “卧槽,我干了什么都。”我捂住脸,趴在床上..... 任凭太阳缓缓落下,做着清醒纷杂的梦,抬头看见灯火黯淡。 我移开床底的箱子,悄悄拿出他的皮包,晚上左手的袖口,一条条鲜红的划痕死死地烙印在手臂上,结上的伤疤下微微隆起,连绵成一段丘陵。翻开渐厚的手稿,一行红字映入眼帘——“世界总不能与时俱进,所以人的本性就是反叛。” 下方紧跟着一串致密且棱角分明的小字,如同秋风卷起的落叶,撒向天涯海角—— “为什么要复习 为什么不打游戏 作业全当放屁 有趣的问题 为什么不看小说 哪个字不比符号值钱 考试没关系 一定记得佛系 偷鸡摸狗一向 明显牛逼 多少人觉得我傻逼 就问逆行怎么不好? 拿着书全为了考试的人 尽情对我讥笑谩骂 不着急不害怕不要脸 装着赔笑早已习惯 黄楼白楼灰楼 看墙塌了多少人四散 最后的时间没几个人留有几张破纸 给点时间 哦不被你踩在脚下 再次问我想要何物时 看谁看清圆缺 常常死掐的真没有一刻不觉得疼? 晚安,北京!” 一阵酸涩,拉好他四肢和躯干的被子,把箱子摆回原位,沉默地躺在床上,身体再次变得寒冷颤抖,窗前看不到昨日那颗金星。猛地拉开窗户,把带着鲜血的屠刀奋力扔下不知名的那片土地,寒风无情地打在脸上,阵阵眩晕和濒死感接踵而至....... 实在的,残虐他的并非自我,而是住进灵魂的那一群——无赖。 你们快完了呢,利欲面前净是些可耻的勾当。我告诉你,痛苦短如诗行,谢我吧。不拧巴,所以输的一败涂地吧! 梦中呓语着,再想着两个人......自己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仿佛......自己也......无能为力。 ..... 愿热土之上再无灾祸。 第38章 新年 时间层峦叠嶂,离天空越来越近。游戏中坚信天有边界,把教科书搪塞过去的天圆地方深刻脑海。就像马浩天曾经的高三说过—— “我说的是我的世界,这书上明明说的就他妈是错的。”白一眼,去厕所打俄罗斯方块。 我捂着脸,傻傻笑着,窗外一遍遍响着谩骂似的声音——“学场豪杰,英姿飒爽。”索性拉上第二层窗帘,不闻白昼遁入黯暮。 硕大小区没有住着任何同学,笔下各种故事没有我的身影。 也不知道单思宇还好,为苏醒大打出手?或是谁应要求撕卷子、滚回家、直接躺下睡觉。在角落给她一束满天星,紧密的躯体之间摩擦出醉人的芳香,觉得时光虚度,荒废如狗,今昔往事不堪回首,闭眼,象征性回下头就牵着她的手冲出城镇,爬上山顶铁塔,或是沿着绿皮火车轨道漫无目的走,看火烧云,尝一口最后跳跃的彻凉泉水,往生只顾生存,灵魂无憾。 喝粥,吃药,困了倒头就睡觉,在梦里胡思乱想,免不了惊醒跌下悬崖,如是我闻,继续让幻觉爆裂,直到大脑冲胀蔓延浑身,吃片处方药,等着困意重新醒来后周而复始。叫要回来的他带两瓶冰啤酒,把他拉进我的狂喜,湮没云海之间,让他笔尖像世界一样抖动,墨彩流过的纸面生出七色花,合上的手记放在枕边欲要燃烧,在夜晚划开的火焰怪力乱神。十年或长眠之后,念出蝴蝶效应,让文坛八方逆流的大河涌出祸水,逆流而上,在世界尽头扶摇直上。 急忙翻下身看床底是否有人,窗外也没有谁要翻进来的迹象。 乔叶发了一条等了两天的短信——“好些了吗,新年我陪你过,别难受了昂。” 滚滚热浪回荡在胸口,海角的清风卷进大脑,从不知名的缝隙翻滚而出,冲散附着的污垢,嵌在崖边的蓝色水晶重新散射出新阳。 继续喝早饭剩下的粥,忘记了回信,世界美好,更宁静安眠在哈尔那座移动城堡,那时候还没有起风。 不用坐在挤兑四肢的桌前,不用听流水混账胡言乱语,想不到她甩开自己右手的那番夜景...... 一切就青春真好了。 宋云哲照例那个点儿回来,睡不醒的自己痴迷在幻想依旧无法自拔,梦中吹破天空,我对绘画一窍不通,桌上纸神化般在空中飞旋,翻卷连绵不断的帧节,描摹出七八年前的几抹画面,数的清楼底枣树结了二三十颗青青的冬枣。我就和她坐在不大的纸飞机上,鸟儿听得懂我们低语,它歪着头在明澈的瞳孔中看得见自己清纯的脸,落下一两片羽毛,站在我们肩膀上,不被世人发现。我解开她的头绳,在空中甩出彩虹,尽头是她,彼端是我,世界是我们昨天样子。线条交织,青涩变得狂野,光芒冲破天空,少年们看不见太阳。 他从来也倒头就睡,看着脸上淡淡的微笑和时而冒出的呓语,担忧着谁把他从人群里拉出,扔回牢里。 仿佛并不很远,他用着我淘汰的老牌手机接了电话—— “我得赶紧走了,要不就真永远不能翻身了。这是我所有的手稿,交给你了。我就带几本书走,回见。”来不及揉揉眼睛,周围响起本不存在的脚步声,频率越来越快,无形的空气推动少年在黑雾中飞奔,来不及发现,翻出窗外,黄褐色皮包扔在原地,窗户半开...... “保......重。”我来不及说,看着灰尘勾勒出的轮廓,更来不及叹口气。 喂喂窗台上睡着的野猫,静等她的发丝从时间的微风中撩动、划开梦境。 翻开不知名的杂志,扉页的话无情刺穿了河堤,她穿着百褶裙静坐在窗台上,衬衫被风拉得玉洁如海,纯粹到看得见背后星空,月牙扬出弧线,他的倒影坐在尖端,看天高任鸟飞。 —— “以前总把调侃认喜欢,如今谁言春日情长,终究却扬不起少年情。” “发什么呆,赶紧开窗。”刘晏的书包活像装着铁砧,下垂着惊人的幅度,我打开日光灯,书包搬进来冒出虚汗。 她利索地拉开校服外套的拉链,扔在椅子旁,靠在地摊旁边的暖气上。 “你知道那个老彭又抽风了吗?上操乱翻我们桌上东西,然后不管日记啥的全都打包带走了,早上真是没吃药。” “哦不不不,我觉得他一直吃错药。” “可乐卖光了,你的北冰洋。” 在桌角用最简单的办法打开,熟练的没洒出一滴。 “感谢。” “他要看了我的东西,我倒没什么羞耻感,就是又得在他面前看他自嗨在空中狂喷泡沫。” “写的啥?” “《神曲》。” “装什么学问。你就说反革命言论不就好了?”我不由自主地敲着她的脑袋,面前的脸颊涨的通红,乖顺的像刚会飞的雏鸟。 ...... “我记得最后一页有句话......” “啥?” “愿所有少年都有时间打游戏或群架,愿所有少年再饿的时候都有东西吃,愿所有少年觉得自己有翅膀就有翅膀,带他们飞过山海不会停下。” “我觉得这没什么吧?” “我认为这两行字对我贼重要。但你不觉得我们越觉得重要的东西他们就越得封杀吗?”她假笑着,眉角闪光。 “闭嘴,影响心情。” “我累了!”用同样的姿势张开手臂,毛衣的布料变得紧致。 “多大了都?”我不屑地说。 “不长大,年少如初。” 动了心,进屋未暖的怀中,重新变得虚弱,心头火烧火燎,却一度自怜。 时间短的像落叶和地面的距离,“他们该放学了,我撤了。” 走得比他迅速地多,直接把手机忘在了桌上。 四肢关上窗那刻如同抽空筋骨,乏力地躺在床上,抽象成黑雾捏成的小人,石化似的动不了,黑色的气泡和飞影盘旋在身旁,落在窗台上两只鸽子起风飞走,躺下的身躯异常燥热瘙痒,头晕目眩却又止不住裹住身心的厚重疲倦。 “操!”我抱住头,踢开被子,冷暖穿梭,一半是火焰,一般是海水。“我他妈的到底干了什么?”习惯性的伸出五指却什么都看不见。 时间过得很久,在现实却不知长短......身旁没了实体,失去做人资格。 “喂,家里没人吧?”用最糟的精神状态爬起,试着抖掉黏在身上的黑色玩意儿,活像是饭局喝大了的那群人。 “没有,进来吧。”我揽住她的腰,生怕摔破这幅近乎透明的身躯。 “想我没有?”她靠在我的肩膀,我低着头沉默不语,不敢直视眼里那一汪春水。 “诶.....” “怎么了。” “没事儿。”身躯柔软的像长虹的金线,按在竖琴之上能奏出天籁之音,呼唤潮鸣,掀起沙洲一片鸥群。缘分流淌在身前,活生生的生命压着的髌骨显得凝重。浪潮起起伏伏,在有一刻看到我们站在穹顶摇曳斜阳,转身网住重圆的明月,背靠背,听风的呼吸,走风的街道,乘风之上的小船,刷过尘埃落定。 “活着多好......”我说。 “现在最好。”腰间的手臂愈加有力,蔓延出樱花无风坠落的轻柔,被藏住彩虹的云彩逐渐包裹。下巴能清醒地碰到发梢,撩开鬓角的散发,此刻只想静静看蓝宝石般透亮的左眼,无为中不断有余韵像泉涌般绵延流淌,纯粹而直率,甚于去年秋日晴空的那番明澈,旋律写进《流星之夜》,死而无憾,转眼洞察透明的身躯万般污浊却又喧嚣。 “缘分不是擦肩而过,而是彼此拥抱。”我微微笑着,泛起泪花。 愿世界永世长安。沉默是金,没什么要说。夜色漆黑,流萤才会照亮小巷。 犹如未落尽的羞涩红叶,信上说“岁月悠悠,时光匆匆。”,不免滴下热泪,淬入发梢,衣角在滋养中生出七色堇。一个笼统的肢体形态,心情微动,幻化出万种幽情,一阵阵轻柔的牵绕,精准地扣在心环之上。 “新年,我把我送给你......好吗?......”我装作淡定地说,澄澈的目光从怀下窜出,响彻着的星空更显青涩,触电了的青春,生出了洁白而无形的翅膀。 “那……我把我送给你,好叭?”她低着头,我擦擦眼角的泪花...... “你本来就是我的,世界都知道。”她的脸颊活像骄阳,闪耀着生命所有的炽热与慈悲,落不尽秋色红叶,写不满的旧日手账。 ...... 她的手无力地敲打着汹涌的心口。 “知道木棉对橡树的告白吗?” 她像窗前小鸟似的摇摇头。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记住,你,永远比我离天空更近,更能与年少时的森林融为一体......” 如果还有一个人相信我,那么我就不会疯……绚烂的烟花从天空四散而落,众人仰头观望忽然看见那一朵美丽的花里,有最灿烂的光芒闪现——一瞬间,漫天的烟花都为之黯然! 只管抱紧这唯恐破碎的身躯。 “无需愿风如初,我们相见,便是如初。”我们躺在柔软的地毯上,凝视提早盛开的烟火,寂静的两人衣襟上沾满了彼此的泪水,仿佛只要命还在,就没有资格能够放弃。 心中压下的那分怪谲,反复着律动...... 她聆听着我的心跳,在脑海中写出序曲,时间尽至,只希望用生命打败时间。 “你知道什么是孤独吗,就像你一语不发的离开,我在漫无边际的回忆和冷风里,一边恨你一边等你。”她说罢,站起的身躯脸颊前倾,我低着头,短如诗行,把生命刻在她心底,吐露仅有的温情,牙关微颤,世界静极,在冷暖不知的夜暮中彼此探索...... “不管咋样,我明天就回来。” “嗯......”她拭去泪水,倏忽间在凝滞的时光中没了身影。 野蛮地敲打窗户,“把我东西拿过来!”刘晏喊着。 “磕了枪药啊你,大晚上别发神经。”恐惧与惊悸来了又去,揉揉惺忪睡眼,烦闷地说。 “谢公子之恩,小的比不上您,追你的女孩都大半夜追到你家来了呢。” “你......” “我不想上课,闲的蛋疼来看看你死没死。” 摔上窗户,墙角的飞虫也不再飞。 “操.....” 无心地翻动着桌上的各种东西,抽出宋云哲那一堆乱遭的手稿—— “在一个下雨的清晨又一次想起 给门前青苔刻上印记 屋檐下少年长大不会再哭泣 依旧在灯火的尽头等你 在一个烟火烂漫的夜晚行走千里 穿上长袍做上标记 等远方传来信这夜笙歌起 我会在一瞬间回来守护你” ...... “靠,一往如初,方得始终!” 噩梦连连,渗进窗户的暗白灯光用刀尖挑动着紧绷的神经...... 那一吻,所有仿佛就此便药石无医。 第39章 捕鸟人 教室前排的那群人找过大胖教导主任,那群体态黑魆的小特务。 “宋云哲是反革命犯,藏有禁书,思想浑浊肮脏,还发表过反动文书。” 或许这样吧。 “匿名——元风的,就是他。” 我荒谬撇起眼眉笑笑,他们该变成优秀干部了吧。 教导主任两指扶正眼镜框: “不足为惧,确定过是一庸人,早晚得垮。你们出息了,过几年会想我一样牛逼的!” 顶着飒踏的西北风跑到游泳馆,游完所有细长泳道,在浴霸下以重回学校不言不语的宋云哲为载体胡思乱想。 “差不多也就这样......”我自言自语道。 穿好衣服,漏风的帽衫装上空调,永无终止的寒风在腹部周旋。 刘晏跟我约好去学校复习,我对生物一窍不通,所有考试的特写图都能被我看作结缔组织,结构式能画成国际空间站,那些实验题让我设计都能百分百让你酿成大祸。 她睡在午后的阳光下,逆流而上的散发飘在膝间,仿佛趴在桌上睡着的女生都有一副温驯清纯的样子。 “诶诶,醒了。”我拍拍她隆起的背脊,用掌心揉揉不带血丝的眼。 “你可算来了,我都要睡过去了。” “不生气了呀?”我开玩笑地说。 “诶呀忘了,你,往那边滚。”她假正经地指指半开的门。 “回来,重色轻友的玩意儿!”她叫住拿起书包往外走的我。 我静静坐下,周围的空气没有了任何意思尴尬。 “你怎么想起学习来了?”我问。 “......新来的那教导主任是个神经病,不想让他给我惹麻烦。” “好像有点道理......” “有个锤子!就你这生物和化学期末考考完他不得给你挂在墙上一顿抽。” “还能一屁股坐死你呢......”我笑笑说。 “不废话。”他指指资料本上的鬼画符—— 右下图表示某种二倍体生物一对同染色体上的部分基因,一下说法正确的是? “cd排除,a图中共存在4对等位基因,b图中甲染色体上的碱基数肯定是a=t、g=c,选吧。”她托着脑袋歪头看着我。 “a......吧。” “你会不会数数?1、2、3、4。” “那就是b吧。” “哎......” “不是你们这生物什么鬼题啊,咱讲过这些吗?”我一脸诧异地问。 时间飞快像流沙握不住,从掏出的复习资料中第一页往后慢慢翻,充当起复读机,题依旧不会做,混乱的大脑像风洞漏出口中所讲的一切。 她没了当初那股热情,窗外梧桐叶编制成网,罩住日薄西山,她拿着《一个人的战争》昏昏欲睡.... “内质网还是高尔基体,选哪个?”她问。 “呃.......”我打着哈欠,耳旁呜呜作响。 听见越来越紧的脚步声反弹在墙体中央,余光瞥见那个她,瞬时惊醒的我不知所措,她悄声走进来,手充满气力的轻放在我肩上,对视的双眼不断核对着某种信息,临界于崩溃边缘。 “笨死了!bc选哪个。”刘晏合上书喊道。 “就是啊!选哪个?”她被吓得一机灵,臂下的桌子在一秒钟强烈抖动。 “要考试了.....我们,复习一下生物.......”我意识狰狞地说。 “行吧。”她原路折回,走出半开的门。 “诶诶诶,等会儿。”我急忙起身紧跟快节奏的步伐,想不起身后她如何怎样。 我追过楼梯口,“选哪个啊?”我听得到声音背后的强抑。 “真不是......”我伸过手去,周围没有一丝声音。 她撩起耳旁的长发,“算了,真的没意思,我的错......”说罢走下台阶,霎时没了影。 我抱头蹲在一隅墙角,所有器官开始一阵阵肿痛,时间无缝衔接,泪水来不及杀出。 我悄无声息走过去,两个彼此失神的眼眸对上号,距离相近又遥如彼端。 “继续吧......”我开口道,回声渐渐在房间荡开。 “选哪个......”她缓缓呼出气,眼神再回不来。 “内质网。”答案不由自主从脑中蹦出。 “好吧就先到这儿吧,一下学那么多也记不住。”给我一叠整齐宛如刚刚打印好的资料,走出教室,把半开的门静静关上,听不到脚步。 bc选哪个,ab选哪个? ...... 我靠着黑板,空洞轻浮的躯体向下滑动,倏地倒在冰凉的瓷砖上,窗外火烧云下打出闪电。 管哪个哪个,都已经搞砸了吧? 时间洗刷万物,唯独黑夜除外。 环绕着学校的地棉枝条,从地下泵上鲜血,枯枝败叶在溯流中冲散,发出抽动新枝的凝重之声,叶脉之间嵌满发条吱吱作响,叶角伸入云端,撕星裂空,日暮,如血残虹,来不及盛开的花蕊融化在大地,鸟啼杀破树冠,消逝在流动的焰火中。 敲敲门没有人回应,无力翻过铁围栏,跨进窗户,直接照着寻常路走到零点网吧,相比身旁的街机厅,那儿显得万分沉静。 叹口气,不注意踹倒脚旁的啤酒瓶,在昏暗中折射出怪谲的光芒。 “不好意思......”我扶起那滚动着的,抬头和恶魔般的眼睛煞然交接。 彼此没说一句话。 “你呆吗?炸弹在b区!”......对面的人喊道。 “你......”我一脸惊恐,不知如何是好。 旁边放着一个棕皮大信封,咋眼看上去空无一物。 他继续握起鼠标,手指在键盘上笨拙地跳跃着,双手结满了白霜,指尖看的见褶子在灯光下散出惨白的光。我用手支在破旧的木桌上,沾起一手压缩饼干的碎渣。 “没了,没了呢。”屏幕一黑,他彻底瘫软在椅背上。精准地从脚下拿起玻璃瓶,苦酒入喉。 冰凉冻僵的右手从干乱的黑发后伸过,重新拆开落上灰尘的信封。 “作者您好。您在本社以向南为笔名投稿的小说——《醉折枝》未能通过我们的审核,我们在读您的作品时统一认为故事的设定有头无尾,文笔虽优,但辞藻过于矫揉造作,不易被读者理解,不符合市场与出版规定,情节在多方面太过平淡虚幻且推进缓慢,打杀场面的尺度过大,中心思想混乱不堪,除了字数冗长外好像一无是处。——文茵杂志社。” “结束了.....”他沙哑无力地说,手里拿的空酒瓶滚落到地上。 “跟我走,快点!”我扯着他的手臂,试图将他拉开座椅。 手中的肢体一阵抽搐,伴随着他喉咙底部的嘶哑声,我轻轻挽开袖口。布衾下的黝黑肌肤淬出白霜,被几道在风中干枯的裂痕曲折瓜分开来,淤青、深红、黑紫......不同的颜色抽象地散射在破旧的皮肤之上,掩盖住过往刻刀划下的旧痕。 我把声音放低,“你还没踩过害你的人,你还没向我们讲述你的往事,你还没日破苍穹,控诉天之弱。但不管是我,还是你,都要知道,那帮傻逼还没赢,我们还在喘着气儿。” 双手沉重地清摇空壳似的肩头,身躯仿佛会在某一刻倏然破碎。 “真的有点儿累了。”他用双手捂住眼睛,趴在桌上。 “苦不能白受,得最后让他们输的一败涂地......”我说。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听得见泪珠滴在瓷砖上的声音。 “我们还在这儿,单思宇、马浩天、杨梓沨......哼。我们不弱,他们也只不过是一群神经病。” ...... 他站起身,我带着他往门外走——“时间洗刷万物,唯独愿望除外。切莫在墓碑前祈祷,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 他点点头,蹒跚地继续向前走,脸色苍白地像是从牢狱爬出。 “晚上吃点好的,然后夜里好好他妈睡上一觉,一切会好起来,所与人还在一起,我们会胜利,踩着尸骨向前狂奔。” “走,去最好的大排档,我请客,叫上马浩天,干他妈的那帮垃圾。” 公厕臭气熏天,我在里面,他在外面,凝视翻不过的石英柱,惨淡、独自伫立的大白墙—— “奔跑在全是物理课的盛夏 瞎操在下课铃响起不停下 藏着薯片和海苔吔冰红茶 吹过的牛逼散去不知真假 等到下个春天依旧会开花 在那最最美丽的地方阿 但愿那时的身旁还有着大家 许愿在新生的树下 晚安,北京。” 他笑出了声,抽出信封里的退稿信,撕碎扔在狂啸的风中,原稿卷起揣进衣兜,脸色重新流过鲜血,颅脑内听得到响彻的惊蛰闪电。 墙角摆放着废弃的油漆桶,胡同没有任何一人,他踉跄举起油漆桶,随我一起,泼在老旧砖墙上,流淌,飘扬,散华,奔跑,飞舞...... 仿佛是留给世界最后的爱。天空的发条吱呀作响。 不知何处吉他声起—— “祈祷蓝天,远离复杂的一切。路上有炊烟,阳光撒遍。路途遥远,走走歇歇,结论无解,永不苟且。是狂风吹,不怕天黑,少年追。晚归,是狂风吹。无畏。从不会流泪,自由万岁!杀人放火,自我陶醉!” 那何处墙外掌声一片。 “看吧,不止我们。”我微笑着说。 “呵,我终有一天会死,但不是今天。” “我们生而为战,犹如秋叶自会飘落。”我低头,叩问凋零的土地。 日!向前方日! 第40章 花木无形 马浩天大衣的扣子系不住,渗出卫衣紧绷的褶子,浑身不自在地扭摆向前。 我跟他讲了身旁人三两天的遭遇,他说,这帮人没心没肺,大脑参差不齐意识空洞,油腻肿胀,缺胳膊少腿的走狗们就差撕一页佛经自渎成仙了。 宋云哲微笑着,把退回的长篇底稿拿给他。 “用心良苦。”他说。 “但被骂的屁都不是。”宋云哲说。 “傻逼在多数,并且不甘于自己傻逼。” 宋云哲再露久违的微笑,三人步伐飘忽地游荡在街头,有人背着吉他,叼着红塔山烟卷,打一声惊天动地的响指,指尖射出电弧火花,不安之魂凌驾世界之上。唱片店反复回响肖邦几首叙事曲,白楼里的人看不见空气中鲜活的文字,干脆灌进耳畔划出闷沉的噪音。 海鲜大排档人声嘈杂,三人呈锥形刺进人群,落座擦擦额角汗珠,打个哈欠或急促呼吸。鲜香的忧愁钻进周遭的空气,啤酒泡沫破裂和杯壁碰撞的声音肆无忌惮地在暮色中彼此探索,烧烤架不时地射出明亮焰火,波澜不惊的幽深气浪滚滚在胸前流淌。 我和马浩天兜里的毛票在桌上叠成一沓,花生和鱿鱼蒸腾着热气,咀嚼中骨骼地规则运动,鲜香刺穿每一寸知觉,远比多数事显得万分真实。 “跟你们讲昂,狠狠吃一顿,然后再像树懒一样泄空一切睡上一觉,昨天所有事儿问题就都不大,梦中可以蹂躏妖艳贱货,醒了顿悟他们只是傻逼,给生活添笑料,到不知哪一天绽放毁灭的美学,世界敞亮无比轻畅。”马浩天说。 “然后见谁日谁,看谁怕谁,内心混蛋,行走靠心,所以随便卖脸。”我说。 “太他妈对了!”马浩天搭着他的肩。“我觉得你啊,就是欠着上苍八辈子词话,这是你二三十岁必须还完的血债,阻止你的全他妈在亵渎天灵,我几乎能看见有一刻他们狠狠抓住围墙,身体从内而外地缓慢燃烧,雨水鞭策着伤口,最终铺成脚下的土地。”他顺势狠狠地跺着脚。 “所以,没人能阻止老子,月圆之夜静时,乃行巫作法之刻。”他喊道,拿起一扎鲜啤,躯体几阵抽搐,酒精像混沌的潮汐一样回荡在血脉末节,浪花在月光下摇曳霓虹,海市蜃楼摸得到,悬崖的错觉放肆地包裹着整片海峡。 游戏,有时真让我觉得是人类最奇幻的造物。万物的像素意外生动,世界描摹的如此真切。让人在谑虐的青春之间意识分裂,撕扯残虹与黎明,无论残阳破碎,月火下天地如初,顺手拈来的花木,在现实中能狂瞀地缠绕宇宙,结出的果实化作恒星,高悬在破碎的时光,末路的大门叩响时死而无憾。这是不容亵渎的另外一个世界,窜动着临于穹顶的花火,焚次于海角城墙外那番汪洋恣肆。 月圆之夜静时,乃行巫作法之刻。——《diablo》 “前路还远,傻逼会少。”我说,看向中毒昏噱的夜空。我拿起沉重的一扎鲜啤,手臂微颤,藏于脑中的不知什么蓄势待发。未睁的臃肿双眼只能看见酒杯折射的夜光,风中弥漫着香料与尼古丁的陈杂气味,仰头直视,喉头鼓动,像是要吐出千百撼动真理的话,天上将划出闪电,会有无数摇摇欲坠的人像雨点般落入人间泥潭。 微微高起的唱台上,五个人都像是在酒吧背着吉他念念有词的那个他,眼角的褶子映出昏黄的灯光,手背上血脉淤青,热血与温存过了火,轻拨琴弦的三指仿佛长在自己手上,那么的相似,同样的在夜空下衬映出的那般耀眼。 各位都是残阳的子嗣,熬过冬夜,守望光明降临的国度。 童年忆起的涛声在楼宇间回荡,吐露在炙热的口中,美丽如年少—— “留连的钟声还在敲打我的无眠 尘封的日子始终不会是一片云烟 久违的你一定保存着那张笑脸 许多年以后能不能接受彼此的改变 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 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 那年那般春林初盛,描摹月色的暮光,麦香在身边周围徘徊,那群年少的麦田守望者,醇酒入喉,面具下判若两人,跟着台上无比耀眼的五具灵魂,五把乐器的音符旋飞着,在时间中跳跃,美如古典交响的串烧,霓虹万丈。滋润的喉咙光滑地冲出呐喊,小声哼唱或泪眼朦胧,狂野的无声,悠悠高歌—— “冬天的风啊夹着雪花,把我的泪吹下。 走啊走啊走啊走,走过了多少年华; 春天的小草正在发芽,又是一个春夏。 走啊走啊走啊走啊,走过了多少年华; 春天的小草正在发芽,又是一个春夏。 春天的小草正在发芽,又是一个春夏。” 凛冬的谎言,如今所有的时间属于盛夏,交错着麦芒金黄的深秋,流星划过废宅的新空,荒谣游荡的纷杂,抚摸着无形的土地。 “一切都会好起来,看看着,活着多好......”我静看着写满故事的歌者,叹口气,柔弱地说。 “我要成为万千青春的栋梁。”宋云哲用瓶底使劲敲叩我手上的瓶口,麦香四溢如春水般喷涌而出。在寒寒的北风中,无间的清寒十指连心,不知觉中裤头衣角,沾满了流过麦芒的春水,浸泡孕育的肢体悲伤而柔软,紧裹着火热坚硬的内心。音符与旋律不再突兀。 “小子,你挺牛逼啊?”我借着力拍响他怪力生长的发梢。 “没办法,先比比,我绝逼能把你喝到肢体融化。” “呦,还挺狂昂?你再飞起来.....”我戏谑地说。 我端起一大扎啤酒,没所谓一切,任由麦穗在喉中肆情滋养,吸尽热血,孕育那年十七岁的灵魄,让百般凋零轮回的花儿再获新生,再多一次——又如何? 酒精真是个神奇的东西,能歪曲时空,洗清目光中玷染的罪孽。浇灌的早苗,疯狂抽出新叶与嫩枝,无畏地穿行在那荒芜的星空,让世界沉入大海,听不见回声,唯有胸口炽热着的、律动着的心,诉说着旧日行囊的真谛。昏痴中又恐这酒杯浅底,剑走偏锋,如若崖边清风方可贯穿身躯。世界八方的棱镜,折射出冷酷之外的金阳与萤火,看得见,摸得着,怪哉中,天色逼近傍晚,我心竟判若两人。 在再捡长戟,于星海百战不殆。 酒扎见底,他摇摇欲坠地栽倒,玄幻的角度承接着躯干与大地,像是土地唤响,下秒将融入一方春草,终成参天之树。 血液仍旧通畅,无奈地放下未空的酒瓶,他在玄乎中呢喃什么,算得上清醒,在街角的卡迪拉克屁股上一泻千里。 马浩天在路口道别,我扶着他艰难向前走,不时口出梦话—— “又是一杯,不免乏味,落笔坐回,倒下就睡。一月风吹,冻得无味,睡什么睡,起来看鬼......” 买一瓶冰镇的矿泉水把他浇醒,来不及听他爆粗口,二十分钟一字不带重复,打开家门尽力稳当地走进屋子,拉开窗户,吐完后睡意沉重,倾倒时周遭凝固,像无限函数般诡异。 作业好像没写完。 梦境依旧扯淡,这条老路估计会一路到黑——热爱这个世界上每一朵花,和冬天里加肠的烤冷面,塑料袋里堆积的辣条,永不会放过吃撑的少年。早上出一趟远门,带回来两三包薯片,等到明天还要路几千,倒在小卖部门前。 梦多,夜不够长。 第41章 被隐藏的过去 自从忘了啥时候,我和家里那俩人就不说什么话。该干啥就干啥,排斥那鄙俗的正规主义。 多少年,脸皮厚到混蛋,在冬日夜晚所向披靡。 下周会有期末考试,书除了空白的涂鸦其他都九成新,宋云哲也是,刘晏也是,总有办法。 “听说学生会要换届了。”宋云哲说。 “换呗,那玩意儿自始至终有跟没有不都是一个样子吗。” 中午食堂,各色气味飘荡粘合,最后一批的米饭像压缩饼干,最后一节课拖堂的数学老师抱着《五三》仿佛无所畏惧。四个角上的播音器就一顿顿地吐出学生会参选的那几个人名字,然后那些无聊的宣言就邋里邋遢地从嘴里吐出。 “我觉得学校这玩意儿就该去掉,对学校没什么实际用处,还他妈屁事儿贼多,不知道朱毅强那家伙怎么想的。” “其实啊,摆个架势吧,哈哈......咱这学校不是秉承什么快乐学习、均衡发展乱七八糟的吗,就是打一个幌子,打着羊牌儿卖狗肉,不被外界称颂为‘中考工厂’、‘高考工厂’.....其实基本就几件事,按月考平均分给各种老师钱,然后把前途这玄幻的玩意儿扯到成绩上,然后让傻逼的人瞬间膨胀,压的那帮学习不好的人抬不起头。跟学生说咱们学校各种第一,据我了解咱们这城市七八个学校并列第一,牛逼啊!” “就是一群傻逼歧视少部分不是傻逼的人并想方设法的把他们变成傻逼好陪他们一块傻逼。” “虽然不是外国人,但很难听清你在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你说的一定很对!”我身后身前仿佛有一堆眼睛淬满邪火地盯着我。 午休趴在桌子上,看着地摊上淘来的宫崎骏影视画本,简约庄严,像春日藤条舒展,封闭周围,从未如此美好。 一只沾满铅笔铅屑的手从头旁伸入,指纹扭曲的污影印在书上晴空,猛地放肆一拽,抬起头,讲台前没有老师,周围不把他们当做人——“你他妈......” 像小丑一样的笑容刺入眼眸,顿时梗塞地说不出一句话,黑眼圈和曲折的眉毛怪诞而骇人...... “同学,午休规定必须休息,还有学校不能看这些破东西。”他抱着蓝色夹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环视四周,点点头,走到门前。 “家里也规定不让看这些破东西,但我管不着,主任的话不听就滚,别拿磕了枪药似的眼神看着我。”他鬼魅地笑笑,大步踏出教室。 “这他妈谁啊?”我自言自语道。 “学生会的,中午没听广播啊?”他头都没抬握着铅笔,额头汗珠凝重。 “这年头这么牛逼?” “哦,估计是群好学生吧,以前的都......” “我算出来了,等于六倍根号三!”右侧一个学生倏地转过头。 没等同桌话说完,“你这绝逼不对!” 我拍拍他。 “到时候再说!”继续紧握笔杆,指尖红肿。 伸出刻刀,享受着剥离铅芯的快感,凝视着刻穿的黑板,铅笔笔尖变得方正而厚重,舔舐指尖划出的口子,趴在桌上写上——“飞奔着的少年,四海为家强大到混蛋。” 三年依旧记不清课表,午后的课位斗下摊开一本《the thirtynine steps》,努力弥补现实与计划,用铅笔小字落下,不时划掉长句短语转头看操场纵横白线。 “你要去哪儿?”月阙当空时,我问宋云哲。 “杨川四中,见一个挺重要的人。” “嗯?怎么了?”没心思和兴趣斗嘴玩笑。 “你不觉得,梦里遇见的人,应该横刀立马快点见一面吗?”他抬起头,目光对齐阴霾淬炼的月华。 “能梦见的美好的东西,就是我现在唯一的支柱,没什么比梦中的场景更真切。” “对。跟我一起走?” “不想回家,走吧......”我说。两点一线之外的各方,都成了乐土。 路过行人的脸庞熔炼了五味杂陈,像是油漆多遍泼过的墙看不清本真清白的面目。 我只知道街角蹲下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的绝不是俗人,流浪在咖啡厅和酒吧的人都有故事,喷薄欲出的水墨能掀动整个世界,唱片厅歌声悠长流荡,牵动着背上吉他的漂泊野人,走过的路离夐远天堂那样之近。 之前跳下的河结上了不知深浅的冰履,倒映出满城灯火,风声和光影在断桥边多么嘹亮。 “等我下好吗?” 杨川中学的校服白里渗透着暗灰,像西北渐晚的天色。旁边体育馆有小伙打一声响指,继续从口鼻中喷出浓浓烟雾。 他坐在校门口的石墩子上,书包拉长的背脊,如若长弓射向月阙,凄璨的银光洒在衰黄的山坡,背面是让多少人疯狂休憩的木屋,至今横梁想必处处刻满誓言。 学校大门打开,人潮涌动着奔向四方,我驻足在忽冷忽热的人流之中,不清楚人间之别。空气中两股能量相互徘徊,悬于头顶的银河彼端有双子星摇曳着描摹华彩。 她的深蓝色眼睛顷刻闪出耀眼的光,不如擦身而过的人眼神空洞,吞噬无处跳跃的生命,星辰碾成粉末,飘散如烟。风中绽开的长发三指收进耳旁,万物始终如一。 大地升华的雾气中写满故事,何处唱片机飞出无词歌,天生的胆小鬼吗,一遍又一遍的单曲循环,即使只听懂一些,却能感受到那深深的感情。 角落的红花抽出花蕊,花丝分化出近似的形状向外延伸,相触凄草旁斜出的落羽,花火巡礼,晶体迸溢,转瞬噬灭在流星的羁绊。 两个人不时被周围涩黯的人擦过,轻摇停刻,周而复始,时间如水,沉默浸没海角锈铁围墙。 “你......” “咱们回到从前吧。”他斩钉截铁地说。 “啊?”.......人群无数目光刺入地面,像两团幻想紧紧相拥。 “余雪君,我欠你的太多......我太混蛋。” 第42章 旌旗破败 还不知道他们俩发生了什么事,宋云哲整天都在凝视一支钢笔的笔尖,横刀立马能写出希望之歌。两班越来越多的人卷入到两帮割据的纷争中,课间中走廊属于我们的这一端安静到地底的极点。指尖的碳素笔芯断裂之时,像一叶枯榆渲染在空中,墙壁无端升起灿蓝的剑光,拂残枝沙沙,错综之时如鸟啼惊出悲鸣短歌,哀嚎或狂妄。脚步声永恒端立,朝向丧钟。属于他的断剑插在冰河之间,寂静无声,石化的身躯暗光生出或金光顷刻间耀眼。 学生会的老成员基本清扫而空,有一帮新的人,面目及其扭曲地接过胸章,受命后集伙奔放出狂笑,泪泗横流。站在操场俨然抬头前行,胸前的徽章摆在近乎玄幻的角度,渎神的太阳飞出刺眼的浮光。 总之以前我们一帮人总能窜出上操的时间,有的躺在角落里补觉,梦里充盈着像素的浮光掠影,或是赶紧把下节课的作业本错杂地码上字,找别班考完试的同学转手接过周测卷子,在橡皮和尺子上写满鬼画符,双手端着热水环顾四周,跑到不知哪班的学妹旁边给她喝几口白茶,然后在无人问津的角落看看彼此怀中初识的花火...... 一个小时在这个阴差阳错的地方总能干很多事。 虚夸黝黑的那群人手里都有个浅绿色的板夹,压在下面的各种表格厚到能在明天中午上山滑雪,不少人鼻梁上架着一副镜框,嵌着一块寻常的平光玻璃,上瘾似的手扶眼镜伪装成知识青年,走到人群里抽出笔杆对着人的身躯指指点点,然后在板上划出什么粗鄙之语,扬长而去,脚下比什么都重要。 没人会相信我们俩是从话剧社出来的人。就像看不见飞进笼的鸟,那曾在天空中欢喜着的羽翼痕迹。我对戏剧一窍不通,认为和荧屏上的短信无有差异。但那时现实——我紧攥着的笔想把任何纸张写成剧本,我们从来不像周围人去演巴黎圣母院或悲惨世界,从不细读原著,打印一份现成的剧本按部就班地戴上面具就好。我那时写剧本像喝酒,墨囊越浅,世界越飘、青云越迷。基本没有宋云哲的事儿,在我看来是因为他不会做梦,或许我更适合代替他的一切,但他能二十四小时无限地幻想,所以我最终还是继续走着做翻译的老路。他插不进笔的原因更多还是因为,笔尖流出的世界少不了飙血和走在悬崖边的错觉与情愫。他当了我两年的绿叶儿,现在他倒撑在穹顶,头顶的闪光慢慢在边界撕出裂痕,有着融华的星光从冰层涌出,附着在国度的城墙之上,和暗绿的瘟疫间拔起重重高墙,现在是我站在他脚下的云上用刀剑斩着迎面的朔风,他比我更能打败时间。 我用过两周写完了《山祠》,围绕着死在回忆中的小提琴、梦里遇见的女孩、两个活生生的生命、两颗心脏、一座房子、一座祠庙,无穷地向下生长,和无数炽热的根须,紧握在地下,留在字尾的笔尖让我第一次感到震撼而敬畏。去年的今天,我在台下亲眼看着一群人,怀抱着新的生命走进时光,满袖熏香地走出,流着青春真实的泪,走着回响潮鸣的小路。剧场像鲸落的海滨,荧光点点,斜阳沉入大海,暖洋整片星海,空气中弥漫着海风温和而淡咸的味道,让我想至今如何回故乡,又怎么回故乡,那晚无处没有在冬日久而不干的泪痕,暗暗地涌动在我心口。 这是个万物沉寂的时刻。风不自量力地摇动树叶,结果被切成一块块碎片;瓢虫冒冒失失地降落在花瓣,被露水打落在泛着涟漪的水面。这是个万物复苏的时刻。精灵从沉睡中苏醒,搅动着无边的风云;天降甘露,地涌金莲,满世界浩荡着欢歌。 那一夜成名、一夜成魔...... 旁人看来千金难顶的剧本在花火中化为灰烬,这只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如今祭祀着我梦中死去的音乐生涯,琶音和和弦,在序曲中最后一次循环。 卢骏荣不知道废了多大劲儿找到了我们俩,看到了最后夹得整整齐齐的一副剧本,左下角署上的俊秀却萧条的两个名字,我们进入高三后被强制地锁在课桌之前,我们倾尽一周写出了属于我们的最后,就是他手上那本泛黄的《黄昏的蔷薇》,永远地留在了那里。 “听说长风的话剧社是你们搞起来的是吗?” “那倒也不是,我就是做了点力所能及的事儿罢了......” “这或许是他对这个学校除了那个她最后的爱。”宋云哲故作深沉地说。 “听着蛮有故事的啊。”他说,我用尽力气拿起五三拍宋云哲的头。 “那是我俩曾经的家。”他说,我微微地点点头。 “但我们照现在来看,马上就要卷铺盖走人了。” “什么?”我们二人异口同声。 “学生会换了届,计划上清掉所有拿奖希望渺茫的社团,我们社团人活动没有不热忱的,就奈何不了没有公认的比赛,校庆你们的剧本还没演完就被校长一票否决,起身从门外转身便走。昨天学生会长说我们没有任何成绩,一切没有意义,大量的活动耽误学习,应该把活动室留给那些有前景的社团。” “还记得他叫啥名吗?”宋云哲问。 “好像是......罗弋都。” “这人就他妈是一社会公害,还你妈的当上学生会主席了。”我说。打群架喜欢钻空子从背后踹人的就是他。 “其实不止他一个,整个学生会好像都没多大意见。” “这届学生会.......呵,学校没看好自家的狗罢了。”我说。 “我和同学其实还挖过这件事,是有内幕的。” “文学社的社团给了学生会主席不少好处,让他罩着,帮忙多腾出活动的地儿,然后说我们坏话,想直接把我们从学校赶出去。” 据我了解,文学社这种东西,在长风就是为语文竞赛和作文大赛而生的产物。 “交给我们吧......”我们俩同时说,午休结束的上课铃响起,我们俩桌下紧攥的拳头,骨骼间碰撞的声音无时不在共鸣。 “跟单思宇说,放学找他,跟这种人讲不了道理。” 一切照常发展,他知道了一切,有着金戈铁马如初的哀怒。纸条上写了不少,转手塞到了姓罗的的位斗里。 角落蹲着好几个人,他跨进阳台仿佛就预兆着斜阳坠落,满目煞煞的灾星,带着微薄的面具面对着我们仨,背后跟着胸戴徽章的几个人,不少在黑夜厮打里还依稀能记得清嘴脸。 “姓罗的,话剧社招你惹你了,你丫就受贿?” “小心我告你诽谤呦!我不管他以前拿过多少奖项,有多牛逼。现在没成绩就是一群骗吃骗喝的废物,长风要让这些人好好学习,然后让更多其他人变成跟你们仨截然不同的有用之人,然后我们不就是祖国的栋梁了吗?”他指指我们,看着亲手杀死的阳光,鬼魅地笑着。 “说谁是没用的人,说什么是破东西,你想过别人吗,我看你就是个彻彻底底的败类。”我说。 “你早上吃啥了,怎么满嘴喷粪呢?说啥你知道,还有旁边儿那个,小说还写不了,全结束了吧?多好,快谢我吧,我是你的老师,照原来你该给我下跪磕头的,啊,元风?想想我真是个好人,是不是世界和平,没我不行?”他对着我们说。 他低着头,噙着泪,任由伤疤撕扯,浑身通红,夜色仿佛洒满鲜血,默不作声,掌间的骨骼吱呀作响。 “放心吧,你们会一败涂地的,赶紧回正道来吧,看你们仨一个个儿,整天除了日天和扯犊子还会啥?还不放下屠刀,社会善良,兴许还能成佛呢。”他故作平静地说,强忍着狂恣地笑。 我能清晰看到眼帘前隐约闪现的暗红血丝。 “还有那个,田羽陌肯定把你拒绝了吧?你觉得你这样的废柴配得上她吗,识相的话就别祸害她,她现在已经有归属了懂吗你,渣子!”他怒目圆瞪地盯着单思宇,顺手拍拍身旁的黝黑傻大个。 ...... “还有你,你和乔叶不会有结果的,你看现在是不是像风一样冷淡,要不就滚远点,要不就拿出点本事,高考又不考扯犊子和日天,特长也不包括反射弧特长。” 他走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们。 我握紧拳头,重击在那满肚的肥肠上,宋云哲的反应如月光,朝着那臃肿的脸飞起一脚,在墙角叼着草茎的伙伴跑了出来,按住身后的人,单思宇怒吼着,干燥的嘴唇撕扯出殷红的鲜血,泪止不住地飞泄而出,泪水和鲜血,还有因剧痛渗出的涎水滴露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凝结成冰,在明年的圆月下熠熠辉耀出血红的光。 黑魆的大汉带着眼镜无端冲了进来,精准地把冰凉的自来水泼在了我们身上,甩掉塑料盆挽起袖口,虎视眈眈地朝我们走来,我们所有人的瞳孔红的吓人,三两朝他冲过去。不知什么时候,顷刻之间,像电石嵌入脸颊,像是皮开肉绽,所有的筋脉和血管在风中充满恐惧和怨念地拼命脉动,沉重的疲劳与昏沉齐刷刷地搅入大脑,眼睑像是被割下了一角,不知何处在向外涌出鲜血,划过脸颊格外凄凉,哀嚎和嘶吼声中叫得出每个人的名字,意识混沌,八方闪电游弋在眼中的巨浪,我险些倒下的站起来,紧掐手臂没有任何感觉。 我只知道:他们全都要死,他们如果不死,我,我们就失去了做人的资格。 我拿起那个塑料盆,仇恨淬了毒的双眼发疯似的寻找罗弋都,那副嘴脸和扭曲到极致的躯体准没错,散发着恶臭流露着污黑的光,用尽了平生的气力,抱着毁灭世界的心,狠狠拍下去,我听得见塑料撕裂的声音和一声无比爽畅的叫嚷,我死死抱住那团扭曲的虚体,腰间一阵阵剧烈而无比清晰的痛觉传上大脑,那种五脏俱裂的痛在半夜的重症病房或许方才释然,我拼劲地锤击着暴露在我眼前背脊,那般弯曲和生硬,顷刻拉开这幅笨重的身躯,手掌和脸颊拍击那一刻世界静极极,灵魂独舞。最后一丝力气猛猛踹在他小腹上,无力地向后倾倒,像是怨灵死后躯体塌陷成一块遗骸,让我无比安心地死在那里。 “活着多好!”我大喊,朝着天空流着血与泪疯狂大笑,无处没有通上电,神经末梢连接着所有隐没在灰土下的魂灵。 我被傻大个扛起,重重地摔在地上,伸舌头能舔到污秽而冰凉的地板,那一刻的濒死感,看着月光由圆变成矩形,化作圣堂的门,闪耀着哀殇和洁白的光,我伸手摸去,那大门无限像后延伸,艰难地蠕动着冻僵的躯壳,伸出手,周而复始。 大门紧闭之时,使命仍未结束,我再扯开衣领,袖口擦掉无处不在的泪水、汗水、鲜血......朝着一个个臃肿而膨胀的人径直走去,好叫横飞,无数人倒地再起。在大门一关一合之中,无力而拼尽全力地呐喊和击打,只有死能结束脚下的一切。 大灯照进来,无数人跑过来,心中的人全部倒下,我看见有人站的起来——“你们......输了,盖世垃圾......”喘着粗气,手掌紧捏着膝盖,再无人有声,我无时紧攥的冰冷拳头松开五指,平铺在冰凉的大地上,漫天星光都在血红的宇宙中化作千行之泪。 检查、处分、通报,每个人都有,勋章每个人都有。学生会那群贱人躲过大恶,无论我们的血流多么狂野或是淤青多么深沉,他们从来把一切甩给我们,背上正义之名,走着一两遍形式地说教,扬长而去。 今晚,考完期末的今晚家里两个人大吼大叫,我锁上门钻进被窝不问东西地痴狂躲进梦境,太阳未升之时,宋云哲钻进窗户,跟我一起写检查,把检查写成某种宣言—— “这次犯错误,自己想了很多东西,反省了很多的事情,自己也很懊悔,很气自己,去触犯学校的铁律,也深刻认识到自己所犯错误的严重性,对自己所犯的错误感到了羞愧。学校一开学就三令五申,一再强调校规校纪,提醒学生不要违反校规,可我却没有把学校和老师的话放在心上,没有重视老师说的话,没有重视学校颁布的重要事项,当成了耳旁风,这些都是不应该的。也是对老师的不尊重。应该把老师说的话紧记在心,把学校颁布的校规校纪紧急在心。事后,我冷静的想了很久,我这次犯的错误不仅给自己带来了麻烦,耽误自己的学习。而且我这种行为给学校也造成了及其坏的影响,破坏了学校的管理制度。 ....... 对于这一切我还将进一步深入总结,深刻反省,恳请老师相信我能够记取教训、改正错误,把今后的事情加倍努力干好。同时也真诚地希望老师能继续关心和支持我,并却对我的问题酌情处理。 结尾我想引用一句大家的名言——一起鄙薄他人比一起称颂他人更容易使议论者有亲密无间和勾结在一起的感觉。 出自: 我是你爸爸! 总之集体斗殴是个恶劣现象,深表致歉。 最后写一首诗,表达对学校深深的歉意: 我独狂妄作祟 命不此回之变 由师负重任 我等托付不效 关山月阙 你我皆存永世情 毛茶同年一洗旧数 事态之歉唯我负。 -宋云哲书” 我们用的是检查的标准模板,千百年来都是这一套,已不像小学心智渐开时对检查抱有畏惧。 “你咋这么能作呢,我特瞧不起现在的你,特他妈招人讨厌!”我直言不讳地说,他的检讨书我一看便反胃连连,像是看见了昨天他们污浊的一切。 “不不不,模板照套,其实那句话我只想说‘我是你爸爸!’,去他娘的!结尾的诗也是强忍不吐写出来的,主要藏头——我命由我关你毛事。真让我写这么一首诗的话,我先会把昨天早饭吐出来,然后平生再不会拿起笔。” “三年遇见你值了。”我拍着他的肩。 旭日东升...... 我把写满字的稿纸翻面——宝藏在远方发光,我会爬上桅杆观测风向。为了那片海洋和自由的新世界疯狂,爬上甲板晒太阳,带好护目镜眺望。在遥远的地方,有伙伴在炉火旁。等你有天前往,成为英雄在世界的中央。就此封皇,愿伟大的终点一如既往,跑向未知的方向,不在乎路远抑或漫长。记得收起悲伤,你是心中的自由之王。背对蓝天就此起航。 写完趴在桌上倒头就睡。 第43章 善良 云影风长,天空惆怅。初晓的阳光斜射,展露出传世的浮夸,光子个个在广阔的空间中颤抖,震荡出刺耳的尖啸。 长风的自习室闷热而窒息,双目沙痒到流泪。层裹的衣服脱掉,汗水无征兆早已将衬衫淬成深色,像极昨晚的天空,不经意间及极其刺骨的彻凉抚摸脊髓,瞬间在肢体末端的血液中迅速沉淀。 教导主任的姓氏如本人般浮夸,谁都不认得那时什么字儿。前段时间的他脑筋乍现,自习室进去的前台需要登记,所有的中高考生别想摸到贴着条码的书。长风的图书馆堪称全市最好,书架密麻,书脊的小字罗列,无形有章,似悬在空中,昨日钱锺书先生的乱神手稿。冬日柳絮般的雕文按捺着不住从旧页飞出,生动又带着一层讥嘲,墙上花体写着“life is short,and reading is long.”,让人的小宇宙强大到混蛋。有一间属于我们的自习室,一间洁白而气息深重的自习室,中间立着氪石雕成的塑像,怪谲的枝条旁逸斜出,勾勒并描摹着每一丝麻痹的空气。没有找不到的题库和备考名著,堪称世界最全,有着从小学老师就开始宣传的老掉牙的书名,和多少年试着早晨打开却半夜合上的选鉴书目。 我记得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不知觉走进校门,那来自生活与时间的强大张力。家里的两个人很生气,毕露着一切,上次离家后的温情淡薄而缥缈,万物被几个数字打败,在几句高台之上的人的几句话中中毒似的摇颤,仿佛一切把人变成仕途刀客,走出金黄的麦田,直面秋瑟。期末考非常糟糕,二本线到不了,假期平铺了各种补习班,还要同时扔给我老掉牙的原著让我翻译,家中脸色阴沉,无话可说,彼此联结的脉络,粗壮的课与题和一堆旧书杂字。 旁边有两个不知哪班的同学题库堆成山,嘴里和手中摆弄着天方夜谭,满脸痤疮,校服的外套褶皱连连,握着笔的手干糙出奇,下一秒仿佛将支离破碎。笔尖书写的思路狂放而膨胀,头脑晦暗臃肿,不时长呼一口气扔下笔,和旁边的人大谈钱和性,周而复始,几小时后合上本子,起身,大腹便便地取一沓草稿纸,喝咖啡或可乐。 “这不考,看着玩意儿有屁用。” “啊?白费那么长时间!”站起身把教辅扔回书架。 “中午去哪吃饭?” “涮个锅儿去,请你吃蒙古羊肉。” “富婆养我!” “基佬离我远点儿!” 鼻炎仿佛成了流行病,硕大的垃圾桶里丢满了成吨的卫生纸还有打掉的铅笔屑,擤鼻的响声在凝重的空间中漫无目的地起起伏伏。 随意翻开手边的教辅,尾页用标准的衡水体写了“生而为人,我很抱歉。”,方正不失娇柔,造作着不可理喻的自我膨胀。环顾四周,撕下最后的那页空白,扯碎,扔在脚底。有老练而尖锐的眼神四处环绕,脚步如铅锤般沉稳,环绕在楼道与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眼角飘过熟悉的背影划过凝曦,我扔下一切,跟着出了门。 “乔.....”像一根尖锐的长矛,刺痛了昨夜无眠,痛到在下一秒眼角沾湿。 “你还认得我啊?”她稍稍回头,停不下向前的脚步。 “我跟她真的,没什么的。”眼球莫名其妙地瞪大,脚步变得疾速,身体前倾。 “你.....知道你自己多少天没跟我说话了吗?你是不是早就.......” “但我真的没......” “算了别说了。怪我无中生有,怪我疑心太重,你走吧!” “错误或是伤痛,我都愿意承受。”脚步定格,时间如谜般沉默。 我飞快地冲上前,抱住一团幻象,时间和空间无不质疑,因为仿佛重塑的曾经仍旧脆弱,飘散如烟的改不了是易飞的娇云。一切的尘埃都将沉淀,朦胧的路途终将铺满去青璇。 属于离去那个人的风,又仿佛叩响而敲打着心房上一秒愈合的痛楚。 “我吃糖从来不会腻,放心吧。”我说。 十八岁写过叙事诗,那时候我们都不大,仍旧相信爱情。 鼻尖触得到柔软的脖颈,律动着的血液鲜活而羞沉。故乡的雪梅开了,在心头的绝巘绽出鲜红的花火,正如眼前傲骨又清纯的馥香,美酒入喉,昨日那你我判若两人。想不清身后屋中的意义,唯有真实玲小的字迹和白华而钟灵毓秀的她,玄乎雕文缠绕的青春才如此柔软,若无,则支离破碎。 黎明到来之时,墙内的桦木,将长成千年紫藤,极乐鸟落羽会镌在枝干,敛住天边的残阳。 她,是悲剧中,那段雕刻在末尾的,最后一段——炙热的童话,像是遗书中,那抹对世界最后的爱。 接近或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世界是彩色,飞满流浪的碎花,紧贴的脉搏之上,是早樱的清香。殊不知寒梅的幽香在我心中何等孤傲,她是什么?心中的阴阳两界,是冷酷的仙境和纷飞的火花。 我跟她走出门,牵着连着芳心的五指,记忆着手中的纹路,在心中写出韶光的密码。 她们剑拔弩张,耳边飞过的寒风显得嘶哑而响亮,怒视着的眼神,时刻交织在彼端,又在莫名中映入眼帘,让我竭力地跟上她的脚步,那如同小鹿飞奔的脚步。 我坚信自己永远不会累。 但我们无形在青春中,摧毁了多少始于年少的善良。 休息的一天世界静极。仓促地考完试,看自我膨胀和狂躁暴戾的人在台上指指点点—— “这我都讲过多少次了,全是送分题。” 有的人被请上台,主观题的答案念出底下哄堂大笑,那群人笑的是真的酣畅而开心,意味悠久而深长....... 没人不在攀比作业量和抢课,中午的作业发了一个小时。午休被语文老师占去,唠叨备考作文那点破东斥责内容过于诚实,没有浮华满堂,太像一个文化人写的东西了! 宋云哲的生活和家依旧惨淡,我们的分数相顾无言,答题卡上写的短篇小说突破了历史新低,惹得班里和台上笑声扬扬,桌下的握紧拳,骨头几近断裂破碎,我能清楚听得到那身体和心上的种种声音。 午饭尽量把肚子填饱,准备下午在台上接受处分,同行的我们所有人,学生会在一旁看戏,时不时向领导撇两眼,内心坦荡到天塌下来无所畏惧。 处分通知书上签着一堆名字,盖有鲜红的印戳,前缀铺垫冗长而震撼,充斥了台上人不可理喻的自我膨胀,肃清一切,在世界顶端翘起二郎腿。 单思宇没有来,下面有的人眼光悲怆而沸腾,队列眼前的多是些蔑藐或是不屑,像一根根栋梁似的撑起肿胀的天空。 宋云哲开头轻撇嘴角向前迈开腿,台上无声地惊起震颤,左右列成的伙伴感受得到,校长和主任自以为是地微抬额头,学生会的一小群人如若中世纪的破败骑士,高叫着,面目狰狞地向蛮族的篝火飞驰。 大师的高仿,一般人看不出来。 我跟栖息在眼角的他们没什么可说,我也不再想做什么,一切表面浪漫壮丽的宣言与我无关,唯心孤行,嘴皮子动动,肢体稍摆,在结束时满足下那鄙俗欲望,是我最后在墙内世界的洒下的爱恋。 谁都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向前退去,站在讲台末端,一不小心会栽倒下来。看不见面色晦暗和眼眶淤肿,唯有那些人看得见我们悴损的那明暗不定的额头,长春的身躯在青绿的旧操场,像是时间序曲中那最后一番的灵光乍现。 我突然看见台角罗弋都盖着纱布的额顶,顿时间险些笑出了声,下一秒海水在泪腺团团打转。 人前说过千万句——抵不过木屋中脱下校服外套,高喊“谁写寒假作业谁是狗。”,所有人正是怎么想,幸福和不幸福我们都愿意承受。 单思宇永远离开了学校,离开了我曾经熟悉的二班。所有人哭泣着从天台望向医院,那楼如脚下的地砖万分惨白,周围的昨夜春树无不比街角显得枯零败落。 学校实在话对他不屑一顾,用钱解决了一切问题,说几句唯心的话,替别人说几句真心的话,所有事端悄无声息地结束,世界倾斜,谁都不知道那弱水灌进狭小的破碎心房。 忘了都有谁,其实我们一直都是一个人,从不分你我,写了长信,寄到艰难找到的地址上。 “青色的树叶飘下 吹落整座城市不曾停下 脸上布满了伤疤 少年是你在召唤我吗 你是我们的英雄吗 听说恐惧正在到达 答应我阻止一切好嘛 走吧 踏上了这条路就不会再回家 如果可以的话 把勋章留给新世界吧 别怕 我是你说过的英雄阿 我会给你买好多鲜花 等我活着回到盛夏 好吗。” ...... “举杯劝朝阳 抓住光 洒落满祠堂 七月的风 同热血一样 一样疯狂 自我生长 不可阻挡 无畏前方 愿晚安。” “蓝色的愿望永不远去 沉迷在脱出在梦的世界里 在湖边钓上一整天的鱼 英雄的时间已经来临 响起音乐就不会再下雨 只剩我在那尽头张开双臂 仿佛拥有了翅膀拥抱黎明 一切会好活着多好。” ........ 乔叶安慰了我,一切似痛非痛似的在迷茫,无形的鬼魅在身旁缱绻悱恻。她的怀中沐浴春光,唯恐她的心房如我凄凉,不带有一分远方的彷徨,一切比世界清澈动人,流落了泪——一滴能让世界顷刻缀满冰凌的泪。 第44章 氤氲的影 苏弈哲,最近还好?我听得到你们心神依旧。只可惜,我再没办法和你们一起了。这辈子的我不可能再回去了,那个充斥着恶渎与残暴的地方,在梦里挥之不去。说实在的,我出入医院记不清了几次,那暴戾依旧反复敲打令人恐慌的夜,我失去了除了你们的一切,我记不清曾拥有过什么。清晨的阳光越看越像句句词话中那狠毒的箭,我紧锁房门,不想说任何一句话,我对不起的太多,但,我更坚信的是世界欠我的太多太多。我尝试过没日没夜地自渎,猛力揪扯干枯的鬈发,用刻刀在手臂内侧刻出自己看得懂的文字,看恐怖片,听恐怖故事......让一切糟到透顶,我不相信,这世界究竟能有多少令人恐惧的东西,自从那灾祸般的拂晓,看见镜前红肿的眼球,血丝像渗进生锈窗棂的粗枝,眼皮一张一合中有着令人作呕的粘稠响声,我就知道,我的十八年,肯定要和尘埃赔了葬。 但我要告诉整个世界,我,死之前不是一具枯朽的赝品。那些人,在梦中恐慌的最后会将他们丢进火狱,每根筋骨装上乐弦,弹出的曲子在悲鸣,一切如此美妙。我只能从仇恨中寻求安宁,所有人把我变成这样,被逼走着的正义,我想是黑夜中那光芒万丈。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嘴里残留着尼古丁和酒精,围绕身边的唯有恐惧与仇恨,我被抢走了一切,他们的一生,我的一生,都要加倍地还过来,我会把他们拖入地狱,早已不怕千刀万剐,我会带着他们一起走过铺满骸骨和倒影的雪地,走在刀剑之上,沐浴毒海之中,饮三壶断肠散,把他们捆在老虎凳扔进鲨海,我无所畏惧,我的意义仿佛只得在于此。 你们一定要努力,陪不到你们到最后,我哭了三天三夜,用生命来赎罪吧,我会将他们拖入坟墓。 没有人在遭受别人责难与训斥时,还能愉快起来,但我却从人们生气的怒容中看到比狮子、鳄鱼、巨龙更可怕的动物本性。平时他们都将这些本性隐藏着,可一旦找到机会,就会像那些在草原上温文尔雅的牛,忽然甩动自己的尾巴抽死自己肚子上的牛虻。 愿你一切安好,像你那句活着真好。别来找我,勿念......我的样子,不适合见你们那些——活生生的人。 你们绝对不能输,终将在后世加冕为王。 别忘了我,最后的样子,别忘了那个年少的自己,和我昨日一样,燃烧起远征。 注:写不出人样的东西,但我祈祷你能看懂......勿念。 ——致x 呵,几年前的星光,洒满酒肆。正当年少时,炉火诉说我们的故事,那在沙盒里,游戏才刚刚开始......拿过代表信仰的护身符,与浊酒就着夕阳埋葬去,还有那陈年的热血,在山上不知名的地方,就像那些风景在发光。就像往常一样,守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了风又怎样。无论世人,都要继续前进。 第45章 沉默的在追忆 我在床上躺了一天,指尖还落在字尾,霞光映在眼眉,每一寸带有温度的皮肤分崩离析,正如家中死死沉入的虚幻,宛如一切终究无功而归。 “你别躺着了!赶紧吃完饭去上补习班,真不知道你心都放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哦......”我微漠长呼一口气。 餐桌上脸色紧绷的吓人,所有人脸上的肉块拧成丘陵,凉凉的热菜静躺在仿佛时刻掀翻的桌子上。旁边的收音机放着教育节目,只褒无贬地狂喊体制之好,旁边眼角在尘埃中传递的几束目光,像是一根根粗绳紧紧缠住野草遍地的心。 “快点走,第一节课别迟到,都六点了。”表针仍然敞亮地指示五点三十。 人性毕露之时,空间缩成罅隙,时间在心中恐惧地弯曲。 “粥还没喝完呢。”不耐烦地说,刚从锅里盛出的米粥依然烫嘴。 “分不清主次吗!”语气巧妙地压在癫狂边缘。 无话可说,扔下筷子背上轻浮书包,大衣来不及扣拉链。 他们硬塞给我的礼物没有给那维荣的台上人,忘不了令人践踏的曾经社团,像是前脚出了国门,回首看不见了玄元旗,我怎么知道天命难违?掌上的红蓝磁铁揉搓的锃亮,甚至看得见自己昏黑的眼眶,盖着一层枯长的睫毛,闪出瑟瑟暗红的光。萦绕在面前的是卢骏荣最后一幅表情,身后的伙伴低着头背对我向尽头缓缓走去,病态的腮红和低垂的短发,夺萃的眼角,那和我们一样的判若两人。 他们的手上,沾着无数人体内,赤红滚烫,却始终一样的鲜血。捻成沙尘,矫揉造作高抬手掌,撅起嘴吹向褪色的街角。 ......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那帮傻逼又把我的手稿匿名交到了那鬼地方,然后就艹你妈了。” “所以......” “白写了呗,还他妈又背一个处分,学生会那帮贱人的宣传栏全用来骂人或讲老掉牙的鸡汤,家里那帮人知道还他妈给我找了一堆屁事儿,我是真他妈受够了。” “我们准备跑吧?去找村子或者往北京漂。” “我早就计划好了,只不过,还有些留恋的......” “你晃晃脑袋,是不是有水的声音?” “其实我觉得......巨大的痛苦中间儿,对我来说总有一种模糊的快感,就像戴了千百年面具照镜子后照镜子发现如此可贵,因为接踵而至的辛劳,所以夜晚安稳,像破布一样浑身散架,或是刀刻进皮肤,渗出鲜血,窗前顷刻闪现的出残阳华彩。” “好像是的。”总觉得这句话我曾经对自己说过。 正午的烈阳比不过黯暮的流萤。 “我要一边扛起困难,和那帮傻逼死干到底,直到拿不动水杯喘不上气儿,在绝望里写出希望之诗,自我徒刑,在崩溃的一刹那瞬间抽离,就是一部壮观如裂谷的故事。” 单思宇的事险些脱口而出,不忍破坏他留在这儿的最后。 “玩儿命吧,追求消亡和毁灭的快感!” 谁会觉得借光的墙纸美丽动人,只有深夜的灯火栩栩如生。 课上的激情四射,将来的一切如此有把握的平铺在桌上。 “我不想和她分开,正因如此,为她,为我,为我们,我都要弄死一切。” “你们到底?” “余雪君。她是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我欠她三年,欠她一个梦想。那是我抱过的第一个女孩儿,我清楚能记得所有细节,这些东西做鬼都不会放过我。我初一的时候,特他妈傻逼,像一个在别人家撒尿然后被发现,没提裤子叉开腿一跳一跳往外蹦的读过书的流浪儿。我那时候觉得现在学生会的人全是神,能日天日佛日祖宗那种,躺在大山上无所不能。卧槽,当时那牛逼劲儿现在想想都吓人。她喜欢音乐,喜欢我,但我那时候喜欢一个学霸,对,就是那种书呆子,没有感情剪了头发分不清男女的那种势力人儿,然后傻逼二代地走了两年。我当然知道她喜欢我,整天有女生追在你屁股后面跑,然后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混蛋爽快的那股劲儿呦,居然他妈一点儿都不拧巴。发疯似的吊她胃口,生怕天下不知道我俩的八卦,然后别人问我的时候在假装清纯似的啥也不知道。喜欢跟她走得特近然后在去屁股后面跟那个人,让她觉得我是祖国的栋梁,然后扑到怀里,中考前她告诉我,只要考上同一所高中就在一起,说实在话,我觉得这种约定就是扯淡,跟你有房有车后我就跟你上床是一个道理。我没考上,上了长风重点,都是些混蛋学校,我跟她就没什么意义了,不跟她说任何一句话,那对于我只是一个工具,一次性工具,用完就丢了,留着占地儿。逼到她跟我表白,没考上最牛逼的重点寂寞的很,把负面情绪和狂躁的欲望扔给她呗,没日没夜地叫她呆在我身边,然后话也不说穿上长风校服继续往前走,已经懒得道别了,以后地她跟我说过多少话,信从来扔在不知何处,她为了那时的我放弃了音乐,一心想着好好学习,每天血管急剧膨胀地做题,最终我才知道,我真是个罪该万死的人,才成现在这逼样。” “她说过她喜欢北京,我就一定得陪她!赌上命连欠下的都换不上,我都他妈觉得失去做人的资格了。我就告诉整个世界了。余雪君是我的神,我要抓住她的楚楚衣衫,宁教我负天下人!要给出她想要的一切,她觉得制度不公教育傻逼,知音难觅,我就必须血拼到底。让她疯和放纵,没有理由地平步青云。那句话——私奔,那是爱,那是癌,那是如来!我管不着人们怎么说,在我眼里早已经不是人了,管是什么怪胎或是变态。我要填满那段青春的鸿沟,戎马一生,不负苍天,我知道死敌累累,那就踏平尸骨,让丧钟钟响,血凝结成路,给她尘世的幸福,就是所谓的万物。” “......我一定陪你,活着真好。”我看去朦胧月影。 “文间词话还有她,卑躬地祈祷上苍,立起两座生命神龛。” 月老我的红线不要你牵了,我心中的她只要我守护着就行。 她会知道我,像森林永驻。 寒夜睡得安稳,梦里出现她——和最炫目的他们。 第46章 弹与征鸿 天高云淡,我送了宋云哲回家。他进门直接往自己房间走,他爸戴着花镜面目狰狞,散乱收手稿散乱在桌上等着质问,没等回头站起身,就听见屋门紧闭,然后就是几声叫嚷,让人面目不自觉扭曲,捂住耳朵闭上眼睛,匆忙走下楼。 我把书放在他窗脚,裹上毛糙的信封纸,活像可耻恶勾当,环看四周,悄悄跳下平台,向玻璃扔两颗石子,顶着北风不知去往。 刘晏短信里说了一句:“零点网吧,我有事儿找你,来不来随你把。” 心里矛盾,堆积后倾倒坍垮,觉得之间的细节,一切不再重要,内心孤僻,有股挡不住的力量走到那儿去。 “我到了。” 她没说话,眼睛直愣愣盯着荧幕,像素的光在两者之间交互反射,只是拍拍椅子,使得我不自然地坐下。 “上游戏,有话待会再说。” 黑暗的背景音乐像老柴的无词歌,清凉着悲怆。 “愣着干啥,重色轻友的玩意儿!” 我看不住安心,沉不住气,迷糊地走进眼前的世界,心口凝结一层薄凉,包着一团星火,宛如岩浆里的瀑布。 看不见奔波不同着那日本的稻田,松林里的木屋,泉溪边的笑声,还有起舞的蝶。 “没事儿,我懂的,说实话是我不对,但我真希望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我其实......把你看得挺重要的,真的,一直,因为我们注定是一路人”我说。 “嗯,像原来一样吧。” “其实现在,你别付出那么多了吗,我会很觉得......像欠你的。” “闭嘴,我愿意,不许多说话,哈哈。”她在脸上挂出满心欢喜。 “对不起......”我伸过手臂,腰椎侧弯向右倾斜,勉强地织成,闭上眼睛抱她,扶手和桌角硌的疼痛麻痹后迟缓凝重地在脑中打转,我仿佛无形,欠了好多。 “我喜欢你啊!”她笑着说。 ...... “白痴,逗你玩儿呢昂。快放开我,你这姿势硌的挺疼的吧,别扯着我头发。”我逐渐看清了她的面目,往后轻甩的发梢从未在此刻显得如此美丽。 我能听到她,听到她手提着的灯笼,听到她布鞋踩着枯叶和绿草,听到她身边参加晚间音乐舞会亮亮闪的星子和萤火虫,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和心跳。 在夏天描摹凛冬的短诗,在寒冬中写满烈夏的音符。 “打到头晕目眩,跟哥们喝点呗,嗯?”她稍倾头地看着,对我说。 “好啊,貌似没什么能快乐的了。” “谁不是,比比谁更惨呵?哈哈。”捂住脸苦笑着,我至今仍不知道,那时手掌掩住的真的不是泪珠,而只是一双清澈的眼睛? 时间过得飞快,我真的不想跟他们在说一句话,日日夜夜的唾沫喷在空气中,整个家里乌烟瘴气,我真的像折腰的残菊,受够了......受够了。我决定了,纷争从一点逐渐画作平面,我看呵,不清楚谁赢呢。 “老板,四瓶普鲁士。”她叫着,温婉地侧倚吧台。 “我来付吧这次,该我请你了。”我说,拦住伸手掏腰包的她,五指像被吸住似的扣在她冰凉的腕上。掏光破旧的皮钱包,花完最后《love of ripple》拿到的钱,灯火晦涩,小心翼翼的在水汪边缘试探,警戒自己适可而止。最后啊,却止不住心底深处的那股暗流在蔓延,愈来愈满,欲得更多。成了贪婪的、自私的怪物。才恍然已走到水汪正中。怪物也想回去啊,只是水汪早就忘了它的好,回到岸上又有何意义呢,不如就做一个贪婪的、自私的,最后沉沦于清澈水汪的怪物呐。我是那只怪物,而你,是那汪清水.或许我的本质就是贪婪自私,只是撞见你之后,才被你的清澈洗净了伪装,甚至甘愿用沉沦让你将污秽不堪的我恨之入骨——只求你记着我。 想哭想笑,想过宋云哲自我暴虐的无法无天,想过死在秋海那一丝的纯粹。 一切显得药石无医,瞬间崩坏的裂罅和如同峡谷的奇观,生动的气息沸腾在泡沫中央。 “我准备,这辈子不忘你这个人。” 走出酒馆,身上沁满了麦麸芳香,沾上只属于她的花瓣,无名心中闪过声音——“樊老师,我期待您快回来。” 第47章 烟火 宋云哲在家里每天过的生不如死,他的眼里白墙化作铁栏,地板的钢针旁逸斜出。乔叶总是叫我一起去自习室,讲了关于未来种种,我显得失魂而冷漠,曾经的信念缓缓地在摇晃。记忆中的我只去了一次,那次匆匆忙忙地迟到,看着她显得自己狼狈不堪,桌上摊开各种作业,倒头来几乎一笔未动,看看云看看她,总觉得一切越来越远。然后沉默般失望而散,我知道她心里难受,但我貌似对眼前一切无能为力。 梦里的乔叶很伤心。 走过成人礼那一天,我深知对不起她、对不起生命、对不起世界,仿佛一切将我挤在罅隙,踩在脚下,天空在心中寥廓,总使天地太狭小。 你喜欢我的昨日,我却忘记了今日的你。 夜以继日的我靠在床角,听着无数次不计所有开门的训斥,走后心中怒骂几句,拿起各式的题目,无心地写着,题从看不懂到一秒得出答案,甚至看不清时光流溯。这一切并非真实存在于脑中,或许只是廉价的强硬,只是某种完美形式反复演练,形成的傀儡惯性,最后只是在比木偶的线谁栓的更紧,但却始终不知道幕后的那个人是谁。 期待的总在流浪,唯有令人癫狂的,一直如初。 我跟刘晏发了一晚上短信,早上30分钟写完了作业,没吃早饭去上了大年三十早上的补习班,最后一眼看到家中温馨了一些,红色再也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薄凉的鲜血。仿佛所有一切,只能在疲劳彼端和苦痛末地,在那人格撕扯的四分五裂那一刹那,才能看到天空,得到那只有一秒的久违快乐,纵使万劫不复,也仿佛生之意义。 课上完的自己感觉不到地面,手掌摸不到高墙,巧妙地融入人海的一滴海水,失去曾经包裹着的那团火焰,前台的人满目杀气地盯着屏幕和日志,等到来人一刻又将耐和写满面庞,就算自己如何,世界本面仍如初地站在眼前、原处。 不清楚缘由地碰了了她,照常抓住我外套的一角,满脸欣悦地装下星辰,温暖又哀伤,让人感到对不起一切,天使的背后飘满死者弯曲的倒影。 “今天能一起复习吗,这次答应我好吗?” “没问题,时间一样。”声音柔弱,带着柔弱的坚定。 回家的路上发了疯似的想喝饮料,腹部在胖瘦之间来回徘徊,早已显得疲软无力。买了雪碧、可乐、北冰洋和冰柜中最后一瓶啤酒。靠在门前假山上,清脆熟练撬开瓶盖,唯有气泡在口中充满欢喜地回忆,如同世界囚徒的最后一餐。万物说不出的消散,肃杀地飞过耳畔,不留任何一丝记忆,像大门敞开前兆,轩窗紧锁,云脚飘下雪花,飞出寂化的蝴蝶,冰晶净化着浮夸的阳光,在空气中折射出奇幻的光谱,是我这辈子见过最美的东西,光谱流淌着咱们衣裳上的淅淅雨水,看得见她们目光中有繁星春水,空写出你们的作为如鸢尾芳水,天海一色的那群少年正义般混账如水,让我在绝望中初醒,知道夏天永远不会走到最后。时间在执着,如你,如我,如小屋,如上苍不公。 四种颜色的饮料呈现出相同的酸楚,下喉的那一瞬不知什么滋味,那是第一次,却是似曾相识地深深体会到。 我回到家,繁华和红火渐行渐远,换出面具,自然诙谐地和世界陪笑,各路的亲人从各自的路向门前狂奔,时间才显万分沉着,我坐在桌子上,看着面前的课表或是公式图像,发呆,手里轻捏着笔杆,在手下不清楚那张纸上随意地划出轮回图案,如同一泄而出的尘世幸福,找出压在箱底的单筒望远镜,扭向窗外,看着唯恐破碎的精致,图像湿润模糊,分不清眼眶湿润或镜片结霜,只愿把生命倾泻在剩下的每一刻,方能少些遗憾,多一丝的无悔。泡沫填满了饥饿,找着手边一切能吃能喝的东西,不计一切吞下肚肠。约定时间这样无声到来,倦意全无,眼帘早已疼到合不上,音色低沉,走在街上如同置身深海,脚下不知什么洪水猛兽紧盯着渺小自己。无由地坐在椅子上,手脚冻结在雪中,来自一切的死亡近在眼前,混乱的头发上渐渐铺上寒雪,融化的淅水缓缓流逝在耳旁,世间只有水滴声和心跳声,冻僵似的迈不出一步,手表的齿轮停止转动,三根时针昏睡地倒在一旁不知所言。 怜悯还来的意识向前狂奔而去,钟楼苦悲地在云端阵阵敲响,足以为整个世界敲醒警钟她手里的咖啡早已不冒热气,我看着她曾经深蓝的眼睛变成幽深的沉黑,我就知道我毁了一切,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了,属于自己的青春在早已写好的剧本中彻底结束。 我们就这样相互看着,裸露在风雪中每一寸皮肤都被无情的剑无终斩着,曾经为她跨过的人山人海从身边吞尽一切地奔向四方,各种液体冻结在脸颊上,苦涩又酸楚,封存过往的一切,分不清泪汗血雨。淡薄不会明志,宁静在致远中看不见任何一株花木。 “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 “对....不.....起。”我的眼睛几乎阖拢,每一个字显得颓丧而苍白无力。 “苏弈哲,我们自己走自己的吧,我们不是一路人。”她转过身,用手捂住脸庞。 我闭上眼睛,看夜幕中的蓝苍壁画,月亮像一把弯曲的镰刀,那样近的悬挂在我头顶之上。 “你走吧,我一切会好。”她说,背影映衬的面孔在印象中活灵活现。 顷刻之间,夕阳跌落了世界,月牙弯曲的镰刀仿佛斩过了整个青春,雪花是滴下的悲怆鲜血,风声写成万物的安魂曲,自己的纪元由你我一齐摧毁,到现在这般夜空闪烁。火宵最后一刻在上惊响,无数的流星摇曳火尾向上飞驰,顶着凛冽的风霜和洒满的鲜血,像是写满夜海的行行绝望之诗,弯曲的刀刃仿佛在一瞬间变得鲜红,又片刻冷却成无情的那银寒。烟花在穹顶发自生命的绽放,那来自属于自己的最后意义,夏日彼端那蜉蝣在灯火珊阑中落在水面,晚风下逐渐落入水底,那小小的生命却沉如鲸落。时间于无情中绝望,背影和烟火榨干身体每一滴泪水,泪珠嵌在积雪上无力向下,所有葬送在寒冬,冷风不断地吹过,雪雨交织,天使的泪,孤雁的苍白羽毛,沉沦在世界每一个烟火照耀的角落,无声等待,忽然消无。火花醉熏地向下飘落,和樱花,和雪花,飘落的速度一模一样,不差一点,乘舟游荡在如水的月华之上,仰望星夜的肃杀,耳听八方临危的阵阵悲鸣。意识中双膝跪地,年少不知天命难违,火熄在上方谷,苍天弃我不顾,曾经的诺言,我都再无法守住。 钟楼再一次敲响,背影随交织在时间中的各种声音消逝远方,无形手中紧握的那跟铁索,与世间那跟紧紧相连的那跟铁索,“啪”的一声在风中折断,谁知那铁索在空中如堕落飞龙般自由游转,与寒风百般诙谐地契合在一起,随风不知去往。 我们那时都不知道,世界的一切,竟那么容易被风吹散。 飞奔回家,强装笑颜,内心纠结地无地自容,想哭要笑,午夜发了疯似的吃下饺子,却尝不到任何味道,红火不显温暖,撑到灯火全熄那刻,不敢相信的那番艰难,从未飞得与死亡那样近,本已安魂的身体中,心魔像撒旦般在窗边狂笑,无数千年梦境合而为一,惊醒之时艳阳高照,浑身汗水浸透了被褥,不敢想象凌晨的表情多么狰狞而扭曲,枕旁一边是泪水一边是昨夜的雪水,在薄布上渲染出失去做人资格的,光年之外,身旁,烟花的模样。 恒星毁灭,如同自己破碎之初,那绚丽的花火。火焰生命的尽头,那如同厄运般盛大而辉煌的礼花。 责任越大,能力越大。上一句应该是,梦境越深,伤痛越深。 恒星的一生,会以不同的方式终结自己,但却是挖自己的墓,始于引力,终于引力。 心中流萤早已黯淡,又是谁在天马行空? 第48章 出格的章草 乔叶很伤心,我经常跟宋云哲出去,他们俩喝着果汁我在吧台一杯杯地喝着啤酒,他总舍得借钱给我,各色的酒香让我不胜感激。他和她重新捡起旧梦,诉说另一个纬度的世界。我常常弓着背无力抠弄着指甲,让酒色灯光中混为一体,十八岁那年,我深刻领会到了酒精的神奇,那种溪流,洗刷一切的哗哗声,回荡在每一个角落,周围弥漫着雪茄香烟的烟气路途会在顷刻之间显得无限之长。 生活的地壳总在重重抽离,人不由得步步跌下深谷,因为空虚,所以人虚荣,因为虚荣终被世界轻易拆穿,所以世人空虚,方才狂热地追求那瞬时间的耀眼光芒,哪怕是脚底升腾的火焰,下一秒将笑于抓不住的尘埃。 她比所有人显得智慧,吐出的每一个字在空气中刻画有形,他们都知道哪班火车到的了北京,铁道在大地中间划出怎样轨迹,在遥远中打着算盘。 心中总在悠长地对我说——“北京,北京。”,虽然如今已懦弱到强大。 “我们什么时候走?”我站起来问,喝光不知第多少杯啤酒,老板习惯性地换杯子续上。 “开学就走,遭的虐我觉得已经够多,是时候该圆满了。” “小苏,准备收拾,留给我们的时间并不多。”她亲切地说,放下手边的吉他匣子,抬头望向屋顶繁华的小太阳。 “别想了,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他说。 “我觉得可以让马浩天帮咱一把,然后跟学校伙伴道个别吧......”我说。 “老马在北京有人缘,问题不是很大。” “就是那个职高的,然后老跟你鬼混的那个?”她问。 “你咋知道?” “关于你我什么不知道。” 她把头靠在肩膀上,在无声中紧紧依偎。 春天就要来了呢,今年的冬天显得格外之长。 付了酒钱,三人去零点打了一下午仙剑,然后扛着黑眼圈不吃晚饭上补习班,用草稿本写上行程,描出北京市的轮廓,暗自在耳旁函数和几何中无穷遐想,抚摸着裤兜里忘了还的游戏卡带,脊柱僵硬垂下,比此刻的时间更加生硬。快步到家,听着日常早已厌烦的无端呵斥,放在墙角坚决不写的假期作业皱烂如破败布匹,锁上门两个小时心神却沉不下来,继续翻译堆摞的轻厚绿皮小书,全部翻出的手稿堆在桌旁,在最后的时刻向上生长,他们将跟我走到北京,沾上不一样的沙尘和气味,这是我无问一切的未来一切,那是黑夜风没吹灭的最后一支蜡烛,焦油味在空气荡漾,流萤的森林——火灭油尽灯枯。 所有的小字写在五线谱上,每一个字符无不为生之序曲。眼前随着心脏砰砰地强跳,那眩目的黑暗层层在眼眸中翻折,窗外欢笑谁又和谁? 梦里的乔叶踏不进北京,人群散乱,斜影在大地曲折向天空生长,属于她的记忆飞速地在脑海播放。那个渺小的人向前冲去,秒针未动,看他的身影刺穿图像,世界的生命霎时熄灭,连带着一切的回忆,在空中张开眼眸顷刻破碎。 瞬间惊醒,凌晨三点半的手机在振动—— 乔:“一切就这样吧,我受够了,我不想再为你匡扶正义了。你的悲观或是消极,我都能够忍受,但在我心中,曾经你格外美好,没人知道你脸上为何结满寒霜,写满颓丧和无知,游手好闲,每天用顷刻虚无的美妙逃避现实。我不管世人如何如何,学习是我们唯一的出路,你自己揽来的不幸和无能,我真的没办法与你一同承受。好好学习吧,......这样我才觉得对的起你,再见。” 愤懑在心头无影无踪,我拿出在床底藏着的啤酒,阴寒的屋内酒香依旧如初,用牙撬开瓶盖的一刹那泪腺失控,能控制住的仅有抽噎的阵阵声响,声带如同痉挛似的渴望呐喊,啤酒的泡沫喧腾着溢出,滴在床角和惨白的睡衣上,深雪的冬日飞满白羽,昏黄的灯光在风中宛如注入生命,摇曳着向彼端无尽蔓延。我残忍地抓拽着干枯的头发,拉开窗户,让寒风无情地转穿过只剩下的身体,泪痕在飞雪中格外透凉,伴随着隐隐的灼痛,拿出找得到的所有啤酒,牙齿用牙齿生疼地逐个撬开,妄图用疼痛遮住本正的伤痛,大口喝着溢满泡沫的啤酒,不断有残酒滴在衣襟与窗台,渐渐在胸前凝结成冰。再痛苦些,再痛苦些,这样才能在得到救赎!空荡的酒瓶闪着死亡似的绿光,强咽的一切在冲撞,向上顶出,我伸出看不清面目的头,低向窗外,嘶哑地呕吐出一切,吐出五脏六腑,从眼里流出身体里每一滴鲜血,就像如今的那一滩不知何物。因为没有了力气,所以才能不哭,只有泪腺已干,方不至于在夜里独自哀鸣。空瓶落在窗下,在干土中撞出沉闷的响声,无力地躺在床上,仿佛有暗光在某处闪耀,慈祥而温暖,伸过手去,闪出回忆,将孱脆的身躯扑倒在地,记忆的磅礴在狂怒,冲破心口堤坝,我紧咬住小臂,抑住声音哭泣,流泪时仿佛生命在燃烧殆尽,好像灰土才能终将解脱。之后似醒非醒之中,我能清晰地感受到记忆的幻想从身体上踏过,轻薄被褥下的手掌阵阵寒凉,像是握紧什么,汗水浸湿枕巾,像死在无尽的混沌朝汐。 阳光残忍地将刀剑刺入眼眸,我妈在门前不耐烦地大声嚷嚷,拽醒昏睡的自己,我甩开手,反身锁上门,听得见猛力敲门地声音,惨悴的手重重夯打着墙壁,倒在一旁。 这一切,我受够了....... 四个人计划好了,最着急的却变成了我。北京在意识中漂泊,却比眼前的一切更像故乡。在那年,有多少少年,心口梦想着刺穿制度,用青春惩戒整个世界。最终玩着这场最昂贵的游戏,输的一败涂地。 第49章 活着多好 我是个糙俗的人,不像世人般平滑,所以会被划过任何的东西割伤,在时间当中逆流而上。 像个什么? 我的眼下有沉入水底的石头,表面锃亮,我无尽地漂流在汹涌之中,是曾经古松的朽木,在岸潮中碰撞的支离破碎,我只知道,沉没在沉默,不是人那最终归宿。 破灭的日子还有两天,回到山边看看垂叶更少的枝条,还有落叶堆满门前的小屋,旁边错落有致地斜插枯枝,败叶在光明中逐渐燃烧殆尽,星火在风中胡乱飞舞,放肆地想要触摸天边流泪的神秘繁星。 一群人坐在屋里,新添了曾经不认识的人,我们就是唯一一群没有忘记樊老师来过自己世界的人。高三的同学日渐减少,不知何路地奔向四方。 “都敢吗?”曾经操场掀起愤怒的他说。 “再不就没机会了,真的。”他们也曾在挣扎中历经苦辛,因为为被强有力地打压,所以厌恶,所以痛楚,所以不敢抗拒,支配着的,或许也会好的。 炉火温馨,仿佛一切在向着毁灭的方向灼热地发展。悲怆洒满鲜血,流淌在整片星空,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对话中说到曾经跳下去的桥,水当时记得冷透了,但是我知道那一刻很过瘾,如同另个人在你身边,经历几乎同样的人,做着一样的事儿,因为有着共鸣,所以让错觉麻痹自己——一切都还好。所有人都在说——“你没有才华,放弃吧。”,能斩钉截铁地说出“活着多好。”,对我来说,这或许一辈子可贵,因为我始终,在深夜中脆弱到不堪一击。 突然想起报纸上有一幕,名校的高三生衣冠整齐像刚从追悼会走出,满目杀气,六亲不认,四十五度角蔑视着天空,举在太阳穴前的拳头像是要想不开在一瞬间把自己打死,抬着红到发黑的条幅,暗黄的字诉说着光明深处逍遥的邪恶。 如果所谓领袖的人说——“其实,在那一天,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身旁的人,都是自己的敌人。”,台下会掀起衣襟,空气会弥漫着血液鲜明的味道,横刀立马,丧失一切地厮杀,混沌一团,没有一滴泪,表情中只有熊熊燃起的怒火与杀意,其他的,自己都不知道去了哪。 狼是高贵的动物,他们有了雄壮和无畏,在向着毁灭勇往直前;他们有了雄壮和无畏,同时将嗜血的残暴深深地刻入骨髓。所以提倡人生来具有狼性,是个及其荒谬的想法。 一切商量都计划好,散了伙,约定周一早早地到学校。我和宋云哲去找马浩天,说了不知道多少话,夜晚在虚弱的眼中看不清多深,时间永远在不顾一切地向前奔流,没有随波逐流的,都像现在被遗忘在角落。 宋不由得哭了出来,泪水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液体,洗刷万物,唯独真情除外,以泪洗面,是因为自己的脸上涂满了世界的污秽。 “兄弟,我等着你的消息!” “会的,我坚信......让笔尖走过整个世界......”宋云哲说。 “愿你有诗人的动情口吻,去悲伤地,爱这个世界吧......” 拥别意味着不会永别吧,泪腺在颤动,灯火在眼中仿佛天蒙蒙亮。 无数次希望和朋友回家的路能无限的长,看不到认识的事物,方不会被现实无情割伤。 我摸着床下鼓起的行囊,光明与黑暗在撕扯之中若隐若现。那晚的他重写完了化作风中纸屑的小说,我满心欢喜地从梦中惊醒,开窗,回头,我看见了挽起的袖口又多了几条刀痕,仿佛无时会滴下发凉的鲜血,简洁的封面写满故事,把它放在最安全的地方,深知属于自己的最重要的东西,却不能留在身边的强烈痛楚,不知不觉得流下脆弱的眼泪,我永远都不会忘掉,泪水滴在肌肤,那令人绝望又刺痛的温度,让整个世界碎成裂片,因为看不见,所以分不清白天黑夜,人心里却生来光明。 她的身影在梦中无情出现,世界还朦胧,我们......还相逢......那一晚,我甚至对不起一切,那放肆的仍药石无医。 夜晚的天空上,会有我们的影子游荡。不知所向,他们映上了白墙,抱紧了不放。滴答的时光......再不流淌。 梦里诉说的,那第一次记得清晰,写在手稿的封底,翻过去,不知几次渗出的泪水,打湿,闪着光的文字—— “星空低垂 蓝色的天使请你慢一点飞 在尘埃的世界里 没有清风相随 永远无畏 他说好不再掉眼泪 上膛染上鲜血 千星之城不会天黑” 书中最后一句,泪滴催生下的墨素缓慢地在白纸中生长,结出花蒂,生出缀满寒霜的白叶。 那些年离金戈铁马最近的我们,却在时间中最常哭泣。 第50章 复返 宋云哲今天睡在我的上铺,环抱着包裹身体张开“大”字,行囊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充满活力地律动,枕边浮泛着月光,那一天的夜晚如此温柔,来自世界的每一处光芒护佑着我们,爱的光芒永远跳动,像在黯暮中的流萤,于绝望之初,写出生之喜悦。 该结束了,二月的飞雪吞尽无数,镇上仍盖着一层白芒的布衣,在日落月升的角落散射着梦幻的虹光,美如分形,璨如水晶。节奏沉稳地呼吸,心静末端好似一切都会回来,回到身旁,驻留在久踏的沙场,脸庞的窗边雾水涟涟,晶莹的露滴巧无声息地向下滑落,飘荡出美丽的弧线,描摹着梦里的丘陵与河流,点晶不动的,像星火流萤,是黯暮下最终的模样,美如赞歌,短如诗行。右手紧握“journey map”,纵横的十字与岔路在脑中无数次陈列、散落、沉淀......回到刚出生时啼哭一刹的模样。 把翻译过的手稿整齐地塞进包裹,那是确认过属于自己的东西,带上脑中的所有回忆,踏出那步起,便与这座城镇无关。 抚摸着曾深夜无意识刻出的文字,依稀认得出来。——“伪”、“生”、“愿”、“夜”、“爱”、“善”、“青”、“梦”、“乔”、“幻”........沉淀的五味杂陈被浪潮掀起,升华在空中的水汽中,于梦中生出万千。 静等着四点半,那时间钟楼不会敲响,清醒对的上表盘古旧的时针,拉开窗帘的天色不真实——像是谎言破碎时氤氲不定的记忆般,于浪潮中若隐若现。 “我们走吧。”我推醒沉睡的他,看他抖擞跳起,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眶,胸口堵塞着不知什么滋味,像是什么东西要讲身体从内而外慢慢侵蚀。 门外清凉,笼罩着层层迷雾,无数的粒子在灯火中升腾,辉起光芒,装进地母的瓶中星辰。在恍惚中双腿发飘,椎骨隐隐作痛。 “期待着一切吗?”他问。 “不多说了,我觉得那里是唯一的可能,我从不知道那里如何如何,但我清楚待在这儿全都没戏。” “充满希望吧,活着,多好。” “活着多好。”南十字星双眼,注视着我们。 回首,再向南,以南至南。 翻过干枯的藤条,路泥泞而沙滑,所有人在木屋旁,唯有我们俩不穿校服,角落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你怎么来了?” “带我一起走,好吗?”刘晏说。 “他是......”宋云哲问。 “不用管了,这是我哥们儿。”我揽过她,看不见羞红的双颊。 “算了,人多,也都好有个照应。” “余雪君呢?”我问。 把手机关机,让一切失去关联。 “在那条河旁,我们会碰头。”仿佛运筹帷幄之中。 他打开背包,不知道找些什么,我看到一个相框,古旧的黄铜相框,粗糙着冲洗出彩色的模糊照片。 “你怎么还带了这个?”我从包里精准地拿出,看得清玻璃和铜框折射出光,狭小的框中装着一个宇宙,有他,有我,还有早已经失去联系的童年朋友,仿佛期间只有我们走到了最后,在打雪仗,模糊中纯粹的只有笑脸,没有如今的荒谬与无奈。 “属于我的回忆,让我时刻知道,不能丢掉这些。还有,咱们要去的,不正是这个地方吗?”他露出了纯真地笑,却无端让我想起了她。 “各位,等我回来......一定记得在屋子这儿等我们。”他转头,向站起的人说。 因为失了伪善,所有话语苍白无力,一切的共鸣,都在心底,随时间抽出新芽。 蹲落在学校角落,往所有恶心人的座位上画满涂鸦,或拧掉桌椅的螺丝,把那堆破烂的材料统统扬起,看着他们慢慢飘到地上,飞出窗外...... 我们又聚到一起,准备冲出校门。听到走廊尽头门框的摇晃声,闻到鬼祟气息的人悄悄地走过,看得见的只有指示牌黯闪着的绿光,一盏教室的灯昏暗地亮着。 罗弋都的身影撕成碎片都认得出来。 揽着一个长发垂肩的身影,他能干什么好勾当?我们跟了去,蹲在门框旁,目光集成一束,看这贱人原形毕露,干着什么稀奇古怪的事儿,从来跟钱和性脱不了干系,其他时间把头死死按在裤裆里读书,鬼知道想着啥。 两具身躯紧密地贴合在一起,所有人都知道了。 “搞不搞他?”宋云哲斩钉截铁地说。 “那必须,但咋搞?”我说。 “给你看个宝贝。”他轻轻拿出了放在口袋里的摔炮。 “你随身带着这玩意儿干吗?” “防身,防北京地段的老流氓。” “把上面的小窗打开,然后扔进去,找几个人接两盆水,在门口准备伺候他。” 那饥渴的,宛如饿狼般的兽性,在昏暗的灯光中蔓延,像一团熊熊燃烧的黑色火焰。 罪恶的手不断在局限中摇动,让人咬牙切齿,水盆端到脚边,内心无比强大。 “给这傻逼个惊喜。”我说,这种人脑子里估计成天想着这种事儿,把情愫当成肉欲,当成炫耀的资本,在肢体快感之间,毛孔无不冒出恶俗与轻贱。 纸盒慢慢地打开,他比埋头刷题时更专注,再愚钝的人,我们笨手笨脚之间也能够有所察觉。 呵,我荒谬地撇着嘴。捧着红纸包裹的细小鞭炮,宋云哲悄悄把天窗打开,两三个人站在门前。划出几条圆满弧线,齐刷刷地爆裂出火光声响,伴随着还有屋里那发自罅隙间心灵的尖啸。 无数的人纯粹无邪地笑着,发了疯似的向走廊尽头奔跑,脚步声撼天动地,像整栋楼撒了乒乓球,一切在狂乱地跳跃着。 “操他妈那个傻逼?”里面的人大喊着,附和着几声旁人的尖叫。 “罗弋都我是你爸爸!”我俩齐声说道。 他抓起校服外套,眼中藏着的火焰更加污浊而滚烫,向着门前大步流星地走去,忘记了扶正胸前徽章,头发像刺猬般倒悬在空中。 “朋友,吃了吗?”两盆水交相泼了出去,其中一人奋勇向前,盆底和脑壳相触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是这辈子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他笨拙地挪动着身躯,滑倒在水泊中间,两只手如同死蛇般无力垂着,想必愚笨和愤怒交相顶在心口,说不出任何的话。 彼端人们欢快地笑着。 宋云哲拉我去二层的卫生间,从隔板和窗台之间抽出纸袋——“托学弟帮我顺出来的书,学校图书馆这么多好书不能浪费了。” “你还认识初中的?” “那个社团的,不就是吗。”想到什么伤心事,轻叹一口气。 “走吧。”学校大门敞了开,门卫保安出乎意料地醒着,只能强硬着冲出去,睡眼惺忪,视线模糊,抓到我们并不现实。 “早知道不匡扶正义了!”宋云哲说。 我们两个领着头走,或许只有我们知道去哪儿。在脑海中无限推演过的道路平常无奇,愿望在毫无穷尽地向前飞驰着,在脚步,永不停息。 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蓝的发黑的天空高挂着金阳,不像以前的那番刺眼。打算着找到铁轨,混入站台,然后藏进货仓,告别他们,告别青春结束。余雪君计划中在那条河对岸等着,彼此的脚步沉重而富有深意,像是人无时无刻都在与世界沟通,当离正确的地方愈走愈近时,光明在头顶,会有这如梦初醒的压迫感,承载着沉甸甸的希望。 小巷和十字路口曲折纵横,弯路多而长,出了些差错,彼端看不见高桥,湖水结着深厚而透亮的冰,交相折射出现实的无限纬度,宋云哲跟她打了电话,让她迅速来这里,另一旁的声音饱经沧桑有充满着温婉。 “还跟我们走吗?”我问着后面的人。 “送行吧,你们要做成了我们想做,却一直做不了的事情。” “好,歇会,一切会变得越来越好。”彼此拍打着肩头,示意地点点头。 第51章 穿越森林 宋云哲看不见她坐立不安,绕着河边徘徊,再徘徊,路上的车变得不那么多,剩下的人在悠闲地游走,劳形那么不值得。 有粗老的声音在耳后大喊大叫,雾气氤氲,清晰的只有高大的人影,向这里急躁地迈腿,雾中闪烁着两道蓝红的灯光,在所有微弱的光芒之中尤为醒目。 “站住,你们!”有个熟悉地声音高叫道。 主任的形体谁都记得清楚,一摇,一摆,眼睛中亮着光。 十几个人成群地走在街上,未免失策,过于醒目。 我们之间逐渐联结,焦灼,恐慌,对面有不知多少人大喊大叫着,无处可走,身后是围栏和冰湖。宋云哲急忙拿起电话——“你知道我们这地儿吧,到对岸,等我!”揣回兜里用不到一秒,抬起头环视所有人——“没办法,往对岸冲吧......”身后的阴影越来越清晰,脚步践踏寂静,人看似很多。我双脚踏上冰面,石堤边缘渗出水来,没有任何声音,拂去素裹冰晶的积雪,透亮,清澈,深不见底,镶嵌着梦幻的气泡,像希望孕育着的生命,我向前,回过头,招手,令人担忧的重量顷刻压迫在悬于一线的二维平面。雾水彼端何处在崩坏,不得而知,只是身后的人影散乱,认不得的,不属于我们的影子漂浮在河岸边。迈起腿,向前示意地踱步,压低重心,冰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积雪,脚底踏出的晶莹之下,仿佛在和深处的眼神彼此相视,湖中央的雪层深处,也不知道藏着什么洪水猛兽,听不见了声音。向前奔跑,松雪践踏、压缩、移动......的印象纷至沓来,隐约不知哪里的冰层析出苍白裂纹,只知后方无终,前方未知,闻得到彼岸花开,雾气中满熏香。她跟我靠的那样近,仍忘不了昨日在烟火下甩开手的她,在深夜舔舐着残余的温暖,撑不过夜晚,一个人看绚丽花火,流两个人的泪,酌酗来自世界的酒,抬头的自己早已面目全非,或许,眼前,身旁,才是最毒的蛊。 心房,身旁的人终究在身旁,或许那现实咫尺之间,靠缝合着的心,顶不过命运不公。 湖心所谓的另一世界,不见岸,不见山,不见巷,只有清晰的人。耳畔后回响着、叫嚷着,那些看着少年们的人的声音,终究迷茫在雾中。看见桥,忽而有车影刷刷闪过,分不清何方彼岸,只是向前冲,空中的雾气寒冷地渗入毛孔,起风了,身后成串的脚印被层层浮光埋没,化作掠过的影子。 脚底清脆而深沉地崩裂,是真实的幻觉,听得见分崩离析的声音张狂,在积雪下蜿蜒前行,像迷宫不知所向,勾勒着深渊顶层的弧线,回望,延伸,再回望,平静之下,面目全非,正是身后模样。声音仍然在响,步履加快,无路可退,被印封的冰脆弱,深沉地又被步履撼动、敲开,怒火,或是什么,在脚下无穷燃烧,不知何时张开血盆大口,谁会失落在雾中,不知结果。眼前窄成一条线,世界压缩,只有我和她,奔跑,蔓延的冰痕在追逐,我们听得到彼此的呼吸,踏上土地,身后的绿毛怪兽在积雪下看不清的庞大,渲染出重重阴影,有的脚印下死死地刻着破碎的深刻纹路,我从未想过,少年,十八岁,离金戈铁马如此近,距离灾难或许也是那样近。 瑟瑟离离,芦苇萧森,苍苍蔌蔌,或雁落哑哑,或鹭飞濯濯。 那飞鸟离析在惆怅的天空,枯萎的芦草招摇着,呼吸飞雪融化的寒露,土地是母亲,安心,就在我身旁。终于和余会了面,所有人气喘吁吁,回头去看,雾中的距离消失不见,如同两个不同纬度。匆匆,苍白却有力的脚步声仍不停,我们预感相同,手合在一起,愿风如初,四散而去。四个人穿进森林,找寻田野中穿出的轨道,宛如会在太阳堕落之时通向银河。方向模糊定出,林子枝丫纵横,角落有生出的荆棘,看得见三两流浪在视界外的山茶花,于角落暗自绽放、凋零,环绕在树干上的纹理写满故事,镌刻花样年华。踏出一条狭窄小路,在花白世界中描摹出一条冻土,醒目而饱具沧桑,会有吹雪从苍松坠落,抽象而明亮的晶体顷刻出现又霎然破碎,像拈来的浮沙洒在空中,脚下的土地,素裹之上结着一层微薄的冰,踏过之地,清脆的声响后,松软如棉,光如兵刃,炽热地在凛冬中乱舞,是昨日,依旧。 编制在一起的枯枝之间找不到方向,因为四周瞬息万变,所以看上去永远都是那般无觅终路。走着走着,森林在扭曲,有未结冰的溪流在身边流淌,冰片浮泛水中,撞击岩石发出空灵的声音,零度的水敷在双眼,缓解疲劳与无力。坐在岸边的苔石上,用手抚摸着涌动的溪水,迷茫地寻找方向,语言显得苍白无力,所有人都在旋转着视线,重复、交叠,方向无动于衷。 朦胧的太阳在宇宙之间无情地滑动,无数次的景致似曾相识,草木,云雾,问不清东南西北。 饥饿着,双脚在冻雪中肿痛着发着痒。驻足在树旁,遥望不可及的长空,无力变得敏感,视线的末端毫无穷尽地在缩小,窄如罅隙,短若真相的叩问, 无由地翻过丘陵,被无力躺着的铁轨险些绊倒。宛如灵光乍现,踏过的冰晶,塑成冰蓝的铁轨。在雾气中绵延,生长,褪去青苔与铁锈,于分不清昼夜的天地之间,飞驰,跳跃,织成银河。摇曳出,在铁道之夜中浮泛,群星闪亮,柔如音符,流淌在五条天蓝的长线中间,灵光一闪、再闪,随脚步,连绵,不知去往,安详沉静,和命运贴的那样之近,仿佛第一次的护佑,雪在流泪,枯枝抽出新芽,森林又开花。 计划好的方向在雾霭中支离破碎,寻觅,找到了田野的车站。音符落下最后一串和弦,光耀开始沉降,宛若命运,会永远告解内心。 我至今仍认为,在荒山中踩到轨道,碰巧联结着人群稀疏的车站,还有着贯穿北京的运货火车,我仍相信,青春刚好,这一切,一定是安排好的。 没有那么多巧合,或是无心赠与,或是天音璀璨。 但愿。 第52章 北京 从混乱中钻进了货箱,我们四个人蜷缩在板条箱的后面,无数的脚步声在周围旋转,闭紧双眼,急切地等待舱门闭合,黑暗中响亮的一声纯粹。 夕阳如血残虹,滚滚的江水川流不息,不会凝结成冰。他们在不知何处谈着话,跟世界,跟眼中人,诉尽衷肠。她倾倒在的肩旁,熟睡着,脸颊下燃着一团新火,日薄西山的暖阳淬炼着浮夸的一切,闪耀在我们身旁,于心神燃起火花,在世界中蔓延,于黯暮将至的田野中无穷探索,呼唤流萤,让天还回白昼,夜无痕。 我撩开她遮住眼眸的刘海,愿秋阳照进梦乡,一切都要是新的开始,温暖、滚烫,让铁道另一头,溺死在没有我们的时光里。 绿皮火车逐渐在风中划出声音,旅程展开弧线,鸿鹄高翔,我们如此强大。 我对不起乔叶,但我别无选择,我深知,一切可以挽回。但肩上的人才和自己离得最近,支持选择的头一次是理智,而非情感。 后板门有谁写下的花样文字,或许来过这儿的不止我们,如今在纵横八方,与世界谈笑苦辛。 “在的鲜血和碎片中有白色的木马 那是宇宙中飘零的星辰唯一的家 白色的恶魔屹立在大地上 奔跑像爆炸头的少年一样 在孤独的围城中没有春夏 但那彩虹留下的种子必将开花 在那天世界上已没有了纷争 对吧红色的夏亚 留在所有孩子手中的梦里化作落花 我们会给孤独的少年搭一个家 存放他那无处安放的热血和年少 还有关于和平的世界的所有美好 晚安,北京。” “从不会后退在风起时 在风眼之间挥挥袖子 化作落叶行遍天涯正当时 种下满地燃烧的种子 远方炊烟里有酒肆 鄙人连夜赶路追风至此 永不妥协就这一次 这才是豪杰的样子 飞雪连天射白鹿 笑书神侠倚碧鸳 晚安,北京。” 会好的,会被包容的。 对未来似乎没什么计划,因为当下安宁,埋藏于乱世之中,更似康桥。有无限的可能,有无数的挫折,那是闯荡,若非命葬他乡,就是百年史诗。或许不会传颂世界八方,但会写在那群人心底,敲开果壳,看里面浩瀚的宇宙,飞出流萤和蝴蝶,浮荡于永无止境的黯暮之中。 因为世界美好,所以泪水两行,一滴落在脚下,一滴落在她衣襟,是我对青春重新求爱。 敞开心扉地微微一笑,轻轻抱住她,手臂,每一个落点编制成线,如年少温存的旧梦,将夜空中闪现的寒星彼此相连,闪耀出城池的光芒。远方在安静地开花,召唤着玫瑰味的年华。太阳把树叶放下,树下遇见幸运,解开一头长发,那是最美丽的风景嘛!披上一身彩霞,拥抱在樱花树下。我会为她,将青春装满两个瓶子,一瓶是星辰,一瓶是流萤。 她苏醒在时间之中,诉说梦里梦到夕阳,温暖了多日的无眠,这是此生最安稳的一觉,并非真相,而是不曾想起自己在童年时的安睡。 “我喜欢你!”她说。 “我也是。” 她看着我一脸痴迷,“逗你玩儿的,没见过世面的玩意儿,是做朋友的那种喜欢。”看不出破绽地笑着,那是我第一次认为,谎言,竟也能如此美丽。 我认为这句话真的是个玩笑。 不久后我发现,这个微笑之上,盖着一副厚厚的面具,将初恋融化,用泪水浇筑。 ...... 凌晨,北京的风儿在呼吸,喜鹊叽喳地叫着。我们从车上跳下田野,走进繁华而寂静的北京,墙面曾掠过无数尘埃,是我故乡的样子。 晚安,北京。 第53章 命途中美丽的点缀 我们完美和马浩天的安排对了上号,找到了便宜的住处,虽然只是个两间的地下室,但,同行人一起,会更加亲切。 我告别了十八岁,十九岁的生日,在北京度过。没有华丽的场面,也没有攀比着的礼物,只是共同旅行的人,一早坐上42路的公交,去南锣鼓巷,街上车水马龙,弥漫有不一样的气息,使人向往,诱人沉浸。 牌楼之内四四方方,分得清东西南北。任由古巷交错,阡陌纵横,总能找到该去的地方。古色古香的酒吧,怀旧的旧墙上写满故事,和酒保谈的尽兴,酒杯一次次地斟满,在肚腹寻常,将旧日耻辱的记忆无情地吐出,看它被故乡的光芒碾的粉碎,留着只会徒增烦恼,警醒面前的人,未过不惑之年的人,不要上了当,蹉跎了岁月,也看不见迷茫结束。 他是个货真价实的诗人。不是人群中一抓一大把的那种,脱离了刻板束缚,并非压缩活物和景物,以使人一头雾水为傲。一样历经过坎坷,活过黑暗年岁,染上除了烟毒以外的所有瘾患,在崩溃边缘曲折前行。 我们都认为,在吃苦方面,输得一败涂地。因为曾经憋屈到极致,躯体抽象,在撕裂的人格之间夜以继日地飞驰,所以平凡变成不平凡,跨过万水千山的发丝,沾满各色的清淡花香,风尘的衣裳,缀满在日夜析出的七色琉璃,刘海无时无刻不在浮动,无羁笑吶着春风。 他的背后,有一颗吟游之中,炙热到令世界发烫的心。 他递给我们一沓钉起的厚厚草纸,首页无名,有熟悉的那句——晚安,北京! “水过桥边 寥寥人烟 是一身白衣 的少年 单衣佩剑 长发翩翩 闭上双眼 想念 粉红色垂眉间 慢慢睁开双眼 前方若隐若现 但愿 这次正巧遇见 心上人在湖边 灯火浊酒星夜 作伴山海之间 晚安,北京。” 字字如触电一般,刺进心中,唤起回忆,像属于他的花种落在心田,狂妄而富有野性地成长。 曾经将词话写进心底的人,如今就站在我的面前,站在宋云哲的面前,他险些激动地涕泪横飞。 一页页画有简笔画,钢笔点出的字窄小、曲折,饱满欲裂,装满天地精华。过去二十年了然于目,和心中的一角,完美地契合,如教科书般,一模一样。 他的名字——归阳,少年归,归子寻秋阳。 在酒吧过了生日,每人吃一块小小的蛋糕,歌颂青春万岁,愿风如初。 手稿作为礼物,永远留给了自己,保护好,带有五湖四海悠香的七色之花。君不见,九州沧海几时空? 没来得及,走过颐和园,登上万里长城,将鼓巷铭刻心头......和旅途的人看到倒映在水中的白塔,披蓑衣一起守望断桥,摘下箬笠撑长蒿终日漫溯...... ...... 脚步声敲碎了宁静的夜,早晨,我如梦初醒般躺在自己的床上。 我没有参加高考,和我爸一起继续深入,夜以继日地学习翻译,书稿像一块块砖,搭起城池,护佑着城府中央的永恒。 宋云哲跟我说,所谓努力半年,只为证明自己,莫非贪图安乐,所谓丧,只是种保护,因为对未来充满期望,所以在混乱中终日无所事事。 那年的他考进了传媒大学,让所有人为之一振。临走嘲讽着那群贱人,仿佛这辈子最重的一击。人海中浮出水面,一己之力压得跨惊涛骇浪。幻想狂妄的浪子,思绪在神鬼中迸射千阳。杀死了情长,醉步徜徉的天才,夜无风雨,意无情。开学第一天辍去,父母相信他,留在北京,仿佛是一场战斗,临终不知所言。 他那个盛夏,樊老师依旧没有回来。 刘晏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最后一天,我们在酒吧会面。我死死地抱住她,怕松手后的一切飘散如烟。她轻轻地推开,轻易地拆穿我的束缚——“回去吧,乔叶,她一直在等你......” “不,我们不是一路人......”我说。 “相信我,你们能互相改变,青年的你,绚烂多彩。” “没了你,我的世界将失去所有颜色。”、 她走上前,拭去我的眼泪,我逐渐能看清她的颜目...... “好好的昂,别再没日没夜地熬夜了,对自己好点儿,你还要把一生先献给文学呢.....”她勉勉强强地笑笑。 “为什么?” “对不起......我们是天底下最好的朋友。她是你天底下最该爱的人。”噙着的泪,喷涌而出,决堤着冲破时光。 “我不相信......” “别像当初我们那么任性了,每个人都会有每个人的使命。别来找我了吧,要不,我们连朋友,都做不了.....” “我对不起你......”相敬如宾微鞠着躬,把背影留给凄凉的自己,我驻足在原地,哭得一败涂地。 多少年后,我才知道...... 单思宇活脱脱地成了一个怪物,他喜欢的那个女生,永远离开了自己,那个黝黑贱人,将纯爱当做肉欲。从曾经的桥上像我们当初一跃而下,只不过,再没有浮起来.....他的苦痛与仇恨雪上加霜,残暴地自虐,屠杀着无数属于自己的东西。他们无由地碰在一起,她重塑着他原来的一切,一起走过无数的医院,夜里听着他诉说无穷无尽的黑暗,一夜之后,自己险些看不见初晨,只是那无边黑暗。如此日复一日......只有她,能让他饶恕这个世界,不让它的过错毁灭自己。他也终于意识到,生命的可贵。 她说,我需要一辈子,来治愈这个和自己曾经同路,却伤的最深的灵魂,这是她的本愿,仿佛胜过一切。她喜欢的是我,这没有任何错,那天和不知之前之后多少天,倾听完寄生在他身上的黑暗,内心像着起鬼火,想起她辜负的我,在泪水中终日彷徨,徘徊于黑暗之间。看不见黯暮的流萤。 他们如今还好。她治愈他的唯一途径就是让他感受到爱,而这一切,必须始于自己,接受他对世界仇恨之中的最后求爱。但善良的灵魂,终究幸福,没有所谓那使命的折磨感,因为鄙视一切的伪善,所以金黄的麦田将永远环绕着她。 乔叶和我,重拾起旧日,送上了迟到的生日祝福,。我要对得起她!她上了本地一流的大学,四年来我夜以继日地学习,和远赴外国的小众作家日日夜夜交谈,收起狂妄,谦卑地倾听一切,然后光荣地,将文化的精粹,用方块字垒出城池,秉承工匠之心,格物致知。 那是樊老师临终前告诉我的一切...... 癌魔袭击如霹雳,他的脸上没有映出皱纹,却离开了我们。他给天下所有教过的同学留了一封信,讲述了老师的不易——说着一切为考试而生,其实都知课本粗俗,知识高尚,但,他们在生活和制度面前,同样无能为力。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也和你们一样,有着青春中保护自己的本能,或叛逆、或丧,皆是一样。他们也有,只是为了保护自己,并非带有深沉的恶意,别生气了,你们,和他们,都没有错,所有生命中遇到的人,都是缘分,对得起这缘分的,便是包容...... 我跪在病榻之下,不知所言,泪水和狂奔的汗水,渗透衣服的每一处角落。 第54章 后记 宋云哲坚持着属于自己的艺术,一腔热血,却沾上尼古丁和酒精,虽然是个天才,对资本却依旧乏力。余雪君当着音乐老师,二人生活清贫,却充满温暖。他跟我说,家是他唯一觉得温暖的地方,最重要的人就是老婆孩子。 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高尚的天才,在社会中却一窍不通。 两人在餐厅吃饭时,我在洗手间,曾经一起披着校服的熟悉面孔,醉醺醺地摇晃着,撞在我身上,没有骨骼的坚硬,只有笨重的一团赘肉,像一头猪,还不是特立独行的猪。在厕所呕吐着,下一刻在视线彼端又不知道和哪个处长说——“今朝有酒今朝醉!” 我看着逝去的一切,燃起我心中的萤火。 我答应宋云哲,马上去北京找到归阳。 为了讲述和倾听。 愿每一个人民教师得到尊敬,愿每一个年少的梦想得到尊重,一切是生命中的春暖花开。 第55章 终章 有一段时间是一块青璇,只要有朝阳它总能发光,群青的万山包裹着时空,只要敢去喊,世界就敢答应。 天台前有一排白杨,镀满瑆日的辉煌。一年躺在无尘的地上,不见风霜雨雪,时间的海悬挂在天上,破晓中初醒的梦碎片凝结,怀着一分余阳,像北海的鲲、海峡的鲸。盯着鱼鳞般的千叶,分不清春夏秋冬,无时无刻主宰光芒。只要挂钟上的指针不曾停歇,日光与夜行的灯光永远在这儿,像是尽头,又仿佛起点。 天宫奸雄奈何人间有万千白杨,世界活着、变幻着、流动着,它们仿佛永恒享誉命运加冕与恩惠。没错,相对而言,就是这么不平。 生命必定有段肿胀,北极的风刺进心里刻在骨头里,抬头看不见日月。仰天呐喊,天不应。对着朦胧的地平线诉问,能听到长城的回声,像是钢铁般冰川的讥讽,身后的狂涛疯狂地笑,海浪恣谑天地。灵魂用来挣扎,精神用来流浪,肉体用来饥寒,找到世界的昏梦小屋,有用北方白杨烧成的炉火和夹在游记里的白杨叶,翻开看,记忆犹新、记忆由终。疲劳的躯壳坠入安眠,时间在回忆里时快时慢。 想想,记不清多久了。时间早已暗示,不知缘由的那粒白杨种子,生而为人,必有一义,逃不过躲不过。像一粒沙,雨水洗刷灭迹天涯;如天白杨,万洋海涛,屹立为王。 杨花依旧之时,脉中有着气贯般长虹,珠玉玲珑一篇诗,折射万千路途的辉煌,如鹰似隼的嗓音能震破苍穹,割破天空,掏出夜魇中的金阳,聆听万山回唱。——只要敢去喊、去做,天必须答应你,防止天宫被锐耳的箭击穿。 胸怀星日,心怀热火。冰川纪会来,化作洋流向未知的方向流淌;极夜会来,成为一片萤火新宿。 白杨。 种子在行囊中。十年后是一粒沙?还是一棵茅盾笔下的白杨。 仿佛一颗永恒的太阳,永恒回音的天空,永恒洒不干的热血......永恒的一段时间。 那抹杨絮随风而摆,引动漫天华彩。接好花环织就,自己和头顶的天空、时间,彼此加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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