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第 1 章 “你靠临深捞的钱也不少了,该知足了。” 居高临下的语气,冷淡不耐的态度,无一不泄露出说话人的轻蔑。 “我们早就给临深准备好最专业的团队,你一个连专科生都算不上的外行,应该识趣点别再赖在临深身边不走。” 宋颂眉眼同样冷淡。 他早就不缺钱了,仍保留着每个周末去见顾临深的习惯,不过是因为顾临深依赖他,他也习惯了被顾临深依赖而已。 过去他确实利用过顾临深。 顾临深有着世上最聪明的脑袋。 顾临深是罕见的学者综合征。 随着精神类疾病的认知普及开,自闭症逐渐走进许多人的视野,而自闭症之中有极小一撮人会表现出学者综合征的特征,他们和自闭症患者一样对外界感知不灵敏,基本不和人沟通,但是在艺术或学术上有着过人的天赋。 可能性很小,但确实存在。 宋颂意外认识了顾临深,发现他做的研究里有不少适合变现的技术,麻利地哄着顾临深把技术交给他去做变现研发。 宋颂借着顾临深对他的莫名信任,敲开了一扇扇技术之门,短短十年就一跃成为跻身富豪榜的青年俊杰。 他野路子出身,做事不拘一节,早年还做过不少不光彩的事,顾家人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这些年不知想了多少办法要把他从顾临深身边撵走。 可惜顾临深谁都不搭理,只认他一个人。 直至前些时候顾家培养出一个科研新秀,对方长得眉清目秀不说,还和顾临深很投缘,两个人竟能就着研究项目聊起来。 要是告诉宋颂那些项目成果有什么用,宋颂可能有一万个把它们变现的方法。 可如果是让宋颂参与研究、和顾临深聊项目内容,宋颂就两眼抓瞎了。 顾家大哥说得对,他读完高中就没再往下念了,学历有限,水平不足,满身市侩气,眼里只有钱,他这样的人,本来就不该和顾临深有什么交集。 他要是顾临深的哥哥,也不会乐意看到这么个存心利用自己弟弟的人留在顾临深身边。 “好。”宋颂摁熄手里的烟,随手把烟蒂扔在桌上那晶莹剔透的水晶烟灰缸里。 他抬手潇洒地在桌上那份终止合作的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就这样吧,他赚的钱够多了,估计十辈子都花不完,着实没理由巴着顾临深不放。 宋颂把笔一扔,毫不留恋地往外走去。 顾家大哥没想到宋颂这么干脆,一时忘了要说什么。 等宋颂都进了电梯,他才想起弟弟还在家里巴巴地等着见宋颂。 想到这里,顾家大哥脸色又沉了下去。 这就是他不放心让弟弟太过依赖宋颂的原因,宋颂这人唯利是图,偏又有着八面玲珑的手腕,看着对谁都挺好、和谁都能交朋友,实则冷心冷情,根本不会有什么真感情。 他不想办法把宋颂撵走,难道放任宋颂把他弟弟的价值榨干再拍拍屁股走人? 顾家大哥怀揣着“终于解决一桩大事”的心情回家,才踏进家门,就看到弟弟顾临深正端端正正地坐在能看见大门方向的位置,正襟危坐地玩着俄罗斯方块。 听到开门的动静,顾临深抬眼看向大门的方向,眼底有着一丝不容错辨的期待。 看到顾家大哥后,顾临深又把目光收了回去,继续专心致意地玩手里的俄罗斯方块。 接下来几天,顾临深除了吃喝拉撒外哪都不去,一天到晚只坐在临近大门的沙发上打他心爱的俄罗斯方块,似乎怎么玩都不会腻。 谁来找他他都不理。 顾家大哥意识到了什么,蹲到顾临深面前与他平视。 顾临深这才把目光落到自家哥哥身上,眼底掠过一丝疑惑,不知道顾家大哥为什么要到他面前来。 在顾临深的世界里人可以简单地划分为两类,一类是宋颂,一类是其他人。 “宋颂不会再来了。”顾家大哥对顾临深说出这件他办了好几年才办成的大事。 轰隆。 外面响起一声惊雷。 顾临深睁大了眼,眼底满是无措与不信。 宋颂很忙,宋颂有很多事要办,所以他不缠着宋颂,连电话都不打,只乖乖等宋颂忙完来找他。 为什么宋颂不来了? 顾临深幽黑的瞳眸里蕴起了水雾,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已经这么听话了,宋颂还是不要他了吗? 顾临深拿出手机,播出自己熟记于心的那个号码,却只得到一个“您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的机械音。 顾临深脑袋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宋颂不要他了。 这个念头在脑中轰然炸开,炸得顾临深心脏阵阵抽疼。 他脸色变得苍白,捂着胸口猝然倒了下去。 顾家大哥脸色一变,忙叫来家庭医生给顾临深急救。 …… 宋颂并不知道顾家发生了什么,他花几天把手里的事拢了拢,只身来到边境一座雪山底下,准备和昔日好友登山。 他们一身专业行头,瞧着就是有钱有闲的人。 不是节假日,也不是特别景点,沿途没什么人,连信号都不太好。 “难得你这个大忙人有空来找我玩。”好友感慨道。 他们从小就认识,可以说穿着一条裤衩长大的,只是后来变故太大,宋颂去了首都发展,他来到这边当登山向导,平时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我都三十好几了,再不来跟你活动活动,以后就再也上不去了。”宋颂笑道。 人过了三十,就能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失去青春年少时的活力,再过几年他就算想登山,恐怕也没那体力了。 “你们啊,就是在城市里待久了。”好友给宋颂嘴里塞了根烟,自己也叼了一根点上,凑过去用燃着的烟屁股把宋颂的烟点着。两个人吞云吐雾一会儿,好友才接着说,“我认得一个老向导,人家六十好几了,一天还登山两三趟,三十岁算个屁!” 宋颂听着好友说话,心情好了不少。 这就是他来找好友的原因,这句掷地有声的“算个屁”是好友少年时的口头禅,说了这么多年也没改,听着就叫人满心豁然。 世上多少恩怨纠葛、爱恨情仇,都可以来一句“算个屁”! 两人相携登山。 山路不好走。 越到高处,积雪越深,脚下容易打滑。好在他们装备齐全,走得还算顺畅,中午就走到了半山腰。 太阳高高升起,日光却因为洒落在雪山而沾上了几分冷意。 宋颂指头动了动,烟瘾犯了,可海拔越高,空气越稀薄,哪怕他平时坚持锻炼,身体底子还不错,也不想太糟践自己。 “要不要歇歇再走?”好友问道。 “也好。”宋颂点头。 两个人寻了个地方坐下,喝了点葡萄糖补充体力。 他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忽然听到有人喊:“颂颂!” 宋颂一愣,循声望去,只见顾临深一身狼狈地站在那里,表情有些惊喜,又有些委屈。 宋颂见顾临深什么都没带,脸和手都冻得红通通,顾不得追究他怎么会跑了过来,解下围巾上前裹到顾临深脖子上,又塞给顾临深一瓶葡萄糖让他先补充点糖分和水分。 宋颂把顾临深上上下下都拾掇好了,才拉着他到一边问道:“你怎么找来的?” “定位。”顾临深言简意赅。 以前宋颂怕他走丢,在他手机里装了定位,宋颂能看到他在哪,他同样可以看到宋颂在哪。 他虽没自己出过门,但还是一路磕磕绊绊地找了过来。 他是从医院偷跑出来的,他不信宋颂不要他了,所以他要来找宋颂。 大哥果然在骗他,宋颂没有不要他,他一来,宋颂就把围巾和水都给了他。 顾临深定定地望着宋颂。 好友还在,宋颂不好说什么,他正要拉着顾临深坐下歇歇,就听到山上传来一声闷响。 “不好!”好友脸色一变,朝宋颂喊道,“快跑,好像是雪崩!” 宋颂脑袋“嗡”地一下,只觉头皮发麻,拉着顾临深就跑。 顾临深反应本来就慢,又大病未愈,被顾临深一拉更是一个踉跄,直直地摔倒在地。 宋颂伸手去拉顾临深,却没能把人拉起来。 顾临深唇色泛青,竟是摔晕过去! 他们跑不了了! “宋颂!”好友喊道。 宋颂咬牙回道:“你下山找人来救援。”他跪坐到顾临深身上,颤抖着给顾临深戴上氧气罩。 他这一系列动作在几秒钟之内做完,那滚滚冰雪也已砸落在他们身上。 宋颂没有说话。 这种情况下,说话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 他也没什么要和顾临深说的。 他不是好人,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对顾临深也是利用比真心要多。 可顾临深是来找他的。 这家伙是从来没自己出过门的生活白痴,居然独自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顾临深为他而来,他不能让顾临深一个人死在这里。 好友是专业的,应该有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只要再撑一会,顾临深就能等到救援。 至于他,没什么要紧的。 他活了三十几年,钱赚了不少,朋友也交了不少,该享受的都享受到了。 他这样的人,活着对这个世界没什么贡献,死了也不会有太多人觉得惋惜。 相比之下,顾临深活着更有意义,他有着被老天偏爱的大脑。 他见证过顾临深创造的奇迹。 他相信顾临深以后还可以走得更远。 即使那份荣耀里不再有他也不要紧。 他希望他永远璀璨耀眼、一身光明。 在令人惶恐的黑暗与寂静之中,空气正逐渐变得稀薄。 宋颂有些支撑不住了,他觉得背上的雪越来越沉,自己离戴着呼吸罩的顾临深也越来越近。 宋颂额头轻轻地抵在顾临深额上,无声地与他道别。 “再见了,顾临深。” ※※※※※※※※※※※※※※※※※※※※ 突然开文! 还有人在吗(小心试探.jpg * 注:文里关于自闭症、学者综合征以及专业知识自然知识求生知识的内容都是瞎哔哔,不要当真,切勿模仿 第 2 章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重头再来~” 洪亮的歌声从外面飘来,宋颂缓缓睁看了眼,呼吸着周围带着点水果甜香的空气。 外面传来两个女人的吵架声—— “你们怎么回事?说了我儿子明天就高考了,现在正在车里睡觉,你们还把歌放这么大声,存心不让别人好好休息是吧?” “哟,你儿子都要高考了,你还不忘出来投机倒把?” “呸!投机倒把罪今年都取消了,你多看点新闻吧!” “你也说多看点新闻,我跟你说,我们放的这歌可是上了央视的,怎么就不许放了,我偏要放!” 对话越来越清晰。 一切真实得过分。 宋颂艰难地坐了起来,只觉胸腔还残余着冰雪压身带来的寒意。他偏头看向狭窄的车厢里贴着张报纸,上面写着日期,1997年7月1日,头版新闻是一张鲜红的国旗在紫荆花旗旁升起。 1997年发生的大事不算少,一件是港城回归,一件是国内正面临着巨大的失业潮。 国家为了鼓励下岗职工再就业,请人操刀了不少励志歌曲,外面正循环播放着的《从头再来》就是其中之一。 港城回归之后,他爷爷特别高兴,特地花钱买了份几份报纸,郑重其事地贴在他们家墙上和破烂卡车上,每天都要把头版新闻读上两遍,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 这一切本来已经沉眠在宋颂的记忆里,偏偏又真真切切地来到眼前,叫宋颂一时没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梦里。 回忆起雪山上那种逐渐失去空气的痛苦,宋颂又用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宋颂活动了一下手脚,越过外面一筐筐水果,走到了车厢外头。 明媚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 宋颂适应了一会明亮的日光,才看清外面老旧的街道。 这个地方他认得,这是省会的老街,后来搞拆迁还出了不少家破人亡的闹剧。 “儿子,你睡好了?”宋妈本来正和人吵着架,注意到宋颂下了车,立刻转回来拉着宋颂念叨,“明天你就要高考了,想休息就多休息会,别太担心家里的事。你爸的医药费我心里有数,实在不行,你彪叔那边也还能借点,这些事不是你该想的。你还小,明天好好考试才是正经事,别人越是瞧低咱家,你越要出息给他们看。” 宋颂喉结微微滚动。 这些唠叨,他已经许多年没听见了。 在看到外面的老街时,宋颂就隐隐猜测到这是什么日子,可亲耳听宋妈说出来他还是如坠梦中。现在是1997年7月6号,明天是1997年7月7号,他要参加高考了。 这次高考他注定收不到任何录取通知书。 不是因为他成绩有多糟糕,也不是因为他重活一世把高中知识忘光了,而是因为这时候的高考是提前填志愿的。 后来的高考大多是分数出来后再填报志愿,考生们对自己能上什么学校、不能上什么学校,基本都心里有数。 可在1997年不一样,他们是先填报志愿再参加高考,不管考试时发挥得怎么样,志愿都不可能更改了。 宋颂填的志愿只填了一个:首都大学。 不是宋颂当年学习多好或者多自信,而是他当年压根没准备去上大学。 他脑子挺灵活,也会来事,哄得老师长辈们都对他喜爱有加,只是学习方面始终只是平平。 青春期的男孩都是这样的,有点聪明劲就不愿意下功夫,马马虎虎过得去就好。 家里接连出事,爸爸车祸了都舍不得用好的钢板,爷爷心脏有问题也不敢去医院,奶奶么,耳朵不太好使了,还有点老年痴呆先兆。 一家老小五口人,全靠他妈吃饭。 再过两年妹妹也要高考了,他妹妹才是学习的料,从小到大都是年级第一,可比他强多了。 这种情况下,他念什么大学? 就算他好好考,估计也只能考上个不入流的大学,学费贵得要死不说,还学不到什么东西。 所以宋颂瞒着家里把志愿填成了首都大学,打定主意辍学赚钱去。 只可惜他钱没赚上,还闹得一家人都不安宁,死的死,散的散。 后来妹妹结婚都没请他,到死他们兄妹俩都没再好好相聚过。 现在,一切可以重来了吗? 宋颂还是不确定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不由伸手抱住眼前还很年轻的宋妈。 他抱住的人是温热的。 不是记忆中那冷冰冰闭着眼的尸体。 宋颂喉结又轻轻滚动两下,压下翻腾的心绪,紧紧环抱着宋妈。 他回来了,他可以改变还没发生的未来,他不会再让他妈妈年纪轻轻就过劳导致突发心梗,更不会让他妈妈死在来警局领他回家的路上。 宋妈性格强势,家里屡遭重创,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可骤然被宋颂这么一抱,她有点不知该怎么反应。 对于生活在九零年代的人来说,父母与子女之间很少拥来抱去或者把“我爱你爸爸妈妈/我爱你我的孩子”之类的话挂在嘴边,他们在感情上是含蓄的,在行动上也是含蓄的。 “也不用太紧张,”宋妈声音难得柔和下来,没了平日里的强横。她拍着宋颂的背说道,“要是没考上也不要紧,可以复读一年接着考,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宋颂把脑袋抵在宋妈肩上,发现这个时候他已经比宋妈高出大半个头。 他妈在十里八乡都算是高挑的了,他还是长过了她,他的生日马上要到了,到时他就又一次正式迈入成年人行列。 宋颂嘴唇动了动,终归没把志愿的事说出来。 重活一世,钱的问题肯定能解决,这一次他不会再那么急躁,他有慢慢来的底气。 复读是一个挺好的选择,前世到最后他靠自己打拼到身家过亿,顾家人还是看不上他,觉得把顾临深的研究成果交给他去推广是辱没了那些宝贝技术。 宋颂觉得考个好大学还是必要的。两世为人,还只拿个高中学历,说出去确实挺丢脸。 接下来宋颂拿出准考证去市一中考场踩了点,麻利地记住自己的考室怎么走,好保证第二天能够顺利考试。 保安只让考生进去看考场,宋妈一直等在外头,还顺便卖了两箩筐水果。 见宋颂从从容容地从里头出来,宋妈把搬出来卖的水果挪回车里去,口里问道:“找着了吗?位置好不好?能吹到风扇吗?这大热的天,要是摊到个吹不着风扇的位置可就太受罪了!” 宋颂说:“位置就在风扇底下,应该挺凉快。” 宋妈又有了另外的担忧:“那你把风扇调到低档,可别用最大档对着吹,吹感冒了后面几场发挥不好怎么办?” “好。”宋颂笑着答应。 宋妈开车送宋颂去招待所和老师们会合,一路上来回问宋颂笔和工具准备好没有,又叮嘱宋颂准考证要带好别丢了、明天千万不要睡过头,还有诸如“考一科放一科”“只要尽力就可以”之类的话。 有些她明明已经说过了,又忍不住多念叨两次,生怕宋颂给忘了,简直比宋颂这个准考生还要紧张。 当父母就是这样的,不管遇到什么情况都忍不住要担心。 到了招待所前,宋颂才反过来叮嘱:“妈,你也好好休息,别太辛苦了,等考完我来帮你。” 儿子懂事,宋妈心里自然高兴。她不是那种惯孩子的家长,听了宋颂的话后马上说:“考完干活肯定有你的份,到时你可别想着偷懒。” 宋颂微笑着答应,带着装有准考证的文具袋下了车。 宋妈目送儿子走进招待所,回想着儿子刚才的笑容和儿子刚才说的话,心里既欣慰又酸涩。 孩子长大了,当父母的肯定高兴;可当父母的,心里总还是希望孩子永远是孩子,只要好好读书就行,不必为家里操心。 要不是父母太没用,孩子怎么会早早变得成熟有担当。 另一边,宋颂去找班主任老蔡报到。 老蔡今年不过四十出头,英年早秃,身材倒是还好,还没来得及长出啤酒肚。 见了宋颂,老蔡冷着一张脸,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明显不想搭理他。 宋颂自知理亏,摸了摸鼻头,积极地跑老蔡面前刷存在感:“老班,我回来了。” “我有眼睛,看得见你。”老蔡冷言冷语。 瞧见宋颂那张比海报上的明星还出众的脸,老蔡心里就在滴血,他第一眼看到宋颂就觉得这小子将来肯定会有大出息,这三年来一直拿宋颂当得意门生,学习上没少点拨他,做人做事的道理也手把手教了他不少。 结果呢,宋颂把第一志愿、第二志愿、第三志愿全改成首都大学。 他看到那张填报表后鼻子都被气歪了,苦口婆心劝了这臭小子好些天,还说可以借钱给他当学费,这臭小子死活不愿意,说什么不能让一家子的重担全压在他妈身上。 老蔡能怎么办,老蔡只能把那张明摆着收不到录取通知书的志愿表交了上去。 自那以后,老蔡虽然帮宋颂守口如瓶,却也没再给过宋颂好脸色看。 这就好比悉心栽培三年的花被人连根拔/起,谁心里能开心? 宋颂想起过去种种,对上老蔡久违的冷脸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张手给了老蔡一个拥抱,在老蔡反应过来前又麻溜地松开了。 宋颂认真说道:“您等我一个暑假,等我忙完这个暑假就回去复读一年。我听人说老班你明年还留高三?” 在县高中里头,老师基本会把学生从高一带到高三,不过今年情况特殊,高二一个班主任快生了,估计不能跟上高三,老蔡会继续留在高三接手这个班。 老蔡没关心宋颂从哪听来的消息,只注意到宋颂前半句话:“你真决定复读?” “我想清楚了,大学还是要念的,”宋颂说,“我好好复读,绝对不丢您的脸。” 这下老蔡没再摆脸色给宋颂看。 他抬起大掌往宋颂肩膀重重一拍,喜笑颜开地说道:“这才对!有什么难处,你和我说,我给你想想办法。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现在出去能做什么?大学一定得念!明天你也给我认真考,就当是演习一次,明年再考好歹比别人多一次经验。” ※※※※※※※※※※※※※※※※※※※※ 颂颂:答应我,每天来看我好吗,乖巧.jpg 第 3 章 县高中应届生不多,凑来凑去也就勉强凑够三个班,分到一中考场的考生也就那么几十人,路边的小招待所挤挤正好能住下。 宋颂推门走进自己房间,就看到个有点眼熟的人坐在邻床听歌,用的是新出的颈戴式耳机。 这家伙浑身上下透着股有钱人的气息。 即便已经相隔二十年,宋颂对同窗三年的老同学还是有点印象的,这人叫杨光,名字挺敞亮,性格却不怎么好,是县高中一霸。 宋颂记得老蔡分到市一中领队任务时还为此头疼了好一阵子,不知该把谁安排来和杨光挤一间好。 杨光家境还不错,听说他妈离婚后带着他嫁给了省会富豪,过过好些年少爷日子,后来据说是他打伤了弟弟才被送回老家反省。 他脾气不好,上学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与人相处能动手绝不动口,凶名在外的教导主任都挨过他拳头,三年下来,连宋颂这样的交际好手都没能和他混熟。 宋颂想到自己好几次在学校看到杨光,这人都是在抽烟,明显是个老烟枪。他指头动了动,烟瘾犯了,他在雪山上没抽着,这会儿已经确定自己回到了1997,免不了又惦记起来。 “你有烟吗?”宋颂问。 男人之间么,讨根烟抽很正常。借烟的事能算是借吗?不算! 杨光一顿,抬起黑漆漆的眼睛看向宋颂。 他记得宋颂,宋颂是老蔡的得意门生。 就是那种整天被老蔡挂在嘴边说“这臭小子就是太粗心,要不然这次能考满分”的好学生。 宋颂长得好,脾气也不错,平时能帮别人的他都会帮,该刚的时候也能刚,不管是长辈还是同龄人,大多都特别喜欢他。 现在宋颂开口问他“有烟吗”,杨光第一反应是宋颂想钓鱼执法,帮负责领队的老蔡骗他掏烟。 杨光眼底露出几分讥嘲,大咧咧地掏出一包烟。 他连教导主任都敢揍,还怕老蔡这么个普通老师不成? 宋颂接过一看,目露惊讶,这烟盒上印着硕大“1997”商标。 在港城回归这几年,“1997”一度成为热门商标,“1997”的烟标就曾创造出转让破千万的巨额转让费。 可惜在港城回归前夕,有人拿着“1997”酒标准备在首都搞个大的,闹得上头知道了,把“1997”酒标给禁了,说这种风气开不得,回归是件正经大事,怎么能让商人拿来炒钱。 “1997”烟标也被台风尾扫上了,在去年被禁。 众所周知,很多东西都是越被禁越吸引人,“1997”烟标从此成绝响,喜欢拿它当收藏的人也就多了,价格甚至还抬高了不少。 不过已经很少人像杨光这样随便带在身上抽了。 宋颂什么好烟都抽过,看到这早已成为历史的烟盒,倒是有点怀念。他随意地从里头抽出一根来,把“1997”扔回给杨光,又问:“打火机?” 杨光目光沉沉地看了他一眼,不太相信这个好学生真的要抽烟,掏出打火机扔给宋颂。 宋颂轻松接住,点着烟送到嘴边。 这年头的烟到底是落后了二十年,滤嘴不怎么好,烟味也有点呛人,十八岁的宋颂没有抽过烟,一时有些不太适应。 宋颂把烟挪开咳了两声,正准备缓缓再试试,老蔡就推门走了进来。 老蔡鼻子灵,从走廊经过时一下子闻到了烟味。 他想到这房间住的是杨光,本来不打算管,可转念一想,宋颂也住里头。 十七八岁的小子都没定性,学好得十年八年,学坏只要一天两天,该管还是得管! 所以老蔡决定直接推门,来个突击检查。 看清手里夹着烟的人是谁,老蔡立刻炸了:“小兔崽子,你学人抽烟?!” 宋颂:“……” 杨光眼底嘲意更浓。 对上老蔡,宋颂秒怂,怂得非常彻底,矢口否认:“没有的事,我就是好奇,纯好奇。我只试一口,绝对不会多吸,”他把烟塞进杨光手里,“还你!” 杨光满不在乎地把那根被宋颂吸了一口的烟叼嘴里,熟练地吞云吐雾起来。 老蔡肺都要炸了,勒令杨光把整盒烟跟打火机全交出来。 杨光嘴里咬着烟,似笑非笑地睨着老蔡,明显不打算搭理老蔡。 宋颂想到杨光的横脾气,忙推着老蔡往外走,在走廊里乖乖挨了老蔡一通骂,又再三保证自己绝不学抽烟,总算把老蔡哄回去了。 宋颂松了一口气,回到房里,里头已经被烟味填满。 想到刚才抽烟时的难受,宋颂知道自己那烟瘾纯粹是心理性的,他这具年方十八岁的躯体根本适应不了香烟的刺激。 吸烟总归不是什么好习惯,至少对肺不太好,老蔡他爸就是吸烟过度患肺癌没了的,所以老蔡自己不抽烟,也见不得学生抽烟。 整个县高中唯一逍遥法外、没被老蔡训过的,可能就是杨光这个小霸王了。 “对不起啊杨光。”宋颂不是真正的学生了,倒不觉得抽烟是多罪大恶极的事。他给杨光道歉,“我不是故意害你被骂的,就是刚才那情况,我怕老蔡发飙。” 杨光看向宋颂刚才被烟呛得微红的眼尾。 这人动作倒是挺熟练,推锅也很迅速,就是明显没抽过烟,要不然也不会是这模样。好学生装老烟枪,为了什么? 别说是这节骨眼上了,就算是平时老蔡也管不了他,要不是宋颂和他同一间房,估计老蔡压根不会推门进来。 他这人从小混账到大,还有个有钱有人脉的继父,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有人管。 杨光对上宋颂那双好看的眼睛,没说什么,随意地把手里的烟摁熄,准备睡觉。 宋颂知道杨光是什么性格,也就没再多说。 他试着去回忆和杨光有关的事,发现能记起来的东西很少,杨光这次高考也没考上,不过他继父有钱,早早给他在省会买了房,起点比一般人高多了,后来估计是做什么生意去了吧。 高考后这几年发生了太多事,没一件是愉快的,所以宋颂基本没和以前的同学联系过了。后来好哥们洪飞出狱,他们也默契地没说起过去的事。 伤心事伤心地,谁都不想再提及。 现在挺好。 宋颂洗漱过后,也躺上/床。 第二天一早,宋颂早早醒来,清点了一下要带的东西,清清爽爽地跟着大伙一起吃了早餐,踏着晨曦来到考场外等着入场。 第一天的考试很顺利,宋颂连考两场,毫不意外地发现大多数知识点他都忘光了。 这不能怪他,他当年学习就一般般,后来踏入社会,满脑子都是钱啊生意啊,哪里会记得高中学的这些玩意。 更可怕的是,对于习惯了信息时代、什么事都能电子化办公的人来说,想几十分钟内端端正正地写好一篇作文都有点困难,没有提笔忘字已经很不错了! 下午的化学倒是还成,至少填满是没问题的,至于答得对不对,宋颂就不清楚了。 宋颂突然有点怀疑起来:自己复读一年真的能考上大学吗? 杨光从外面回来,看到的就是宋颂一脸愁容地坐在那。 杨光没吭声。对宋颂这样的好学生来说,估计是在纠结白天的考试没考好,这种烦恼杨光是没有的,不管他考得怎么样,他都吃喝不愁,每个月都有花不完的钱。 他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只一样,他别去碍他们的眼就好。 杨光把手里的文具袋一扔,叼着根烟吞云吐雾起来。 宋颂闻着烟味,烟瘾又被勾了上来。 不过往后还要跟着老蔡复读,烟还是戒了的好,不然老蔡得抡起教鞭抽他。 要知道小地方的老师现在可是还能行使体罚权利的,打出效果来家长还给送锦旗的那种! 宋颂平生有三怕,一怕死二怕疼三怕没有钱,想想决定还是戒烟算了。他叹着气说:“杨光你还是少抽点烟吧,抽烟伤肺,喝酒伤肝。” 杨光坐在烟雾后头,表情桀骜不驯,压根不搭理宋颂。 好学生就是虚伪,昨天还跟他讨抽烟,今天又跟他讲大道理。有意思么? 宋颂也没再多说。 和人往来最忌讳交浅言深。 交情没到那份上,很多话说了对方也不会听,反而还会觉得被冒犯了。 接下来两天,宋颂也“顺顺利利”地考完了。 他镇定自若地和别人对了几轮答案,轻松估算出了自己的分数:没一科及格。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难得来省会一趟,宋颂不准备就这么回去。 宋颂和老蔡吱了一声,离开大队伍去找他妈,又和他妈吱了一声,说想去同学家玩几天。 好不容易毕业了,大家都是要出去浪一浪的,宋妈对自己儿子很放心,也没拘着他,只问起他同学家在哪儿、家里有没有装电话。 宋颂本来要现编,眼角余光扫见杨光站在路边喝饮料,麻溜地跑过去压低声音和杨光商量:“我们好歹同窗三年、共寝三天,帮我个忙行不?” 杨光冷眼睨着他。 “我想在省会多留几天,怕我妈不放心,就说去同学家玩。”宋颂说道,“你家不是在省会这边吗?一会我让我妈送我们到你家那边,等我妈走了我就自己去找地方住。” 杨光盯着宋颂看了半晌,默不作声地拧上饮料盖子,迈步走向宋妈。 宋颂一愣,追上杨光走回宋妈那边,对宋妈介绍道:“妈,这就是我同学杨光。他家在省会这边,要不你送我们过去?” 宋妈听宋颂这么说就放下心来,她隐约觉得杨光这名字有点耳熟。不过宋颂从不说人坏话,提起学校的事都是拣好的说,宋妈一时没能把杨光和曾经的“校园一霸”联想到一块。 两人挤上狭窄破旧的二手卡车,按照杨光报的地址把他们送到一处高档小区外。 宋妈看着那簇新的楼房、气派的小区大门,眼神里难免带出点向往来。他们一家六口人,现在挤在狭窄的出租房里,家里的男人老的老伤的伤,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这种地段的小区就不用想了,他们压根不可能买得起。 宋妈下车给宋颂装了两袋水果,又私下塞给宋颂五十块钱让他拿着吃用。 宋妈殷殷叮嘱:“到别人家别太失礼,出去玩也别觉得别人有钱就理所当然让别人出钱,我们家再不富裕,也不能总占别人便宜知道吗?” 宋颂想到自己兜里空空,不拿这五十块怕是连车都坐不起,只好收了宋妈塞来的钱。他点头说道:“妈你放心,我过两天就回去帮你干活。” 宋妈没跟着上去。 她常年干苦活,宋爸出事后开车搬货卖货基本都是她一个人干,两个孩子懂事,平时都会帮忙,可她吃过没文化的亏,只想他们好好念书,以后有大出息,不用像他们这样起早贪黑地忙活,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一怕花钱,二怕弄脏了或者磨破了。 她自认也算是爱干净的人,身上收拾得挺整齐,可站在这光鲜亮丽的高档小区前就显得格格不入。 宋妈站在二手卡车旁目送宋颂跟着杨光走进小区大门。 “麻烦你了啊。”宋颂手里提着水果,硬着头皮跟在杨光后头在绿化很好的小区里往前走。他妈没走,他不能马上离开,宋颂只能厚脸皮地和杨光搭话,“你妈妈在家吗?要是可以的话,我去你家坐一会再走?” 杨光说道:“我妈她们不住这边。” 宋颂明白了,杨光是那种年纪轻轻就有自己房子的人。 他不妒忌,他一点都不妒忌! 他好歹也曾经是身家过亿的人,至于馋这么一套小小的商品房? 宋颂压下酸溜溜的心情,顺着杆子往上爬:“那就打扰你了!” 杨光:“……” 杨光:“随便。” ※※※※※※※※※※※※※※※※※※※※ 颂颂:我不妒忌,我不妒忌 颂颂:艹,我一点都不妒忌 * 新文刚连载,大家每天来看一下留个言,可以帮颂颂在月榜露脸!(积极营业 * 注:1997烟标相关,参考期刊文章《“1997”烟标被禁前后》 第 4 章 当了三年同学,即便不算太熟,彼此家境怎么样心里也是有数的,宋颂在小区外就有心理准备。 可宋颂看到杨光家时还是心里直泛酸。 杨光平时不在这边住,这边的东西却很齐全,彩电空调电脑一应俱全。 要不是桌上摆着的电脑显示器是巨大的豆腐块,宋颂都觉得自己一下子来到二十年后了。 杨光对这一切早就习以为常,随手打开了落地空调,屋里的空气很快变得沁凉起来,把外界的燥热完全地隔绝在外。 本来宋颂也不觉得在外面有多难受,这会儿一凉快下来,顿时发现自己身上刚才出了不少汗。 他把两袋水果放到桌上,相当自来熟地和杨光聊了起来:“你这条件这么好,平时怎么在县城那边住?” 杨光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宋颂一眼,才说道:“我在县城的住处也和这边差不多。”而且那边还是独栋带小院的,更宽敞更自在。至于为什么放着省城不住,非回县城去,当然是省城的学校都不收他这个刺头。 宋颂:“…………” 宋颂幽幽地看着杨光。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想喝什么自己去冰箱拿,我去冲个澡。”杨光随口说完,自己进房间拿衣服去。他没带过朋友回家,也不太擅长和人往来,连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宋颂骗他妈。 大概就是宋颂说的,好歹同窗三年、同寝三天吧。 宋颂对喝饮料不太感兴趣,见杨光挺好说话,不由问道:“我能用用你的电脑吗?” 1997年省城应该是有网吧的,不过这时候的电脑一般用来打单机游戏,联网还是用电话线拨号上网,得另外加钱,难得杨光家有电脑,宋颂想看看互联网上的最新资讯。过去那么多年了,很多事他都忘得差不多了。 宋颂不是得寸进尺的人,见杨光没吭声,又补了一句:“回头我把拨号上网的钱还你。” 杨光还是说:“随便。”他们县城没有开电脑课,杨光估计宋颂是看到新鲜事物有点好奇,也没在意,自顾自地冲澡去。 宋颂插上电源、按下电源键,很快听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开机提示音。 他把拨号上网弄好,打开浏览器,映入眼帘的是古早而简陋的界面。 宋颂凭着记忆输入几个门户网站的网址,有些还没成立,有些还是毛坯状态,一点都看不出后世叱咤风云、称霸网络的排面,幸好一轮尝试下来,勉强也让宋颂成功获取了不少自己需要的信息。 宋颂习惯了信息时代的快节奏,浏览起各方消息来非常快,唯一阻碍他快速阅读的只剩下拨号上网的感人网速和ie3的感人跳转速度了。 杨光还没冲完澡,宋颂已经在笔记本上飞快地记下不少有用的消息。 他写得很潦草,属于第二天自己都看不出来在写什么的类型。 宋颂正靠着大脑和纸笔勾画着这个时代的基本轮廓,门铃突然响了起来。他愣了一下,朝浴室方向喊:“杨光,有人按门铃。”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杨光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可能是来打扫的吧,你开门看看。”说完哗啦啦的水声再度响起,把外面的动静隔绝在外。 宋颂合起笔记本去开门。 看到门外的人后,宋颂愣了一下。 来人是个衣着光鲜、打扮时髦的女人,一点都不像家政阿姨。 “姐姐好!”宋颂麻溜地喊人。 对方也是一愣,倒回去看了下门牌号,确定自己没走错之后露出个和善的笑容:“你是小光的同学吗?我是小光的妈妈,你别喊我姐姐,喊我阿姨。”她边自我介绍边拎着买好的熟食和蔬果进屋,把手里的东西都放下后一脸热切地招呼宋颂坐下说话。 杨光出来时,看到的就是他妈和宋颂坐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的画面。 杨光没吱声,转去冰箱拿了灌啤酒,大喇喇地坐到单人沙发上扯开易拉罐拉环,当着他妈的面灌酒。 杨光妈妈拿儿子没辙,看他喝啤酒也习惯了,只说道:“小光,你有朋友来玩,我带你们出去吃饭吧?” “没空。”杨光直接拒绝。 “小光——”杨光妈妈喊。 杨光冷不丁地用力掐扁手里的啤酒罐,澄黄的啤酒喷了一地。他冷笑着说:“我不会去你们面前碍你们眼,你也别私下跑来找我表演母慈子孝,没那必要。你知道的,我身体里流着我爸的血,说不准也会打女人!” 杨光妈妈没想到杨光在外人面前也这么不给她面子,一时有些受不了,霍然站起来红着眼眶走了。 宋颂冷不丁撞见别人的家事,在心里叹了口气。 杨光扔掉那被他捏扁的啤酒罐,转头看向宋颂。他脾气一向很大,一言不合就动手,省会的学校都被他祸害了个遍,不得已才转学去县城。 这么多年来,他看过很多满含畏惧的目光。 宋颂这个好学生会后悔跟他回家吗? 宋颂对上杨光那困兽般的目光,想想自己蹭完电脑就跑好像不太好,只能说:“你手出血了,得赶紧处理一下伤口。你家里有应急药箱吗?” 杨光笑了,像咧开嘴露出獠牙的野兽。他随意地倒回沙发上,说道:“死不了。” 宋颂自己不打架,不过他有个同样把打架当家常便饭的发小,在外伤处理方面还是有经验的。 他拉杨光去清洗好伤口,扒拉出药箱正儿八经地给那被锋利罐身割开的创口消了毒。 杨光难得没让人滚开,由着宋颂折腾。 宋颂忙活完,也没心情再摆弄电脑,起身说:“我妈应该走了,我也该走了,过几天学校见。” 杨光点头。 等宋颂走回电脑前准备关机,杨光才说:“不用关,我一会要打游戏。” 宋颂从善如流地只关掉浏览器,拿好自己的东西离开杨光家。 杨光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又去冰箱拿了罐啤酒坐到电脑前。他扯开拉环灌了口酒,神使鬼差地点开浏览器,看了眼上头的浏览记录。 看到那一连串网址后,杨光顿住了。 他冲个澡的功夫,宋颂怎么看了这么多网页?宋颂在校外学过计算机?至少,这打字速度就是练过的。 宋颂这个“好学生”在杨光心里变得越发扑朔迷离起来。 …… 宋颂不晓得杨光还会去看历史记录,ie3实在太简陋了,简陋到他单纯只用来搜索想知道的消息,压根没兴趣探索浏览器的各种原始功能。 他走出杨光所在的小区,看了看站牌,坐上公交在省城里转悠了一圈,对1997年的省城有了基本的概念。 他在售票员频频侧目之下,挑在省城图书馆站下了车,买了本白底红线的信纸去图书馆的期刊阅览室蹭桌子写方案。 省城的资源永远是省里最好的,图书馆又大又宽敞,期刊和报纸也订得齐全,凭证件可以进去借阅,不过没有借书证不能往外带。 宋颂刚高考完,下意识就掏出张准考证当身份证明,守着期刊阅览室的老大爷看了眼准考证,又看了看脸嫩的宋颂,摆摆手放他进去。 宋颂取了几份报纸和期刊一一看完,心中有了数,坐到靠窗的位置刷刷刷地奋笔疾书,还停下来去找自己想要的期刊查资料。 没办法,不说他现在没电脑可用,就算有网上也很难把消息找全,目前连即时通讯软件都还没面世,他还是老老实实读报看期刊比较实在。 纸媒虽然有滞后性,用作参考也足够了。 他只是怕步子迈太大扯到蛋,又不是真要从上头学方法找思路。 宋颂在图书馆蹭到闭馆,背着书包、揣着五十块钱巨款往外走。 等到肚子咕噜咕噜叫起来,宋颂才想起自己晚饭没吃,只好先找了个路边摊填饱肚子。 自从大批工人下岗,国家开始大力鼓励个体经济发展,别处有没有发展起来宋颂不知道,至少省城这边的路边摊开得如火如荼。 宋颂这人很能随遇而安,他吃得了山珍海味,也吃得了清菜小粥,路边摊的炒饭味道一般。 好在鸡蛋挺新鲜,米饭挺有嚼劲,总体来说还挺好吃的。 好看的人到哪都占便宜,宋颂帮他妈卖水果都会被人多给几毛,出来吃饭同样也让老板娘热络地和他多聊了几句。 听说宋颂刚考完高考,热情的老板娘还特地给他煎了个蛋,说是送他的,不要钱。 宋颂欣然道谢。 吃饭问题解决了,宋颂一派从容地在街上走着。 他身上穿着校服,看起来青涩得很,可通身气势不像个没找到落脚点的外地人,倒像是在巡视自己领地的领主。 宋颂走出行政区,又绕过闹市区,终于看到一条招牌花花绿绿的街道。 已经是夜里十点,这边的风却依然燥热,仿佛夜晚才刚刚开始。 自从九十年代初搞了几轮打/黑行动,小乡镇可能还有点地方黑势力,大城市的黑暗面却都被压得死死的,基本没法再出现在太阳底下。 不过人是不可能凭空消失的,不管是领头的人还是底下的人,能侥幸逃过打/黑行动的都悄无声息地“转行”了。 宋颂一身深蓝色的校服,又臃肿又青涩,瞧着并不合身,和周围那些个霓虹闪烁的“娱乐场所”更是格格不入。 他丝毫不觉自己浑身上下都贴着“迷路小羔羊”的标签,反而在发廊外站着的高挑女郎咬着烟上前搭讪时含笑喊了声“姐姐好”。 他眉眼长得好,仿佛天生带着笑,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不由自主地想和他亲近。 高挑女郎挑眉,难得好心地劝说:“小弟弟,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宋颂说:“我去找个人,找完我就走。”说完他又由衷夸了一句,“姐姐你今天的口红真好看。我刚才在国贸大厦看到模特大赛的宣传,这个比赛很适合姐姐,姐姐可以去试试,万一能拿到冠军呢?” 高挑女郎笑了,带着笑的声音飘散在弥漫着酒色之气的夜风里:“小弟弟真会说话,以后可别太花心,不然你女朋友会伤心的。” 宋颂也笑了,没多说,挥别高挑女郎往前走。 他是来找人的。 他回到这一年,不能只做几张不及格的卷子。 钱的事不急,赚钱还不容易? 他要先把发小洪飞的事解决。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再让洪飞坐牢。 有的东西,正路走不通,他不介意走旁门左道。 反正他从来都不是好人。 ※※※※※※※※※※※※※※※※※※※※ 颂颂:我抽烟,喝酒,逛娱乐场所,但我是好男孩! 颂颂:乖巧.jpg * 重生文太多了,这个书名晋江根本搜不出来(躺平 所以!点进来的!都是缘分!真爱!既然如此!来了就不要走了!每天夸夸颂颂!可以掉落好多更新!(摆碗 cp是顾临深,他会出来的,不过慢慢来吧,颂颂好忙,先给他发一个爱的号码牌(? 第 5 章 宋颂信步闲庭般走到“娱乐一条街”深处,来到一处金碧辉煌的歌舞厅外。 歌舞厅门口站着两个彪形大汉,手臂上纹着纹身,看着就很不好惹,不过走近一看,可以看到他们左臂纹身写着“繁荣”,右臂纹身写着“富强”,特别正能量。 瞧见宋颂那身校服,其中一个叼着烟的彪形大汉冷眼睨他:“未成年?” “我找项哥。”宋颂微微地笑着,从容得不像个高中生。实际上他要是不复读,也确实算不得高中生了,再加上他多了二十年的阅历,看起来自然与同龄人不一样。 听宋颂这么一说,两个彪形大汉迟疑了,难道项哥有这么个弟弟?以前他们怎么没见过?他们对视一眼,让宋颂报上名字,他们分一个人进去问问。 宋颂不急不躁地报了名字,耐心地等在夜风中,听着周围隐隐约约飘来的歌声。 劣质的音响,烂俗的歌词,粗哑的嗓门,廉价的酒精,构成了许多人寂寞又喧嚣的夜生活。 原本这些东西已经离宋颂很遥远,这一刻忽然又来到了他眼前。 宋颂正出着神,那进去报信的彪形大汉出来了,对宋颂说道:“项哥让你上楼去,左转上楼梯,找最大的那个包厢就是了。” 宋颂朝他们笑了笑,熟门熟路地上了楼。 这个地方宋颂以前来过,前世为了找人帮忙给洪飞减刑,他什么办法都想了,最后走投无路想起他们前两年曾帮过一个看起来不像好人的家伙。 事实上他们也没帮什么大忙,就是对方的车抛锚了,洪飞正好会修,他也在旁边搭了把手,对方就问了他们姓名,还说以后有麻烦可以来找他。 项哥本名项仇,一听就是很有故事的人。 宋颂对项哥的故事没兴趣,他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才求到这么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身上。后来宋颂跟着项哥混了几年,等项哥的正经生意稳定下来,他就出去单飞了。 这些事曾经被顾家翻旧账,说他交好的不是杀人犯就是家里不干净的。 但宋颂不在乎。 这些经历是他人生的一部分,虽然很多事他都不太想去回想,可谁帮了他、谁害了他,他心里都有数,他不会因为旁人说上两句就和自己的朋友断交。 这世上有几个人是干干净净的? 洪飞是杀人了,可他推开家门看到有人正在强/奸他妈,他难道不该冲上去?那人手里有点权利,就卡着洪飞的参赛资格,三番两次勒索之后变本加厉地想要一逞兽/欲,根本就是人渣一个。 宋颂觉得吧,这人该死。 要是他有后来的人脉甚至能直接给洪飞争取个无罪释放。 所以宋颂不觉得自己有必要因为洪飞坐过牢、是个“杀人犯”就和洪飞绝交。 别人怎么看,和他没有半点关系。 宋颂敲开了包厢门。 项哥坐在那里抽烟,见宋颂来了,摁熄手里的烟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宋颂坐下说话。他今年二十七八岁,分明长得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身上却带着一股子叫人不敢靠近的摄人气势,一看就不是正派人。 这是他的地头。 据说他是他爸某个情人的儿子,早年被他妈送出国去养大成人。后来他爸被人搞下去了,他的哥哥们窝里斗全斗没了,他才优哉游哉地回来摘桃子,连个竞争对手都没有。 项哥手腕高超,经他一整顿,底下那些个作奸犯科的事少了很多,这不,守门的见他是个未成年还会拦下来盘问,换了别的地儿可不会这么遵纪守法。 宋颂知道项哥一直在琢磨怎么彻底“上岸”。 省会这种地方对治安方面只会收得越来越紧,上岸才是正确选择。 项哥底下的人也都不是十来岁的小年轻了,早没了打打杀杀的劲头,再不收收心转做正当行业,婚不结了?孩子不要了?人到中年,江湖义气就不重要了,还是想老婆孩子热炕头。 “项哥。”宋颂笑着喊道。 项哥打量着宋颂。 他对这个小孩有印象,因为这个小孩长得着实漂亮,没错,漂亮。在他这地头,不管是来找刺激的还是来找活干的,都不乏帅哥美女,可长成宋颂这样的还真是少见。 更难得的是,宋颂这种漂亮不是软绵绵的,而是暗藏着几分坚韧,叫人越看越喜欢。 “我记得你。”项哥笑着招呼人给宋颂倒杯果汁,随口问道,“你们遇到麻烦了?”普通学生一般不敢来这种地方,宋颂在这个点过来,估计就是有事求他。 “还没。”宋颂答道。 项哥挑眉。 他觉得这小孩越发有趣了。 宋颂说:“我想请您帮我对付一个人。”他语气平静,仿佛只是在说“明天早上我想吃豆浆油条”一样,说出的话却让人眉头直跳,“就是让他身败名裂、牢底坐穿的那种。” 项哥客观评价:“小小年纪,倒是挺狠。”一般的小麻烦他帮了也就帮了,算是还个人情。这事儿一听就不好办,项哥往椅背上一靠,摇晃着杯里的酒说道,“你能拿出什么东西让我帮你做这种事?” 宋颂不紧不慢地打开自己的背包,拿出自己写出来的三份策划案。 这是他在省图书馆那边写的,前世他参与过项哥许多产业的管理和转型,自己后来也没少投资各种产业,这种策划案别说三份,就算项哥要一百份他都能拿出来。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地吃,他不能一上来就表现得对项哥的所有产业了若指掌,所以他只写了三个比较大众化、看起来谁都能做的转型思路。 项哥见宋颂有备而来,兴趣更浓,重新掏出根烟叼嘴里,也没问宋颂要不要抽,径自翻看起宋颂写的三份策划案来。 为了贴合高中生的身份,也为了方便项哥看懂,宋颂写得比较简单,内容也尽量简短,项哥很快看完了。 项哥深深地看了宋颂一眼,说道:“名字给我。” 宋颂把那人的名字报给项哥,接着又详细地给项哥讲了对方的工作单位、对方常去厮混的地方以及对方常干的腌臜事。 “这好办。”项哥咬着烟,说话却不受影响。他好奇地看着宋颂,“不过你就不怕我拿走了你这些方案却不帮你办事?” 宋颂笑道:“我相信项哥不是那样的人。”他眉眼有着难言的笃定与自信,“何况我十八岁就能想出这样的方案,以后想法只会多不会少,难道项哥是那种目光短浅、只做一锤子买卖的人?” “小孩子不要随随便便对人用激将法。”项哥谆谆教诲。他收起三份策划案,问宋颂,“这么晚了,回家还是住酒店?” 宋颂十分坦然地说:“家不在省城,还没找好住的地方。” 项哥叫人带宋颂去找个酒店开个好房间,重点强调要干净,这小孩还没成年,别搞那么多杂七杂八的玩意。 宋颂也没拒绝。 在他心里项哥始终是可靠的老朋友,虽然这一世的情况和前世不太一样,不过他相信项哥的人品不会因为他重活一世就突然变坏。而且就算项哥不帮他忙,他也没损失,不就几个商业策划吗?他脑子里最不缺的就是这玩意。 要不是他有着没人能比的变现能力,顾家也不可能捏着鼻子忍他那么多年。 宋颂跟着彪形大汉到了酒店,舒舒服服地冲了澡,舒舒服服地躺下进入梦乡。 这一次,洪飞应该不会再失手杀人了。 他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睡个好觉。 …… 首都,顾家。 相比宋颂的好眠,顾临深再一次从噩梦里惊醒,他大汗淋漓地睁开眼,漆黑的瞳孔无意识地放大。 这是他做了无数次的噩梦,清晰到他每次醒来都感觉一种名叫绝望的情绪传遍四肢百骸。 他捂住自己的胸口,只觉心脏疼得厉害,却又明显能感觉到那不是生理性的疼痛。 他呢喃着喊出梦里喊了无数遍的名字:“……颂颂。” 顾临深不知道“颂颂”是谁,不知道他在哪里,只知道“颂颂”对他而言很重要,比生命还重要。 他宁愿死的是自己,也不希望“颂颂”承受任何痛苦。 ……可是他在梦里什么都做不了。 他挨着颂颂朋友的打,听着颂颂朋友数落他给颂颂带来多少麻烦、他的家人对颂颂多不好,身上一点都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心口好疼,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要是他也死了,是不是就可以见到颂颂了?可颂颂的朋友却说他的命是颂颂的命换回来的,他得代替颂颂好好活下去。 他只能在没有颂颂的世界里活了很久很久。 顾临深抬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摸到一手温热的液体。他有些茫然,不太理解这种锥心刺骨的痛从何而起,只能魔怔一般继续喊着那个仿佛铭刻在骨子里的名字:“……颂颂。” 他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锻炼身体,好好学会所有大家都会的事情。 ……可是,他的颂颂在哪里? ※※※※※※※※※※※※※※※※※※※※ 足足二更,难道不值得夸奖!(暗示 第 6 章 宋颂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早醒来,出去觅食。 刚出门,昨天送他过来的彪形大汉又过来了,说项哥找他过去一起吃早餐。 宋颂没拒绝,跟着彪形大汉出了门。 项仇虽然在国外生活过十几年,不过那段日子显然过得不怎么样,他的口味也没被西化,早上喝的是粥,吃的是油条,接地气得很。 宋颂也没嫌弃,跟回到自己家一样坐下开吃,弄得项仇都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两个人都吃完了,项仇才问:“还要在省城待几天?” “就这两天吧。”宋颂说道,“我家里还有挺多事,得回去帮忙。” “我听说你家有水果货源。”项仇说,“你回去和你家里商量一下,往后别到处散卖了,拿到水果就送来我们这边。别看我这规模不大,每天消耗的果盘可不少。” 宋颂听了,马上知道就一晚的功夫,项仇已经把他家底细摸得差不多了。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项仇他们做事自己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宋颂也没在意,爽快地一口应了下来:“水果生意是我妈他们在做,我问问他们的意见。” “你说的那个人,他岳父有点关系。”项仇说,“我们不好直接下手,所以得迂回着来,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才能看到结果。你不急吧?” “不急。”宋颂浅笑。 他是想马上把对方弄进监狱去,可项仇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快的捷径了。 难得能重活一世,宋颂是不会为这种人渣赔上自己的,慢慢来也行,他不着急。 项仇喜欢宋颂这份从容镇静,难得多说了两句:“这种人太多了,你弄下去一个还会有第二个。那种地方大多都是这德行,你朋友想出头很难,玩玩就得了,别抱太大希望。” 洪飞是踢球的,从小踢到大的那种,可惜越往上踢路越难走,这两年连上场机会都少,只能给人当陪练。 小孩子踢球是为了开心为了赢,长大了,就不能那么单纯了。 可惜他们那时候还小,眼里的世界非黑即白,所以没能提前习惯属于大人的世界、没能提前学会成人社会的规则,只觉得痛苦又愤怒,挣扎得遍体鳞伤、鲜血淋漓。 “我知道。”宋颂眼底仍是带着笑,“我这朋友从小没个定性,难得他能喜欢一样东西这么多年,我希望他能玩得开心点。” 项仇没再多说,给宋颂扔了串钥匙,让他想去哪自己骑车去。 当然,是骑自行车。 小乡镇里头骑着摩托车呼啸而过的小年轻很多,省城可不一样,省城的摩托车也是要驾驶证的,没成年不给开,被拦下会把你车给拖走。 宋颂已经很多年没碰过自行车,感觉挺新鲜,别过项仇后在上手试了试。 虽然生疏,但能上路。 宋颂骑着自行车在省城溜达起来,不时停下来观摩一下沿街店铺有特色的装修和营销手法。 他溜达了一圈,又去省图书馆泡了一天。 可能是宋颂阅读量大,还整天伏案疾书,守着期刊阅览室的老大爷忍不住频频看向他。 宋颂除了出去吃饭之外,剩下的时间都花在快速阅读期刊报纸上。 到了闭馆时间,宋颂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 他照例要和老大爷道别,正起身整理着书籍的老大爷却毫无征兆地倒地不起。 宋颂心头猛跳,想到了他爷爷发病那天的情况。他手脚泛凉,冲上前查看老大爷的情况。 等发现老大爷有突发心梗的征兆,宋颂顾不得那么多,立刻给老大爷做起了心肺复苏。 这时其他员工注意到期刊阅览室这边没有关灯,过来看看情况,见宋颂在给老大爷急救,忙问道:“怎么回事?” “打120!”宋颂累得满头大汗,却不敢停下来,只喘着气喊了一声。 他不知道自己的急救有没有效,还是得尽快让专业的医生过来。 一切仿佛又回到那一天,他听说爷爷突发心梗,赶回去后却只看到冷冰冰的尸体,妹妹在旁边哭得肝肠寸断,声音嘶哑地骂他:“你不如别回来了!” 其他人手忙脚乱地忙碌起来,有的去打电话,有的去通知老大爷家里人。 宋颂的急救手法学得不错,救护车和老大爷家里人还没到,老人就在宋颂的按压下转醒。 老大爷见宋颂满头汗水,眼里满是焦急与伤怀,再没有白天里那沉静专注的模样,反过来安慰宋颂:“孩子,别着急,我没事,”他艰难地朝宋颂示意,“我口袋里有药,你给我拿,吃了药就好了。” 宋颂见老大爷呼吸顺畅,一颗心总算放回原处,忙按照老大爷的指示给他拿药。 这时救护车也赶过来了,医生急匆匆进来,查看完老大爷的情况后松了口气,还夸了宋颂一句:“急救做得不错,把握住了‘黄金一分钟’。” 遇到心脏骤停的情况,要是能在一分钟内进行心肺复苏,成功率高达90%,这就是医生所说的“黄金一分钟”。 反过来说,要是超过十分钟,人救回来的可能性就很小了。 所以家里有老人的、家人有心脏病史的,最好能学一学基本的急救手法,毕竟这黄金一分钟往往只有最为亲近的亲友才能把握。 宋颂勉强笑了笑,退到一边让医生方便把老大爷送去救护车那边。 这时老大爷的家属也赶过来了,他们住在附近,从衣着上看家境显然很不错。 来的几个人都先去关心老大爷的情况,等知道是宋颂做的急救,为首的中年人转过来向宋颂道谢。 宋颂的情绪已经平复过来,只是心情难免有些低落。 他哑声说:“不用谢,应该的。我也有爷爷。” “不管怎么说都得谢谢你。”中年人诚挚地道完谢,心里挂念着他父亲的情况,塞给宋颂一张名片,说回头一定登门道谢,又急匆匆地跟着救护车上医院去了。 宋颂看了眼被对方塞进手里的名片,眉头动了动。 谈兴国。 能进省图书馆又清闲又体面的单位,果然都不是一般人。这名字他认识,不是市一中史上最年轻的校长又是谁? 宋颂记得从97年这一届高考起,市一中在这位谈校长的带领下成功甩开了市二中一大截,不管是录取率还是重本率都遥遥领先。 再过几年,这位年纪轻轻的谈校长还受邀主编了一套高考辅导书,荣升为全国高中生最痛恨的人(之一)。 宋颂原本并不打算借这件事攀关系,认出上头的名字后又把名片认真收了起来。 他还得复读来着,回头得去把谈校长那套高考辅导书提前骗过来,认认真真抱佛脚! 今天他也去教辅区那边转了转,发现这年头的教辅资料良莠不齐,后世那些五花八门的练习册根本见不到,想搞题海战术都不知从何搞起。 市区的学生还好点,好歹还能花钱买到点题,许多乡镇学校题目还是靠老师手抄或者自印的,能用个投影仪放题都是高新科技了。 这种情况下想突击提分,着实有点困难! 宋颂离开正式闭馆的省图书馆,骑车去找项仇给他定的那家酒店。 等沁凉的夜风迎面吹来,他的心绪才算真正宁定下来。 宋颂在酒店门口找到打公共电话的地方,拨了房东的电话。 “是颂颂啊。”房东阿姨一向喜欢宋颂这个乖孩子,听到宋颂的声音就笑了,“找你妈是不是?我去喊你妈过来。对了,今天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你第一个出的考场,考得肯定很不错吧?” 宋颂一阵沉默。 他想起来了,当时他不太想面对自己把知识点忘光光的事实,第一科压根没找人对答案,到了可以交卷的点就径直交卷离开考场。 当时有电视台的记者过来采访,宋颂前世没少在财经频道、财经杂志露脸,这点地方台小采访他根本没放在心上,应对得非常镇定。 当时他是怎么说来着?他秉承着输人不输阵的态度开始对着镜头扯淡—— “还行吧,我感觉不是很难。” “时间怎么会不够?我还检查了三遍。” “作文挺简单的,我有好几种思路,刚才都不知选哪个好。” 到中午吃饭时宋颂才知道今年的语文是地狱难度,考完后整个考场哀鸿遍野,很多人心态直接崩了。 他牛皮吹大了! 值得庆幸的是,1997年的网络还不发达,地方台的新闻播完就播完了,一般没人会拿出来鞭尸,也就熟人看到了会聊上两句。 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面对房东阿姨热络的询问,宋颂只能含糊其辞地说:“反正会做的都填上了。” 房东阿姨帮宋颂去把宋妈叫了过来,宋颂给家里报了平安,说起明天回去的事。 宋妈马上说:“我正好批发了一批新鲜水果要拉去省城卖,明天你再好好玩一天,傍晚我去接你。” 宋颂和宋妈说好明天傍晚六点在省图书馆见。 宋妈虽然只念了五年级就辍学,对读书却有很深的执念,要不然她也不会下定决心和丈夫一起做生意供两个孩子念高中。 村里念完小学就辍学的人不要太多,高中已经能算是高学历了。 可宋妈不要和他们比,宋妈希望自家两个孩子能彻底走出去,以后和城里的孩子比,甚至比城里的孩子更有出息。 听到宋颂说在省图书馆等,宋妈很高兴。 他们县城的图书馆形同虚设,没什么书不说,管理还很乱,一周七天,闭关六天,还不确定哪天会开,根本借不了书。 宋妈说道:“好,我们就在那里等!我听说在省图书馆办个借书证每个月能借很多书,明天我给你和妹妹办一个,以后每个月载你们去借书。” 宋妈说完才想到宋颂已经高考了,又感慨起来:“等你去念大学,学校里就有图书馆,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 宋颂知道宋妈对他们的期望,沉默半晌才说:“我会考个好大学的。” 宋颂挂了电话,从口袋里掏出谈兴国的名片看了眼,又把它收了回去。 希望那位老大爷平平安安。 要是人没了,他可没脸凑上去。 宋颂思绪万千,手指动了动,想抽烟。他在电话亭外站了一会,天空飘起了雨。 夏天的雨总是来去匆匆,毫无征兆。 宋颂从电话亭往回跑酒店,又撞上那位口红色号很好看的高挑女郎。 宋颂微微一笑,毫无心理障碍地继续装嫩:“姐姐好。” 高挑女郎看了眼宋颂,见他一身独属于少年人的清爽,不由想起昨天宋颂从容走进“娱乐一条街”的模样。 事实上在宋颂离开的时候,她透过橱窗看到了,也认出送他离开的是项哥的手下。 “你真的觉得我可以去参加那个模特大赛吗?”高挑女郎开口问。 “为什么不可以?”宋颂站在雨幕前,发尾微湿,微微垂下,半遮住他好看的眉。宋颂的声音清凌凌的,仿佛也被雨水洗刷过一般,干净而澄亮,“输了不亏,赢了算赚。” 如果是他的话,无论跌进多深的泥潭,他都要扑腾几下才甘心。 ※※※※※※※※※※※※※※※※※※※※ 震惊!这个作者开文四天,就更新了两万字! 第 7 章 到底只是点头之交,宋颂也没多说,转身进了酒店。 高挑女郎有个英文名,叫lucy,据说这是行规,出来得起个英文名才显洋气,她就把小学英语课上起的给报了上去。 省城许多见不得光的角落,最多的就是lucy和lily,没谁记得她们的本名。 高挑女郎的本名叫范娟,一听就很土气,她刚来到省城时也满身土气。 当年她爸妈出意外死了,她跟着奶奶住,奶奶重男轻女,对她非打即骂,说她是赔钱货,连饭都不给她吃饱。她十三四岁,奶奶就要给她找对象,说不能继续白养着她。 她不想嫁。 当时赶上改开的“进城热”,她把心一横跟着其他人到城里打工。 没想到她被骗了,领她进城的人没给她找家政保洁之类的工作,而是把她哄成了“娱乐一条街”一家“正规”发廊里的lucy。 最初范娟只是认认真真学手艺,后来老板娘手把手教她穿衣打扮,教她化妆做发型,教她怎么把握男人的心,对她说只要能嫁到省城,不愁吃不愁穿,有过不完的好日子。 就这么过了大半年,她再没有一开始的土气,倒像朵将要盛开的玫瑰,随时等着人采撷。 老板娘给她介绍了一个男人,对方温文尔雅,斯文有礼。 年纪虽然略大点,但无伤大雅,三四十岁的男人也算正当壮年。 唯一的缺点是对方做那种事是喜欢拍照。可能是他妻子满足不了对方这种艺术追求,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出来找个肯牺牲的。 起初范娟并不知道对方有家室,只当他是个大龄单身汉或者丧妻未娶。等她发现对方有妻有儿时已经来不及了,对方给了她两个信封,一个信封里面是厚厚一叠钱,一个信封里面是厚厚一叠照片。 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来说,在那一刻起她就觉得自己这一辈子完了,彻底完了。 接下来的几年,她就像无根的浮萍一样,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里生活着。她也曾试着走出那条街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无论走到哪都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她才二十出头,身心却已经由内而外地腐朽。 她行尸走肉一样活着,只偶尔劝一劝那些误入城市的傻女孩别一脚往坑里踩。 有些人听了劝,回家结婚生子去了;有些人却觉得她,自己得了好处就想断别人的路。 像这次,她觉得自己是来解救落入狼手的小姑娘,对方却搂着那个男人向她耀武扬威。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对她来说,也算是结束了一段过去吧。 范娟掏出根烟,立在雨幕前抽了起来。 这几年她留了心眼,那男人再小心,她手里也有点东西。 那男人有家庭有事业,有前程有新欢,一切都挺好。 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撕破脸,这次也算好聚好散。 她也许该再试一试。 她还不到三十岁,她的一生还很长。 就算没做成又怎么样,就像那小孩说的那样,输了不亏,赢了算赚。 反正她早就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 宋颂进了酒店大堂,却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居然是杨光。 杨光叼着根烟坐在那,见宋颂进来,那双狼一样的眼睛抬了起来,把宋颂从上到下扫了一圈。 “怎么在这?”宋颂好奇地上前搭话,边说还边一屁股坐到杨光身边。 这两天他碰到的人一个两个都跑他面前抽烟,宋颂怀疑他们是老天派来搞他心态的,要不怎么人人都烟不离手。他么,只抽了一口,就给老蔡逮着了! 要是他现在再找杨光讨根烟,说不准下一秒老蔡或者他妈立刻出现在现场。 宋颂只能忍痛压下烟瘾和杨光唠嗑。 杨光斜睨宋颂一眼,想起宋颂一身校服立在那高挑女郎旁边的画面。 那女人裙子那么短,鞋子那么高,头发烫出大波浪,这年头,哪个正经女人这么打扮? 宋颂却像没看出来一样,噙着笑和对方聊了起来,似乎觉得那女人和普通人没什么不同。 仔细一想,宋颂不也没觉得他这个“坏学生”和别人有什么不同,照样一副自来熟的口吻和他搭话。 他们老家那么个小破县城,怎么会养出这样的“好学生”? 杨光咬着烟,随口回答:“几个朋友喝醉了不好回家,我带他们来开房。” 宋颂看到杨光脸颊上有个红红的唇印。 改革开放带来的春风,吹得经济遍地开花,也吹来了不少新观念,比如以前谈性是“流氓罪”,到今年陆陆续续执行了十八年的“流氓罪”已经正式废除了,省城这种地方自然身先士卒地迎来了属于二十世纪末、二十一世纪初的“性开放”。 “记得做好保护措施。”面对年纪轻轻就交了群酒肉朋友的同窗,宋颂只能友善地提醒。 说完他还抽了张纸巾递给杨光。 杨光朝他挑眉,没明白他的意思。 宋颂点点自己的脸颊,给杨光示意:“你这里有唇印。” 杨光的目光随着宋颂的指头落到宋颂脸上。 宋颂没满十八,脸嫩得很,皮肤比女孩子还好。关键他还长得好看,一抬眼一低眉都叫人挪不开眼,那淡红的唇色更像是初绽的花瓣似的,又水又嫩,似乎在引/诱人给它进一步着色。 杨光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立刻收回视线,抄起纸巾粗暴地擦拭着自己的脸。 宋颂提醒:“……是另一边。” 杨光冷冷横他一眼。 宋颂马上闭嘴。 等杨光换了一边脸猛擦,宋颂才笑眯眯地说:“我先睡觉去了。” 杨光的目光又跟上了宋颂的背影。 直至宋颂的背影消失不见,他才把手里沾着口红的纸巾扔开。 好学生会懂这么多吗? 自己毛都没长齐,还让别人做好安全措施!他自己知道安全套怎么用吗? 杨光冷嗤一声,本来准备要走,起身后又神使鬼差地去前台开了间房。 杨光看了眼酒店外的雨幕。 雨这么大,他懒得回去了。 第二天一早,宋颂碰上杨光和他那群酒肉朋友。 宿醉的后果还是挺严重的,几个男男女女都眼皮浮肿、脚步虚浮。 相比之下,宋颂精神奕奕,瞧着跟外头那些被雨水洗礼了一夜的树木那样清清爽爽。 见到宋颂,那几个男男女女都眼前一亮,只觉电影海报里的明星来到了眼前。 比起那些略有些失真的海报,宋颂看起来多了几分真实、少了几分距离。 “杨光。”宋颂主动打招呼。 其他人立刻推搡了杨光一下:“你认识的?” “我们是同学。”宋颂笑着替杨光回答。 “哦,你也在那个破县城念高中?”有人下意识地接腔。 “对。”宋颂也不在意。 他们那边本来就是小破县城,得等过几年连着周围的地划入省城才算勉强成了省城一个新区。 就这么一个小破县城,还是他爸妈砸锅卖铁才把他们带出来的,要是下岗后回村里蹲着去,他们怕是连高中都念不了。 宋颂不在意,说话那人却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当着别人的面瞧不起人家家乡,总是有点失礼的的。 杨光不喜欢站着聊天,招呼宋颂一起去吃早餐。 他们出了酒店,项仇身边的彪形大汉又找来了。 宋颂笑着说:“正准备一会去找你们,你来了我就不去项哥那边了。今天傍晚我就回去,麻烦你帮我把房退了,再把车钥匙还给项哥。” 彪形大汉听了点点头,接过自行车的钥匙去给宋颂退房。 宋颂向他道了谢,转头就对上杨光他们探究的目光。 “我没成年,一个朋友帮我开的房。”宋颂随口说。 其实现在酒店管得没那么严,不是非要成年才能开房,不过他和杨光他们也不太熟,没必要解释太多。 杨光也没问,捎上宋颂去吃东西。 杨光他们吃的是广式早点,粤省人开的,服务员推着手推车走来走去,手推车上是一笼笼新鲜出炉的点心,随叫随停,吃什么自己拿,拿了再点餐单上盖个戳就成,吃好再统一结账,明码标价,方便又自在。 用粤省人的话来说,这叫“叹早茶”,粤语里“叹”是享受的意思。 三两亲友聚在一起,拿上几笼点心,配上一壶茶,边吃边聊,轻轻松松地消磨一两个小时,不是享受是什么? 宋颂看到个马尾女孩叫来一壶白开水,熟练地用热水涮洗碗筷,马上认出来了,这女孩必然是粤省人无疑。 宋颂前世也去粤省小住过,知道他们在餐桌上的讲究,这会儿自然入乡随俗地跟着烫洗碗筷,宛如完成一个重要仪式。 那马尾女孩见宋颂同样动作熟练,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宋颂和杨光看起来是截然相反的两类人。 杨光又帅又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青春期少女最容易动心的荷尔蒙。 偏偏他性格暴烈,一般人根本不敢近他的身,昨天在酒吧里有个美女凑上去亲了他一下,他想也不想就抡起拳头要把人打飞,弄得他们酒都快吓醒了。 最后是她们装醉说要走,才没让酒吧变成命案现场。 宋颂不一样,宋颂看起来仿佛没有半点棱角,别说跟人打架了,估计连吵架都没和人吵过。 “你们关系很好吗?”马尾女孩好奇地问宋颂,说话时目光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来回逡巡。 杨光瞅宋颂。 宋颂大言不惭:“当然很好,整个高三我和他最熟。” 高中三年杨光到学校的次数十个指头都数得清,很多事情都是他代老蔡通知杨光的,算下来确实是他和杨光最熟没错。 “我还以为大光这人除了我们以外不会有朋友,想不到他还藏着你这么个同学!”马尾女孩生性活泼,见宋颂有问必答,脾气温和得很,顿时两眼亮晶晶地看着宋颂,“你和大光怎么认识的?你不知道,当初我们刚认识时我和他说了半天话,他都不搭理我!” 宋颂坦荡荡地回答:“可能我脸皮比较厚。” 一般人可做不到当着本人的面单方面宣布“我们关系很铁”,他不一样,他可以! 反正杨光懒得反驳,感情铁不铁还不是随他张嘴胡吹。 “我说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你就是电视台采访的那个考生吧?”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开了口,他抬手推了推自己的眼镜,仔仔细细地打量起宋颂来,“你脸皮是挺厚,那天听了你的采访我都想把你找出来揍一顿了。” 当时吧,他正在和老师讨论今年语文卷的难度,老师说平均分要能有个60分就不错了。 别看60分听起来像是及格线,可实际上呢,高考语文单科总分是150分的,60分离及格远得很! 本来听了老师的估分,他心情好了不少,好歹不是自己一个人考砸了! 结果电视台的新闻栏目正好播到了考生采访。 宋颂顶着一张很招人嫉妒的帅脸对着镜头在那胡侃瞎侃,一个劲地说什么题目容易、时间充足、作文简单,谁听了不想揍他? 反正他拳头硬了。 冷不丁被点名踢爆吹错牛的事实,宋颂一点没慌,还语重心长地劝告起眼镜男生来:“你小小年纪的,怎么整天学大人看枯燥乏味的新闻频道?我们多看点动画片和连续剧不好吗?我跟你说,你可别一天到晚跟着新闻频道忧国忧民,要不然很容易英年早秃。” ※※※※※※※※※※※※※※※※※※※※ 颂颂:脸红是不可能脸红的,哪天会不好意思算我输 * 更新!今天的甜甜春!依然勤快! 第 8 章 年轻人之间的交情向来简单,几个玩笑就能拉近距离,更何况宋颂最擅长的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一顿早茶的功夫就把杨光几个酒肉朋友摸了个底朝天。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杨光几人的情况差不多。 比如马尾女孩叫张露露,家在粤省,因为闹了点事被塞来外祖父家住,一住就是好多年。 这家茶餐厅她外祖父有投资在,刚才经理还特意过来给张露露问了好。 眼镜男生叫郭俊宇,学习还不错,算是半个好学生,之所以说半个是因为他翘课逃学的事也没少做,对游戏更是有着狂热的爱好,他那厚厚的眼镜片就是打游戏换来的! 郭俊宇爸妈离婚了,现在跟着他爸,只是爸妈都满世界跑,平时只他自己在家。 其他人的情况也差不多,基本属于爹不亲娘不爱的放养状态,因此这些年时常一起厮混,彼此间都挺熟悉。 宋颂是很乐意交朋友的,和他们互通了姓名不说,又跟着他们一起去看了场电影。 对于张露露她们来说,电影院里能看到的电影她们都看过了。 难得有新朋友加入,张露露提议去附近的录像店包场,想看什么看什么,说不准老板还能弄到港城新出的电影! 听说港城刚上映一部叫《春/光乍泄》的,她妈妈去港城时看过一场,回来后也没跟她说讲的什么,弄得张露露心痒得很,更加想看了! 好奇心杀死猫。 宋颂听着张露露的渴望,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 八/九十年代是港城电影的巅峰时期,出了不少家喻户晓的喜剧电影,也出了不少拿奖无数的小众电影,更是无数类型片的辉煌时代,港城回归后这些电影在央视电影频道轮流播放,在内地掀起了一个个热潮。 《春/光乍泄》也是1997年的佳作之一,在国外拿过不少奖项,不过可能不太适合张露露的小女生看。 至少内容绝对不是她想象中的甜蜜爱情故事。 这电影在后世挺有名,他虽然没去电影院看过,却也知道它讲的是一对同性恋人从相恋分手的故事,不仅性向和普通小女生不太对口,结局还不怎么甜蜜。 “你笑什么?”杨光冷不丁开口问。 他们走在最后,离张露露她们有点距离,张露露平时说起话来就叽叽喳喳的,所以杨光也听见了她说想看《春/光乍泄》。 他很确定宋颂就是听到这电影才弯起唇角。 这电影有什么不对吗? 宋颂拒不承认:“没笑什么。五月底才上的电影,应该没那么快出dvd吧?” 杨光看了他一眼,才说:“有门路的人自然能弄到。” 宋颂明白了。 这个是盗版光碟横行的时代,连没上映过的小电影都能弄到天桥底下卖,上映过的电影要弄来也不难,关键是市场大不大,值不值人家得费工夫。 很多影迷甚至跟地下党接头一样定时到许多隐秘的盗版光碟店“淘碟”,尽情享受在大城市某个角落淘到宝贝的喜悦。 这时代大伙的版权意识显然还挺薄弱。 宋颂从来不会逆大流去振臂高呼什么,观念是一步步改过来的,经济发展没到那程度,物质条件没跟上来,怎么喊都没用,只能慢慢来。 说话间录像店到了,张露露包了个场,问老板有没有港城那边的新电影。 老板见是几个学生结伴而来,知趣地收起推销“动作电影”的想法,给张露露取了新出的港片。 “没《春/光乍泄》?”张露露有点失望。 老板讶异地看着张露露,见她一脸懵懂,只能隐晦地说:“《春/光乍泄》看的人不多,又是刚上映一个月的,那边盯得紧,没托人弄。” 张露露也不是非看不可,付了钱,又差遣几个男生去买些饮料和零食回来。 宋颂知道自己抢不到付钱的机会,这会儿兜里只有那么几十块,也没钱打肿脸充胖子,所以麻利地跟去当搬运工,没一会就搬了一堆吃的喝的回来。 一群人看了几部片子,过足了瘾,几个男生又聊起上个月刚结束的世界杯第一轮预选。 世界杯明年才开始,今年亚洲区能有三个半名额,其中三个是前三直接出线,半个是和澳洲那边竞争,国足出线希望还是很大的。 男生么,足球篮球总有一样是喜欢看的,不然就是两样都喜欢。 上个月第一轮预选赛刚结束,分到第八组的国足赢了越南成功晋级,大伙讨论起来都挺兴奋。 要是第二轮能出线,国足可就能挺/进世界杯了! 宋颂听着他们畅想未来,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今年国足确实有不少强将,离出线也很接近,可惜第二轮还是坠机了,得下一届世界杯才有机会打进世界杯。 那也是男足唯一一次打进去。 可惜打进去的结果不提也罢。 下一届世界杯之后的男足状态堪称摧枯拉朽式下滑,从此再也没起来过。 有些东西改变起来应该挺简单,他随便影响一下就能变个方向;有些东西吧,估计他这个重生回来的人再怎么扇蝴蝶翅膀也改变不了。 宋颂决定先静观其变。 反正一时半会洪飞也踢不进国足去,让洪飞玩玩国内比赛得了;其他的等洪飞真能往上走再说吧,不是必要的话,他实在不想挑战地狱难度的玩法。 吃过午饭后,宋颂挥别杨光他们转去省图书馆,先问问那位老大爷的情况。 其他省图职工有人认出他来,热情地说:“好在你急救得够及时,医生说住院观察两天就能出院了,没大事儿。” “那就好。”宋颂想起昨天自己给老大爷急救后微微颤抖的手。 自从回到1997以后,他的心情时常这样起起落落。 那些年,他还是有遗憾的吧。 事情一件接一件地发生,根本没给他应对的时间,以至于当初那个年仅十八岁的自己什么都没做好,病重的没救回来,活着的也没照顾好。 昨天那个帮忙拨120的职工感叹说:“这人老了啊,心血管就是容易出毛病。今天我们领导还下紧急通知了,说让我们向你学习,好好学学心肺复苏手法,免得以后遇到突发情况时应对不来。” 宋颂腼腆地说:“我也是头一次用,以前只是学过而已。” 得知老大爷没事,宋颂也就放心了,又去期刊阅览室登记。 期刊阅览室登记处换成个热心大姐。 知晓宋颂就是昨天救了谈大爷一命的人,大姐把登记本一合,豪气地说:“还登记什么啊,来,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去那边填个资料拿个借书证,以后省图就是你的家,你想来这边睡觉都行。” 宋颂想起宋妈说要办个省图借书证,欣然接受热心大姐给开的绿灯,去领了本胶皮的蓝本本。 对于习惯了永远只带一台手机几张卡的人来说,这胶皮蓝本本的手感已经挺陌生了,宋颂忍不住多摩挲了几下。 拿着蓝本本回到期刊阅览室,宋颂向热心大姐道了谢,又投身于期刊报纸的海洋之中。 …… 转眼到了六点,宋妈按时开着车过来,远远便见到宋颂如松竹般立在那儿的身影。 她每次看着两个儿女都忍不住感慨,他们夫妻俩这辈子做得最好的事就是生了这么两个出挑的孩子。 村里其他孩子蓬头垢面到处撒欢的时候,她就算是再忙也要把两个孩子拾掇得干干净净。 她总觉得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他们夫妻俩没本领也没钱,估计是看不到了,但孩子不能和他们一样,他们得到更高的地方去,过上更好的生活。 下岗的时候他们天天都在算账,算当十年工人工资有多少,砸锅卖铁买下彪哥那台二手卡车又得多久才还清债务开始赚钱,算来算去,他们还是咬咬牙做起了水果生意。 他们生在农村,又在流水线上埋头干了许多年,没文化,没见识,别的生意他们不懂,什么电子产品、什么时兴服装、什么新鲜吃食,他们都整不明白。 算来算去,还是山里长出来的果子他们最熟悉,好吃不好吃,他们一尝就知道,没人骗得了他们,他们也不骗别人,踏踏实实地干,日子总能好起来。 他们这辈子最大的野心,就是供两个孩子上大学去。 宋妈正想着,宋颂已经打开车门钻进车里。 临近报废的二手卡车里有股子挥之不去的汽油味,车座椅已经破旧不堪,不过宋妈手缝了两张坐垫,还挂了出入平安的挂件、摆了宋颂兄妹俩搞来的摆件,瞧着小而温馨。 “怎么就上来了?趁着图书馆没下班,我们去办借书证。”宋妈见宋颂熟门熟路地扣安全带,不由得念叨起来。 宋颂笑眯眯地从口袋里掏出蓝本本。 宋妈惊讶:“你自己办好了?” 宋颂把自己给老大爷急救的事给宋妈讲了,重点给宋妈讲了老大爷的同事们多么热情,今天直接帮他把借书证给办了。 儿子救了人是好事,宋妈却还是不太放心:“你什么时候学的急救?人命关天,没把握的话你可别胡来,万一人没救回来还让你折腾出事就糟糕了。” “去年学校有教过,省医学院的教授带学生下来给我们讲的课。”宋颂说,“我当时学得可认真了,不信你问妹妹,妹妹也学了。而且那种情况下哪来得及想那么多,会就赶紧上。医生赶来后还夸我急救及时呢!” 宋妈这才放心:“那就好。”她又教育起宋颂来,“救了就救了,你别整天挂在嘴边说。救人本来就是应该的,见死不救那是畜生!” 宋颂一脸赞同地点头:“我晓得的,也不看看我是谁教出来的儿子。” 母子俩说说笑笑,车子很快出了市区。 宋颂见车前车后都没什么车了,才小心试探:“妈,要是我今年没考好能复读吗?” 宋妈一听这话,立刻把车停到路边,严肃地看着宋颂。 宋颂特意在市区待了几天,就是想缓冲缓冲,这会儿见他妈不说话,心里直打鼓。 想到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宋颂索性豁出去直接坦白:“我今年的分数估计考不上,想明年重新考一次。” 宋妈对宋颂的学习成绩向来了如指掌,马上反驳:“按你摸底考的分数,第二志愿和第三志愿肯定是能上的。” 宋颂不吱声。 知子莫若母!宋妈的声音骤然拔高:“你是不是把志愿给改了?!” 宋颂老老实实地说:“我想明年考个好大学,不用马上掏那么大一笔钱,未来四年的学费还能便宜点,也能在家里搭把手。就耽搁一年,不碍事。” 要是家里没接连出事,他家境其实还算中上,他少年时活得挺自在,从来没怎么为钱发愁,也没想过争取什么奖学金,只花三分精力在学习上,剩下的都在尽情地玩。 只是普通家庭最生不起的就是病,最承受不了的就是意外。 少年时的他,曾经想用这种笨办法减轻家里的负担。 可惜世事总不如人愿。 宋妈看着儿子,忽地想起高考前一天那个带着几分颤抖的拥抱。 她鼻子一酸。 母子静默相对许久,宋妈终于平复好心情,说:“好,我们复读一年。” ※※※※※※※※※※※※※※※※※※※※ 距离上人工榜的三万字,只差区区两千! 趁着人少,悄悄放一波感谢!么么陪颂颂走过童年(?)的大家!明天,颂颂就是有榜单的人了! ↓ 感谢在2020-08-15 16:27:26~2020-08-19 12:4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璎子酱不是樱桃酱 2个;冬夏、zhun_ger、yu、贱贱的欢喜、霹雳风风、莫言青云、九潞、1个晗、看啥啊、莫语、丸子inyourarea、星之颖、楼楼123、某琥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梦里阿珊 132瓶;本心本兮、粉嫩粉嫩的泪 130瓶;愚不如鱼 124瓶;逾景 111瓶;如祤 110瓶;盈洁、咸口粽子 100瓶;panda 83瓶;蛮满 74瓶;17839247、想要压绒四件套 60瓶;盛意、韩枫儿 40瓶;宅橘子 38瓶;玄玄 36瓶;梅朵 32瓶;嘎嘎嘎3 25瓶;一只小星星、曾多次拒绝刘昊然、不会转弯的兔子、。 20瓶;璎子酱不是樱桃酱 14瓶;biubiu、珺梓懒、烈筑狸、格格莁、tinalindachill、玖&玖、清言、青辞、林 10瓶;奶油 7瓶;希尔芙、啊呀呀、zxjean 6瓶;猫宁、繁华映月、坚持风度、水溟、爱宸心、莫失莫忘 5瓶;taylor 4瓶;云深不知处、我就是想改改名字、天晴无雨 3瓶;清水鱼、19、搬家的蚂蚁、夢中鸟、四季玛奇朵、莫言青云、天色渐晚、鱼、mmll 2瓶;子桓殿的黑猫、瑞脑消金受、沫沫、来一杯珍珠、时光易碎、sally、望玥、小勺子、醉贞、去你妈的老子最酷、siagl、year01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 9 章 宋妈接受了复读的事,心情却还是有些低落。 宋颂也没办法,前世他一直瞒着,宋妈只知道他没考上,不知道他改了志愿。 后来他爷爷意外从别处知道了,气得当场晕厥进了医院,查出了他爷爷一直瞒着没去治的心脏病。宋妈私底下抹了好久的眼泪,干起活来更是没日没夜,恨不能一个人掰成十个人使。 他自己坦白,总比宋妈她们从别人口里听说要好。 至少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着来。 “对了妈,有个事你看看有没有搞头。” 宋颂想起项仇说的事,又给宋妈提了一嘴,说是项仇前两年下乡玩,路上车抛锚了,他和洪飞给修的。 “这回我在省城碰着项哥了,他说要给我们家介绍生意,收我们家的水果给他店里切果盘用,”宋颂一脸纯良:“项哥开的好像是那种包房唱歌的卡拉ok,妈你去过吗?我还没去过,要不下回你带我去开开眼界。” 宋妈还沉浸在宋颂今年拿不到录取通知书的难受情绪里面,听宋颂提了这么一嘴,登时横了他一眼:“你还没满十八,不许去这些地方。生意上的事哪有那么简单,你们也就路上碰上的交情,人家只提了那么一嘴你也当真?” 宋颂扯过车上摆着的纸质电话簿,刷刷刷地写下项仇的名字和电话,说:“这是项哥给我留的联系方式,回头妈你要是有想法了,打电话和项哥商量就成了。” 宋妈让宋颂先搁着,口里说:“回头我问问你爸的意思。”提到宋爸,宋妈忍不住叹了口气,“平时不觉得,你爸住院后我才发现家里还是得有根顶梁柱在才成。” 宋颂说:“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爸这骨头都断了,别急着出院,医生说怎么治就怎么治。你跟爸说,要是他不好好在医院待着,我就到工地搬砖去,别想我好好复读。” 要不是还得看路,宋妈就该瞪他了。 这死孩子,自己悄悄改了志愿不说,还狗胆包天地威胁起他爸来了! 想到丈夫住院都住不安生,一天到晚琢磨着怎么少花钱、怎么早出院,宋妈又觉得确实该威胁威胁他。 省这个钱来做什么? 一家人健健康康、齐齐整整的,比什么都重要。 母子俩聊了一路,回到家时宋妈也看开了,一家人么,遇到难关不就是该一起去克服? 两个人回到狭窄的出租屋,家里已经做好晚饭了,宋奶奶正跟宋爷爷坐在风扇前头一起听收音机广播,里头每天都有说书频道,宋颂也在里头听了不少故事。 房间门半掩着。 那是出租屋唯一一间房间,里头摆着张有上下两铺的二架床,以前下面睡宋颂父子俩,上面睡宋妈和妹妹宋融融,勉强也算挤得下。二老没地方落脚后,睡下铺的就成了宋家二老,宋颂父子俩随便打地铺或睡沙发应付应付。 没到睡觉时间,房间就是他们兄妹俩看书写作业的地方,二老连收音机都不会放太响,一切为他们学习服务。 宋颂溜达进房间,看到他妹正端坐在那里做题。 他走近看了一会。 没看太懂。 宋颂从兜里掏出颗棒棒糖,递到宋融融面前晃了晃。 这款棒棒糖是国内今年刚出的,包装花里胡哨,顶部写着俏皮可爱的“真知棒”三个大字,口味很多,价钱也不算太贵,很受广大学生欢迎。 接下来的许多年里面,大部分便利店都会在柜台上摆上插满棒棒糖的圆罐子,吸引孩子们进去购买。 宋融融本来对宋颂挡住她光线的事很不满,但做题得一气呵成才有酣畅淋漓的快感,所以她憋着继续计算。 等她写完最后一笔,就看到在眼前晃来晃去的棒棒糖。 宋融融抬头看宋颂。 宋颂笑着逗她:“叫哥哥就给你吃。” “哥。”宋融融惜字如金。 宋颂听到这久违的一声哥,浑身都舒泰了,毫无哄骗妹妹的愧疚感。 宋融融小时候的情况有点像顾临深,不过没顾临深那么严重,搁在普通家庭甚至不会有人发现。 宋颂最先发现妹妹不爱理人,所以从小爱逗她,估计是被他惹烦了,妹妹慢慢也学会用“嗯”“哥”“好”这些单字来打发他了。上学后宋融融虽然不太合群,学习却一骑绝尘,老师对她格外偏爱,同学也爱主动找她玩,看起来已经和普通小女孩没什么两样。 一切本来都挺好。 可前世爷爷再一次病发时只有她在旁边,她很努力地给爷爷做了急救,爷爷却还是没救回来。 那种眼睁睁看着亲人生命在自己手里流逝、自己怎么努力都抓不住半点希望的绝望,足以让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彻底崩溃。 自那以后,妹妹平时勉强可以正常生活,见到他时却会受到刺激万分痛苦。 他只能尽量不出现在她面前。 二十年似乎就是一眨眼的事。 宋颂定定地望着宋融融。 这一次,他不会让她再经历前世的绝望了。 “你怎么了?”宋融融问。 她不太爱搭理人,在感知方面却敏锐得很,她能感觉到宋颂瞳眸里掩藏的情绪。 “我今年考不上大学了,可能得复习一年。”宋颂半真半假地叹气,“我在想,要不你给我补习?每天一根棒棒糖当补习费够不够?” 宋融融消化完宋颂的话,认真说:“不收你补习费。” 虽然下学期才上高二,但高中三年的课程她已经自学完了。 要不是为了照顾哥哥的自尊心,她好几次都想给哥哥纠错题划重点来着。 这时宋妈在外头喊:“你俩出来吃饭了。” 兄妹俩听话地起身出去,一家人挤在小饭桌边解决了晚饭。 宋妈有事要和宋爸说,拒绝让宋颂一起去送饭,自己盛好饭菜送去医院。 宋融融自发地去洗碗。 宋颂回忆了一下自己以前该干嘛,麻溜地开始打扫拖地。 这活他百八十年没干了,幸好这事儿也不需要什么技术。 对于青春期的男生来说能扫干净拖一遍就不错了,不能要求他把家里的地拖得光可鉴人! 这一晚,宋颂仰躺在客厅吹着咯咯作响的老风扇沉沉睡去。 …… 第二天一早,口口声声说“别人提随口一句怎么能当真”的宋妈就对宋颂说,她和项仇那边商量好了,三天后去送第一批水果,到时得宋颂陪着去。 宋妈宣布完这事,精神抖擞地开车出去了,应该是去找果农商量进货的事。 水果从下树到上称得费不少人工,像宋妈这种长期贩水果去卖的散户,心里早就有个“果子成熟周期表”。 可以说哪片山头的果子该熟了,果农都没她清楚! 宋妈明显是准备多跑一趟省城,把项仇那边的钱赚了,平时的散卖也照卖。 等同于多了一份收入。 宋颂早就预料到这个结果。 做生意最不需要的就是脸面,尤其是他们家还这么缺钱。 有了钱,他爸能安心住院,他们能租个大点的房子,再努力努力还能买房。 谁会把钱往外推? 他们就算没有门路也该想方设法攀门路,何况有现成的联系方式? 也就打个电话的事,就算谈不成或者对方临时变卦,他们也可以直接在省城把贩来的水果给卖了,怎么都亏不了。 宋颂心情不错。 他没去打扰妹妹做题,而是叼着根棒棒糖溜达去洪飞家。 目前洪飞正在省城那边热火朝天地训练,肯定不会在家。 宋颂是去找洪飞妈妈的。 洪飞妈妈是个单亲妈妈,早几年她男人没了,她自己养着洪飞。 改革开放后国家开始鼓励私营企业和个体户,洪飞妈妈积极参加省城组织的免费技能培训,回来拿着手头的积蓄开了个发廊。 单纯给人洗剪吹的那种。 可惜寡妇门前是非多,平时大小麻烦不断,洪飞家里的叔伯总来剪头发不给钱都是小事,偏还总阴阳怪气地让洪飞妈妈别拿着洪飞爸爸的抚恤金养野男人。 那些老流氓和小流氓的骚扰更是层出不穷。 还是洪飞年纪渐长,体格越发健壮,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才少了。 县城就这么大,宋颂很快来到洪飞妈妈开的发廊前。 洪飞妈妈眼尖地瞧见他,笑着招呼:“颂颂来了?” 她现在带着两个学徒,这会儿客人不多,根本不用她动手。 按照这一行的惯例,学徒是来学手艺的,不用给她们发工资,不过洪飞妈妈还是给她们开了基本工资,让她们干起活来尽心点。 经过这几年的经营,她们发廊的口碑一直不错,县城里的人但凡想剪头发都会想起这地方。 许是因为经济上过得去,审美又很不错,洪飞妈妈看起来很年轻,看得出当年是个美人胚子。 洪飞的教练有次带人过来游玩,洪飞妈妈热情地招待了他们一行人。 洪飞妈妈是想让教练玩得尽兴些,回去后多给洪飞点机会,没想到好吃好喝地供着,反而供出了对方的色心。 改革开放初期,社会曾经经历过好几年的混乱期,那是新观念和旧观念的反复碰撞造成的价值观混乱。 很多人渐渐迷失了方向。 经历过那个时期的人很多心都没收回来,洪飞的教练就是其中一个。 他不仅利用职权收取贿赂,还觉得洪飞妈妈一个开发廊的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既然不是正经女人,那就可以随便玩玩。 谁会觉得强/奸婊/子是强/奸?她就算再怎么反抗,在对方眼里也只是欲拒还迎。 对于这种渣滓,就算已经和项仇那边说好要把他搞进牢里去,洪飞妈妈这边也不能不提防。 毕竟那边得找好时机才能动手。 “兰姨。”宋颂喊了人,笑着对洪飞妈妈说,“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 小顾:这题很简单 妹妹:都不用动脑 颂颂:? 颂颂:我劝你们善良 * 这是! 二更! 快夸我!不然二更它不能要咽气了!(甜甜春掐住二更君的脖子这样说 第 10 章 宋颂年纪还小,眉眼间犹带着几分稚气,举手投足却透着股有别于同龄人的从容。 他身上穿的衣服和其他学生没区别,都是便宜的地摊货,硬是被他通身气质衬得跟国际名牌似的,引得店里两个十几岁的学徒多看了他好几眼。 兰姨虽生活在小县城,可开着家理发店,这么些年过来也算阅人无数。她敏锐地察觉眼前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有点不同了,偏又说不出有哪里不同。 兰姨笑道:“我们上二楼说话去。”她说完又叮嘱两个学徒用心点,可别手上没轻没重刮伤了客人。 两个学徒异口同声地答应。 宋颂跟着兰姨上楼。 他以前没少来洪飞家。他们家租的房子没电视剧,平时他会拉着妹妹过来这边蹭电视看,一点都不觉得陌生。 兰姨拉开冰箱,给宋颂拿了果汁。 洪飞家的生活在县城里算是富裕的,原本好好的家庭,愣是因为一个渣滓起的歹心弄得支离破碎。 洪飞入狱之后,兰姨关了发廊,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兰姨见宋颂陷入沉默,主动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家里有困难?我早和你说了,要是家里有困难你就和兰姨说,你和我客气什么?” 宋颂摇头。 “家里没事儿。”宋颂笑道,“拖洪飞的福,我给我妈找了单大生意,只要能搞到货源就能多一笔稳定收益。”他把当初洪飞帮人修车的事给兰姨讲了。 兰姨听了一脸怅然:“洪飞那死鬼爸爸年轻时最爱车,到部队里也没落下,偶尔回一次家就说要把看家本领教给洪飞。” 宋颂接话:“我也跟洪叔学过,就是没洪飞学得好。” 兰姨喃喃道:“洪飞学习不行,在这方面倒是有天赋,一学就会。”她神色惘然,“可惜他爸死了以后他就再也没摆弄过了,我还以为他把这门手艺给丢了,没想到还能帮到别人。” 宋颂没再多说。 洪飞是怕兰姨想起洪叔,所以没再在兰姨面前动过手。 兰姨笑了一下,眼里又充满了光芒:“等过两年手头更宽裕些,我想办法给他弄辆车。” 宋颂这才说起来意:“兰姨,洪飞那个孙教练是不是来过我们这边?” 兰姨笑容一顿。 兰姨说:“是来过两次,带着几个朋友过来的。” 他们这边虽没什么特产,山却不少,有人暗中搞起了打猎生意,就是圈起一个山头,带外地人去山里玩猎/枪。 九十年代猎/枪泛滥,大城市以外的地方几乎各家各户都有这玩意,没事打打雀儿打打兔子。直至前几年治安混乱、涉枪案件频发,才陆续颁布一系列禁枪令。 可平日里玩惯了的东西,越是禁止越有人惦记,各地也就涌现了许多圈地让城里人来玩枪的灰色生意。 兰姨是本地人,有这方面的门路,也就带孙教练去玩过两回。 她是不上山的,就是陪玩陪吃饭,顺便给孙教练他们塞钱送礼,让他们带走不少“土特产”。 为了儿子的前程,费点钱、陪陪客,都是小事情。 唯独一件事让兰姨不太舒坦。 她觉得孙教练看她的目光不太对,总透着几分怎么掩藏都藏不住的淫邪。 兰姨真的不太想招待他们了。 只是这些腌臜事,她是不会和儿子说起的。 儿子甚至不知道她给孙教练送了多少钱。 宋颂一向聪明,兰姨听他点破这件事也不觉得意外。她叹了口气,说:“你别跟洪飞提起这些事,他们踢球的,得专注球场,一旦被别的事影响了心性,想把球踢好就很难了。” 宋颂点头。 他本来就没打算和洪飞说。 洪飞前世承受的痛苦足够多了,帮他做的事也足够多了,这一次,他希望洪飞可以开开心心地踢球。 也许还是会失败,也许还是会失望,但无论成败都是球场上见真章。 宋颂说:“洪飞今年可能会换个教练,下次他要是再过来,兰姨你记得不要再给他送钱,更不要和他独处。” 宋颂眉眼仍和平时一样平静,语气也很稀松平常,说出的话却让兰姨眉头直跳。 兰姨对上宋颂澄明的目光,总觉得宋颂什么都知道。她稳住心情,追问:“你从哪得的消息?” “项哥那。”宋颂镇定自若地扯起了虎皮,“项哥他人脉广,消息比较灵通。” 兰姨心里乱糟糟。 听说要换个教练,她其实松了口气。 虽然有可能要重新送钱送东西,可总比继续面对色眯眯的孙教练要好,她不是那种老封建,觉得女人死了丈夫就该守寡一辈子,可找个两情相悦的男人和陪孙教练那种下流的家伙上/床,本质是不一样的。 兰姨不想和这种男人牵扯在一起。 兰姨关心起另一个问题:“也不知会换成哪个教练。” 这个宋颂也不知道会换成谁,前世洪飞入狱,他也没再关注省队那边的事。不过他记得后来省队成绩不错,估计是因为球队纠纷死了个教练,换上去的新教练顶着压力干活,没敢搞什么小动作。 这次要是孙教练下马,估计新来的教练也会安分一两年。 宋颂提醒:“不管换上谁,兰姨你都先别忙着塞钱,免得撞到枪口上。” “这个我晓得的,我还没那么傻。”人情世故方面,兰姨比宋颂还懂。 “还有一件事。”宋颂说,“我在省图那边看报纸,看到省里在组织‘再就业学员’回培训中心讲成功经验,我给兰姨你弄了个报名模板,回头您把您教出来的学徒名单填进去,争取能上台讲话并拿个先进学员奖。到时候兰姨你把获奖时跟领导的合照往墙上一挂,看谁还敢来挑事!” 兰姨是不看报的,听了这话眼都亮了:“还有这种事?” 宋颂笑着掏出写好的申请书和抄下来的投递地址。 他说道:“上头都专门请当红/歌手唱《从头再来》了,省里当然也会跟进。” 兰姨接过宋颂手写的申请书,还没看内容先夸了起来:“颂颂你这手字是越写越好了。” 宋颂说:“那是您没看过我平时的字。为了给兰姨您写好这份申请,我可是超常发挥了!” 兰姨有些犹豫:“我真能选上?” 宋颂给她鼓劲:“当年兰姨您可是一批学员,这几年帮助了好几批学徒学手艺和就业,您不拿先进学员谁拿?省里要的就是您这样的榜样,不仅自己把培训时学的技能发扬光大,还愿意把它教给别人,让更多人可以自食其力!” 兰姨被宋颂这么一鼓动,也来了劲头,等宋颂走后不仅亲手把教过的学徒一个个写了进去,还挨个打电话问起她们的近况,以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弄虚作假。 兰姨对学徒好得很,听说兰姨要去省里讲课,她们比兰姨还兴奋,纷纷说等时间确定下来以后一定要告诉她们,她们去撑场子!纸上写个名字,哪有直接到现场支持来得直观? 兰姨打了一圈电话,只觉自己这些年没白活。 按照宋颂的说法,她对这个社会也算是有点儿贡献吧? …… 宋颂离开洪飞家,没立刻回家,而是绕到附近一家台球店,从里头拎出几个人来。 台球这玩意风靡了八/九十年代。 这项娱乐活动花费小,道具好搞,路边随便开个店都能吸引客人。人是群居动物,这种既可以和朋友一起玩又有一定竞技性的活动,在这个时期广受社会各个阶层的喜爱。 到1995年国内还创办了第一所台球运动学校,说是要让中国台球走向世界。 当然,那和他们这个小破县城的不良青少年们很遥远,台球对他们来说只有打发时间兼耍帅这么个用处。 几个不良少年玩兴正浓,突然被打断本来挺不爽,看到宋颂后却眼前一亮,麻溜地喊道:“宋哥!” 宋颂听到这久违的称呼,脸皮动了动,不知应不应好。 这年头,下岗的工人,辍学的青少年更不少,连有经验的工人都找不着活干,这些半大少年自然是每天游手好闲,从父母那里搞到钱就出来浪,没搞到钱就蹭别人的。 至于未来怎么样,他们从来没去想过,反正过一天算一天呗。 有些个心思歪了的,就撺掇别人跟他去搞勒索或者小偷小摸。 那些落单的学生就是他们的最佳下手对象,尤其是那些看起来长得普通、面相老实的。 老实人嘛,就是用来欺负的,他们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就算钱被抢光了也不敢告诉老师,甚至还会乖乖地按时上交“保护费”。 这种事在小地方可不少见,派出所对这些滚刀肉似的的不良少年都没辙,别说没人报案,就算现场逮着了也只能批评教育了事。 直到宋颂这个异端入学。 宋颂长得好,入学没几天就被人找上门,理由是他泡了别人的马子。 面对这种凭空指责,宋颂的态度很平和。 他先是礼貌地喊来自己的好兄弟洪飞和他们亲切友好地交流了一番,解决了迫在眉睫的麻烦。 接着宋颂又深入了解了一下他们的内部情况,采用分化、挑掐、设套等等手法把几个小帮派搞得焦头烂额,最后借着打/黑的东风轻轻松松地把手头犯过事的人一波带走。 只有少数几个给宋颂当过“卧底”的不良少年知道宋颂在背后干过什么。 他们从此尊称宋颂为“宋哥”,老老实实夹起尾巴做人,再也不敢去找学生敲诈勒索。 宋颂扫了眼这些还没真正成熟起来的脸庞。 “有件事要交给你们办。” 宋颂笑着说。 ※※※※※※※※※※※※※※※※※※※※ 颂颂:老朋友好多,唉,我好忙 小顾:看我看我,什么时候来看我 颂颂:? 颂颂:没打算去看你 小顾:哇地哭了.jpg * 今天! 这么晚了! 没有二更! 第 11 章 宋颂拎着几个不良少年到小巷里头,郑重其事地给他们交待一桩大事:保护兰姨。 不良少年们正是最青春热血的年纪,见宋颂这么正儿八经地交代他们,顿时觉得责任重大,想也不想就表示“包在我们身上”。 宋颂微微地笑了:“你们不能影响兰姨做生意,所以要装得像点,明天开始我让兰姨她们教你们一门手艺,保证你们会喜欢。” “真的要学?”不良少年们垮下脸。对于他们这样的混子来说,平时都以脚踏实地为耻,以游手好闲为荣,突然变得上进的话,他们会被朋友耻笑的! “你们的义气就这点?”宋颂挑眉。 宋颂本身就有种与同龄人截然不同的气质,这时他只是略略挑起眉来,眉眼带出些许失望,顿时就让不良少年们脑袋卡壳了。 他们偷偷觑向宋颂,只觉百爪挠心。 按理说大家都是男的,他们不会对宋颂有什么非分之想,可偏偏宋颂是他们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他们看过宋颂再看别人,就感觉谁都及不上他。要是宋颂开口要,说不准他们连命都给他! “学就学!”几个不良少年咬咬牙,异口同声地答应下来。 第二天兰姨的发廊多了几个小年轻,他们白天晚上轮岗,不是当打手,而是学手艺。 头一天他们没干活,而是在宋颂的指挥下换新发型,算是给两个学徒练手。 新发型很时髦,剪得棱角分别不说,还染得五颜六色。几个小年轻对着镜子一照,眼睛都瞪大了,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这么帅! 小年轻们当场就对兰姨三人的染发技术赞不绝口,同时表示自己一定要学会这门手艺,要十里八乡那些跟他们一样到处胡混的家伙都求着他们染头发! 作为经常回家讨钱出来厮混的啃老族,几个不良少年嘴巴还是挺甜的,进门就姐姐姐姐地喊,哄得兰姨三人糊里糊涂地肩负起“培训失学青少年”的重任。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有宋颂在旁边启发,几个不良少年觉醒了蓬勃的学习欲/望,还积极地提供自己的意见,表示自己觉得怎么搞可以更帅气。 他们说话时还两眼放光地盯着宋颂的头发,一脸跃跃欲试:宋哥有这样的脸蛋,要是再配上浓绿深紫的颜色,该是多么酷炫,别人一看就知道宋哥是他们的大哥! 宋颂无情地拒绝把自己的头发交给他们练手。 不良少年们只能扼腕叹息,接下来就兢兢业业地给兰姨两个学徒打起了下手,让洗头洗头,让吹头吹头,听话得不得了,偶尔雄起一下也只是恐吓那些不长眼的油腻客人,瞧着竟真有点儿上进模样了。 宋颂安排好几个失学青少年,心情很不错。 转眼到了约定好的日子,宋颂一大早被他妈从被窝里揪起来,半梦半醒地叼着个肉包子坐上副驾座。 宋奶奶做的肉包子,皮薄馅多,好吃得不得了。即便后来宋奶奶老年痴呆症越发严重,什么都不记得了,一手做肉包子的绝活还是没落下,闭上眼都能捏出漂亮的包子来。 宋颂嚼巴着鲜美的肉馅,只觉得这比后来尝过的许多山珍海味要好吃多了。 宋妈瞥见宋颂吃得一脸满足,顿时有些后悔没让他多拿两个。 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正是最能吃的年纪,才一个肉包子怎么吃得饱?她也是急了,一心想早点确定项仇那边是不是真的能吃下她们的水果。 人都是到了真正缺钱的时候,才明白钱有多重要。 宋妈说:“等送了货妈带你去吃馄饨。” “外面的馄饨哪有奶奶做的包子好吃。”宋颂说,“送完货我们就回家去。” “好吧。”宋妈不知道省城有什么好吃的,没法带儿子去吃。 何况她们家现在这种情况,吃个馄饨都是奢侈了,还是先把钱赚了再说。 宋颂解决完肉包子,在心里盘算起一会要和项仇谈的事儿。 现在是七月中旬,按农历算的话还是六月多,最接近的节日就是七夕。 现在还没有后世那种铺天盖地的节假日营销,各种情人节过的人都少。还有小半个月,这次老妈和项哥的生意要是谈成了,可以送几个营销方案给项哥,让他抓紧机会把节日气氛炒起来。 “妈,你能弄到苹果吗?”宋颂开口问。 “能啊,七八月苹果正好应季,现在还只熟了一批,到八月肯定满山都是,价钱便宜得很。”宋妈对水果了若指掌,想也不想就回答。 宋颂说:“那你预定一批,要卖相好点的,最好是红皮,我和项哥再谈个合作。” 宋妈看了宋颂一眼,觉得儿子好像有哪里不同了。 以前儿子主意也多,但对赚钱之类的事不怎么上心,他们也有意识地让儿女专心学习,尽量不让他们掺和生意的事。 宋妈明显不太信任没满十八的儿子,边认真看路边随口追问:“你小小年纪的,和人谈什么合作?” 宋颂说:“改革开放以后年轻人越来越爱过洋节,商家们也搞了许多花样来拉动节日消费,反而是我们自己的传统节日冷冷清清,没多少人会过。我觉得吧,就算不能重视传统节日,也得一视同仁,项哥手底下的产业那么多,正好联动起来搞一波七夕活动。” 搞活动这种事,一两家店单独搞是搞不出来节日气氛的,至少得多方联动。 宋妈听不太懂。 她是那种脚踏实地的老实人,根本不懂什么营销炒作。 宋颂也没非逼着宋妈学这一套。他笑眯眯地说:“反正到时候苹果别缺货就成了。” 宋妈说:“这季节缺什么也不能缺苹果。” 话是这么说,宋妈还是在心里琢磨起自己常跑的那几个山头来。 要说哪家苹果甜爽多汁,她还能排出个一二三四五来,至于哪家苹果皮红卖相好,她还真得去实地看看才晓得,说不准还得现场看着摘。 母子俩各有心思,车很快开进省城。 一路他们遇上两次检查,交警都友善地提醒说这车临近报废,往后最好别开上路了。 宋妈在心里叹气,要是今年车子年检过不了,那就真是雪上加霜了! 宋颂引着宋妈来到项仇的地头。 项仇那边早就派人出来等着,宋妈一下车,立刻看到两个纹身大汉朝自己走来。 宋妈心里咯噔一跳,等看见两个彪形大汉身上的左右臂纹身已经改成“繁荣”和“富强”,她才松了一口气。 刚才把车开进这条街,她就一直在打量周围的环境。 大清早的,这条街安静得很,大部分店面都没开门,倒没有晚上那种霓虹闪烁、纸醉金迷的感觉。 不过从那些花里胡哨的招牌来看,这边晚上应该会很热闹。 宋妈不由望向宋颂。 宋颂朝他妈乖巧一笑,仿佛根本不知道这些关了门的店到底是什么地方、提供什么娱乐活动。 两个彪形大汉已经走到近前,他们对宋颂母子俩说:“项哥让我们来搬货,清点入库后就给你们结账。”说完其中一人又向宋颂转述项仇的话,“项哥还让你上楼去坐坐。” 宋颂看向宋妈。 宋妈想到宋颂路上说要和项仇谈事情,点头说:“人家让你去你就去吧,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也搬不动多少货。进去了别乱跑,一会我这边忙完了也去见见项老板。” 宋颂乖巧答应,熟门熟路地进了上次那个包厢。 项仇还是一个人坐在抽烟,见宋颂来了,照旧招呼宋颂坐下。这几天他已经把宋颂给那三个方案提上日程,进展还挺顺利,这会儿越看宋颂越觉得顺眼。 “今年高考把握大吗?报了哪个学校?”项仇问。 宋颂一听就知道项仇的打算,这是想拉他入伙,前世也差不多是这样,只是那时候他走投无路、别无选择。他笑着说:“今年应该是考不上了,我准备复读一年。” 聪明人说话很省事,项仇知道宋颂是有主意的人,听宋颂说准备复读,也就把剩下的话收了回去。 项仇说道:“好好复读,明年你考上大学,我给你包个大红包。” 闲聊完了,宋颂又打开的背包开始掏东西。 项仇轻挑眉头,看着宋颂这个有点眼熟的动作。 宋颂把一份这两天捣鼓出来的七夕营销方案取了出来。他笑着说:“前几天在省城转悠,又跟汤哥他们聊了聊,发现项哥手里的产业还真不少,所以我想了个活动方案,想看看项哥你感不感兴趣。” 项仇接过宋颂递来的方案。 宋颂这方案看起来很平常,许多促进消费的手法项仇都知道,难得的是他把这些手法巧妙地结合在一起,还把他手里许多产业都联动起来! 比如情侣集齐各店打卡可以获得抽奖、打折、明年半价等等,还设计好了极具浪漫气息的集印卡片,每个店也设计了专门的打卡印章,瞧着既好看又好玩。 至于什么第二杯半价、现场互动游戏之类的就不用说了,要是能提前宣传一下,小情侣们应该会很喜欢。 男人在追女朋友的时候是最舍得花钱的,追到手或者娶进门之后就另说了,所以情人节营销确实可以搞一波。 “这么好的方案,你就这么给我?”项仇问。 “我拿着也搞不了。”宋颂笑了,“正好项哥你手上的产业挺多,想加进去的可以挑拣着加进去,我这是抛砖引玉。” 项仇是个爽快人,沉吟片刻就问:“那这方案我花钱买下来?” “我更想和项哥合作。” “怎么合作法?” “我想在项哥你这些店寄卖苹果,到时我妈送货过来,你们帮着卖,钱二八分。” 宋颂说的二八分,当然是他妈拿二,项仇拿八。 项仇不觉得宋颂狮子开大口,反而很好奇宋颂怎么把苹果卖出花来。他压根不在意这点小钱,一口答应:“没问题。” 一事不劳二主,听项仇答应了,宋颂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和项仇说起具体要怎么包装苹果、怎么在七夕广告里无形地插入他们家苹果的“告中告”。 最后宋颂腼腆地说:“这些事我没有门路也没有人手,可能要麻烦项哥帮忙搞,到时从赚的钱里扣除就好。” 项仇听了不仅没生气,还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么有趣的小孩了。 不仅有趣,胆子也大,敢想敢说还敢做。 按照宋颂的计划,这个广告拍出来就算不去省台投放,也可以刻录成光碟用彩电在店里店外循环播放,为七夕预热个十天八天。 到时还可以趁着广告热度提前一周每天限额为小情侣们派发集印卡片,体贴地让小情侣们能提前安排好时间。 至于广告里头插入个苹果道具,确实不是什么大事。 项仇说:“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会叫人准备好你要的两种包装盒,到时你们提前一晚把苹果送过来,我好让人挨个包装。”他笑睨着宋颂,“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能用单个五块多的价格把苹果卖出去。” “那是最好的苹果,果王搁哪不贵?其他苹果只卖两块,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比普通苹果要好,再加上包装的钱,我们其实也没赚多少。两块钱而已,小学生省省零花钱都买得起,更何况是恋爱中的恋人?”宋颂振振有词,“我听人说国外有些苹果进口进来,一个能卖出十几块的高价。我们不能崇洋媚外,觉得外来的苹果卖得贵就理所当然,自己这边产的苹果就活该便宜!” 项仇还是头一次听人把哄抬价格赚黑心钱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很不错,他喜欢。 ※※※※※※※※※※※※※※※※※※※※ 颂颂:对不起了平安夜,你的苹果我先卖为敬 颂颂:放心,平安夜到了我还会来卖,绝对不会冷落你 项哥:这小子好不要脸 项哥:我喜欢 * 今天虽然更晚了 但是粗长! 咸鱼躺.jpg 第 12 章 宋妈被领上楼时,宋颂已经和项仇把许多合作细节敲定下来,正端着杯果汁在喝。 见他妈来了,宋颂起身给项仇引荐。 买点水果这点小事,项仇平时根本不会亲自过问,不过他很给宋妈面子,说话客气得很,最后还给了宋妈另一个电话,说是有什么新鲜水果或者到货量有变,可以直接打这个电话商量,他比较忙,不一定能接到电话。 宋妈原以为自己会看到个脖子带着大金链、手臂纹着青龙白虎的凶狠人物,见到项仇还有些发愣,听完项仇说话更是觉得天上在掉馅饼。 她晕乎乎地跟着宋颂下楼回到车上,心里还是不太踏实。 宋妈忍不住和宋颂确定一遍:“他是说只要我能跑到货,他们都能吃下吗?” 宋颂说:“太多还是不行的,项哥他也就那么点产业。”他说完又给宋妈数了一遍“那么点产业”是指什么。 宋妈听木了。 宋颂没再刺激宋妈,等她自己慢慢消化这件事。 对于那些曾经误入歧途的“失足青年”,国家也在想办法引导和安置。 项仇早些年从海外回来,四舍五入也算半个“海归”,又毅然挑起改造“失足青年”、漂白不良产业的重担,只要自己不去作死,前途还是挺光明的,和他合作不是坏事。 至于项家的原始资本是怎么积累下来的、干净不干净,这个追究起来就没意思了,谁能保证自己祖宗十八代都干干净净? 至少在接下来二十年内都很少再发生翻旧账搞批判的事情,这一点宋颂是亲眼见证过的。 宋颂成功谈成一场空手套白狼的合作,心情很不错,接下来几天不是在家跟妹妹一起学习就是跟着宋妈去看苹果。 宋妈不晓得宋颂是怎么和项仇谈的,她只知道宋颂七夕那两天要500个全红的苹果,一定要又大又红,这个得一个个挑好;要20000个品相好的苹果,这个目测一下就好,只要看上去比街上卖的苹果稍微好看点就完事。 这批七夕过后再结钱。 剩下那些挑剩的苹果,折点价卖给项仇就好,或者自己拉去外面卖也成。 宋颂是不太愿意宋妈再那么奔波的,实在闲不下来去跑跑货就完事了,再起早贪黑亲自去卖真是劳心又劳力。 “这么大一批苹果,要项老板那边吃不下可不好卖。”宋妈有点犹豫。 水果这东西不能放太久,两万五个苹果算下来可能有两三吨,光是运到省城去她就得开好几趟车才能运完。 要是项仇那边吃不下,这批苹果可就危险了。 “反正不会亏。”宋颂笃定地说,“到时您也别太累了,请彪叔他们几个帮忙一起送去。您就放心吧,卖不出去大不了我去跟兰姨借个麦克风,站大街上边献唱边吆喝也吆喝着给你卖完。” 宋妈对上儿子沉静又自信的双睛,心莫名地安定下来。 七夕好歹是个传统节日,就算项哥那边卖不完,她们多转几个地方总能卖出去,她挑的苹果一准比别家好,没道理会砸在手里。 他们以前就是太畏手畏脚,想着赚点小钱就好,从来不肯把步子迈大些,以至于遇到要花大钱的时候一下子就把整个家掏空了。 宋妈咬咬牙,出门跑货去了。 宋颂静下心来刷了几天题,每天都顶着妹妹关爱智障的眼神在攻克高中知识点。 感觉比当初商海鏖战还累。 毕竟经商么,很多时候可以靠资本和人脉来解决问题,不像做高中题,会就会,不会就不会,很多时候连蒙都不知道怎么蒙,除非你只想赌赌运气。 宋颂好歹是曾经和许多高新技术打交道的人,虽说许多知识点都忘光了,理解能力却比同龄人强了无数倍。 才几天的功夫,宋颂的刷题速度就从一开始的卡顿式龟速变成后来的匀速,进步很不小。 考试完的第二个星期,学校还没发成绩单,各家就陆续传出电话查分的消息。 小县城里的消息传得快,房东阿姨家里虽然没人参加高考,却还是第一时间得知这个消息。 “颂颂啊,我听人说可以查分了,你别和刘姨客气,赶紧来我这打电话查分!”房东阿姨主动跑来招呼宋颂。 盛情难却,宋颂只能跟着房东阿姨去了。他和房东阿姨实话实话:“刘姨,其实我今年没考好,准备接下来复读一年。” 房东阿姨听了,愣了愣,见宋颂那鸦羽般的眼睫微微垂下,一副为没考好黯然伤神的模样,顿时安慰道:“复读就复读,我听说老胡家那个学习超好的小子也准备复读来着,他说要考首都大学,考不上就不去了!” 宋颂想起来了,那是个倒霉催的,叫胡海洋。 胡海洋第一年考得不错,但觉得自己可以更好,所以决定复读。 结果第二年他高考时发烧了,没发挥好,成绩掉了一大截,又得再复读一年。 第三年吧,他爸欠人赌债跑了,留下一家老小面对债主,他成绩彻底滑坡。 最后胡海洋别说理想的学校了,普通二本也没考上,只能咬咬牙找工作养活一家老小去。 要不怎么说造化弄人。 宋颂心里有些怅然,叹着气说道:“那我们可能又能当同班同学了。” 房东阿姨见宋颂情绪低落,以为他是为成绩伤心,体贴地忙别的事去,留宋颂自己打电话查分。 宋颂拨出查分电话,报上自己的信息,很快得出自己的分数。 这么多科目里面,也就语文分数比他预料中高一点,估计是作文扯得还行。 但也没及格。 有一科倒是意外地及格,英语。 这估计和他当初积极开拓海外市场有关系。 人类这种生物就是这么奇妙,无论目的是什么、无论过程怎么样,但凡是你做过的事都会在生命中刻画出相应的痕迹,最后把你塑造成你现在的模样。 自从回来以后,宋颂很少想起后来的那些事。 后来的他也算功成名就,也曾衣锦还乡;他赚了不少钱,也为慈善事业贡献过不少钱;他每天都和不同的人打交道,每天都忙碌于不同的会议与应酬之中,身边能说心里话的人却很少。 有时候在纸醉金迷、觥筹交错的宴席之中退场,他会漫无目的地让司机载着自己在城市里转上一圈,看看外面热闹又喧哗的夜景。 后来他认识了顾临深。 他偶尔会去找顾临深,什么也不做,只隔着实验室的玻璃窗看他专心致意地做实验,等顾临深忙完了,他就带顾临深去吃饭,投喂顾临深各种他爱吃的食物。 一开始是想和顾临深打好关系,好拿到顾临深手里那些技术,后来是有点沉溺于这种感觉之中。 这世上有一个人眼睛里只能看到你,只毫无防备地依赖你,只接受你对他的好——那样的关系很让宋颂迷恋,就好像自己与这个世界终于又有了谁也剪不断的联系。 直到有一天,他看见顾临深与旁人也能相处得很好。 他忽然意识到,那样一段关系里面,是他自私地享受着顾临深对他的依恋。 如果他真心把顾临深当朋友,就该引导他更多地接触这个世界,更多地与别人往来,而不是贪婪地引导顾临深只看着他一个人。 宋颂挂断了查分电话。 他在电话旁坐了很久,才问在厨房里忙活的房东阿姨:“刘姨,我能借你电话找个朋友吗?” “当然可以,你和刘姨客气什么?”房东阿姨爽利地回答。 宋颂拿起听筒,拨出一个座机号码。 那边很快有人接起,似乎是个佣人,语气十分客气:“您好,请问您找谁?” “可以让顾临深接一下电话吗?”宋颂不抱希望地问道。 那边愣了一下,应该是没料到有人会找顾临深。不过她还是称职地连着座机一并拿去顾临深所在的房间,小心翼翼地敲门。 顾临深过了好一会才打开门。 他还是不习惯和人打交道,但已经改了很多。这会儿他努力把目光聚焦到佣人身上,用僵硬的声音问:“有事?” 佣人每次接触顾临深都觉得自己像是在和机器说话。 不过听说以前顾临深根本不理会任何人,仿佛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现在能这样和人交流已经很不错了。 佣人说道:“有人打电话找您。” 顾临深顿住,目光落在佣人手里捧着的座机上。 他拿起听筒,尝试着把它放到耳边。 “喂?” 顾临深又做出了进一步努力。 宋颂听到对面传来有点生硬又有点熟悉的声音,呼吸有一瞬的急促。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打这个电话,更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难道要说“前世我们一起遇到意外,我打电话是想确定一下你是不是活着”。 这太荒谬了。 现在的顾临深又不认识他。 “对不起,我打错了。”宋颂冷静地说完,毫不犹豫地把电话挂断。 房东阿姨走出来,见宋颂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又好言安慰了宋颂一番。 宋颂没听进去,只能强笑着应对。 房东阿姨看着更心疼了,决定回头劝劝宋妈,让宋妈别怪宋颂没考好。孩子怪不容易的! …… 首都,顾家。 顾临深紧紧抓着听筒,久久没有松开。 隔着电话线那边传来的声音有点失真,他却绝不会认错。 佣人见顾临深紧抓着听筒不放,却一句话都没有再说,不由关心地问:“您怎么了?”她也没听见那边的人说话,对方明显已经挂断了! 顾临深还没从刚才那种如遭雷击的感觉中回神,只一语不发地夺过佣人手里的座机,连着线抱紧自己房间,砰地关上门。 他盯着那个座机半晌,见它始终没再响起,眼底蒙上一层水雾,尝试着拨出了回拨建。 那边很快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 “你找谁?”中年女人问道。 “我找颂颂。”顾临深一字一字地说。 “你是宋颂的朋友吧?颂颂刚回去了,我去把他喊过来?”那边很热情。 顾临深嘴唇翕动两下,艰难地挤出话来:“不,不用。”他想了想,又认认真真补了句“谢谢”才挂断。 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安静下来。 顾临深抱着电话缓缓蹲下。 他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滑落。 他找到颂颂了。 活着的颂颂。 会和他说话的颂颂。 ※※※※※※※※※※※※※※※※※※※※ 今天,小顾终于没有活在作话里了!(骄傲挺胸 第 13 章 宋颂查完分情绪不太对,全家人都当他是没考好心情不好。宋颂也没解释,趁着给他爸送饭的机会出去透了透气。 宋爸现在情况好多了,上回听了宋妈转述的威胁还想下地揍宋颂来着,可惜腿还打着石膏,实际情况根本不允许。 病床前,父子俩针对高考分数谈了一次话。 宋爸不是什么有能耐的人,他讲义气,对朋友大方,又有点妻管严,经常夹在两边左右为难。 出车祸前几天,他把夫妻俩攒的钱借给了老朋友,老朋友和他爸收养的白眼狼一样卷钱跑了,弄得换不了车租不了大房子不说,儿女的学费也没了着落。 他一直心神不宁,没两天路上就出事了,事故是自己全责,只堪堪捡回一条命。 现在这种情况,他心里愧疚得很,恨不能不治这腿了,早早出院干活去。 可这段时间他也想明白了,他得把腿治好,不然一家子人的生计都压在妻子肩上,他自己也会成为家里的负累。 “你是有主意的人,”宋爸说,“别的我不劝你,只一样,明年好好考。以前你妈看到别家出了大学生,心里不知多羡慕。她拉着我出来做生意,想方设法给你们凑学费,为的就是让你们兄妹俩能有出息。” 宋颂说:“我会的。” 另一条路他已经走过一遍,现在让他去走他可以走得更顺遂。 可他不打算去走。 这一次他不会那么急躁,他会慢慢来,慢慢改变曾经埋藏在心底的许多遗憾。 宋颂走出医院大门,心情平静了不少。 想到白天自己冲动之下打的那通电话,他有点后悔,但也没多想。 只是一次短暂的通话而已,根本不会引起什么变化。 等他将来考上大学,有了不一样的人生,逐渐放下前世的事,也许会找机会和顾临深重新成为朋友。 但不是现在。 顾临深家世太好,顾临深又是那种情况,他家里人会提防着别有用心的人也很正常。 那是因为他们非常在乎也非常关心顾临深。 他这样的人无缘无故凑上去,不管做什么都会像是有意攀附,何况这一次顾临深不一定还会和当初接受他这个朋友。 他得找个更好的时机出现在顾临深面前,才能不让他在家里人和朋友之间左右为难。 他很珍惜自己重新拥有的亲人。 所以他希望顾临深和他的亲人能好好相处,而不是一直封闭着内心,不接受任何人对他的好意。 宋颂在心里做好决定,也就把去见顾临深的事暂且放到一边。 七月底,项仇叫人送了个光碟过来给宋颂,说让他掌掌眼,要是觉得可以就送去省台,八月初放到省台去循环播放一周,砸钱打一波广告。 宋颂家没电视,他带着光碟去兰姨那边借dvd播放,很快把广告过了一遍。 广告的主意是他出的,剧本都是他写好的。 广告按秒算钱,长了得加钱,所以这时代的广告基本是直白地拍一拍店里的内容,配上平板无波的播音腔。 即使人没出镜,宋颂都能感觉有个面无表情的播音员跃然眼前。 这种广告虽然毫无新意,但是稳妥又省钱,大部分商家都选择这么搞。 宋颂当然不这么来。 不过他也没把步子迈得太大,只在这种照本宣科的店面介绍式广告里加入点新东西。 1997年还没开始播《穿越时空的爱恋》、《寻秦记》之类的题材,宋颂选择融入时空穿越元素,开局就是身穿古装的织女来到现代街道前,被告知集齐八枚印章就能见到牛郎! 织女拿着集印卡走进一个个店面,眼里充满好奇地亮光,让人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一起去了解每个店买的是什么、提供什么服务。 最终牛郎和织女在一家摄影店相聚,他们拍摄了中西两套婚纱照,各有特色,保证情侣看了都想拍! 女主角的两套婚纱定妆照,还会印成海报张贴在每个店门口。 海报样品宋颂也拿到了。 很好看。 照片上的女孩长着张初恋脸,不管是中式婚服还是西式婚纱都驾驭得很好,隔着照片都透着股独属于新嫁娘的羞涩与期待。 身穿中式婚服的那张,女孩坐在花轿上,薄纱盖头被风微微吹起,露出一张娇美的脸。 她手里握着个红红的苹果。 这是一些地方的成婚传统,寓意平安顺遂。 身穿西式婚纱时女孩的妆容要艳丽些,衣着也更大胆,同样是风轻轻吹起头纱,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 她手里同样握着个红红的苹果。 苹果在西方可以代表偷尝禁果,带着点性暗喻在里面。 宋颂很满意两张海报。 本来他对这时代的拍摄水平和修图水平没多大信心,这会儿看了成品,对广告的期望值顿时拔高了不少。 兰姨也跟着宋颂一起看了这则新广告。 这广告不算多新颖,但是搁在1997年这个缺乏广告创意的时代,不管人物还是对白都让人眼前一亮。 尤其是摆在一堆平板无波的播音腔里头,更是显得鹤立鸡群! 兰姨夸道:“拍得真好。” 宋颂也觉得不错。 项仇挑中的这个小姑娘好像是后来很火的一个女明星。要知道项仇可没他的先知先觉,这挑人的眼光可真是绝了! 宋颂直接在兰姨给项仇拨了电话,跟项仇说这个广告拍得很好,可以送省台去播。 “你觉得行就好。”项仇那边笑着说完,又提起另一件事,“对了,你让我办的事也有眉目了,最迟下个月应该就能把事情解决掉。” “谢了,项哥。”宋颂坦然道谢。 通话结束,宋颂对上兰姨望过来的目光。 “兰姨?”宋颂喊。 “一眨眼,你们都长这么大了。”兰姨感慨,“我看着洪飞在球场上踢球的时候,觉得他离我很远了;刚才听着你和人说话,我觉得你也离我们越来越远。” “怎么会很远?”宋颂笑眯眯,“回到家我们还不是背心裤衩到处躺,一对拖鞋走天下?” 兰姨被宋颂逗笑了,刚才的伤感荡然无存。 她给宋颂讲了上次提交申请的事。 今天她正好收到回信,说是她被培训中心那边选上了,下个月中旬就能回去讲创业心得。 兰姨说道:“回头你得给我看看稿子,要不然我怕讲错话。” 宋颂说:“没问题。” 虽然项哥那边有了进展,可没了孙教练还有别人,兰姨能成为政府认定的“再就业标兵”总是没坏处的。 宋颂下了楼,几颗花里胡哨的脑袋出现在他眼前。 有他在旁指导,这几个家伙花里胡哨得挺帅。 见宋颂下来,他们立刻齐刷刷地喊:“宋哥!” 宋颂笑着让他们好好干,再次拒绝他们帮他染发的提议,优哉游哉地回家去了。 八月初,高考完的学生陆续回校拿成绩单,许多人组团去见老蔡。 老蔡见到宋颂,气不打一处来,把他的成绩单塞给他,当场就翻脸了:“明年再考成这样,可别跟别人说是我教的你。” 宋颂摸摸鼻头,接过了自己那张成绩单。 才出教室门,杨光迎面而来。 “杨光你来了?”宋颂有点意外。 很多去了外地玩耍的人都不会回校,顶多托人拿一下成绩单,更多的是直接不要了。 杨光这个刺头会回来拿这玩意,着实出乎宋颂的意料。 杨光点点头。 “宋颂!”一把甜美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引得不少人频频侧目。 宋颂抬眸望去,只见张露露和郭俊宇他们立在树下朝他招手,应该是陪着杨光过来的。 张露露穿着一条及膝连衣裙,露出两截洁白的小腿,看起来淑女得很,偏偏又洋溢着花季少女独有的青春活力。 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娇养出来的女孩儿。 宋颂抬脚朝他们走去,还没走近,就感觉有阴影从身后覆笼过来。 宋颂转头一看,是杨光出来了。 “这么快?”宋颂笑着说。 “老蔡找得快。”杨光已经把成绩单揣口袋里,一脸漠然地跟宋颂并肩走向张露露他们。 宋颂不能免俗地问了一句:“考得怎么样?” 杨光言简意赅:“正常发挥。” 宋颂回想了一下杨光“正常发挥”的分数,顿时陷入沉默。他觉得杨光还可以抢救一下:“我准备复读了,你要不要一起?” 杨光脚步一顿,转头问宋颂:“你要复读?” 宋颂点头。 杨光没马上拒绝宋颂的提议,随口答道:“我再看看。” 宋颂也没多劝。 一来是交情没到那程度,二来是杨光也没必要辛辛苦苦复读考大学。 不少人辛辛苦苦奋斗一辈子,都不一定能买到杨光省会那套房。 等以后房价彻底涨起来,他会让更多人望尘莫及! 四人一会合,张露露就兴致勃勃地和宋颂聊了起来:“我们过来的时候看到你们县城好多人染了头发,什么颜色都有,看着怪酷的,我也想染一个!” 宋颂:“………” 潮流这东西,要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住。 这真不怪他,要怪就怪那几个被他拎去发廊当男学徒的小子爱摆显爱臭美,天天跑去别人面前炫耀! 现在吧,兰姨那边简直客似云来,一个个小伙子都突然对外在美有了全新的追求,非说要又烫又染,不给他们搞就是看不起他们! ※※※※※※※※※※※※※※※※※※※※ 颂颂:不怪我 颂颂:是他们非要烫头 * 更新! 不是不加更,一来是现写写不出来那么多,能写肯定更;二来是更太快数据可能攒不上,再过两万多字就可以入v了,v后会上收藏夹榜单!第一页都是几千上万收的!现在颂颂也没月榜,更太快颂颂数据上不去,到时挤不上第一页怎么办!(提前忧心忡忡 第 14 章 染发这事儿,技术含量不算太高,只是染发剂要选好,还得有耐心。 兰姨她们是专业的,宋颂也没多指手画脚,由着他们自由发挥,没想到短短小半个月,县城里就掀起了烫头染发的风潮。 宋颂觉得这事吧,应该和他没关系,他只是给几个迷途少年指引了一下就业方向,真没有引领杀马特时尚的想法。 对于张露露突如其来的渴望,宋颂只能说:“染发挺耗时的,还是另找时间吧。” 张露露想起自己几个一起过来玩,没理由自己跑去染发几小时。她失望地说:“我本来还想把头发染绿!” 郭俊宇推了推眼镜,客观评价:“那样的话,你被你爸妈打死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 张露露:“…………” 张露露打消了染发的想法,拉着宋颂一起去杨光家玩。 县城房价便宜,相同的价钱在省城只能买一套房,在县城就是自带院子的小别墅了。 宋颂和杨光同学几年,偶尔也会途经杨光家,不过从来没进去过。 这会儿见杨光没把他撵出门的意思,宋颂也就跟着张露露她们进了杨光家。 杨光家小花园一样的院子没怎么打理,看着空荡荡的,可能是会定时请人来除草,里头好歹没杂草丛生。 到了屋里,家具设备都是照搬他省城那边的,里里外外都散发着金钱的芬芳。 虽然八月了,天气还是闷热得很,张露露自发地把空调打开,又去开电视。 郭俊宇同样自觉地打开冰箱拿饮料,扭头看见张露露熟练地转台,小声吐槽:“张露露你出来玩就是换个地方看肥皂剧吗?” 张露露横他一眼。 杨光让郭俊宇给他开两瓶啤酒,递了瓶给宋颂。 宋颂接过,看见瓶身印着颗显眼的蓝色星星,是最近在新闻上常播广告的蓝星啤酒。 宋颂决定广告方案的时候扫过各个台正在放的广告。 蓝星啤酒算是比较推陈出新的,虽然特效比较原始,可也有了日后流行的那种一群人唱唱跳跳然后卖饮料广告的欢快劲,品牌标志也做得挺时髦。 厂家也舍得砸钱,买的都是大电视台的黄金时段,在一干洗脑循环广告里面令人眼前一亮、印象深刻! 宋颂这些年啤酒喝得少,除非必要的应酬,他在喝酒方面还是很克制的。 毕竟肺已经贡献给吸烟了,不能再把肝贡献给喝酒,他还是很惜命的! 蓝星啤酒入口有些苦,苦过之后就来劲了,喝得惯的人觉得爽,喝不惯的人觉得一股子泔水味。 宋颂初初入口,也有点不习惯,不过他连灌几口,把那股子不适应给压了下去,再喝感觉就好多了。他抬眼,对上杨光望过来的目光,笑着坐到沙发上跟着张露露她们一起看电视。 刚好播完一集肥皂剧,进入广告时间。 张露露本来想转台,结果“咦”了一声,拿着遥控器的手停了下来,眼都看直了:“你们快看,这女的好漂亮啊!” 宋颂已经听到熟悉的配乐,他抬眸看去,只见那个漂亮的“织女”出现在屏幕上。 不愧是后来红遍大街小巷的娱乐圈小花,看着就是仙女本仙,说她是天上织女下凡一点都不夸张。 “这好像是咱们市吧?”郭俊宇认出了画面上的街景。 张露露很快不说话了,她完全被这个集印活动吸引了。 作为每天沉迷吃喝玩乐的富二代,广告上展示的店有几个都是她常去的,只是平时没这样的活动,她去了也就去了,没觉得多有意思。 这会儿看到集齐八个印还可以抽奖,集齐更多甚至还有神秘奖励,张露露立刻来了兴趣。 钱不钱的不要紧,重要的是够热闹、够好玩! 等最后两组对比鲜明、浪漫动人的中西式婚纱照特写放出来,张露露已经彻底被征服了! 端庄羞涩的中式新娘好看,热辣大方的西式新娘也好看! 呜呜呜怎么会有人不喜欢拍好看的照片呢?她恨不得每天都给自己拍几张美美的照片! 张露露推推身边的郭俊宇,积极地约了起来:“郭俊宇我们到时候去玩吧。” “你有对象?人家说这可是‘中国情人节’活动。”郭俊宇推着眼睛,毫不犹豫地扎张露露心。 张露露噎住了。 她倒是想有对象,只可惜她看得上的人看不上她,看得上她的人他看不上,不知不觉就错过了早恋的好时机。 “我们可以假装情侣嘛。”张露露绝不认输。 有新鲜玩法,她怎么可以不凑热闹! 郭俊宇一向拒绝不了张露露的要求,两个人很快商量好当假情侣去蹭活动的事。 张露露又积极地问起宋颂和杨光的想法,表示自己有很多小姐妹可以出借。 杨光灌了口冰啤酒,对张露露的建议不置一词。 张露露习惯了杨光的脾气,转向宋颂,两眼亮亮的,想问他要不要一起去玩。 这七夕活动是宋颂搞出来宰客的,自己当然不会去当冤大头。 不过他转念一想,妹妹整天埋头学习,都没出去玩过,到时带妹妹出去散散心也不错。像第二杯半价这种活动,不是情侣也可以参加的,到时候人多又热闹,可以让妹妹沾点人气。 “到时我带我妹去省城玩。”宋颂说。 张露露没牵成线,也不失望,转头对杨光说:“看,宋颂都去,到时杨光你去不去?” 杨光把一瓶啤酒喝完了,表情很随意,口里说的还是他那句口头禅:“随便。” 郭俊宇有些讶异地看了杨光一眼,不过很快把目光收了回去。 今天张露露死皮赖脸跟着杨光来这边,原因是她爸过来了,她压根不像见她爸,就抓着他一起来这边玩。杨光一直没怎么搭理他们,他们也习惯了,反正他们相处起来就是他们热脸贴杨光的冷屁股。 一般杨光说“随便”,就是会参加的意思。 杨光明显不是会找人假扮情侣的人,到时他就一个人跟着他们几对成双成对的人一起去玩吗? 想到这里,郭俊宇又忍不住看向宋颂。 他总觉得杨光对宋颂似乎不太一样。 几人看了会肥皂剧,转眼到了饭点。 宋颂作为半个东道主,对县城里有什么能吃的门儿清,带着他们去尝尝鲜。 小地方没什么大饭店,更没有什么特色菜,胜在食材都是现成逮来的,和城里那些饲料养的不太一样。 张露露是个小吃货,尝上一口眼睛就亮了,只觉这些食物鲜得能让她把舌头都吞了。 饭后宋颂就回家去,和妹妹宋融融说起七夕去省城玩的事。 宋融融想了想,说:“去省图书馆。”宋颂上回向她摆显过省图那本蓝本本,对省图书馆很感兴趣。 宋颂揉揉她脑袋,一口答应:“好,我们一早过去。早上我陪你在图书馆看书,下午你陪我去玩。” 宋融融一脸“你这么大了怎么还要人陪你玩”的表情,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这个交换条件。 宋颂又老老实实地刷了几天题。 七夕前两天,洪飞回来了。 洪飞从小长得比同龄人快,那身高跟打了激素一样,一天天地往上窜。 当初宋颂就是靠着洪飞这体格,才能对学校周围那些小流氓们进行“以德服人”的思想教育。 老朋友见面,哪怕好些日子没见也不会生疏。 洪飞回家给他妈使唤了一天,晚上就约宋颂出去撸串。 宋颂欣然答应。 小县城的夜晚也挺繁荣,到处都是路边摊,白天男人们都得干活,入夜之后难得的放松就是出来吃宵夜,几盘炒螺炒粉一上桌,大伙一起边嗦螺边聊天,奢侈点的就再来几瓶啤酒。 这种简单的快乐,伴随着不少人度过无数个火辣辣的夏天。 如今虽然已经是夏末秋初,夜宵摊和烧烤摊依然繁荣,宋颂和洪飞在熟悉的烧烤摊前坐下,一人要了几把自己爱吃的串儿,坐下先喝起了啤酒。 许久不见,洪飞先问起宋颂是不是真要复读。 宋颂笑着说:“已经和老蔡说过了,明年还去他的班。” 在九十年代复读是很正常的事,根据前两年的数据统计,每年参加高考的人数是二十万左右,其中复读生的就有八万多,占了差不多一半。很多应届生家长对复读生的存在都不太满意,可惜复读这事从恢复高考以来就很普遍,一时半会根本禁绝不了。 洪飞真情实意地说:“你家要是有困难就和我开口,我们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你别犟。” 宋颂笑了:“能有什么困难,我和刘姨说好了,等我爸出院了,就租她家的大房子,带院子的那种。我爷爷是个闲不住的,到时他可以在院子里种种菜。” 见宋颂不像在说假话,洪飞才放下心来,和宋颂说起队里换了教练的事。 提到踢球,洪飞眼睛都亮了起来,跟宋颂夸起了新教练来。 省队换的新教练以前就是踢球的,退役之后被返聘为教练,这次调到他们省队来看着是想搞出成绩来的! 这次洪飞回来,主要是想看看他妈,顺便告诉他妈自己接下来的训练会安排得比较密集,兴许不能常回来了。他妈听了很高兴,说让他别惦记着家里,他要是经常回来她还觉得他碍眼呢。 至于孙教练,洪飞没多提,他对这个前教练不是很喜欢,压根不想和宋颂说起孙教练那些恶心人的做法。 洪飞只感慨了一句:“人和人真的不一样。” 宋颂笑着应和:“对,人和人真的不一样。” 两个人吃饱喝足,各自回家。 兰姨见洪飞回来,又追问:“让你问颂颂家里缺不缺钱,你问了没?” 洪飞觉得兰姨对这事过分积极,有点纳闷。 他摇着头说道:“他说不用,还说等宋叔出院就换房子住。我看他挺轻松的,不像在说谎,就没再问了。” “就怕颂颂好面子,缺钱也不和我们开口。”兰姨知道洪飞真的换了新教练,自然更想帮宋颂家一把。 洪飞不以为然:“我和颂颂什么交情?他真要缺钱还会不和我说吗?” 兰姨想到宋颂和她一起瞒着洪飞的那些事,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这儿子什么都好,就是心眼太实在。 宋颂从小聪明又敏感,这样的人天生就是骄傲的。 要是借一次钱就能把事情解决了,他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开口。可要缺口要是像个窟窿一样怎么填都填不满,宋颂是不会向别人张嘴的,只会自己想办法慢慢去填。 宋妈也是这性格,只要自己能扛过去的,她肯定会自己扛着。 难得儿子回来一趟,兰姨也没再提宋颂家的事,而是说:“我16号去培训中心讲课,我讲完课去省队看看你,到时你出来和我一起吃个饭总行的吧?”她又给洪飞讲了宋颂帮她报名和改稿的事,让他一定得对宋颂好些。 洪飞听他妈翻来覆去地叮嘱,简直觉得宋颂才是他妈的亲儿子。 不过他和宋颂关系铁,也不在意这事儿,只连连答应。他常年在训练和比赛,这两年回家的次数越发少了,平时都是宋颂在照应他妈,他们能是一般交情吗? 就算他妈不说,他和宋颂也比亲兄弟还亲啊! ※※※※※※※※※※※※※※※※※※※※ 小顾:你究竟有几个好兄弟t^t 颂颂:? 颂颂:我还有妹妹 小顾:哇地哭了.jpg * 今天! 粗长!(骄傲挺胸 还有两天就可以开始爬月榜了!积分不太够!大家多多留言可以帮颂颂爬榜!实在不行!每天来看看颂颂,贡献点点击,也可以涨积分的t^t 书名实在想不出来了,两年前起完放着,放了两年已经放出感情,搜不到就搜不到吧t^t * 注:复读数据,参考期刊文章《怎一个“考”字)——高中毕业生复读现象面面观》 第 15 章 洪飞难得放了三天长假,正好和宋颂兄妹俩一起去省城。 他们正要一起去汽车站坐车,却见一辆车停在他们面前,是簇新的私家车。 车窗落下,杨光的脸露了出来。他看了眼宋颂三人,说道:“上车吧。” “我同学杨光,今天约好一起去玩的。”宋颂给妹妹和洪飞介绍。 车上就三个位置,只有宋颂和杨光熟。宋颂也没客气,上前拉开副驾座的车门,招呼妹妹两人别傻站着。 上车坐定,宋颂转头对杨光说:“谢了。” 洪飞对这车很感兴趣,左看右看,对杨光说道:“不错啊兄弟,你这车德产的吧,价钱可不便宜。” 杨光说:“我后爸送的生日礼物。” 杨光比宋颂略大些,已经过了十八岁生日。这车就是他后爸在他十八岁生日那天送他的,不过他刚拿到驾照不久,没怎么开出来过。 洪飞也是个自来熟,不过和宋颂这个浑身心眼的人不一样,他是天生热情洋溢,一路上有他说个不停,竟也没冷场过。 杨光先送洪飞去省队那边,又问宋颂兄妹俩要去哪。他们约的是下午见面,宋颂兄妹俩显然另有安排。 宋颂掏出那本蓝蓝的借书证,说道:“我妹想去省图书馆那边看看书。” 杨光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车头一转,改道往省图书馆的方向开去,很快把他们载到省图书馆门口。 宋颂下了车,外面阳光正好,明媚的日光落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仿佛镀着一层淡淡的光晕。 杨光抬眼看去,就见宋颂满面笑容朝他挥手道别:“下午见。” 杨光没应声,由着宋颂带上车门,自己一个人坐在驾驶座上抽出根烟抽了起来。 车里空间狭窄,烟气转眼就充斥在他周围,他习惯了烟味,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倒是车在路边停久了,有交警过来敲窗,说这里不许停车,让他赶紧开走。 杨光摁熄手里的烟。 交警见他年纪小,还在车里抽烟,不由起了疑心:“驾照给我看一下。”这小子看着还不到二十岁,不会是偷开家里的车吧? 杨光无所谓,把驾照掏出来递给交警。 交警核对了人和照片,瞥见上头的年龄,刚满十八,显然是哪家的富二代。他一视同仁地教育了杨光几句,让杨光注意遵守交通规则,新手上路尤其要小心行驶。 杨光压根没听,拿回自己的驾照就开着车扬长而去。 过去七夕的节日气氛不是很浓,图书馆的人气和平时差不多。 今年由于项仇那边好些产业搞联动,还掏钱把广告加塞到省台去,人都好奇地领集印卡参加七夕活动去了。 抽奖什么的,虽然很俗套,但是大家都喜欢,更何况还能和喜欢的人进行浪漫的约会。 昨天宋妈已经找人帮忙把苹果分送到店里。 项仇临时请了批大学生过来兼职,连夜把苹果挨个包装好。 项仇工资给得高,结算还爽快,这批兼职的大学生手脚都挺麻利,第二天天还没亮,店员们就把苹果摊位摆在了海报之下。 海报印刷得很精美,虽然这时代ps技术还不发达,但演员底子好,照片拍出来就美得很,根本不需要大修。 不管在此之前看没看过省台的广告,但凡从海报前经过的人都忍不住驻足观看。 宋颂对这次的七夕营销方案还是蛮有自信的。 做生意嘛,就是要想方设法把市场有多大搞多大,最好能把别人不需要的东西变成他们的需要。 宋颂也没急着去看,而是陪着宋融融在省图看书。 有了上回那事,宋颂在省图也是可以刷脸的人了,一路上有不少人笑着和他打招呼,虽然大多只是说了句“小伙子来了”,却也足见他已经闻名于省图! 宋融融好奇地看着她哥。 她总觉得她哥似乎不太一样了。 不过她哥对她又还和以前一样。 这么复杂的变化,宋融融理不清楚。 她不常关心书本以外的东西,也没太在意,很快徜徉于书本的海洋里。 宋颂这段时间刷题刷到吐,实在不想再啃书,叮嘱宋融融在位置上别瞎跑,又转去期刊阅览室看报去。 “小宋来了?”老人家是闲不住的,总想找点事干,所以那位脸熟的老大爷病好了又回到了岗位上。 他瞧见宋颂来了,脸上顿时有了笑容:“上次真是多亏了你啊。” 宋颂笑道:“谁遇到那种情况都会那么做。” “那可不一定。”老大爷感慨,“现在的社会越来越浮躁了,遇上事儿不是人人都愿意伸把手的。” 宋颂想,这才是开始呢,往后才是老人摔倒了谁都不敢扶、公交让个座都能相互抨击三天三夜、见义勇为得记得先拍照录像留好证据。 倒不是世道越来越坏,只是信息时代消息传得快,有点争议就传遍整个网络,越来越多没被人关注过的事情传播开去,让所有人开始“学聪明”。 都是聪明人了,人和人之间的距离自然越来越远。 宋颂也没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只笑着问老大爷身体怎么样了。 “医生说救得及时,心肌没坏死太多,不影响正常生活。这不,我马上又回来上班了。”老大爷又继续说,“真是多亏了你啊。兴国当时说要去你家好好谢你,结果这段时间被上头安排去外地出差了,昨儿才回来,他们这些人呐,天天忙工作,一天到晚都不得空。” 宋颂说道:“不必这么正式。我听人说谈叔叔是市一中的校长,教学水平很高,我有件事想求您帮个忙。” 老大爷顿时来了精神:“你只管说,我保证让你谈叔叔帮你。” 宋颂道:“我今年高考没考好,准备复读一年,您能不能让谈叔叔把市一高的复习资料给我一份,每个月的卷子之类的留一份就成了,我可以自己去拿。” 老大爷一听,小事情。他直接替儿子谈兴国答应下来:“没问题,我今晚就和他说。” 宋颂又和老大爷聊了几句,才进里面看报去。 转眼到了中午,宋颂把沉迷书海的宋融融拉去吃饭。 吃过饭后他们本来要去和杨光他们会合,宋融融坚定地表示不想去,今天谁都别想把她和省图分开。 宋颂看着妹妹坚持的小脸,一时拿她没辙。他抬手揉揉她的脑袋说:“那你好好看书,不要乱跑,我傍晚再来接你。” 宋融融“嗯”地一声,转身就往省图里走。 宋颂站在原地看着他妹妹的背影,知道自己拉妹妹出来玩的计划又落空了。 不过,人也不是非要爱玩爱闹不可,前世妹妹虽然也一心扑在书籍和数据里,成就也没比别人低多少,后来也找到了能够共度一生的人。 这个世界对天才还是比较宽容的。 宋颂指头动了动,久违的烟瘾又犯了。他在路边站了一会,正要找公交站坐车去找杨光他们,余光又扫见那辆熟悉的车停在路边。 宋颂原本站在一株枝叶繁茂的老树下,斑驳的光影落在他脸上,叫人看不清他脸上不同于往常的表情。 这会儿见到熟人,宋颂立刻换上了一贯的笑容,边自发地打开车门边说:“我正要去和你们会合,没想到又能坐你的顺风车。” 杨光问:“你妹妹呢?” 宋颂说道:“她说不想去玩了,想继续看书,我傍晚再来接她。” “晚上就回去了?”杨光问。 张露露她们把晚上也安排得满满当当。 宋颂点头:“对。” 他可不是真要参与自己亲手设计的七夕活动。 他主要是去看看这次七夕活动搞得怎么样,要是效果不太好,下次得及时调整。 两人很快和张露露她们会合。 张露露还拉来了好几对情侣,大部分都是临时搭档(或暧昧对象),只有一对是真的。 看到宋颂从杨光车上下来,张露露愣了一下,也问了同样的问题:“颂颂你妹妹呢?不是说带你妹妹来玩吗?” 宋颂又答了一遍。 张露露咋舌。 世上居然有只爱读书不爱玩的人! 张露露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又觑了眼一身生人勿近气息的杨光,遗憾地说:“那你们不就喝不到第二杯半价了?” 张露露自然不缺钱,可是谁会嫌弃折扣太多呢!拿到折扣就感觉像是赚到了! 宋颂笑眯眯:“也不一定,谁规定男生和女生才是情侣,一会我就说我和杨光是一对,看看店员什么反应。” 其他人听了,又忍不住看向杨光,想先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杨光可是创造过吓哭示爱女生不下十次记录的冷酷存在,张露露哪找来这么个不怕死的家伙? 看起来小胳膊小腿的,杨光一拳头能要他半条命,他居然敢拉杨光假扮情侣,不要命了吗? 杨光却没什么反应,手插在兜里,随意地说:“走吧。” 众人面面相觑。 这是他们认识的杨光? 杨光的目光落到宋颂脸上。 大中午的,天气有点热,宋颂分明是个男生,太阳一晒,脸就微微泛起了红。 杨光曾经听张露露这些小女生捧着她们的脸蛋哀叹自己晒伤了,他当时只觉得女孩子就是娇气,晒一晒就这么矫情。 现在换成宋颂,杨光却莫名觉得那被晒红的皮肤有点扎眼。 一行人转去附近的冰室,只见门口贴着那个女明星的婚纱照海报,店里店外的装饰也很有节日气氛。 他们人多,分了几桌。 瞧见一群帅哥美女落座,店员招呼起来格外热情,殷勤地过来问他们要喝点什么。 既然是冰室,自然喝冰的,店员挨个记录下他们一对对情侣点的单,轮到宋颂和杨光时却卡住了。 ——怎么是两个男的?! 宋颂眉眼含笑:“怎么,我们不像一对吗?” 店员被宋颂的笑容晃了晃眼,只觉得如果是这样的男朋友,他也可以! 只是折扣这东西算下来都是钱,他也不能擅自决定,万一开了这个头其他人都男男女女地组团来,店里岂不是亏大了? 店员没法做决定,当即扯着嗓子问店长:“老板,两个男的行吗?” 因为这响亮的一嗓子,满店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宋颂两人身上。 店长横了店员一眼,觉得这小孩脑子轴得很,什么话都敢嚷嚷。 店里搞优惠是有预算的,大张旗鼓打广告搞活动为的就是吸引客人,最好把平时不来消费的客人吸引过来。 这种情况下,顾客当然是越多越好,管人家怎么组情侣? 店长亲自过来向宋颂他们道歉,又对其他客人说道:“不管男女情侣、男男情侣还是女女情侣,今天都可以享受第二杯半价,我们不搞歧视,改天我把《霸王别姬》的光碟拿过来放给大家看,到时大家记得再来啊。” 店长这么一调侃,众人顿时都笑了起来。 这种活动两个男生结伴过来蹭优惠多正常,学生手头本来就不宽裕,还不许人家趁着优惠来奢侈一回吗? 至于他们是不是真情侣,那肯定不可能是。 真要是同性恋哪会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 ※※※※※※※※※※※※※※※※※※※※ 颂颂:一切为了半价! 杨光:…… 小顾:_(:3」∠)_ * 更新! 昨晚半夜被梦虐醒,没睡好,白天没精神(躺平 第 16 章 自从改革开放以后,各种私营企业大放异彩,服务业也蒸蒸日上。 过去到国营店里,店员都对你爱答不理的,现在私营店为了争取更大的市场份额,想方设法提高员工的工作积极性,有梦想的讲梦想,想要钱的谈金钱。 连广告都在讲,顾客就是上帝,顾客至上! 伪装成上帝的宋颂成功拿到一杯冰沙。 这个时代满大街的奶茶店还没兴起,冰室倒是遍地开花,宋颂泰然自若地在旁人的注视下吃着冰沙,不时跟张露露她们聊上几句。 杨光倒是一如既往地沉默。 冰室这边玩够了,张露露又拿着集印卡去溜冰。 溜冰场也是遍地开花的娱乐场所。 宋颂已经很多年没溜过冰了,原本不想上场,又被张露露她们起哄:“杨光刚帮你凑半价,你也得回帮一次吧!” 宋颂转头看向杨光。 郭俊宇也凑热闹:“我跟你说,杨光溜冰可厉害了,一般人玩不过他。平时杨光也没什么爱好,就溜冰比较喜欢!” 杨光问宋颂:“你不会?” 宋颂老实回答:“是不太会,不过进场以后应该很快能学会吧。” 他还真的很多年没凑过这种热闹了,看到溜冰场里那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心里还真有点小怀念。 现在他也不过十八岁,想上就上! 宋颂麻溜地拉着杨光去排队凑半价。 一行人穿上溜冰鞋进场,一下子成为溜冰场里最亮眼的存在。 张露露她们自然不必说,她们家境优渥,衣着打扮上就很出挑,脸蛋气质更是用钱堆出来的,站在人群里要多显眼有多显眼。 杨光和宋颂又要更引人注目一些。 主要是他们个儿高,和其他人站在一起跟鹤立鸡群似的。 他们穿得也简单,没什么花样,越发能显出他们削瘦颀长的身材、流畅健康的腰线。 男生只要拾掇一下都不会太难看,更何况他们都长着得天独厚的脸,一个是能看得人心脏砰砰乱跳的酷哥,一个是眉目俊秀、眸光清亮的小帅哥,谁见了不想多看两眼? 张露露和郭俊宇在场中滑了一段路,很快就看到宋颂两人进场。 看得出宋颂一开始确实不太熟练,杨光不慢不紧地跟在一边,保持着随时能扶一把的距离。 “哇,我怎么感觉这不是我认识的杨光?”张露露转头和郭俊宇感慨。 郭俊宇习惯性抬手推了推眼镜。 “注意看人。”他伸手拉了张露露一把,免得她撞上前面的人,接着目光也落到杨光两人身上。 宋颂只练习了一会,就滑得很顺畅了。他转头对杨光说:“不用管我,我会了,你自己玩吧。” 溜冰滑雪这些事哪个老手愿意一直带新手玩啊,一点都不痛快。 杨光没说什么,径直往前滑去。 宋颂一笑,跟着杨光在场中绕圈,渐渐没了一开始的生涩,瞧着也像个溜冰老手了! 一行人玩得尽兴,没注意到有个人站在围栏外安安静静地看着。 工作人员今天忙得很,好不容易人都进场了才能歇会。 他灌了几口水,发现有个落单的男生孤零零站在那,不由上去招呼:“要进去玩吗?不会的话我们有专人可以教你。” 对于私营店的员工来说,这几年招揽客人的本能都烙在他们骨子里了,见到有客人没进场就想上去使把劲。 万一成了,他们可是能拿抽成的! 少年带着顶遮阳帽,挡住了过分白皙的脸庞。他嗫嚅两下,才终于开口:“不用。” 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听着很不自然,有点像机械声。 工作人员觉得古怪,仔细看去,骤然对上一双幽沉的眼睛。 那幽深瞳眸黑漆漆的,仿佛见不到底,偏偏他一张脸又长得极为出色,看得工作人员都愣了神。 这少年身上似乎有着化不开的冰雪。 少年没与那工作人员对视太久。 他很快又把目光转回溜冰场中。 宋颂在笑。 那笑和他记忆里的宋颂不太一样。 那时候的宋颂脸上也常挂着笑,哪怕是被人挤兑、被人奚落,他也依然风度翩翩地微笑着,做起事来没一处不妥帖,全身上下没一处不叫人喜欢。 他仿佛天生就那么老练圆熟,什么人都会在他面前败下阵来,所有事在他手里都能迎刃而解。 可宋颂没这么笑过。 他看到人摔了哈哈一笑,又伸手去拉人起来;他和同伴撞在一起,转头又朝对方粲然一笑;哪怕只是一群人一起比试,他脸上也挂着再灿烂不过的笑。 那是一种由内而发的笑容。 少年捂住自己的胸口,觉得心脏有点不听话,有点疼,又有点滚烫。 “老三!”有人在背后喊。 少年侧眸看去,看到兄长气喘吁吁地找了过来。 “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我们找了你半天,你就跑这里看别人溜冰?”顾家大哥逮着人就生气地数落起来。 这次他们来外祖父家给外婆过生日,三弟少有地主动说要过来,他们全家都挺高兴。 结果没在外祖父家待多久人就不见了,他发动所有人找了半天,才知道他活动范围还挺丰富,先在附近的图书馆外面转悠,又打车跑去外面吃了冰沙,这会儿又跑来看别人溜冰。 顾家大哥自然气不打一处来。 以前这孩子明明不爱乱跑,怎么到了外省反而这么大胆? 少年正是顾临深。 顾临深默不作声地跟着兄长走出溜冰场。 明媚的日光落在他脸上,终于让他有种自己真切地活着的感觉。 顾临深掀睫看向顾家大哥。 顾家大哥原本在数落着弟弟,见顾临深定定地望过来,顿时停下脚步,说道:“怎么?你还不服气是不是?你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你在外面乱跑,外婆她们快担心死了,我们是来做客的,你听话点好吗?” “我十八岁了。”顾临深开口说。 顾家大哥一愣。 “我想和别人一样。”顾临深稚气犹存的脸庞写满认真。 他知道他和别人不一样,他眼里只有他关心的东西,别的人和事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似的,就连眼前的兄长他也没怎么关注过。 要不是家里人十年如一日地提醒他什么是亲人、什么是亲情,他甚至记不住他们的脸。 现在他知道他们都是爱他的。 可是,他想变得和别人一样。 父母不止他一个儿子,大哥不止他一个弟弟,后来他的兄弟姐妹们也都会各自有工作、各自有家庭。 他不能再把自己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让人担心让人发愁。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不一样”,大哥他们就不会觉得宋颂和他交朋友是别有用心。 如果他和别人是一样的,大哥他们对宋颂不会再是那样的态度了吧? 而且他也想像宋颂身边的那些人一样,陪他说话,陪他玩闹,陪他开怀地笑。 顾家大哥对上弟弟凝着水雾的眼睛,一下子哑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态度可能刺伤了弟弟,弟弟很努力地试着接触这个世界,他却张口就说“你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 “对不起,是大哥不对。”顾家大哥立刻道歉,又补充了一句,“下次你想要出来,一定得先和我们说一声。” 顾临深听话地点头。 他只是远远地看见了宋颂,才会一个人跑了出来。 可是他不敢上前,宋颂上次说电话打错了肯定是借口,宋颂只是还没准备好见他、还没准备好重新和他当朋友。 所以他没有上前。 他只是远远地跟着,看宋颂和他的朋友们说说笑笑。 有时候隔得太远,他们说的话他听不清楚;有时候隔得挺近,他们说的话他又听不太懂。 不过他很沉得住气,只安安静静地听着。 宋颂还不想见他,他就不去打扰宋颂。 这样就很好,他打电话查过宋颂那个号码的归属地,知道宋颂家在这边,离他外祖父家很近。 宋颂就在这个城市里。 他们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顾临深和平时一样沉默。 回到家后一家人围着他反复看,担心地让他不要乱跑。 顾临深一一应了,众人才散去。 几个表弟表妹准备放电影看,挑来挑去没挑好。 顾临深坐在旁边听着他们讨论,目光落在那些电影光碟上,很快被其中一个封面吸引住目光。 “看这个。”顾临深少有地开口。 表弟表妹一看,《霸王别姬》,是他们没看过的。 家里的人都知道顾临深什么情况,难得他肯主动说要看哪部电影,他们也不讨论了,一致表示“那就看这个吧”。 一群少年少女齐齐凑在沙发上看起电影来。 顾临深坐得笔直,眼也不眨地看着电视屏幕。 …… 宋颂没见过少年时的顾临深,今天每个店里人又多,自然没把人认出来。 他压根不知道顾临深会找过来。 在溜冰场玩够了,他们又去了别的店打卡。 广告上只提了八个店,主要是省台有审核,不是什么广告都能打的。 实际上情侣们能选择打卡的店不止八个,对某些项目不感兴趣的恋人们可以选别的替代,比如入夜之后还有酒吧ktv酒店一条龙。 宋颂跟着杨光他们转了几个店,发现苹果竟卖得还不错,最先卖完的居然是售价五块二的“果王”。 “果王”们售价五块二,对于很多人来说算是天价苹果,可是出来玩的大多是有钱有闲的人,听到上面标价“5.20”,寓意为“我爱你”,不缺钱的人大多都顺手买一个送给身边的恋人。 也有人觉得一个破苹果不值得这么多钱,看着掏钱的人就像在看傻子。 不过,人家傻子明显比自己有钱,至少自己就舍不得掏钱买,还不如去市场割块肉呢! 这种理智型顾客本来就不是目标人群,宋颂主要是要宰情侣的。 在五块二的对比之下,两块是不是显得便宜多了? 来玩的小姑娘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个苹果,甜甜蜜蜜地和恋人牵着手,要是自己没有,心里难不难过? 都出来约会了,肯定是想解决终身大事的,多花两块又怎么样? 还有那些单身的,你想不想今晚脱单?要是觉得送别的太贵,还不知道挑什么好,买个苹果试探试探对方的心意不是正好? 就两块钱,没成也不心疼,成了就幸福一生! 连张露露几个女孩儿都不能免俗地被那精致好看的包装吸引,要郭俊宇他们给她们送! 虽然不值什么钱,但是盒子看起来好好看啊! 在这种氛围之下,一共两万多个的精装苹果还没到傍晚就快卖完了! 宋颂和杨光倒是两手空空地逛到傍晚。 眼看五点多了,宋颂和张露露她们分别,准备去接妹妹。 杨光说:“晚上我的活动也不参加了,你们玩。”他看向宋颂,“正好顺路,送你去省图。” 宋颂点头。 杨光开车很稳,对市区的路也挺熟悉,转眼就把宋颂带到省图书馆外。 夕阳西斜。 宋颂下了车,立在夕光里向杨光道谢。 杨光问:“你们怎么回去?” 这么晚了,汽车站那边肯定没有去县城的班次了。 “去车站找找,那边有挺多私人客车的。” 宋颂一点都不担心回不去,县里会开车的他都熟。 要是运气好碰上彪叔他们,可能连车钱都能省了。蹭车这种事他从小干到大,熟练! “我送你们吧。”杨光说。 宋颂侧眸看他。 杨光神色淡淡:“落了点东西,正好回去拿。” “好。”宋颂笑应。 他从不拒绝别人的好意。 ※※※※※※※※※※※※※※※※※※※※ 小顾:他们讲的话我听不太懂,我要严谨地学习一下 小顾:?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 今天!颂颂终于上月榜了!虽然排位不靠前!但是上去了! 但我们还是发个小红包庆祝一下! 留言才有发红包按钮哦,老规矩,下章更新的时候发!大家看到红包就知道更新啦ovo 第 17 章 一路上杨光没说话,只宋颂和妹妹聊。 宋融融看了一天的书,非常满足,难得地和宋颂分享起读书心得来。 于是杨光就从后视镜看到宋颂一脸认真正经、实则满心茫然的表情。 宋颂是不会随便认输的,他倔强地在脑海里做起了阅读理解,努力跟上他妹的思维。听得懂的时候多说两句,听不懂的时候连连点头,兄妹俩居然顺顺畅畅地聊到回家。 到下车时,宋颂暗暗松了口气。 等他和杨光道别,明显瞥见杨光眼底蕴着笑意。 宋颂面上一窘。 有些东西不是重活一回就能改变的,比如他虽然有点聪明劲,和天才的差距却摆在那儿,实在没办法跟上他妹的思维。这有什么啊,他敢自豪地保证,这十里八乡也没几个人跟得上,他也算是矮子堆里面的高个儿! 杨光目送宋颂兄妹俩回家,才开车回了自己的住处。 夜色已经降临,杨光停好车,看着那栋一片漆黑、没亮起半盏灯的楼房,没马上进去,而是掏出根烟倚着车门吸了起来。 漆黑的夜衬得那一抹微红的亮光分外显眼。 杨光很少对别人感兴趣,他连对自己亲妈都浑身是刺,更何况是其他不相干的人。 最近他却少有地关注起宋颂来。 宋颂这人很奇怪,似乎和谁都合得来,又似乎和谁都留着点距离。 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宋颂显然已经有了明确的规划。偏偏他做什么都透着股从容,在亲近的人面前却分外小心,像是认认真真呵护着自己最珍视的东西。 杨光越是关注,越觉得这人浑身上下都透着种难言的矛盾。 一根烟抽完了,杨光才把烟头摁熄扔开,一个人进屋去。 不管宋颂是个怎么样的人,都和他没关系。 …… 另一边,宋颂兄妹俩回了家,爷爷奶奶还是老样子,凑在一起听广播。 宋妈倒显得有点坐立难安。 最近她给项仇那边送水果,攒了不少货款,为着宋颂的七夕策划她咬咬牙把这笔钱连着手头攒的存款都砸了进去。 那到底是钱啊,白花花的钱,他们平时连肉都舍不得多吃,一下子掏了那么多本钱去囤苹果,宋妈心里哪能踏实,一天就跑房东那边好几趟,打电话问负责人销量。 打了三次之后,宋妈就不好意思再打了,主要是那边说销量没什么变化,她的心就沉入了谷底,没敢再问。 就说吧,那么贵的苹果怎么可能卖得出去? 何况人家负责人管着那么多生意,怎么可能一整天别的事不干,净给你算苹果卖出去几个? 这下树两天了,明天再去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卖出好价钱。 宋妈就这么忐忑不安地熬了一天,连货都没心思出去跑了,只想这一天赶紧过完,她好去回收苹果早些卖出去回点本。 宋颂挑眉,一屁股坐到他妈旁边好奇地问:“妈,我今天走了几个店,苹果都快卖完了,你怎么还这表情?” “你别哄我。”宋妈压根不信,“我早上打电话去问了三次了,压根没卖出几个。” 宋颂乐了。 以前他们散卖水果都是赶早不赶晚,一大早拉出去,正好趁着家庭主妇们出去买菜卖一波;到中午、傍晚这些放学和下班的节点又去卖一波。 宋颂笑着纠正他妈的错误想法:“妈你这就不对了,这可不是和你平时一样做早上生意的。您想想看,七夕打的广告是情人节啊,主要客户群是情侣来着,谁家情侣一大早出去压马路?你早上去问,说不准店都没卖,你还指望卖出去多少啊?” 宋妈一听,是这个理。 她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又和宋颂确认了一遍:“你真看到卖完了。” “我骗您干嘛?”宋颂笑眯眯,“难不成我中彩票了瞒着您吞了大头,特意绕着弯子给您送点小钱花花?” 宋妈横他一眼,感觉自从高考填志愿闹了幺蛾子之后,这小子胆子就越来越大了,说起话来没大没小的,什么玩笑都敢开! 宋妈深吸一口气,起身出了门,去房东那边打电话最后问一次销售情况。 那边应该是得了项仇的吩咐,很快接起电话。 宋妈的表情很快从忐忑不安变成不可置信。 她睁大了眼睛,重复了一句:“真的?全卖完了?” 那边好脾气地说道:“是的,卖完了,您要是方便的话,明天过来结算一下钱,扣除成本和分成,您应该能拿到三万左右。” 宋妈彻底呆住了。 真要有三万,宋颂他爸住院的钱就不愁了,回头她们再攒个三两万甚至能在县城里买房了! 就是换了个包装而已,真能赚那么多钱吗? 三万,那可是三万啊。 宋妈挂了电话傻愣愣地坐在那里。 房东奇道:“怎么了?” 宋妈这才回过神来。 她还记得财不露白,挤出笑来,对房东说:“没什么,和人谈果子的事,打扰你了。” “有什么啊,我儿子出国了,老公也整天在外面跑动,家里一年到头就我一个,你们过来我也有人说说话。”房东笑道。 两人聊了一会,宋妈才浑浑噩噩地往家里走。 宋颂见宋妈这模样,心中了然。他问:“妈,问到了?” “卖完了,都卖完了。”宋妈说。 这事对她的冲击有点大,她不是没赚过钱,只是一天赚三万这种事她以前想都没想过,一时半会着实缓不过来。 宋颂笑道:“省城很大的。” 越大的地方机会越多,两万多个苹果在县城可能要好几天才能买卖,可放到省城那就是一颗小水滴。 省城人口都是用百万来算的,就算情侣只占其中一部分,那也比小县城的人要多。项仇那边花了大钱打广告和搞活动,气氛炒得火热,要是连这点钱都赚不来才稀奇。 和项仇那边的进账比起来,他们卖几个苹果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 商业的事就是这样,赚钱就跟滚雪球似的,你手里的资本多,来钱也快,有钱的人会越来越有钱。 这点小钱,项仇没看在眼里,宋颂也没多看重。 宋颂含笑说道:“卖完了就好。” 宋妈看见儿子不骄不躁的神色,莫名也跟着平静下来。 儿子还是她儿子,看着没多大变化,可是这些天儿子给她的感觉和以前不太一样,仿佛一下子长大了。 “明天我去送货,顺便结钱,到时才知道是多少钱。”宋妈念叨起来,“应该不会少,有了这笔钱,你爸爸也不用整天惦记着早点出院,可以安安心心住到腿伤痊愈为止。” 宋颂说道:“妈,不仅爸的腿要好好治,我们全家也一起去做个体检吧,你还是以前在厂子里工作时做过体检,爷爷奶奶他们更是从来没做过。” 宋妈一顿。 体检这种事,乡下没那么多讲究,很多人一辈子都不会去做。县城里的人也不常去做,没病谁去医院啊?不过这笔钱是宋颂赚的,她虽然不是什么民主的家长,可宋颂提这事是有孝心的表现,她不该拦着。 想到那些检查要花的钱,宋妈有点肉疼。 以前她是不晓得的,可丈夫出事之后她每笔钱都记了账,没少因为缺钱抹眼泪,对各项检查的收费自然印象深刻。 她自己还好,就是有时候会胸闷和头晕,应该是太累了,歇一歇就能缓过来。 两个老人家就不一样了,他们已经上了年纪,不是这里疼就是那里疼,又不肯去医院,疼得太厉害才自己去卖止痛药吃,平时都忍着。 还有女儿的情况,也得检查检查比较放心。 宋妈考虑了半天,咬牙说:“好,等拿到钱,我就去医院问问价,适合我们就一家子去做个体检。” 宋颂松了口气。 他爷爷那心脏的毛病早期很容易解决,拖来拖去才会拖成大毛病,要是这次能检查出来好好把它给治了,再活个十几二十年完全不是事儿。 要不怎么说病向浅中医。 宋颂心情挺不错,觉得这次重活一世完全是easy模式,根本没什么事能难得倒他! 只是进了房间,宋颂很快又遭受了现实的毒打:妹妹觉得他学习进度还行,决定给他加大点难度。 宋颂:“…………” 宋颂看着妹妹认真的小脸,只觉一股疲惫油然而生。 他得承认,学习是他的天敌! 宋颂写了一会题,忽然想到顾临深履历上的一堆青少年奖项。他们这小县城不怎么搞竞赛这一块,名额也少,他们当时根本不懂这些,他学习一般,老蔡没和他提过很正常,可他妹天赋这么好,怎么从来没有参加过这些竞赛? 要是他妹也拿了奖,说不准也是清华北大随便选,各大高校争着要人。 宋颂看向宋融融,暗暗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宋融融注意到她哥停笔望过来,看书的动作一顿,转头问:“哪里不会?” 宋颂没说什么,挑了两道题让宋融融给他讲解。 兄妹俩一起学到睡觉的点。 第二天宋妈就满面春风地回来了,连腰杆都挺直了不少。她笑着和宋颂说约好了明天的体检,一家五口一起去,宋爸前不久刚做了全套检查,就不算他的份了。 宋颂心中好奇,私底下问他妈拿到多少钱。 宋妈脸上的笑容根本藏不住:“三万二,零头也够我们做检查的。” 这比负责人在电话里说的还要多,远远高出宋妈预期。 这不,她直接去医院跟宋爸说了这事,还特地去问好医院现在能不能做体检才回家。 母子俩把体检的事确定好了,宋妈去跟两老说起这事。 宋爷爷面色微变,说道:“我们一把老骨头了,做什么体检啊,你们去做就成了。” 宋颂见宋爷爷这副表现,哪会不知道宋爷爷自己早觉察到他心脏的毛病。 在许多人心里,心脏出问题都是大事,没一大笔钱治不了,年纪大的就想着与其拖垮整个家庭,还不如死了算了。 宋颂说道:“爷爷,都说病向浅中医,体检就是提前把小毛病找出来,免得它变成大毛病。小毛病就像感冒咳嗽一样,花点小钱就能治好,大毛病花个十万八万也不一定能治好,您可不能讳疾忌医!” 宋爷爷嘴唇抖了抖,不知该说什么拒绝好。 他因为养子没了父母,平日里总偏心养子,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养子,经常委屈亲儿子。 年初家里的房子和田地都被征收了,本来可以给儿子分点钱,结果养子把钱全卷走了。现在儿子在住院,他们夫妻俩还厚着脸皮靠儿媳养着,哪来的脸再让儿媳花这个钱? 儿子儿媳对他们越好,他们心里就越难受。 宋妈说:“爸,你和妈就远哥一个儿子,他是你们一手拉扯大的,我们不孝敬你们孝敬谁去?说实话,早些年远哥他也伤心过,觉得他不是你和妈的亲儿子,要不你们怎么这么偏心眼?可算下来你们也没亏待过远哥,还不是把他养得又高又壮,现在你们老了,他给你们养老是应该的。” 宋妈以前也替丈夫不值,后来两老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也不敢来找他们,借住到人家的牛棚里头,境况要多凄凉有多凄凉。他们是人,又不是畜生,怎么能看着两个老人家过那样的日子? 何况人长大了,过去那三瓜两枣的偏颇就不那么重要了。 就他们家那点东西,再偏心能偏心到哪里去? 他们有儿有女,得给他们做好榜样。 宋妈说道:“颂颂说得对,有点小毛病我们还出得起钱,赶紧把它给治了。要是拖成了大病,我们上哪找钱给你和妈治去?还是去做个全面检查比较安心。等以后我们有钱了,我们每年都去做。” 现在家里的话语权掌握在宋妈手里,她这么发话了,两老也只能答应下来。 ※※※※※※※※※※※※※※※※※※※※ 颂颂:小意思,小意思! 妹妹:题做完了吗? 颂颂:_(:3」∠)_ * 更新! 六万多字了!过几天应该就可以v了!(掰着手指算数 第 18 章 宋颂一家人出发去体检,兰姨那边也出发去省城培训中心。 兰姨这辈子最感谢自己做了两个决定,一个是嫁给洪飞他爸,一个是不管别人的反对去省城学手艺。 当时她也是看那是省里办的正规培训,才敢报的名。 这些年她也算是把这门手艺发扬光大了。 重回培训中心,兰姨心情有些激动。不想等她走到大门前,就发现一群熟面孔,竟是她这几年带过的学徒! 她们有的已经成家,有的自己在镇上开了发廊,虽没有大富大贵,总的来说却都过得不错,都算是能靠自己双手谋生的人了。 兰姨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近培训中心,场面十分震撼,主要是有几个头发染得花里胡哨的失学少年在最后压阵,衬得她们一群女人特别有气势。 再仔细一看,他们的发色虽染得花里胡哨,色泽看起来却透着一股高级感,连带着他们的发型都别有味道。本来他们长得都只是普通,现在被那亮眼的头发一衬托,他们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就感觉很时髦,很摩登,很吸引人。 兰姨还没开讲,在培训中心大礼堂里落座的失学少年们已经被不少人上前搭过话,问他们这发型怎么搞的,她们在其他地方也见过有男孩染发,可是那颜色看着很廉价,换句话来说就是特别辣眼睛。 可是他们这头发就染得很漂亮,比之电视里那些开演唱会的明星也不差! 这次讲课就是交流创业心得和理发技术,失学少年们见其他人这么有眼光,都积极地给他们说起自家造型设计天才宋哥来。 他们说宋哥扫上一眼,就知道他们适合什么发型,咔嚓咔嚓地让人给他们剪好了,这还没完,宋哥随手一挑,又挑出了最适合他们的颜色,他们现在的发色都是宋哥选的,特别好看,特别能衬托他们帅气的脸庞! 最后他们还可着劲吹了宋颂一把:“你们可能也见过我们宋哥,他今年刚高考完,第一场考试最先出考场的就是他,还被省台采访了来着!你们要是看过那采访,肯定不会忘记的,我们宋哥帅得很!” 失学少年们七嘴八舌地把别人说得一愣一愣,等别人要细问时兰姨已经上台了,他们马上乖巧坐好,仿佛是世上最听话的好学生。 兰姨的讲课干货满满,一点都没藏私,其他人的注意力很快从失学少年们花里胡哨的发型转移到讲课内容上,专心致意地听起课来。 反响异常地好。 接下来还有几个人轮流上台讲话,领导们听过兰姨那么好的开场,再听后面的就觉得有点索然无味。他们不时交头接耳几句,到所有人都讲完了,主持人正式上台宣布这次交流会选出来的“再就业标兵”。 兰姨课讲得好,履历写得也好,还是烈士遗孀,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是最适合当这个标兵的人。 她很快从领导手里接过奖状,还有幸和到场的领导们拍了张合影。 据说这次交流会还可以上报纸,兰姨已经准备好了,等报道出来就把合照、奖状和当期报纸一起贴到店里去! 兰姨离开培训中心,打发走学徒们,自己去省队那边接洪飞。 洪飞表情不太对。 兰姨招呼洪飞往外走,洪飞默默跟着。 母子俩走出一段路,洪飞才开口问:“妈,你是不是给那个姓孙的送过礼?” 兰姨一僵。 洪飞一看兰姨的表情,就知道自己说中了。他昨天被新来的教练约谈,教练说很看好他,但是歪风邪气不可取,他要想好好踢球,以后就别动歪心思,认真训练认真踢,总会有机会的。 洪飞平时就看不惯那些走后门的人,突然知道自己也曾经是走后门的一员,心里有些接受不了。 教练见他满脸茫然,也没为难他,只让他回去安心训练。 洪飞哪能安心训练,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就等着他妈过来后问个明白。 兰姨见洪飞一脸受伤和不敢置信,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她们这些普通人心里,老师和教练都是可以掌握孩子命运的人,他们要是没开口暗示就算了,要是他们开了口,她却一点表示都没有,谁知道孩子会被怎么对待? 只是她没想到有的人是喂不饱的,给得越多,他们就越贪婪。 “妈也是没办法,别人都给了,我要是不给,你什么时候才能上场呢?”兰姨不想儿子和自己生出嫌隙来,给洪飞解释起来,“那个姓孙的有次喝醉了给我说过,你们队里大部分人都给了,还说谁谁谁家穷酸得很。你说我能不给吗?我就你一个儿子,出那几个钱能让你好好踢球,我是愿意的,我怕你心里有疙瘩,才没和你说起。” 洪飞一屁股坐在路边的花坛边上,捂住脑袋,心里很痛苦。 其实要是他细心点,早就能发现这事了,去年他一个队友不踢球了,本来分别时聊得好好的,后来他再和对方联系时对方语气就不太好,没说几句就挂了电话,从此再也没联系过。 只是他一心扑在训练上,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直至孙教练进监狱的消息传来,他才知道省队背后有那么多腌臜事。 可他没想过,他妈也给孙教练送过钱。 他妈也没做错什么,他妈一个人养大了他,他不喜欢读书,想踢足球,他妈就尽全力支持他。 他妈有什么错?他妈没念过多少书,没去过多少地方,就是个在小县城里开发廊的,在她眼里教练能决定他的未来,教练比天还大,教练暗示她要她给钱,她还能当场撕破脸不成? 可是,这种事还是让他痛苦不已。 他居然是他最看不起、最瞧不上的那种人。 兰姨坐到洪飞身边,静默地陪着他许久,才说:“这些事,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可是你也不小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好再瞒着你。” 她娓娓把孙教练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告诉洪飞。 洪飞听得攥紧了拳头。 “我知道你是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可你也要知道,很多事我们其实都身不由己,你不这么干,你就被淘汰,你就做不了你想做的事。时代成了这样,我们也只能跟着时代走,除非你能比所有人都优秀。”兰姨叹息着说。 洪飞说:“新教练就很好。妈你不该屈从那个姓孙的,那是在助长歪风邪气!” 虽然只谈过一次话,只接触了那么几次,洪飞却对新教练的观感很好。 世上的路千千条,也不是非要走那一条不可。 大不了换条路走! 兰姨沉默。 她也不知道送钱送礼做不对,可她能怎么做呢? 有些事她答应了宋颂不告诉洪飞,可看着洪飞倔强的神色,她却不知该不该瞒下去。 “那个姓孙的会进监狱,还是颂颂去求了人。”兰姨终归还是给洪飞说了实话,她把宋颂去找项仇的事给洪飞说了,具体细节她也不清楚,她只知道这个项仇来历不简单。 与这样的人打交道,不拿出点代价是不可能的。 儿子和宋颂虽然是好兄弟,可再好的兄弟也不能让人家单方面吃亏。 “你以为换教练那么简单吗?”兰姨说,“听颂颂的意思,是那位项哥在背后运作的,不然你以为那个姓孙的在省队扎根这么久,有那么容易被换掉?” 洪飞呆住。 洪飞想了好一会,才把项仇和记忆里的人对上号。那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简单人物,他帮对方修完车就领着宋颂赶紧走了,宋颂怎么会和对方扯上关系? 洪飞脑子里乱糟糟。 “妈跟你保证,以后再不会不和你商量就做这种事。”兰姨叹着气说,“你现在的机会得来不易,既然新教练人很好,你就安心训练、好好踢出点成绩来好不好?颂颂这段时间又去求人,又帮我报名省里的活动,还帮我找了几个上进又肯干活的男学徒,你不要浪费了颂颂的苦心。” 洪飞安静了很久,终于从喉咙间挤出一句话来:“我知道了。” 宋颂从小就聪明,看事情比他看得透,做事也比他周全。他根本不知道他妈遭遇了什么,宋颂却背地里帮他解决了这一切,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地上场踢球。 他要是连球都踢不好,那就真的白瞎了宋颂的一片苦心。 母子俩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草草填饱肚子就在公交站分开。 兰姨回到县城,赶巧碰上宋颂一行人从医院回家。 宋颂一家去的时候是五个人,回来的时候只剩四个了,宋爷爷和宋爸父子俩目前正在医院相依为命,都等着做手术呢。 宋妈见到兰姨,免不了和兰姨埋怨几句,说自己嫁到老宋家真是劳碌命,一个还没出院,一个又进去了。父子俩毛病还差不多,都眼瞎,分不出好歹,把自己的身家都掏给别人,活该他们进医院挨刀子! 兰姨心情本来不大好,听宋妈这么一通埋怨,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还不是看上你家老宋那张脸。” 宋妈没声了。 宋爸别的不行,长得是真不错,她当年条件也不差,好歹顶了家里的缺进了厂,找对象也容易。可惜她见过宋爸以后觉得别人都差了点什么,最后还是没管宋爸家里穷,非嫁给了宋爸。 日子一天天过下来,总的来说还是开心的时候多。 苦是苦了点,但还不至于熬不下去。 就算宋爸这一家子多多少少都有点臭毛病,宋妈也觉得这样的日子还不错。她的两个孩子都是好的,以后肯定前途光明,谁要去计较过去那些狗屁倒灶的事? 只可惜她刚觉得手头宽裕了,家里又多了个病号。 果然是劳碌命啊! 两人聊够了,兰姨又以有事要宋颂帮忙为由喊他一起走。 等宋妈她们走远了,兰姨才把去见洪飞的事儿和宋颂说了。 宋颂听了,沉默了一下,说道:“没什么,洪飞他没那么脆弱。他既然答应了您会安心训练,应该很快能调整好心态。” 前世就算失手杀了人、坐了那么多年牢,洪飞也没自我放弃过。 他依然喜欢运动,依然爱惜自己,依然积极地过好每一天。 洪飞现在会痛苦,是因为他心里头还干干净净的,根本没有能藏污纳垢的地方。 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学不会妥协、学不会认命,宋颂变不成那样的人,所以挺希望洪飞能一直这样下去。 如果不能,那就长大吧。 世间的路千千万万条,总有能走得通的。 ※※※※※※※※※※※※※※※※※※※※ 洪飞:好兄弟,一辈子 颂颂:两辈子 小顾:……qaq * 更新!我估计!周六或者周日v!就看我明天能写一章还是两章了!(掐脚计算入v时间 第 19 章 “我不回去。” 顾临深开口。 顾家一大家子人齐齐看着顾临深。 自从上次顾临深自己跑出去,他们就格外关注顾临深的一举一动。 顾临深表现得一切如常,大部分时间还是一个人待着,有时候是独自出了神,有时候是在看一些别人看不太懂的原文书。 他们一家子虽不算人均高学历,但大学都是念过的,很多时候却根本跟不上顾临深的思维。 他们早就知道这孩子是特别的。 没想到顾临深乖了这么多天,临到要回去时却闹了幺蛾子,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顾临深从小接受的是特殊教育,没怎么去过学校,学业倒是无所谓,他目前已经拿到不少青少年奖项,而且全都是金奖,足以帮他敲开任何一座大学的大门。 可大学也不是顾临深需要的。 顾临深根本不适合那种按部就班的教育。 为了给顾临深铺好未来的路,家中已经拜托一位搞研究的前辈带着顾临深做项目,要是顾临深喜欢的话,开学就可以去跟组。 现在顾临深说不回去。 顾家父母面面相觑,不知这边有什么东西吸引了顾临深。 顾家大哥想到那天安安静静站在溜冰场外看着别人玩闹的弟弟,心中有些酸软。 他们早早为弟弟打算好以后的路,觉得科研是对弟弟比较友善的领域,它欢迎天才,更不介意不善沟通这种小缺点。 只是弟弟从来没表现出喜欢或不喜欢,有东西给他摆弄,他就安安静静地摆弄;没有,他也不惦记。 这是弟弟第一次清晰地表达自己的意愿。 顾家大哥转头劝了父母几句,对外祖父和外祖母说:“外公,外婆,就让小深在这边住一段时间吧。” “小深愿意当然好。”外祖母眉开眼笑,拉着顾临深左看右看。 这个外孙她见得最少,也最心疼,当初她那小儿子闹腾出不少事,害得女儿孕期一直气不顺,最后还早产生下顾临深。 听医生说,她外孙这病要么是遗传的,要么就是产妇孕期心情郁结、身体心理状态都不好,才导致外孙出现这种情况。 听了医生这些话,外祖母心里那叫一个后悔,只恨没有早点清理门户,把那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混账儿子踹出家门去。 现在孙子的病情有了好转,还愿意到她这边小住,她心里只有高兴。 恨不得把这些年没机会给他的疼爱都补给他。 顾临深最终得以留在外祖家。 回去的路上,顾家父母忧心忡忡,害怕顾临深在外祖家出什么事儿。 倒不是他们不相信外祖家上上下下会好好照顾顾临深,只是儿子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家,骤然不在身边了,他们哪能习惯? 顾家大哥见父母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不由把顾临深那天说的话跟他们讲了。 顾家父母听了顿时沉默下来。 从一个多月前起,儿子忽然有了转变,他会抬起眼睛看人,会尝试着聆听别人说话,偶尔还会生涩地接上一句,虽然说起话来不太顺畅,基本的交流却已经不成问题。 他们都为此高兴。 可是他们没想过儿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改变。 他们也不知道那些再简单不过的事,儿子需要付出多大的努力才能做到。 自闭症往往是生理性的,而非心理性的,不是说想克服就克服。儿子能有这样大的改变,已经算是奇迹了! 他们只想着顾家有钱,可以一辈子把他当小孩养着,给他铺好以后要走的路,请人帮他打点好生活和工作上的琐事。 他同样可以平安顺遂地过完这一生,就算一辈子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无所谓。 可他们没想过,儿子想不想过这样的一生。 顾父也沉默良久,最后一锤定音地做出了决定:“陆老那边,先缓缓吧。” 顾家大哥点头。 弟弟还小,很多事不急于一时。 …… 宋颂这几天在家和医院之间来回奔波,空余时间就刷刷题,日子过得挺充实。 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宋爷爷的手术已经做完了,只需要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 宋颂心情很不错,踱着步子优哉游哉地往家里走。 不想才走到半路,就有个盯着紫色头发的小年轻跑来喊住他。 “宋哥!”对方热情叫唤。 宋颂挑眉,笑问:“有事?” 对方搔搔后脑勺,说道:“店里来人了,说想找你做什么形象设计,你要不要过去看看,她说能给这个数。”他朝宋颂比出五根手指,“五百块,单给你的,我们的人工费另外算钱!” 宋颂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 “也行。”他应道。 正好爷爷做手术花了一笔钱,他妈正心疼着呢,有冤大头送上门不宰白不宰。 宋颂两人走到兰姨发廊那边,只见一台跑车停在店门口。 这年头有个小轿车就很富裕了,开跑车的人少之又少,宋颂多看了一眼,觉得这车很有时代感,搁在二十年后完全可以拿去拍怀旧年代剧。 “小子,没见过这么好的车吧。”有个中年男人倚在车边抽烟,见宋颂看过来,笑着打趣了一句。 对方的语气完全是调侃,没多大恶意,宋颂只是笑笑,没说什么。 中年男人瞧见宋颂的笑,却是一愣。 他是混娱乐圈的,常年和俊男美女打交道,对美貌这东西早就免疫了,偏偏宋颂那浅浅淡淡的一笑却让他的心脏不争气地怦怦直跳。 纯粹是兴奋的。 这种小地方,居然有长成这样的少年?要是他能进演艺圈,怕是能马上成为当红小生。 宋颂进了发廊,一下子瞥见个年轻女郎坐在那儿,她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岁左右,一张满满全是胶原蛋白的脸蛋看起来还有着少女的甜美,又已经略带一点独属于女人的娇媚。 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不管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 宋颂笑着上前问好:“你好。”他对给钱的人态度一向很好,脸上永远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叫你一看就觉得亲近。 年轻女郎一愣,没想到这小发廊那群店员吹上天的“宋哥”居然这么年轻。 她最近开个演唱会,但是造型怎么选都不满意。 她已经二十岁了,不想永远维持出道时的乖乖女模样,所以她得选个能让人耳目一新的新形象。 可是那么多造型师,没一个能拿出让她眼前一亮的方案。 直到有一天她在报纸上看到了这个小发廊。相关报道写得很简略,但放了照片,她一下子被上面几个少年学徒的发型吸引住了。 报纸上虽然看不出颜色,但那发型明显设计得完美贴合少年们的脸型,彻底把少年们最好的一面给展现出来了! 来到这个小发廊见到真人,她更是惊为天人,更加确定自己要找的造型师就藏在这个小县城里! 年轻女郎很快对宋颂年龄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她这才注意到宋颂长得有多出众。 天天对着这么一张脸,审美想不好都难吧?他自己就是天生的帅哥模板,根本不需要什么教材就知道怎么弄好看、怎么弄不好看! “你好。”年轻女郎敛起自己的傲气,客客气气地向宋颂伸出手。 宋颂一点都不怯场,从从容容地与年轻女郎握了手。 他也是这会儿才认出来,这人是曾经红极一时的女歌手温子英。 温子英十六岁就唱了首红遍大江南北的歌,这几年专辑出了不少,大街小巷都能看见印着她这张初恋脸的海报和录音带。 最近温子英好像还在筹备演唱会。 可惜就是这次演唱会上温子英突然失声,从此就再也没有唱过歌。 后来警方查出是她最好的朋友因为妒忌她人气高、家境好,偷偷在她喝的水里下了药,她声带受损不能再唱歌。 娱乐圈这种地方是无情的,她没了能拿出手的新作品,渐渐地就从圈里销声匿迹,再也没多少人提起。 宋颂前世还见过十几年后的温子英。 那时她说话声有点沙哑,虽然挽着丈夫的手露出得体的微笑,却总让人觉得少了点什么。 现在见了眼前这个眼睛熠熠发亮的温子英,宋颂忽然明白过来:有的东西对于一些人来说重于生命,一旦失去了,她们的灵魂也像被带走了一样,留下的不过是一具毫无生气的躯壳。 宋颂与温子英没什么交情,也不爱多管闲事,不过这一世她居然能找到这个小县城来,倒是难得的缘分。 宋颂拿起一本空白本子,刷刷刷地勾画几下,勾出了与温子英有七分相像的脸部轮廓。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温子英见宋颂二话不说露了这么一手,对宋颂的水平已经彻底信服了,乖乖坐着不动,让宋颂构思适合她的新形象。 设计这一行,很多时候是靠天赋吃饭的。宋颂只勾画了几分钟,就把自己构思的发型展现在纸上。 温子英眼睛越看越亮。 宋颂刚停笔,温子英立马拍板:“就是它了!” 那中年男人闻言凑近一看,也是眼前一亮,望向宋颂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这年轻人可真不一般,简直像温子英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什么都没问就知道温子英想要什么样的风格! ※※※※※※※※※※※※※※※※※※※※ 颂颂:不好意思 颂颂:我真的知道! * 更新!今天!这么早!有希望二更! 但是入v的一万字,明天不知道能不能写完(躺平 第 20 章 中年人是温子英的经纪人,原本和温子英商量好拿到方案就去找别人做,可温子英和宋颂说上话后突然改了主意,说别人不一定能做出这样的效果,决定就在这里做。 这么重要的客人,兰姨不可能让学徒上手。她虽然不是什么高材生,可是她和头发打了好些年的交道,一上手就知道发质如何、适合什么产品。 贵的染发剂,她这里也不是没有,就是不多,一般留着自用或者给学徒们用,要是家境富裕的人来了也可以问问她们要不要选贵的。眼前的温子英不管相貌还是发质都一等一的好,肯定不会选那些廉价染发剂! 宋颂动动嘴,兰姨要干的活可就多了,光是准备工作就得好久。 宋颂叫人帮自己回家报个信,自己在旁边做设计指导,好让兰姨能够做出概念图的效果。期间有挺长一段时间要等待,宋颂亲自带经纪人去县城里的招待所开了两间房。 这么晚了,做完头发也不好走了。 这年头的夜路不好走,路上说不准会遇到拦路的路霸。温子英的车还这么招眼,夜半三更被拦车抢劫的概率很大,还是在县城里住一晚比较安全。 经纪人听宋颂轻描淡写地讲述这种事,眼皮直跳。他不是没听说过这类事件,只是他们大部分时间都在城市呆着,没机会直接面对这些恶□□件。 “行,我们去开个房。”经纪人拜托兰姨让人保护好温子英,别让人近她身,自己跟着宋颂去了招待所。 一路上,宋颂从路霸讲到各类犯罪事件,又问温子英经纪人娱乐圈里是不是有很多这种事,比如泼硫酸和下毒之类的。 温子英经纪人听得一愣一愣,说道:“又没有深仇大恨,一般没人会干这种事。” 宋颂不动声色地说:“那不一定,要是是最信任的人下了毒,对方甚至还能不动声色地把证据毁得一干二净。也不是要毒死人的那种,比如喜欢唱歌的就把她嗓子搞坏,喜欢弹琴的就把她手弄坏,接着再演一出猫哭耗子,谁都想不出会是对方做的。” 温子英经纪人听了,摇摇头说:“哪有那么容易,只要做了肯定会留下痕迹。” 宋颂说道:“兴许对方蠢得想不透这一点,自觉觉得可以做到天衣无缝呢?” 这倒是有可能的。 温子英经纪人点头:“这样的人确实不少。不过,你小子看着也不过十几岁,怎么净关注这些事情?你要是进了娱乐圈,难道要去拍凶杀片?” 宋颂笑道:“我不进娱乐圈,我明年还要考大学来着。” 温子英经纪人也就试探一句,其实有温子英这个小祖宗已经够他操心的了,让他去带别人他也力不从心。他说道:“好好考,当高材生干哪一行都吃香。以后要是工作做腻了想换换心情,可以来找我,我给你弄几个配角演一演。” 宋颂欣然答应。 说话间,招待所已经到了,宋颂领着人进去开好房,又与温子英经纪人一起回兰姨发廊那边去。 为着温子英这个新发型,宋颂快到晚上十一点才回家。 宋奶奶她们都睡了,只宋妈还在客厅算账。估计也不是账没算完,只是见宋颂没回来,所以找个由头等在外面。 “妈,怎么还不睡?”宋颂坐下,随手抄起一本账本瞅了起来。 “你兰姨找你有什么事?”宋妈问,“洪飞不在家,有什么事能帮的你得主动帮。” 宋颂把温子英的事给宋妈讲了讲。 宋妈一听,还开演唱会,这可了不得啊。再问温子英唱过什么歌,她也想起来来,夸道:“这女娃娃我晓得,长得特别好看。” 宋颂痛快地把五百块上交了。 宋妈见到五张簇新的百元大钞,心里百味杂陈。她儿子越来越有能耐了,给人搞个头发都立马五百块进账。 宋妈从里头抽出两张递回给宋颂。 “你拿着。”宋妈说,“你也长大了,手头该拿点钱了,兜里有钱心里不慌,你出去和人往来也有底气。” 这就是把宋颂当平等的成年人来看待了。 宋颂没拒绝,也没多欣喜,一脸平静地把钱揣回兜里。 宋妈更确定儿子和以前不一样了。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哪个孩子拿到两百块会一点高兴样儿都没有? 宋妈说:“这些三教九流的人,你也别往来太深。我听人说娱乐圈乱得很,你可别被钱迷了眼,也学人去当什么演员和歌手。外表再光鲜,背后都不容易。” 宋颂一口应下。 他本来就没打算混娱乐圈。以前他都是在圈外投资着玩的,就算现在两手空空,他也没想过去当个“圈里人”。 宋颂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虽然现在没有动不动上亿的波动,也没有什么影响巨大的跨国大生意,他却觉得每一天都过得挺轻松也挺开心。 钱么,慢慢赚总会有的。 宋颂和宋妈商量起来:“等爸和爷爷出院,我们这房子就真的挤不下了,不如趁着假期搬个家,租个大点的房子。我下学期要复读去,妹妹也要升高二了,都需要安静的学习环境,总不能一直这样挤下去。” 宋妈听了也有些意动。 这次赚的三万多,宋爸和宋爷爷的手术花了大半,宋颂兄妹俩的学费也留了出来。 剩下的钱,租房是足够的。 实在不够,项哥那边也会定时结算一笔货款。 一家六口挤在这一室一厅里头确实不是事儿。 宋妈说道:“行,我明天就去和刘姐商量商量,把你早就盯着的那栋小楼给租下来,到时你们兄妹俩一人一间房!” 宋颂笑眯眯:“一切都听妈的!” 宋妈啐了一声,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早些时候你就和你兰姨说要搬去那边。你都说出口了,我还能换别处租不成?” 家里两个病号都手术完了,宋妈也浑身松快。 她心里已经有了很多计划:供两个孩子上大学,换新车,买新房。 其中摆在最前面的是让两个孩子上大学。她听人说有的父母为了让孩子考上好大学,特意去大城市租房陪孩子上好高中,她能力有限,让孩子在县高中念书已经是她最大的努力。 她只能尽力满足两个孩子的基本需求。 县城租房就那个价钱,再高也高不到哪里去,既然孩子想住好点的房子,那就搬! 明天就搬! 宋妈第二天果然去和房东商量起来。 房东阿姨家里几栋楼,有宋颂他们现在住的单人宿舍类型,也有单独的楼房,每天都过着收收租打打麻将的枯燥日子。 听宋妈说要租那栋空置的小楼,房东阿姨顿时热情地带宋妈去看房,两边很快把合同细节商量好了,正儿八经地签了租房合同。 事情异常顺利,宋妈交了房租和押金就麻溜地招呼宋颂兄妹俩动手收拾,宋奶奶年纪大了,手脚却不慢,也利索地把他们夫妻俩的东西收拾好了。 没一会,兰姨发廊那群顶着五颜六色脑袋的失学少年过来了,麻溜地问:“宋哥,我们来了,要搬哪些?” 宋颂也没和他们客气,一脸自然地给他们分配任务。 一群人呼啦啦地来,呼啦啦地走,一趟就把宋颂家的东西搬了大半。 这里头最重的,可能是宋颂兄妹俩的书。 宋融融抱着自己还没看完的一箱子书跟着宋颂走向他们家的新房子。 新房子连着个小院子,左边是空空的菜圃,右边长着棵桔子树,桔子树下有片空地。 宋奶奶看着眼馋,说这地方可以养两只鸡或者养两只鸭子,要是怕偷儿,养鹅也不错,就是怕鹅会啄宋颂兄妹俩。 宋妈并不反对。她笑着说:“等孩子他爸出院了,让他给您弄。”她们不是什么讲究人家,院子里面养鸡养鸭种菜都能接受。 宋融融站在桔子树下,挺翘的小鼻子动了动,嗅着空气里清冽的桔子花香。 “柑橘属的植物都很香。”宋融融评价道。 宋颂实在分不出各种树都属于什么属,不过柑橘他听懂了。他说道:“回头你摘点桔子花,我带你去跟老蔡借实验室,让你玩玩蒸馏萃取之类的,看能不能提炼出香精来。我听人说,国外香精卖得老贵了!” 宋融融说:“桔子花不适合,最好用橘皮。” 桔子花那么小,得多少才能提炼出香精?而且把桔子花都摘了就结不出桔子了,简直血亏! 宋颂从妹妹眼睛里看见了一句话:你最近不是在做化学题吗? 宋颂不吱声了。 他也就见妹妹喜欢桔子花香,随口提那么一句而已! 宋妈见他们兄妹俩杵院子里看桔子花,催促道:“你们傻站在那里做什么,离桔子能吃还早着呢,还不快去收拾你们的房间?” 宋颂笑了,不愧是他妈,和他一样只想着能吃能用的东西。 宋颂麻利地应道:“好咧,我这就来!” 宋融融也跟着宋颂往屋里走。 这时候院门却被人敲响了。 宋颂转头一看,愣住了。 ※※※※※※※※※※※※※※※※※※※※ 颂颂:猜猜我看到了谁! * 七万字啦! 明天v!但是几点!不确定!大家先吃着今天的二更!明天等我写好三章!就能一次性看个爽了! 入v这几天的订阅决定着第三天的上架推荐,希望大家这几天不要养肥哦,帮颂颂挤前面一点,我看别人第一页的都是几大千一万收的,颂颂危险!tvt 第 21 章 第 22 章 第 23 章 第 24 章 第 25 章 第 26 章 第 27 章 第 28 章 第 29 章 第 30 章 第 31 章 第 32 章 第 33 章 第 34 章 第 35 章 第 36 章 第 37 章 第 38 章 第 39 章 第 40 章 第 41 章 第 42 章 第 43 章 第 44 章 第 45 章 第 46 章 第 47 章 第 48 章 第 49 章 第 50 章 第 51 章 第 52 章 第 53 章 第 54 章 第 55 章 第 56 章 番外一 番外二 番外三 《重生》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