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之七雄归汉》 第1章桃花春雨润长安 昨夜凌晨,在记者所在南山区滨海大道这里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一辆拖挂车在转弯的时候不慎侧翻,压扁了左侧的小轿车,小车司机不幸身亡...” 刘真龙慢慢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眼前出现一张轮廓模糊的圆脸。那人看见他睁开眼睛后扯起了他尖细的嗓子:“来人呐,去端盆热水来给陛下洗脸!” 刘真龙心中好奇自己并没有去拍电影啊,于是问道:“谁是陛下?”小黄门闻言大惊,一指刘真龙:“来人呐,快去告知王司徒,陛下中了邪!” 刘真龙在后世可是身价过百亿的豪富,鲜有人敢当面用手指着他。当即对着这个轻佻的小黄门喝道:“鬼叫什么?你才中了邪!” 刚想出去的其他太监闻言马上站回原处,刘真龙却是惊异地发觉自己的声音变稚嫩了!伸出手来想摸摸脖子,却发现手也变小了。 这时脑海里出现了另一个的小屁孩的经历... 这个身体原主竟然是汉献帝刘协!而且为连绵的春雨寒气所侵卧病在床,前天有了点好转;现在也没有原初那般乏力了。 当刘真龙正在发呆的时候,又一个不长眼的小黄门冲了进来含泪带笑大嚷道:“陛下!天佑炎汉!天佑炎汉啊!王司徒设计把那董贼在宫门外杀死了!” 小黄门边嚷边哭,刘真龙终于忍不住坐了起来抚掌道:“不错!演技非常不错!你叫什么名字?以后就来我旗下的影视公司上班吧...”刚说完,刘真龙立马就反应了过来闭上嘴。 “陛下!陛下呀!奴叫左令,奴不敢胡言,那董贼当真死了!被他的义子吕布杀的!”听完这个小黄门呜咽,刘真龙下了床。 他确认了自己所处的时代,还有正在发生的事件!一旁的小黄门小心翼翼的侍候在侧,刘真龙独具前世威严的双眼扫视了一众太监宫女:“好!做得好!王司徒...” 刘真龙发表讲话被门外的喊杀声打断,上十个彪悍大汉一路追杀着太监宫女冲了进殿内! 领首一个拿着手上血刀一指刘真龙:“小皇帝!外面王老贼子的兵要杀老子,今天老天长眼让老子可以拉个皇帝来陪葬!必定含笑九泉,哈哈!弟兄们上!” 说罢三步并两向刘协的御榻冲杀过来,汉代民众尚武;就是白面书生也上马能骑、下马能武。 自小生活在皇宫的宦官也不例外,七八个小黄门抄起木棍圈凳等物,口中大喊“保护陛下!”迎了上去... 一个小黄门把圈凳高高举起想砸向前面的叛卒,不料却被叛卒一刀拦腰斩断! 前世生活在和平社会的刘真龙,看见这一惨状当即抚胸欲呕!又见一宦官抡起大木棒把这名叛卒的脑袋砸个粉碎,红白四溅! 另一个宦官身手敏捷地夺下一个叛卒的大刀,翻身将这名叛卒穿了个透心凉!随后他也被叛卒用大刀削下了脑袋,头颅呼噜噜的转到了刘真龙脚前,刘小老板终于吐了出来。 “陛下,奴婢害怕!”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宫女躲到了刘真龙身后,顾不得礼仪双手颤抖的抓住刘协的玉带。刘协边吐边心中腹诽:“别人都是来保护皇帝,你倒好,要皇帝保护你!” 想罢回眸一瞥,只见一眉清目秀、甜美可人的女孩,正脸色苍白的看着十数步外的肉搏战。 突然她脸色一边,指向前面:“陛下小心!”说完又躲到刘真龙身后。刘真龙闻言回顾,见一叛卒扔了一只花瓶向刘真龙砸过来;刘真龙眼疾手快把旁边的左令拉了过来。 花瓶正中左令头部,花瓶碎后左令也跟着晕了过去。刘真龙怜悯地看了一眼左令,心中念起了道家名言‘死道友,不死贫道’! 一个宦官被叛卒踢飞,在飞出的时候,宦官一刀刮断了这叛卒的气管大动脉!叛卒瞬间流血不止,倒地而亡! 又一个宦官将一个叛卒反手抱住后背,两人滚落在地!那叛卒也横了心,反手一刀向自己的胸部刺下,两人同时毙命... 八个宦官皆已死绝、宫女也被吓散,但还有两个叛卒没有被干掉!左令这时候猛然醒来,冲上去把两人扑倒! 死死缠住他们,口中大喊“陛下,赤龙剑!”刘真龙立即扫视一眼发现了榻边的祖传尚方宝剑!一个箭步跑了过去把剑拿了下来,剑身刻有红龙的宝剑脱鞘而出,寒气逼人! 刘真龙在小宫女惊恐的目光中走到了左令身旁,闭上眼竖起宝剑往下一刺!却在离那叛卒脖颈一寸处停了下来,终究没有勇气刺下去。 叛卒本以为在劫难逃,却没想到小皇帝一念之间没有立即要了他的命!他当即奋起挣脱左令,站起来一脚把刘真龙踢飞了五步! 刘真龙被踹一脚,腹中疼痛使他心中大怒!这时那叛卒向刘协猛扑过来,左令用力砸了一拳缠住他的叛卒面目,跳起来急忙把这个叛卒的胳膊拉住: “陛下!你就快快赏他一剑啊!”刘真龙这时到了生死存亡,横下了心!他紧咬嘴唇:好吧,你这狗东西竟然敢踢老子! 刘真龙拿剑站起来一挥,那叛卒瞪大眼睛,脖子鲜血直流!刘真龙鼓起勇气抹干脸上的血珠,瞪大眼睛于他对视。 后面那个叛卒爬了起来,拿着刀往左令的右臂一劈!左令吃痛立马松开手,被划断了脖子的叛卒身子一软倒在地! 左令也捂着右臂尖叫了起来,那叛卒还嫌不够爽,想给左令再来一下!刘真龙向前挥剑用力格挡,叛卒的大刀被宝剑劈成了两断,脖子上出现了一道血痕,用手捂着抽搐了几下便倒在地上! 刘真龙看着红光闪闪的宝剑,心中大赞!刘邦斩白蛇的佩剑,果非凡品! 这时士孙瑞好像事先安排好一样,最后过来收拾烂摊子。士孙瑞半跪行礼道:“罪臣士孙瑞救驾来迟,请陛下责罚!” 刘真龙没好气地收剑入鞘,心中暗道:像你这样的员工在后世可是要被炒鱿鱼的!瞥了他一眼:“士孙爱卿为诛杀董贼出力不少,是有大功之臣,朕怎能因一小事而责罚将军?” 士孙瑞又道:“汉军之所以能破匈奴、辟西域,成就三代以来未有之功业!皆因汉军军法严明、赏罚分明之故!陛下因功抹过,臣自当感激不尽,但因此而破坏汉军军纪,士孙瑞宁可不要赏赐!” 听这个啰里吧嗦的古人说完,刘真龙注视着士孙瑞,心想既然你这么喜欢受罚,随你愿好了。想罢使出了他在后世百试百灵的老套路,严肃道: “士孙瑞!”士孙瑞随即拱手:“臣在!”“现因汝救驾来迟,几致朕临险境,罚没汝俸禄半年!”士孙瑞躬身拜谢:“臣死不足惜!谢陛下不杀之恩!” 正当刘真龙想叫士孙瑞退下的时候,王允等大批文臣武将从殿门外涌了进来。此时殿上的尸体已被清理掉,为首一老头诧异地瞟了一眼不怒自威的刘真龙,躬身拜道: “臣王允不辱使命、无愧先祖,将作恶多端之董卓击杀在未央宫门外!恭贺陛下鸿福齐天!”其余人皆跪下附和“恭贺陛下鸿福齐天!” 刘真龙身配宝剑,环视众人道:“众爱卿平身!”众人轰然回应:“谢陛下!”文武大臣分左右站列,司徒王允持节出班: “陛下,臣已命吕布前去尸郿坞查抄董贼家属、财产及其叛党,臣未事先奏明陛下擅自下令,请陛下降罪!”刘真龙闻言眉头一皱,他并不想多说话,被人知道调包了皇帝可不好玩! “嗯,时机稍纵即逝,王司徒当机立断,何罪之有?”王允面无表情道:“多谢陛下,臣建议凡董贼旧部、亲近将官、僚属皆斩!悬人头于菜市口!”...#####第二章起,主角改为刘协! 第2章前世今生似梦幻 王允说的话听起来无甚毛病,但前世在商界滚打数十年,又已转变了角色的刘协怎会不知?这是王允一系清除异己的绝佳机会,况且王允这人平素表面温厚;但稍有不敬就会被他记恨上,心胸比较狭窄。 若是让他来处理这事,即使李郭二人不来攻;以后他刘协还只是傀儡的角色。手底下全是王允党羽,这种把命运放在别人手上的举动刘协是不能接受的。 好吧,既然你想大权独揽,我也不客气了!汉献帝,既然我借用了你的身体,就不会让你重蹈覆辙! “司徒此举恐有失公允,从前董贼势大,连朕都不得不屈服在他的淫贼之下,何况文武官员?若是依此法行事恐怕朕也要到廷尉府走一躺了!” 王允抬头深深的看了刘协一眼,心想董卓在时不见你敢驳他的意愿,是欺老夫一介文人么? 这时站在靠后的太仆赵岐出列道“陛下,臣请陛下饶过蔡中郎一命!” 得了,正戏来了,没想到刚刚穿越就遇上了党争大戏!刘协边思忖如何拿捏分寸,边开口道:“蔡中郎犯了何事?” 赵岐本来见刘协似有打压王允之意,遂试探一番,不料正中下怀:“蔡邕蔡中郎因法场哭董贼,被司徒下狱!” 刘协故作兴趣道:“哦?蔡中郎为人忠正廉直,为何去哭那逆贼?”赵岐也配合道:“因其感董贼知遇之恩,故董贼身死其哭之!” 王允嘴角一抽,再次拱手道:“陛下,董贼伏诛,万民皆贺!但那蔡邕却以朝廷命官之身,公然去哭董贼,这让世人作何感想?朝廷颜面何在?王允虽与蔡邕多有交情,亦不敢徇私枉法!” 在场之人都不知道他是于公还是于私,但他要除掉蔡邕却是旁人皆知了!太尉马日單衔口不言,让手底下的赵岐继续出头:“陛下!蔡中郎学究天人,尚在编修汉史,若将其处决汉史将难成!” 身为穿越者,刘协当然知道历史的重要性了,这是一个民族传承不绝的依据、是民族凝聚力的源泉! 前世常读史书的刘协知道,王允必定是要拿司马迁污蔑汉武帝来说事了!王允沉下脸刚欲开口,刘协当即摆出一副商量的口吻: “王爱卿,方今天下大乱,若处决蔡邕史书不成是轻,但失掉天下士民向汉之心,这就追悔莫及了!”王允闻言,闭上眼睛作沉思状... 他也知道蔡邕是文坛泰斗,若是硬要把他处死非但使天下士人唾弃他,连手下的人也会跟他离心离德,何不干脆抛出去换更多好处?这个老狐狸立马笑咪咪道:“那就待陛下发落好了!” 刘协眉头一挑,心中暗骂一句老奸巨猾!随后发挥了他来自后世的领导才能,口中说道:“可将其职务尽数免除,贬斥至蓝田继续修编史册!” 一旁的知制诰在奋笔疾书记录着刘协的话,刘协又道:“惩罚量刑之事明日早朝再议,下面由太尉呈上功劳簿,卿家等可按功论赏!” 说罢,刘协转身回到了御榻拿起茶盏轻舔;王允、马日單、老杨彪等元老进入偏殿商议。 刘协心中暗忖:说了那么多话,不知道露马脚没?不经意间,刘协瞥了一眼右侧的小宫女,这位刚才吓得不轻! 看着只有九岁左右的她粉嘟嘟的脸蛋,刘协忽然想起了前世,自己女儿小时候的样子。他不由心生怜悯和声道:“小妹妹,你唤甚名字?” 那小宫女的目光由呆滞转为惊恐,看到刘协像见到鬼一般!立马躲到柱子后面掩面而哭,口中喃喃着鬼魅魍魉,刘协一阵无语... 经刘老板提议召开的会议,讨论定各将官的封赏如下: 司徒王允策划居首功,在刘协的提议下获封晋阳县候,增邑三千户。太尉马日單调动有功、封荥乡候,增邑两千户。杨彪敇洛乡候,增两千... 经过激烈争议,册封中郎将吕布为五品奋威将军、临汾亭候;李肃诱贼有功,封大泽亭候;食邑均为一千户。士孙瑞获封泾乡候、禁卫将军兼仆射! 剩余有功人等,视功劳升官一到两级。最后刘协请老太尉杨彪亲自起草诏书,昭告天下董卓伏诛,命山东(崤山以东)各路诸侯速入朝觐王... 封赏过后散朝退去,刘协换上衣服离开腥臭的养心殿,在未央宫四处闲逛。汉代建筑风格是大拱式设计,每座宫殿都显得恢宏大气,天朝上国之威仪油然而生。 顺着花丛中央的蜿蜒的小道向椒房殿走去,一路浅绿的花草吐着新芽,左边一片桃林散发着淡淡的香味,空气清新芬芳使前世久居大城市的刘协一阵心旷神怡。 走近了传说中用椒粉和泥刷得宫墙呈暖色,室内芳香袭人的椒房殿;听见了一阵略带稚嫩的女子弹琴唱和的声音传来。 越过池塘小桥,看见一袭红裙少女在对着小荷露出尖尖角的荷塘弹唱:“红尘自有痴情者,莫笑痴情太痴狂;若非一番寒澈骨,那得梅花扑鼻香...” 一曲完,依在桥栏聆听的刘协情不自禁抚掌叫好!红裙少女水汪汪的眼睛浅笑着回眸一看,见来人竟是刘协!一阵尖叫宫女们纷纷向刘协行礼问安,红裙少女向刘协盈盈一福。 刘协照记忆上前将她扶起:“爱妃免礼!”红裙少女正是贵人伏寿伏贵人,未来的伏皇后。 众人都起来后,伏贵人看着刘协略显苍白的脸嗔啐道:“陛下,你久病初愈怎么跑来这边,万一凉着怎么办?” 看着伏寿泪珠滚动的双眼刘协抓住她的手:“还不是挂念爱妃了!”伏寿红着脸抖了抖手小声嗔怪:“还是那般不正经!”刘协暗道:那就好! 不知为何,抓着伏寿的小手,就像当年跟自己初中的时候,跟初恋小情人一起去隔壁村看电影的时候一样的感觉!使刘协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拥抱了幸福感。 “陛下,在想什么呢?”刘协回过神来:“没有,爱妃你瘦了!”说罢不顾一众宦官宫女在场,伸手抚摸着伏寿略显稚嫩的脸颊。 他想起了最后一次和初恋在夜总会见面的场景,因为当初自己家境贫困,与初恋失之交臂! 多年后,自己借着开放春风混到了大公司的总裁;而当年为了赚钱替父还债的初恋阴差阳错成了陪酒公主!每每思之他便一阵伤感,感叹世事弄人... “陛下,这里风大,我们回殿里吧!”刘协点了点头,拉着伏寿的手往不远处的殿门走去。这座古色古香的宫殿已经有近四百年历史了,古朴的殿门见证了大汉四百年的盛衰,早已看破沧桑。 “陛下,这是我为你新绣的玉带,你试试看合不合身!”刘协拿着玉带。只见上面绣着一条巨大红龙,冲脱了黑云勇往直前,栩栩如生! 刘协如获至宝,拉着伏寿亲了一口她的额头,不顾羞得满面通红的伏寿自顾自系了起来。 双手握着玉带,学着后世在电视里看到唐太宗的样子,前后走了几步。伏寿刚想指正刘协玉带不是用手握的。 刘协却上前用手指挑起伏寿的下巴,用类似于客家话的唐话说道:“伏媚娘,过咗今日你就嘿朕嘅人了!” 伏寿扑哧一声掩嘴而笑,用手把他推开:“哪有像你这样不正经的皇帝,都十一岁的人了!” 刘协故做严肃的摆了摆手:“爱妃此言差矣!历代经典并没有说皇帝必须时时刻刻保持穆穆之威! 朕闲来无事,学学当年在董太后娘娘家里听到土匪故事也无可厚非!”伏寿听完用手指轻轻一戳刘协的额头:“切!登徒子!”...#####这章起主角更名刘协 第3章阙望龙庭议平叛 司徒府,王允放下茶盏对下首的黄琬和陈宫道:“你们有没有发现天子今日比往日大为不同了?” 士孙瑞当即摇头晃脑:“陛下自病愈后,英明神武!在养心殿亲自手刃叛贼,可比光武;又顾全大局、赏罚有度,直追孝宣;真乃中兴之主也!” 王允瞥了他一眼:“说人话!”士孙瑞像泄了气的皮球:“陛下越圣明,司徒的权柄就会越缩小,比如今日之事。” “嗯,董贼刚刚伏诛,他就急不可耐的要削老夫的权了,这大概就是忠臣之悲吧!”王允一阵黯然。 陈宫适时拱手说:“司徒、将军,宫虽不才,却是知道前朝是如何灭亡的!”王允眯着眼睛:“哦?公台说说前朝是因何而亡的?” “前朝一扫六国,天下一统!不过二世而亡,究其主因:秦无史可鉴,整合六国又并百越后秦帝国中枢权力过于集中,又未及时修正法案! 秦之前国土不过十郡,军民不过五六百万,而吞并六国百越以后:民六百万户,国土三十六郡! 当时并无先例可循,大权多集中在始皇、李斯、蒙恬和那阉竖赵高手里,互相平衡。但始皇一崩,平衡被李斯和赵高打破,合力逼死蒙恬。赵高又借势杀了李斯,权力严重倾斜、民心尽丧致使强秦二世而亡!” 王允凝视了陈宫片刻,长叹道:“公台果是国士之材!诚然,车辇只有二轮相衡才能走得长远,朝堂亦是! 但皇帝这么快就要削老夫的权,实是令人寒心!”士孙瑞宽慰道:“司徒,陛下如此做又何不是保存司徒?董仲颍当初也是汉之忠臣,何故落此地步?不过贪心不足矣!” 王允虽然器量不大,但忠心是毋庸置疑的,历史上是因为被人吹得如皮球一般飘飘然,而忘记自己的本心。 因今日在养心殿上被刘协打压,虽然也得到了补偿,但谁能说这不是一次警告呢?心气低落的人是容易劝服的,在二人的劝说下王允也摆正了自己的态度。 既然不敢用军权逼宫,那就干脆做好自己本分就是了,说不定死后还能追封个国公! 司空府,杨彪正和长子杨修对坐。杨彪皱眉道:“天子自病愈后,好像比往昔更善断了!虽然这是好事,但为父总觉不对劲,就如同换了一个人似的!” 杨修此时年方十七,却是自小聪颖,擅长揣摩人心;深受弘农杨家长辈所喜。他侃侃而道:“孩儿曾与天子见面,知其后脖颈处有一胎记...”杨修说完,杨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翌日,天色未亮。在京的文武官员纷纷洗漱穿衣后涌上直通未央宫的华阳大街,向位于长安城南的未央宫走去。 到了未央宫正门西安门等候。至四更,阙楼钟楼钟声响起,西安门缓缓打开,文武大臣鱼贯而入。王允在门前下了马,徒步向宣德殿走去。 椒房殿,刘协昨夜与伏寿相拥而眠(不要想歪了),此时已经起床更衣。“陛下,来戴上!”繁琐的穿好了红龙袍,伏寿端着几斤重的黄金流须天平冠站在刘协身后。 一群宫女太监很快帮刘协把天平冠戴平整,整理一下衣冠,刘协与伏寿道别后大步向宣室大殿而去。 两世为人,这还是他第一次主持早朝,还是阙望大朝!一想到自己将接受数千文武官员叩拜,他一阵激动,当皇帝就是不一样。 数千官员早已在宣室殿内依序站立,窃窃私语。王允站在左排最前面,和太尉马日單、新任司空的杨彪并立,后面是九卿依次排列。 马日單开口对一旁的王允道:“子师兄今日气息不错啊!”王允要是没有受到天子的打压,必定懒得理马日單,只是如今他还是微笑回道:“呵呵!董贼伏诛,悬在老夫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了下来,老夫心里高兴啊!” 马日單也笑着说:“董贼得以伏诛,其功皆在于子师兄啊!”王允摆了摆手:“非也,若无太尉与司空居中相助,王允才疏学浅焉可成事?”二人皆回:“司徒过谦!”这时新任殿前太监的左令扯起尖细的嗓子:“陛下驾到!” 刘协一身着外黑内红的龙袍、头戴天平冠大袖飘飘的走到了御座前,三千大臣俯身伏拜:“恭喜陛下铲除佞臣董卓!吾皇万岁万万岁!” 声势浩大,震得刘协耳朵嗡嗡作响!刘协环视一眼,后世十余年的领导生涯使他的穆穆天子之威油然而生:“此功在诸卿,平身!” “谢陛下!”下面的官员站了起来目光齐齐望向刘协,特别是杨彪!刘协从容不迫地摆正龙袍跪坐了下来,举手投足之间,越发有帝王的威仪,一众大臣心中大为赞叹! 刘协双目烔烔望向下方,王允出列:“陛下,臣刚刚收到征西将军皇甫嵩的捷报!”说完从袖筒里取出一份信件。 刘协看了一眼左令,他当即会意小跑下去取过信件呈了上来。刘协看了一眼,暗暗心惊,董贼竟然守刮了如此之多钱粮宝藏,递给左令:“念!” 左令清了清嗓子,尖声道:“今于郿坞歼灭董贼余党千余人,李傕、郭汜、樊稠、张济等帅三千飞熊贼军逃窜向东,徐荣、胡珍不敌吕布,率部投降! 抄斩董卓家眷三百余人,释放被囚禁良家女子数百,缴获黄金数十万两,白金数百万两!良田两万余顷,庄园三十余处存有粮食四十余万石;绫罗绸缎,珠宝器皿不计其数...” 在场文武官员只有三公等数人不为所动,其余全都目瞪口呆!尚书仆射杨瓒原初因为自己在长安有不少产业,而蔑视不少从洛阳过来一穷二白的其他官员。 咋听闻董卓这厮竟然家底如此丰厚,自己那点薄财根本微不足道!不由转头看了一下前天被自己嘲笑的侍中杨琦,正好杨琦似笑非笑的看向他,他马上别过面去,暗暗咬牙。 王允一脸正色道:“除恶务尽,董贼之所以能为祸,全因这四人及飞熊军在后相助的缘故;臣恳请陛下降旨诛杀董贼同党李郭等人,以警效尤!” 刘协刚想开口,马日單一系的太仆鲁馗出列道:“陛下,臣建议陛下且将叛党安抚住,避免他们联合起来狗急跳墙!” 王允立即拱手道:“陛下万万不可!若违乱国祚之人都能轻饶,又如何去惩罚作奸犯科之人呢?” 鲁馗继续道:“如果不饶过他们,他们借机造反如何是好?现在我们在长安附近并没有多少兵马!”... 刘协擦了擦眼睛,一本正经地看着下面比电视剧更经典的党争大戏! 王允摇了摇头:“如此便开了轻饶贼党的先例,如今大乱之世,助纣为虐之风必定大涨!” 鲁馗这时却讥笑道:“怕是司徒记恨当年李傕往你的马车吐痰吧?”刘协眉头一皱,王允却抓住了机会激动的拜倒在地: “陛下!臣之忠心可昭天人,今日之言若有半句公报私仇,王允不得好死!”刘协开口道:“司徒之忠心朕与百官有目共睹,司徒且快快起身!”说罢示意左令跑过去将王允扶起,对鲁馗的评价差了不少。 刘协站了起来,对着百官道:“李郭等四人必须追夺官身,贬为庶民!飞熊军将校全降官两级,由皇甫嵩接管,诸卿以为如何?” 王允还想开口,但抬头对上了刘协烔烔的目光,满口说话化为一叹,开口拜道:“陛下圣明!”三千官员立马跟着拜倒:“陛下圣明!” 刘协继续坐下,又说道:“接下来卿等可商议一下如何清除接手潼关一带,派谁去?” 现在还是董卓的旧部将牛辅、段煨、董越守住潼关一线,抵御山东十八路诸侯军。太尉马日單出列道:“陛下,可遣皇甫嵩老将军为帅,吕布部为先锋兵发华阴!” 刘协不置可否,问道:“诸卿可有异议?”吕布是王允的人,王允当然不会反对,遂带头出列道:“臣无异议!”见三公之中无人反对,九卿以及群臣自然不会不长眼,都附和“臣等无异议!” 马日單见没有人驳自己的意见,老怀大畅,又拱手道:“可令安邑牛辅、黾池董越、华阴段煨当即投降,可免一死!如负隅顽抗,格杀勿论!”... 接下来三公群臣商议如何巩固西京长安,恢复统治。刘协任命王允录尚书事,主管关中地区政事和民生事宜。 命太尉马日單主管审判叛贼、为皇甫嵩军提供粮草事宜。最后刘协下令大赦天下,将缴获董卓钱粮拿出一部分犒劳军士,封赏群臣...##### 第4章设宴未央款功臣 未央宫,刘协来到偏殿查看左令的伤口。左令前日被叛卒先是砸伤,后来又被砍伤。现在御医在换药,左令忍不住呲牙咧嘴! 刘协走了进来,众人急忙见礼;刘协摆摆手对御医道:“伤势如何?”御医看了一眼左令,对刘协道: “头上只是皮外伤,但左手手臂处的刀伤创口过大,恐即使包扎也难以愈合!”左令神色一阵黯然,这个时代伤口无法愈合就是等于废了! 刘协一皱眉,指着左令的左手道:“打开给朕看看!”左令既感动又为难道:“陛下...伤口不雅!”刘协没有理会他,而且看向一旁的医工。 医工意会,三两下把布带给拆开,左令的伤口露了出来。刘协走近一看,见皮肉发黑,药膏的气味夹杂着浓血,一阵腥臭扑鼻! 刘协强忍着恶心,对医工道:“去把朕的烈贡酒取来!”这个时代的酒并没有经过蒸馏,二三十度已经算是烈酒了。 没多时,一个抱着一个酒坛过来,刘协一指不远处的火炉道:“放上去烧!”左令误以为刘协温酒给他喝,来缓解疼痛。 刘协没有理会他什么感受,而是蹲在火炉旁;指挥人手将酒水煮沸,小竹管横放然后把坛口密封住!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刘协又叫一个宫女拿了针线过来。没多时,酒就沸腾起来;刘协用一个耳杯接过从竹管滴出来的蒸馏酒! 拿到床榻前,递给御医道:“倒在布条上帮他擦拭伤口!”御医虽然不解,但还是依命而行。刘协一手捂住左令的嘴巴,一把摁住他的后脑勺,左令一脸懵逼... “哦呵...”酒精沾在伤口上,左令痛苦瞪大眼睛,要不是刘协在面前,他几乎要跳起来!擦拭过后,刘协叫了一个医工过来把他摁住,拿起了针线! 左令见刘协拿起了细长的绣花针,急忙道:“哎呀,陛下啊!奴知错了,奴之前不应该偷吃您的肉菜...啊!” 刘协边缝合边说道:“哦,难怪朕每天都饭多菜少,原来是你这家伙在作怪!”左令冷汗淋漓,忘记了疼痛! 刘协剪掉了线头后,指着左令浅笑道:“偷吃得罚!”御医瞪大眼睛,看见刚才向两边裂开的伤口,竟然被小皇帝像缝衣服一般缝住了! 刘协笑咪咪地看了老御医一眼,问道:“学到没?”御医的头像鸡琢米一般。刘协擦干净手道:“下面交给你了!”转身又对左令道:“罚你为殿中随侍!”说完,拂袖而去... 左令看着刘协远处的背影,一股士为知己者死的慷慨涌上心头!而老御医则站一旁发呆,暗骂自己此前怎么没想到缝衣服... 数日后华阴,段煨军大营。段煨拿着刘协的亲笔信,对下面的部属道:“陛下如今亲笔写信来劝我归降,我过去从贼不过为势所迫! 如今董贼伏诛,按理也应该归降效忠朝廷了!诸位觉得如何?”一个手下站起来拱手说:“将军若无功劳在身,之前又委身事贼,就算归降也不见得能受重用!” 段煨看着他:“哦?那你说该如何做?”那人一挺胸:“昨日李傕他们不是跟这里经过前去安邑投奔牛辅吗?何不将他们抓起来献于朝廷?” 段煨恍然大悟,一指那人道:“王五,抓拿李傕之事就交给你了!记住,李傕此人狡猾如狐,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未央宫,广内殿;刘协正在学习篆体字和一些典故、史册。由于刘协今年才刚刚十一岁,正常情况下还没有亲政,但是刘协父母及直系亲属一个都没有! 为防止三公一方坐大,他特意提议组建政事堂!由三公以及九卿中的尚书、太仆、宗正各一人组成;除军国大事外,所有军政事务由政事堂决断,只需向天子通报。 这样一来不但他这个皇帝轻松,马杨两位也非常乐意分去王允的权柄,而王允也嫌事务太多!刘协刚刚提出,就得到了马日單和杨彪交口称赞。也更加拥护这位年少老成,而又刚毅睿智的小皇帝。 要知道汉代多由外戚宦官掌权,现在刘协放权给了他们这些文官,哪有不誓死效忠的理?三公们老当益壮,政事堂快速运转起来,各项政令不断在这里发出,关中一带的治安快速好转。 刘协在粗麻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篆体‘漢’字,这时贴身宦官左令在外面进来,刘协问道:“怎么了?”左令谄笑道:“禀陛下,是皇甫嵩和吕布从郿坞押解缴获回京!” “哦?”刘协放下毛笔拿起碎布擦干净手道:“你去传旨,命皇甫嵩和吕布等有功将校到宣室殿陛见!”左令转过身刚想出来,被刘协叫住:“你去宣他们进宫,朕要到北阙门去迎接他们!” 皇甫嵩帅军刚刚到达长安城外的灞上军营,便被刘协派人召了他和吕布等将校一起入宫。 在回来的路上,各县令、乡长、里正都下到地里督促农人补种春小麦,一派生机勃勃,跟前往郿坞时的死气沉沉形成鲜明对比。 沿途的民众听闻是剿灭董贼的官军回来,纷纷设案桌摆上食物酒水夹道欢迎,军心士气空前高涨!百姓们交口称赞王司徒为治世之能吏,天子乃大汉又一光武。为此皇甫嵩对这位只有十一岁的皇帝充满了好奇。 骑马行至北阙门前,远远看到巍峨的北阙门前方旗旌招展、执金吾付完带领大批金吾卫将一宽大玉辂车辇护在中间。 见此状皇甫嵩一行哪能不知道是谁?当即催马上前,翻身下马走近向车辇拜道:“臣皇甫嵩(吕布)拜见陛下!” 刘协拉开车帘下来上前亲手扶起皇甫嵩和吕布:“这次董贼得以伏诛,皆劳二位将军之力!”又看向后面张辽等人和声道:“都起来吧!”一众人皆谢恩而起。 皇甫嵩戎马大半生,从未受此恩遇,不禁双眼含泪朗声道:“陛下之赞老臣愧不敢当!此皆乃司徒策划之功,以及奉先将军诛杀董贼、出力最多!” 吕布一介粗人也当即拱手谦虚道:“老率过谦了!若无皇甫大帅,吕布也不能轻易击溃贼军!” 刘协微笑道:“二位莫要在谦逊,朕已命御膳房备好酒菜,你们要是在这每人谦虚一句这酒菜都要凉了!” 众将皆大笑随刘协而入,刘协特地下命准有功将校们骑马入宫,而皇甫嵩和吕布则被刘协硬拉进了车辇,君臣三人同乘一车,以示恩荣! 车厢内,刘协频频审视这吕布,这位三国第一猛将身高按后世的说法大约是接近两米、身材矫健雄壮,双目烔烔有神,一看就是能领五千石工资的好员工! 刘协笑着道:“吕卿家此番可抱得美人归了?”吕布老脸一红,讪讪道:“末将...”刘协与皇甫嵩对视一眼,大笑起来!刘协看着吕布的窘态,收起笑脸道: “既然将军敢为了爱人而手刃巨贼,朕又岂能不成人之美呢?回头朕让王爱卿亲自择一吉日,朕必到场祝贺!”吕布激动道:“末将多谢陛下!” 车辇很快就到了宣室殿前,刘协右手抓着皇甫嵩左手拉着吕布进了殿内。太监宫女们早已布置好了席位酒菜,把皇甫嵩和吕布拉到自己下首处的位置坐下。 刘协回到主位上,众将校也纷纷落座。刘协举起酒杯:“此次除奸平叛,皆劳卿等之力,朕敬诸卿一杯!” 众人推说不敢,端起酒杯回敬刘协后一口气喝干了杯中酒!一番酒肉下肚后这些武夫在刘协的强调下不再矜持,各自做队一起喝酒聊天,颇有喜庆气氛。 刘协观察了张辽高顺一阵,又喝了几杯然后宣布每人额外赏钱三千、绢五十匹,之后刘协便回了寝宫,皇甫嵩他们一直喝到酒尽方散... 回到椒房殿,伏寿闻着刘协一身酒气嗔怪道:“你这么小就学人家喝酒了,我不跟你好了...” 说完转身往里间走去,刘协连忙追上把她拉住:“爱妃,朕知错了,你就原谅朕一次吧!” 说完反起眼睛做了个鬼脸,伏寿用手把他推了退:“难看死了,走开!”刘协收起了轻佻,微笑道:“爱妃,朕给你讲个爱情故事!”伏寿一阵茫然:“何为爱情?” 在王五追袭李傕的飞熊军失败身死后,段煨当即交上了降表,政事堂决定将段煨部并入皇甫嵩统领的东征军中。 向刘协通报了王五追贼军的事迹,刘协当即下旨追封王五为忠武将军,安置好他的妻儿老母。 四月中,皇甫嵩在灞上大营正式誓师出征,留两万大军守卫长安,其余两万五千人,号称五万向东进发。政事堂向山东各路诸侯发出指令,命诸侯军与东征军夹击董贼余党! 一张巨网已经缓缓向陕地到安邑一带的西凉军张开,西凉军的命运又何去何从?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一章...##### 第5章毒士献计返关中 河北、袁绍军大营。袁绍袁本初正拿着刘协自长安发来的诏书,对颜良文丑田丰等文武属僚道: “诸位,这是小皇帝发来的诏书,命我等诸侯各自率亲卫五百入京勤王!没想到啊,骄横一时的董贼竟被他的义子吕布给杀了!呵呵!我是去好,还是不去好呢?” 田丰一拱手:“主公当去!主公要是去了勤王,就是正式由天子册封的诸侯了,扫平河北、幽州指日可待!” 许攸却急忙出来道:“主公万万不可听信田丰之言!主公若是去了长安,万一被王允关起来怎么办?岂不是便宜了那些不去的诸侯们么?” 田丰瞪了他一眼:“哼!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抗旨不遵如何让天下人相信主公是一路诸侯?况且,主公还是曾经的盟主!” 许攸也一撇嘴:“总比被人扣留在关中,坐视自己的地盘一点一点被人抢走强!”袁绍的脑袋不停左右偏向二人。 虽然很讨厌他们每次都给自己来做艰难的决定,但他似乎又觉得他们说的都有理! 田丰又挺直腰道:“若是别人都去,就主公你这个盟主却因为害怕被囚而不敢入觐,天下人如何看主公?到时候王允要讨伐的,可就是主公你了!” 袁绍不喜地看了他一眼,又听到许攸道:“主公与别的诸侯不同,族中四世三公;如今又坐拥大半个河北!朝廷必定忌惮于主公,到时候单单囚主公一人,你田丰不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效忠朝廷了?” 袁绍当即狐疑的看向田丰,田丰正气凛然道: “高祖当年拿下关中,还不是要赴霸王的鸿门宴,趁机得知西楚内部不睦;最终才得到天下的? 主公生于钟鸣鼎食、累世簪缨之家,远比高祖易得天下,又如何不敢去效高祖之事?” 许攸啐道:“你这是拿主公的身家性命开玩笑!”袁绍一阵厌烦摆手阻止了田丰继续说,抛下一句:“先看看!”然后离开了大厅,田丰一阵黯然。 兖州,刺史府。曹操高坐主位上把诏书递给了曹仁念了出来,拿起茶盏道: “哈哈!操早就知道那吕布不是什么好货色,先是为了一匹宝马而倒戈杀了义父丁建阳!如今又因为一个女人而杀了义父董仲颖,其品性当真令人不齿!” 荀彧出列道:“不知主公打算怎么做?”曹操虎目一扫众人:“当然得去!我想天子及朝廷当务之急乃是平定西凉军!我可引兵一万前去襄助,待贼军被平后再率五百亲卫入京朝觐!” 曹操刚说完,一名执戟卫跑了进来:“报...主公,这是政事堂下发给主公的指令!”虽然众人不知道政事堂是什么,但曹操还是猜到了一点。 他拿起令卷一看,当即大笑:“果不出艹所料!”递给了曹仁宣读起来:“...今拜皇甫嵩为前将军,吕布为先锋引军三万东出潼关意在剿灭董贼余孽,望公引兵共击之,可封兖州牧!” 众人再次对曹操这位主公心悦诚服,曹操命荀彧筹备粮草军械。数日后率一万青州兵及军师戏志才,第一个奉命向西而去... 诸侯们一开始还迟疑,但见曹操率先响应,也只好一同派少量兵马前去相助,并入京朝觐。 半个月内,继曹操之后朱雋、张杨、张邈、袁术和刘表等临近的响应了政事堂的号召;而一个月之内袁绍终于不再犹豫决定出兵! 公孙瓒、陶谦、马腾和刘虞等也纷纷响应。除了远在辽东的公孙康、益州刘焉和交州的士燮以外,所有诸侯都响应了政事堂的号召。一时间,打牛(辅)之声甚嚣尘上! 安邑,中军大帐中,牛辅扫视一眼士气低落的众将校,大声道:“王允老贼杀我岳父、诛吾妻族,我与他势不两立!段煨等人见风使舵可恶至极,吾必手刃此等贼子!” 他坐了下来喝了一口水喘着粗气,刚想再说,一名侍卫来报称黾池董越率军到了三十里外,称要与我军汇合。 牛辅瞪着铜铃大的牛眼再次扫视众人,问道:“董越这厮,此前并未说过要来和我汇合!现在突然率军前来,会不会有诈?” 李傕挺了挺腰道:“现在董越与我等唇亡齿寒,当不会有诈!大帅可以放开营寨,让他们进来便可!” 牛辅心里其实恨透了李傕等人,丢下自家妻族而逃跑!尤其是他夫人每晚往他耳朵里吹着枕边风,使他更加憎恨李傕等人! 听闻李傕轻巧巧的说着当不会有诈,牛辅气不打一处来,大吼:“你说不会有诈就不会有诈?当日家岳遇害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可事实呢?” 李傕冷不丁被牛辅一顿臭骂,当即涨红着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化作了一声冷哼!而牛辅听罢发出来一个更大声的冷哼,一时间帐内温度降到了冰点。 这时一个黑衣文士上前解围道:“大帅,现在当务之急是如何应对董越!”牛辅听后哼的一声不再理会李傕,而李傕的手在案桌底下握成了发青的拳头。 牛辅勉强呲牙露出一点笑容道:“文和有何高见?”此人正是贾诩,贾诩深谙牛辅疑心极重,当即侃侃道: “大帅可在大营中间留一空缺与董越军,我军包围在四周时刻提防!或者杀却董越吞并这支军队,则可化害为利!” 牛辅听完当即抚掌大笑,大赞贾诩为陇右子房!然后安排人手,按贾诩说的去布置。 出了营帐后,李傕偷偷拉着贾诩到了一边:“文和,你觉得牛辅能成事吗?”贾诩看了一眼灿烂的银河,长叹道: “唉,稚然,看在相识多年的份上,我劝你早作打算!”李傕哪还能不明白?当即一揖到地:“请先生教我!” 贾诩徐徐道:“你改天可向牛辅提议,率飞熊军前往中牟对付朱雋。牛辅必不会阻止,到时你可看时机绕道回关中;收拢散兵借道长安,回到西凉! 最好能控制住关中,手里多了筹码就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李傕双目含泪:“李傕他日若有所成,皆拜先生所赐!”贾诩点了点头,李傕躬身离去... 皇甫嵩大军一路顺风顺水,吕布击败收拢了好几部散落的残军。半个月后出了潼关,而诸侯联军也在洛阳汇合,兵马近十万,声势浩大。 先锋吕布部在风陵渡乘船渡过黄河,吕布渡过黄河后一边派斥候四出打探敌情,一边望着不断乘船过来的军队。 看着天空皎洁的月光,想起半个多月前经刘协下特旨赐婚,自己终于得偿所愿娶到了娇妻貂蝉!那圣洁的月光如同她那吹弹可破的脸颊,使吕布挂念不已。 郝萌走近过来:“将军!先锋兵马已全部渡过黄河,请将军指示!”吕布的两个手下张辽高顺被刘协留在了长安守在京师,现在是郝萌做吕布的亲卫校尉。 吕布看了一眼天色道:“还是先在高处下寨,待明朝再出发!” 牛辅中军大帐,一群被掳来的女子穿着半露的舞衣翩翩起舞。董越和他的部将们一杯杯热酒下肚,看着春光乍泄的舞女口水都快要流干了。 牛辅时不时投来鄙夷的眼光,董越浑然不知,仍自顾自的斟酒窥探。一个侍卫走到了牛辅身旁,在牛耳边小声道:“大帅,准备好了!” 牛辅突然站起来屏退了舞女,举起酒杯故作热情:“来来来,今日董三哥到来,我牛辅高兴至极!我等尽饮此杯!” 董越等人皆举杯齐喝,而牛辅却把杯子往地上一掷!事先埋伏在两厢的刀斧手齐齐杀出,将猝不及防的董越等人砍翻在地,可怜的董越被乱刀劈成了肉泥,到死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剧情可能有点快,无邪接下来尽量改稿! 第6章牛领狼群焉不败 曹操率一万青州兵从许昌出后,半个月到达荥阳以西的虎牢关,看着巍峨高大的虎牢关城墙曹操感概道: “志才,数年前十八路诸侯汇聚虎牢关,讨伐董卓声势浩大;可惜诸侯们各怀异心,随着董卓西迁没多久便散了伙!” 戏志才捋着短须笑道:“若是无主公的假诏书,恐怕还没讨伐董卓就已经散了伙!” “哈哈!”曹操豪迈的笑了笑,跟着道:“现如今十八路诸侯只剩十一二,董卓也死了,最难缠的吕布也掉转了枪头,你说这次会如何?” 戏志才一沉吟:“不论结果如何,天子那边我们第一响应这功劳少不了的,我们这次的任务只是尽可能掳回更多马匹,不是吗?”随后与曹操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未央宫,清凉殿。 “臣,张辽、高顺参见陛下!”刘协一颔首:“平身,二位将军且坐!”说完,刘协一指下首的两个座团。 两人连忙推脱一番,不愿落座。他们想来,自己不过小小的校尉;若是随便下坐,必定会被人扣上个‘飞扬跋扈’的名号。 刘协心中暗赞,接着道:“不知二位将军对长安的城防有何见解?”说完,看向张辽端起茶盏轻舔。 张辽抬头看一眼刘协,正好发现刘协看向自己。他整理一下思绪,说道:“皇甫老将军带了三万军东出后,拱卫长安的军队只有两万三千,其中徐荣胡轸部一万人马在咸阳。” 刘协点点头,张辽继续道:“其中城内一万多人马又包括了三千金吾卫;城墙守军五千人,城内蜀兵两千;臣和公孝将军之陷阵营三千人! 总的来说,长安、咸阳呈犄角之势;但实际兵力与流散在长安以东的各路军相差甚远!” 高顺也接过话头道:“若是将流落的散兵都收拢回京,便能威慑各方!”刘协点点头,随即又无奈:“朕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常平仓的粮草难以养起这近五万大军啊!” 高顺无言以对,他只擅长打仗冲锋,对部属这些事并不在行。张辽垂手而立,想了想道:“那五万大军的战力不弱,长期散落在外并非好事!” 刘协抚着腮帮,徐徐道:“不如全部卸甲遣返乡里?”他对这些西凉军并不是很放心,放身边就像定时炸弹! 就连徐荣一部,若不是刘协以作样子的为由;政事堂根本不会容他们留在咸阳!张辽高顺二人连忙道:“即使返到乡里,也未必会安分守己!” 刘协一阵头大,好吧,放在身边不行;任由他们在外面又不行,遣散也不行!刘协前世经商,从未处理过这些事情... 张辽忽然道:“陛下,不如将他们全部移驻渭南一带屯田!这样,既可以不用朝廷提供粮草,又有足够的防范距离!”... 清晨,吕布先锋大寨;士兵们早已在校场集结完毕,吕布骑着赤兔马,手握方天画戟。 赤兔马轻跃上矮坡,吕布一人单骑傲视群雄,大声对下面的士卒道:“弟兄们,北面就是我们并州军的老家并州!现在我命令你们,把董贼的西凉军从并州家门口踢出去!杀绝叛军!” 士兵们经过一晚休息,士气旺盛:“杀绝叛军,杀绝叛军!” 牛辅此刻正后悔不迭,前日夜贾诩劝他分一部分兵力去阻挠吕布渡黄河。他却因担心董越部的兵卒暴乱,没有听贾诩的劝告。 之后才发现董越部如此好对付,根本不需要多少兵力便控制住了他们。越想到这里牛辅越后悔;一路过来到蒲县不知弄死了多少良家女子,使得心黑如贾诩都有点看不过眼了。 “大帅!南方发现大股敌军正往此处而来!”牛辅面无表情道:“有没有看清是谁?”那斥候又说道:“将旗上书一个大大的‘吕’字!” 牛辅目光阴冷的笑了起来:“哈哈!吕布这厮竟敢擅自出战,今次看我如何取他项上人头!”说完手持板斧翻身上马,命令着三万西凉铁骑加速前进。 吕布的前军由李肃率领,共二千人。这时李肃也得到斥候通知,知道牛辅的大军正从北面赶来!他当即命令全军列阵,并向后方的大部队求援。 “呜呜”低沉的牛角号声响遍了西凉铁骑的阵型,骑兵冲到距离李肃前军一里外停住,牛辅一人单骑出阵。 “吕布狗贼何在?赶来出来吃我老牛一板斧!”李肃命亲兵把自己的将旗竖起来,没想牛辅还是无视他叫嚣着要阵斩吕布! 李肃也是一名猛将,哪里容得这头凭裙带关系上位的野牛挑衅?加上他早就对这个无甚功劳,又长期压在自己头上的家伙深痛恶绝!他当即拿起长枪,不顾亲卫劝阻骑马冲了出去... “野牛休要猖狂!李肃来也!”牛辅平生最讨厌别人直唤他的小名,当即大怒:“背主之贼,受死!” 他挥起板斧向李肃砸去,李肃枪法了得,轻巧地把他的板斧打开!随后一枪瞄准牛辅的面目刺去,牛辅慌忙躲避。 李肃一枪虽然没中,却是将牛辅的气势打下不少!驶马转过头来再次挺枪直取牛辅的胸膛,牛辅挥斧把枪劈开,反手想将李肃钩翻,却被李肃用枪挡开! 继续调转马头,两人对冲,李肃这次改为刺马!“噗!”猝不及防马背出现了一条粗大的血痕,连带牛辅的大腿处也被刺破!而李肃也被牛辅的板斧砍到肩膀,肩甲飞了出去,肩膀鲜血直流,却是皮外伤! 再次调整马头,两人交锋,李肃虚晃一枪,牛辅急忙劈开!李肃又一枪把牛辅的头盔挑飞,牛辅披头散发,人如其名:野牛! 牛辅再次大怒,用右手把斧头用力向李肃后背一甩,却被李肃挑落在地!李肃回过马后牛辅再次飞了左手的板斧过来,李肃横枪格挡被砍断了两根手指! 李肃吃痛发怒,看见牛辅掉转马头向铁骑阵地跑去,疯狂直追!眼看就要追到牛辅把他挑落马下,却被铁骑军用弓箭射了回去!人身马匹中了五六箭,慌忙逃回... 牛辅回到阵中立马下令进攻,利用优势兵力找回场子。三万西凉铁骑一起冲锋,烟尘滚滚,不多时便越过了李肃前军的箭阵冲了进来,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不到一刻钟便把李肃的前军冲得七零八落。李肃不顾箭创奋勇杀敌,被躲在暗处的牛辅一箭射中脖颈,掉了下马!牛辅趋马上前,来回把尚未死透的他踩成肉泥方才解恨。 吕布的大部队终于赶到,趁前军残部拖住贼骑军,果断发起了冲锋!西凉铁骑猝不及防,被勇不可挡的吕布一个个挑落马下,西凉军阵势大乱。 牛辅再次故技重施用大铁箭射向吕布,吕布看都没看就把铁箭打飞了回去!正中挡在牛辅前方的亲卫,牛辅一下子被吕布发现了。 吕布大喝:“卑鄙野牛,吃布一戟!”说罢,冲牛辅飞驰而去!赤兔马一连踢翻好几匹河西马,没多久便追上了牛辅。 牛辅心中亡魂大冒,对骑兵们大喊:“快快来救我!”铁骑兵们反应了过来向趋马上前护住牛辅,牛辅头也不敢回继续驾马狂奔! 吕布见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当即大怒!方天画戟上下纷飞一连挑翻十多个骑兵,但却引来越来越多的骑兵向他靠拢! 先锋军见主将奋勇当先,个个也龙精虎猛,杀得西凉铁骑节节败退。终于,在半个时辰后西凉军因主帅出逃,群龙无首向后溃崩散了去! 吕布紧随后面追杀,一路俘虏近万人马;贾诩见牛辅不再有前途,偷偷躲进了山林里。 李傕等四人数日前率领飞熊军,自安邑出后绕道平陆县,到黄河北岸乘船溯流而上至大禹渡!刚好在岸上停泊,却遇到了从中条山逃过来的贾诩。 船舱内,李傕有点惊讶道:“先生是说,牛辅那厮败了?”贾诩自顾自斟茶边喝边说:“有什么好奇怪的?牛辅本就不是什么成得了事的人,对上吕布就算拥有五倍兵力一样照输!” 李傕等四人向贾诩一揖到地:“若非先生,我等立身之本皆尽丧矣!”贾诩谦虚了几句又问道:“你们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了吧?” 安邑,大营还是那个大营,但士兵们的精神面貌却与出征前天差地别!伤兵哀嚎、哭喊声令没有受伤的更加情绪低落。 他们对牛辅这个主帅,打心底里厌恶痛恨!“砰!”校尉马大志把喝水的大碗砸碎在地,大声咆哮道: “直娘贼的!该死的野牛,竟然在关键时刻丢下弟兄们自己跑了路!出去三万回来不到一万!枉我们这么拥戴他!” 另一人也拍案而起:“阵战败给那名不见经传的李肃就好了,居然用暗箭伤人!用这种把戏来杀死对方;老子上战场那么多年,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放暗箭的人!” 一个年长的连忙过去规劝:“小声点,你们还要不要命!” 不说还好,一说马大志当即觉得自己的小宇宙要爆发了:“怕他个鸟!大不了弟兄们每人挨几刀,肯定得把这头野牛给宰了...” 牛辅正因为兵败心情不好,捧着酒坛边喝边出来散步。刚好走到这里听闻居然有人直唤他今日听得最多的小名,心中怒不可歇! 兵败就算了,居然让一小兵谩骂自己,他哪里受得了这种鸟气?当即命令亲卫,进去把这人抽出来。 马大志骂得正起劲,却被两三个人硬硬拉了出去!看见来人正是他口中骂的牛辅,当即腿肚子一阵发颤。 牛辅一指马大志:“骂啊,怎么不骂?”看见马大志沉默他更气愤,挥起酒坛往马大志的头砸去,马大志当场被砸破了脑袋,鲜血直流。 营中的士卒们纷纷转了出来观看,牛辅一个酒劲上来,脑海里浮现了杀人立威这四个字!当即拔出亲卫的剑,把头晕脑胀的马大志的脑袋劈飞了出去! 马大志的同伴终于忍不住,七八个人冲上去砍翻了牛辅的几个亲卫,剩下的亲卫急忙拉着牛辅逃走,一场战败后的兵变终于在安邑大营上演了...##### 第7章华夏之殇罪在士 曹操在洛阳以西的渑池茅津渡一带,渡过黄河向安邑一带挺进。事先派出的探马回报说牛辅大营大乱,兵士相互追砍! 曹操大喜过望,命全军加快速度前进。袁绍此时也经过半个月行军,经滏口陉到达绛县,派前锋颜良火速杀去安邑。 而最近的张扬,却因为大雨而被阻在半路。袁术和刘表率军到洛阳后,听闻曹操已经在茅津渡过了黄河,急忙追赶。 另外皇甫嵩过了风陵渡后吕布也迅速向安邑推进,要是现在有卫星的话,就可以看见一条条火龙正从不同方向往安邑而去。 却说牛辅逃回中军大帐,急忙组织本部亲卫前往平叛!骚乱的兵卒从一开始没有准备好武器、又不相信自家老乡会如此丧心病狂。 而结果被牛辅的亲卫血腥镇压了下去。但紧接着整个营寨都疯狂起来,骚乱的兵卒点燃了营帐、栅栏和马厩等易燃建筑! 使得安邑附近火光冲天,喊杀声不断!曹操青州兵在火光的帮助下,丢弃火把;全速杀向不到五里外的西凉营寨! 牛辅等人寡不敌众,很快便败退到南门。牛辅打开了辕门望南而逃,走出一里后看见了蜂蛹而来的青州兵。 牛辅急忙转身问亲卫们,何以得生?一个亲卫拔出剑一剑砍断牛辅的脖子,在同伴惊讶的目光中,他用血剑指向牛的头恨恨道:“唯你人头能使我等生!” 青州兵快速包围住他们,曹操催马上前:“尔等何人?”那亲卫将牛辅首级高高举起:“这是牛辅首级,今献与将军,望将军饶我等性命!” 曹操大笑道:“哈哈!好!”说罢叫人把首级取来找人辨认。确定是牛辅无疑后,每人赐了五两金子释放了。(此时的曹操并不宽裕) 曹操继续指挥大军进攻安邑大营,首先攻入大营中抢救马匹马厩!然后再命军士包围在四周敲锣打鼓,大嗓门的大喊:“牛辅已死!尔等可速速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夏侯惇挑着牛辅的首级,在几个人护卫下迅速来回在营中跑,边跑边叫降!终于,在青州兵的攻势下雄视天下的西凉铁骑纷纷向曹操投降... 未央宫,在宣室殿后的小广场上,张辽正在教刘协武艺。自从将这两员大将从吕布手中夺来后,刘协经过一番考验观察。 果断将高顺的陷阵营,编入名为羽林军的亲卫军中。另外由政事堂出钱、张辽招募来训练一支五千人的军队,名为千牛卫。 刘协的直属军从老丈人伏完统领的三千金吾卫,再增加三千人的陷阵营、五千人的千牛卫! 这样一来,刘协就有了属于自己的一万一千军队了。现在刘协在长安这个国际第一大都市里,有豪车、有大宅跟一千随身保镖! 刘协无论是泡妞,还是上下班都觉得倍儿有面子;要是再有一双墨镜就更完美了! 张辽高顺二人平时除了去军营练兵以外,每天都会来教刘协各种拳法、枪法以及剑法。刘协此时正一板一眼的学习着,旁边的高顺沉着脸。 一套枪法舞完后,刘协把长枪扔给左令,看着一脸不爽的高顺道:“公孝,谁欠你钱了?就凭咱俩的交情,朕一定帮你讨回来!” 高顺连忙推脱着没有,而张辽咧嘴却道:“公孝他是看中了司空家的孙女,却担心人家看不上他这个粗人!加上公孝几次拜访杨司空都不得其门而入!” “文远,不要瞎说!”高顺急忙瞪了他一眼,躬身对刘协道:“陛下莫要听他胡言!”刘协当即大笑道: “哈哈!公孝你放心好了,这件事就交给朕吧!保证让你得偿所愿,到时候这喜酒...” “多谢陛下!”刘协连忙翻了翻白眼:“看看你这德性,我还没说完你就像喝了蜜一样!”高顺收起了笑容:“请陛下示下!” 刘协摆摆手:“别拘谨,我又不是下达军令;关于你的喜酒的事...就由文远来筹办好了!” 在旁边买票看戏的张辽挖了挖耳洞:“怎么是我?”刘协白了他一眼:“咱俩换过来也行!” 张辽摸了摸头又握拳道:“算了,到时候我娶媳妇公孝你要是敢抠门!俺老张就扁你一顿!”高顺大笑道:“哈哈,彼此彼此!”... 回到了椒房殿,伏寿正在秀一幅泼墨山水,见刘协回来,转过身来:“陛下来看看我绣得怎么样!” 刘协走到伏寿身后,仔细地看了起来:上面绣的背景是一座高大的山岳,山脚下的河边有一座酷似宫殿的小屋子和一轮水车。 一个女子正在屋子的窗前,孜孜不倦的织着衣物。屋子不远处的农田里一个头戴进贤冠的男子手扶秣犁、赶着一头耕牛,一派宁静祥和的乡村生活。 刘协故意捏了捏伏寿的脸颊:“原来爱妃是想朕改行当农民!”伏寿眨了眨黑亮的眼睛:“难道不好吗?” 刘协哑然失笑:“要是盛平之时我不介意当一回田舍郎,但如今这个乱世放下了权柄去做农民?恐怕还没享受,就成了塚中枯骨了!” 看着伏寿眼眶渐渐发红,刘协急忙又说:“不过嘛,这农民生活等过着年朕能扶犁,朕必定和爱妃好好享受一番!” 伏寿随即破涕为笑,睁大美瞳问道:“真的吗?”刘协点了点头:“当然了,君无戏言!”... 渭水河口,两艘千石大船正载着三千飞熊军,乘风破浪一路逆黄河而上。汉代的黄河和渭河的水量,远比后世丰沛。 加上上游没有什么拦河大坝,使得千石船照样开进渭水。船舱中,李傕等人正想贾诩请教: “先生,我等已经进入渭水了,不日就可以赶到渭南;接下来我们决定上岸收拢残军!” 贾诩捋着短须道:“别急,我们先住船上;靠岸派人出去联络刚刚来到渭南的散军;寻一偏僻处聚集,待时机成机!” 由于来自长安的军令,使得打家劫舍惯了的西凉散军;不得不拿起锄头当农民!一开始还感到新鲜,但吃了几天苦后,都不愿再去翻地了! 在土里刨食,每天还只惯饱饭!既没酒又没肉,这些散漫惯了的西凉军哪里受得了?在有心人的煽动下,他们对朝廷产生了严重的不满!... 经过一日一夜的急行军,袁绍本部终于在中午时分赶到了安邑二十里外!袁绍正听着颜良派人回来报告情况。那斥候怯生生道: “主公,西凉叛军昨夜先是起了内讧,后为青州兵包围杀得大败,最后投降了青州兵!而先锋吕布今早赶到,现在两军在收编俘虏...” “你说什么??”袁绍差点背过气去,从滏口陉出来后便一路疾奔到此,便是对这三万西凉铁骑志在必得! 现在突然听闻这里已经没自己什么事了,换谁不暴跳如雷?同样情况的,还有在平陆峡谷中行军的袁术和刘表部。得到消息后他们立马放下手中的活计,骂起了自曹操打上十八代,响彻天际。 安邑(今山西运城),曹操正在自己的营帐中听着戏志才汇报战果。戏志才和颜悦色道: “主公,此役我军共缴获河西战马六千多匹,粮草由于分了点给吕布!只有八万余石;而牛辅在城里的私人地窖让弟兄们挖到,释放了良家女子数十人;黄金五万余两、白银二十万、也有不少珠宝锦帛!” 曹操听完大笑:“哈哈,其余的可以分点给袁绍他们,这战马和剩余的就由志才你来送回兖州好了!”戏志才当即躬身领命。 而吕布那边,因为赶来到时发现营寨已经改旗易帜了,气得他几乎就要下令攻打这个营寨! 这时曹操的族弟夏侯渊,拉了一大堆粮草军械金银和几个绝色美女过来,这才使吕布心情稍微好转。 几天内诸侯联军纷纷云集安邑,皇甫嵩大军听闻安邑叛军已被消灭,便在风陵渡停驻。 未央宫,刘协此时正规划着自己的理想。既然老天让自己开到这个时代,还成了汉献帝刘协!必定是让自己扫平天下,中兴汉室了! 三国乱世,五胡乱华;多么惨痛的历史记忆!多少仁人志士毁家予难,立志让四海归一!多少无辜百姓,因胡虏南下而不得不拖家带口渡过天堑! 但这场华夏浩劫,还是持续了三百多年!彻底将四百年炎汉产生的各种制度打烂、砸碎! 刘协认为:三国时期的争斗,从侧面上来看,就是世家与豪门之间的争斗!士族世家们把持朝政、垄断官位,骑在数量百倍的寒门头上作威作福! 而寒门士子中也不乏人才,他们哪能容忍一个使他们永无出头之日的新朝廷?于是乎寒门士子把注压在了曹操身上,但最终梦想还是被曹丕破灭了! 所以,刘协要从平衡各方利益入手!打压士族,扶持工商;改革制度为寒门多开门户,以农工商三大阶层去辗碎士族的贪婪野心#### 第8章匈奴屠民陇兵反 晋阳(太原),大帐中于扶罗看着躺在趴在床上的刘豹,心中一阵阵发恨。本来于扶罗有心借这次前往安邑的军事游行,来扩张自己的地盆。 没想到在半路的祁县,自家的臭小子冒冒失失的跑到一个大户人家的庄园里,把这大户的儿子给杀了。 事情的诱因是刘豹等人,在庄园附近经过。刘豹在官道旁小解时,发现一个成熟迷人的少妇也在草堆里小解,当即色心大起!带着部下偷偷跟着这少妇的车队,去到了不远处的庄园。 当天晚上兽性泛滥的刘豹,带着部下翻墙而入,摸进了这少妇的闺房!此时她正在洗澡,刘豹等人忍不住跑了上去,几个丫鬟给他的部下制服! 而他则不顾少妇大喊,硬是把她推到矮案上糟蹋了。少妇的叫喊惊动了她的丈夫,一众家丁马上把屋子围起来;该男子带着十来个健壮家丁,手持长刀踢门冲了进去! 他们砍翻了刘豹的几个部下,刘豹这时正起劲!看见有人杀进来不顾羊萎的风险,硬是拉了出来! 刘豹用花瓶砸开窗户跳了出去,在外面守着窗户的家丁因为站得太近,让刘豹给生生砸晕过去了。 刘豹趁势跳过花基,想翻墙而出!当他翻到一半的时候,少妇的丈夫以刘翔的速度跨过花基一刀!一刀劈在刘豹的后背上,刘豹吃痛还是翻过了墙。 鲜血使他的兽性再度被激发,砍他的男子这时也翻到了墙上。刘豹扫了一眼,看见一条被削尖的竹竿,刘豹当即抄起竹竿猛然往该男子刺去!导致该男子经抢救无效身亡;而少妇也不堪受辱投井而亡... 刘豹一身血污独自跑回了临时大营,被气急败坏的于扶罗扇了两耳刮子!然后,让人抬下去医治。 这时被杀了儿子和儿媳妇的大户也在家丁的指引下,带领了数百乡人来到了营门前大骂,于扶罗不得不出营门解释。 在火把的照耀下于扶罗站到了眺望楼上,向下面愤怒的大户以及百姓道:“各位乡亲父老,我是南匈奴单于于扶罗! 在两个时辰前我那逆子丧心病狂,失手杀死了贵府的公子及儿媳!按照我们大匈奴的规矩,明日我会给你们送上一百只羊和十头牛作为赔偿!” 站在靠前的男子听完后情绪激动,捡起地上的石块向眺望楼扔去!边大骂道:“去你娘的蛮子!两条人命只值百来只牲口?” 于扶罗强忍着愤怒道:“乡亲们要是觉得不够可以再翻一倍!”这时一个中年人大声咆哮道: “滚回大漠去!谁是你老乡?你要是真入乡随俗就按照我们汉人的规矩杀人偿命!” 这人正是被害人的老子,大户户主。被怂恿来的民众也跟着附和道:“杀人偿命!杀人偿命!” 附近听闻声音的百姓也不断跑来看热闹,于扶罗发觉自己站在眺望台上,越发像个戏子!而下是来来看戏,非但不给钱还要大骂他的观众。 于扶罗终于忍不住了,假作温和道:“可以!请乡亲们先退后一点,都堵着营门开不了!”随后下来点齐兵马,手握骨朵跃马而出! 营门缓缓打开,但出来的并不是民众们憎恨的凶手,而是全副武装的匈奴!于扶罗一马当先“杀!给本单于杀光汉人!” 一抡骨朵砸碎了刚才扔他石子那汉子的脑袋,随后又打死了几个民众。这些民众由于站得太密,兼事发突然! 反应过来的急忙后退,而没反应过来则杀楞楞地站着!由此,出现了大规模踩踏事件。 而穷凶极恶的匈奴们,并没有放过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砍掉他们的脑袋,系在马鞍作为战功!没多久,一个个匈奴的马背上挂满了如同葡萄一般的人头... 随后祁县知县前来问讯,这个知县是年轻人,乃是世家子。因一言不合,又被匈奴左骨都侯斩于马下。 于扶罗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挽回,遂一路抢掠南下,介休、汾县一带县城乡村全部惨遭毒手。匈奴所过之处,活人牲口无一幸免! 一个妇女被匈奴按倒,老人拉着扫把从屋里出来,砸向那匈奴的背脊!那匈奴兽性大发,拔出弯刀一个箭步上前把老人的脑袋劈飞! 这时躲在门口的小孩被吓哭,引起了这畜生的注意!抄刀上前正欲劈砍,却被妇女用力拉住;那匈奴回头一脚把妇女踹飞!小孩被匈奴用弯刀串起来玩弄,妇女当场晕了过去... 长安城,自从为祸百姓的董卓和他的部下被杀死和处斩后,治安迅速好转!经过半个多月的恢复,已经出现了如同太平盛世的景象。 商贩吆喝叫卖,采购商讨价还加。东西市中人流络绎不绝,华阳大街也和平时一般熙熙攘攘。 这时一队头盔上插着大把飞翎的骑兵,越过热闹的西市进入横门。边跑边大声吆喝:“安邑大捷!歼敌两万!安邑大捷,歼敌两万!” 听清楚的长安百姓立马将手高高举起:“大汉万岁...”这种声音不断从北到南传来,最后整个长安都沸腾了。 横门城楼上,一个灰衣男子看着远去的奔马,心中感概万千!由董太师一手拉出来的西凉军,当真要分崩离析了吗? 养心殿,刘协拿着捷报,示意左令派人带这些士兵下去领赏赐。刘协匆匆看了一遍皇甫嵩发来捷报,上面写着斩首四千余级,俘虏两万余! 其中俘虏绝大多数被曹操看管,而消灭或俘虏将校的名单中;并没有李傕、郭汜和贾诩等人,这使刘协感到一丝丝不安。 刘协放下捷报,揉揉发痛的脑仁,心中暗忖: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随后唤左令道:“去备一辆普通的马车,我要去一趟霸上大营。” 安邑,一边倒的战争已经过去了三天。吕布先锋部,曹操、袁绍、袁术、刘表、张扬和朱雋共计六万多军队驻扎在安邑。 县衙大厅内,一众诸侯席地而坐,无人居首位。袁绍举起酒杯对着曹操等人道:“来!为了这次将董贼诛杀,西凉军一网成擒干一杯!” 众人举杯同饮,一杯酒下肚后,袁绍眯着眼看曹操正在拿起筷子大快朵颐,他捏着酒杯故作温和道: “孟德啊,这次你第一个响应出兵,又歼灭了西凉余孽;到了天子面前必有重赏,可苦了老哥们几个啊!” 袁绍这一句话说出后,帐内瞬间针落地可闻。袁术刘表等人也对曹操这种抢人头的行为恨得直咬牙,不可能出来帮曹操解围。 再说他们也想看这俩儿时好友,是怎样分道扬镳的。而吕布也在一旁端起酒杯,挪挪身子作看戏状。 曹操哪能不知道,发小袁绍是心中嫉妒自己把他的猎物给抢走了?他心中恨着呢,今天要是不给他个明白,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何况,现在他曹操还不想和老朋友袁绍翻脸呢。 曹操想完后擦干净油腻的手站起来,向袁绍走去。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伸手想要把袁绍桌上的羊腿夺来! 袁绍条件反射地端起羊腿,往自己胸前拉!曹操当即大笑,向瞪着眼睛的袁绍道: “操当时离安邑而近,公等也从不同方向赶来,操为防止西凉贼军逃窜!只好赶紧将这功劳先给捞了;若是在青州的话,操当不会与本初兄争夺,呵呵!” 在场的都是大老板级的人物,当即反应过来:是啊,当自己看上并且快要到嘴的猎物,却是一堆人争抢的目标! 自己当然要快人一步夺过来,这是人之常情,一切尽在不言中!而袁绍也因曹操最后那句脸色好转了点,袁绍正在谋划吞并青州呢。只担心黄河对岸的曹操插手进来,而现在曹操暗示不会与他争青州,袁绍当即揭过了此事。 酒宴上的事件因为富有戏剧性,迅速传了开去,曹操也无意中被人奉为当世蔺相如(形容机智过人)。而袁绍却被编成不同版本的反面角色,心胸狭窄、嫉妒友人等各式各样! 在后来有心人的刻意修编,在说书人口中形象生动的出现!而从此,袁绍心中对曹操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芥蒂。 渭南城郊外。清晨时分,县丞按惯例巡查军屯情况。但今天他走到了地,却发现这些赤佬们一个两个都在蒙头鼾睡! 他上前把领头的李蒙被子掀开,大骂道:“你们这些西凉蛮子,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耕作更待何时?” 李蒙也是受够了这小官的气,他一口唾沫飞到县丞脸上!大咧咧的反骂道:“你这穷酸措大,整天拿着屎饼当虎符!别真当老子拿你没着了,老子说抽你就抽你!” 县丞怒火中烧,抹去口水一指李蒙道:“好!望汝勿悔之!”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李蒙一跃而起,把县丞拉住就是两耳刮子!“让你装!让你装!”县丞几乎气得哭出声来:“你,我必定让汝吃不着饭!” 李蒙瞪大眼睛:“好啊,原来前天来的发黑米就是你搞的鬼!”说完,又是一耳光!汉代文人同样习武,读书人中的屌丝——措大,也不例外! 县丞怒不可歇,抓过李蒙的手,反刮了一耳光!还不够解气,抬起脚把高他一头的李蒙踹翻! 李蒙见手下们都围了上来,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都纷纷摇头。他恼羞成怒,站起来拔剑把县丞的脑袋劈飞! 县丞的手下飞奔上马,边跑边喊:“造反啦,西凉军造反啦!”...##### 第9章圆月夜谈微管子 长安,灞上大营门前,刘协在玉辂窗前看着远方的平坦的田野。农人们挑着装满水的木桶,用葫芦勺浇灌着小麦... 左令正梗着脖子与守门校尉争吵:“这里面的是陛下!当今天子!你这一个小小的看门校尉竟敢阻拦大驾,你担当得起罪责?” 那校尉依然把手执长剑站在门前:“我不管是什么人,我们只认将军的令牌!就算是将军本人,没有令牌一样不予放行!” 左令瞪着眼睛和他对视数息;忽然,左令跑回玉辂旁,看着校尉大声地说道:“陛下,今日灞上一行可能要落空了!” 刘协嘴角一翘,故作好奇道:“哦?莫非天下间,还有人敢阻拦天子的圣驾不成?”左令也配合道:“可偏偏就有人视皇权如无物!” 刘协再度大声道:“是何人?”左令目光像鹰隼一般盯着校尉,咬咬牙道:“就是灞上西辕门当值校尉张通!” 校尉一脸惊讶,这个没卵的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但立即,他又从惊讶转为了惊惧! 只听刘协又道:“那该怎么做?”左令一眯起眼,面露杀机道:“应发军令从其他门进入,告予张高二将;说张通冲撞圣驾,得按军法处置!” 校尉心里打起了鼓来,自己只是像效仿一番古人罢了!但他不敢赌当今天子,是否会像孝文皇帝那般大度? 左令仿佛洞悉了校尉的心思,他对着一个金吾卫喝道:“愣着作甚,还不快拿金牌绕道去传令?” 金吾卫信以为真,当即结果左令的金牌,望南而去!校尉见状,急忙止住道:“且慢且慢!这位大总管莫要心急,在下这就派人去通知!” 左令一冷哼:“一早如此不就完了嘛,非要在陛下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当真不智!”顿了顿,又道:“错了,是愚不可及!”那校尉连连拱手:“是是是,大总管说的是!” 不多时,一身灰尘的张辽和高顺联袂从里面急忙跑来。拍了拍灰尘向刘协半跪行礼: “末将等不知陛下前来,有失远迎,请陛下恕罪!”刘协掀开车帘没有回答,而是玩味地看着那校尉的反应。 只见那校尉冷汗直冒,张辽抬头,顺着刘协的视线看去,疑惑道:“陛下,这是...”刘协摆摆手笑道:“无甚,只是感概典故不是如此容易出来的!” 刘协说罢,示意亲作车夫的伏德驱车进入军营中。留下一脸迷茫的张辽高顺二人,左令走到校尉身前,伸手摆弄着他胸前的军牌。 张辽反应了过来,待左令走后,看向校尉道:“你待会到我帐中!”一群乌鸦正好从辕门上飞过,掉下了点灰白的鸟屎!正中校尉的鼻子上,乌鸦得意地呱呱大叫,飞向远方... “嗖嗖!”一排排在练习骑射的千牛卫骑兵在陷阵营士兵的指导下,骑着高骏的河西战马飞驰而去! 距离草人靶子六十步的标枪处齐齐放箭,然后掉头往回走,如此反复练习着。站在高台上观看的刘协一指那计分的士兵,张辽会意派人去把他叫了过来。 没多久,那士兵上前半跪行礼:“陷阵营校尉高寿,参见陛下!”刘协点头:“嗯,平身吧,把你册子让朕瞧瞧!” 高寿站起来拍干净麻纸小册双手递上,刘协接过册子,上面写着篆体小字。虽然刘协学习了篆体大半个月,但还是要靠记忆去认清。 ‘刘举,十箭八中,靶头两箭,靶心一箭,第一;吴逵一,十箭八中,靶头一箭,靶心一箭,第二...’ 刘协点头道:“文远真乃大将之才啊,才十来天就调教得如此了得了!”张辽急忙道:“陛下谬赞,这些士兵原本都是陈仓一带的守军! 只是他们的首领得罪了董卓而被杀死了,然后他们也散了伙;现在听闻朝廷招募骑兵,就报名进来了。” 刘协听完后又道:“哦,虽然如此,但若五千千牛卫个个都这般了得的话;文远、公孝,朕必有重赏!”张辽高顺躬身拜谢。 另一片是近千名士兵在练戟,来回不停向草人穿刺,再有数百人在近身搏斗。“嗨!”一个大汉挥拳把另一个高瘦的打翻,高瘦士兵猛站起来一脚把壮汉踢倒! 这样二人一组进行练习;旁边还有五六个人用粗麻布竹竿做的简易担架,把受伤的抬走,令刘协眼前一亮。 一指那些担架道:“这担架是谁想出来的?”张辽一指高顺道:“是公孝想出来的,叫扶床。” 高顺向刘协介绍道:“末将曾多次上阵,每次大战后伤兵甚多!而两人抓住手脚抬又会拉到伤口;遂想出了这种扶床,陛下叫的担架更贴切!” 刘协指着比他高一倍的高顺笑道:“没想到高二哥也学会了拍马屁,哈哈!” 高顺摸摸脑袋想明白了其中含义,也笑着说:“略懂略懂!”刘协白了他一眼:“你跟左令差得远了!不过嘛,像左令这货要是在前朝可是要被处斩的!” 左令凑上前:“陛下,可是因为奴长得好看?”刘协没好气的踢了他一脚:“去你的,是秦律‘阿谀者当罪’!”左令缩了缩头,一众人轰然大笑... 安邑大营,从北方不断逃来拖家带口的百姓和溃兵。诸侯们从一开始的狐疑到督信,再到现在争相上表请战。 汉代人尚武之风盛行,年轻人大多背剑行走于江湖‘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痕。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李白这首侠客行,虽然是赞美战国后期信陵君门客朱亥。但这种行侠仗义的精神,直到三国时期还没有过期。 “我袁绍决定出兵剿灭匈奴,公等可有志一同?”袁绍说完后扫视曹操等人,曹操面露恨色道 “操誓要用匈奴蛮子的鲜血,来祭奠我并州百姓!”紧接着,朱雋张邈和陶谦也表态出兵! 而刘表袁术由于距离远,本不想参与;但见个个都说要教训匈奴,他们也只好附议。 接着由袁绍起草、众人签字,一封请战书交由快马传至风陵渡皇甫嵩处。皇甫嵩得知后大骂匈奴可恨,接着也上书请战;一队快马渡过黄河八百里加急赶赴长安。 渭南,李傕等人因为此前曾在并州驻军,留有不少人脉。比盟军还要早得到于扶罗屠城的事,此时贾诩正在小屋里与李傕郭汜等人商议起事。 从渭水边吹来的夜风,把杨林的树叶刮得沙沙作响。树林中有一间简易的小屋,被黑衣黑甲的士兵守卫在中间。 屋内,贾诩拿着麻信纸道:“诸位将军,我已联络上长安城北横门守将,那是诩同乡!早年便内迁在咸阳从军;这次王允他们下令诛杀西凉军以及从党,并没有查到我那老乡身上...” 由于当日诛杀城内西凉军过程中,马日磾的侄子意外被乱军所杀。所以在政事堂会议商讨的时候;王允提议将所以凉州的军文官全部罢免,并追查过往罪行。 这提议得到了马日磾的力挺,司空杨彪势力没有前两者庞大,见二人都同意这事,就没有反对。由于这条并不是什么军国大事,只向刘协通报一声便就这样一致通过了。 这条政令到了李傕等人那里,就变成了朝廷将要杀绝凉州人,变相的帮助了李傕将犹豫的西凉将领说服了。 “待王允等人收到并州的事后,必定指挥诸侯军和皇甫嵩北上。那时候,就是我等决定荣辱富贵之时...” 坐在主位上的李傕扫视一眼郭汜樊稠等人,问道:“先生所说的诸位可有异议?”一众人躬身道:“先生算无遗策,我等并无异议!” 一场在明处的大火被扑灭,但被风吹走的小火星;又能否继承大火的遗志,和实现自己的野心而焚燎荒原? 于扶罗由于开了头屠杀百姓,使得匈奴们更加肆无忌惮;甚至汾县整个县百姓几乎被屠杀一空。来自并州惨无人道的大屠杀迅速向四周传播,一时天下震动! 连续不断的内战使得各地军民眼里只有九州之内,而忘记了北方还有人口众多的异族正对中原沃野虎视眈眈。 这场屠杀无疑是一场当头棒喝,久违的民族团结精神再次爆发,各地青年踊跃报名从军,誓要效仿祖先封狼居胥... 未央宫,刘协正在挑灯夜读无聊的论语: 子曰:“管仲相桓公,霸诸侯,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岂若匹夫匹妇之为谅也,自经于沟渎而莫之知也...” 伏寿端着一碗小米粥进来,见刘协正认真读着书。她便悄悄放在一边,转身想离开殿中。 刘协忽然道:“爱妃,偷偷摸摸可不是古人之道啊!”伏寿被吓了一跳,连忙道:“妾只是不想打扰陛下!” 刘协招了招手,笑着说道:“爱妃,且来和朕理解理解这一句!”伏寿捏了捏衣角,哪里是理解诗文,怕是想占人家便宜罢了! 伏寿心中虽然如此想,但还是走了过去。刘协看着窗外如同橙子一般大的月亮,若隐若现的听见来自龙首原上的狼嚎声! 刘协看着伏寿红扑扑的脸蛋,轻声道:“管仲治国推崇农商,反对空谈;开鱼盐之利富国强兵!这都与夫子的治国理念相不合,为何夫子如此推崇管仲?” 伏寿也是自幼攻书的学霸,她一扫尴尬,侃侃道:“夫子并非是赞同管子的治国之术!” 刘协眉头一挑,伏寿继续道:“齐桓九合诸侯,北击逐渐南侵山戎胡虏!先提出尊王攘夷,结连诸侯们一同攻击异族!这些,都是管子的功劳,也是夫子所认同的!” 刘协点点头,由此也看着看出孔子也并非迂腐之人。虽然政见不合,但还是民族大义至上...##### 第10章风气云涌各方动 通过皇甫嵩此前完善好的驿站传递,紧急文书和请战书经过陆空(信鸽)两路;连日赶程,终于在第五日跨过了灞水! 清明门,行人车马依然络绎不绝。两个骑着驿马的士兵,飞速冲过城门洞;“让开让开...” 尚冠街上的路人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见士兵背上插着的飞翊,还是躲闪到一边去... 政事堂,位于未央宫右侧的丞相府内。刘协高居上位,拿着文书对着政事堂成员王允、马日單、杨彪和黄琬、赵岐、刘艾六人道: “匈奴蛮夷可恶,竟趁我大汉内乱之际尽屠并州四城!不意我大汉竟沦落到连四分五裂的匈奴,都可以来欺负!朕真乃愧对先祖啊!”说罢刘协低着头沉吟不语... 王允当即站起来宽慰道:“陛下刚刚铲除董贼,所控者不过关中之地,尚没有整合天下之力!非是陛下之过,乃是蛮夷畏威而不怀德之故!” 马日單也站起来劝道:“陛下莫要自责,这场屠杀也提醒了我们,不但要整合天下,还要扫平蛮夷,任重而道远!”杨彪也出列道:“是啊陛下,现在并非自责之时!” 刘协听罢站了起来,威严远超年龄的双眼环视众人道:“并州四县百姓被屠,此仇朕必报之!”说完,将带来的赤龙剑佩戴在身。 宗正刘艾泪流满面出列道:“陛下不畏胡虏,爱民如子!真乃大汉之幸、天下之幸啊!” 在场之人无不同感,他们都是从桓灵两朝走过来的人。见证了二者的荒唐怠政,致使社稷动荡;如今喜逢英主,焉能不感概万分? 刘协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朱紫重臣个个内牛满面,心中一阵无语。朕只是试下合不合身,你们激动个啥啊? 刘协清了清嗓子道:“朕知道卿等皆乃大汉忠良,这半月来也为大汉做出了不少可圈可点的贡献! 这些朕和满朝百官、关中百姓都是有目共睹的!”六人躬身拜道:“为陛下、为大汉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刘协摆摆手:“好了,我们先讨论下如何用兵吧!”刘协直接就问如何用兵,而不是出不出兵。使得对着灵帝日久的重臣们,一时还不太适应。 主管军事的太尉马日單整理一下道:“陛下,正所谓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臣斗胆,敢问陛下可知南匈奴否?” 刘协心中一愣,想起一些模糊的记忆。见众人都看向自己;他嘴角一抽,干脆不去想了。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指;皆乃大汉之臣妾!匈奴蛮夷再强,大汉再弱;泱泱天朝最终也能直捣龙城!”刘协手握佩剑,立在最高的上首,不怒自威。 六人被刘协的大气魄所折服,站起躬身念起陈汤的名言:“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陛下万岁,大汉万岁!” 刘协扫视了众人一眼,站在后面的左令心中大赞。只听刘协说道:“好,马爱卿可有何策教朕?” 马日磾早已有对策,清了清嗓子:“可令皇甫嵩率领诸侯联军齐齐北上;剿灭盘踞在晋阳一带的八万匈奴贼众!” 于扶罗是在黄巾之乱时,率两万族人入华帮助汉庭镇压起义的,后来便取代董卓盘踞在晋中。 于扶罗当上了南匈奴单于之位后,又据有人口众多的并州中北部。使得于扶罗山鸡变凤凰,在北方捡马粪的匈奴族人争相来投。 刘协想了想道:“诸卿可有意见?”王允犹疑了一阵出列道:“陛下,允以为区区八万贼众,今国库空虚,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 马日單又道:“陛下,全军出动可使天下民众对朝廷重拾信心!”刘协站起来道: “朕意,可使诸侯联军及吕布部北上讨伐匈奴;皇甫嵩回驻潼关,拱卫京师安全!”只有多做决断才不会成傀儡,刘协心中想着。 马日單并没有感到不悦,和众人大声道:“陛下圣裁!”跟着一个果断的主子才会有前途。 长安百姓们,也从不同渠道得知了消息。他们愤怒异常,放下手中的活计跑到京兆府,强烈要求朝廷出兵! 结束会议后,刘协从丞相府后门回到未央宫清凉殿,左令急忙跑来。气喘吁吁道: “陛下,您交待奴的事奴派人查清楚了!”刘协使小黄门给左令端来一杯温水,左令一口喝完道: “陛下,根据派出去的人回来说,渭南以东的西凉军只从叛变后,时常有信兵往渭南东北的渭水滩涂一带的大片杨林里去!” 刘协点了点头再道:“飞鸽令他们派人潜入杨林中,看看里面有什么名堂,回来后朕有重赏!” 左令恭敬的行了一礼:“陛下,奴自己安排了!”刘协放下茶盏一指左令:“呦!跟得朕多了,人都变机灵了?”左令一眯眼谄笑道:“托陛下调教之功!”... 渭水岸的洼地,离约定时间越来越近;信兵出入越来越多,左令派的人轻而易举的混了进林里。 此时的贾诩并没有淡定的在种菜,而且在里间翻阅着长安城以及附近的地图,用木炭画着。 李傕从大厅里进来,他在贾诩等人的力挺下;他成为了这支预约好的大军的主帅,依然对贾诩恭敬有加。 “先生,李儒他们真会守约吗?”贾诩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对着地图道:“你是怀疑我的能力?” 李傕急忙拜道:“先生,傕绝无此意!只是有点紧张而已,毕竟那是兴旺周秦汉三代之都!” 贾诩鼻子一冷哼道:“我贾诩从来只信人谋,不信鬼神!你是近四万大军的主帅,不是从前飞熊军的一个校尉了,不该信的就不要乱信!” 李傕急忙应是,心里却对累累教训自己的贾诩生起了一丝不满,被毒辣的贾诩收录眼底。 李傕旋即换上一副虚心的模样,像学生一样问道:“先生,接下来又该怎么做?”贾诩右手屈起两个手指,在案桌上敲了敲。 李傕不解地看向贾诩的手;突然,贾诩换成了剪刀手,向李傕面目刺去!李傕大惊,急忙偏头躲避,贾诩对着瞪眼的李傕大笑:“正是此计!” 一条小路的旁的杨树上,被派来的宫卫校尉伏在粗枝上。来自的渭水的水鸟,在树顶的草窝上,警惕地看着下面的校尉。 忽然,水鸟将头偏到另一方,只见有两个面带猥琐的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酒漕鼻的大汉,笑吟吟地对另一个人说道: “瘦鬼,昨天那个婆娘还真不错;啧啧!可惜让佰长给抢去了!”瘦鬼也指着他笑骂:“看你这德行,一天到晚只想着婆娘!” 大汉也心有不服:“还说我,你自己不是一天到晚只想着金银钱财...”两个毫无警觉地走到了树底,校尉悄悄从后背抽出了一条粗棒! 他左手抱着粗枝,右手握着木棒,身子一滑!一棍砸在瘦鬼的肩膀上,瘦鬼当场晕了过去! 大汉见状,刚想大喊,却被校尉一棍抡中的牙口!大汉呻吟一声,被砸晕了过去。 二被拖到小沟旁用水泼醒,校尉打探清了消息后,便把他干掉就地掩埋。然后派人出去报信,他继续打探。 当天晚上刘协得到了消息,搅屎棍正是李傕郭汜等人,还有藏在背后的贾诩!一想到即将和三国第一毒士过招,刘协猛吸一口冷气一阵激动。 他立即修书一封,命快马加急送往正在渡黄河的皇甫嵩。另外派人通知了张辽高顺、伏完士孙瑞来到宣室偏殿,商议军机。 见众人到齐,刘协拿着麻信纸先开口道:“诸卿,这是朕刚刚得到的消息!信上说西凉余孽李傕等人,秘密在渭南一带拉拢西凉叛军。 其中多有被说服者,而未被说服的也在观望,并没有向朝廷通报!”士孙瑞当即拍案而起: “此等乱臣贼子当真可恶,如今人人踊跃前往并州平灭匈奴!这群人不思报国还要妄图颠覆朝廷,真是乐杀不可留!” 刘协瞥了他一眼,心想你不去当说客真是太屈才了!张辽高顺听后也出来附和,大有生啖其肉之势;最后刘协的老丈人伏完稳重道:“陛下,贼势甚众,可有应对之策否?”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这位年少聪颖的小皇帝,只见他徐徐道:“朕已经急令皇甫嵩在诸侯联军出征后,立马回师长安,希望还来得及!” 张辽道:“陛下,灞上之军是出城野战还是回城固守?”高顺也附和道:“是啊,陛下!” 刘协用手指敲着案几沉思一番后,对众人道:“灞上大营随时做好战斗准备,训练按往常一样; 城内金吾卫加强戒备,但又不能打草惊蛇,这就有劳岳父了!”...众将退下后,一个小黄门捧着一份麻纸走了进来。 刘协打开一看,原来是政事堂打算让徐荣率部驻防渭南。刘协仔细想了想,发觉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安邑大营,一名宦官在高台上宣读了刘协和政事堂的旨意:任命袁绍为征北将军,曹操为右先锋,吕布为左先锋;其余等在袁绍帐下听令... 袁绍领旨后誓师出征,曹操部率先开拔,遇山修路,逢水搭桥,七万大军浩浩荡荡向北进发。经过闻喜县在绛县与公孙瓒部相遇,公孙瓒随即加入了这个英雄联盟。 大军再度北上,曹仁看着正在汾水搭桥的青州兵对前侧的曹操道:“大哥,真要将青州让予袁绍?” 曹操闻言回头道:“你走了两百里路还没想明白?”曹仁想了想又摇摇头,曹操继续深深的看着他道: “你觉得凭我们这几万青州兵能吞下整个中原么?”曹仁摇摇头:“不能!”曹操继续道:“那袁绍的八万冀州兵呢?”曹仁再度摇头:“也不能!” “那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和袁绍联合起来,共同吞并中原?”曹仁不解道:“那朝廷方面呢?” 曹操别过头去,口中说道:“你认为袁绍会承认当今天子吗?那可是董卓把他扶上皇位的,袁绍就是因为此事才逃至渤海!”...#####十万字了,加油!无邪 第11章北虏西戎过太甲 太谷城南空地,一股股屠城后血腥味不断传来。几只野鸽子飞越绿草欣欣的地面,忽然一阵腥臭使它们赶紧掉头向东飞去... 南匈奴单于于扶罗骑马立在高坡上。他如孤狼般的双眼扫视着下方,对着服饰混乱的匈奴兵大声唱道: “亡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汉家儿,汉家儿,使我不得望西驰...” 这首苍凉的中原雅言民谣,是数百年来匈奴西迁一路所唱的。历史上数百年后饮马渭水的突厥,也是唱着这首民谣远窜东欧... 数以万计的匈奴被这首悲壮的歌谣感染,纷纷热泪满面;举起弯刀跟着唱: “亡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汉家儿,汉家儿;使我不得望西驰...” 胡邦蛮夷就是这个德性,你强大它怕你。一旦你表现出所谓的仁义,它们看来就是怯懦!就会得寸进尺,反骑在你头上! 这首歌谣强烈的反映着昔日汉皇朝的强大,汉民族不屈不挠,勇往直前的大开拓精神。 把初期冒顿围高祖于白登、遗书谩高后、火烧甘泉宫的匈奴,狠狠踩在了脚下揉捏得四分五裂。 如今大汉国势衰落,这些胡虏能够南下恣意妄为。自大地认为能够一雪前耻,脚踏中原! 殊不知如今大汉虽不比刘彻大帝时,但匈奴现在也不是冒顿时;那个笼罩着大汉北方的大匈奴了。他们注定要被强汉辗碎!国恒以弱亡,唯汉独以强亡! 于扶罗一举金杖,唱声嘎然而止,匈奴双目充血凝视着他们的单于。于扶罗高声道: “我大匈奴,纵横大漠六百载!只因一时失误,被卑鄙的汉人给打败了!如今就由我: 日月之下,大漠之上;众王之王,匈奴冒顿大单于的后人于扶罗,重新带领大匈奴走向强盛,杀绝汉人!” “杀绝汉人!杀绝汉人!乌特拉!乌特拉(万岁)!”于扶罗满意地点了点头,金杖向前一挥,匈奴们万马奔腾向南而去! 蜿蜒弯曲的汾水河谷,曹操先锋军正在狭窄的河边小道缓慢地前进着。曹操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看着水流湍急的汾水。 忽然,一个猛虎从右边的太岳山窜出,扑倒了离曹操不远的亲卫!曹操急忙挥起马鞭,用力一抽挽马的屁股! 挽马吃痛猛冲向前,前面的士兵避无可避,被撞翻了好些人。马车车轮撞中的山石,车轮当场爆裂弯折! 响声吸引了老虎的注意,它一跃巨大的身躯冲到马车上去!曹操冷汗直冒,拔出倚天剑与猛虎对峙! 典韦大步迈上前,挥起短柄圆锤子砸向猛虎的头颅!老虎的注意力在曹操身上,猝不及防被侧边的典韦将头颅砸得稀巴烂! 曹操抹去脸上的豆腐浆,看着倒在车上的老虎。忽然眉头一皱,若有所思... 渭南,李傕等人,已得到诸侯军北上的消息;他马上命郭汜带人指挥聚集起来的西凉军进攻渭南县。自己则率领三千飞熊军,和贾诩一同绕道渭南而去... 渭南东渭平乡,当地居民还不知道灾难即将降临。一个老头子正坐在大榕树下,对着一群少年讲历史。 “却说太甲出巡冀州,见一户人家之女美貌绝色!随后便派人去索要,但被一丁(亭)长所拒!” 一个少年好奇道:“太甲不是君主吗?怎生如此好色?”老头子捋须一笑:“何人说君主就不好色?” 少年急不可耐继续道:“那接着呢?”老头子眨眨昏黄的老眼,清清嗓子道:“太甲随后大怒,派人将整个丁的百姓全部杀光了!”... “隆隆!”正在老头子得正兴起的时候,地面却微微颤动起来。一阵狂风刮过地面,把老头子家的灶筒给吹折了! 老头瞪大眼睛,口中喃喃道:“吾休矣,尔等快走!”少年一开始并不明白,但随即东边出现了大股骑兵! 兵匪一家,特别是骑兵更加比匪徒该凶狠!这已深深刻在三辅百姓心中,成为一种本能的潜意识! 樊稠意气风发,挥着马鞭大喊道:“弟兄们,我等的口号是啥?”后面的西凉军挥起刀剑:“烧!杀!抢!淫!” 随即,这些骑兵们一窝蜂一般涌入了村子里!老头子拿竹竿掩护少年们逃跑,被一刀劈飞了脑袋! 他们踩踏着老头的尸体,不断砍杀慌乱逃窜的百姓。骑兵们放肆的大笑声,百姓们的哭喊声响切天际! 一个年轻的母亲抱着婴儿刚从后门走出,便听见了身后丈夫的惨叫声!她被吓得腿脚一软,差点掉地上! 幸亏一个老妇人把她扶住,急切道:“闺女,快跑!老婆子去应付着他们!”少妇点点头,含泪向西奔去! 她刚走出数十步,老妇人便被骑兵一刀拦腰砍断,倒在血泊中挣扎!少妇看着襁褓里的儿子,无助地哭泣了起来。 她终究没能逃过劫难,被一个骑兵扑倒在地!儿子甩了出去掉到井里,她却被十来个西凉兵轮流致死... 由于得到政事堂和当地百姓的通知,县令崔洺事先已经安排县吏乡亭长;组织百姓退入城内。但时间急迫,兵临城下只撤到了三分之一不到。 西凉所过之处尸横遍野,一路直奔渭南县城而去,围城起来。崔洺组织民夫上城防守,妇女救治伤员烧开水等辅助! 西凉军的残暴使得城内百姓更加团结一心保卫家园性命,战事一时胶着不下... 政事堂中,刘协高居首位看着下面王允和马日單等人争论着要不要救援渭南。 黄琬正端着茶盏喘粗气,王允脸红耳赤的对马日單和赵岐道: “渭南失守,长安将沦为孤城!贼军将切断我们与皇甫嵩大军的联系,动摇长安军民士气信心;如此岌岌可危也!” 赵岐面不改色道:“长安兵力本就不多,若派了出去救援渭南,出了什么意外那才叫打击士气!” “那就眼睁睁看着渭南被攻打甚至陷落?”马日單无奈道:“那就派徐荣、胡珍率部前去增援渭南,只希望皇甫嵩能赶快回来。” 刘协站起来看向王允道:“马爱卿所言正合朕意;王爱卿,有多少百姓撤入城了” 王允一叹气躬身道:“陛下,到目前为止只有附近的七万多百姓撤入城内。” 刘协是在昨天早上接到贼军直扑渭南就已经下令坚壁清野了,可是到现在为止进城的还不到十万。 刘协一皱眉:“怎么这么慢?”王允继续道:“主要是城内有富户搬迁家产财物出城的缘故!” 刘协疑惑:“连城内都不安全,那城外就安全了?”王允眨眨眼道:“他们是想转移至汉中甚至蜀中!” 说到这里刘协哪能不明白?他们是铁了心认为长安将不保,想趁贼人未来之前将身家转移他处,免得破城后鸡犬不留。 这种想法虽然没什么奇怪,但却极大地打击着民心士气,还有载物车队严重堵塞城门洞,导致百姓入城困难。 刘协捏着拳头用力一捶:“这群毫无忠义之人,真该杀之而后快!” 众人当即劝道:“陛下息怒,今天贼军将围城,切不可变生肘腋!”刘协坐了下来,他也知道有时天子也不能行快意事,得徐徐图之。 “既然杀不得,那就安排他们集中一出城门出城!他们离开后立马收缴他们的田地房产,宅邸供百姓住宿!” 众人齐道:“陛下圣明!”刘协点了点头:“接下来商议一下如何守城击贼!”马日單出列道:“陛下,守城者切忌死守!”刘协闻言问道:“那该如何?” “可派精锐骑兵前出挫贼军锋锐!”黄琬缓过气道:“要是事与愿违如何?”马日單瞥了他一眼:“总比缩在城内被动挨打强!” 黄琬还要再说,却被刘协止住:“可派高顺率陷阵营出战,贼军不过是四处的散兵游勇;若是战事不顺必定人心思变! 到时皇甫嵩回军一夹击,就算贾诩有通天之谋也无力回天!”王允灵光一闪出列道: “陛下,说道谋略,允有门下有一人,智计超群,名叫陈宫,表字公台!”刘协当即问道:“可是当年义释曹操那个陈公台?” 王允一点头:“正是此人,在诛杀董卓的过程中允多得其谋!”刘协搓了搓手,差点把人才给忘记了: “令,征辟陈宫为中书侍郎(汉代为皇帝近臣),明日赴任!”王允躬身拜道:“陛下圣明!” 这时马日單也站出来道:“陛下,臣建议征辟西凉人马腾韩遂部!”刘协一拍手背,看来成立一支情报部队迫在眉切了。 “如今他们在何处?”“他们驻军在槐里城外!”刘协心情大好,当即道:“拟旨,封马腾为镇东将军,韩遂为平东将军,即日率军共击李傕贼军!” 司空杨彪见二人所荐皇帝皆允,遂也出来道:“陛下,臣建议加强长安城守卫,以防止奸细里应外合!”刘协开口道:“嗯,准!” 横门城头,李儒很快就获悉了政事堂的动向。他看向巍峨的宫阙摇摇头,叹口气:“他们太老了,而皇帝又太过年轻了...” 并州,先锋曹操部率先与匈奴在界休(介休)相遇对峙。而曹操的谋主戏志才也在昨夜快马赶到,正与曹操商量着破虏大计。 曹操摸着自己的大横须笑道:“志才连夜赶到,必有事教艹!”戏志才苦笑道:“不敢;主公啊,你觉得匈奴的优势是什么?” 曹操收起笑脸道:“当然是骑兵来去如风,速度飞快,步兵与之对阵难有胜机!” 戏志才严肃道:“若是骑兵却拖着步兵的辎重队呢?”曹操当即恍然大悟,与戏志才相视大笑:“志才到来,可抵十万大军!”##### 第12章里应外合夺长安 四月末,本应是农人下地耕作,一片热闹景象。但太原盆地上,却是陌路蓬草难见人烟! 在盆地东侧的官道上,一队人马车辆拉着长长的队形;缓缓向南行进。坐在这支队伍中央的马车上的,正是罪魁祸首刘豹! 刘豹经过几个被威迫利诱来的医士治疗调理,伤口已逐渐愈合。此时他正趴在马车上随后军辎重队南下,两个侍女小心翼翼的帮他摇扇子。 但行至邬县(平遥南),左侧山上鼓声大作,事先埋伏好的青州兵齐齐放箭!绵延近一里押运辎重的匈奴死伤三分一;随后青州兵手举长戟从山上冲下,把匈奴骑兵挑翻下马... 南匈奴入华日久,一些作战习惯也学习了汉人,比如后勤和扎营。但却忘记了他们的长处就是来去如风,现在拖着辎重队的匈奴算什么? 刘豹马车上的两个侍女见外面大乱,连忙掀开窗帘!只见山顶上竖着一面上书大大的‘漢’字的旗帜,一员健将正挥舞着铁枪不断将匈奴挑飞。 这时刘豹感觉到外面的车夫被射死,连泼扇的两个汉人侍女,也不停看向窗外。忽然,一个侍女不经意向着他的头放了一个响屁! 他登时恼羞成怒:“混账,卑贱的母狗!看什么看?汉人是不可能战胜大匈奴的!”那俩侍女听完后眼神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 刘豹趴在胡床上不安道:“你们要干什么?”侍女们目光阴冷的看向刘豹,刘豹就要挣扎着起来。 但却被两个侍女伸出脚,踏着他的伤口使劲搓揉!刘豹呲牙咧嘴:“啊~你老母!伸开你们的蹄子!”一个侍女咬牙道:“该死的蛮夷,还我父母命来!” 刘豹想用手把她们的脚拖开,却被她们另一只脚踩住,更用力往他后背踩去!刘豹只能屈足捶打着自己的屁股,瞪着血红的眼睛:“老子要剁了你们...” 夏侯渊挺枪向前一刺“啊~”两个匈奴骑兵被透体而过,抽出枪后纷纷倒地!眼尖的他,很快就发现了这辆大车并往这边来。 经过小半个时辰的厮杀,三千匈奴兵被运粮民夫和青州兵斩杀得一干二净!此时,只剩下刘豹那不断晃动的马车。 夏侯渊拿铁枪上前掀开车帘,却见刘豹已被折磨得七荤八素!两个侍女连忙一呆,看向浑身血迹斑斑、但威风凛凛的夏侯渊。 她们忘记了正踩揉得半死的刘豹,夏侯渊脸颊微红。不太自在地和声道:“嗯,你们且下来,这厮交给本将好了。” 两人点点头下了车,在一旁双眼直冒金星的看着雄壮威武的夏侯渊,夏侯渊喝令道:“把这厮给绑了!” 长安城北横门城楼,两人正在暗室里窃窃私语。这两人一个是横门守将李瑾,一个正是董卓的女婿兼谋主李儒! 李儒当日听闻董卓被吕布所杀,立即留下一名与他相似的亲兵在府邸。而自己则逃到长乐宫北边的民宅,处扮成乞丐躲起来! 当天他的府邸果然被包围,他的妻妾和替身当场被杀!后来他投奔了关系要好的李瑾,化妆成为李瑾的家丁。 “李傕将在今夜乘船来到门外的渭水边,二更时分相约举火为号;放他们进城!”李瑾摇晃着麻纸书信。 李儒点了点头:“我已联络好城内的益州兵,今晚共同举事,我们放城门,他们攻未央!”... 城内益州兵大帐中,校尉张洪正目光阴冷的对下面的百夫长道:“李傕将军今晚将攻入城内,我已决定归顺! 吕布那厮可恶,有仗打不让我们去,简直把我们当后娘养的!” 他的一个心腹也接着道:“还有王允那老贼,竟欲遣散我等,真是欺人太甚!” 由于这数百人的益州兵军纪松散,吃空饷的情况惊人,所以王允正欲解散这支烂军。 张洪环视众人道:“我已准备加入李傕将军,共同为董太师报仇,诸公以为如何?” 众人看着杀机迸然的张洪,急忙附和道:“我等听从将军安排!”张洪点了点头,接着向众人宣布作战计划... 压抑的集会继续后,张洪部下一百夫长先回到营帐中,后借口为张洪办事为由出了军营。 他向位于尚冠里的司徒府而去,这名百夫长双手在袖中握成拳头,低调而迈着急速的脚步向前走。 但却没有发现不远处的小巷里,正是刚才张洪的心腹和两名死士握着刀柄注视着他的背影。 走过了尚冠街,在一条行人稀少的街巷中,他们动手了。“嗨!”张洪心腹从窄巷里一跃而出,挥剑冲这名百夫长的脖子砍去! 屋檐上的麻雀,见有杀气急忙飞到电线杆上裸睡。百夫长心中正在盘算着,突然见有人砍来,他慌忙躲避!右肩窝却被砍了一刀,鲜血直流。 他捂着伤口疯狂逃窜,突然前面一个死士杀出!带着冷酷得意的笑容,一刀向他砍来! 他连忙用手抵挡,左手被砍去了一半,几乎哭出了声... 最后一个死士却没有砍中他,疼痛使他拼命逃窜!后背被连续砍了几刀,他已顾不得。 拐几个弯,终于到了司徒府门前!死士们看见守卫森严的司徒府大门,只好掉头便走了。 守卫挺枪指着他:“站住!”那百夫长浑身鲜血淋漓地冲守门士兵大喊:“快快通报与司徒!在下有十万火急之时求见!” 门房的司昏见状,立马一边派人去通报一边命兵士把他夹了进来。 “你是何人,为何如此?”那百夫长直吸冷气道:“我是城内蜀兵营的百夫长,被人追杀!” 很快家丁跑了回来:“司徒有请!”那百夫长被兵士用担架抬了进去。自从在灞上看到担架后,刘协回来后将这用做救援工具推广了出去。现在长安每家大户,都会备上一两把。 王允紧皱双眉,那百夫长在担架上看见王允连忙道:“伯父!伯父快快作准备,蜀兵营要与城外贼军狼狈为奸了!” 王允看着满脸血污的百夫长开口道:“你是何人?”那百夫长气息微弱道:“吾乃益州人,姓郑,家父与司徒有过交情!” 王允双眼一亮:“原来是贤侄!何至如此?”那百夫长将经过一五一十告诉王允,说完后便噎了气。王允急忙对家丁道:“备车,我要进宫!” 张洪听完心腹的回报,一脚把他踹倒:“我千叮万嘱要你务必把他干掉,你倒好!竟然让他窜进了司徒府,老子要宰了你!” 说完转身拔剑,却被亲兵劝住。张洪摊在胡床上,对心腹恨声道: “我就是知道郑老三是个反骨仔,所以安排你把他处理掉,没想到你这货竟然关键时刻拉稀!” 张洪的心腹汗流满额,终于忍不住‘吱~噗!’一时间帐内臭不可闻;这货竟然真拉稀! 张洪怒不可歇:“把他拖出去!快!”执戟卫捂着鼻子把欲言又止的心腹拖了出去,张洪也急忙派人去通知李瑾。 未央宫,石渠阁内,王允对刘协行完礼后道:“陛下,城内东大营的蜀兵校尉张洪要谋反了!” 刘协细小的身躯向前一倾:“爱卿何以得知?”“臣有一义弟之子正好在蜀营当百夫长,他冒死跑来告知臣,说张洪将与李傕贼军里应外合!” 刘协沉吟道:“消息可信否?”王允一躬身:“臣已派人核实,蜀营确实有问题!” 刘协继续道:“那他们是怎么跟远在渭南的李傕联系的?”王允想了想道:“根据附近居住百姓的百姓说,并未有信鸽起落,臣已派人追查!” 刘协一点头,看向陈宫。陈宫会意取出纸笔,代为制诰。 “令张辽率部入城,会同金吾卫一同剿灭益州兵!”一个小黄门那些圣旨令牌飞快的向东面跑去。 横门城楼上,汉字红龙旗迎风飘舞!下方的李瑾和李儒正在下棋博弈,一个亲兵上前道:“将军,张洪派人求见!” 李瑾边下子边道:“叫他进来!”不一会,一个士兵匆匆过来行了军礼道: “将军,我家将军派我来向您通报,我们的计划可能泄露了!”李瑾一点头:“哦,我知...什么??”##### 第13章吾命在己不在天 张辽正在校场上巡视着士兵们操练,不过他此刻有点心不在焉。昨天传来消息说渭南守军民夫死伤惨重,连县令崔洺都被乱矢射中左臂! 朝廷虽然派出了徐荣和胡轸前往渭南,但他还是不放心;一旦渭南城破,长安就是孤城一座了。高顺看到了张辽漫无目的的行走着,连忙走过来道:“文远,怎么了?” 张辽抬头一看是高顺,叹气道:“可能是我想多了,我一个小小的中郎将,瞎操心渭南干嘛呢!” 高顺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道:“文远,我等虽然只是中郎将,但只要挺过这一关,前途必不可限量!” 张辽点了点头,问高顺道:“不知公孝可有信心在野战击败李傕的飞熊军?” 高顺望着不远处的龙首原:“实不相瞒文远,我也没多大把握,毕竟飞熊军是董卓一手打造的精锐骑兵,纵横天下近十年,远非陷阵营可比!” 张辽神色闪过一丝黯然,高顺话锋一转:“但为了大汉的未来,我们的将来,我只能遇神杀神了!”说完杀气毕露看着渭南方向... “圣旨到,虎奋中郎将张辽接旨!”张辽高顺立即拜道在地,那小黄门继续道: “初平三年四月廿六...今着张将军率军入城平叛,高顺将军继续守御城东!”张辽站起来:“臣领命!” 张辽上前接过圣旨和令牌,高顺微笑着一拍他的肩膀:“去吧文远!”张辽回眸:“嗯,公孝且接着练,辽去去就来!” 得到计划被洞悉后,李瑾立即六神无主。在思量着如何挽回,在不停的前后踏步。 李儒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将军可从速派兵前去助千牛卫和金吾卫剿灭叛贼,否则迟将生变!” 李瑾听罢眉色飞舞一拳击到掌心道:“着啊!如此张洪就污蔑不得我了!”说完马上派人点齐兵马。 李儒却捏着鼻子冷冷道:“如果真这样做你就死定了!”李瑾被泼了一瓢冷水,又不得不堆起笑脸问道: “李瑾愚钝,先生就不要再难为我了!”李儒颔颔首,捋着长须道: “以逸待劳,直接派人去知会张洪;就说将军会掩护他出城!”李瑾自认为了然于心,躬身道:“先生放心,我一定帮他混出城去!” 李儒几乎气过背去,捶着案桌沉声道:“是把他抓住,是抓住!不是帮他混出城!”李瑾眼神闪过一丝狠厉:“不如把他杀了干净?” 李儒怒极反笑,拿起自己的包袱笑咪咪地说道:“如果将军不介意给他殿尸底,倒也无妨!不过,儒可得先行出城了!” 李瑾不解地看着李儒远去的背影,喃喃道:“这都何样人啊?下棋不懂让人不说,还要故作高深!要是真厉害,董太师至于死么?” 一个亲兵实在看不过眼,走过来低声道:“将军!他是叫你将张洪抓住!”李瑾瞪了他一眼:“抓抓抓,以为我不知道吗?” 李瑾走了出去,吩咐部下立即去城内;表示支持张洪紧急行事!若是失手还可以北逃,跟横门逃出去... 张辽点齐五千千牛卫后骑马从清明门进入长安城尚冠前街,穿过长乐宫和明光宫。 汉长安不同唐长安,汉长安居民区多数在城外;而城内基本都是皇宫和官衙还有城西有个汉武帝时建的建章宫。 而隋大兴(唐长安)规模宏大,宫殿坊里规划整齐,居民区集中在城内。东西市更加繁荣,是古代世界最大的城市。 而北宋虽然人口过亿、比唐朝经济繁荣更上一层楼。但五代时草草修建的开封府却远远无法与唐长安媲美。 张洪收到李瑾的消息,心里也发了狠!成则王侯将相,败则退走渭水;有退路何不去拼一拼? 张洪此时带着挂名五千的两千益州兵,顺着华阳街往未央宫杀去!干掉了几支巡逻的金吾卫,终于赶到了北阙门外! 张洪立在石麒麟上,拔出剑一指高崇的北阙门城楼:“给我杀进去!劫持了天子尔等尽封列候!” 益州兵手里摇着叮当作响的腰包,举起手里的武器大声附和:“杀!杀...”张洪满意地扫视他们一眼:“攻进去...” 椒房殿中,刘协正梦见自己站在空天航母的指挥室,看着一架架凤凰式战机飞向花生顿上空... “陛下!陛下!”殿门被敲得嘣嘣作响。刘协从梦境中被拉回来,揉了揉满是眼屎的双眼;暗道这是上火了。 他皱了皱眉头:“进来吧!”左令听到刘协叫唤,立马推开殿门飞奔了进来:“陛下不好了,蜀兵们正攻打北阙门;还说要劫持陛下!” 刘协无奈地摇摇头,匹夫无罪、怀璧有罪!左令见刘协还愣在榻上,急忙劝道:“陛下,不如立即收拾一下从西安门撤去城南!” 刘协眉头一挑:“那跟临阵逃脱有何区别?朕让人家守住宫门,自己则逃到城南去;这样成何体统?” 左令尴尬地道了句受教,心道你以前见董卓进宫不也是躲到地下室去?只见刘协摘下挂在榻前的赤龙剑,背在身上:“走,去看看!”... “杀!”益州兵和城头上的禁卫军同时叫喊,剑士像下雨一般飞向宫墙下!张洪举着圆盾亲自督战,从营里拉来的撞城槌正大发神威! “轰隆!”年代久远的北阙门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裂痕,门框已经有点松弛!刘协正好赶到这边来,他看见上面的禁军还在放箭! 破旧的宫门在冲击下不断发出清脆的声音,刘协汗流满额,双眼扫视四周!忽然,他看到了宫墙角落的一堆木枪。 “不要死守,都给朕下来!”刘协大声对着上面喊,但他们却没有反应。刘协连忙看向左令,左令却拉起尖嗓子: “士孙将军,陛下有请!”士孙瑞正在指挥激战,听闻后方传来声音急忙跑了下来。他在下宫墙时,远远看见刘协来了,他立即走上前。 “臣士孙瑞参见陛下!”刘协看了几眼他,指着墙角道:“叫你的部下全部下来,打开宫门用木枪捅!” 士孙瑞自然不敢违抗,当即喝道:“都给本将下来!”这次士兵们没有在置若罔闻,老老实实地走了下来。 刘协嘴角一抽,这是不看夫子看戏子吗?正当刘协内心不舒服的时候,士孙瑞已经将长木枪派发了下去! “砰!”张辽挥舞铁枪一砸,营门飞了出去,守卫的兵卒被砸倒在地!张辽看都没看被压在门板下面挣扎的叛军,驱马踏着门板而过。 他一连挑飞了五六个,大喊道:“奉陛下旨意,诛杀叛贼张洪!包庇从贼者格杀勿论!” 千牛卫士兵们拿着武器鱼贯而入,满含热情冲进军房中,却发现人影都没有了!张辽立即派人四处搜寻,远处忽然走来一个金吾卫。 “报将军,蜀兵们已经杀到北阙门中,天子岌岌可危...”张辽没来得及考虑真假,急忙率军往南而去! 没有了阙楼上的箭雨,蜀兵们终于可以出尽全力冲击宫门了!“轰隆!”一丈见方的宫门终于倒塌,掀起了数尺高的灰尘! 刘协急忙用衣袖遮掩,左令一时没反应过来,吃了满嘴灰尘正在咳嗽!禁卫军们却不为所动,挺起长枪严阵以待! “杀啊!”不明究里的蜀兵们一股脑的冲了进来,像送死一般撞到长木枪上。禁军们抽回长枪,蜀兵成片倒下! 后面的蜀兵自然红着眼睛举起刀剑,向这些拦路石的禁军劈去!禁军们也不客气,站在宫门洞口两侧不断刺翻蜀兵们! “嗖嗖!”弯曲的木枪像毒蛇一般,无情地穿透他们的身体!宫门洞口没多久便堆满了蜀兵们的尸体,殷红的血液流到刘协脚下。 刘协提起腰身,深深地呼吸着这带血腥的空气!张洪见一队队手下涌了进去,却始终没法突破宫门洞,他急得直搓手! 忽然,后面火光闪闪;大军行进的脚步声传到了他的耳里。他急忙催马上前:“快给我攻进去,不然就没机会了!” 这声急吼却顺风传到刘协耳里,刘协一冷笑立即对士孙瑞:“他们已经穷途末路了,可以杀出去了!” 士孙瑞一皱眉虽然疑惑,但还是忠实地执行了刘协的命令。“杀,杀出去!”禁军们挥舞这木枪,踏着蜀兵的尸山反冲向宫门洞。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歇。蜀兵们本来就不是什么精锐,加上进攻受挫;在如狼似虎的禁军面前节节败退! 刘协与左令相视一笑,迈步随着禁军们向宫门外走去。在宫门洞的地下,一个满颔札须的军汉,眯起眼睛盯着刘协的脸庞! ‘就是这个小孩子,只要抓住他就能出人头地了!’他摸到了背后一指木枪,装死等待刘协他们靠近! 刘协小心翼翼地踏着腥臭的三尺血水,慢慢向前而去。忽然,刘协背脊一凉,“嗨!”一个大汉跃了起来,挺出木枪刺向刘协! 刘协大惊失色,他那半吊子的武功根本来不及躲避,左令又在后面两步处,他周围根本没有什么人! 刘协半眯起眼紧咬下唇,伸出双手抓住枪尖!木枪强大的冲力将刘协稚嫩的手掌扯破,将他伸出去的双手带弯! 左令目瞪口呆,扯起尖细的嗓子惊呼:“不可...”刘协忘了流冷汗,眼见枪尖就要刺向心脏,他反而平静了下来! 要死了么?可才来到半个多月而已,怎么如此倒霉?他心中大声呐喊:“不,贼老天!你让本皇死,本皇偏偏不能如你所愿...” 他握着枪杆的手忽然有力起来,脑子里闪现了后世的太极拳!他咬着舌尖紧皱眉头,死死用力撑着枪杆使他身体跟着后退! 轿小的身体一闪到右边,枪尖刮着胸前而过!他伸出小脚尖,用力一脚踢在这军汉的腰间! 军汉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协,他本来只是想刺破刘协的衣服把他脱过来!没想到刘协会够到用手去抓枪尖,使他枪头歪刺! 军汉随即感受到腰腹处一阵疼痛,他一个不稳竟然扑倒在血水中!原来刘协借着木枪的冲力,扭转腰身硬是用脚把军汉扫趴在地... “杀...”益州兵平时训练不足兼多为步兵,又仓促应战。张辽一个横扫打翻了五六个步兵,其余士兵也拿个长枪横槊打砸着益州兵;这简直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张洪逃窜到了章台街,慌忙望北而去。行到夕阴街路口的时候,一队士兵把他围了过来。一个什长开口道: “来人可是张洪张将军?”张洪心中一阵叹息:“正是!”正当他绝望的时候,那什长走近低声道: “奉李将军之命,特来接应将军!”张洪大喜随即跟着走... 李瑾正站在近三丈高(八米左右)的城墙上看着不远处的渭水,望眼欲穿。这时一名百夫长跑来: “将军,接到张洪了!”李瑾一回头,面露凶光道:“把他处理掉,首级装进木盒里,我不想见到他还活着!”百夫长一抱拳:“诺!”... 刘协已经回到未央宫,此时正将手掌藏到衣袖里;正和王允商谈。左令从外面跑了进来,向刘协和王允行礼后,对刘协二人说: “陛下、司徒,已经查清楚了,张洪是通过横门守将李瑾而联络道李傕的!” 王允沉着脸道:“哼,我早就想踢掉那李瑾了!可马翁叔(马日磾表字)等人认为他并非与西贼一路,就且放过;真是悔不当初!” 刘协沉吟道:“立刻调高顺率所有军队进城来!朕怀疑这是贾诩蓄谋已久的诡计,横门必须换将!” 刘协这份果决令王允也自愧不如,欣慰道:“陛下圣明!”刘协嘴角一抽,要是让你听说了刚才的事,可不会这么说了。 经过一个晚的战斗和收拾,张辽和伏完已歼灭了躲进店铺宫阙里的的所有益州兵。 现在他们两个,正往城南的未央宫去复命。行至北阙门前,一个小黄门从远处跑来,对着他们喊道: “可是得胜归来的张将军和伏将军?”张辽伏完一拱手:“正是!” 那小黄门取出帛旨道:“陛下口谕!着张辽伏完二位将军立即率部前往横门;与高顺将军一同诛杀叛贼李瑾!”二人立即拜道领命:“末将遵命!” 长安城北泗桥东二十里的渭水上,数艘大船越过灞水口正借着东风逆水而行。 汉代渭河水流丰沛,史料曾记载渭水长安以东段宽逾百五余丈。水流之声十里可闻,可行船千石;不过也是丰水期而已。 此时贾诩正拆开刚刚收到来自长安的鸽信,慢慢摊开。贾诩心道:今天总是心神不宁,但愿别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如他所想,果然是出了幺蛾子,信上写着“张洪行事不密,为王老贼发觉,部曲皆灭! 瑾已听从李文正(李儒)之言,杀却张洪!献首级予朝廷以作拖延,望君速至!” 贾诩合上信纸看向小碗中酷似株钱的东西心中一叹:‘人算不如天算啊!’... 政事堂,刘协正聚集众人商议。马日磾听完刘协的讲述后啧啧叹道:“趁朝廷注意力在渭南,来一个奇袭长安! 利用张洪的益州兵扰乱城内,再有个李瑾献城门,然后一鼓作气拿下未央宫,环环相扣;好一个贾文和!可惜明珠暗投啊!”一众人也跟着赞叹。 刘协面无表情,心想贾诩现在刚露头角,就使这些看惯风浪的宰辅大臣连声赞叹了。 若是再过十几二十年,岂不是成了妖孽?这个人才一定要掌握在自己手中,否则宁愿杀掉!刘协在暗暗下决心,而在一旁的陈宫却是若有所思。 “报...”一个执戟卫进来拜倒道:“禀告陛下,横门守将李瑾送来叛贼张洪首级!” 刘协当即对一众大臣笑道:“这李瑾也太瞧不起我等君臣了吧?哈哈!”王允一撇嘴:“哼,贼子可恶!”杨彪等人也摇了摇头。 陈宫此时却灵光一闪对着刘协欲言又止,被刘协发觉道:“公台有何想法,不妨说说!”陈宫本来还有点犹豫,在刘协鼓励的目光下徐徐道:“陛下,何不来个将计就计?” 刘协浅笑道:“如何将计就计法?”陈宫双目烔烔有神道:“刚才太尉已将贾诩的谋划道明,而李瑾又还以为我等不知他已投贼! 陛下何不下旨褒奖一番,然后派兵在东西市埋伏;待贼军突入城中,我们打他个措手不及?” 刘协想了一下道:“万一这是个声东击西的诡计呢?”陈宫眯了眯眼道:“可在各个城门来个换将不换兵!” 说完与刘协相视一笑,刘协暗叹当初怎么没想到这招?除王允外,其他人也立即对陈宫刮目相看#### 第14章假道伐虢绝妙计 界休匈奴大营,于扶罗正在帐内咆哮!左谷蠡王去卑,冷眼在一旁看着。 “遭汉人伏击你就丢下太子?那我是不是也能把你丢到狼窝里?” 左骨都候依然挺胸道:“是栾提豹自己执意要南下的!”于扶罗一脚踹翻了矮几:“拖下去剁了!” 骨都候不畏生死,瞪着于扶罗大嚷:“于扶罗,你不配为大匈奴的单于!”于扶罗怒不可歇:“剁了剁了...” 去卑冷眼看着左骨都候被拖出去,心中一阵鄙夷。随后清清嗓子对于扶罗道:“大单于,如今该怎么办?” 去卑这句话,正是在座所以人在想的。于扶罗瞥了他一眼:“哼!汉儿欺人太甚,我若不救回太子,誓不为人!” 众人沉默,匈奴崇拜强者,蔑视老弱。在他们这些大臣心中,刘豹这个太子简直不堪到了极点。 先是行事鲁莽,后又居然被人生擒了去!若他不是太子身份,早就由他自生自灭了。于扶罗环视众人一眼,继续道:“栾提呼厨泉!” 呼厨泉站起来,于扶罗目视他道:“你帅军攻打曹操,我亲自带兵去截击夏侯渊!”呼厨泉点头领命。 于扶罗拨了拨自己用细绳扎着的长发,走出帐外。他漫无目的地在人来人往的军营中走动,并州文人胡峦紧跟其后。 行到一个马厩旁,于扶罗忽然止住了脚步;胡峦险些能撞过去。顺着于扶罗的视线,胡峦看见了一匹小马把一匹老马踢翻在地! 于扶罗摇摇头叹息:“不成器啊...”胡峦没打算搭话,他跟刘豹不熟;犯不着帮他说话。 于扶罗忽然回头,对着年方弱冠的胡峦;大咧咧问道:“你,跟本单于想想要如何才能救回太子?” 胡峦一愕然,转了转眼珠子:“敢问大单于,为何不打算直接进攻曹操部?”于扶罗偷偷抽了一口冷气: “那曹孟德狡猾如草原上的兔子,他敢劫持太子,必定有所准备?我要是去攻,不是正中他下怀吗?” 胡峦嘴角一抽,哪里是早有准备?傻子都能看出夏侯渊是误打误撞的,没见逃回来的人说夏侯渊曾问刘豹是谁么? 不过胡峦素知于扶罗惧怕曹操,一听闻曹操是先锋就立马止步不前。于扶罗见他迟迟未有回复,一马鞭向胡峦的后脑勺打去! 胡峦猝不及防,被砸得尖叫起来。于扶罗一冷哼:“你要是再磨磨唧唧,本单于就把你丢去喂狼!” 胡峦躬身看着地面,脸色数变。随即堆起笑脸对于扶罗谄笑道:“大单于,胡某有一想法,当能救回太子!” 于扶罗回头,看着这个这些年来帮他谋划不少的汉人。不耐烦道:“有屁赶紧放!” 胡峦小心翼翼道:“大单于若是不想中的曹操的奸计,可率军趁夜绕道杀奔杨县;击退袁绍部! 袁绍等人的诸侯军虽然声势浩大,但却是一盆散沙;他们一退走,曹操部就成了孤军!” 于扶罗脸色好转继而又忧心道:“这还差不多!但这里必须留下一两万人马,否则容易被识破! 不过剩下六万军远程而去,袭击同样有近六万多的诸侯军,万一不胜如何是好?”胡峦见于扶罗听进了他的话,捋着鼠须笑道: “峦曾闻襄汾一带,的白波军首领韩暹李乐等三人;与大单于多有往来!如今可修书一封,约他们与大单于一同攻击诸侯军!” 于扶罗抄起金杖砸了一下胡峦的后背:“好主意!”胡峦谄媚道:“谢大单于赐打!”恭敬的声音下,眼神闪过一丝狠历... 长安横门,李瑾领了圣旨封赏后;回到城楼上对着亲兵轻蔑道:“什么政事堂、王老匹夫也不过如此罢了!” 重新被迎回来的李儒,懒得跟这个肤浅的人解释。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他越发看不起眼前之人。 但现在寄人篱下,他不得不起身拱手道:“恭喜将军!”李瑾摆了摆手: “早知道他们这么怂,我就干脆自己打进未央宫中,来一个问鼎轻重!唉,如今既然同文和约定好了就先让他们下手吧,我捞一个公候也不错!” 李儒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李瑾自吹自擂,心中暗道:‘也不知道是谁当初拼命巴结马日磾,还隔三差五去一趟太尉府做免费家丁!’ 李儒敷衍应付一番后下了城楼,去了一间偏僻低矮的小屋里。 李儒不单只是董卓的智囊,还掌握着董卓用搜刮来的钱财组建的情报网,覆盖整个关中! 在他看来,贾诩的计谋漏洞实在太多了。敲了敲门,一个灰色衣服的男子开了一丝门。 看见是李儒,急忙打开门口把他迎了进来,然后关上门栓。李儒进了屋子阴暗的小房里,对这个男子道:“城内军队可有动向?” 那男子躬身道:“回文正公,城内军队已经悄悄潜入东西市中躲藏!”李儒一点头: “可使人秘密在东西市的饮水井中投下巴豆;最好放一把无意之火!这一战若是官军胜了,必然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地,明白没?” 那男子当即抱拳道:“属下明白!”李儒吩咐命令后便没有久留,走地道离开了这里。他没有直接废掉这些埋伏的官军,是因为不想让贾诩他们太容易取胜... 时间很快进入了夜晚,刘协安排人去把武库中的重弩拉出来后;拖着疲惫的小身板回到了椒房殿沐浴。 伏寿迎了上来:“陛下今日为何如此劳累?”刘协苦笑道:“还不是因为那群乱臣贼子不省心!” 伏寿心疼道:“陛下尚未亲政,交给政事堂的重臣们不就得了!”说着屏退宫女帮刘协更衣。 刘协继续道:“可是我不放心啊,乱兵万一攻进来...朕倒没什么;要是爱妃有什么衫长裤短我上哪哭去?” 说完捏了捏都伏寿粉嘟嘟的小脸,伏寿嗔骂道:“不正经!”刘协用手指拉大嘴巴做了个鬼脸,然后往浴房跑去。 伏寿却像大人一样摇摇头,随即也做了个鬼脸跟着跑了进去... “砰!”木船撞上了松软的渭水沙滩上,船上的士兵放下梯子慢慢爬了下来,一个两个... 他们在岸边砍了几棵树削平,铺在那一脚下去有水出的沙滩上!然后对船上低喊道:“好了!” 李傕整理一下盔甲,目光炯炯地看向远方!一步步踏着梯子下来,闭上眼睛作深呼吸! 他幻想着坐上宣室殿的御坐上,抱着貂蝉鞭打王允!这时扶着梯的亲兵忍不住叫出声“啊~将军,我的手!” 李傕闻言拉回了思绪嘴角一抽,往下踏了几格踩在木头上。回头厌恶的看了这个亲兵一眼;那亲兵自知失言,急忙低下头。 没多久,船上三千飞熊军及马匹便下了船。吃过干粮适应一下后,便上马向南而去。 贾诩这时也骑在战马上忧心忡忡,他总觉得有点不安。李傕凑近来道:“先生,可有甚不妥之处?” 贾诩摇摇头:“可能是我想多了吧!”李傕浅笑道:“先生,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想太多了也不好,呵呵!” 贾诩瞥了一眼他的后背,还没进城呢!他就急着教训人了,这种人真能成事吗? 这时李傕的儿子李式骑着高骏的战马从后面走来:“父亲!这个先锋由你儿子我去做好了!” 李傕嘴里骂道:“说了多少遍,战场无父子,叫将军!”李式应了一声是,然后绝尘而去! 李傕回头对贾诩道:“先生你看,我这臭小子跟我年轻时一个样!哈哈”说完,溺爱地看着李式的背影。 李式是李傕最看重并喜爱的儿子,要不是这次看似十拿九稳的战争;李傕绝不会让他冲锋。 贾诩看着李式远去,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但贾诩也没怎么注意。 西市中,张辽坐在一间民房的客厅里,熄灭了灯、在闭目养神。忽然他耳朵一动,听见门外二十余步的位置有人偷偷摸摸的走动。 张辽站了起来把木门开了一丝,看见一个黑衣人正在水井边拨弄着什么,神色紧张左顾右盼。 张辽大喝道:“汝欲何为?”那黑衣人听到炸雷似的喝喊声;吓得心脏都快要停止了! 他转身看见高大的张辽,还有不断涌出来的士兵,他撒腿就跑。张辽见状,用脚挑起掉到地上的柴枪,握在手上使劲一扔,正中那黑衣人的小腿! 士兵们快速冲上前把他抓了过开,张辽问道:“你是何人?何故鬼鬼祟祟?”黑衣人看着伤口呲牙道: “我是来找东西的!”这时一个士兵在他腰间搜出了一个布袋,递给了张辽。黑衣人偏头看着不远处燃起的火光,嘴里狠狠一咬! 张辽接过布袋一闻,面露凶光对黑衣人道:“这是吃了会拉肚子的巴豆!你这厮分明就是奸细;来人!把他拉去审讯!” “诺!”几个亲兵把黑衣人架起来抬走,但黑衣人脖子一歪,半截舌头带着鲜血喷的出来... 张辽重眉一皱,走近井边,捡起了几粒散落在井边的巴豆。瞧清楚后甩到地上,看着后院的大火狠声道:“可恶的逆贼,竟出此下作!”##### 第15章月黑风高杀人夜 未央宫,昨晚北阙门兵变的尸山血湖已经被清理干净。但在宫门洞的地面上,依然残留斑斑血痕! 在没有月光的夜晚,一座座高大巍峨的宫殿仿佛化身了吞噬万物的巨兽。刘协此时还未歇息,在椒房殿中洗漱。 左令碎步走近浴房边:“陛下,埋伏在东市的官军多有腹泻者,有的甚至影响战斗!而西市则是民宅起火,正在扑灭!” 刘协刚刚沐浴完毕,就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起来了。他沉下脸道:“是何人所为?西市的官军有没有腹泻?” 左令撅着屁股道:“托陛下圣德,张辽将军在西市抓到了一个罪魁祸首,目前正在拷问!” 刘协点了点头又道:“传令政事堂,让军士们把七成重弩调至横门和厨城门一带;留三成搬上北阙门守御未央宫!” 左令立即躬身:“喏!”刘协摆摆手让左令退出,自己则走到铜镜前。刘协看着倒影暗暗摇头,还是那般消瘦... 此时正是四月底,天空没有月光,高顺通过了尚冠街向东西市开去。望着黑沉沉的天空,他想到的是七个字: ‘月黑风高杀人夜’!后面跟着一队队人噤声、马衔枚的三千陷阵营士兵,不断从清明门中涌进来。 北阙门城头,伏完右手紧握宝剑,注视着北面朦朦胧胧的宫阙城墙,他守卫皇城,责任重大。 这也体现了他这个国丈在刘协心中的地位;而士孙瑞也往自己特制的袖筒里塞进独门暗器——飞镖! 昨晚指挥的事,是他故意而为的。目的是为了报复刘协没有让他进政事堂;但他随后便后悔了。 ‘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暗暗告诫自己。幸好现在天子身边的能臣并没有多少个;文武双全的自己,绝对还有机会! “吱吱...”一个黄毛老鼠在墙角处溜达得正欢。士孙瑞一眯眼睛,大手一挥“嗖!” 一只差不多一斤重的老鼠尖叫着掉了下来,众人皆大赞!士孙瑞摆摆手:“退步了,往昔能一镖即死,如今它还能挣扎几下!” 张辽正在民舍大厅里听着亲兵的汇报:“...幸发现尚早,千牛卫共有腹泻者数百人,丧失战斗力者仅数十人! 后院的大火也只是烧了几间草房,并没有人伤亡!”张辽一点头:“嗯,今晚定教贼子血债血偿!” ‘隆隆...’闷雷一般的响声自远及近不断传来。厨城门、洛城门警报连连,信兵不断往未央宫跑去。 刘协翻阅着这些急报,看见只有横门传来‘北城外牛棚造野狼袭击,牲畜乱窜...’ 刘协根本没有看下去的心思,冷笑地放到一边:“好一个牲畜乱窜,这句放在横门更合适!” 飞熊军很快便越过泬水,兵临城下!李傕看着黑沉沉的城墙,命人上前喝门:“城上可是李瑾李将军?” 良久,城楼上没有反应,当李傕亲兵刚想再喊的时候;城头上却人性攒动。 亲兵门举着火把,李瑾抱着大酒坛,眉头上扬,对下面的李傕醉醺醺的道: “李傕!你经此门入了城,拿下未央宫之后封个什么官予本将?要知道我可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啊!” 李傕咬牙佯作笑道:“王侯将相,任公自选,何如?”李瑾用手指着他道:“如此还差不多,不过我还要良田万顷,美女数千...” 李傕一眯眼道:“好好,都依你!将军速速打开城门吧!”李瑾却话锋一转,双眉紧皱骂道: “你老母你当我傻啊?现在不多开价码,俺岂不亏死了?”一众亲兵附和道:“就是,那可是泼天的功劳!”走在前面的李式面露杀机。 李瑾他们正在讨价还价的时候,未央宫政事堂,刘协和一众宰辅们正在谋划击敌,一条条军令不断发出: “重弩机加快速度在东西市到大街一带列起阵势,严阵以待...”“厨城门守军从东边城墙上杀过横门。 雍门同样从西面杀过去,夺取横门绞盆,升起吊桥!”...最后刘协在众人的劝说下回到后宫休息了。 李瑾还在墨迹,贾诩及时赶到说了几句好话后,李瑾终于命令守卒放下吊桥打开了城门。 随后李瑾下了城楼,李傕先派几十个亲兵进去控制住城门,李式踏马而入,穿过了城门洞。 李瑾抱着酒坛眯着眼睛在嘟囔着李傕小儿,却被李式听到了,李式催马上前,手握横槊道:“李瑾小儿!” 李瑾闻言睁开了眼睛,李式一挥横槊正好砸在他的头上,当场把李瑾的脑袋砸得粉碎! 李瑾的亲兵们大惊失色,被李式的亲卫扑上去解决掉了,跟在后头的贾诩摇了摇头。 控制住城门城楼后,李式立即率领飞熊军;从华阳大街打算直扑未央宫,打政事堂一个措手不及。 穿过东西市后,李式发现前方二百步外模模糊糊的一道人影。 这时重弩兵门齐齐点燃了火把,密密麻麻的重弩排列在宽达百步的华阳街上,如同洪荒巨兽张开血盆大口。 李式急忙拉住战马,头皮发麻!这时一个弩兵校尉一挥令旗“放!”重弩弩臂一收,数支三尺大弩箭飞了出去。 “嗖嗖嗖...”破空声不断,数百上千支弩箭齐发!冲在前面的飞熊军,像割水稻一般成千成片倒下! 李式被数支弩箭射中,身躯被撕裂飞了起来,中间的弩箭带起了后面两三个飞熊军飞了起来。 一支支弩箭不停带着三两个叛军飞起来然后砸倒地上,华阳大街上演了串珠子的好戏。 中间的飞熊军,看见前面刚刚还活生生的同袍变成一堆堆人肉串,吓得魂飞魄散:急忙回头挤着后面的同袍。 而后面的人还不知情由,喊着杀入未央宫的口号不断冲锋,两边人马挤到了一块,不断咒骂! 这时西市的张辽和东市的高顺一同杀出,张辽挥舞着月牙戟,一连砍倒了十数人! 而高顺也挥舞着银枪,不断把飞熊军砸翻在地!两军如同斩瓜切菜一般收割着人命,惨叫声不断。 被挤在中间进退不得的飞熊军终于不再争吵,而是拔出横刀在求生意识下砍向同袍。 一个人开头就会有第二个跟随,飞熊军们在这种从众心理下互相厮杀起来,不过数刻钟;近千飞熊军便被左右夹击和自相残杀下死伤惨重,进接着就是成片成片的投降瓦解殆尽。 李傕刚刚骑上战马准备顺着华阳街赶往未央宫助战。但却听闻儿子被弩箭撕裂,又被乱马踩踏,已难认面容了。 他不禁悲愤盈胸,就要点齐麾下一同杀去东西市!贾诩急忙劝道:“将军不可!官军早有准备,不宜进攻,可守住横门等陆路的大部队赶来!” 痛失爱子的李傕瞪着血红的眼睛愤怒道:“杀子之仇,吾必报之!谁要敢挡我就杀谁!” 不待贾诩再说,李傕已一马当先冲了出去,剩下的飞熊军紧紧跟随。 张辽留下收拾好残局,高顺此时正带着陷阵营往北面的横门而去,刚好与李傕相遇。 李傕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即挥舞钢矛直取高顺面目,高顺双手抓枪弹开了李傕的矛!然后反守为攻直取李傕咽喉,李傕侧身躲避。 李傕大喊道:“好枪法!”高顺回:“彼此!”两人再次交手,李傕和高顺同时挺腰直刺,枪尖和矛尖相撞! 二人的兵器,瞬间因为力道而呈s形再弹开!李傕二人虎躯一震,高顺收回长枪,舞成划圆圈状! 李傕一抖枪尾,形成五六个枪头向高顺刺去!高顺将枪舞得呼呼生风,不断打落李傕刺进来的矛;二人你来我往的鏖战着! 此时城头上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两座城门不断派兵往横门城楼涌来!城墙上的横门守军不断被挤压,死伤满地。 贾诩亲自督战,不断砍翻后退的守军!但战局,还是朝不利于他们的一方发展着。 李儒得知政事堂动用重弩守卫后,便知道李傕他们不可能攻进未央宫了。要知道当年秦朝大将军蒙恬,可是用秦弩在河套歼灭了三十万匈奴! 为此,他决定一不做二不休!泬水边的茅房,喊杀声不断从不远处的横门城头传来。 “座山雕见过文正公!”一个秃头男正向李儒行礼。李儒笑呵呵地上前将他扶起:“大侠不必多礼,且坐且坐!” 这个座山雕并不是飞狐的成员,而且一个江湖有名的游侠。前些日子李儒可是花了重金将他请来,作为必要后手。 那个正襟危坐在蒲团上,面无表情:“不知文正公招在下来,可是有何吩咐?”李儒心中暗赞,跟直率的人说话就是方便! 李儒走近,轻声地在他耳边说了两句。秃头男偏头瞪大眼睛看着李儒,李儒故作失望:“唉,此时确实难了点!” 秃头男裂开带着刀疤痕的大嘴:“是有点,不过只要文正公能出个合理的价钱;也不是办不到!”... 高顺和李傕已近大战了三十余合了,依旧未能分出胜负;而双方的军队也各有伤亡。 这时张辽率领千牛卫赶来加入了战斗,飞熊军退居劣势!而李傕也冷静了下来不再恋战,慢慢往横门撤退...##### 第16章临阵倒戈殇徐荣 横门守军终于扛不住从两面不断涌来的官军,开始出现投降或溃退!贾诩见此状,也只好退到绞盆的位置死守。 李傕兵马且战且退,贾诩随后也趁机混了进去退走出城!而城内军队则以摧枯拉朽之势,扫平了横门一带的余孽... 未央宫,此时刘协已经被三公们从政事堂赶回宫中歇息。 但他却没有下榻睡觉,而是穿着常服披着大衣立在天禄阁废弃的地台上;眺望着正北方。 左令扫视一眼这个光秃秃的地台,凸起在平地近三丈高。这里曾作为存放图书之所,但两百年前被王莽给毁了。 左令胆忧地看向刘协:“陛下,这边风大,着凉了可不好!”自己有如今的地位完全是刘协所赐,当然不希望他出事。 “李傕能攻过来么?”刘协这话像是问左令,又似问自己。历史上李傕就是因为里应外合拿下了长安,不知道会不会改变。 左令清清嗓子安慰道:“陛下,有张辽高顺二将加上弩阵,金吾卫也已全部登上了未央宫墙!奴以为除非李贼会飞,否则绝对难以逾越这个鸿沟!” 左令的话虽然铿锵有力,但刘协前生阅人无数;岂能听不出他说的话并没有什么底气。 刘协回头微微一笑:“朕来告诉你吧,李傕必败!”左令并没有惊讶,而且怔怔看着刘协,等待下文。 “一者,谋事不密!他在渭南暗中笼络数万散军,还以为朝廷不知情!”说到这里刘协顿了顿,嘴角一抽。 当初他听闻此事后,立即发了手札去政事堂;希望他们拟旨赦免叛军罪孽。但却被政事堂联手驳回,还斥责了刘协一番。 “二者,用人不察!他们完全可以凭借横门直取未央宫;却又捎上张洪一起。”左令略略皱眉疑惑地问: “多一分力多一分胜算,如若张洪部够隐秘,这岂不失为一妙招?”刘协看着两个宦官正窃窃私语,大声说道: “秘密秘密,越隐秘就越密实!两个人知道叫秘密,两百人知道还叫秘密吗?”左令恍然大悟,刚想开口说话后方却传来声音。 “陛下!奴知罪,奴知罪!”左令身后两个宦官同时跪下,向刘协磕头求饶。刘协一冷哼:“你们俩鬼鬼祟祟,在说何事?” 左令不满看了他们一眼,这俩家伙老是在背后议论是非,这回给抓个正着了!他扯起尖声:“还不快说?” 一个瘦瘦的宦官支支吾吾道:“奴...奴听闻虎贲将军王越,时常在树梢上歇息;所以感到惊奇!” 刘协眉头一挑:“是么?”另一个宦官急忙点头:“千真万确,是奴亲眼在沧池边所见!” 树梢上睡觉?刘协想不到王越这个牛人,还能妖孽化到这个程度。哪天有空,一定要会他一会! 刘协刚想开口,又一个宦官飞奔而来:“陛下,贵人派奴来请陛下及早回去歇息!”刘协点点头:“朕知道了!”... 桂宫中一个宫殿顶上,一个身配长剑的黑衣人,看着缓缓行进的玉辂;露出像看猎物一般的笑意... 界休,曹操大营中,曹操正在吃晚饭。戏志才正看着地图紧皱双眉对曹操道: “主公,这两天匈奴不断向我军进攻,看似猛烈但又后继乏力!这根本不似要救回刘豹的样子,反而像迷惑拖延?” 曹操喝了一口驴肉汤后,目光深邃看着外面道:“嗯...我也觉得是,刘豹现在怎么样?” 戏志才面无表情道:“死不了!”曹操好像猛然醒悟了什么,随即拿起筷子又说道: “可多派斥候前去探查,还有要向后方的袁绍他们通报!”戏志才恭敬道:“是,主公!” 于扶罗此时正在山谷间休恬,匈奴们也拿出肉干啃起来,有的甚至倒头大睡。 连续狂奔了一百多里,还是山涧小道,就算是骑马也吃不消。但两边的山上不断传来虎狼的声音,使他们随意不敢放松。 于扶罗对刚回来的斥候道:“还有多远才到杨县?”斥候恭敬道:“报大单于,还有一百里!”于扶罗点了点头:“把刚刚收到的鸽信给我!” 于扶罗摊开麻信纸一看,果如他所料;只有韩暹率部前来,李乐胡才他们没有来。 收起信于扶罗心一横,只有一部就一部吧,总比没有强,这次他一定要击败这些汉人,重振大匈奴! 忽然,他双眼闪过一丝精光!他随即拔出背着的弓箭,上弦后瞄准山洼处! “嗖!”一条利箭飞去,随后传来一声狼嚎惨叫。他收起弓箭,仰头向天大笑... 袁绍中军大帐,一众诸侯席地而坐,袁绍拿起酒杯笑道:“那匈奴当真是东施效颦啊! 数百年前他们祖先,就是仗着自己没有补给线,来去如风、时常偷袭王师的粮道! 使得王师以及孝武帝头疼不已;如今却是学我们王师拉起补给线来了,没成想连太子都赔了进去!哈哈!” 众诸侯轰然大笑,袁术站起来对众人笑道:“怕这次功劳又给曹孟德那厮给捞去了,我等真是当跑腿的命啊!” 公孙瓒放下酒杯调侃道:“要是这次曹孟德还敢自个儿吃干抹净,我就跟他绝交了!” 老陶谦也凑个热闹道:“真如伯珪之言,我必定上表圣上参他一本!”袁绍闻言斜瞥了他一眼,故意转移话题道: “唉,当年若不是董贼开进了洛阳,并州空虚,匈奴必不敢猖狂若斯!” 杯来盏往诸侯们大多已有几分醉意,听闻袁绍说起董卓,立马七嘴八舌的骂了起来... 骂了大半个时辰刘表红光满面道:“那董卓当真可恶,竟然逼死何后,鸠杀少帝,扶立伪王...” 刘表说到这句,众人勃然变色!连刘表自己都惊出一身冷汗;有人惊讶、有人愤怒、有人会心一笑或认同... 这些被坐在上首的袁绍尽收眼底,而后笑着打圆场,一指刘表道:“景升你还是这般不胜酒力啊!” 刘表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赶紧道:“我这酒后乱言的坏习惯,老是改不了!还望袁老弟和诸位勿怪!” 在一旁的袁术,端起酒杯口中冷笑。只听他低声喃喃道:“酒后吐真言,正此谓也!”张邈瞥了刘表一眼,认同地点点头。 袁绍继续笑道:“呵呵,那就回去歇息吧,时辰也不早了!”说完举杯:“来来来,景升乃是酒后之言,大家不必放在心中,我等共饮此杯!”... 刘表自罚了三杯后,在文聘的搀扶下离开大帐。走到帐门时,却回头感激地对袁绍一点头。 袁绍也趁众人没注意,微微一颔首!这一下袁绍出乎意料地了解到,原来刘表也有和自己一样的心思... 渭南,清晨;郭汜正准备继续对这座摇摇欲坠,又始终无法拿下的城池,发起一次更猛烈的进攻! 但他却听到斥候来报,说西边二十里外发现大股官军杀来!郭汜立即率军两万前去对付,剩下的继续围城... 徐荣骑着高大的西域宝马,向前行进着。这匹马是当年董卓所赠,没少被人眼红过。 但今天这头能听懂人话的畜生,却浑身无精打采。若是平时看见这官道旁绿茵茵的青草,还有几只觅食的麻雀飞过;它必定会奋蹄疾奔! 徐荣看着这匹良驹,想起了原主董卓。他从军近十年一直在佰长的位置呆,直到当年被调去征讨王国之乱;被董卓赏识。 虽然对董卓有过感激之情,但他并没有死心塌地的效忠董卓。他心中非常反感这个淫乱宫廷、滥杀百姓并烧毁了洛阳的贼子。 出身乐浪(朝鲜)玄菟的徐荣,骨子里只认同保家卫国的军人;而鄙视劫略百姓的兵痞! 这时长着一双细长眼、鹰勾鼻的胡轸驱马上前阴恻恻地对徐荣说道: “徐将军,你收到消息了吗?长安城内益州兵作乱,听说冲进了未央宫,徐将军有何打算?” 徐荣目光如炬看向胡轸: “凭借益州兵那群乌合之众,万万不可能拿下未央宫控制朝堂!我等从军吃饷之人,只需完成上峰交待的任务便可!” 同为凉州人,胡轸和杨定早就和西凉军串通好了。只是胡轸觉得徐荣是个不可多得的帅才,才想笼络上徐荣;好作进身之阶。 如今见徐荣非但不为所动,还警告自己,他心中勃然大怒,冷冷道:“那祝将军旗开得胜!”说完,调转马头走了回去。 徐荣早就看出胡轸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但此时他还是希望胡轸能守住左翼。 胡轸回到自己的本部中,杨定却过来问道:“文才可探到徐叔茂的口风?”胡轸冷哼道: “这个东胡蛮子非但没有倒戈的打算,还教训了轸一番!”杨定露出一丝厉色道:“那咱就来个釜底抽薪!”... 胡轸离开后没多久,前方的斥候就回来禀报道:“将军,郭汜贼军已赶到前方十里处!” 徐荣一扬手:“全军列阵,准备战斗!”胡轸佯作领命,实则安插自己的人进去徐荣的军中。 他们散布渭南已被攻陷、长安被发生内乱,未央宫和天子被控制等谣言;严重动摇徐荣部军心。 对于骑兵来说,平地十里不过数刻钟的路程罢了;刚好当做热身运动和冲刺! 郭汜没多久便发现了严阵以待的徐荣大军,偏头问亲卫校尉道:“胡轸和杨定确是在对面军中?” 那校尉猛点头:“确实在对面军中,已经约好一同夹攻徐荣!” 郭汜一颔首,喝令道:“大军全速前进,直接杀入敌军之中!夺得徐荣首级者赏金五千!” 亲卫校尉率先举起横刀:“杀!杀死徐荣!杀死徐荣!”西凉军喊着口号士气如虹杀奔过来... 徐荣下令:“弓箭手准备!”突然后方一片哇然;徐荣一回头,见胡轸和杨定竟然临阵倒戈! 他们打出诛杀徐荣的口号,从左右两翼向徐荣的中军杀来!徐荣本部大多是西凉人,抵抗者寥寥。 徐荣当即大怒:“贼子竟不顾大义至斯乎?”徐荣的亲兵校尉徐朗大喊道:“将军且宜速退,迟则生变!” 说完命令亲卫们道:“掩护将军逃脱!”徐荣也意识到自己控制不住这支军队了,立即打算在亲兵的掩护下逃脱... 但随后却陷于西凉军重重包围之中,越是挣扎越陷得深!这时徐朗眼尖,一指徐荣头顶:“将军,把金盔予我,我吸引敌军,将军且向南突围!” 徐荣看了一眼这个从当初击败孙坚时,开始就跟随自己的亲兵校尉。想到了当年击败曹操时的情形,双眼含泪解下了头盔...##### 第17章碧波明悟万事艰 李傕败退后,守军们重新夺回了横门。经过一夜的收拾,除了地上斑斑的血迹显示着昨夜战斗的惨烈之外;一切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而高顺也率军追杀出了十里,俘虏数百人后便回到了长安城。刘协亲自任命张辽,为横门临时守将。 未央宫,刘协正听着左令汇报组建不久的情报组织“赤龙卫”;别称“鹰眼”的最新消息。 这支新近用内库的钱砸进去组建的组织,目前由左令管理。由李青等原班人马作为骨干,已经发展到几十人了。 “根据什长代号‘暗夜猎手’的报告:在东西市投毒的,正是当年董卓的细作军‘飞狐’所为! 目前掌握这支军队的正是李儒,他并没有被杀!但这次的战俘里面,他并没有在其中。” 刘协用手指敲了敲矮几,心道:难怪那人被张辽抓住后便咬舌自尽了,果然是特工死士! 刘协皱着黑亮清秀、如双剑一般的眼眉,看着左令问道:“有没有查到李儒的下落?” 左令翻开另一张整理好的宣麻纸,恭敬道:“据李瑾的家丁说;有一文士在董卓被诛杀之后才来到李瑾府上! 但名为家丁,实则为宾客;而且,有个侍女暗中听到李瑾叫他的表字文正!奴刚才,已经派人去核实了。” 刘协嘴角微微翘起:“哦?这就不奇怪了!必须要查清他的下落,要隐蔽...”这时一名侍卫从外面跑了进来: “报...禀陛下,派去救援渭南的近一万大军尽数投敌,主帅徐荣下落不明...”刘协忽然想起历史上也是这情形,他一拍额头! 笨啊!这不是送人头,啊不,是抱薪救火么?本来就兵力劣势,现在却因为自己犯了一个低级错误,导致兵力对比悬殊! 左令连忙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一个宦官,走了上前关心道:“陛下,可是不舒服?” 刘协放在案几上的左手伸了起来,向左令摆了摆:“没事,让朕冷静一会...”左令意会,拿回东西示意宦官们退下。 他也轻声说了句:“陛下,那群西凉军倒戈得好啊!”说罢,转身向外走去。 刘协嘴角一抽,这没卵人怎么这样说话啊。他沉声叫唤:“站住!”左令立马停下脚步。 别看小皇帝年纪轻轻,但只从他病好了以后;比以前更具威势了,以前左令是敬畏的,不过是他的身份。 刘协也自觉严厉了点,放缓口气道:“你刚才的话是何意?”左令却没有直白地道出来,而是拉着尖嗓子: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刘协没口气地白了他一眼,以为他说风凉话。但随即他便拍案而起! “妙,妙极了!”说完,他掏了掏衣袖,取出一个纹着海洋的锦囊,上前递给左令。 左令一脸懵逼,但接过这一尺见方的锦囊,他立马觉得欢喜异常。刘协心中暗笑,自古宦官爱财,果如是! 送金银钱财,毕竟也有量。但送个个装黄白的锦囊、还纹着海洋的;则是无量了!由不得这货,不死心塌地跟自己! 左令眉开眼笑,连连谢恩。刘协继续道:“这未央宫现缺一常侍总管,不知你可能胜任?” 左令几乎激动得飙泪,虽然只是从五品,但这恩遇已经跟隆重了!刘协挥挥手让他退了下去,独自坐回蒲团;心中想着: 这些危险的定时炸弹,还是早炸好过晚炸;远炸好过近炸!只是徐荣却是个人才,死了怪可惜... 原来当天,徐荣和徐朗交换服饰盔甲后,便分兵突围!徐朗使尽吃奶的力气,不断杀翻堵截的叛军,成功引起了郭汜等人的注意。 叛军们喊着杀死徐荣的口号,不断向徐朗他们涌去!换装之后的徐荣压力大减,挥舞着长柄三尖两刃刀不断砍倒堵截的叛军! 叛军们见他武勇难挡,迅速收拢起来向徐朗围过去!徐荣一行成功杀出了一条血路,冲了出去... 而徐朗等人却越陷越深,最终被如海洋一般的叛军绞杀殆尽!可怜的徐朗,被争功劳的叛卒们瓜分了... 政事堂中,一众重臣们早已盘坐等候。左令更衣后,乘坐玉辂往东边而去;穿过东宫门来到丞相府中。 王允轻抿一口茶水,看见刘协驾到,连忙放下来和众人一起躬身拜道:“陛下圣安!”刘协一颔首,示意他们坐下。 刘协环视一眼,率先开口道:“诸卿想必也听闻了徐荣战败的消息了吧?”众人皆点头回应。 他们作为朝廷首脑,当然首先知道这些事情。刘协继续道:“接下来李傕他们必定会聚大军猛攻长安,恶战已无可避免!” 众人对视一眼,齐齐起立躬身:“誓死保护陛下!”刘协点头道:“诸卿忠心朕深有体会,如今且合计一下如何迎击叛军!” 按惯例马日磾先出来道:“陛下,马腾韩遂已率军来到雍门外,另外皇甫将军已经过了华阴!”刘协一颔首:“那太尉准备怎样做?” 马日磾捋着花白的胡子胸有成竹道:“可令马腾韩遂率部东去首先拦截叛军,高顺将军率陷阵营在后方压阵! 如此,既可避免徐荣之厄,又可彰显陛下对马腾韩遂的信任!” 黄琬这时出列补充道:“陛下,臣建议立即征发城内青壮守城,以防万一!” 刘协非常欣慰,点头道:“黄爱卿这个建议不错,这件事就交给赵爱卿吧!”赵岐躬身领命。 刘协瞥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王允,微笑道:“王爱卿对太尉的策略如何看?”王允看了一眼马日磾,摇了摇头。 他对于军队调配、行军作战以及布局谋略方面,并没有太熟悉。要是胡乱否定有经验的马日磾,必定会被诟病。 随后他说道:“臣要补充一点,将长安城周围特别是东边的百姓,最好全部撤到东平乡!” 刘协眨眨了眼,这就是坚壁清野么。接下来刘协他们商谈了一些细节事宜,直至晌午方才散去。 回到未央宫中,刘协没有直接回到养心殿,而是好好逛逛这个相当于七个后世故宫大小的未央宫! 这是个巨大宫殿群,内有前殿和宣室、麒麟、金华、承明、武台、钩弋殿等宫殿,另外还有椒房、清凉、温室、玉堂、宣德、东明、凤凰、曲台、白虎、漪兰、石渠等等殿阁。 越过恢宏高大的前殿和宣室殿,穿过金马门。便看见宦者署的办公官员正在出出入入,在理清各项事务。 刘协踏着大青石铺出来的的大道行走,竟发现没有起伏!这让刘协再次对老祖宗的才智,感到赞叹不已! 转而向西去,来到沧池之中的凉亭上。一群水鸟受惊飞走,惹得菏叶在水中来回摇晃。 刘协站在池心亭中向远处眺望,一边是十步一亭、百步一阁的宫殿建筑群;而一边是碧波荡漾的沧池。 沧池这个人工湖泊,目测占地有千亩之多!需穷尽目力才能看到西面的土丘和宫墙;池中有不少人工小岛、荷花、龙船,还有数条画舫! 刘协吸了一口清新带着水腥和菏叶味的空气;怔怔出神:自己虽然来自后世又拥有先知先觉的技能,但要是小觑照样会吃闷亏。 比如这次西凉军叛乱,本以为自己已经免去了他们的死刑;就会改写这段历史。没想到,他们还是铤而走险了。 还有徐荣,上次他前去观军容时,见徐荣部军令如山。而徐荣本人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帅才,曾击败过后来魏吴两国的“先帝”! 而敌方领军的,又是谋略远逊于己的李傕的郭汜;没想到他还是败了! 幸好自己临时派人去支会他的亲卫校尉徐朗,叫他务必保住徐荣。如今虽然下落不明,但并没有消息说徐荣已亡。 否则,必然又是一场帅星早陨落的悲剧;自己的一统大计,将更加举步维艰! 接下来,必定要和贾诩李傕等人正面交锋了。自己手里只有一万直属军,和马腾韩遂的两万多附属军。 若是去硬撼李傕郭汜率领的六万多西凉军,胜负莫测!虽然西凉军不全是精锐,又编制混乱;但也拥有数量不少的攻城步卒。 自己只能下令招募更多的青壮来守城,等待皇甫嵩来救援了。 想到这里刘协灵光一闪!对啊,既然功防战不可避免,为何不主动去做准备? 想罢他当即转身对左令道:“备车马,朕要去东边的外城墙!”左令领命后前去叮嘱他手下的宦官,刘协原路返回。 渭南西,西凉军大营。李傕一行经过一日一夜的逃窜,终于在傍晚时分回到个大本营中。 郭汜樊稠、张济李蒙还有刚刚投降的胡轸杨定,纷纷出寨门外迎接。李傕得知郭汜大胜徐荣后,阴沉着脸。 他一言不发的回到自己大帐中,命令亲兵谁也不见。 郭汜他们见状,疑惑地跑来问贾诩。郭汜还是像以前一般恭敬道:“先生,这是怎么回事?” 一众人皆盯着贾诩黑瘦的脸,贾诩苦笑道:“张洪在城内谋划,要进攻未央宫和扰乱政事堂! 却被政事堂那班人提前得知,派张辽和伏完将他们剿灭了!后来将重弩拉了出来,趁夜色布置在东西市一带的华阳街上...” 众人听完后释然,郭汜笑着宽慰贾诩道:“先生不必气馁,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况我们一开始,也没想到会有机会攻占长安!” 贾诩放下了茶盏,暗赞郭汜说的对!自己等人如今,聚集了如此多军队才决定拿下长安的,这叫期望越多失望越大! 而此时的李傕,却不是这么想的!他回到大营后,看见一张张人脸都像实在嘲讽自己! 只因老二郭汜赢了,而他却不但失败了,还把飞熊军丢得几乎一干二净#### 第18章金城难救腐糜邦 长安城东清明门,春光明媚。刘协在京兆尹司马防、伏完等人的陪同下;登上了近三丈高的城墙上,东风拂拂,十里可见。 城楼高大的旗杆上端,一面绣有一条红色巨龙、黄底金边;巨龙盘绕着中间一个大大的篆体“漢”字的方旗,在迎风招展。 身着盔甲、腰挎大刀背着弓箭的士兵们,按每丈一人排列,延伸至远方。在宽约两丈的城墙上,远远的摆放着一具具强弩。 刘协深吸一口飘着花香的空气,虽然已是暮春;但长安城外的村落,各式各样的花朵还是别样红! 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刘协环视一眼四周;黄土夯实的城墙,笔直地延伸直远方。 一台蹲在城垛口前的机械怪物引起了他的注意,只见那近五尺长的巨臂,被两条粗大发黄的牛筋拉成弧形! 还有中间三支数尺长的短矛状物,但后末端却镶嵌着羽形木片。而卡住这些短矛的大木盒子后面,一个绞盆高高翘起。 刘协心想,这大概就是冷兵器时代的大炮!中国古代独步天下的战争之王——重弩了! 刘协走近了重弩,伏完向刘协介绍道:“这是去病强弩,城内的匠作新造出来的,三百步内可穿甲而过!” 汉承秦制,一步就是六尺。一尺的长度,各个时代都有所不同;现代是33厘米左右;而秦汉时是23.1厘米。 所以这个时代的人都记载身高八尺、九尺,其实并没有后世两三米那么高;八尺也就是185厘米这样。 刘协嘴唇一翘,去病强弩,霍去病?这真是个好名字!他口中喃喃:“去病去病,去国之病!” 侧后面的司马防听闻,备感新鲜,笑着说道:“陛下好句!”刘协回头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卿家八达更妙!” 司马防一怔,自言自语:“八达?臣家八达...”刘协转身摸了摸鼻子,暗道自己是否泄露了些什么?... 刘协伸手抚摸着这具半金属的强弩,虽然是新做出来不久;但金属部分已经有些锈迹了。 刘协想看看这种古代威力最大的武器究竟有多牛,视线移至城墙外。发现下面护城河百步外全是民舍,鳞次栉比一直延伸至十里外! 通往城门洞的大道上人来人往,内迁百姓、游子和商旅等络绎不绝。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刘协多数时间都是呆在宫里。 他就是刚才过来时,从车窗些许行人外,并未见民房。路边大多都是宫殿,以及京兆府这样的办公场所。 现在看到城外的景象,他方才相信汉长安在鼎盛时,确实人口过百万! 刘协一指居民区尽头问道:“那处可还有城墙?”伏完等人皆摇头,刘协皱眉道:“百姓全在城外,若有叛军攻来岂不首先遭殃?” 司马防苦着脸:“陛下,祖宗建制如此;况且,如今也来不及修外廓城了!”这数百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他怎么就不满意了? 刘协幽幽一叹:“萧丞相何其不仁矣,我等这些高高在上的天子朝臣;整天将勤政爱民挂在嘴边,却居在高大的城郭之中! 高枕无忧还要占据着大量空置的宫殿,将子民隔绝于外!” 伏完等人听完后羞愧满面,这时一个跟在最后边的文士却行礼道: “陛下请恕小臣无礼!萧文终(谥号)丞相未修外廓城非是不顾子民安危,乃是有史可循的!” 众人转身一看,此人三十岁左右,外貌俊逸,举止文雅而双目却锋芒远过一般文人。 刘协顿时心生好感,微笑问道:“哦?如此卿不妨告知与朕!”那人不顾众人灼热的目光,从容道: “先秦之时,孝公迁王都于咸阳;其时秦已施行商君之法‘功自耕战出’;国人闲事习武,平时下地! 其后南征北战击败魏国,秦逾强大!但至惠文王即位,咸阳城墙仅修成百丈! 惠文王随即下旨停止修筑外城墙;文武官听闻后皆来劝,惠文王却说道: ‘秦有四塞之险,兵将奋勇,向来只需出关攻击他国,而不虞他人来攻!若是让别国攻到了国都,则金城汤池也难救糜弱之邦!’” 听他说完后刘协恍然大悟,难怪后世考古学家们,都没有寻找到秦咸阳的城墙!原来咸阳根本就没有城墙,只有区别于外的宫墙! 在场恍然大悟的不止刘协一个,但区别在他们只是一时没想起;而刘协却是唯一感到震撼的人! 经过短暂的震惊后,刘协立即恢复了神色。自己在后世科技发达的时代,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刘协开口叹道:“后人只见始皇统一六国之伟业,却忽略了秦数代君主的殚精竭虑! 要想帝都百姓不受敌军所侵,必须拥有比敌军更强大的军队!坚固的城墙只可以守得一时; 而强大的军队却可以横绝大漠、直捣黄龙!” 众人齐齐躬身道:“陛下明鉴!”刘协嘴角一抽,颇感尴尬。这是他偶尔在小说上看到的句子。 刘协继续道:“当然,现在我朝虽还有强汉之名;但却是地方强、中枢弱! 叛军也即将到来,城外的百姓还是得全部撤入城内的!不可为那些所谓的虚名,而致百姓生死于不顾。” 那文士心中感概不已,自光武始至安帝之后便再没有出过有为皇帝了。如今虽然江河破碎,但尚有英主又何足惧哉? 刘协说着招了左令过来:“传令政事堂,命除了未央外所有宫殿放开,供城外百姓入住,不得有误!” 众人震惊不已,自盆古开天以来,就没有过君主将自己的宫殿给百姓居住的例子! 他们愣在当场,全被刘协这种大气魄折服!反应过来又纷纷跪下来了一句毫无新鲜感的“陛下圣明!” 刘协摆了摆手,叫左令前去传令,又对众人道:“不过是宫殿而已,朕自己住未央宫中已经足够甚至嫌大了! 而东边还有一座更大的长乐宫,北边有桂宫等宫殿;与其空置着不如放开予百姓迁入! 既可以避免生灵涂炭,又可以使民心向汉,何乐而不为?” 这时那个文士再也忍不住激动,双手伸向天道:“皇天不负,大汉终得明主,荀攸终遇明君啊!” 刘协又一阵惊讶,这竟然就是曹操的五大谋士之一,与“有王佐之才”的荀彧是叔侄关系,本人也是个了得的治政能手! 刘协眉头一挑,试探道:“可是颍川荀公达?”荀攸一怔:“陛下何以得知?” 刘协心中暗笑,颍川二荀在后世何人不知?他笑着道: “据闻曹孟德帐下有一得力干将,名叫荀彧荀文若,与其叔荀公达并称‘二荀’,乃是国士之才!” 左令看着刘协侧面若有所思,而伏完也同样疑惑刘协是如何知道这事。只有司马防轻捋长须,波澜不惊。 荀攸急忙一揖,谦虚道:“陛下,那只是坊间传闻罢了,不足为凭啊!”刘协收起笑容问道:“无妨,公达现居何职?” 荀攸恭敬道:“攸之职为政事堂员外,今奉杨司空之命特来陪同!”他现在虽薄有名气,但并未为人所重。 荀攸当年与人合谋诛董卓,因行事不密被董卓得知后下狱!董卓死后得已释放,本来打算弃官返乡。 但得知刘协组建了政事堂之后,觉得还是先留下来观察一阵,后来被政事堂征召为员外郎。 刘协点头道:“以公达之才居一员外郎确是屈才,明日可来未央宫报到,暂时在朕身边在郎中吧!” 众人纷纷投来羡慕嫉妒的眼光,而他自己则兴奋异常,大声应诺! 刘协再度看向城外的民宅,对伏完道:“这些民舍待百姓都迁进了城内后,不知敌军来到会怎么做呢?” 伏完当即道:“必定会拆除用来造攻城器械!”刘协摇摇头:“太可惜了,若是必然被毁的话,得毁得有价值!” 士孙瑞问道:“陛下,可是待叛军开进来后,一把火焚毁这些民宅?” 要是别的迂腐君主必定大摇其头,但刘协却点头:“此计可用,但必须待紧要时刻! 但朕有一设想,若将一批身手敏捷的弓箭手,埋伏在这些密集的民房之中!不断从各处放暗箭,扰乱敌军攻城!” 熟悉战阵的伏完,想了想却摇摇头:“陛下,若臣是李贼必定事先放火!将这些碍事的房屋,给清理干净!” 刘协嘴角一抽,看来自己还是想的太天真了。他清清嗓子掩饰尴尬,一指护城河外的杨树道:“可否让朕一观这强弩的威力?” 城门校尉崔烈亲自上前一礼:“陛下有命,崔烈岂敢不从?”说罢喝了七八个士卒过来,一同搅拌拉开了牛筋上弦。 调整好望山后,崔烈用刀柄一砸扳机,三支一尺长的大铁箭呼嗖而出!尖锐的破空声响彻城楼! 啪!一阵撕裂声传来,一百五十多步外的大杨树被两支铁箭击中树干!强大的冲击力,竟将直径一尺多的树干拦腰射断! 大树轰然翻落护城河中,几只无辜的野鸭子被打沉水底!刘协双眉一扬,随即抚掌道:“好!有如此利器何愁贼军不败?” 众人皆恭贺刘协,伏完却小声对刘协道:“陛下,这强弩虽好,却是容易损坏,而且匠造不易! 如今整个长安城也就一千来具...”刘协并没有感到不满,而是问道“匠作监在何处?”##### 第19章万物之存皆有道 刘协在司马防的带领下,刚要下城楼前往将作监;却发现城楼另一侧,一架令眼前一亮的事物。 四根冲天而起的木柱,构成的大木木架下。两个壮汉正在搅动一具大木滚桶,一条粗长的绳子延伸到木架顶端垂下。 粗绳子受到木桶的拉力,不断卷起;约莫一刻钟后,绳子另一段拴着的一台板车子被拉了上来。 刘协一阵好奇,连忙走了过去。这时两个壮汉用力参着搅棍,另一个壮汉伸钩子出去,就要把它拽了过来。 刘协眼前一亮,这不是人力升降机吗?忽然,滚桶传来一声清脆的断裂声,里面卡着搅棍的木条折断了! 滚桶飞快地逆转,就要被拉过来的板车,以落石的速度飞快下滑!“轰隆!”城墙下烟尘滚滚,惨叫声一片! 刘协眉头一皱,连忙上前扶着矢堞往下看。只见墙角下的黄土地被砸出了一个大坑,乱飞的箭矢击上了周围的不少的民夫。 这时一个看似文士却又像武夫一般健壮的小官,上前惶恐道:“小臣愚钝,致使酿成此事,甘愿受罚!” 刘协回过头来,一言不发地审视着他。这时,那仨壮汉见状也急忙跪倒在地,连连请罪。 司马防见刘协不说话,以为就要责难他们;他连忙上前呵斥:“马析,你是如何木匠首的,竟犯如此巨错!” 马析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连连叩拜:“在下愚鲁,这轱辘内可能错用新木了!”司马防冷哼一声,回头对刘协道: “陛下,马析过失伤人!臣建议罚他半年俸料,以作惩戒!”马析低着头,冷汗淋漓。 刘协冷眼看着司马防二人一唱一和,心中暗笑。你都把他的罪定在过失伤人了,朕还能说他故意杀人么? 我刘老三是这么小肚子鸡肠的人么?况且,这还是个技术工人。 司马防也是七上八下,他素来也是如同其他文人一般,视这奇淫技巧为贱业。但他唯独对这马析,另眼相看。 刘协微笑着摆摆手:“无妨,当年蒙恬修长城也曾倒塌数百里,死伤民夫无数;却也未见始皇帝降罪蒙恬。” 马析见刘协居然把他跟蒙大将军相提并论,顿时受宠若惊: “陛下,臣智鲁手拙,今又出此过失;焉能望蒙大将军之项背,只望陛下恕罪;好让小臣能改进此物!” 刘协也意识到以自己的身份,把人夸得太高后果会很严重的。他偏头看一眼木架,顿时灵光一闪。 他对马析一颔首:“嗯,你且起来吧,朕只是打个比方罢了;你的请求朕准!” 马析就要躬身谢恩,刘协却继续道:“不过,朕有点不成熟的想法,若是大匠能采纳则采纳,不采纳倒也无妨!” 周围人惊讶地看着刘协,心道这小皇帝又要玩什么新花样了。伏完凑近低声道:“陛下,这些事不要随便指导为好!” 刘协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神带着长辈对晚辈劝告的真诚,并没有恶意轻蔑。刘协微笑点点头,表示领会得。 他当然知道伏完所指何意,无非就是外行人不要随便指手画脚;免得到时候弄出画虎不成反类犬,就会被人诟病。 但他刘协是一般人吗?他前世虽然初中没毕业,但却闯荡江湖多年;见识过,也做过不少行业。 对于这种低级机械原理,就是后世的小学生也能道个一二三来。以他数十年的经验,定当不会犯鹅鸭颠倒的错误。 刘协再度摆摆手,伏完无奈,只好退了回去。马析虽然惧怕皇帝的权威,但在老本行上,还是信心满满。 只见他躬身道:“请陛下明示,小臣必然洗耳恭听!”说完,将腰身挺得笔直,一点不像他说话那般谦恭。 其他人也缄口不言,静静等待刘协说话。有那么几个小官,甚至想看看皇帝是怎么在人前出丑的。 刘协心中冷哼,竟然看不起哥青春年少?待会哥一定让你们惊容一片,眼镜一地! 刘协对马析徐徐道:“不知马卿,可曾得知将重物拉升还有更方便省力之法否?” 马析摇摇头:“除了这绳索拉升方便外,别无他法!”刘协继续微笑道:“那你如今之法可算省力方便?” 马析微微昂首,带着些许傲慢:“当然,从前人在上方,用绳子直接拉升!如此既伤腰骨,又拉不得太重!” 刘协没太在意,这时代有一技之长的人都有傲气;三顾茅庐就是这么一回事。 刘协没有说话,而且上前取下那个滚桶,用锤子熟练地敲下里面的木条。然后,将一条三尺短棍串在其中。 他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将滚桶递给一个壮汉,让他双手握着短棍两段。自己也取一条绳索,扎着一块石头半绕滚桶放下。 刘协抓着绳子另一段走远,然后右手轻轻用力一拽,滚桶咕噜噜地转动起来!石头便由壮汉脚掌前的地上,一下拉升到他下巴不远处! 其他人都看不出有何不同寻常,但马析却双眼放光,死死盯着滚桶!他刚要大声叫绝,却被刘协止住: “就是这个理,还有这搅拌滚桶也不需要这么大,有数寸径圆便可!这搅棍手握处卡上一条竹筒,就不用损手!” 马析目瞪口呆,良久后一躬身:“听陛下一席话,胜造十年车!小臣这就回去让人来改造这木架,装上滚桶!” 刘协嘴角一抽,在这个没有动力机器的世界,也就这种办法既省力又简单了。不过这样就折服,未免太没挑战了。 他连忙道:“且慢!”马析停下脚步,回头道:“陛下还有何指教?”刘协故意问道:“你改造后,还拉车子?” 众人一通疑惑,马析同样道:“陛下此言何意?”刘协一指着木架道:“有如此宽大的架子,却拉一台一台板车;不觉大材小用吗?” 马析也看了看木架,解释道:“非是小臣没想过,而是两台板车上下,容易碰撞!”人群中窃窃私语,都在认同马析的话。 刘协却摇摇头:“朕非是这个意思,而是想在里面装一个大木框,这样又何止每次拉一车?” 马析大感兴趣,连忙又问:“那也会碰撞啊...”刘协摆手止住他,笑着道: “这就是你要想的,朕只需看到结果!还有要告诉你一点就是,这个木框的原理,可以应用到推车前进上!” 刘协说完,一指远处;两名壮汉正奋力地将一车箭矢推走,奈何由黄土夯成的城墙上并不平整。 两人既要用力推,也要防止车子侧翻,约莫一刻钟也只走出了两三丈。这样的速度,得耗费太多冤枉力了! 刘协的设想,就是将后世轨道应用起来,提高运输效率。当然,他不可能手把手地教这些工匠。 授人以鱼不如教人养猪,该说的刘协已经说过了。若是把思路全部灌输给他们,不说他们能不能全理解;就是能理解也是拔苗助长,毫无益处的。 马析若有所思,向刘协拱拱手走下城楼。众人见马析这个木工大匠,居然没有驳斥刘协这在他们看来的无稽之谈! 司马防暗暗称奇,对刘协问道:“敢问陛下,刚才这一原理是如何得知的?臣博览群书,并未有此记载!” 刘协摇摇头:“《墨经》中就有记载,在这滚桶上马卿就应用上了,只是没有认真深入去思考罢了!” 顿了顿,刘协大声对众人道:“日常的事物,只要认真观察,总会有所发现!比如鲁班见菏制伞,见芒叶造锯!” 正在甬道下城的马析,听闻刘协的话,止住了脚步。口中喃喃着刘协的话,脑中飞快运转... 司马防身后的武将文士们,却似懂非懂。既叹服刘协天生聪颖,又觉得他是误入歪门邪道中... 渭南大营,叛军们正开回走动,各自收拾着行装。随着皇甫嵩军步步紧逼,留给李傕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要么攻下长安城,要么先灭掉皇甫嵩。很明显第一条看起来,要比第二条胜利几率大! 皇甫嵩名扬天下数十载,人家从军的时候,李傕他们还不知道在哪玩泥巴甚至还没出世呢! 这天,郭汜带着一众将校再度来到了紧闭数日的李傕大帐前。他们每天都在门外,劝说李傕赶紧抓住时机! 要不然就直接回西凉,在黄河西割据一方,岂不意外快活? 今天他们终于有些不耐烦了,这些五大六粗的军汉们,可没有这么好耐性!心直口快的李蒙,实在忍不住破口骂道: “牛鞭儿,你他娘的要是没死留给老子滚出来!现在呆在里面算个啥事,牛粪落地也有个声!” 有了一个带头就有第二个;杨定王方等人,也跟着大骂李傕如绣花之妇,缩头王八。 李傕只想静静地呆几天,看看他们是否还心向自己。现在觉得也是时候出去了,他还有宏图大志要实现! 但刚刚站起来的时候,却听到帐外的将校们在大骂自己,而郭汜竟然没有阻止! 李傕丧子之痛和背叛之感齐齐涌上心头,穿上盔甲持剑猛地劈开了帐门布!脸色阴沉得可怕地站了出来,如刀子一般的视线扫过众人。 李蒙他们赶紧闭嘴低下头,李傕双眼瞪着郭汜喝道:“各人回去收拾,全军放弃渭南西行长安,不得有误!” 众人悻悻,识趣地领命而去。李傕望着郭汜的背影,一道阴狠的神色一闪而逝。 李傕回到了帐中,他的亲兵校尉李霸端上膳食对李傕道:“将军,是否要通知文和先生前来商议?” 不提贾诩还好,一提到贾诩李傕就怒火冲天!抓了抓昨晚被妻子拧得几乎要甩掉的耳朵,李傕沉声道: “哼!我军只需堂堂正正便可攻克长安,不需要他的阴谋诡计!” 贾诩帐中,书童转了进来道:“先生,郭汜将军派人来通知,说午后全军开拨前往长安,请先生收拾一番!” 贾诩一点头道:“李将军那里没有来消息?”书童连忙摇摇头,贾诩叹了一口气示意书童退出。 贾诩从袖筒中取出了同乡段煨寄来的信件,里面不用想都知道是说朝廷希望他弃暗投明之类的话。 可是现在胜负未知,投过去万一长安陷落他贾诩还有脸见人吗?不到最后一刻贾诩绝不想轻易改换门庭,他不是吕布! 乱世之中最重要的,不是有多大的才干。而是有一颗,能让人看到的忠诚之心和不曾叛主的名声... 并州杨县,田野上的农人辛勤耕耘,似乎北面的战争跟他们毫无关系!并不是他们冷漠,他们同样仇恨匈奴! 只是他们都坚信:官军出手,匈奴必走;官军出寨,匈奴必败!这是大开拓的汉民族自信心,他们坚信能踏平一切! 袁绍得到曹操和白波帅李乐的快报之后,精骑四出探查!当他们行军至杨县以北后,终于有探马开报,西二十里外发现大量匈奴! 袁绍中军大帐中,袁绍正和一众诸侯商议如何应对,袁术侃侃而道:“可佯作不知暗做准备,待匈奴杀到反过来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袁绍大摇其头,心中暗道:‘你们这些人,对我都只是表面服从罢了!真要像你说的这样做的话,想不败北都很难!’ 公孙瓒就知道袁绍不同意,当即道:“不若我等原地扎营,各人寻地方藏好,匈奴来袭营时我军一同杀出,必定使单于无法夜遁逃!”...##### 第20章马家有儿年十六 袁绍双眉一扬,这公孙伯珪还算靠谱点!但是他还是觉得太被动了,这是一场对胡虏的战争,太被动必定让人诟病。 田丰洞释了袁绍的心思,出来道:“诸公,请听田丰一言!”众人早有耳闻田丰之名;加上现在袁绍是主帅,这面子是得给的! 他们纷纷点头道:“元皓但说无妨!”田丰转身看向袁绍,袁绍微微点头,田丰徐徐说道:“匈奴特意绕开曹操而来袭我等中军,分明就是一种蔑视!” 诸侯们个个脸色沉了下来,他们都知道是因为上次讨伐董卓的事。 田丰见诸侯们因自己一句话而色变,一阵自豪。他顿了顿,挺直腰梁目光炯炯道: “而我等行军不疾、以逸待劳,何不主动出击?匈奴欲袭击我等必定一路狂奔到此,士气已衰! 我等正好可以将他们迎头痛击,打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进而击溃甚至歼灭!好教世人知晓,这天下的英雄不只有他曹孟德一个,在座诸公也不遑多让!” “好!”众人击案抚掌,袁绍也重重地点头:“元皓此言大善!”他们都一致同意田丰的计划! 当然,最赞同的就是后面一句。 他们纷纷回去准备出击匈奴,再创卫霍之功!而袁绍心中更加看重田丰,而把劝他缩在冀州的许攸平生几分厌恶... 河东界休境内一马平川,但南边有一高地突兀起来。立在这高地上,可以将北面平地景象尽收眼底! 而对于南边,则是正好卡在谷道之中,居高临下势如破竹!这绝对是兵家必争之地,但首先到来的匈奴,竟然对此不屑一顾! 他们在把营寨扎在低洼的汾水边,以方便饮马取水。而曹操原本以为要用武力夺取这处高地,却没想到匈奴根本就没在意! 随后曹操也不客气,直接把营寨修到高地上面。呼厨泉几次打算突袭,都被曹操挫败!他每每在平地上望破兴叹,无可奈何。 战马背着人爬上山坡已经很不易了,哪里还有爆发力攻营?况且能在铺天盖地的箭雨下冲锋,能成功上到坡顶的匈奴能几个? 此时,青州兵们正在营中,大口吃马肉庆贺。他们又一次挫败匈奴,得到不少战马和马肉;更多的是匈奴特产马奶酒! 中军大帐中;确认于扶罗南下后,曹操聚集众将一同商议。戏志才首先出列道:“恭喜主公这次将旗开得胜!” 曹操轻抚横须微惊道:“志才,匈奴尚有八万控弦之军,言胜还早啊!”曹操口中虽然这么说,但脸上的浅笑还是表露着期待。 戏志才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下,微笑道:“想必,主公已然心中有数!匈奴昏招连连,败因有五 :一者屠杀百姓,使得后方不稳;在我大军北进后,反抗尤为激烈!他们常常劫杀或焚毁匈奴军粮仓禀,此人心之败; 二者因惧怕主公之威而南下,以疲弱之师,却攻击兵力对等且士气正旺的中军;此策略之败!”戏志清清了请嗓子又道: “三者留野心勃勃的胞弟呼厨泉在后方,又兼其本身谋略不足;此用人不当之败! 四者不顾归路被断之险,南下孤注一掷(借用,三国时并未有这个词)此料敌不明之败! 五者竟然联络白波军,殊不知黄巾亦是汉人!他们必定会报信与袁绍;此行事不密之败!” 戏志才说完后,一众将领目瞪口呆,旋即斗志昂扬!匈奴就像一脚就能踢烂的尿缸,何不趁此势多捞点功劳? 曹仁曹洪、夏侯兄弟、李典乐进等武将纷纷请战!曹操心中感叹,有个好助手就是轻松。若是自己跟他们说,根本没这效果! 就像自己夸赞自己会乏味,别人夸赞就会心中欢喜;一样的道理。曹操站了起来,虎目烔烔环视了众将一眼,随后说道: “很好!这次无论袁绍胜败如何,我军必须将北面的匈奴赶尽杀绝!即便袁绍败退了,我们也可以趁机占据晋阳!”众人纷纷请命愿作先锋,曹操摆摆手却道: “此次为防止被匈奴各个击破,尔等各自领本部齐头并进;记住,多带弩弓箭矢!”众将领命而去准备,曹操见戏志才似乎心事重重,问道:“志才可是想府中娇妻了?” 戏志才摇头苦笑:“非也,我在想关中那边的事,听说李傕郭汜劫略新丰直扑渭南、长安!朝廷若抵挡不住,关中必为贼寇所据,到时此祸恐怕比匈奴更甚啊!” 曹操心中不希望朝廷过于强势,也不希望朝廷被人控制。他无奈的对戏志才道: “我等只管击败匈奴吧,关中太远我们的手还伸不到这么长!”戏志才叹道:“只好如此!”... 长安城东六十里外,农民们种下的小麦此时一片墨绿。但由于农民逃避战乱,小麦地里已经遍布杂草,麻雀窝随处可见。 在一处村庄附近的空地上,一座军营拔地而起。原来是马腾韩遂得知李傕西进后,便停止前进,就地扎营以逸待劳。 大帐中马腾韩遂二人对坐,韩遂喝了一口茶水先对韩遂道:“寿成,我军只有两万五,正面对阵李傕六万大军,是否太过吃力了?” 马腾当然知道韩遂得知朝廷派他们到最前面,是防止他们在背后捅朝廷一刀后;所以一直耿耿于怀。 马腾放下茶盅目光幽远道:“‘国难知忠臣,家贫知孝子’!如今朝廷兵少将寡,我等若转投李傕,朝廷必然面临绝境!如此我等将与那胡轸之辈,被后人打入小人册之中了。” 汉以孝治天下,不孝者不忠,有不忠之名的人是会世人厌弃的,而不孝的更是会被钉在耻辱柱上遗臭万年。 韩遂就是深谙这点才没有转投李傕,况且李傕也对韩遂不大感冒。韩遂想了想,便收起了消极之心,问道:“以寿成之见,我等该如何抵挡李傕?” 马腾神色凝重道:“兵力太过悬殊,我也没有太多的办法。想来想去也只有集中全力,尽最大可能击溃以李傕郭汜等人,率领的西凉精锐骑兵! 只有这样,李傕才没有了弹压其他叛军的实力!这支看似强大的联军,不久就会冰消瓦解!” 韩遂一直很敬服马腾的作战眼光,而他也没有其他比这更好的计策。他只好点头道: “寿成此计可行,不知准备用何人为先锋?”马腾看了他一眼道:“文约想必已有腹案?” 韩遂点点头:“这个先锋必须足够勇猛,能撕破叛军前军,直取中军!我心中有个人选,就怕寿成不答应!” 马腾问道:“谁?”“正是贤侄超哥儿!”马腾其实也非常看好,自己那个勇武过人的长子。 他捋须笑道:“文约高看超儿了,他还小,我看还是由杨秋来当先锋吧!”毕竟他和韩遂互不统属,谦让一番也是有必要的。 马超年方十六,出营回来想拜歇父亲。但刚刚到帐前,却听闻老爹竟然说自己不如傻大个子杨秋! 这种气对于年轻气盛的他来说,足够可以和仇恨相并论了!他当即对着大帐内喊道:“爹爹莫要长他人志气,灭孩儿威风! 超儿已身长七尺,何处不如他人?”说完,挣扎着就要进帐内。韩遂示意执戟卫,把他放了进来。 马腾重眉一竖,沉下面喝道:“放肆!我与你文约叔谈话,何时轮到你这臭小子插嘴了?我看你是没事找抽啊!” 说完捋起袖子,韩遂眉头上扬,连忙起身拉住;笑着说道:“两父子有甚话不能好好说呢?况且木棍也没有,还是先坐下吧!” 马腾顺阶而落,坐了下来鼻子冷哼一声!韩遂指使执戟卫端来坐墩,让马超也坐下。韩遂笑着对头偏向一边的马超道: “我和你父刚刚在商量让何人当先锋,我说属意超哥儿你;而你父却不肯让你冒险!” 马超瞥了马腾一眼,起来对韩遂一揖道:“叔父勿需理会他,只管差遣便是!”马腾一拍案桌:“逆子,你好生大胆!” 马超一挺胸道:“我天水马家自伏波将军起,便没有贪生怕死之徒!只有马裹革尸的勇士,我马超也不例外!” 随后好像想起了什么,继续说:“父亲若是不让我做这先锋,我就把你在外面养歌姬的事告诉母亲!” 马腾勃然大怒:“你敢!”马超偏了偏头,没有作声;分明就是表示:你看我敢不敢?马腾恶狠狠的瞪了他一阵后,站起来扬长而去:“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吧!” 马超当即堆起笑脸:“多谢父亲大人,超儿一定在母亲面前替你美言!”韩遂听罢大笑,抚掌叫绝! 马超转过脸笑着对韩遂道:“叔父,这先锋让我来做吧!你看我面如冠玉、高大英俊...” 韩遂摆摆手:“好好好,都依你!不过你要注意安全,不要太冒险了!要不然,叔父可要把你的西域宝马收回来了!” 马超自觉言多必失,转过身向外走去:“叔父且放心好了,侄儿一定斩李傕于马下!” 他说完转身出了大帐,向正在等候的马岱庞德道:“啊岱、德哥,叔父答应这次让我做先锋了...”在帐内的韩遂摇了摇头,他们几个都没及冠,还没有表字...##### 第21章恶奴欺主轨道生 长安,刘协一大早便来到了位于武库附近的将作监中。在监丞和太仆韩融的陪同下进入内院中。 这也是一座大拱式建筑,而且拱得更高。四面没有墙壁,只有粗大的圆柱;大屋内光线非常充足。 一股股热流扑面而来,叮当打铁之声不绝于耳。一个大汉光着膀子提着木柄铁桶,将火红的铁水一点点的舀进一个个小模子中。 待铁水淡色后,另一人挥动着锤子猛砸扁,然后用锥子穿了一个小洞。刘协在一旁观看,不一会一块块带着小孔的铁片便成型了。 刘协问监丞道:“这是做什么用的?”监丞略带敷衍道:“是做札甲的甲片!” 刘协点头道:“嗯,可否取一张完整的札甲予朕一看?”监丞行诺后摆手示意身后小吏,那小吏往大院深处跑去后拿着一副札甲回来。 刘协摆弄着,由线条将一块块由打磨过的铁片连起来的札甲,一阵皱眉。这种铠甲虽然方便活动,但注定要被淘汰。 正当监丞以为这位小皇帝,是不是弄伤了手的时候;刘协忽然说道:“何不将铁甲做成一大块,再连起来? 这样既省工时,由能加强防护?而且,还不易损坏!”工匠们闻言全停下来,目瞪口呆... 监丞心中一阵不满,你个小屁孩懂个啥?知不知道从新弄个模,还有另开一种样式需要花多少功夫? 像他这样的官员,当然是想每天照本宣科;拿着俸禄做着轻松的事。要他们推翻以往的模式,去做吃力难讨好的工作,哪里愿意? 监丞当即皱着眉头对刘协道:“陛下有所不知,如此将耗费铁料无数!况且,这类盔甲未必就比札甲强!” 刘协心中怒火上窜,这种畏苦怕难、只知抱残守旧,不知创新的亢官,他是最厌恶的!这些人为了怕麻烦,有时还刻意打压创新思想的人! 刘协没有表露出来,还是微笑着道:“那依卿之见,又该当如何?”监丞心中得意万分,把腰挺得直直的,俯视着刘协道: “陛下,一次性打造一大块的话;对锤手的要求就高了!而且,新造出铁甲也要经过反复实验,残次越多则浪费越大...” 左令目光冷冷地看着他的后脑勺,只有刘协一声令下,他就能立即把此人打翻在地!这么愚蠢的人,是怎么混上位来的? 刘协还是微笑着点点头,监丞以为小皇帝让他说动了,心中更得意!他口沫横飞继续说: “陛下说的那种铁甲,完全跟现在的制作思路不同!这些一来又要花时间去实践,一套程序下来不过关,岂不又耽误了公事?” 很好,果然是提头醒尾的人才;还没开始做就能预料到结果了!刘协被气得笑了起来:“看来,是朕想得太天真了!” 监丞眉色飞舞,猛点头:“呵呵,正是正是!”太仆韩融刚才内急,去了茅房解决后回到里面。 他走过来时,见到这就一会功夫,监丞竟然原形毕露了!他心中暗骂自己为何没让他告病,竟然相信他能应付过去! 韩融急忙上前,连拖带扯把监丞推到一边去:“陛下勿听他胡言乱语,他昨晚被疯狗所咬!如今连自己在说甚,也都不清楚!” 监丞刚想辩论,却被韩融杀人般的眼神止住。这一切尽收刘协眼底;刘协心中大笑,好!好一个被疯狗所咬语无伦次!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把怒火压下!忍,在事局不清、皇位未稳前,不可轻举妄动!他随即笑着看向韩融: “那韩爱卿说,这大块铁甲连起的盔甲;到底能不能做?”监丞焦急地看向韩融,韩融却没有理会他,而是躬身肯定道: “陛下此奇思妙想,贯古绝今!当然是可行的,臣一定让人做出来!”左令在后面暗赞,太仆就是太仆,果然不同凡响! 刘协没有搭话,抿起嘴望向四周。韩融在官场摸爬滚打二十年,岂能不知其意?他当即看向一个匠首,清清嗓子面无表情: “你,来跟陛下说说;是陛下说的盔甲好,还是扎甲好?”刘协也看向这个满脸黑灰的汉子,见他面相醇厚,一看就是个真匠人。 这汉子也不怎么惧怕,放下了手中的铁锤,走上前来:“参见陛下、太仆!”刘协心中不由好感顿声,微笑着轻声道: “嗯,你就给朕讲讲!不论是好与不好,都可以畅所欲言!”这个汉子也没有顾忌太多,老老实实地回答: “诺,小人先给陛下和太仆讲讲扎甲的利弊!”他取过小兵手上的扎甲,摆弄了几下,对着刘协一行道: “这扎甲的有利之处,便是方便折叠、重量轻和保证身躯灵活!而且,密集的鳞片防御力完胜皮甲!” 刘协心中暗赞,这才是真正的技术工人,比起只会摇唇鼓舌的某些朝廷官员强多了!他点点头,示意匠首继续说下去。 “但札甲的缺点也是显然易见的,首先就是难以存放;札绳容易断掉!还有就是箭矢便是它的克星! 而且,这条盔甲修补起来极不容易;匠造起来也是效率低下!若是陛下用大片铁甲代替,则完全可以避免这些弊端!” 刘协摸着下巴,玩味地看着脸色发紫的监丞,打趣道:“可是有人说,那样将耗费铁料无数,还会耽误了正式工事!” 匠首忽然一阵纠结,张口欲言又止。按事实,他是应该驳斥这种荒谬的言论的;但出自为自己的前程考虑,又不知该不该。 刘协将视线移到他的面上,似乎洞悉了他的内心想法。他刚想开口,韩融便抢先一步:“没听见陛下的话吗?还不赶紧说?” 匠首像是被逼到了墙角;讲吧,得罪人!不讲吧,又不行!乱讲吧,欺君!岔开重点吧,又会在皇帝心里留下没担当的印象! 他脸色数变,被刘协所捕捉到。刘协笑着鼓励:“说吧,有朕在,没人敢把你怎样!” 匠首看着刘协,见刘协正带着微笑和真诚,正鼓励地看着他。他心头一横,豁出去了: “其实札甲也不是没损耗,一块夹片若是做得过大或过小,都要回炉另铸!长此以往,积在炉底的铁渣也就要不得!” 刘协微微点头,匠首终究就是不敢说出最重要一点;就是将作监倒卖铁料! 鱼鳞小甲生产出来必定数量庞大,而且因其本身体积较小;一大堆中少了千儿八百,谁能看出来? 现在到处战乱,民间的铁器跟从前的黄金出不多昂贵了!要知道这时代钢铁产量本就不多,而且到处都在造兵器,民间能有多少? 而改做大片甲则不同了,少上几块一眼就能被发现!由于盐铁专卖,走私的罪名可不轻;成本高了自然就利润变小... 匠首又说道:“至于大片甲的损耗几何,得弄出来才能知晓个大概!”刘协继续颔首,大为赞赏匠首的这种态度! 既不刻意逢迎自己,也不是如同那般监丞还未弄出就知道不行的武断主义者。刘协很是满意,笑着吩咐匠首: “你且按一名普通士卒的标准打造一副大块的盔甲,做好后送来未央宫呈予朕!”工匠首领一拱手:“小人明白!” 在旁边站着一言不发的左令,此时却忽然对刘协道:“陛下,既然监丞身体有恙,短时间内必定难以理事...” 他说到这里,瞥了一眼韩融便不再言语。刘协忽然醒悟,暗赞左令醒目!他随即看着韩融,徐徐道:“不知韩卿觉得如何?” 韩融心中暗骂左令狠毒,他见刘协看向他,连忙躬身:“陛下只管任命,臣无异议!”刘协却摆摆手:“不,朕是不能任命九卿以下的官员!” 刘协说完,便将视线移到别处。他这句话也有另一重意思,就是说他可以任免九卿之中的太仆! 韩融一阵无奈,心中叹了口气;望着匠首道:“你叫甚名?”匠首愣了一下,但立即便躬着身一揖:“小人何平,中牟人。” 韩融瞥了一眼刘协,沉吟道:“以后你就是副监丞,协助监丞管理将作监;你可能胜任?” 何平愣在当场,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还没反应过来:“小人遵...额!谢陛下,谢太仆...”刘协眉头一挑:“嗯,去吧!”... 刘协一行穿过大屋后,来到了后排工坊。这些工坊都是一排一排的向远处延伸,共有三排;排与排之间是三丈宽的通道。 他们向右手边的木工部走去,见到了昨天的马析,正蹲下看刚刚装上木条的小车。刘协放轻脚步慢慢走近,默默观察着。 马析并没有察觉到,他抬手叫人放下约莫两石重的物体。然后又将车子向前推去,突然木轮子咔嚓一声爆裂! 小车立即倾侧,物品掉了一地。马析叹了一口气,刚想站起来却看见了刘协。他急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上前:“小臣参见陛下!” 刘协没有立即叫他们起来,而是观察了一番这车子。昨天自己只是稍稍一提,没想到他今天就弄了出来,真让刘协感到惊讶! 一众工匠也跟着拜倒在地,刘协亲自上前将他扶起,马析受宠若惊。刘协笑着问他:“你这是怎么想出来的?” 刘协看了看,这就像木梯子反过来放在地上一样的东西;而轮子压着的竖干却是光滑平整的。 马析摸了摸后脑勺,不好意思道:“臣惭愧,这是我儿想到的!他说是看见内人晾晒衣服,他观察绳子然后就想到了!” 韩融嘴角一抽,心道木匠的儿子以后必定也是木匠!哼,也不懂得引导一番,父子两辈都操此贱业,能有出头之日么? 他顿时对马析鄙夷到了极点,厌恶地皱着眉头。不知那司马建公,为何对此等人倍加赞赏?看来,司马家或许要家道中落了! 刘协大感兴趣,上前观察一番,看着木条问道:“此物了得,不知卿家可曾想到名字?”左令也看着木条,感到新鲜异常。 马析摇了摇头:“刚做出来,还未有名称!”刘协抚摸着光滑的木条,想了想说道:“轮之间距是为轨,车之走迹是为道,不如就叫轨道吧”##### 第22章虎将之威初显世 “轨道,轨道...”马析念了几遍,立即欢喜地拱手:“谢陛下赐名!”刘协起身拍了拍手:“呵呵,这倒不必!” 左令也与有荣焉,他前些日子给刘协讲史,刚好就说了这一句!见自己不算高深的水平,竟然被刘协认可了;他哪能不欢喜? 刘协指着轨道:“爱卿如此做的轨道,即使轮子不折也会脱轨而出!”马析一阵不好意思,讪讪笑道: “额,这是臣今早临时打造的;并未完善,让陛下见笑了!”刘协摆摆手:“无妨,这个先别说,你且来看朕手!” 刘协将手握成拳头,拳峰先在另一只手臂上划动;接着另一只手也握成拳,两只手拳峰重叠,上下挪动。 韩融一通皱眉,这小皇帝到底要做什么?他看了一阵,愣是没看懂!左令也是一阵惶惑,他并未听刘协说过他懂这行! 马析凑近看了一阵,似乎懂得了什么;只见他眼睛闪亮,随即一拍大腿道:“我真是愚不可及,居然没想到这层!” 说罢,当场使人找来开木刀,把新近拿来的木轮掏掉轮面中间;然后固定拿粗麻绳拉扯抛光,再把轨道削成倒u型! 最后他把木轮子安上轨道上一推,木轮自己咕噜噜地滚向前方!刘协全程看着他动手,心中简直对古人的智慧赞叹到无以复加! 他随即点头表情赞许,马析连声称服。刘协指着轮子道:“若是车轮子和轨道皆用铁做成,运力更上一层楼!” 马析重重点点头,监丞却好像抓到了机会一般,再度走了出来展示他的存在感: “陛下,如今产铁不多!而且铁轮子和陛下刚才交待的大片甲,也需要大量锤手!”刘协厌恶地白了他一眼,不作理会。 这时在一旁观看的小孩子却结巴道:“何何何...不借...滔滔...渭水之力...来锻打...打铁块?” 刘协闻言大为惊讶,古人真不可小觑!监丞瞪了他一眼:“小屁孩懂什么?”随后转身瞄一眼刘协稚嫩的脸。 韩融真恨自己是瞎了眼,还是出门踩到狗屎了!他刚想呵斥,监丞却反应过来向刘协请罪道:“臣一时失言,请陛下恕罪!” 刘协心中对这个作威作福的人,厌恶到了极点!直接无视了他,微笑着对那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道:“你叫什么名字?” 马析连忙躬身道:“陛下,这是犬子马均!”刘协一阵惊讶,此马均不知道是不是那个机械大王马均! 左令心中惊讶,原来就是这个小结巴!是他看到老母晾衣物,就想出了这轨道吗?这倒是个了不得的孩子,马析真有福气。 刘协也点头赞道:“不错,年纪小小便有如此敏锐的洞察力!”有对马析道:“朕现正缺一伴读,不知令郎是否有意...” 马析未及征询口吃的小马均便跪下:“谢主隆恩!”小马均也跟着跪下对刘协磕头。 刘协待他们起身后,刘协看着轨道和小车。心知这种划时代的产物,在大战前是不可能全面投入使用并安装在城墙上了! 不过战后能用上也不错,这东西用好了何止远胜十万大军?就这样,影响深远的轨道被刘协的支持下正式诞生... 刘协又对马析道:“马卿,你且尽快做出既稳定又能载重的轨道拉车;然后铺设在东面城墙上,明白吗?” 马析躬身领命,这时一名侍卫快步从外面跑来:“陛下,这是政事堂的紧急文书!” 刘协接过来一看,随后皱眉收起来,对着马析道:“马卿,此事就交给你了!”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左令跟了上来问道: “陛下,出了何事?”刘协继续向前走偏头道:“是马腾和李傕军相遇,打起来了!” 长安城东,马腾韩遂部两万五千骑兵与李傕六万步骑兵相遇,此时正发生激烈的交战。 双方在六十多步外几乎同时放箭,紧接着由马超率领的前锋军和李傕前军相撞,霎时人马死伤无数... 马超跨着韩遂去年所赠的西域汗血马,舞动银枪刚接战便挑翻了好几个叛军骑兵,杀进了敌阵中! 一名牙将眯着眼睛,看着嘴上还长着黄毛的敌将。他抿起嘴冷哼着,提枪靠近一指马超喝道: “马家军无人了吗?竟然派一黄口小儿做先锋!”在他看来,这个年纪的小毛孩;应该待在父辈去身边学习! 马超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连挑翻了数个叛军!驾马猛冲上前,一言不发直取那牙将面额。 牙将单手提枪格挡,突然手一沉竟然被挑开了!牙将看着快疾如电的枪头,急忙偏头才躲过了这致命一枪! 他心惊不已,口里却道:“好力气!不知小将何名?”马超挺枪一刺:“你爷爷马超是也!”牙将用力拨开银枪:“好胆!” 马超随后先是一刺,被挡开后,瞄准他的右手掌一扫!当初把牙将的手砸烂,牙将在惨叫声中,被年少勇猛的马超挑落马下! 叛军们见马超勇不可当,数合便将牙将挑翻,慌忙向旁边走开。马超一人单骑疾速向前,用银枪刺倒数十人! 而后面的马家军急忙追上,挥舞着自己的武器把叛军砍翻!马超像锥尖一般,不断往叛军中军刺去! 在中军大纛下的李傕,一指骑着马匹疾如闪电、银枪纷飞的马超!就在这一刹那,他又连连挑落五六个仟佰夫长! 李傕环视了诸将一眼:“谁去把那将的首级给本帅取来?”李傕自渭南西进后,自称关陇大帅,郭汜为副帅。 杨定躬身道:“末将愿往!”遂策马带刀而出。来到两百步外,对着不远处正冲锋的马超,重眉倒竖暴喝道:“开将何人!” 马超扫翻一个叛卒,已微微喘气!但他依然目光如炬,高声回喝:“你不配知道!”杨定勃然大怒,上去就是一刀! 马超急忙横枪抵挡,‘砰’一声!马超几乎抓不住银枪,而杨定被震得虎口发痛。杨定趁马超不备又来一下,马超手抓银枪一横扫,刀枪相交顿时火花四溅! 接着马超握住枪尾部,不断晃动!枪尖一下子晃出来数个枪头,不断先杨定刺去!杨定挥舞着大刀格挡... 三十余合后,尚未成年的马超开始喘着粗气;出招时快时慢!而杨定却是借力打力,游刃有余。 在后方的马腾看见后,急忙带着士兵向阵中冲去!杨定看了马腾一眼,马超抓住了机会;挥枪直刺杨定面目! 杨定急忙躲避,头盔被银枪戳穿!杨定回手一刀把银枪上的头盔劈碎,趁马超未反应过来,披头散发半站起来用尽力气往马超一劈... 马超循规蹈矩地横举起银枪抵挡,杨定突然诡异一笑,转劈为为捅!长刀刀锋直向马超小腹,马超一脸难以置信! 杨定动作太快,疲惫的马超已无力抵挡,只好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老爹,我错了!我功力还没够,不应该逼你的... 忽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马超后背的领口,猛力一拉!马超连人带马被拖侧两小步,恰恰躲开了杨定致命一刀! 一道熟悉的声音喝道:“站到后面去!”马超心头一暖,他就知道是谁。 马超一回头,果然是他的老爹马腾。马腾挥舞着祖传大刀,数合便把气喘的杨定打得落荒而逃...#####由于前面的章节无邪一时不察,竟然字数过多了;抱歉抱歉。从本章起,没章字数改为两千五百字,感谢支持! 第23章上阵须教父子兵 马超接过庞德递过来的水袋,猛地灌了几口。庞德由于马匹不如马超,刚刚策马跟上,未能赶上马超与杨定的大战。 马超怔怔地看着虎背熊腰的老爹,在打跑杨定后,挥舞大刀像砍瓜切菜一般过瘾地砍杀着叛军。 见杨定败走,叛军副帅、全军最勇武的大将郭汜手拖马槊,策马而出。叛军中军士卒纷纷让路;郭汜重眉倒竖,披着猩红的披风威风凛凛! 他向已经杀到中军百步左右的马腾父子,放声暴喝道:“叛徒马腾,待郭汜今来取尔性命!” 马腾偏头瞥了他一眼,立起被血水染红的长柄大刀回喝道:“我马家世代忠于汉庭,何来叛徒一说?应该是我马腾奉命讨贼,盗牛贼速速就擒!” 郭汜少时曾经常偷官府的耕牛,但一朝失手被抓住,故有盗牛贼的雅号。郭汜怒火上腾,骑着高大的河西黑马冲近前来: “废话少说,且吃郭某一槊!”说完挥动一枝像加大版棒棒糖的马槊,向马腾一抡!马腾也反手挥起大刀:“哼,盗牛贼,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了...” ‘嗙!’郭汜的马槊砸在长柄刀的刀锋上,而马腾的大刀也砍到了马槊的槊球上!旁边正在交战的小兵,被强大的气流瞬间震开了几步! 马腾收回大刀再度劈向郭汜的脖颈,郭汜挺起马槊,用槊球顶端的三条槊尖卡住刀锋,用力甩向地面!大刀被卸落,在地面上劈出一条裂缝! 马腾猛拖回大刀,打横一扫;郭汜胸前夹片被削飞,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郭汜也一抡马槊,硬生生把马腾的大刀砸成弧形;再一横扫把马腾的长须拉掉了一撮! 马腾转过刀锋还击,弧形的大刀把郭汜的肩甲砍掉一大块,连带战马的耳朵都被劈飞一只! 郭汜坐下畜生吃痛,猛地跳了一下,马腾趁着郭汜凌乱之势;挥刀横砍,眼看就要将郭汜拦腰砍断! 郭汜心头一惊,急忙用槊柄抵挡,被震得盘骨发痛!随后他径直用槊球敲向马腾,二人就你来我往的,一时难分胜负。 马超此时已缓过一口气,提枪策马与庞德一同杀进叛军之中。一名仟夫长上前抵挡,被马超一刺洞穿了心胸,又被庞德一刀劈断了脖子。 叛军们看见仟夫长的惨状,加上也目睹了刚才马超与杨定的战斗,现在这尊杀神靠近,他们立即胆寒。 二人一连砍翻了数十人,而后面的马家军源源不断的涌了进来。叛军的缺口被越来越大,他们呈倒扇状直逼李傕大纛所在! 张济樊稠纷纷披褂上阵,拿起武器向马超庞德二人带领的前锋杀来。 而马超庞德和最后赶到的马岱,三员小将走近了正在大战的马腾郭汜。三人对视了一眼趋马上前加入了进去,以一敌四,郭汜渐渐落了下风。 樊稠张济冲过去后,胡轸也加入了进来。四对四,战斗进入了激烈而又微妙的时刻! 在广袤的关中平原荒野上,两支军队舍生忘死地厮杀!越过崤山而来的拂拂东风,带着腾腾冒起的血雾向西而去! 褐色的泥土地面上,早已被人马的所鲜血浸泡;战马来回践踏下,开始松软泥泞起来。在灰尘遮掩而暗沉的天空下,宛如世界末日! 李傕却不知道,正在他们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前方的时候;一支军队早已绕道来到他后方,只等待机会... 在后方压阵的韩遂,连忙派了手下四员将校:侯选、程银,杨秋和马玩;两人一组各自率军,从马腾他们交战处侧面包抄过去! 而贾诩发现后,也对李傕建言道:“大帅,可令左右翼杨奉董承,合拢包围马韩联军!”在明显优势的兵力下,他一点也不担心。 李傕虽然已经对贾诩有了偏见,但贾诩现在是郭汜等人推举的军师中朗将,况且他说的也有理!李傕随即点头,命站在云梯上的旗手传令... 马腾持大刀一扫被挡,随即踩着马镫半立起来一盖劈!郭汜用来抵挡的槊尖被砍掉了一条。 马腾祖传的镔铁大刀也开了一个小口,他瞅准了将要落地的槊尖,偏头瞄准再用刀身一拍! “嗖!”的一声槊尖疾快如梭的飞出去,正好打中左边和庞德过招的胡轸。马腾目光冷冷,此人早就该死了! 胡轸突然吃痛捂住肚子,庞德抓住机会,使劲一刀劈下!胡轸单手举戟抵挡,被庞德偏刃一刀劈飞掉了左手! 胡轸惨叫一声,未来得及反应便又被庞德三两二下劈飞了半边脑袋!望着倒在地上的胡轸,庞德一抱拳对马腾道:“多谢义父!” 他随即转身帮马岱对付张济,而马超则是被持双斧的樊稠打得只能防守!“叮!”樊稠双斧扣住了马超的银枪,用力往枪尾一捋到底! 马超急忙放手,侧身避过樊稠挥过来斧头;他一夹马腹越过樊稠身后,左手再度抓住银枪! 忽然他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右手敏捷地拔出匕首捅向樊稠腰间!樊稠大惊失色,急忙侧身躲避;匕首一下捅进了他的大腿上,除了刀柄全部没了进去! “啊~”一声大叫,樊稠像大怒的雄狮一般,猛扑向人小力薄的马超!马超挥枪直刺他面目,却被斧头连击几下枪柄,震得他浑身颤抖... 马超只好连连挺枪抵挡,但还是被打到节节败退!这时后面一银甲健将策马跑到:“樊稠休完猖狂,梁兴来也!” 说完梁兴挺矛顶开了樊稠的板斧,与马超一同对战樊稠!樊稠连连劈下刺过来的枪矛,大腿是不是传来疼痛使他面目狰狞... “咚咚咚~杀啊!”李傕叛军后方两里外杀来大片军队,为首的大纛上书一大大的‘皇甫’二字! 李傕登上云梯观看,惊讶道:“皇甫嵩怎么来得如此之快?”贾诩也看到了大纛,连忙劝道:“大帅且宜收兵,待来日再战!” 李傕本身也不认为自己能在两面被夹击的情况下,完败两支军队!何况对方还是跟董太师同时期的名将,皇甫嵩! “叮叮叮!”一阵鸣金声在叛军中军传来,郭汜等将听到后先是不解;后来见己方士兵不断后撤,也且战且退。马腾韩遂联军士气大振,纷纷乘胜追击! 马超仗着战马速度快,追上了捂着大腿逃跑的樊稠。樊稠未料到马超的坐骑如此了得,突感脊背一凉! 他瞪大眼睛像下望去,却见一支长枪透体而过,像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马超抽出了银枪,生命流逝的樊稠随地倒落马下! 马超没有停留,挺枪跃马向前冲,一枪砸在郭汜的肩膀上,几乎把他打晕过去!郭汜也因为战事不利,早已心中发狠! 只见他挥槊向后一扫,槊球直冲马超坐骑的头上去!马超急忙拉起马头,汗血马立起身子嘶鸣起来,刚好躲过! 马腾也从后抽出了大铁箭,一箭射中了张济肩窝处!张济吃痛,像发了疯似的使劲拍马逃窜... 李傕发现那支大纛上写着皇甫的军队,其实并不是什么皇甫嵩的大军,而且段煨部!至于为何,因为这是套路! 在东风吹拂的大纛下,一个文士看着前方士兵们一个捧一个草人疾步进军,捋着短须笑了起来。 段煨骑在战马上对这文士笑着道:“可笑叛军只知道姓皇甫老将军,而不知道还有个皇甫少将军!...##### 第24章割须弃袍狼狈逃 那人正是皇甫郦,乃是皇甫嵩之侄,现为段煨行军司马。他连忙摆摆手:“我可不是做将军的料,舞文弄墨、出谋划策或者做说客还行,领兵打仗就非吾所长了!” 段煨看着前方又道:“司马,我等有话稍后再说吧,段某要先去捞几个人头了!”皇甫郦看着斗志昂扬的段煨,点头答道:“将军且去!”... 段煨是政事堂派去支援马腾韩遂联军的,但因步兵多;所以在马腾和李傕将要交战时,他们才赶到战场。 得知马家父子四人已冲入叛军战阵中,段煨也想去冲一冲,却给行军司马皇甫郦劝住: “如今马家军全军突入敌阵之中,即便杀到中军也有被合围的危险!我军作为援军,当救友军于患难...” 然后皇甫郦向段煨献计,绕到李傕大军背后,扎起草人、悬挂皇甫大纛的计策;如今一见,果然奏效... “杀!”段煨部抛掉草人,取出大刀扑向李傕后军!当日带头骂李傕的王方,刚好被安排到殿后。 王方刚刚还躺在板车上打呼噜,忽然听闻大批敌军杀来后,连忙跳起来率本来出来应战,奉命拖住这支“皇甫嵩大军”! 段煨跃马上前,长枪直取王方胸心,王方镰戟一格挡。认出了段煨,明悟大骂道:“原来是你个牛贩子在装神弄鬼!” 段家数代经营将河西的牛马贩卖到荆蜀等地,故西凉军中多称他为“马贩子”... 李傕领军往渭水边撤去,马腾韩遂从后掩杀,一路人头滚滚。段煨与王方打了数合后,王方且战且走;却被皇甫郦带领段煨的后军截住了退路。 王方先是奋勇死战,后来见越来越多敌军围上来后,只好放下武器投降。这个擅使短兵器的胡须大汉,竟然成为第一个投降的将校! 马韩联军的追亡逐北还在继续,马超马腾父子仗着马匹之利不断砍兵杀将!已经有十多个佰夫长到校尉的军官,栽在了他们手上;被联军追上的叛军当即跪地投降... 叛军原本是董卓的军队,现在首脑董卓以及大帅牛辅董越等人都死光了。他们响应李傕不过是想趁机捞好处罢了,根本犯不着为他拼命。 在汉军如狼似虎的攻势下,叛军大片大片的投降浪潮相继出现... 马腾见势不再追赶,而是下令就地收编俘虏,马超先锋部继续追击。庞德换上了樊稠的马,追了上来! 他们两人带着前锋,不多时便追杀近了李傕大纛所在。中军由于多战车,所以行动迟缓,逃跑起来自然就落伍了! 一员小将跨马而出,拖着长长的斩马刀喝道:“马儿,吃我李利一刀!”他正是李傕的侄子李利,一向自负武力;视天下英雄为无物! 他对把他们杀败的马家父子,早就嫉妒不已,也对郭汜他们深感不屑。这次他不顾叔父李傕的严令,独自带刀出战! 马超和庞德对视一眼,迎了上去!他们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看到有人如此猖狂,岂能不上去一较高下? 马超双手紧握枪柄,挺枪向李利刺去!庞德也是鼓舞着大刀;虽然比马超小两岁,但却长得比马超还强壮! “叮!”李利斩马刀一扫,竟然划开了马超的银枪和庞德的长柄大刀!反手往马超的头上一盖劈,马超挺枪格挡! ‘呯!’马超的银枪被砍开了一个小口,李利虎口一震:“好力道!”庞德稚眉倒竖,大刀夹杂着地上的沙石斜砍向他:“要你说!” 李利驭马退后一步,一刀劈在庞德刀背,把大刀压得劈在地面上,入土近尺!马超咬牙努着嘴趁机一捅,李利挪身躲避! 庞德拉起大刀,反手冲李利肘腋出打去!李利躲过了银枪,却被大刀背打断了肋骨!他猛吐了一口鲜血,几乎透不过气来... 庞德趁势反过刀刃横劈过去,李利心惊竖刀格挡;马超一拍马背,高骏的汗血马立了起来当空一刺... 李利目呲欲裂,伸手握住了枪尖刚想躲避;却被收回大刀的庞德,极快地一刀劈飞了脑袋!战马带着他的身躯,向二人背后冲去! 李利只感觉脖颈一凉,眼前便暗了下来,自视极高的他死不瞑目!“破锣!”不算高大的身躯,在马背上颠簸几下翻落下来... 马超擦干脸上的来自李利的点点血珠,向着地上的头颅吐了一吐沫!庞德肩膀上下起伏喘着粗气,和马超对视一笑继续向前冲去! 解决了李利后,先锋士气大震,不断杀得叛军跪地求饶。李傕回头见马超竟然追到了三十步外,急忙丢弃大纛逃窜! 马超握住银枪一掷,数十斤重的铁枪正中李傕坐骑尾部、由马腹下穿出!这匹河西良驹跳了起来,挣扎着把李傕甩了出去! 李傕扑在前方五六步外的黄土上,一脸灰尘!但他已经顾不得这些,咬牙双手一撑地面爬起,回头看了一眼马超奔跑逃窜... 马超伸手拔回银枪,扯起嗓子大喝道:“降者免死!抓住贼首李傕者,赏万金!”先锋部听闻后附和大喊:“投降免死,抓住贼首李傕赏万金...” 李傕为人多疑,急起来就连左右手也不相信!他急忙扔掉了金盔,不顾形象惊慌逃窜!马超冷笑着又喊道:“红披风者是李贼...” 李傕闻言又脱掉披风,警惕地瞪着旁边骑马的亲卫!马超边追赶边盯着他,心中大笑着又喊:“黑面长须者是李贼!” 庞德也跟着大喊,这事太过瘾,比撩羌妹爽多了!李傕害怕军中叛变,急忙抽出短剑,割掉了颔下长须! 谁知马超又喊道:“穿黑大衣者是李贼!”跟随马超的先锋军哄堂大笑,李傕的亲卫边逃跑边为李傕尴尬脸红! 李傕恨得直咬牙,喘着粗气边跑又边脱掉了除亵裤外所有衣物!马超和庞德像看俳优一般,笑着同时大嚷:“裸奔者是李贼!”... 李傕自感被愚弄,气不打一处来!回头大喝道:“到底有完没完?”马超挺起银枪指着他,收起笑容继续喝:“问话者是李贼!” 这时一名李傕的亲兵伸手把李傕拉了上马,脱掉自己的衣物给李傕披上!然后自己跳下马裸奔,李傕双眼含泪:只有好基友才靠得住啊!... 马超最终无法追上李傕,出了二十里后便不再追击。李傕收拢了残军在渭水南岸扎起营寨。杨柳依依的渭水,诗情画意! 渭水隆隆作响的流水声,与营寨内一片死气沉沉形成个鲜明对比!李傕军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不断有士卒出逃。 中军大帐,这是临时支起来的;七斜八歪便可见一斑。李傕在逃走时被马超戏弄得颜面扫地,正在大帐中抱起酒坛大口喝着。 这时一个亲卫跑了进来:“将军,贾先生求见!”李傕消沉地放下酒坛,口齿不清道:“让他进来吧!”不一会,贾诩走进了大帐中,面无表情看着醉醺醺的李傕道: “大帅尚有可胜之机,何故如此消极?”李傕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捶胸顿足大笑起来:“啊哈哈,先生何时也会讲笑话了?” 贾诩心中鄙夷,皱起剑眉严肃道:“马腾今杀得大帅大败,而且俘虏无数!加之新进大胜,必定不会有所防备!” 李傕双眼重新焕发了光彩:“先生的意思是...对马韩大军发动突袭?”贾诩校欣慰点头道:“正是!先遣一可信部卒诈降...” 李傕听完兴奋了一阵,随即皱着眉头:“唉!话虽容易,但如今的情况,文和也不是不知道!”说完,他又倒了一碗酒。 贾诩板起黑脸,冷冷道:“谋划我已经跟你说了,至于能不能成事;在你不在我!”说完,转身径直走向帐门。 李傕急忙把贾诩留住,站起来对着他一揖到地:“李傕错了,还望先生不吝赐教!”贾诩脸色稍霁,凑近他耳边小声说着;李傕立即恍然大悟...##### 第25章杀虏扬威万人敌 并州此时也进入了决战时刻,诸侯军和匈奴军在杨县西北相遇。双方六万对七万,展开了一场殊死大战! 诸侯前军由后台最硬的吕布担任,赤兔马在阵前立起来大声嘶鸣,吕布手持方天画戟! 对阵的匈奴战马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吕布用方天画戟一指,全军当即向两里外的匈奴阵型冲锋。 匈奴也几乎同时向诸侯军发起进攻,前天升官的右贤王去卑手握长弯刀:“大匈奴乌特拉!” 后面的匈奴们也拿着传统的弯刀,口喊万岁骑马向前冲去!到六十步后,吕布取出弓箭,弓拉成满圆。“嗖!”一声一支大铁箭带着风声飞了出去... 前军将士全部跟着放箭,一时间遮天蔽日、箭如飞蝗!匈奴稍慢一步也拉弓放箭,但他们的弓箭远不如诸侯军的弓弩。一刹那匈奴前军便被密集的弩箭射倒,成片成片倒下! 而吕布的铁箭却是越过六十步处的匈奴,一箭命中九十多步处的骨都候;箭头穿过札甲将这个匈奴蛮夷带落马下。左右的匈奴无不惊骇莫名,若不是见到了箭羽他们还以为是强弩呢。 吕布收起了弓箭,手杖着画戟。两军骑兵相撞,霎时血染地坪,人马死伤无数,有的甚至抛飞了起来!紧接着是白刃肉搏战,吕布画戟一扫,当场粉碎了八九个脑袋! 赤兔马一跃而上,吕布又是横扫,再度倒地五六个。后面的匈奴心惊胆裂,想后退而又被后面不知情由的匈奴推搡着上前;吕布没有过问他们的感受,挥动画戟左右一下,十余个匈奴被打落! 走在前面的匈奴立即止步不前,和后面的匈奴人挤人、马挤马,叫骂声不绝于耳。殊不知这样更容易被屠杀,吕布挥舞着画戟数息间边砸烂了数十个人头。后面的郝萌曹性等将,趁势大杀四方,匈奴的阵势被奋勇无匹的吕布率部撕开了一个缺口。 “叮!”一名匈奴力士用麻鞭缠住了吕布的画戟,却被吕布用力一捅、再一甩,整个人都抛到一丈多高!匈奴见退无可退只好硬着头,嗷嗷叫冲上前给吕布砸烂头颅。 去卑这时正悄悄摸近,拉弓搭箭,瞄准后“嗖”一声,长箭向吕布飞去。吕布早已发现,侧身挥戟一下打中了铁箭。铁箭当即断成了几段,吕布又一下将其中箭头的一截打飞回去! 去卑刚想再搭箭,却见一小截箭头向自己飞来,急忙低下头!箭头擦着去卑的头皮而过,击中了后面的倒霉鬼。去卑知道被发现后恼羞成怒,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马槊向吕布冲去... 吕布一挺方天画戟,重眉倒竖大喝道:“卑鄙北虏,吃我吕布一戟!”去卑一脸惊讶,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猛将吕布? 但他不愿在人前认怂,也沉声回喝道:“可恶的汉人,吃本王一刀!”吕布一连挑翻了两个挡道的匈奴后,恨声大骂道: “匈奴蛮夷,竟敢屠我并州父老,今日定教汝一尝我吕布的厉害!”‘砰’弯刀画戟相交,火花四溅、气浪瞬间推开了四面的闲杂人等! 两人虎躯一震,皆道:“好力!”说罢一同收回兵器,两人斗了十余合。吕布用画戟一斜劈,快疾如电,去卑只能侧身躲避。 吕布戟半空转劈为刺,去卑急忙横起刀护住;画戟却刚刚好刺在弯刀下一寸,去卑腹部被刺破一个小洞,鲜血直流.. 去卑兽性大发,用手抓住了画戟拉到左边,借着吕布的力,双腿一蹬跳了起来,一刀往吕布的头上劈去! 吕布突然露出了一副轻蔑的笑意,双手抓住戟柄用力一甩,去卑被打落地下。刚站起来去见一道光如闪电袭来,喉咙一凉、戟尖从后脖颈透出... 司马晋末十六国胡夏建立者,赫连勃勃的先祖刘去卑;在这个时空中,死在了汉末第一猛将吕布手中! 吕布拔出画戟,去卑带着不甘倒在地上!匈奴们见右贤王战死,急忙慌不择路地躲开这个杀神... 袁绍麾下猛将颜良文丑此时也杀入了匈奴阵型中,像屠猪杀狗般砍杀着匈奴!左翼有袁术麾下朱灵,公孙瓒麾下关靖、公孙越率领白马从义从右翼杀入... 白马从义中有一佰夫长,使着白龙铁枪如行云流水。“砰!”右边五六个匈奴做一排被砸翻,又一下左边两个匈奴被打中,红白飞溅! 这员小将虽不如吕布那般光芒耀眼,但却像收割机一般轻巧地屠杀着匈奴;杀戮对于他来说,仿佛像撒尿一般毫不费力。 一名骨都候特意躲开吕布的锋芒,来到右阵中。见一名普通的小校都如此猖狂,心中大怒:“来者何人,休要嚣张!” 那佰长一枪挑飞了三个匈奴,昂首道:“吾乃常山赵子龙!今定教尔等蛮夷死无葬身之地!” 那骨都候不屑:“呸!大匈奴是不可战胜的!”赵云懒得跟他废话,一夹白马飞奔上前,挺枪快如闪电一般刺向这个夜郎自大的匈奴! 骨都候从未见过如此之快的枪法,急忙横起弯刀用蛮力格挡!赵云却是虚晃一枪,骨都候惊疑地看向赵云,但很快他的喉咙处便传来一阵清凉... 于扶罗见势不妙,急忙使出了杀手锏。他走上了高坡处,对着正在厮杀的战阵嘶声高唱: “亡我焉支山,使我妇女无颜色!亡我祁连山,使我六畜不蕃息...” 单于近卫铁甲军也跟着吟唱:“...汉家儿,汉家儿!使我不得望西驰!” 越来越多的匈奴跟着高唱起来,正在厮杀的匈奴们听到后;一个个当即红着眼,舍生忘死地向诸侯军反扑! 一个匈奴口中边唱着边挥刀劈砍,把两个荆州兵的头劈飞!紧接着他被长戟刺穿,但他却不顾腹部的创口,抓着弯刀冲向前把刺他的那个汉人砍死! 长戟自尖至尾,同样一片殷红!后面的匈奴趁着汉兵来不及收枪,催马上前口中喃喃就是一刀! 吕布因为表现最突出,冲到前面的他杀了几百个匈奴后,已经开始气喘了!万人敌并不是当真一天之内,能亲手杀一万个敌人,即使强如吕布也不可能! 此时吕布也遇到了大麻烦,太过深入敌阵,受到的反扑也更猛烈!他仿佛掉到铁钉堆里的磁铁,一下子把周围吸引过来! “吖...”三个匈奴拍马挥刀,红着眼睛向吕布冲去,吕布挥戟一砸、再一拉,三人倒下!死亡并没有令后面的匈奴感到,相反还唱着哀歌更加疯狂的冲上来! “啪!”又是左边三个被扫倒,右边又扑上了四个!一连杀了数十人后,吕布看见匈奴还源源不断的涌来,他生平第一次感到了畏惧... 颜良文丑也不断挥舞着斩马刀,像机械一般不断在原地重复着砍杀动作!颜良目呲欲裂,用手抹掉脸上的血污秽物。 “呸!”他吐出一口红色的唾沫,大骂道:“他娘的蛮夷,真是狗急跳墙了...”还没说完,不怕死的匈奴又扑了上来! 文丑浑身上下被染红,脸上露出一丝像来自地狱的恶魇一般的苦笑道:“要是跳墙还好,问题如今他们比困兽犹斗还来得凶...” 同样一句还没说完,文丑的右推被砍了一刀!他当即用刀柄,捣碎了这个蛮子的狗头! 两支军队十余万人,在烈日下的晋南盆地上你来我往;一时胜负难分...#####今天比较忙,所以没时间改稿,只好按照旧稿照发了... 第26章欲饮枇杷突遇匪 战车上观看战局的袁绍一皱眉头:“这匈奴蛮夷当真难对付!”在他眼里,北虏在他的强大攻势下,必定如土鸡瓦狗一般不堪一击!但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错的。 一旁的田丰一脸凝重地点头道:“是啊,不要命的敌人是最难缠的!必须要把让他们不要命的根源断掉,否则我军伤亡将成倍增加!” 袁绍转头看向田丰道:“元皓可有法子破此局?”田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问道:“我大军之中有哪支骑兵可胜过匈奴的?” 袁绍想了一下道:“我军多为半骑半步,而袁术刘表等人的军队几乎全是步兵!只有公孙伯珪占据幽燕,部众多为骑兵;但可胜弓马娴熟的匈奴,也只有白马从义了!” 田丰点点头:“既然如此,可请公孙瓒命白马从义,绕到敌阵后面去!只要杀上高坡,力图将于扶罗抓住!到时匈奴必定士气尽丧,我大军便可以将之消灭了...” 正在右翼厮杀的公孙瓒听闻后,当即命公孙越率白马从义绕道袭匈奴后阵。公孙越领命后率赵云等将士绕道向北。战斗进去了白热化,双方士兵死伤不断... 白马从义全是清一色白马银枪,白盔白甲;经过数刻钟的疾奔,终于杀到了于扶罗所在的高坡下。 赵云一马当先,一连挑飞了数个单于本部精锐!随后白马从义像下山猛虎一般,冲杀了进去! 于扶罗在坡顶看着一个个铁甲军不断被挑翻,心中恨到了极点,大喝道:“大匈奴的勇士们!懦弱的汉人只能强横一时,而昆仑神会庇佑大匈奴的勇士!” 右谷蠡王举起金弯刀,本来就不好看的面目更加狰狞:“杀!杀光汉人!” 匈奴从破上冲下来,将着地势竟然跟白马从义打得难分难解。赵云挑翻了一个匈奴,随后数把弯刀眨眼睛劈到面前! 赵云一低头,握着银枪一横扫!三个匈奴被扫飞后,又扑上了五个... 附近的匈奴在号令下纷纷往这边涌来,想把三千人的白马从义包围住,从四面八方绞杀这支汉人骑兵精锐! 公孙越见反抗激烈,急忙下令趁匈奴未合围前杀回去!还剩下两千多的白马从义,纷纷调转马头且战且退... 袁绍得知白马从义的进攻失败后,当即下令全军压上,与匈奴决一死战!吕布的赤兔马被顽强的匈奴砍了几刀,吕布心痛不已,也使出了杀手锏:“绝命鹰啄!” “嗖嗖艘!”吕布握着画戟尾,画戟带着风声绽开了十余个戟尖!将扑过来的数个匈奴扎得像马蜂窝一般,鲜血从孔洞中喷出! 匈奴在惊恐中倒地,但他的表情已经模糊不清!冲上来的匈奴不断被扎死,吕布转守为攻,主动冲进敌阵中,将一个个匈奴捅成筛子! 这种死法让匈奴心惊不已,脑袋被打穿一个个小洞,红白之物汨汩流出!拥有一张盖伦的脸,谁愿意死前成了剑圣的样子? 恐惧加疲惫又兼腹中空虚,大战了两个多时辰,匈奴们渐渐不支了起来... 未央宫,武台殿。这座坐落在沧池边的宫殿,在斜阳照射碧波粼粼的水面反光下,宫殿闪烁着熠熠光辉。 夏初的阳光已经有着热度了,沧池的野鸭不堪暴晒,都躲进了荷叶下乘凉。一群小蜜蜂,正在池边的牡丹花丛中收集花粉。 “哗啦!”拼凑巨型沙盆的宫匠们,不小心撞掉了边框,渭水边采来的细沙倾倒了大片在地。站在一旁的刘协,白了他一眼表示不满。 最初刘协是想用泥来做的,但泥土一经风干便开裂;而且洒水也会把上面的标记弄模糊,实在是不堪用。 后来一个工匠建议下,改将细沙铺成平面,然后上面按舆图的样式;用泥土捏成山坡、木条为城池模型放在上面。 这是刘协和工匠们,经过几天努力刚弄好的,如今竟然被这个粗心的匠工弄坏了!工匠首领看见刘协一脸不爽,立即上前一巴嘴! 那匠工只是学徒,只有十五六的样子;被首领扇了一耳光,立即捂着脸颊欲哭!那匠首露出一丝不忍,但偷偷瞟一眼刘协又想再来一巴! 刘协深吸一口气,摆摆手止住他:“算了吧,下次注意点就行!”匠首随即回头对刘协一拱手,招呼手下重新把缺口补上。 在殿外不远处的大树上,一个秃头大汉;躺在粗枝上左手捧着一个大大的鸟窝,右手把一个鸟蛋掏出来,砸碎流入嘴里。 他正是刺客座山雕,收了李儒的重金应诺将刘协虏出宫外!这么多天过去了,他一直在等机会;皇宫虏人可不是件容易事。 前几天由于李傕偷袭,长安城内和未央宫都是戒备森严,根本没有下手之机!现在,宫掖宿卫依然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但白天反而没有晚上那般警戒,宫卫们都在各殿门处遮阴避暑。而通道上巡逻或是行人都是寥寥无几! 座山雕知道,这是机会来了!这几天他都躲在沧池边的破阁楼里,防止被夜游神一般的王越发现。他虽然不怕王越,但也不想节外生枝。 刘协坐回上首的主位上,用舌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左令看到刘协的动作,连忙撅着屁股上前笑着道:“陛下,可要喝点凉水?” 刘协眉头一挑,还以为是冷泉水;他摇摇头:“还是不要了吧,来点热茶就行!”左令没有气绥,眨眨眼又道:“也好,冰水喝多了伤身!” 刘协眯了眯眼睛:“你刚才说甚,冰水?”左令一阵愕然,一句话脱口而出:“对啊,陛下以前不是最爱冰镇枇杷汤吗?” 刘协眼前一亮,他前世确实喜欢吃枇杷!尤其是清明节上山扫墓的时候,在山腰的果园摘下来新鲜得带着露珠的枇杷果! 只是他没想到,连自己的身体原主,也喜欢吃枇杷!他看着左令滞呆的目光,轻笑掩饰道:“额,最近战事忙乱;几近忘却此时枇杷已熟!” 左令内心闪过一丝狐疑;忘却?可我记得你初春时就说过要吃枇杷,怎么会忘却了呢?额,忙于战事...好吧,勉强也有点讲得过去! 他随即躬身往外走去,忽然间屋檐闪过一个黑影,把两个宫卫一掌打飞!“砰!”高大的殿门倒了下来,宫卫撞翻了左令,大口吐血! 刘协浑身一震,这是何方神圣,连武林绝学铁砂掌都学成了!看看小兵胸前的粗大掌印和粉碎的铁甲,就知道有多牛逼了! 只见殿门掀起的灰尘渐渐落下,一个光头大汉出现在刘协的视野中!他背着一口大刀,身上穿的锦衣邋遢且松垮,仿佛野土匪一般! 刘协嘴角一抽,虽然不喜欢他的形象,但还是站了起来。他对着那秃头大汉,赞赏地道:“不知阁下何人,武功当真了得!” 那秃头大汉扇了扇眼睛的灰尘,从襟内取出对袖套带在手臂上。他瞥了刘协一眼,自顾自地说道:“那是当然,你以为我在终南山的苦是白吃的?” 刘协呵呵地笑了两声,忽然感觉不对!秀武艺直接上华阳街比武场就行了,为啥跑到未央宫来?打伤宫卫弄坏了门,没目的鬼才信! 果然,他直接无视掉旁边警惕的宫匠,松了松颈椎道:“废话少说,你今天就跟爷走一趟吧,皇帝陛下!”说完,将目光锁定刘协! “快来人啊,有人要行...”一个宫匠打算从门边走出去叫人,却被光头男一手抓住!“咔嚓!”一声骨裂声,那宫匠被他轻易地拧断了脖子! 左令强忍扑鼻的腥臭,一动不动地撞死摊在地上。刘协见他杀人就像杀一只鸡那么简单,也是一阵惊讶...##### 第27章财迷心窍不惧天 宫匠首领见自己的手下无端被杀,愤怒堆积胸膛!他挥起手中的锤子砸的过去,却被光头男以闪电之势一脚把他踹飞! “哼,不自量力之徒!我座山雕平生不知杀了几个像你这般的人,就连王越见到我都要退避三舍!” 匠首的锤子被座山雕夺在手中,他举起锤子一连砸翻了几个向他扑来的宫匠!刘协心头一怒,上前取下挂在柱上的赤龙剑! 只见座山雕一个轻跃,凌空踹翻了几个宫匠,落在刘协身前不远处!刘协刚刚取下佩剑,没想到他一下就来到眼前,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他一把向刘协扑过来,刘协猛然想拔剑!但由于汉剑较长,竟然一时拔不出!他看着座山雕得意的嘴脸,心急如焚用力使劲往外拔! 座山雕伸出右手就要抓到刘协的领口,刘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忽然,当他的手距离刘协数寸近的时候,却停下动作扑在地上! 原来是左令顾不得危险,弹跳而起死死抱着他的小腿跟!座山雕一个不稳,在引力下重重地砸在地上,同样掀起一片灰尘! “陛下快走!”左令呲牙咧嘴大声呼唤!刘协见状却猛然伸脚欲踢向座山雕圆滚滚的头颅,却被他的大手抓住小腿掀翻在地! “啪!”刘协屁股小着地,瘦小的小腚一下砸在硬邦邦的地上,痛得刘协直抽冷气!座山雕蹭开左令爬了起来,一手抓住刘协的领口! 刚才被扇耳光的少年见帮不上忙,连忙趁机跑出去叫人!左令不依不饶地环抱着座山雕的腰部,用力向后拉扯! 来自下身的疼痛使刘协怒火中烧,趁着左令帮忙用力一巴掌盖到座山雕的脸上!“啪!”一声清脆的响声,在大殿内回荡... 座山雕瞪大眼睛,一脸难以置信:“你竟然敢打...”“啪!”刘协扬扬手又是一耳光!“打你就打你,怎么着?” 座山雕勃然大怒,他已经记不得上次被打耳光是什么时候了,但如今却被一小毛孩拍了两巴掌!这样是穿出去,他还怎么混江湖? 座山雕也挥起满是老茧的蒲扇大手,带着呼呼的风声扫向刘协瘦小的脸颊!刘协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朕就是要激怒你! 左令条件反射地蹬起脚尖用力拖拽,皇帝要是在他侍候时被人打;他可要吃不了兜着走!额不,兜着也走不了! 刘协忽然向前躬身,把手中的剑斜竖起来!“啪!”又是一声,但紧接着的惨叫不是来自刘协,而是来自座山雕! “啊...”他用力的一把竟然拍到了剑柄尖上!十指痛归心,神经越丰富的地方伤起来越是疼痛!刘协随后向他抓住自己的手,张开嘴巴用力一咬! 座山雕吃痛,急忙放开了右手!刘协趁机挣脱了他,不再恋战向着殿后逃跑!左令却惨了,被夹杂着怒火的一脚,直接踢飞五步! 这种打蹄的招式,刘协没心情去揣摩他到底是牛还是马生的!座山雕好不容易抓到此机会,岂能让到嘴的鸭腿飞了? 他追上前一脚把短案踢飞,正好砸在刘协将要逃走的后门上!“砰!”后门被白玉屏风被砸得粉碎,刘协急忙双手抱头防止被木屑划伤! 左令见状想大声喝喊,奈何腹中疼痛使他话都说不出来!刘协刚想再度逃跑,却发现座山雕已经挡在了前面,冷冷地看着自己。 刘协嘴角一抽,觉得用硬是行不通了!他后退了几步伸手止住座山雕,面无表情地疑惑道:“且慢,朕与你昨日无怨今日无仇,你何故要加害于朕?” 座山雕冷哼一声:“不错,此话不假!但奈何我收人钱财,当然要替人消灾!”他说完,将手伸向前再度抓住了刘协的领口。 “哈哈哈...”刘协这次没有反抗,而是仰头大笑。座山雕一脸疑惑,皱着浓眉:“哼,你是不是傻?”刘协闻言停下了笑声,双目直视他:“傻的人不是朕,是你!” 座山雕眯起眼睛:“哼,可笑至极!我只要把你抓回去交给那人,就可以安享荣华富贵;又何来的傻?算了,说了你这屁娃也不会懂! 左令捂着肚子,心中恨意滔天!在他想来,除了李傕和贾诩,根本没人愿意花这些闲钱指使人去做这种短头勾当! 刘协微微一笑继续斩钉截铁道:“不,朕当然懂!你无非就是被人当刀使,然后拿着对于别人赏赐的骨头炫耀度日!” 座山雕嗤之以鼻,冷哼道:“你别妄想激怒我,我可不是摇唇鼓舌就能说服的!你还是老老实实跟我走一趟吧,这样会少受皮肉之苦!” 刘协趁他说话之际,双眼快速扫过周围,但却没有电影里常说的砖头!木棍倒是有不少,但他没有自信能打得过面前的粗壮汉子。 若是有双截棍在手,还可以一试! 刘协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座山雕拽着走了几步!他就急得汗流满额,连忙道:“且慢,朕想知道你到底把朕卖了个甚价钱?” 座山雕拖着他又走了几步:“这个你别管!”说完,一脚踹开方格半透明殿壁!刘协反手抱住一条粗大的殿柱:“不,朕乃是天子,被你卖便宜了朕岂不是愧对先祖?” 座山雕看着他倔强的眼神,犹豫一下冷笑道:“五万贯!”说完,还一脸悠然神往。刘协忍不住捧腹大笑:“哈哈,说你蠢你还不承认...” 左令见刘协被拖走,急忙顾不得疼痛爬起来,往外面而去。自己这半吊子的武艺根本不足以救下天子,但有一个人却是可以... 座山雕见他笑成这样子,不由得心头动摇。刘协边擦笑出来的泪水边继续道:“五万贯在以前确实是一笔惊人的财富,但如今连五万贯都不值了!” 座山雕此前常年在终南山练武,日常以野味为食;根本不知道通货膨胀。也就前些日子实在憋不住,打算去长安逛窑子,恰好被李儒联系上! 座山雕被刘协笑得脸色发黄,不服地道:“我到时候还可以多要一点!”刘协依然笑得前倾后仰:“他要是不给你还能杀了朕不成?” 座山雕嘴角一阵抽搐;劫皇帝可以,但杀皇帝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不可以随便做的!他看着不断大笑的刘协,满脸通红: “那你说,我还如何是好?”刘协想都不用想,直接道:“当然是放了朕啦!”座山雕同样不假思索,重眉一竖:“这不行!” 刘协收起笑容,但心中依旧冷笑连连!原来是个四肢发达的二愣子,这就好对付了!好啊,既然为了钱就好办... 刘协故作叹了一口气,伸出两根手指:“朕给你十万贯,立马给朕...”刘协忽然好像捕捉到了什么,连忙将视线越过座山雕。 王越正背着佩剑,从远处飞檐走壁而来!刘协暗暗松一口气,看着座山雕期待的眼神道: “你不是自诩武功过人吗?只要打败了那个人,朕就赏你十万贯,放你出宫去不再追究!”座山雕闻言回头,看见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 刘协说完立即自咬嘴唇,这个注好像压大了点;要是王越输了他可要赔惨!哎,管他呢,到时候再说! 座山雕忽然眉头一挑,原来是王越王安睿!他见王越动作如行云流水,不一会便来到数十步外。他心中一阵刺激又有点紧张,毕竟多年未交手,不知他如今武艺如何? 刘协浅笑着看向他的侧面,见他迟疑不决侃侃道:“十万贯啊,完全可以到关东买下数十顷良田,你就算打陂了脚都不用愁了!” 这个时代的地价虽然也不低,但跟后世相比也是有如云泥。何况如今战事四起,百姓南逃成风;尤其是冀、青二州更是大片大片荒芜... 第28章明渠对决分伯仲 座山雕回头看一眼刘协,口中喃喃道:“可我已然应允李儒,出尔反尔在江湖就没法混了...”刘协心头一动,又是这李文正,哼! 刘协瞥了一眼他的背影,在望了几眼下面布满青石的明渠。座山雕就站在明渠前几步,前面的薄墙被他踹塌了,落到明渠里面。 刘协心中列着方程计算着,看看一脚能否把他踢下去!但他随即嘴角一抽,这家伙块头太大,若是踢他不倒反而被他扔到沟里脸就丢到伏完家去了! 想到这里,刘协笑着劝诱道:“江湖道义不过是吹出来的罢了,你做了多大的事若是没人帮你吹嘘,他人一样无从知晓!” 顿了顿刘协话锋一转:“但你有万贯家财就不同了,山里面的人还不争相来投?到时候一箱黄金砸下去,要甚样的名声没有?” 他一向对战国四君子嗤之以鼻,若是他们真有这么牛逼,为啥一点有意义的成就都没有?哦不,信陵君魏无忌还算有点能耐;其他的庸碌之辈,名声都是用钱砸出来的。 座山雕明显已经动摇,但还是摇摇头:“这样不太好!”刘协心中暗笑,看着越来越近的王越:“就算不好你也要打败了他才能劫走朕!” 说完,刘协立即对着十多步近的王越,指着座山雕大喊:“王卿,给朕抓住他!”王越点点头拔出长剑,快步上前杀气腾腾盯着座山雕: “秃鹫,多年不见还是这般飞扬跋扈!”座山雕也放开刘协,拔出身后的大刀双手紧握着:“废话少说,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了!” “嗨!”王越一蹬渠基越了过来,挥剑直刺向座山雕!对方也不愿认怂,踏着地板一跃凌空砍向王越的脖子! 刘协怔怔地看着刚才地上碎裂的石板,暗暗心惊!高手就是不一样,不知王越的武功如何?但他的念头一闪而逝,随即向外跑去... “叮!”刀剑在明渠上方相交,渠水为之一滞、游鱼慌忙逃窜!两人随后同时伸出右脚向对方踹去,“啪”的一声他们同时被弹回远处;仿佛刚才的战斗未曾发生。 座山雕大刀背一抹光头,看着王越咧咧嘴:“不错,多年不见果然功力大增了!”王越右手握剑左手伸出二指抚着剑锋,面无表情:“你也不错,听说在终南山拜师了?” 他们从前曾是好友,同拜于荆谷子门下习武!后来王越入宫为帝武师后渐渐看不起替人卖命的座山雕,所以二人最终分道扬镳... 座山雕冷哼一声,沉下脸道:“我可不同你王安睿刚出山就买通宦官顺利入宫,从此高人一等!我座山雕为了赚钱救母,哪能不去多学武艺行走江湖?” 王越突然星目一睁,呵斥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不顾生死来行刺天子?这不是自寻死路、致你病母于不顾吗?” 座山雕满脸通红,恼羞成怒:“废话少说,挡我者死!”说吧,轻身跃过明渠劈向王越!王越侧身闪躲,一剑刺向他的肩膀! 座山雕一击不中,拖起大刀格挡,随后用臂弯撞向侧边的王越!王越也不客气,一拳把他的臂弯打落,挥出长剑斜刺向座山雕! 座山雕身子后倾躲过致命一击,反手又是一刀:“哼,你还在用当年破绽百出的剑法!”王越单手格落大刀,鼻子冷哼:“比你那杂家刀法纯正!” 二人一来一往在明渠打斗,刘协这时已经领着数百个宫卫围了上来。他站到假山上看着下面的战斗,大声喝喊:“座山雕,朕令你立即放下武器投降,否则你将化身刺猬!” 伏寿的大哥,金吾卫校尉伏德一声令下;宫卫齐齐拉弓引箭瞄准座山雕。“呼!”王越一剑划破了座山雕的锦衣,一支袖筒滑轮在手腕。 “秃鹫,你还是乖乖的放下大刀吧!当今天子一向欣赏武艺了得之人,兴许会饶你一命!”王越连连招架他迅猛的刀锋,沉脸劝说。 “叮!”王越疾快的长剑在同样凌厉的刀法前,只能位居守势!座山雕嘴角翘起:“哼,要是你想认输就直说,我也会饶你一命!” 王越被他的嚣张激得勃然大怒,他冷哼一声身子走侧两步,双手握剑横砸在刀背上!柔软的剑身一下子卷住了大刀,王越用力向下一甩! “砰!”大刀一下砍在地面上,碎石乱溅!王越在大刀落地最后一刻,手头一颠拖回长剑,一个横扫挥向座山雕的脖颈! 座山雕急忙低头躲避,长剑刚好在他光秃秃的天灵盖上方略过!他心头也发狠,从地上拔出大刀,用力看向王越双脚... 刘协嘴角一抽,这样你来我往的下去,打到天黑也不见得能分胜负!但给钱座山雕让他走的话,虽然肉痛点也不是出不起,但这样做会伤了王越的心啊!他还想让王越帮他打造保镖队伍呢,如此可不好。 放箭吧,他们俩走得这么近,一个不好就两个都射死了!刘协摇摇头,在脑海中不断推演着该如何擒拿此獠。 这时左令气喘吁吁地从远方跑来,他见王越果然已经到场,心中大赞会轻功就是好!左令随即走过去,仰头对着刘协喊道: “陛下,伏老将军已经带齐人马来到前殿!”刘协看着远处沧池边高高的芦苇,和听闻左令的叫喊立即眼前一亮! 他走下了假山,双目烔烔看着左令的双眼:“你去告诉伏完,让他...”左令原本清白的脸激动得涨红起来,立即点头撅着屁股往回走! “叮!”座山雕用力劈下王越挥舞得令人眼花缭乱的长剑,然后猛力一斜劈向王越的腰间!王越用轻功跃起,挥舞长剑划向对方的面目! 座山雕猝不及防,被剑锋在脸颊上留下一个长长的血痕!他猛吸一口带着血腥的空气,瞪着上方的王越一脸嗜血! “嗖!”他左手握刀右手一下伸出抓住王越饿小腿,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用力吸一拽!“砰!”王越重重地摔在地上,灰尘滚滚地砖碎裂。 刘协嘴角一抽,这是要赌输的节奏啊!唉,十万贯钱就这样因为偏信历史人物而输掉了!不知道政事堂那帮人,只要这事会有多大反应? 至于食言就不用想了,至少在抓住他前不要想!对一个目不识丁的武夫食言,穿出去让人怎么看待他这个上天之子? 任何事情,只要说出口一定要做到!这是他上辈子成功的关键,也是做人的准则。但正当刘协摇头叹息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发生了! 灰尘尚未散去,座山雕刚想得意的时候;腹部受到了猛力一击!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穿着布鞋的大脚板;还有王越轻蔑的眼神! “砰!”座山雕忽然被踢飞了出去,在渠边退后了几步,一个不稳翻到渠中去!灰尘终于散去,众人只见王越双手撑着地面,右脚高高伸起! 那地板石上的裂痕,是来自王越的手掌处!原来王越对此早有预料,他也知道恋战对他没好处!所以特意让座山雕抓到破绽,在不经意间取胜! 刘协顿时不再迟疑,大声喝令:“快,上去把他抓住...”金吾卫不待刘协说完,便争先恐后地涌向明渠! 座山雕背后着地,后股骨很不巧坠在一块青石上!痛得他仰天大叫,心中不停责骂王越阴险歹毒!忽然间渠石基上方满是带着铁盔的士兵,像看猎物一般向下观望#### 第29章为将财力卖宫掖 座山雕顾不得疼痛,双手反摁在水里,用力向上一甩!“哗啦!”带着千斤之力的水珠,一下子扫向金吾卫的眼睛! 他们不约而同而捂着眼睛大叫,场面一片混乱!座山雕翻过身来,趁机顺着水渠往沧池方向走去! 只见他弯着腰背,在渠里飞快向前奔逃,如同一直大水猴!金吾卫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出了数十步;他们连忙骂骂咧咧的追赶上去! 王越靠着双脚弹跳起来,躬身想拿回地上的长剑;却发现手掌在不停颤抖,已经抓不住剑柄了!他几次想拧起,却总是掉下来! 在后面的刘协看到他痛苦的样子,心头不由一紧!多牛逼的老司机啊,要是这样废了多可惜!以后训练剑士,朕上哪找教练去? 他急忙转身对着左令道:“快,叫人去把御医请来!”左令将刚欲行动,刘协便又叫住他:“慢着,直接叫人把他抬去太医局!”... 沧池边的芦苇丛中,伏完率着人马刚刚来到。他远远看一眼武台殿靠着明渠一边,那破开的大洞特别显眼!由于树木遮挡,他只依稀看到有不少人影摆动。 “都给我埋伏好了,要是让刺客逃了出去,尔等这个月就别要问我拿饷银了,听到没有?”金吾卫沉声应诺,各自找地方帮起来。 伏完担忧地看着远方;撇开皇帝的身份,他还是对于刘协这个不简单的年轻人非常欣赏!但愿刺客没有顺利得手,否则也无颜面对闺女! “沙沙...”在他左手边不远处的明渠里,忽然传来有人踏水的声音!伏完根据老到的经验,很快判断出是有人在渠内快速逃窜! 他神经一动,提起斩马刀向明渠上方走去!从沧池吹来的湖风将芦苇吹得不停摇摆,这条明渠直通沧池,上面布满了水浮萍。 金吾卫们也发现了这个特大水猴正在靠近,他们立即张弓搭箭瞄准!“嗖嗖...”到六十步时,他们齐齐放箭,誓要将这个可恶的刺客射成豪猪! 座山雕大吃一惊,临近湖边近三尺深的渠水使他难以移动躲避!他见忽然间箭如飞蝗一般袭来,在求生的意志下他转到了水中! “啾啾啾!”一支支箭矢射进水中,在阻力下力道瞬间减弱,于座山雕擦肩而过!但还是有几支刺进了他的后背,使他一阵呲牙咧嘴! 在水面不过三尺高的渠基上,伏完瞅准了水中的黑影!他猛然挥起大刀,向着这黑影斩去;刀锋誓要将黑影拦腰斩断两段! “且慢,留活口!”一声少年的声音传来,伏完条件反射地改用刀背!“砰!”水花溅起近丈高,水中红光咋现! 座山雕刚刚只想游向广阔的沧池躲起来,却没想到身后响起炸雷般的水声,然后腰下方一阵疼痛传来!他挣扎了几下,便晕了过去! 刘协赶来到时,看着被捞起来一动不动的座山雕。他暗暗松一口气,随后又一巴一扬:哼,跟朕打赌,不输你就没天理了! 座山雕被制服收监后,刘协再度回到武台殿收拾残局。经此一事,刘协继续抽调精锐加强防卫... 未央宫,夜幕降临后,大殿内灯火通明,比起后世的电灯也不遑多让。尤其是横梁上吊着的,那硕大的夜明珠光彩夺目! 刘协深深地吸了一口龙诞香,听着大司农赵温的报告:“...至目前为止,因战争消耗的钱粮已高达数十万了,其中粮食消耗十一万石,而钱绢则已耗三十七万余!” (关于汉代一石重量,后世说法不一,我们折中取八十市斤为一石吧)刘协一皱眉头:“怎么用了这么多?”赵温解释道: “往年迁都时,由于诸侯们步步紧逼,董卓带来的钱粮并不多,所以只能取自关中一带! 而关中好的田地多掌握在世家豪强手中,自耕农只占有少量下田!自耕农少了,赋税也随之缩小。” 又是土地兼并,多少盛极一时的王朝毁在这上面?如果说癌症就是人体致命毒瘤,那土地兼并就是国家的癌症。 癌症需要手术和化疗,这土地兼并也要动刀剔除。但现已病入膏盲,比起治疗晚期癌症,难度也不遑多让! 赵温顿了顿,看了一眼紧皱双眉的刘协继续道:“而董卓之辈只知掳掠而不擅治国;灌溉渠道淤塞严重,还要巧立名目增加赋税,致使大量农人南逃。 加上这这些年关中天灾频繁,国库早已空虚;有好些臣工已经拖欠了三月之俸禄了,包括臣!” 前半段话不过是推卸责任罢了,落到如今境地真细究起来,朝臣岂会没责任? 赵温说着取出了一张麻纸,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欠’字!刘协依稀记得是前身亲手写给那些公卿大臣的,当时君臣皆含泪对泣。 刘协苦着脸问道:“接下来还有哪些要花钱的?”妈蛋,别人做皇帝都是大把大把钱,到自己就这么苦逼! 赵温心中暗笑,数起了手指道:“刚刚马腾已传来捷报,说大败了李傕,想必陛下已然知晓?” 刘协一颔首,赵温继续道:“若能彻底铲除李傕叛军,接下来的抚恤、封赏、重建、以及提供数万大军的食宿;估计最少要花钱二百万!” 看着刘协死人塌楼的样子,赵温一阵痛快!他每天被政事堂责问,被不隶属的部门催促,早已满腔怨气! 如今有皇帝跟他一起分享烦恼,他哪能不痛快:“后续一年供军队的粮食也最少要十余万石,还要付给民夫报酬...” 刘协嘴角一抽,低下头厚着脸皮道:“爱卿啊,你看这未央宫有哪些值钱的?除了朕的爱妃,你看中的都拿去当了吧!” 说完刘协用手捂着额头,一阵无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钱粮即使皇帝也无法折腾! 这都什么事了?当个皇帝居然比前世当个老板还穷,说出去没几个人会信:可事实偏偏就是这样。 赵温双眼突然一亮,直勾勾的看着刘协头上的通天冠!刘协叹了一口气,边动手把冠摘下来边道:“唉,都拿去卖了吧!” 赵温却突然兴奋道:“陛下,这主意不错!”刘协几乎要哭了出来,只听赵温说继续大声说道: “可这未央宫的器物根本不值甚钱财,钱都集中在城内的大户手中...”刘协心中一阵尴尬,但依旧面色如常。 “但是...”刘协瞥了他一眼,真想把他掐死:“但是什么?”赵温如打鸣公鸡一般: “但是这桂宫和北宫却是地处城央,如今城内迁入大量民众,若是把这讲座宫殿卖掉、或者租凭出去...” 刘协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心道这大概是最够胆想的古人了,连皇宫也敢卖! 不错,心够狠!果然具备开发商的优良品质,这正符合刘协的胃口。如今穷得叮当响,谁能赚到钱回来谁就是好臣子! “嗯,爱卿这主意不错!但要怎么说服政事堂那帮,只会老是伸手向朕的内库拿钱,还嫌不够的重臣们呢?” 赵温就怕刘协不肯答应,既然刘协都如此爽快的答应!被赤字的开支逼得几乎发疯的他,又有什么好怕的? 赵温当即下巴上扬,拍着胸脯道:“谁要是敢反对,臣就叫下面的人拿着账本到谁家拿钱去!” 刘协一拍小腿:“好!朕就是欣赏像赵爱卿这种,敢作敢为的能臣!这件事,就且全权交予爱卿操办了!” 赵温躬身道:“臣多谢陛下信任!”接着刘协命人拿来一张长安城的舆图,君臣二人一起研究着... 两人指点着舆图一人一句:“这两处临近东西市,可以辟为集市租出去!”“这边面向迁入城内的居民区,可以辟为茶楼、客栈!” “朕记得在戚里还有一处产业,可以卖掉!”刘协一扫刚才的颓丧,思维豁然开朗!“这里风景优美,可以砌墙铡开数块卖出去做宅邸!” “华阳大街过于宽阔,可以两边各划三丈,专供商贩摆卖,按日收租!”... 此情景要是不知情由的人根本无法想象,他们是在谋划着卖皇宫这种惊世骇俗的事情#### 第30章疏忽大意隐患生 马韩段联军大营,中军大帐内,无人居首位。坐在右首的马腾举起杯对段煨道:“这次大败叛军,全赖将军之力!” 段煨急忙退却道:“非也!若无马将军和少将军直捣敌阵,再有皇甫司马谋划得宜,凭段煨根本无法做到!”... 二人相互吹捧,韩遂却一言不发坐着自顾自的喝酒,因为他跟段煨有过节。 段煨也是西凉人,家族专门贩马;而韩遂家则是专门收过道保护费的,本来也没有什么矛盾。 但前些年韩遂手下的人,却劫了段煨家从蜀中运回来的蜀锦。证据确凿后韩家依然没有承认,反而认为段家是污蔑他们,自此后两家交恶! 宴席上,他们的眼神不断在空中交锋!马腾只好充当和事老,刻意扯上其他话题。两人也给面子他,没有当场掀桌! 就在马腾他们把酒言欢的时候;俘虏大营中,一群人正不断在营中走动,煽动着这些俘虏。 一个佰长低声对围起来的七八个俘虏道:“朝廷因董太师这些年的行径,早已对我等西凉人恨之入骨! 他们在阴谋刺杀了太师之后,还一度打出了杀绝凉州人的口号!如今我等聚起来朝廷不敢把我们怎样,但等战事结束之后呢?” 一个大汉狠狠拍了一下大腿:“是啊,战事结束后,朝廷也不会再养着我等,我等必然被遣散回乡,到时候来个秋后算账还不容易?” 在两人的鼓动下,一众人皆咬牙切齿。西凉胡汉混杂,民风彪悍;与中原诗画风雅,文风炽盛形成鲜明对比! 所以自从光武迁都天下正中的洛阳后,天下被人潜移默化地分为两部分!崤山以东为文教兴盛之地,世家多出!而崤山以西为边痞之地,其人多横蛮跋扈。 事实摆在他们面前,由不得他们不信!俘虏营开始骚动起来,但却像一个火药桶一般,隐忍不发等待时机... 渭水南岸,李傕将还剩下的两万多人聚集起来,按贾诩的说法,先将所有掳掠来的财物分发给众人。 原本士气低落的叛军看见叮当作响的铜钱,全都兴奋异常。他们从军征战是为了啥,奉献社稷?别傻了,要是没有银两谁会去? 在临时营地中央,有一土坯高台。李傕跨马横戟立在高台上,威风凛凛,仿佛前天割须弃袍的是另有其人。 李傕看着欢欣鼓舞的部众,立起长戟一顿,众人皆噤声肃立!李傕见状既欣慰又无奈: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西凉军的勇士们,我是关陇大帅李傕!马韩二贼竟然背叛了我们西凉大军,去助那王允老贼! 还有最卑鄙无耻的段马贩,竟然使奸计夹击我大军,致使我军遭遇挫败!” 在铜钱的刺激下,他们一个个红着眼义愤填膺!仿佛韩遂马腾等人,是他们的杀父仇人一样! 李傕顿了一顿继续大声道:“今晚,我们将用行动告诉那些背叛者,西凉军是天下最精悍的军队!不是那些杂七杂八的叛贼可轻辱的!” 李傕的亲卫带着盔甲不全步骑混杂的西凉军大声喊道:“杀绝叛徒!踏平长安!” 他们举起武器齐声高呼,连马匹也跟着嘶鸣起来!晚霞的彩云,被他们的咆哮声撕裂成一块块! 李傕斗志昂扬,拔出腰间佩剑,一指南方!霎时间人马沸腾,卷起浓浓的灰尘席卷而去... 马韩段联军大营,在帐中靠下的位置,坐着的皇甫郦突然感觉背脊一凉!一阵莫名的不安感,此时更加强烈。 这股不安感从他踏进这个大营时就已经有了,特别是看到韩遂为了方便看守,竟然将俘虏全部关在一起的时候。 虽然感觉不妥,但他碍于官职低微,没有多插嘴。他观韩遂的相貌便知道,此人争强好胜;绝不会因为自己是皇甫嵩的侄子,而留下情面! 俘虏营中越来越多的俘虏们被煽动起来,甚至把看守的校尉程银都说得深以为然! 程银本身也是一路军阀,不过是加盟进韩遂的大部队罢了,这次他也是极为反对攻打李傕的。 他认为同是西凉军,应该联合起来消灭敌对的其他地方诸侯,而不应该自相残杀。 但他的建议被韩遂否决并骂了出去,不由心生愤懑;而韩遂事后也觉得做得过了点,所以将看守重任交给了他。 他的亲兵早已被煽动,此时正在帐中劝说着:“...再说韩遂那厮,当初想呵斥将军就不留情面的呵斥! 现在见打胜仗心情好了,就给个看似信任实则辛苦的差事给将军,简直把将军当做他的家中的奴仆啊!”... 程银恨恨的瞪了这个亲兵一眼,亲兵的眼神依然坚定不移。程银目光幽远的看向外边,衡量一番突然一拍短案: “罢了!人生不过几十年,何不做一番轰轰烈烈的事?老子决定了,这次一定要干他娘的一票!” 他在俘虏营中,找出了李傕派来的奸细校尉。那校尉得知被发现,正颤颤巍巍;深入敌营策反,被抓到不死也掉层皮! 程银却温和地笑着道:“你不须紧张,本校尉不会害你!我与李傕大帅,也算是相视一场,这面子还是得给!” 校尉看着堆起笑脸的程银,闭上眼睛长舒一口气。但当他再看向程银时,刚刚放松的心头再度一紧! 程银换成一副杀气腾腾的表情,语气冷冷道:“不过你要给老子老老实实的,不然...” 程银说完盯着他的裆部,那校尉一惊一乍,差点要虚脱过去了!他连忙哀求:“将军且问,只要某知晓一定如实相告!” 程银心中暗笑,李傕身边无人了吗?怎生派了个如此窝囊的废物来,心理承受能力明显太差了! 他随即一点头,又换上笑脸满意道:“把你们大帅交待你的任务说出来!”那校尉一为难道:“这...” 程银把脸别过一边,他的亲兵上前动手扒开了他下身的衣物。校尉心慌意乱,大急道:“说说说,我都说!” 程银转过脸来:“这还差不多!”校尉顾不得羞辱,一五一十的将军令告诉了程银! 程银瞥了他一眼道:“你确定是今夜在营中举事,而不是明晚?”那校尉像风镐机发动一般猛点头:“此事关重大,某不敢或忘!” 程银继续问道:“你可能联络上李傕?”校尉又点点头:“某这次带有信鸽,在一什长那里。” 程银当即命人去把他所说的什长找来,随后又命亲兵给他松绑。校尉随即不顾旁人鄙夷,上前一把夺过蒲扇对着程银轻摇... “嗷呜...”出洞觅食的野狼,双目反光地窥视着大队行进的人马。原来这正是李傕,率领两万步骑大军南下。 这时救了他的那个亲卫跑来,把一封书信呈了上来:“大帅,这是细作从敌方大营传来的鸽信!” 李傕接过来打开一看,当即大笑对贾诩道:“天助我也,哈哈...”笑着把书信扔给贾诩,李傕一夹马腹一骑绝尘,后面的亲卫一脸懵逼... 大营北门,程银带着一条板车队缓缓向辕门靠近。守北门的正是老乡候选,但程银已经没时间去劝说这位老友了。 车队按惯例被截停,候选看清领头的竟然是程银!他疑惑的走了下来,心中带着疑惑大咧咧道: “程三哥,这么晚了还去哪里啊?是不是外面藏有美姬?若是如此你不知会我,那就太不够意思了,哈哈!” 程银也堆起笑脸敷衍道:“我程银在你候四眼里,原来是这么不讲义气的人吗?要是真有好娘们,当然不会藏着独享!” 候选细长的眼睛上下打量着他:“嗯,那还差不多!不过外面天黑野狼乱窜,你出去作甚?” 程银叹了一口气,一指车队道:“都是一些俘虏咸鱼,要运出去埋了,不然滋生疫病可不好!” 一般有常识的人都知道,尸体乱放是会产生瘟疫的!古人也不例外,战争过后,一般都会派人去清理战场。 候选点头道:“原来如此,这种事让下面的人做就行了嘛,咱哥俩好久没坐一起聊天了,来来来!” 说完就要拖着程银上去,程银心头一紧,急忙道:“别别,候四,我还有些事没处理完!让这些兔崽子办又不放心,还是改天吧,咱哥俩有的是机会!” 候选回头看了他一眼,无奈的摆摆手:“唉,算了算了,真是扫兴!”他总觉得程银有些不对妥,尤其是刚才反映未免太激烈了! 虽然如此,但他还是看向部下喝道:“打开们放他们出去!”部下闻言大开辕门,车队慢慢靠近门口。 候选转头对程银说道:“快去快回吧!”未待程银回答就要上望楼,程银暗黑的脸庞,双眼紧盯着已经走到门洞的车辆,大喝道:“候四!” 候选闻言回头,突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他微微的听到耳边,响起程银的声音:“哥们,得罪了!”...##### 第31章绝地反击溃联军 程银的部下看见程银动手,也一涌而上把守在门口的士卒摁倒。板车上装死人的士兵也掀开麻布跳下来,把附近的守卒制服。 守军们猝不及防,三两下便被程银率众摁倒,把布团塞嘴里然后绑起来。他们一脸惊惶,难以置信! 在望楼上的守卒见状,刚想拿起锤子敲锣!程银急忙拉起弓一放,刚好射中他的右手。 部下们冲了上去把他绑了起来,不到一刻钟北营门便被程银控制住,此时他正焦急地看向北面... 酒宴散后,马腾等人便回到帐中下榻,只有皇甫郦始终手握着剑。段煨看见,连忙笑着道: “寿坚不必如此,我与韩遂虽有过节,但在这大营中他绝不敢拿我怎样!你莫要担心,只管歇息便是。”说完他打着哈欠倒在了榻上,没多久鼾声如雷! 皇甫郦看着熟睡如猪般的段煨,内心不禁动摇。到底是我多疑了呢,还是他太大意了呢... 程银望着北方黑沉沉的天空,心中不由急躁起来。韩遂有个怪癖,每每子夜必定派人去检查各军! 要是让韩遂知道自己不在俘虏营,而是跑来这里,他必定不会放过自己!忽然他一个亲兵拽了拽他的衣服,神色慌张! 程银转过身来,却看后方下面不远处,一队士兵正走近:“候选将军,请下来签到!”怕什么来什么,韩遂派来的人首先到这里! 程银眼神闪过一丝紧张,随后大步走过辕楼内。候选像熟睡一般靠着木楼壁上,程银走近看了他一眼,随后给亲兵使一眼色。 亲兵上前,程银一指候选旁边一人。亲兵立即要把他推醒。但他用力过猛,竟将候选给弄醒了! 候选瞪大眼睛大声呵斥:“程银,你想做甚?”嚎叫一般的声音把程银吓了一跳,外面的士兵也慌动起来。 首当其冲的亲兵慌了神,直接一刀劈向候选!候选情急之下打算伸手夺过他的刀,却不料双手被绑!他被一刀砍中了脖子,血流如注! 候选旁边的人被血腥惊醒,连忙大声叫喊:“杀人啦,杀人...”随即他也步候选后尘,共赴黄泉!在程银惊讶之中反应过来时,两人皆已死透! 下面的巡兵终于发觉了异常,急忙往回跑!程银见事情已无可挽救,只好拔出佩剑:“杀,追上去杀了他们!”... “隆隆”像闷雷一般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不断靠近。到了两里左右,一支火把举了起来,只见大波骑兵气势汹汹的冲来。 程银心情复杂地看着辕门下方的骑兵,嘴角一抽!早点来,候选就不会死了!他恨得直咬牙,但还是亲自举起火把摇晃回应,一边命人打开辕门! “吱吱...”不算厚重的辕门被打开。程银却瘫坐在地上,一脸失落... 叛军鱼贯而入,李傕站在百步处等候。见望楼上的‘汉’字大旗被扔下,换上了一面上书‘李’字,方才和贾诩一起策马而入! 皇甫郦原先因为鼾声的缘故没有听清马蹄声,要是他在细心点就可以发现杯中水正不停颤动。 “杀!”联军大营内突然喊杀声四起!郭汜一马当先,挥舞长戟不断将火把往帐篷上挑,大营中帐篷不断被点燃。 联军士兵们未穿上盔甲,便慌忙走出帐蓬,却被埋伏在门口的叛军砍杀!毫无防备的联军,一下子被叛军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皇甫郦急忙跳起,想把段煨摇醒。段煨的额头却一下撞到了矮几,吃痛使他当即跳了起来:“摇你老母!” 皇甫郦不顾段煨的起床气,急道:“将军,有敌军杀入营中了!”你以为我傻吗,没事谁会无缘无故摇你? 段煨抚着额头大骂道:“入你妹...”但刚骂出口,他就听到了外面传来一阵阵吵杂的喊杀声! 他连忙起身往帐门跑去,刚好与冲进来的亲兵碰了个满杯。段煨一把推开了他,掀开了帐幕,眼前的景象把他惊呆了... 火光冲天,慌乱的联军士卒不断被砍杀,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奔跑逃窜的士兵,被叛军骑兵追着砍! 马腾得知敌袭后,也穿上盔甲走出,一连砍翻数个叛军,翻身上马。望着北面不断杀来的叛军,大骂李傕卑鄙! 西面的俘虏也像泄洪一般从营中冲出,将大半个大营吞没!一个个联军的帐篷中涌入数十个俘虏,赤手空拳把十多个联军士卒打死!然后夺过武器盔甲,冲向另一个帐篷... 马超挥舞银枪挑翻十多个叛军后,来到马腾帐前大喝道:“父亲且快快向东撤退,事不宜迟!” 说完不等马腾回答,一枪刺中马腾坐骑的屁股,战马吃痛扬起蹄子飞奔了出去。马腾一个不稳,差点掉了下马! 韩遂则没有那么好运,他下榻处的营帐刚好在北门附近;他刚刚惊醒穿带盔甲武器,大帐便被围得里外三重。韩遂大步走出,却见数十个叛军拉弓上弦对准他,为首一人正是程银! 段煨和皇甫郦很快便回到了位于南边本部大营中,几个校尉正在大帐焦急地等候着段煨!没有他的军令,他们谁也掉不动军队。 这时一个执戟卫跑了进来道:“报!段将军回来了!”一众人涌了出帐,见段煨用马鞭一指他们令道:“各自点齐部众,随本将杀进去,救回马将军!”众人抱拳道“喏!”... 马腾此时正向东奔逃,嘴中大骂韩遂通敌!而马超庞德二人断后,不断打下飞来的箭矢! 东边帐内的士卒早已被惊醒,穿上衣甲走出来,但却没有得到军令,不敢擅自莽为。 马腾看见了在帐篷附近,不知所措的联军士卒,傻愣愣地站满道旁!他气不打一处来,大喊道:“贼军势大,我等且退!” 军卒们听见命令后,立即护着马腾从东门退出营中,喊杀声依然清晰可闻。剩下的士卒们则各自四散逃离出营,整个大营四分之三被烟火覆盖。 贾诩带着人,首先来到堆放粮草的仓蓬处;他们将守卫的士卒杀退,粮食包括马厩都保护了起来... 段煨率军快速反杀入营中数百步后,对着溃退的联军喝道:“马将军何在?”惊慌失措的士卒们纷纷摇头。 这时对面冲来一队骑兵,为首的正是李傕!段煨挺枪一指李傕:“李贼,马将军何在?” 李傕也是刚刚从空荡荡的马腾大帐中过来,正寻找着马腾,看清来人是段煨,当即回喝:“你个叛徒,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说完拖着长戟冲了过去。 段煨大怒,也一夹马腹迎了上去,二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李傕挺着丈余长的长戟直取段煨,段煨横枪格挡! 李傕早有预料,长戟向下刮了一个弧形又刺向段煨,段煨急忙握枪将长戟往下压!“李贼,你的胡子呢?” 李傕勃然大怒,再度收回长戟,猛地向上一刺!段煨偏头躲避,耳朵被挑飞了半截!“段贩子,你的耳朵呢?” 越来越多的叛军攻了上来,段煨一手抓住击伤自己的长戟,左手握枪往李傕腰间砸去:“耳朵被狗咬到了!” 李傕一退后用力猛拉回长戟,段煨一枪打偏,砸在了李傕所剩战马的头上。那畜生被打碎了头骨,吃痛拼命挣扎嘶鸣,李傕险些被抛出去! 这时段煨看见一人正骑着黄骠马,遍体鳞伤的逃走;定睛一看,竟然是韩遂那厮! 段煨见李傕正在马上凌乱,一拉缰绳调转马头喝道:“撤!”韩遂也看见了段煨,急忙喊道:“段二哥儿,速来救我!” 段煨头也没回冷冷道:“怎知此非计也?”说完一夹马腹率军南撤。韩遂目呲欲裂:“段贩子,你给老子记住!”...##### 第32章还枕夜谈熙宁事 其实段煨也是误会了韩遂,韩遂当时见到门口全是弓箭手,急忙转回了帐中伏倒。这时弓箭手从四面一起放箭射进来,韩遂却没有躺箭! 他待弓箭手放完后,挥起马刀刮破如蜂窝一般的帐蓬,冲了出去! 韩遂在地上滚了几圈后,一刀像闪电般扫向弓箭手;弓箭手们猝不及防被砍杀了几个!韩遂站起来不断劈砍,快刀斩乱麻突破了出去! 一个小校刚好骑马跟这边来,韩遂扑上去一刀把他劈成两截,跳上战马飞奔逃窜... 随着段煨率军逃离,联军溃卒也大多趁空隙逃出大营,叛军们加快速度围截韩遂!韩遂战马的后尾处早被砍得稀巴烂,疼痛原先让着头畜生拼命奔逃,但距离一远就立刻不支了起来。 一个叛卒冲近跃向上一拉,差点把韩遂拉下,韩遂反手把他脑袋砍飞!然而这并没有吓退这些疯狂的叛军,在悬赏的诱惑下不计生死的扑上去! 韩遂的战马后腿又被砍了几刀,速度慢了下来;韩遂立在马上不断挥舞着斩马刀,一连砍杀了十多个叛卒。 韩遂又挥刀砍杀了左边两个,右边的叛卒趁机扑上去拽着韩遂的大腿猛拉!韩遂青筋暴突,反手用刀柄硬生生的把他的头颅洞穿! 李傕在远处冷眼看着这情景,不由想起了蚂蚁搏蚕虫的好戏!蚕虫虽然块头大,但不一定能逃出蚁阵! 右边又两个扑上来猛拽他的脚,韩遂腿一甩!一人抓着腿脚的碎布,一人抱着鞋被踢飞了出去! 左边的叛卒却挥刀把韩遂的马腿砍断,韩遂身子一倾,被跳起来的叛卒抱住了脖颈拖翻在地! 李傕正往这边赶来,见状急忙道:“要活捉!”他的亲卫们也跟着大喊。那些刚竖起刀子要捅的叛卒纷纷反应过来,收起刀子把韩遂摁住绑了起来... 李傕的从弟李桓拍马从东边而来,老远对着李傕大喊:“大哥,马腾那厮从东门逃出了!” 李傕瞳孔一缩,杀气毕露:“全军出击,务必要将他们斩尽杀绝!”手下众将刚要领命而去,却被一人止住! “不可,大帅只须派郭副帅率部追击便可;其余者歇息一晚,明日全部往长安杀去!”众人循声望去,见出声之人正是军师贾诩! 贾诩上前,对着李傕一揖:“大帅,马腾不过残兵败将,全军出动未免太给面子他们了!” 李傕嘴角一抽,刚才因报仇心切,无暇细思了。但贾诩当面反驳,还是使他脸红耳赤。 不过他环视一眼,见众将都赞同地点着头!他只好一颔首:“好,就依文和之言,歇息一晚明日启程!” 众将这次轰然应诺,追亡逐北虽然过瘾,但敌军太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苦差事了!与其几万人追几千人,不如在大营睡一觉好... 未央宫椒房殿;此时不过戌时过半(晚上八点多),刘协还没有睡觉,而且搂着小伏寿在讲故事。 刘协带磁性的声音轻生道:“爱妃,朕给你讲个异时空的故事好吗?”伏寿吐气如兰道:“什么叫异时空?” 刘协想了想道:“就是另一个世界,相当于数百年前那般的历史故事!”伏寿略带兴奋道:“好啊!”刘协清了清嗓子讲述道: “话说北宋年间,神宗赵顼即位,改元熙宁,年方十九。正是立志扫平胡虏,廓清四方之时;但当他踌躇满志,却遇到重重的阻力!爱妃,你可以想一下这阻力是什么?” 伏寿看着刘协微笑的笑脸问道:“那他的父祖是什么样的皇帝?有如同孝武孝宣那般吗?”伏寿虽为女儿身,但却钟爱读史。 刘协摇摇头:“其父英宗是因为堂叔父仁宗无子嗣,自小被过继来的。仁宗皇帝在位四十二年,奉行重文抑武的政策;对内吏治宽仁,文治大兴!” 伏寿双眼直冒金星,一脸向往。她闭着眼睛想象道:“那大宋的子民,是否都殷实富足、老有所养?” 刘协眨眨眼:“确实如此!”刘协随后话锋一转:“但对外却是步步退让,北方有强虏契丹,年年要奉岁币六十万! 而西面灵武一带有异族叛乱,却无法扑灭!最终默认其割据,还要每年奉上二十万钱,作为委托异族首领帮忙治理的费用!” 伏寿咋舌道:“竟有如此弱势的中原皇朝?”伏寿自幼在父兄的耳濡目染下,强汉的观念早已深入骨子里;听到刘协如此说作,顿感不可思议。刘协摇摇头,想说百年后的司马晋更甚... 刘协解释道:“那是异时空的,再说了高祖当年...”伏寿急忙用手捂住了他的嘴,低声道:“陛下为儿孙者,不可妄议父祖!”刘协自知失言,继续讲道: “英宗皇帝是个短命鬼,即位不过四年便去世了,留下了太子赵顼即位!”刘协顿了顿,刚想再说。 伏寿却想到了什么,突然道:“可是国库空虚?”刘协一点头:“这是其一,不过爱妃你是怎么猜到的?” 伏寿吐吐舌头道:“先有仁宗崩,不久英宗又崩,从入殓到出葬可是花钱如流水啊!”她可是知道,灵帝死的时候可是将国库散尽的! 刘协颔首道:“确实,国库空虚、财政亏损和土地兼并是其一,其二就是吏治疏松、暮气沉沉、高层屡屡畏惧西北二虏,长此以往,必定亡于异族之手! 而偏偏天下的财富多集中在这些位高权重,又多有尸位素餐的士大夫手中;所以,神宗决定要革新吏治,变法图强!” 伏寿刘协停了一下,又问道:“可是任用了哪位贤臣来施行变法,如同卫君商鞅那般?”汉代文人虽有贬斥暴秦,但商鞅却是令人钦佩的。 刘协再度道:“然也,皇帝不可能自己去推行变法;他得推出一个代言人,即使变法失败也不至于动摇他的帝位!” 伏寿并没有感觉这句话有何不妥,天下无有过之皇帝,只要有罪之臣民!这是数百年来的共识,敢下罪己诏的也只有汉武帝! 刘协徐徐道:“而这个代言人可非同一般;他是有名的词人、久负盛名,在外任官养望三十年的王安石!” “神宗当即征召王安石上东京,与之相谈后,任命王安石为参知政事!随后推出青苗法、免役法...” 听着刘协说到这里,自幼涉猎史书的伏寿焉能不明白?待刘协说完后道:“陛下可是在寻找一个当世的王安石来主持变法图强?” 刘协心中大赞,这女孩虽然年纪轻轻,但思维已经很成熟了!他一点头:“正是,大汉沦落到此地步,其原因表面上是十阉竖弄权和桓灵... 但是,更深层次的问题,却是律法崩坏和豪强势力过大的问题!”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刘协一直在找汉皇朝败亡的病因。 伏寿闻言道:“此话怎讲?”刘协继续道:“我朝汉律,经高祖及孝武时修订过后,一直沿用至今...” 在外面侍候这的宦官宫女,竖起耳朵听他们的对话。不过他们可不是学习治国之道,而是捕捉其中讨好之机! “需知时过境迁,比如十年后爱妃与朕穿如今的衣裳,早已不合身了!同样,祖宗之法用至今日,其漏洞实在太多了,人人都知道如何去转漏洞,社稷岂有不倾之理?”... 伏寿点头表示认同,却又说道:“可是陛下,如今贼虏还未平灭;这变法又得待陛下亲政方可推行,现在想这些是不是不远了?” 刘协苦笑一声:“额,确实如此!不过,这事不急,徐徐图之便可...”##### 第33章百战老将论天道 司徒府,位于北阙门对出不远的戚里内。右边城央中轴线上的北宫,已经被改造得面目全非了。 这座府邸规模宏大,但家丁却寥寥无几。由于府内种有数量众多的槐树,所以没有月光的晚上总是阴森诡异! 王允刚刚处理完政事,想下榻歇息,却被家丁呈上的一封书信弄得无法入睡。他叹了一口气,脸色凝重地摇摇头。 王允放下书信对家丁道:“去马日磾他们的府邸通报,就说我召开政事堂会议有要事相商!”家丁得令,躬身退出。 王允在婢女的侍候下,起身更衣。书信上赫然写着‘...李傕夜袭营,韩遂投敌,我军大败!’落款处人名正是皇甫郦... 王允没多久便来到了政事堂,在侧室中休息等候,一边思考着。夜已深,他没有去打扰小皇帝刘协,政事堂会议也不是非皇帝不可! 一众重臣先后来到,消息灵通的马日磾早已知道什么回事;只有其他几人,还是摸不着头。 王允走了出来,在右上首处坐下,从袖筒拿出书信开门见山道:“诸公,这是允刚刚得到的消息,马腾他们被李傕大败了!” 除了马日磾外,众人惊讶不已,王允将书信递给了杨彪,一个个传阅起来... 王允坐下来,自顾自说道:“本以为李傕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没想到还能扭转战局!” 马日磾苦笑道:“看来我等还是小看了这些西凉贼子啊!”王允点了点头问黄琬道:“城外民众可已尽数迁入城内?” 黄琬如实答道:“已有八九成,大多是奉陛下之命安置在长乐宫和明光宫中,还剩下一部分人不愿进城!” 汉人恋土,自古就要物离乡贵,人离乡贱的说法。所以农民们若是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愿离开自己的故土。 王允眨了眨昏黄的眼睛,弹开舆图看了一眼:“那就随他们吧,既然不愿搬进城,强迫也无用!” 黄琬顿了顿又道:“还有就是百姓全都安置在宫殿外的空地,帐篷严重不足,已发生了好些偷盗jian淫事件了!” 五人连忙挺直了腰身,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弄不好便会发生动乱!到时候内外交困,想不败都不行了。 马日磾看了王允一眼,用手敲着案桌道:“值此战乱之际,当用重典!作奸犯科之人可按军法处置,诸公以为如何?”他说完,依旧板着脸。 杨彪端起茶盏补充道:“当命各乡亭长各自管理好所属民户,若再有此类情况发生,首先问责到这些乡亭长头上!” 没有律法的约束,底层小官有时候还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认为既然搬入城,就归京兆府管理了。 而京兆府人手也是捉襟见肘,根本顾及不到这么多。所以这次不法之事,多半都是乡亭长不作为导致的。 王允沉吟片刻,见众人没说话,又道:“政事堂可出面用欠条或钱粮在民间征收帐篷,妇人空闲在家也可自织;卖予朝廷统一分发。” 这个办法说不上新奇,但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宗正寺卿刘艾,却皱眉道:“据赵典侄(赵温)说,国库已无甚钱粮...” 三公们听到有人提起赵温这厮,当即脸沉如水!马日磾当众呵斥:“哼,枉他活到一把年纪,居然怂恿天子,做出变卖宫掖的荒唐事来!” 当天王允听闻赵温的胡作非为后,也立即入宫陛见刘协,痛批赵温!刘协却把他拉到了空荡荡的内库,摊手苦笑... 王允虽然知道这也是迫不得已,但是这在乎名声的老家伙,依然对此耿耿于怀! 政事堂众人也是如此,要知道被贬蓝田的那个可是在修汉史。若是让他大笔一挥,政事堂众人便能“光耀千古”了。 众人心中也是发誓绝不能让蔡邕乱来,却是不能宣之于口;否则不用待百年之后,现在名声就臭大街了! 不敢担当的重臣,还配高居群臣之首吗?那些虎视眈眈的九卿们,可不介意把赵岐等人扯下去,自己来坐堂! 王允喝了一口浓茶,扫视着一脸不爽的众人。他为人执拗,但也绝非愚顽不识变通的,话风一转又道: “赵典侄所为虽会为人诟病,但也不失为解决财税收入难题的好法子;凭这点,政事堂就必须要为他承担罪名!” 赵岐却大摇其头,他实在想不明白。赵温为何就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做出这样惊世骇俗之事!或许,自己不在他的位置吧? 环视一眼无奈的众人,王允忽然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不知诸公对于蔡伯喈最近的表现,有何看法?” 杨彪瞬间就明白了王允的想法,他心中暗笑,脸上却严肃道:“蔡伯喈自至蓝田修史后,专职勤勉!亦未有御史,上表弹劾其人。” 王允和他对视一眼,徐徐道:“既然如此,可加晋蔡邕为太学博士、领鸿胪寺少卿(闲职);诸公以为如何?” 太学此前被十常侍多次打击,已然凋零严重。跟随朝廷迁入长安的太学生并不多,大多有关系的都回到乡里投奔各路诸侯了。 但也有那么些投机分子,就在长安太学中等待出仕之机!而蔡邕的太学博士不过是冠名的闲勋罢了,还是领着他的东观议郎的六百石俸禄。 刘艾心中大赞,老狐狸啊!自从荣幸地成为政事堂一员,虽然是旁听;但他也是受益良多,每每被这群老家伙折服! 众人皆点头表示无异议,接着王允又问太尉马日磾道:“守城民夫征募了多少?训练如何?” 王允是刘协特旨命名的执政事笔、政事堂总管,马日磾也得客气道:“守城青壮已募得三万余,正在由陷阵营在城外加紧操练!” 刘艾奋笔疾书,记录下三公们说的每一个字!代会散会后,他就把重要的缩略,呈交上去给天子刘协。 王允点头又道:“还要多招募点,不过训练也要加强,一场硬战不可避免了!哦,对了,皇甫嵩到哪里了?” 他们这些老家伙,对于打仗之事,一向都是信任稳重老成的明将!绝不会像刘协此前说,打算让张辽去挂帅! 新人可以用,但不能过分倚重!至少在他们看来,张辽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将罢了,离挂帅还有很长的距离! 马日磾从袖筒里取出一份信件,念了出来:“前日来信称已到郑县(华州),估计旬内便可到灞桥!”... 郑县,皇甫嵩临时大营。在一个自东向西的高坡,一排简易栅栏内,一张张帐篷拔地而起。 这个高坡非常适合扎寨,北面是十余丈悬崖,南边是陡峭的大山,只有东西两面斜坡可以出入。 由于这支军队是就近唯一一支能扭转成败、援救长安的军队了,由不得主帅皇甫嵩不慎重。 皇甫嵩此时也未入睡,半卧在帐外的大青石上,看着天边挂着的细长月牙。 亲卫校尉皇甫六好奇问道:“大帅,可曾观得天象如何?”皇甫嵩斜睨了他一眼:“哼,天能有何象?年年岁岁还不是一样?” 皇甫六见他不以为然,疑惑道:“我曾听一汉中方士(道士)说过:帝星昏暗,客星耀目;皇权必定旁落!” 皇甫嵩面色如常,还是看着月牙问道:“他是什么时候跟你说的?”皇甫六不好意思地讪讪道: “是初平元年,我在一破庙经过无意听到的!”当时他独自进山打猎,却不慎迷路了。 皇甫嵩嗤之以鼻道:“少主即位,是个人都知道皇权会旁落,非要扯上夜观天象!”他向来对这些谎话连编的方士,嗤之以鼻! 皇甫六摸摸脑袋又道:“可是另一个外地口音的方士却说:‘紫微暗后必明,继而光耀夺目!’不知这话真假如何?”##### 第34章明光普照群魅泯 皇甫嵩还是神色如常道:“观今上之作为,亦颇有明主之风,不过年未及冠,下定论为时尚早!” 皇甫嵩戎马大半生,杀人如麻。人情世故见识太多了,早已不相信天生独具王八之气什么的。 这时一个亲卫跑过来,高举信件大喊:“报大帅,这是朝廷快马传来的文书!”皇甫嵩伸手接了过来,点头示意那亲卫可以退下。 皇甫嵩展开书信,匆匆看了几眼,苦笑道:“马伏波之后果然非同凡响,以两万人马便杀败六万叛军,李傕还得割须弃袍才能逃脱,啧啧!” 皇甫六从皇甫嵩手里接过文书,看了起来。忽然也道:“坚寿那小子也不错,借了大帅的势吓得李贼急忙逃窜!” 皇甫嵩刚刚没留意,这时拿回文书看了下面几眼,骂道:“好什么好,不过是适逢其时罢了!若真让他来当军师,恐怕败得比李傕还惨!” 皇甫嵩虽然在贬斥皇甫郦,但皇甫六却在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欣慰。皇甫嵩忽然站了起来,往帐中走去,口中说道: “走,回去好生休息,明天一早加速行军!不然到时候让马腾他们单独平了叛军,使得我们赶几百里路,到最后粥水都没得喝!”... 灞上以东,一群野狼伏在远处,看着一条火龙前进!一支约莫上百人的队伍,正往西赶。 只有为首几人有马骑,其他人步行。领头的大汉看着后面一个举着火把的士兵,火把下一张张疲倦的脸。 那大汉张开干裂的嘴道:“先歇息一会吧!”他也累了,赶了那么远的路;膝关节内侧,自己被磨破了皮!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把火把插在地上。他们取出水袋猛灌几口,然后取出硬崩崩的锅盔啃了起来。 那大汉也下马坐在路边的石块上,喝了一口问道:“还有多远才到长安?”一个头盔不知道丢哪里去的士卒答道:“大帅应该比小人更清楚才是!” 那大汉挥起袖子擦了擦满是灰尘的黑脸,若隐若现的火光照耀下,此人正是意外被郭汜大败的徐荣! 徐荣苦笑道:“我怕记错了,有个人确认一下比较好!”那个小兵用力撕咬下一小块锅盔,口齿不清道: “到灞上了,还有几十里地就能到长安城下!”虽然是黑夜,但他此前曾多次到此,略略想一下边能得出答案。 徐荣看着拼命在啃草的战马,取出一块前天的马肉干,和着水一起嚼。他看着西边黑沉沉的天空,口中还说道: “休息一番,下半夜赶路,务必在午前赶到清明门...” 翌日清早,刘协卯时就起来,洗漱完后到门外练武。左令看着已近四尺高的刘协,挥舞着丈余长的木柄枪,却是呼呼生风! 自己像他这年纪的时候,已经净身进宫好些年了!这个年龄,大概是在帮灵帝把猎狗牵来,表现宫女战犬的好戏吧? 突然刘协挥枪在半空划了一个弧,枪头‘嗖’的一声,停在了左令的鼻尖不远处!左令暗暗心惊,你是怎么知道我腹诽你老子的? 他随即看了刘协一眼,把鼻子贴在枪尖上,故作惊恐:“陛下枪法了得,差点要了奴的命!” 刘协一咧嘴:“哦?是吗?”然后握着枪柄转了几下,左令急忙用手捂住鼻子:“呦!陛下,疼啊!您就饶了奴吧!” 刘协收回了枪,左令却忽然道凑近低声:“陛下,据鹰眼汇报,昨夜政事堂开了紧急会议;马韩联军被李傕夜袭大败!” 刘协立即看着他,刚想开口询问。这时一名执戟卫跑了进来:“陛下,宗正寺卿刘艾送来书信!” 刘艾的宗正寺卿,本来不够格和三公等人同居政事堂的。只是刘协以耳目的方式安插进政事堂里,防止欺上瞒下的事情发生罢了。 刘协刚想打开书信,又一个执戟卫跑了进来:“陛下,王司徒求见!”刘协嘴角一抽,做皇帝就是事多! 刘协随即点头道:“让他到养心殿等候,朕更衣便到!”说完把长枪和书信递给左令。 左令接过东西,疑惑地问道:“陛下,不看了?”刘协头也没回,边走边道:“不看了,你念给朕听吧!” 左令展开书信读了起来:“昨夜亥时王司徒召我等至政事堂...” 养心殿,刘协一袭黑色龙袍。他并未戴流须冠,而是戴着平常的通天冠,大袖飘飘的从后面走了进来。 王允站起来躬身道:“参见陛下!”三公九卿一般不行跪礼。刘协颔首道:“爱卿免礼,且坐下!” 刘协坐下来,故作疑惑问道:“不知爱卿刚及拂晓便赶到宫中求见,所为何事?”询问一番,有时却代表尊重。 王允当然知道,刘协已知晓了此事。若是他直接跳过,问自己对策的话,他反倒要不满了! 王允拿出了奏节念道:“昨夜臣收到急报,闻马韩联军被李傕夜袭营寨!营内的俘虏作乱,联军寡不敌众,猝不及防之下被杀得四处溃逃!” 刘协终于确定了此事的真实性,心中郁闷起来。昨晚还做着一战击溃对方,活捉李傕的美梦呢! 王允瞥了面无表情的刘协一眼,心中暗赞。他顿了顿又说道:“只有段煨大营靠南;收拢了军队后,段煨杀进了营中!不过贼军势大,段煨与李傕战了数回合后只得撤退了!” 刘协用手指敲着案桌,若有所思道:“马腾韩遂他们没有消息吗?”要是他们被擒了,自己更加形势恶劣! 王允明白刘协的想法,摇摇头:“皇甫郦在信中说,听溃卒言马腾父子带着数百亲兵从东门逃了出去!” 刘协暗暗松一口气,没有降敌便好!“至于韩遂,则倒向了李傕,后来想用计引诱段煨去救他,被段煨识破!” 刘协沉下了脸,他早知道韩遂这人天生反骨,若非不得已绝不会用他。何况他此前也曾在张掖造反,前科犹在... 可怜的韩遂先被段煨恶意误会,又被刘协打上了反骨的标签,恐怕以后不死也没用了。 刘协旋即看着王允道:“贼军即将来袭,爱卿可有应对之策?”正事要来了,王允坐正了身姿。 他看了一眼刘协又道:“昨夜政事堂共商,决定安排陷阵营和千牛卫出城三里距敌,三万青壮上城楼坚守!” 刘协还是有些不放心道:“三万青壮能胜任守城否?”长安城周长都不止三万步了,平摊开来也没多少。 王允又道:“主要大多未历经战火,虽然训练表现不错;但上了战场,谁也不敢作保!” 刘协突然道:“爱卿,不若将朕的金吾卫调到东城墙上做伍长什长等,原有伍什长皆为副!起到领头作用,如此可好?” 王允一点头:“臣意亦是如此,不过这未央宫中不可不设防!”刘协站起来道:“留下五百人就足够了,其余两千五百人全部到东城墙去!” 若是战事吃紧,再征辟也不迟,守城不需要怎样训练。王允拱手应允,随后交待了昨夜商议的细节跟刘协提一下,然后退了下去。 这时一个宦官双手托着一副盔甲呈上道:“陛下,这是将作监副丞命人送来的!” 自从上次在将作监回来后,刘协便向政事堂提议让马析担任将作监丞。但政事堂则认为马析资历尚浅,仅任命他为副。 刘协伸手接过盔甲,那宦官把手拿开。突然刘协右手一沉,那宦官当即接住了就要落地的盔甲! 刘协一时忘了自己还不过是十一岁的小屁孩了,随后问向那宦官道:“这盔甲有多重?” 那宦官当即答:“三十多斤!”刘协一点头,示意他摆到矮案上去。这是前后两块大铁甲连起来的胸背甲,还有一副头盔。 刘协伸手抚摸着铁甲,手里传来一阵阵冰凉,又抓了抓,发现这铁甲足足有半公分厚...##### 第35章大道拥挤遇纨绔 长安城内,随着新开僻的集市、商铺出现在大道旁;原本宽敞的大道,如今由于百姓增多而闲的拥挤起来。 而明光宫、长乐宫内住满了内迁的百姓,人多了自然就能产生繁华。购买力集中,对于赋税的征收不无补益。 虽然政事堂新进通过了增收商业税的法案,但商家们却并没有太多的怨言。而百姓们,对于城内购物方便也赞不绝口。 尚冠前街,刘协乘坐玉辂顺着大街中间的御道,向清明门而去。五百金吾卫,将玉辂护卫在中间。 运送箭矢军械的民夫,吆喝着在两旁推车赶向清明门。空车折返的另一伙民夫,则时常因为道路不畅而与他们发生争执。 刘协随手又掀开了另一边的窗帘,发现也是这个情况。不仅推车的民夫如此,连贩运货物的商旅和大户人家的车队也是混杂在一起。 原本就因车辆多而显得狭窄的车道,因为顺逆不一而更加拥堵!那些达官显贵家的纨绔子弟,更是站出车前喝骂! 他们吊满玉坠,蜀锦披外的宽大马车,被堵在了中间进退不得!这样子弟中,为首一个正梗着脖子,像打鸣公鸡一般! 忽然,车帘内探出一个眉清目秀的小脸,对着这个刚过弱冠的子弟背影娇嗔:“公子,人家好急,快忍不住了!” 这是那纨绔在烟悦楼新进买下的花魁,刚要车回家享受。他连忙回头,像二维码一样的脸庞堆满了猥琐的笑容:“心肝啊,再一下就好咯!” 说完,他对着下面站着的家丁,大声怒骂:“还愣着做甚,拉那个长鞭上去,给本公子抽!谁不让来抽谁,抽到让来为止!” 家丁打了激灵,连忙叫上几个弟兄,一同抄鞭子上前!“啪!”前面一个推着空车的壮汉,猝不及防后背挨了一鞭! 他本来就怒火中烧,冷不丁挨打更是勃然大怒!他立即回身跳起来,一打耳刮子把这个打他的家丁,重重地扇翻在地! 其余几个家丁见状,也跑过来帮忙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乡夫!“大胆匹夫,挡了黄公子的路,还要出手打人;看你是活腻了!” 那壮汉没反应过来,就被劈头盖脸地抽了几鞭!头上的鲜血从脸颊滑落,他已经愤怒到无以复加! 壮汉转身取下车上的扁担,双手握着挥起来追着这些家丁猛打!旁边的路人全程目睹此事,不禁拍手大呼过瘾! 那高高站着的纨绔,脸上的颜色变换不断,口中大骂废物!后面的纨绔子弟见状,急忙把自己的家丁招上来助战! 同为推车的民夫们实在看不过眼,也抄起扁担木棍上去帮忙。就这样,御道左侧的大道两帮人打成了一团,车队越塞越远! 刘协当时就不高兴了,板着脸探头出窗外,看了一眼策马跟在玉辂后的伏德。伏德刚才一眼就认出,那为首的纨绔正是黄琬之子。 他一向不屑与这些文官之后接触,更是看不惯他们抢了本应属于外戚子弟的威风!只是前面的皇帝妹夫没下令,他也不敢胡乱来。 现在见他终于向自己示意,自己怎能再无动于衷?伏德当即带上几十个手下,纵马跃过并不高的御道花基。 为首的纨绔注意力被吸引过来,这时他终于发现了御道中央的玉辂!一个小将穿着校尉盔甲,策马向自己而来! 伏德?竟然是他,他要做甚?伏德长枪上下挥舞,一连挑翻了几个家丁,来到这个‘黄公子’面前。 黄公子呆呆看着伏德冷冷的眼神,不禁心底里产生畏惧。汉代外戚地位远比文官要高,文官之后更不是一个段位。 他连忙再次堆起笑容,恭恭敬敬地拱手:“德哥,小弟有礼了!”伏德一言不发,依旧冷冷地看着他。 黄公子低着头,见周围的小弟、朋友等人正看向自己。他心中不由恼羞成怒,这个该死的伏家子,竟然让自己当众出丑! 他见伏德久久未回应,不禁抬起头看一眼伏德。“啪!”伏德一耳刮子刮过去,扇得他耳朵嗡嗡作响! 后面的纨绔子弟一片惊呼,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金吾卫士兵们见皇帝就在不远处看着,他们非常卖力,一下就把打斗之人全部制服! 黄公子捂着通红的脸颊,抬头瞪着伏德。他刚想破口开骂,对方又是一耳光扇过来,这次是右边! “啪!”清脆的声音传到刘协耳里,心中莫名生起一丝痛快感!这些仗着老子权势,恣意欺压良善的纨绔,就应该好好教训一番! 自己作为天子,当然不可能亲自出手。但并不代表他就不会支持;若是周围无人,他一定抚掌叫好! “好你伏德,你全家凭裙带关系上位,有何资格教训我...”他还没说完,伏德就一脚把他踹下了马车! “裙带关系又如何,比你靠老子的人强!”伏德这话说出口,后面的纨绔子弟心中怒火焚心,却是不敢上前辩论。 刘协嘴角一抽,伏德还是太年轻了。也不懂得用道德制高点,轰得他们灰头土脸!他这话只能吸引仇恨,也引不起旁人共鸣。 “左令,去把他叫回来吧!这是交给京兆府处理便好,先去办正事吧!”左令也担心伏德把事情闹大,这样就不太好了。 伏德却嫌不够过瘾,还想上去继续揍他一顿。忽然听闻左令在后方制止,便将家丁等人交给衙役,领着手下退回御道去。 而一众纨绔子弟,一脸阴鸷地看着伏德远去的背影。哼,伏家子!终有一天,你会死得很难看... 刘协一行顺着笔直的御道,不一会就来到的清明门下。看着两旁改进了滑轮组的升降机,在不断上落守城物事,刘协随后登上了城楼。 京兆尹司马防早已在此等候,他还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何事。刘协也没有刻意提醒他,而是和他寒暄了一阵。 刘协对这个司马懿的老子有些好奇,不由暗暗上下打量他。司马防见皇帝平易近人,口中更是滔滔不绝。 他对刘协这个三言两语,便折服了木工大匠的小皇帝,深感钦佩。只见他指着翁城道:“赖陛下才思敏捷,自从装上这轨道后,运送物料比起从前不知快了几倍...” 一个大汉正推着载车,咕噜噜地从翁城墙走来。他用葛布巾擦了擦脸,突然眼前一亮! 他连忙加快了脚步,上前跪下道:“草民见过陛下,大府!”刘协笑着点点头道:“嗯,起来吧!”大汉受宠若惊,心中一片欢喜。 看着依稀有点面熟的大汉,刘协问道:“你可是上次绞盘那个...”那人一听皇帝居然记得他,当即心中乐开花! 未等刘协说完,就连连作揖道:“正是正是!”说完露出憨厚的笑脸。普通人眼里,皇帝就是天神的存在;即使后世,让领导人记住也是一件荣幸的事。 刘协好感顿生,又一指载车问道:“如今比之以往如何?”那大汉傻笑着激动道:“简直就是千里马跟老王八...” 左令眉头一皱,急忙喝道:“休得放肆!”那大汉赶紧双手捂着嘴。刘协笑着摆摆手:“没事,你只管说,朕不会怪罪你!” 话虽如此,但那大汉还是收敛了许多,不知从哪学来的咬文嚼字道:“草民今用此车,远胜于昔日多矣! 以往要三人一起用力推搡,不单慢、还容易翻车;现今装上轨道推车,只需一人稍微用力便能直推到远处!”...##### 第36章城轨初筑显奇效 当他连声称赞时,马析从远处小跑着过来,半跪行礼道:“小臣参见陛下!”刘协双手虚托道:“爱卿免礼!爱卿现已是副监丞,以后这小字就免了吧!” 马析躬身应诺,心中对刘协感激不尽。刘协问道:“这轨道铺有多长了?”马析一指远处道:“已铺得近五十丈!” 刘协站前几步,看着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城墙,问道:“这东城墙有多长?”马析如实道:“臣前日派人测算,共得两千五百六十余丈!” 刘协眉头一扬,果然和后世考古数据差不多。若是战后有资源财力,还是把这轨道铺完为好! 刘协一点头用脚踏了踏硬木轨道,下面由枕木托承,轨道与枕木相叠处用一枚一尺多的长钉,直扎到夯土城墙内。 看着约莫三尺间距的轨道,再看向推车远去的民夫,刘协忽然道:“何不将轨道再扩宽,然后用挽马拉车,多拖几节车厢,如此岂不更好?” 他是想将后世的火车,按思路搬过来。不过他不知道,这样做会不会使古人便懒了。要知道吃一堑才能长一智,拔苗助长终非好事。 马析苦笑道:“臣也曾想过,但现有木轮子根本承载不起太重的货物,不过这挽马倒可以考虑!” 话虽如此,不过他还是暗暗心惊。这是自己前日才想到的想法,昨日实验得出了理论;没想到刘协今日就提出了此事! 刘协道:“命将作监,必须要尽快做出铁轨和铁轮子!”马析道:“将作监中已做出了两个铁轮子,但用的木轴承却是容易折断。” 刘协嘴角一抽,这又是一个难题啊。要是后世这些生铁废铁动不动以万吨计算,可在如今这个生产力低下的时代,想都不要想! 马析顿了顿,又道:“况且,轨道轮子所耗的铁料过多,就会影响打造盔甲兵器!”他现在虽然是副丞,但已经开始头疼此事了。 一旁的司马防轻捋长须,赞许地看着马析。换了别的副手,一定不会劝诫刘协。相反,还会唯唯诺诺,千方百计讨好天子。 刘协也心中暗赞,随即又问:“如今铁料有多少储存?”马析宠辱不惊,再次苦笑道:“长安的铁料不过两千石,整个关中估计也就五千石左右,只少不多!” 刘协皱眉道“怎会如此少?附近可有铁矿?”他刚说出口,便已经想起答案了。 果然,司马防代为答道:“陛下,关中历来不乏石炭(煤)!但铁铜、金银等矿却是匮乏到极点!” 刘协心中失落,但没有表现出来,点点头迈步顺着轨道走了起来。脑里尽力地回忆着后世闲来无聊,翻看的资源分布图。 诚言,陕西一带矿产资源多样、煤炭丰富,有色金属也不少。但除了盐之外,却没有铜铁等关乎国计民生的矿藏! 刘协脑海中的地图转到周边去,突然眼前一亮,得出两个字“并州!”也就是河东,后世称之为山西。 山西的铁产量在后世排名第四,铁矿和煤多分布在太原以北。而铜、金等矿则分布在安邑(运城)南边的中条山脉。 还有就是河西(甘肃),河西走廊附近的两大铜矿。这个时代货币多由铜为主,金银货币历代发行并不多。 不过董卓那贼子,把秦始皇的十二金人,溶掉了五个铸钱了!这种不同金属混杂的铜钱,使得关中一带如今通货膨胀,物价也直线上升。 政事堂早已下令减少停止铸币,但这种恶劣的影响还会持续不断的时间。另外刘协计划发行面值大于铜钱的银钱以及金币,这些矿产在河西以及西域都是有大量储藏的。 并州、凉州、西域,都是刘协下定决心必须要拿下的!拥有这些资源矿产、加上丝绸之路和四塞之险足以对抗全天下的诸侯! 马析见刘协沉吟不语,连忙宽慰道:“陛下勿需忧虑,其实用风干多年的硬木做出来的轮子,也未必比不上铁轮!” 刘协却道:“不,现在所需的轮子和轴承并不多,这个可以用铁锈!”看着远处十余个工匠正在从车子上取来材料铺设轨道,刘协赞道: “这个方法不错,轨道修到哪里,材料车就顺着轨道开到哪里!”古人果然不可轻视,自己只是开了头,他们就能创造出如此多。 马析拱手道:“陛下谬赞!”刘协又交待司马防道:“要多调民夫来,加快轨道铺设,在大战来临前必须铺设完工!” 司马防点头称是。刘协又抓起一把箭矢,果然只有箭头是铁,箭杆是木条。 马析凑近道:“陛下别小看这箭矢;虽然杆是木制,但箭头大而锐利!在城头射下,能轻易击穿六十步外的扎甲!” 刘协拿起一支箭晃了晃,果然是头重尾轻。这时后面传来了一阵吵杂声,刘协等人连忙回头看。 十多个民夫齐齐用力,把一台木制投石机升了上来。在三十多人的拖拽下,投石机这次没出意外;终于实现了硬着陆,六个轮子平稳地压在城墙上。 刘协看着这台庞然大物,长长的抛杆足足有两丈。而中间处,则是一个用粗木搭起来的门形支点。 最大的是底盆,一丈见方,条条框框的支架,还有一大捆揽索。二三十人用力把它推到城垛处摆放着,刘协望向高高的抛杆道: “这种投石机城内还有多少?”司马防虽然偶感新奇,但还是老实道:“这石砲,还有近两百架!都是邓太后晚年时,欲征河套而打造的!” 原来这个女中人杰,可惜她去世后,东汉皇朝就不可逆转地衰落了。后来的几个太后,都没有她的本事,被宦官得势了。 马析见刘协沉吟不语,还以为他不满意。他略略尴尬解释道:“额,这石砲虽有点老旧,但稍微修理还是能派上用场” 原来叫石砲,不是投石机。刘协点头道:“如此甚好!”继而内心复杂地看着不断被拉上来的投石车。 刘协忽然又问:“不知如此重器须几人拉扯才能发射?”司马防看向马析这个专业人士,马析比划道: “此大型投石机至少需要八十人拉拽,五人同挥大锤把卡桩打下,才能将数十斤的石弹抛出百五步外!” 刘协随即道:“那两百架投石机岂不就要两万民夫来照顾?”马析一点头:“只多不少!” 刘协心中咋舌不已,三万民夫就要分出至少两万来弄这些重器了,剩下的一万又怎么守着五六公里的城墙?必须还要再增加了,没想到这古代的战争也这么烧钱! 刘协心中感概,要是这投石机也能像弩弓那样上弦就好了。可是,上哪找这么大拉力的弦?又去何处找个,能帮投石机上弦的猛士? 马析也知道其中弊病,在皱眉思考着。但刘协随即便想到了答案,只是他没有说出来,而且让马析继续去想。 突然,马析看着升降机的目光渐渐变亮,一指城楼侧边对着刘协道:“陛下,这上弦的猛士找到了!” 众人循着他指向看去,只见两台脚架嵌入夯土里的绞盘。几个大汉正搅动着绞盘,明显比之前要轻松得多。 一个普通电梯一样的大木框升了上来,底盘对平了去掉箭垛的城墙。他们一个人摁住铁搅棍,随后一个人把上方的竖杆拉下! 摁住搅棍那个大汉随即放开手,绳索却奇迹般的没有滑轮!明白过来的人回头,纷纷向马析竖起大拇指。 而不在行的或反应迟钝者,则看了半天都摸不着头!刘协和左令显然都不是,他们都回头,再度赞许地看着这个工匠大师! 马析谦虚了几句,随即又建议:“这弦其实也可以用做弓弦的牛筋来做,将上百条牛筋拧起来,就是撞城冲车也能给弹回去!”...##### 第37章越俎代庖司马怒 刘协心中大赞,马均的老子果然也并非庸才!随后点头道:“爱卿这个想法不错,可速命人去试造出来!这大型的投石车,就先放五十架上来吧!” 马析领命而去,刘协也绕着呈半圆形的翁城观看了一阵后,因太阳渐晒而下了城墙。 刘协从甬道下了城墙,指着依旧排长龙一般的尚冠街,对司马防道:“爱卿见此有何感想?” 若是一般人,一定会答些军民一心,众志成城的话。但司马懿的老子,又岂是一般人?他当即揣摩着刘协的意思,随后试探道:“陛下可是指大道拥塞?” 刘协嘴角一抽,既然知道你还不派人想办法?如果你连这么简单的办法都想不出,我也不会在掏钱养废物!他心里虽然如此想,但还是点了点头。 司马防苦笑着道:“尚冠街如现今这般堵塞,是以往未曾有的。其因有二,乃是两旁拆墙改造和太多悠闲车队造成的!” 如今长安城虽然兵荒马乱,但那些花花公子哥可不会管你国破家亡的。他们为了向异性展示自己的勇敢,依旧出城踏青去! 这郊游踏青按理是好事,可以领略天地之奥妙广阔。但别人争分夺秒的紧张备战,你非但不帮忙还增堵,这就是一种变相的犯罪了! 刘协暗暗纳闷,为何纨绔都被抓走如此久了,还没人来给司马防捎信?伏德这时恰好上前,对司马防道:“大府可知,刚刚有纨绔闹事?” 司马防一脸懵逼,迷茫地看了他一眼:“少将军,这是因何事而...”他还没说完,就反应了过来连忙闭嘴! 作为京兆尹,却要向别人打探治下情况!这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何况,天子就在旁边... 刘协没有说话,而是迈步向玉辂走去。他平静的表面下,内心一片失望。本以为司马懿大名鼎鼎,他老子必定也有过人之处! 没想到,他的过人之处果然有别与人!司马防瞥了一眼冷笑的伏德,碎步跟着刘协汗流满额。他心中暗暗发誓,回去一定给那帮恶吏一点颜色瞅瞅! 当刘协刚准备上玉辂的时候,一个仵作终于姗姗来迟,对着司马防拱手道:“大府,刚才前方有人打斗闹事,李判官已经下令将他们抓拿!” 刘协故作事不关己,坐回了玉辂里。而左令则是作旁观姿态,一言不发站在一旁。司马防的脸庞浮起一坨红晕,仿佛不远处行驶的马车也是在嘲笑自己! 他老脸实在挂不住了,勃然色变对着刚想离开的仵作大喝:“本府不曾下令,是何人擅自越俎代庖?” 仵作一阵愕然,以往不都是这样吗?怎么忽然到今天,他才说这话了?但仵作随即有恃无恐道:“是李判官,大府此前不是说...” “以往是以往,如今是如今!你回去告诉他们;从此刻开始,无本府之令,一律不可妄自调动!”既然撕破脸皮,他也不顾了! 仵作被吓得打了个激灵,连忙拱拱手抱头鼠窜。司马防深吸一口气,对着玉辂一躬身:“陛下,臣要上书政事堂,一律严禁游车上尚冠街!” 刘协却在玉辂内道:“如此,仅仅可治标!”他跪坐在宽敞的玉辂蒲团上,取下竹简翻看起来。 这辆破旧马车之所以叫玉辂,也不过是车帘处吊着一些玉坠罢了。里面的装饰早就被人偷走了,只有空荡荡的木车壁。 司马防一愕然,作恭敬道:“臣愚钝,还请陛下示下!”他认为只要游车队不上路,即使还有小堵塞也无伤大局。 刘协没有直接点明,而且如同爱玩的小孩子一样调皮道:“沧池边的芦苇地多蚁穴,爱卿有闲不若去看一看!” 司马防目瞪口呆,这怎么就扯到蚁穴去了?还有这和蚂蚁有甚关系,不是儿戏吗?刘协没有等他回应,而且敲敲车壁。 一个金吾卫士兵跳上车辙,挥舞这长长的竹鞭驱赶着十二匹挽马。玉辂被牵引起来,缓缓向前方大街中央的御道而去。 左令微笑地不行跟上,司马防却一手把他拉住。只见他诚恳地问左令:“总管,陛下这是何意?”说完,掏了掏袖筒取出一锭金子。 左令连忙伸手止住了司马防,他虽然爱财,但也不至于当众受贿落人口实。他看着堵塞在一块的车辆,心知是拖延不得了。 他凑近司马防耳边,轻声道:“大府,这蚂蚁行进分左右;一般是正右反左!”说完,也不待司马防领会与否,便大步向前而去。 司马防紧皱双眉望着远处,口中反复念着刚刚左令的话。“左右?分左...右...”目光移至尚冠街上,忽然间恍然大悟! 他对着左令的背影一揖,在旁人不解的目光中飞身上马。一边往京兆府去,一边对刘协暗暗赞叹!如同儿戏的短短一句,竟蕴藏如此深意,当真不容小觑... 刘协的玉辂在御道上畅通无阻,一路开到三十时速。转至章台街,人流熙攘;被拆毁的北宫墙内,在原有的宫殿侧边建起了一排排简易商铺。 而宫殿则被改造成茶楼、酒肆。搬到城内长乐宫和明光宫居住的百姓们,在街边购物或闲逛。刘协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了一张别样的清明上河图! 但这不是皇宋,而是炎汉!而过往百姓们,也看到了这台以黄蜀锦包裹的大马车。行驶在御道上,数百金吾卫簇拥着。不用猜都知道,坐在玉辂上的一定是当今天子! 数以千计的行人,纷纷将目光投向这辆汉武帝时期传下来的玉辂,想一睹这位少年仁君的风采! 早上因为行人稀少,多为民夫商旅;所以刘协一行并未受到更多的关注。而现在已近午时,出来逛街的百姓就多了起来。 刘协当日大手一挥,将两座皇宫划给了他们这些百姓们暂住!这是自盘古开天以来就未有过的事,怎能让他们不打心底拥戴刘协? 与百姓们热切的目光相比,金吾卫正好相反;越多人注意到皇帝车架,皇帝或许就越危险!这对他们来说,可不是好事。 他们一个个警惕地向玉辂靠拢,一边瞪着眼睛警告这些百姓。神经就像绷紧的弓弦,随即都可能暴起发作! 刘协从空隙中见此状况,不禁摇了摇头。翻来了另一卷竹简,竟然是凉州刺史府发来的。他初感惊奇,但看到里面的内容立刻握紧拳头,拳峰发白... 行至拐角处的武库门前,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连忙跪在地下,口中大呼:“陛下仁德,大汉万岁!”他很久没遇到这样的君主了。 旁边的百姓也跟着跪了下来,接着大片大片百姓跪倒在路旁,大声呼道:“陛下仁德,大汉万岁...陛下仁德,大汉万岁!” 呼喊声此起彼伏。刘协再也忍不住,连忙掀开了窗帘。车窗前的左令刚想制止,刘协却向他摆了摆手。 见玉辂的小窗里,露出了一张佩戴黄金通天冠的小脸!百姓们更加激动,连连叩拜:“大汉千秋!陛下万岁!” 继而远处的百姓也跟着喊道:“大汉千秋!陛下万岁!”刘协被触动了内心,也大声对喊:“誓灭叛贼!大汉万岁!” 他的雄心壮志,被刚刚令人愤怒的消息和百姓的呼喊引燃!既然化身为一个古老帝国的统治继承者,就应该横扫四海! 近处的百姓听见也跟着大喊:“誓灭叛贼!大汉万岁...”刘协不断挥舞短小的右臂:“誓灭贼虏!大汉万岁!” 越来越多的百姓涌上了章台街,口中激动地大喊口号!声浪扩散、直冲天际,整个长安城都能听见! 在不远处的丞相府中处理政事的王允,还误以为是爆发民变!心中暗暗埋怨刘协,连忙派人出去打探消息#### 第38章民心向汉盼中兴 喊有数刻钟后,刘协向百姓们摆了摆手,呼喊声纷纷停了下来。刘协向着人群,面额通红地大声喊话: “今天下动荡、社稷不稳,远有诸侯并起,近有叛军围城!我煌煌炎汉四百年,不意竟衰落如斯!” 长安军民闻言无不悲从中来,掩面而泣。国家动荡就是兵荒马乱,人命贱如草芥!董卓之祸,他们都是受害者。 左令看着两旁嚎啕大哭的民众,还是激动得双目通红的刘协!他不禁也受到感染,抿起嘴伤感地哭起来。 刘协睨一眼左令,见他哭起来的表情实在太醉人!他强忍下笑意,伸吸一口气再度哽咽地喊道: “烽火肇因起野心,怜我大汉子民却惨遭无妄之灾!自黄巾起尸横遍野者不知凡几,半月前更是传闻匈奴屠河东数城...” 近万百姓在章台街两侧跪地而泣,或为己或为国。他们月前也听闻了此事,如今再听刘协提起,依旧怒容满面! 刘协继续道:“直至今日全天下因战乱而丧命的无辜百姓,朕已不知有几何!而董贼余孽李傕等人还死不悔改,兴大兵试图控制朝廷,蹂躏三辅! 朕岂能放任子民流落在外,而己则独占六宫?唯有放开宫掖,以存万民!” 那老者带头拜道:“陛下圣德仁爱,草民等唯肝脑涂地以相报!”接着众人皆跟随大拜呼号。 刘协看着淳朴的古代百姓,内心无比欣慰!左令扯起尖细的嗓子,咧咧嘴:“可笑那李傕贼子,自恃拥兵六万便想脚踏宣室殿!却是不知陛下在长安城内,可是有近三十万忠义之军!” 司马防刚好路过,见状当即带头大呼:“为中兴大汉,扫灭叛军,我司马防愿为士卒,听凭陛下驱使!” 金吾卫、长安百姓也大声道:“愿为士卒,听陛下驱使!”高亢的声音,把武库上面的土瓦,震得跌落地下飞溅! 左令偏头,冲不远处司马防点点头。司马防笑了笑,策马继续向前而去。 刘协擦了擦脸颊上的热泪,觉得差不多了。再这样下去,那群人必定又要上表劝谏... 如他所料,王允已经得知了消息。他板下黑脸非常不喜,在奏表上奋笔疾书着。那一个个带着愤懑的篆体,不再冰冷冷... 刘协轻了轻嗓子,收尾一般大声道:“好!我等万众一心,必教贼虏败亡,大汉中兴!” 此时还不断涌来的百姓,纷纷握拳向上:“贼虏败亡!大汉中兴!贼虏败亡!大汉中兴...” 刘协放下窗帘一挥手,玉辂缓缓从横贯驰道开向北阙门。而百姓们,依旧用自己一腔热血凝聚出来的呼喊,和坚毅的双眼目送刘协远去... 左令忽然想起了什么,边擦泪水边道:“陛下,奴已经在长安各军中觅得身手敏捷、有练武功底的士兵。现已编入鹰眼之中,由王安睿(王越)训练和率领!” 刘协点头道:“现在他们在何处?”左令一指西边道:“就在建章宫中!”刘协开口道:“那就先别回未央宫,摆架建章宫...” “轰隆!”太岳山被乌云笼罩,时不时闪下一条雷电把山上的树木劈倒!狂风骤雨把原始森林额老树,吹得来回摇曳。 在山下数十里外,汉匈决战则到了决定胜负的时刻。在吕布的反冲击鼓舞下,诸侯联军士气再度振奋! 手起刀落,匈奴们人头滚滚;虽然如此,但骑兵对步兵的优势可是摆明的。匈奴们拖着饥饿疲惫的身体,靠着被煽动起来的热血,硬是抵挡住诸侯联军近半日的攻击! 主帅袁绍也亲自披挂上阵,两军来回厮杀,地上出现了一泓泓血湖。于扶罗也将金狼大纛移到前面,亲自督战,若有胆怯后退着当即用弯刀把脑袋劈飞! 一个带着惊恐表情的头颅飞了过来,差点砸中胡峦!他躬身闪躲,肩膀处一片殷红。腥臭浓郁使他一手捂住鼻子,一手在面前扇动。 后面的匈奴满脸鄙夷,不屑地把脸别到一边去!胡峦拽了拽于扶罗的衣角,嘶苦劝道: “大单于,白波还没赶到,我军其实可以先不开战的!”他本来就不赞同于扶罗放弃原地待敌,而是直接应战的策略! 于扶罗没有回头,而是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一巴掌往胡峦的脸上刮去!胡峦猝不及防被腥臭的大手打在脸上,耳朵嗡嗡作响,大牙也掉了两粒! 胡峦痛苦地低头捂着脸颊,偷空扫了周围一眼,匈奴们没有一个同情他!都向他投来幸灾落祸,或者轻蔑嘲笑的目光。 胡峦抚摸着崩掉了牙齿的牙槽,看向地下的眼神闪过一丝怨恨!这帮可恶的蛮夷,待会定教尔等不得好死! 胡峦瞳孔一缩,立起身子旋即又转为谄笑:“大单于,我军全是骑兵,像步兵一样挤在一起厮杀当然吃亏,若是拉开一段距离冲击一番,袁绍必定大败!” 于扶罗眺望一下远处,果然如同胡峦所说那般,大匈奴的勇士正不断被汉人绞杀!以骑兵的速度,退后一里不过是片刻间。 于扶罗想到这处,挥起马鞭砸在胡峦头上:“你这可恶的汉人,有好主意何不早说?害我多少大匈奴勇士白白丢了性命,你是不是汉人派来的奸细?” 胡峦冷不丁的又挨了一鞭,还要被怀疑成奸细,心中的恨意比马里亚纳海沟还要深!他发誓,有机会一定亲手报仇! 他压下愤懑,解释道:“不是的,大单于!我若是奸细又何必提醒你呢?况且袁绍他们也不可能放过我,我现在虽为汉人,心却是向着昆仑神的!” 于扶罗不过是气言罢了,他也不相信汉人还能容得下胡峦这个汉奸。他冷哼一声问道:“是命两侧的勇士冲过去杀入汉人后军吗?” 胡峦摆手道:“当然不是,我军兵力已捉襟见肘,若是分兵必定会被吕布直捣中军!”这功劳可不能让吕布抢去了。 于扶罗瞪了他一眼,咧嘴问道:“那你说该当如何?”虽然自己心中也有一些主意,但还是觉得询问一下专业人士比较好。 胡峦急忙道:“敌军步兵速度必然比不过我等骑兵,不如先从后军开始,向后撤两里;全军依次后撤,最后再全军一齐压上,一鼓作气冲乱敌军阵营,在将其分割歼灭!” 于扶罗头颅虽大,但却是厌烦思考,特别是如今进退两难之时。于扶罗瞪大眼睛由上到下的瞧遍胡峦全身,仿佛想要找出胡峦的破绽! 胡峦眼神坚定,心中却鄙夷不屑!能帮人出谋划策的,会把内心真实的想法摆到脸上吗? 于扶罗见胡峦对自己使到匈奴身上百试百灵的招数无动于衷,举止也无甚可疑之处,当即点头道:“好!” 然后下令按照胡峦所说的去办,一个个匈奴亲兵分头传令,匈奴们开始有序的向后撤。胡峦心中暗暗激动,却是面无表情。 见一切都没有什么异常,于扶罗也放心下来,对胡峦大赞道:“军师算无遗策,本单于事后必有封赏!” 胡峦马上堆起笑脸道:“为了大单于能重新一统大漠,胡峦就算赴汤蹈火也在所不惜!”哼,玩过的女人才给我,也叫赏? 于扶罗笑着抽了一鞭他的屁股,胡峦还是像以往一般撅着屁股道:“谢大单于赐打!”心中破口大骂,直溯冒顿! 很快,一直站在三丈多高的云梯上的田丰,终于发现了匈奴如撤退似的情形!他鼻子一冷哼;想跑?窗眼都没有! 想罢,对下面的传令兵喝道:“快,去禀明主公,说单于败逃了!”于扶罗你以为偷偷点逃跑,就不会被人发现吗?##### 第39章疾风骤雨雾尘飞 那传令兵立即狂拍战马,向正在厮杀的袁绍跑去!袁绍得知了消息后,不假思索当即举刀大喊:“匈奴单于已逃!余者投降免死!” 袁绍的亲卫们也跟着大喊,呼喊声不断传开,没多久整个联军数万人都对匈奴们大喝:“单于已逃!降者免死...” 匈奴们闻言先是不屑,但当他们偷空回头看时,正好此时于扶罗和他的近卫拖着大纛向北而去! 他们不疑有他,当即怒火冲天骂声一片!田丰的一句不敢确定的诈语,竟然成真了!饥疲交逼的匈奴们,再也没有了斗志! 先有一个放下了弯刀,然后两个、三个...战场上由原初接刃战的叮当声,变成了现在放下弯刀的叮当声! 虽然响声差不多,但效果迥异!袁绍半立在战马上再喝道:“全部跪下,否则拒不受降!”亲卫们也跟着大喝,匈奴们一个个轨了下去。 吕布的压力顿减,他前面的匈奴们早就不想打了;只是奈何身后不远,有个恶魔一般的单于在督战! 现在单于也败逃了,自己又为何要继续拼命?想通这点后纷纷扔掉弯刀跪下,他们这一举动在大阵深处掀起了声势浩大的投降浪潮! 吕布没有空闲理会这些降卒,一夹赤兔马腹越过匈奴,飞奔向前!于扶罗刚撤出一里,却听闻留下后面的匈奴投降了! 他当即大怒,想寻找胡峦!这个可恶的汉人,竟然出此馊主意,真该喂他吃一坨马粪!不,要灌人粪! 胡峦却早有预料一般,特意躲得远远的。后面响起了隆隆的马蹄,于扶罗回头一看;见吕布一马当先,率着数千骑兵冲了上来! 白马义从也不甘落后,赵云跃马跳过几个跪在地下的匈奴,望北冲去。撤退了出来的匈奴见后军投降,士气直线下滑,颓丧之色上脸。 于扶罗知道中了胡峦的奸计,正暴跳如雷!一个骨都候见于扶罗还在墨迹,便劝道:“大单于,事以至此,不如退会北方!” 于扶罗恨得直咬牙,看了一里处的吕布正在紧追,冷哼一声别过脸,咬咬牙:“全军向北撤退!” 说完自己一夹马腹先行逃走,匈奴们争先恐后的逃跑,一场撤退就这样成了大溃逃!无数的匈奴丢弃了皮夹等累赘物,轻装逃逸。 吕布的赤兔马行动神速,没多久便衔尾追了上来!一连划翻了十来个挡路的匈奴,大声暴喝:“于扶罗何在?” 前面的匈奴却顾着逃命,没空搭理这尊杀神!吕布心中大怒,再度一夹马腹冲了上去,伸出画戟把一个落单的匈奴钩了过来! 那匈奴被吓得面色发白、牙齿打颤连连乞求!吕布喝问道:“你们单于呢?”那匈奴已然六神无主:“在...在前面!” 吕布一挥手把他扔了出去,继续向前!这个匈奴以后都不用害怕了,因为他转眼间便被汉军踩成了肉泥... 而白马义从却没有跟在吕布后面,机敏的赵云,发现了匈奴的逃跑路线呈北偏东的方向!他当即报告给公孙越,公孙越立马率着白马义从由现在的西北方向转到东北... 太岳山下撼天雷,疾风骤雨雾尘飞!看来老天爷还不打算让匈奴就此灭亡,大雨刚好越过了他们在汉军中落下! 吕布目眦欲裂,用手狠狠地抹下脸上流淌着的雨水!那带着刺鼻的匈奴血夹杂着水珠,从头盔处滑落下来,使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于扶罗刚将吕布甩远,疯狂拍马出十里。看着后方数里外,因强降雨而模糊不清的平原,他畅快地笑了起来! 这时南边一队千余人的骑兵,却像走了捷径一样,不顾风雨扑了过来!赵云抹开脸上的雨水,精神抖擞! 他出身北疆,自幼便立志剑劈乌桓,枪挑匈奴!刚刚的斩首行动失败,使他内心的耻辱感积盈肺腑! 这次,赵云发誓一定要亲手将单于挑落下马。就算就此殒命,他也无所畏惧! 于扶罗对于这些像牛皮癣一般,怎么搓都搓不掉的汉军,早已厌烦到了极点!若不是远来疲惫,一定会将他们挫骨扬灰! 于扶罗看了后面追兵还远,便立即指挥着五千铁甲军迎了上去。只要吃掉这支骑兵,汉人便没法追赶自己了! 五千铁甲军是于扶罗的最后家底,绝对忠诚于他。得到命令,他们转头向南直扑汉人的白马骑兵! 双方距离百步时,匈奴齐齐拔出弯刀,嚷嚷着冲了过去!而赵云发现了戴着金盔的于扶罗正在铁甲军的后方,连忙建议公孙越绕道直接杀向大纛。 而公孙越却摇头说道:“子龙,论武功我确实在你之下;但论到行军打仗,你就不如我了!” 说完一指冲来的匈奴道:“这支铁甲军是南匈奴最后的倚仗了,若是把它剿灭掉,于扶罗就再也没有机会扭转乾坤了!”赵云人微言轻,只得点头称是。 两支骑兵很快就相遇了,两军撞在了一起,最前一排无一幸免于死!赵云跃马跳进了铁甲军中,使着莲花枪的招式,散开的枪头不断洞穿铁甲挑落匈奴! 但其余的白马义从就没有赵云这般了得了,他们挥起汉剑劈刺着匈奴,同时也被匈奴的弯刀砍飞脑袋... 两千多的汉军竟然和五千匈奴打得难分难解,若是在宋清两代这样的成就算是辉煌了。 但是汉唐不同,强汉可是能对上胡人以一敌五的!如今两千对付五千打不下,却是会被无情批判的! 这时胡峦却不知是怎么鼓动了逃亡的各部匈奴,一起回到了于扶罗大纛附近。他见竟然连老天都帮匈奴,不禁觉得还须另择他机! 未等于扶罗责罚,胡峦便指着后方先行道:“大单于,何不用这些勇士之力,一举击溃这支敌军呢?” 于扶罗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迟疑不决。胡峦苦笑地摊摊手,大声道:“大单于可以不信峦,但总不能不信勇士们吧?” 后面匈奴听闻,连忙瞪着牛大的眼看向于扶罗。他嘴角一抽,冷哼一声站在马背上对着匈奴们大喊: “大匈奴的勇士们,汉人并不可怕,只是狡猾如狐罢了!遇到我大匈奴战无不胜的勇士,必定如同遇虎一般溃不成军!” 匈奴们虽然厌恶这个临阵脱逃的首领,但他们更不能接受输给了懦弱的汉人!那些软弱的汉人,只配给大匈奴牧马拾粪! 匈奴们当即红着眼睛,大声高喊:“杀光汉人!杀光汉人...”在铁甲军的壮胆下,他们像恶狗争屎一般冲了上去! 赵云如同牙签刺豆腐一般,直插匈奴阵营中央!只见他挥舞的银枪几乎看不到影子,只是周围的匈奴却不断倒地! 但原本就不占上风的白马义从,被士气大振的匈奴逼得转为守势。随后近两万匈奴压了上来,白马义从快速崩溃,赵云杀出了重围,白马从义死伤大半。 吕布终于赶到了五里外,看见白马义从被败,摇了摇头。幽州的骑兵也不怎样,比之飞熊军差太远了。 匈奴们杀败了白马义从后继续北撤,但士气不再低落。胡峦也因有功在身,再度受到于扶罗信重... 吕布终于赶到现场,而白马义从零零散散。赵云虽浑身是血,但依旧神采奕奕。而公孙越却被砍了几刀,奄奄一息! 吕布勒住赤兔对赵云道:“这位兄弟,可愿与布一起继续追赶匈奴?”赵云回头看了一眼逃窜未远的匈奴,又瞟了一眼半眯眼的公孙越。 吕布突然一夹马腹上前,硬是将赵云拖走,一边大声道:“男子汉大丈夫哪有那么多犹豫的?公孙将军,这个人布先借去了!”...##### 第40章密锣紧鼓战将近 长安东,灞水于西边的浐水汇合后,河面变宽了一倍。两岸平原一片绿油油,河边的芦苇丛中水鸟栖栖。 李傕军击败马腾联军后,一路劫掠直扑长安。他们此时刚到灞水畔扎下营寨,与对岸的东平乡和长安东墙隔河相望。 中军大帐内,李傕高居上首。在他右下首的则是郭汜、张济、李蒙等将领;左下首处李儒、贾诩和胡邈,济济一堂! 不过他们此时,正在为是否立即攻城而争吵不休!主张进攻的是各散军代表副帅郭汜,而主谋派则是新近加入的军师李儒。 而贾诩则自让为李儒之副,主管日常粮食分配等工作。不过此刻他冷眼看着两帮人争吵,闷闷不乐地拿着茶盏轻舔。 他是因为不满李傕放纵士兵掳掠、屠杀无辜百姓!贾诩虽然手辣心黑,但无端端滥杀他还是看不过眼;不过李傕却是敷衍了事... “当然是一鼓作气攻下长安,兵法道理想必不需我张某说了吧!”张济环目圆睁,每讲一句话口水花便随处飞舞。 李儒轻摇着雁羽扇,淡定地道:“不错,正是兵法: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者攻城!”说完,微笑着看向李傕。 李儒自信,凭借自己手中的力量再加上军队配合,夺下长安简直易如反掌!只是,又有多少人乐意看到自己独占大功? 李傕右手参着削瘦的脸颊,冷眼看着他们‘理论’。李儒的话他也明白,各路散军投靠自己不过是利益驱使罢了,万万经受不得恶战。 待他拿下长安后,一定着手整顿这些军队。不顺从的一律迁掉,换上自己的人掌军。不过也正因为此原因,张济说的也不无道理。 一鼓作气,再而歇,三衰。他们又有多少耐性,多少时间给自己?一个不好,这个看似庞大的军团就会瞬间冰消瓦解! 李儒的力量他也有所了解,也非常叹服。但叹服是叹服,把宝全压在他身上的话;到时候自己还有甚威望成为太师第二? 李傕将视线移到贾诩身上,贾诩却像事不关己一般自顾自的喝茶。他嘴角一抽,心中微微愠恼;清了清嗓子,对着下面的人道: “本帅意,一鼓作气猛攻清明门以瓦解守军军心!若是个中有变,再行伐谋不迟!”两帮人见李傕心意已决,便起来躬身领命... 长安城头;随着李傕大军到达灞水,政事堂已下令城外的军队全部撤入城中。此时东城墙上的军队民夫,已高达近三万人! 而其他各城墙也有近万人,都是临时在城内征发起来的丁壮。甚至连妇女也自发前来帮来烧开水、搬抬箭矢和做饭等。 经过连日来的不懈努力,轨道已经安排人手快速铺设,如今已经连贯了整个东城墙。箭矢、弓弩、檑石和长戟长叉等守城武器,已经完全具备。 唯一可虑的,则是这些未经战火的民兵;他们的心理是否能承受惨烈战争的刺激?刘协如今在政事堂提出要亲自上城鼓舞军心。 “不可,陛下万金之躯,切莫不能亲临险境!”王允第一个出来反对,要是天子在他们手里有个甚闪失,就是百死莫赎了!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陛下安康与否关乎一朝休戚,万万不可以身试险...”老杨彪也咬文嚼字,劝说着刘协。 黄琬和赵岐也相继起来批评刘协,言之凿凿似乎在教训一个贪玩的孩子一般。刘协捏着下巴,目光一直望向门外,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刘艾最后也站了起来,以长辈的方式劝解刘协勿要冲动行事。他说完,刘协依旧没有反应,好像静静等候着什么。 忽然刘协眉头一挑,看向沉默不语的马日磾。这老家伙平素骂人最狠,怎么如今就不出声了?该不会是生病了,没力气骂吧? 众人也看向马日磾,静待他表态。马日磾仿佛对众人热切的眼光浑然不知,依旧闭目假寐。刘协撰起手在嘴角轻咳一下:“马爱卿!” 马日磾依旧正襟危坐,不为所动。王允嘴角一抽,这家伙都活到一把岁数了,怎么还不懂礼仪?要是被种申甫(种邵)知道,一定又要上表弹劾了。 正当刘协再想叫的时候,马日磾却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没有说话,而是站起来走到刘协身旁。众人一阵不解,连刘协也迷茫地看着他。 他瞅了刘协几眼,伸出大手抓住刘协的小手,把他轻轻拖了起来。王允当即沉下老脸,呵斥道:“翁叔,汝欲何为?” 君前失仪,对重臣来说虽然是小罪,但也会有失天子颜面。马日磾却握着刘协的手腕,转身双目烔烔地扫视着众人。 “孝武未睹甘泉宫之火,焉有如此壮志誓破匈奴?光武不亲历战火,又如何得续汉家江山二百载?”说完,牵着刘协往外走。 刘协心中暗赞,这才是真汉子啊!黄琬却飞快地站出来阻止:“不可,马翁叔,若是陛下有个闪失你负责得了吗?” 马日磾冷峻的老脸面不改色,凭着近九尺的身高俯视着黄琬:“马某不才,但自幼习武,完全可保得天子平安!” 他祖上本嬴氏,乃是赵国名将赵奢之后;后还马姓。但和始皇同祖的人,铁血还是与生俱来的,即使面前千军万马他也无所畏惧! “哼,万一...”黄琬还没说完,就被马日磾沉声打断:“前怕虎,后惧狼;如此之辈也配跻身政事堂?” 这话算是质疑到王允头上了,老家伙再也坐不住,站起来斩钉截铁道:“马翁叔,你再胡作非为,休怪王某不念旧情!” 赵岐却站在了马日磾身侧,虽然没说话但态度已经明确转为支持马日磾了。王允和杨彪怒火熊熊地盯着马日磾,气的吹鼻子直瞪眼! 刘协白了一眼头顶的横梁,嘴角抽搐道:“好了,卿等不必再吵!朕心意已决,这次必须上城观战;至于指挥权则由马爱卿暂时领!” 三人见天子发话,瞪着马日磾片刻,冷哼一声勉强领命。马日磾懒得理睬,拽着刘协就要往外走去。 刘协却挣开了他的大手,自己越过了他:“走吧,马爱卿!”马日磾嘴角一抽,点点头跟上... 界休的夜晚北斗星格外明亮,雄据天北傲视璀璨星河。甚至偶尔有几片浮云飘过,在星光下也能看清轮廓。 “咚咚咚...”营外响起了密集的锣鼓声,匈奴们厌恶地捂着耳朵破口大骂!他们刚开始时都拿马策马冲出去,却睁眼一片黑! 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箭矢,他们根本避无可避!只得撤回来,继续当缩头乌龟!来来回回几次后,他们从警惕转为不理会。 “啊~杀!咚咚咚...”喊杀声再次不断传来,匈奴们脱掉了皮甲,瘫坐在地上,厌烦地反着白眼! 李典站在矮破上,看着匈奴们的反应忍俊不禁。他撒笑着对着乐进道:“军师这一手当真妙极!” 乐进也一扫往日严肃,朗声笑着道:“是啊,要是匈奴们知道这些鼓声起来是山羊弄出来的,不知有何感想!” 只见二人侧边横着一粗木、用支架撑起,上面吊着一只只山羊!这些畜生受惊不断上下动蹄子,刚好打到放在下面的军鼓上! 而青州兵们,则只有十来个声音雄亮的。其他人在匈奴不出后,都纷纷回去歇息了。##### 第41章匹马无还界休战 嗷呜...”黑夜中的狼群,仰望着满天星辰,蹲坐在凉袭袭的夜风中嚎叫。曹操大军以逸待劳,在五里外枕戈待旦! 四更,天色未亮,曹操大军便生火造饭。伍长什长们伸出大脚,把自己的手下踢醒,士兵们纷纷爬起来。 精神抖擞的曹仁手握腰间大刀,走动着对士兵们喝道:“都给我听好了,主公说,这一仗全军从四面杀向匈奴大营!你们中谁若是敢畏敌不前,休怪我曹仁大刀不认人!” 士卒们兴致勃勃,大声应诺:“将军放心,定教匈奴匹马无还!”曹仁点了点头,吩咐士兵们饱食后准备出击。 而匈奴们一晚上辗转反侧,因为被外面的李典等人骚扰,还时不时射进箭矢!吵闹的鼓声和喊杀声,弄得他们整夜未眠。 到现在天色微亮,寨外可恶的汉人终于停止了骚扰!他们再也止不住不停下垂的眼皮,倒头睡了起来。 当然也有例外的,那就是二大王呼厨泉了。呼厨泉为人谨慎,但却本事平平。往昔天塌下来有大哥扛着,屁事没有;现在轮到他独自领军,反倒睡觉都不能安稳了。 他见鼓声已经好一段时间没响起,反倒有些不习惯了!他摸着光秃秃的额头,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便放下手中的茶盅走出营帐。 汉人当真可恶至极,要决战直接下战书便可以了,我呼厨泉绝不畏惧胆怯!大哥也是的,堂堂大匈奴单于;手握近七八万兵马,居然对曹孟德畏之如虎! 他沉着脸,走到昨夜防止汉人用火攻而撤掉营帐的空地处。却见一个个匈奴横七竖八地瘫在地上,鼾声大作、甚至有好些人居然解掉了碍事的皮甲! 他扫了一眼四周,见角落处一个吹号的匈奴正拖着哈拉子,牛角早就掉到一边去!他气不打一处来,不就一晚不睡吗?对于真正的大匈奴勇士来说,那算个甚? 他走上前,把地上的牛角捡起,当头砸在那个梦乡中的匈奴头上!在这个匈奴神色变幻中走到了高台上,布满血丝的眼睛左右扫视。 他用衣襟擦干净角尖,猛吸一口气:“呜~呜!”沉闷的号声,通过空气往四周传播。呼厨泉闭上眼睛,仿佛看到万马奔腾的无垠大漠。 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只有少数匈奴听见号声爬起来,其余的还是不见动静。一向强调同心同德的他,呼吸急促怒不可歇! 一个左大当户跑了过来,对黑起脸的呼厨泉问道:“左贤王,可是有甚情况?”呼厨泉正想找个人发泄胸中之气,正好有个送上门来! 呼厨泉上前抓住他的胸口,一把提起骂道:“你没长眼吗?都一个两个趴在地上睡,若是汉人杀进来如何是好?” 那大当户呼喊道:“贤王饶命,我这就去叫醒他们!”呼厨泉把他扔到地上,又恨恨的踢了他一脚:“快去!” 大当户屁颠屁颠地跑了出去,提一桶水用瓢子把一个个匈奴淋醒。一个匈奴大汉熟睡正酣,突然被人一瓢子冷水浇到头上,他当即跳起来一拳把大当户打翻! 随即骂咧咧的把大当户拖起来还想再打,却被呼厨泉一手抓住。他回头见此人好生眼熟,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立即没了脾气! 这时三两个谷蠡王和大都尉走了过来,为首一人无精打采道:“贤王可是有甚要事?”他们对于这个皇弟,并不是很放在心上。 呼厨泉同样看他们不顺眼,放开了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大汉的手,转身一看原来是他!此人以前经常在他老子哪里说他坏话,致使他屡屡在长辈那里不受待见。 “骨咄支,现在勇士们一个个都倒地睡觉,不起身拜日出就算了!可若是营寨中一举一动被汉人得知后,杀将进来如何是好?” 这个骨咄是谷蠡王,来自定襄呼衍氏。他早已厌烦呼厨泉这个畏首畏尾的蠢货了,若是昨晚全部杀出去赶跑这些可恶的汉人,哪会落到如此境地? 他一抽嘴角不耐道:“贤王,大匈奴勇士虽然不怕天地,但毕竟也是人!折腾了一晚上也累了,歇一会也无可厚非...” 呼厨泉听后再次气不打两处来,当即跳脚臭骂道:“呼衍骨咄支!你身为大匈奴的谷蠡王,难道没听说过汉人的兵法,叫攻其不备吗?” 骨咄支也愠恼之色上脸,大声驳斥:“我当然知道,不过总不能眼巴巴的等汉人来攻吧?”这种坐以待毙的方式,可不属于勇武的大匈奴! 呼厨泉还是梗着脖子:“冒冒失失的冲出去,万一中计如何是好?”他可不想因一时之气,而葬送了无数匈奴勇士。 这时在旁边的大都尉嘴里嘟囔一句畏手畏脚,刚好被呼厨泉听到!呼厨泉当即抽出弯刀一刀砍过去,那大都尉猝不及防被砍中了右臂,鲜血直流! 骨咄支也拔出刀抵着呼厨泉的脖子:“栾提呼厨泉,你凭什么动手砍我的人?”若给不出个说法来,他必定不会客气! 呼厨泉也收回了刀,心中一阵后悔,但还是头瞧上天道:“大单于临走前交与我统帅之权,我有权惩处违抗军令者!” 骨咄支目光阴鸷的看着呼厨泉片刻,回头道:“我们走!”呼厨泉瞥了远去的骨咄支一眼,冷哼一声继续去叫醒匈奴兵。 这时营外却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鼓号声!匈奴们还以为这不过是骚扰罢了,并未放在心上。但望楼上的匈奴,看见满天的火把立即慌了神,急忙猛敲着吊起的铜盆! 匈奴们听见响声,一开始还置若罔闻甚至嗤之以鼻!但听着喊声和火光越来越近,都不禁拖起疲惫的身子爬上战马。 但他们的反应,远远赶不上青州兵的进攻速度。在他们还在争抢着皮夹弓箭时,青州兵已经把望楼上,那个惊慌的匈奴给射杀了! 夏侯惇率领本部在五十步处,对着赶忙上栅栏防御的匈奴一阵齐射,衣甲不整的匈奴死伤惨重!甚至有些匈奴,哭爹骂娘的往下跳! 夏侯惇趁此空隙率军冲向寨门,营内的匈奴慌忙用粗木顶住辕门!他一马当先,横起长枪用力往辕门一砸,丈许高的辕门当场塌了一扇! 骑在黄骠马上冲入的夏侯惇,身影像铁塔一般,挥舞着长枪不断划翻一个个匈奴!后面的步兵也冲了进来,拿着刀剑混杂不一的武器砍杀着门口的北虏! 一个骨都候趁着夏侯惇一扫过后,长枪余力不足之机,双手抱住了长枪,试图把夏侯惇拖落马!夏侯惇鄙夷的瞥了他一眼,用力一冲刺,长枪洞穿了这个骨都候! 接着左右手作支点力点,把他翘起来,长枪带着他的身体不断刺穿一个个冲上来的匈奴!周围的匈奴吓得鼻孔无肉,争相避开这个死神! 一个匈奴由于反应迟钝,刚转身便被夏侯惇的枪洞穿了身体!下一刻身体便随着铁枪移开,血淋淋的枪尖再度捅向另一个同袍! 没多久夏侯惇一丈半长的铁枪便串上了六七个匈奴,而那些匈奴还在手脚晃动!还想上前抵抗的匈奴,立即挺住了脚步! 看着如同来自地狱般的魔鬼,他手里还有那不停挥舞的人肉串!他们给吓得连连后退,口中大呼昆仑神饶恕罪孽! “噗!”夏侯惇用力一甩,八个匈奴被抛了出去!这些不死不活的尸身砸在后退的匈奴们身上,倒了一排! 夏侯惇一夹马腹,冷笑着呲牙咧嘴的冲上去,长枪翻飞杀得匈奴狼狈逃窜!后面的青州兵一拥而上,跟随着他杀向大营深处。 其余数路曹军,也从各个方向同时杀进了匈奴大营!于禁命手下劲卒用麻绳把北面寨栅拖塌,然后冲了进去!火把被扔到营帐上,霎时间火光盖过了鱼肚白的天空。##### 第42章日食之余月之初 卫西面的骨咄支也暂时放下仇恨,共同抵抗曹军来袭!进攻西面的是曹仁,他率部攻进了营门之后;命弓箭手在前面,列阵射击冲上来的呼衍部,掩护后面的士兵涌进来! 骨咄支亲自上前督战,一连砍翻了几个退缩的匈奴,一面命令后面的匈奴上马冲杀!不过奈何青州兵如虎似狼,而自己的部众则是精神不济! 而守御东面的呼厨泉却遇到大麻烦,原因是乐进命令手下的人,居然在营门处焚起了半干的秸秆篙草拌辣椒! 初夏清晨的东风,把夹杂着辛辣的滚滚浓烟吹进了匈奴大营中。匈奴们被熏得晕头转向,眼泪鼻涕充斥满丑陋的脸庞! 乐进并没有急着进攻,而且拖倒了大片栅栏。浓烟没有了阻隔,顺着微微的风,如云朵一般飘入营中。 呼厨泉被熏得双眼通红,打着喷嚏指挥着咳嗽的匈奴冲上去杀敌!乐进则在火堆后面,命弓箭手不停把箭矢射进去! 匈奴们苦不堪言,捂着面目破口大骂汉人恶毒!曹操的部将中,乐进算是为数不多有勇有谋又文武双全的将领了。 数刻钟之后,匈奴们终于抵不住烟熏和不断袭来的箭矢!身心疲惫的他们,开始不顾呼厨泉的严令,向两边偷偷溃逃! 在烟雾缭绕之中呼厨泉和他的亲卫们,根本看不清有多少人趁乱逃跑。他们自己也被熏得够呛,只能用双手扇着面前,开口大骂。 乐进观察了一下发现时间差不多了,当即下令点齐人马一起杀了进去!青州兵早就牟足了劲,听到命令后灭了火堆冲入突入! 呼厨泉终于看见了这些可恶的汉人,但当他刚想指挥人马抵抗的时候,却发现周围只剩下他和亲卫了! 未等呼厨泉反应过来,乐进便杀到了近前!呼厨泉在亲卫的掩护下慌忙逃窜,乐进突破了亲卫队杀进营寨深处! 在西面的骨咄支实在不忍部众受戮,考虑一番后命令停止抵抗,全军归降曹仁!曹仁立马把呼衍部控制住,率军杀向东边。 南面抵抗的匈奴听闻东西两面,都被汉人打败后,纷纷扔掉弯刀跪在地下!他们只是打工的,两个大股东都投降了,他们绝不会作无为抵抗。 留守匈奴们,顷刻间开始了大规模的投降浪潮。这时眼尖的夏侯惇,发现了骑马想从西北边逃走的呼厨泉! 他像发现猎物一般,立即把前方还在负隅顽抗的匈奴拉起来!用右手把这匈奴的脑袋生生拧了下来,然后抓着人头猛力向呼厨泉人扔了过去! 呼厨泉刚好看向这边,突然飞来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头砸在他的脸上,他一个不稳跌落马下... 曹操躺在高坡的草丛上,看着朝阳的光辉洒在鼻尖。戏志才从远处跑来,兴奋之色写满了显瘦的脸庞。 他刚想开口,就被曹操伸手止住。后者看着蓝天白云,徐徐道:“志才已不必说,操已然知晓匈奴大败了!” 戏志才嘴角一抽,摇摇头:“非也,这事并不值得我如此高兴!乃是这次缴获的马匹,足足有三万之多,还有牛羊不计其数!” 曹操闻言弹跳起来,远远看着打扫战场的青州兵,口中喃喃:“好,好!”... 清晨,初夏的拂拂东风将刘协肩膀的长发带得上下飞舞。刘协虽然贵为皇帝,不过一天两餐也不过是素菜肉汤,所以依旧面黄肌瘦。 汉代不同如今,平常只吃早餐和晚餐。只有行军打仗、或者好像之前备战才饱食三餐。刘协昨晚和马日磾就在城楼上过夜,一大早就起来了。 根据斥候回报,他们已经得知叛军今日将大举进攻东城墙!为防止声东击西和里应外合的事情发生;昨晚已然再征发了一万人,各城门守将换防。 清明门外翁城墙上,不到两里的弧形墙体上矗立着近十台大型石砲、还有去病弩上百具!城楼两边虽然有所不如,但防御力同样不可小视。 一架架高大的石砲,一直摆放到远方的尽头,还有远远不一堆黑压压的箭矢。而城墙后方的各种物资器械更是堆积如山,每架升降台都有数百民夫在待命。 这些升降台经过多次改进,思路成熟以后便大造了二十多架;其中东城墙就占了十架。重新做出的分岔轨道上,也停满了一列列厢车。 左令这时碎步走近刘协,躬身道:“陛下,办好了!”这是刘协出于平稳政事堂的考虑,特地授权他们五人有商议决断权。 由于此前约定,政事堂必须六人商议、四人同意方才通过的。昨天因自己偏向了马日磾,为防止他们愤懑怠政,便作出了补偿。 在旁人看来,刘协身为至高无上的天子,无须理会大臣是什么心情。但事实却不然,如今天下动荡,要是把他们惹急了,直接另立一个姓刘的人做皇帝一点也不奇怪! “但如今做作,恐怕太露骨...”刘协便往曾城走,一边口中喃喃。左令也皱着眉头沉思,却忽然见身后一人欲言又止。 他一皱眉,疑惑地问道:“穆顺,你有何事?”刘协闻言也回头,心想这个历史名人,必定有何高见吧? 果然,穆顺半跪在地下:“陛下、总管,奴听闻吕将军之妻王家小姐,前着日子检出已怀身孕!” 刘协嘴角一抽,吕布这厮也太猛了吧,才同房几天就搞大了?虽然心中可惜,不过他并不悔恨。 他随即开口道:“可送些金玉布帛去司徒府,以贺貂蝉小姐有孕!”左令将事情交给穆顺,心中大加赞许... 刘协来到瓮墙前,眺望着远方鳞次栉比的东平乡,偏头对着马日磾问道:“马卿,你说高顺能否有效地骚扰敌军?” 高顺的陷阵营,昨晚被派了出去东平乡埋伏,待叛军攻城时从后方骚扰。不过这种刘协提出的游击战,最低要求都要确保各对伍灵活。 细数长安城,能满足要求的也只有高顺的陷阵营了。而高顺也不擅长守城,所以主动请缨出城打游击去。 “磾观高公孝其人,领军沉稳有度、且有勇有谋,乃是良将之才也!且陷阵营也是军纪严明,令出必往之精锐;当不负陛下所望!” 刘协眉头一挑,他知马日磾向来不苟言笑,能入其法眼者也是寥寥无几。如今却对高顺评价如此之高,看来自己当初留下高顺是对的! “报...陛下、太尉,叛军已然渡过灞水!”一个新军校尉跑了过来,半跪在地。刘协闻言将手掌平放在眼眉处,穷尽目力眺望。 二十里外的灞水虽不算远,但在近十米高的城头眺望,还仅仅能见到一些黑影罢了!一条绿色线状的河边芦苇丛,后方一个的营地如同巨形癞蛤蟆一般蹲在灞水边。 此时那个癞蛤蟆仿佛张开了嘴巴,一条条黑虫子不断涌出来。刘协嘴角一抽,要是在后世一摁按钮就给一窝端了! 不过要是有望远镜,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奈何如今的技术程度低下,远远无法和千年后对比。虽然如此,但大汉此时的科技一样领先世界! 马日磾看着刘协踮起脚尖、引颈远眺,不禁摇摇头。自己可没有小天子那般好目力,老眼昏花就算来近十里也照样如一团芝麻糊。 他将视线移到后边,视线落在轨道上。这一段的轨道呈弧形,而木轨竟然是连着的两长长,非但没有因弯扭而开裂,反而牢固异常! 还有下面的枕木,虽然只有一寸薄,但还有牢牢地上承木轨、下压夯土。无论多重的一列厢车,都能保证其平稳通过。 “黄子琰虽少而辩惠,但其年岁逾长,便越是迂腐守旧矣!”马日磾再度大摇其头,连声概叹黄琬此前抨击轨道的行径。 黄琬小时候聪慧善辩,他的祖父黄琼;封邟乡候、两拜司徒。有一年出现了日食,太后下诏问黄琼太阳亏损了几分? 黄琼一时拿出纸笔计算,一时又画图说明。小黄琬看见了,就直接对他说:“大父,你何不跟太后说,日食之剩余,就像上旬的月亮一般?” 这原句是‘日食之余,如月之初’。很快就被口疏的老黄琼说了出去。黄琬也成为当年洛阳城的一桩奇谈,马日磾当然也有听闻。 但前些日子,黄琬竟然在朝会上,公然抨击大造轨道是浪费人力物力,百无一用之物!他的言论得到了不少官员士人支持,所以至今尚有人拾其牙惠。 刘协心中暗笑,但还是故作疑惑道:“哦?难道爱卿对于黄卿之言,并不赞同?”他可是记得,当出马日磾可没有出来反驳的。 马日磾摇摇头,那沟壑初现的脸还是古井不波:“陛下请恕臣直言,磾平身只信事实,而非推测!不过未见事物利害与否时,臣也不会莽自表态。” 刘协点点头,看来这人不仅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而且还做人做事严谨沉稳。怪不得历史上的刘协,冒着与李傕翻脸的风险拜他为太傅。##### 第43章东城晨曦战云涌(一) “隆隆...”黑压压的骑兵挤满了东平乡前的河岸盐碱坪地。他们像钱塘江的大潮一般,就要作势席卷面前的所有事物! 刘协精神一震,再次踮起脚尖眺望。那画面比起电脑派制要壮观得多,骑兵卷起的尘土直冲天际,火红的朝阳被无情地遮掩住! 栖息在东平乡的各种鸟惊慌失措地往东城墙飞过来,有不少竟然撞在了矢堞墙垛上!高大的大纛上书一偌大的‘汉’字,在风中猎猎作响! 跟刘协的兴奋相比,新军和民夫们看着大浪穿礁一般的叛军,却是面带忧色!对方乃是雄视天下的西凉军,自己能抵挡得住么?万一他们丧心病狂,来个屠城了如何是好? 段煨和伏完巡视着城墙,发现这场景都皱起了眉头,快步向刘协走去。这次他们被马日磾安排率部守卫东城墙,而且直面敌军! 他们丝毫不敢松懈,这关乎自己和大汉的命运!而张辽则被派到南城墙,随时准备支援东城墙。 北城墙由士孙瑞居中协调,领本部和八千民兵、城楼原守兵等。而西城守将则是政事堂提名的越骑校尉王颀,随后刘协又命皇甫郦为其副。 西凉军们没有浪费时间去拆掉这些碍事的房子,而且从东西向的大街向这边涌过来。滑稽的是他们骑兵在前,而步兵则拉着沉重的攻城器械龟速前进。 高顺此时在带着两百人,埋伏在民宅群之中。他们个个背着步弩和一两筒弩箭,甚至有的拿着毒烟筒,随时准备点燃扔出去! 所谓的毒烟筒就是用夜来香、马蹄莲和彼岸花等植物花瓣叶子塞进竹筒里;然后混以硫磺石炭等引火之物,压实后用油布堵上。 这种古代的烟雾弹也是不可小觑,吸到这些烟雾可致人浑身乏力、昏迷甚至猝死当场!比起后世装有西埃斯的催泪弹来,也不遑多让。 爬在阁楼窗前的高顺,看着纵马奔腾的西凉军不由咧嘴一笑。对着不解的手下说道:“率领前军的必定是郭汜,其人崇尚勇往直前!” 后面一个小兵却担忧道:“郭汜骁勇善战,会不会让他一举袭破了城?”在他看来,武功高强的人,什么时候都是取胜几率大的。 高顺没有嘲笑他,而是看着前方解释道:“非也,你何曾见有骑兵能够一口气攻下墙高垣厚的城池?”骑野战,步攻守;这是沙场铁律。 那亲兵听后,摸了摸后脑勺想象一番,随后涨红着脸一言不发。高顺嘴角上翘,随即回头喝令:“别发愣,都随我来!”... 段煨和伏完终于绕到了瓮城墙前,向刘协和马日磾行了一礼。随后二人对视一眼,齐齐道:“陛下,新兵和民夫等情况不乐观...” 刘协嘴角一抽,自己还口口声声说来鼓舞士气,但却一时只顾着感受气氛和聊天!马日磾闻言,烔烔的双目看向刘协,仿佛那与他无关。 刘协清了清嗓子,喝令道:“崔烈!”站在远处的崔烈快步上前行礼,刘协目视着他的后脑严肃道:“去击鼓,朕要喊话!” 崔烈不敢拖延,立马跑到大鼓前,取下鼓槌用力敲了起来。刘协却扬起右手打了个清脆号击,左令双手端着一个包裹上来。 在众人不解的眼光中,刘协打开包裹,取出一个大大的青铜物事。马日磾眉头一挑,此物形似直筒长号,但又太短且不是木制。 伏完活了一把年纪,却从未见过这种像牵牛花一般的器物,不禁死死盯着看。左令见众人一脸懵逼,笑着说道:“此乃陛下特地命将作监打造,名曰喇叭!” “喇叭?”众人张口结舌,纷纷看向刘协。这个小皇帝到底还是人吗,脑子里总能想出新奇事物和想法。比如这轨道和升降台的原理,还有明光甲都是他提出或指导! “没错,正是喇叭!此物可聚声音于一处,继而向前方散播。”说完,他用力提起喇叭,对着谄笑的左令大喝了一声! “喂...”巨大的声浪使左令当即双目圆睁开,浑身上下打了一个激灵!面色煞白的他,仿佛魂魄已经不翼而飞了!众人捧腹大笑,心中暗暗惊奇。 随着雄浑的鼓声飘远,士兵民夫纷纷看向这边窃窃私语。他们在纳闷明明敌军还远着呢,为何如今就擂鼓了? 当他们疑惑的时候,鼓声忽然又停止了。刘协站在弩箭堆上,拿起喇叭对着后方城墙上的汉军大喊: “全军将士听着,朕乃天子刘协!尔等皆为朕最勇猛的士兵,乃中兴大汉不可或缺之力量...”刘协不算雄亮的声音,通过喇叭回荡在东城回荡。 马日磾等人心中大赞,但刘协却摸着喇叭下方的细缝,不甚满意。有这条缝在,每喊一句边震得双手发抖,而且漏出来的声音刺耳异常! 远处的新军民兵看着刘协小小的身影,发出来的声音竟然传得如此之远!他们不禁看着笼罩满云朵的天空,暗道神明定在苍穹! 他们一扫刚才的紧张和疑虑,全神贯注地聆听圣音。那步步逼近的叛军,在他们眼里就如同渭水上的浪花,最终只能拍死在岸边。 “尔等身后并非他人,而是自己的父母妻儿!若是让叛军杀进去,必定会将他们残忍屠杀殆尽...”刘协说道这里,有意顿了顿。 果然,守军们神色中闪烁着果决,视死如归的精神充斥胸膛!“誓死抗击叛军,誓死抗击叛军...”一个个举起手中武器,大声回喝! 刘协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大喊:“好!叛军必败,汉军必胜!”马日磾也举起手臂,跟着大呼:“汉军必胜,汉军必胜...” 这时太阳刚好穿透雾霭和云层,照洒在东城墙上。汉军们望着还沉浸在阴暗的东平乡,自感有神灵在天庇佑,一个个精神抖擞! 东平乡大道中的郭汜,远远听见城墙上的守军不但没有惊慌失措,而且士气高昂!他暗暗疑惑,但随即便高傲地抬起头颅。 他们不过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罢了,任何军队在西凉铁骑面前,都是不堪一击的!在坚固的城池,只要人心乱散照样崩溃! 如今他要做的,就是促使城内人心乱散!只要攻破的长安城,封候拜相、锦衣玉帛不许话下!哼,王老贼子你就洗干净脖子等着献上貂蝉吧! 一想到貂蝉,他便一阵热血沸腾!那倾国倾城的脸,迷人的浅笑还有完美的身材,几乎所有女子的优点都集于一身! 他一定要在李傕前,把貂蝉给拿下了。好好享受一下之前太师的生活,还有女人!不然到时候,兄弟反目可不好看! “咻咻...”猝不及防之下,他竟然撞到了前面的大军中去了!看着止步不前的前军,他勃然大怒,踩着马镫半站起来。 却见前方人挤人、马挤马,一片密集混乱!“怎么回事?为何不再冲,都快到城下了!”一句话的功夫,他自己也被后面涌上来的骑兵挤得不能动弹了。 他气不打一处来,一手拽过前方的小兵,喝问道:“你说,前方发生了何事,为何止步不前?本帅并未有令,小心刀下无情!” 小兵看着这个满面札须的大汉,还带着闪耀金盔!他连忙反应过来,气喘吁吁道:“报副帅,前方有护城河,无法前进!” 郭汜死死盯着他的脸,但随即便一拍自己额头:“唉,该死!忘记了这有河,早知道就等步兵先过来了!” 第44章东城晨曦战云涌(二) 城头上指挥的马日磾,却没有等他们填平护城河的意思。只见站在木台高处的旗令兵,将手中的红旗往下一压! 城墙上早已待命的民夫们,立即拽着石砲的粗绳往后方去!几十个民夫一路拖到城墙背后的矮栏处,被牵引的滚筒飞快地带着牛筋一端裹缠。 巨大的力道将捆绑起来越两寸粗的牛筋绳,拉成只有直径一寸不到的筋条。另一端系着的长抛杆,被力道拉弯得呈弧形,中间却被一条横杆死死卡住! 一个壮实的新军士卒,挥起石锤砸在改进过的扳机上。“砰!”一声惊天动地的声音响起,近百斤装着碎石的布袋,瞬间被抛飞了出去! “砰砰砰...”城头上的砲声此起彼伏,霎时间护城河上方的空域布满了石包或圆滚滚的石弹!刘协这个穿越者,也不禁为之震撼动容! 的夯土城墙受到震动,黄澄澄的灰尘冲天而起覆盖在守军周围。被挤得不断掉落河中的叛军骑兵,眼睁睁地看着砲石砸来,却是无法脱身! “轰隆...啪啪啪...”漫天的石弹和石块像下冰雹一般,毫不客气地砸在叛军们的头上!一个浑圆的石弹,带着引力一下来就砸碎了两个叛军的脑袋! 余力使它继续向前滚,一连撞断了三匹战马的四蹄才停下来!这种情况不断在叛军骑兵大阵上上演,郭汜看着心痛如绞!不过,他很快就会转为差点吐血而亡了! 相比起单一的石弹,在天空甩掉了绳索的石块,它们的杀伤力简直更上一层楼!像天女散花一般落在骑兵头上、身上和马背上! 被砸到叛军虽然不会立马死去,但却是头破血流痛苦不堪!战马可没有人的思想,他们的背脊被砸得血肉模糊,立即不管不顾到处乱跳起来! 一时间只要石块落下处,一个个作恶多端的西凉军便被自己的战马掀翻!原本残破的身躯,倒在地上被上方的牲畜踩踏,立即成为一滩滩肉泥! 刘协看着一个回合便乱成一团的叛军,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呸!狗屁的纵横天下无敌手,狗屁的西凉铁骑,不过是一敲就烂的土鸡瓦狗罢了! 马日磾年老人辣,自顾自地说道:“若是出城野战,整个东墙兵丁也敌不过这一万骑兵!”他虽然没上过战场,但还是能估出了大概数量来。 刘协嘴角一抽,他看着数十步外的护城河,对岸密密麻麻一大片!但要他说出个数来,还真只有一句:“额...大概...很多!” 在一旁的左令却疑惑地问道:“可是太尉,城上可是有三万余人!三个步兵对付一个骑兵,或许不成问题吧?”说完,好无恶意地看着马日磾。 马日磾偏头瞥了他一眼,见他态度谦恭诚恳,便将心中一丝不悦压下。刘协也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大神的高见。 马日磾看着远方徐徐道:“你只见横门一战,便小觑了骑兵就大错特错了!强弩上弦麻烦耗时,骑兵只有硬着头皮不顾生死向前突进,弩阵又能耐其何?” 刘协暗暗点头,肯定了马日磾的话。诚然,若非当日情况混乱不明,李傕又被丧子之痛遮蔽了眼睛;他一定会突破弩阵,直逼未央宫! 左令拱拱手,退了回去。马日磾也冲他微微点头,这个宦官常伴帝旁而不骄,倒也难能可贵。不过以后若敢混乱国政,他照样不留情面... 话说伍习见郭汜还傻愣愣地在捶胸顿足,不禁鄙夷不屑之色上脸。“副帅,再不把兵给撤回来,明日你就无有立足之本了!” 郭汜恍然大悟,回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一脚踢翻了旁边传令的亲兵。亲兵一脸懵逼,郭汜破口大骂:“还看甚看,还不传令先撤退回来?” 亲兵打了个激灵,连忙站起来用剑柄敲铜锣:“叮叮叮...”鸣金声传向四周,骑兵们如蒙大赦,一个个转头奔回东平乡。 看着雄霸天下的西凉铁骑被击退,城头上喊声一片!他们都在为自己而自豪,原来所谓的大军,也不过是如此罢了! 西凉军进攻不利反而死伤惨重,他们只得老老实实退到回东平乡中,让道给后面的步兵。刘协见敌军一时还难发起第二次进攻,便下令歇息一会... 一个个民兵放松了紧张的神经,坐在地上大口喝水。妇女们推着大厢车,将盛着的温热粗茶水装到他们的水袋里。 有的则是帮抬担架,将打石砲时意外受伤的民夫抬下城头。这些都是刚刚由于抛兜里的石弹石块,瞬间受到大气冲击而反脱出来给砸伤的。 因为这些都是近百年的老货,经过改造虽然还堪用,但被反伤的几率也比新的大。不过士气正如朝阳一般冉冉上升的民兵们,并未被吓到。 姗姗来迟的叛军步兵,终于在刘协等人不耐烦的时候到来。他们拖着昨晚临时赶工打造的攻城器械,云梯和撞城锤等物,花了半个多时辰才到这里。 “咚咚咚...”城楼上鼓声大作,原来是马日磾不敢托大,特地要求刘协回归到城楼上观战。刘协看着前方如同量角器一般的瓮城,不由嘴角一抽。 回来这里后,连敌军到了何处都不知道,得如何指挥?这儿视线都被刚才自己等人站着的那片城墙挡住,依稀只能看见东平乡的尽头。 马日磾见刘协一直皱眉,便知道他的想法。但他并没有去解释,也不习惯老是跟人解释这样那样。他的宗旨就是,你所听所看都要你自己去领会,老是问人就会暴露智商。 刘协也没有问他的打算,因为他已经留有后手,即便城破他也能独善其身。只见城楼内大厅侧边的一个暗门被打开,马日磾手一指:“请陛下虽臣来!” 刘协闻言,倒也没有不悦,而且紧随其后。进去里面,果然如他所料;有一把长木梯直达两丈多高的顶楼,马日磾快步走了上去。 刘协嘴角一抽,不就是一破木梯子吗?干嘛弄得那么神秘,好像什么千年宝贝似的。他拾级而上,不久便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想法是错误的。 只见两边的墙体,布满了密集的小洞!这些小洞里面,还有点点光泽,就是箭矢特有的金属反光!这些箭矢带着深寒的凉气,随时要爆发穿透人体! 一个金吾卫士卒,拿着圆盾将刘协护在中间。他们不敢紧张地呼吸急促,仿佛这些洞里的箭矢立即就会飞出来,射中中间的小皇帝刘协! 刘协越偷看越心惊,这些小洞一直上到楼梯尽头处。而上面高处还倒吊着一卷盘起来的红色麻绳。啧啧,若是有人要进攻,恐怕未上到已经化身刺猬! 终于将顶楼的板层踩在脚下,刘协跟着马日磾走到楼前。一股东风袭来,将刘协的衣服吹得拂拂作响。刘协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自若地看着远方。 马日磾见刘协年纪小小的,登上如此高楼不露怯色,不禁暗暗赞叹。若是刘协知道他的想法,一定捧腹大笑!在后世珠江口两岸的城市群,高楼大厦随处可见;特别是南山以南的那个特别行政区。 对于这种陆拔几十米的‘高层建筑’,跟后世比起来又算什么呢?不过,跟这些古人说了也不会明白,毕竟如今交州还是一片蛮荒。 在城楼最高处的这里,终于能看见护城河一带的景象了。不过糟糕的是,初夏耀眼的太阳正好直射这边!幸好的是,今日多云间阴天、局部有雨无灰霾。 “杀...”担任攻城作战指挥的郭汜一声令下,一万多人的步兵拖着刚砍下来的粗木,向护城河冲去!虽然没有刚才万马奔腾的壮观,但他们的攻势还是使人热血沸腾! 第45章东城晨曦战云涌(三) “咚咚咚...”城楼前方的鼓手,正赤裸着上身奋力敲打着牛皮大鼓!民夫们继续着刚才的情形,将一架架砲机的抛杆拉成弯弧! 而新军们则是三两人一起搅动青铜打造的绞盘,给去病强弩上弦。弓箭手们将箭矢架在硬弓上,石扳指扣着弓弦拉成满月状,眯着眼睛搜寻目标。 而由壮汉组成的抛檑队,则是用粗长的棍子,以夯土为着力点,随时准备把圆梳子一般的檑木翘落城下!长叉手也是来回在城头走动,要把搭上来的长梯推翻! 马日磾满意地点点头,这些初上战场的民兵,临阵不乱已是难能可贵了。关西百姓就是够彪悍大胆,若是在中原即使皇帝在一样照慌照逃! 不多时,叛军前军便到了护城河数十步处,鼓声急促响起。但马日磾没有下令攻击,而且打算放近到河边再打! “二十五步...二十步...十五步!”民兵们手心出汗,紧张地暗数着敌军的距离!但到十步的时候,一些新军终于受不住压抑的气氛和震耳欲聋的鼓声,挥起石锤敲了下去! “砰!”在瓮城侧边的一架石砲,终于忍不住打了出去!周围的砲手也以为已经下令,听到声音后便条件反射地砸下各自的扳机! “砰砰砰!”一架架石砲在马日磾刚想下令的时候开打!继续由漫天的石弹石块,宣泄着生命识别区不可逾越的金科玉律! 一时间强弩手和弓箭手跟着打了出去,箭如飞蝗铺天盖地!拖着巨木刚刚抵近护城河,心中暗喜的叛军步兵,猛然间收到毁灭性的打击! 首当其冲的叛军不是被弩箭带飞,就是被石弹砸爆头颅!不是被弓箭射穿脖颈,就是被石块砸得哭爹喊娘遍体鳞伤! 马日磾苦笑着摇摇头,自己还是太高估这些民兵的素质了。战争中心理压力的因数,是至关重要不可忽略的。 “哼,区区不到十架云梯,便想攻破城高垣厚的东城墙,真是蝼蚁撼树不自量力啊!”刘协看着三角体如同垃圾铲一般的云梯车,不禁嘴角上翘。 这些云车上的梯子是折叠起来的,待来到城下便搭上城头。梯子末端的铁钩死死勾住矢堞,而下面的士卒则踏着云梯,冲上城墙! 或许是时间紧迫,叛军并没有造出高高的长方体状攻城巢车。不过他们可是把方圆二十里的竹子都砍得一干二净,用来做出轻便的长竹梯。 拖着巨木的一个叛军被流矢击中,立即倒在地上!但后面的巨木却砸在他的背脊,巨大的冲力将他的身体一分为二! “噗噗噗...”去病弩的三尺大弩箭,那金属箭头瞬间洞穿了叛军的甲胄和骨骼,将身体带飞!甚至好些竹梯子,被强劲的弩矢当场射散架... 一波打击过后,叛军前军死伤惨重,甚至有着地方出现了真空!不过很快便被后面涌上来的叛卒填上,他们拉着梯子飞奔向护城河。 当然也有成功的案例,一根巨木被上百人抱抬,如同蜈蚣一般躲过了落石箭矢。来到河边众叛卒用力一抛,强大的冲力把前面的几人推下了水里! “砰!”伴随着落水声,巨木的另一段最终还是落到的对岸的黄土上!不算坚硬的地面生生砸出了一个凹陷,这种简易的独木桥终于成型了。 但好景不长,他们刚要欢喜的时候,数块砲石便飞将过来!“轰隆!”一块落到水里把两个水鳖炸死,一块砸在巨木上面向前弹飞了开去! 还有一块落在了他们中间,一块滚倒了十几个叛卒!而这块在木桥上留下一个凹陷便飞向惊魂未定的叛卒,躲避不及之下又有近十人丧命其中... 汉军的武器虽然强大,但奈何再发时间台长!当砲机、重弩上好弦后,叛军已经冒着箭雨;雄赳赳气呵呵,跨过了鸭鹭河! “滂!”一把把长竹梯搭在城垛口附近,一个个叛卒飞快地踏着梯子冲上城头!上面的民夫们手忙脚乱地把未来得及的砲石,顺着梯子滚下去! 砲石不负所望,乘着坠落重力将梯子上的叛军撞飞了出去!当然也有例外的,混在叛卒中间的王方,斜举着圆盾将砲石卸到旁边去! 而他则趁着民夫搬石的空隙,拔出腰间双胡叉飞快地冲了上去!“杀...”他一声呐喊,把伸过来的推叉长戟劈到一旁,右脚踩着垛口一跃而上! 这一小小的异变并没引起守军们的注意,民夫们还是将一块块砲石打到下方去!有趣的是叛军的云车过河时,竟被紧张的叛卒自己弄翻到河里去! 巨大的云车掉入水中,溅起了丈多高的水花!在后督战的郭汜看到,恨得咬牙切齿跳脚直骂!守军们心中大呼痛快,继续石块箭矢往下送! 马日磾看着战况摇摇头:“这些叛军为了得到微薄的财产,也是甘愿为李傕卖了命!”看来此前驱逐凉州的官员,是个错误的指令。 刘协嘴角一抽,或许当初将他们全部召回长安,或许比如今更好!这个念头一闪而逝,将隐患留在身边,不如像如今这样引爆为好。 “噗!”王方的胡叉再次插在一个新军的脖子侧,他用臂弯一顶这个新军的肩膀,鲜红的叉刃被拔出!新军被刺段了气管和大动脉,当即倒在血泊中。 一个个叛卒在王方的掩护下,快速登上了城头。城楼右边的城墙上,仿佛被撕开一个缺口般,叛卒蜂蛹而上! “嗖嗖...”护城河对岸的叛卒,不断将手中的箭矢射向城头,作为掩护梯兵登城!一个新军取出一支箭上弦,然后站起来往下瞄准。 但随即他便感觉额头一凉,滚烫的血水顺着鼻梁滑落!在他倒地之际,又看见几个同袍以同样的方式被射杀!甚至长叉兵,同样探出脑袋便被爆头! 城门校尉崔烈再度发射了一轮强弩,但见两旁的友军阙不断被射杀了!他微微探脑向下看一眼,一支箭矢刚好射在他的头盔上,被弹飞了出去!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城下竟然有神弓手掩护!不由细想便向砲机大喊:“调整一下,往河岸打!”民夫们手忙脚乱地调整,却是墨迹了半天! 崔烈气不打一处来,刚想过去呵斥,却突然感觉背脊骨一凉!他连忙回头看,见一人面色冷峻地冲向自己!他连忙挥刀劈过去,却被他的胡叉死死卡住! 这种胡叉非常罕见,如同山字型一般,中间的尖刃锋利异常!“锵!”胡叉飞快地从刀锋滑向刀柄,生生把崔烈的两根指头切断! “啊...”崔烈惨叫一声,还没反应过来胸口便被双叉扎成了马蜂窝!那个带着杀气的双眼,嘴角冷笑一下边越过了他往城楼而去! 崔烈倒在地上抽搐,身上的洞口不断涌处鲜血,不一会就把夯土染红!这人正是王方,他用轻功踏着城墙将一个个挡道之人干掉,向高耸的城楼进逼! 刚刚穿过东平乡的李傕,目力极好地看到城头上的王方大显身手。他双目赤红,体内感到热血沸腾!所自己不是主帅,此刻必定在城头大展拳脚! 在一旁的李儒瞥了他的侧脸一眼,心中暗暗鄙夷。拨开面前掉下的长发,目视着城头道:“待会攻破了清明门,大帅必须只带五百人入城;还有王允一家,能不杀的话...不,不能杀!” 说完,双目烔烔注视着李傕。虽然他的资望远远高于他,但自己既然把宝压在他身上,可不能让他胡作非为!否则自己的满腹抱负,将埋葬深山。 李傕立即偏头瞪着他,既不解又不满道:“王老贼子杀了太师,我为何不能尽抄其家?”说完,还是紧紧盯着李儒看;这家伙到底又在玩哪一出? 第46章东城晨曦战云涌(四) 李儒看着颧骨高隆、黑脸显瘦的李傕,沉声道:“试问大帅已将天子控制,又何以再需数万大军开进城?何况杀却王允,只不过能图一时之快罢了!” 李傕顿时感到可笑至极,像看白痴一般俯视李儒:“本帅曾应允破城之后,任由大军自取其财!若是食言而肥,我又如何立足?还有,勿忘王老匹夫杀的是你之高丈,此仇不报更待何时?” 李儒目视着前方,眼角见周围的士兵都在偷笑,他心中怒火中烧!好你个北地子,当年董太师也得对我恭恭敬敬,你又算个老几? 李傕见他沉默不语,更是跋扈地扬了扬下巴:“李某虽不才,但也自幼都过两篇论语!须知孝悌也者,其为人之本与;人而无信,不知其可...” 他还没说完,就被怒不可歇的李儒粗暴打断:“李稚然,你好生过分!我只是一片好心,想不到你如此心胸狭窄不能容人!如你这般,纵使能成事也不长久!” 说完,李儒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李傕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冷笑:你以为我李傕当真是傻?我只不过是见大胜在即,打压你一番日后好利用罢了! 任何用旧眼光看我李傕的人,都会吃大亏!包括城楼上的小皇帝和马日磾,你以为我不知你们在上面吗?只有王方那小子得手,日后我李傕便是关陇皇帝... “杀,攻上城头者赏千金...”被悬赏刺激下叛卒更加奋不顾身,把梯子搭上城头便开始攀爬!长叉兵忙得焦头烂额,用力将一架梯子推翻;随即又搭上另一架! 最闲的莫过于担任暗中保护刘协的王越了,他此刻站在一棵大树上,看着不远处城墙的战斗。忽然,他突感肚子一阵胀痛,蹲了一阵终于忍不住找地方去了... 东城墙的攻防战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刻,李傕派了李蒙和张济率军,用骑射方式压制城头上的新军!而步兵居多的杨奉、王子服部,则往城下输送... “倒,快给我倒下去!”段煨目眦欲裂,指挥着民夫将滚烫的开水往竹梯倒下去!他心中焦急万分,若是让李傕攻进下了长安,他必定没有好下场! “哗啦!”一桶开水下去,正在往上爬的叛卒双手掉皮,惨叫一声倒了下去!后面的叛卒猝不及防,被砸倒了一排掉在地上粉身碎骨! “轰隆!”一架云车终于搭上了南边的城墙,那粗大的铁钩死死扣着矢堞!新军们挥起刀拼命劈砍,但除了火花四溅外,一时间根本无法砍断! 叛军可没有等候的意思,红着眼睛一股脑涌了上来!长叉兵还妄想推翻笨重的木梯,刚探出头便被叛卒咬牙劈成肉碎,红白尽染土墙! “啊...”伏完挥舞着斩马刀,不断将冲上来的叛军劈成两段!奈何叛卒涌上来太快太多,两军在城墙上战成了一团! 只有南北两端没有叛军涌上,因为他们得到南北两城墙上的守军支援!一车车砲石箭矢通过轨道厢车运过来,硬是打得叛军过不了河! 马日磾呼吸急促,红着眼睛对着传令兵大喝:“快,传令张辽和士孙瑞,立即派兵增援!否则再晚一步,他们便提头来见!” 旗手快速地挥动令旗,与城墙上远远一个传递员一起,将命令传达到南北!刘协实在站不住了,他连忙往回跑,飞奔走下城楼! “嘿...”马日磾刚想呼喊,刘协已经奔下了楼梯!他焦急得直跺脚,但微妙时刻使他不敢随意离开岗位!“你,快带兵下去护卫陛下,若有个陕西就不要回来了!” 刘协下了城楼后,拔出了系在腰间的赤龙剑冲了上去!只见他跳起来一劈,面前之人猛然躲开,惊骇莫名地瞪着他! “陛下,那些才是叛军!”左令在大老远叫状,连忙大喊提醒!刘协恍然大悟,连忙尴尬地对着这人歉意一笑,便继续往东冲去! 王方如鹰隼一般的双眼,快速锁定了戴着通天冠的刘协!他踹翻了两个新军,踩着堞墙向百多步外的刘协直扑而去! 刘协此时并不知道自己已被人盯上,挥舞着宝剑不断劈砍冲上来的叛卒!新军们见皇帝亲自上阵,不由打起百倍精神,同心协力抗击叛军! “哗啦!”刘协旁边的几个民夫,将厢车上刚刚从升降台拉上来的火油,劈头盖脸地倒到开近的云车上面!这些都是新进炼出的动物油脂,淋得云车上滑溜溜一片! 左令捡起地上的硬弓,将一支火箭点燃射向云车!“呼...”的一声,油脂被火点燃,云车冒起了滚滚浓烟,上面的叛卒惨叫不断! “好!”刘协看着火苗上腾的云车,回头见左令正拿着弓对着自己笑。他一颔首,继续投入战斗中!一个刚跳上来的叛军向他劈了过来,刘协直接双手握剑劈向他的刀刃上! “啪...噗!”削铁如泥般的宝剑,不费多少力就劈断了他的刀,然后在脖颈出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刘协擦了擦脸上冒着热气的红点,反倒更加精神! 他体内的嗜血因子被激发,用新学回来的三脚猫剑法,硬是杀了上十个叛卒!当然,这多是因为他手中的赤龙剑了得;若换一把,恐怕早就凶多吉少! “陛下威武...”附近的新军士卒和民夫们,加起来杀的敌人也没有刘协的两倍多!他们虽然知道这不是什么武功高强的原因,但这面子还是得卖的!何况,小皇帝确实有胆色。 刘协踢翻了一个叛卒,赏赐了他一剑,然后大喊:“大汉万岁!”民兵精神抖擞,不知谁先唱起了《男儿行》: “炎黄地,多豪杰,以一敌百人不怯。人不怯,仇必雪,看我华夏男儿血。 男儿血,自壮烈,豪气贯胸心如铁。手提黄金刀,身佩白玉珏,饥啖敌酋头,渴饮匈奴血。 儿女情,且抛却,瀚海志,只今决。男儿仗剑行千里,千里一路斩胡羯...” 刘协也斗志昂扬,一边砍杀一边跟着唱:“瀚海飞战歌...”城头上原本处处被动的汉军,听闻城楼方向传来了激动人心的军歌,不由重新拾起战刀劈向叛军! 郭汜看着刚才还顺风顺水的战斗,却因为我们城头的歌声,而变得僵持下来!他环目圆睁,踩着马镫半站立起来:“压上压上,拿下城楼者赏万金!” 叛军们也收到了更大剂量的刺激,一个个嗷嗷叫地踩着独木桥跨过三丈多宽的护城河!举起竹梯或者踏着云梯,悍不畏死地扔掉盾牌冲上去! 对于他们这些亡命之徒来说,还有什么比金钱还能刺激人心的?即使死神就在上面,他们也要爬上去,把死神旁边的金子塞近自己的口袋里! 高顺爬在高处看着阳光下,反射着妖艳红色的城墙,不由眉头一皱!再这样下去,长安城便岌岌可危了!可自己身在万军丛中,能隐秘已经是难得了。 他们此前都预计错误了,还以为李傕会分兵攻打其他将面,没想到这疯子竟然倾巢而出其压东城!这下好了,还打个毛的敌后游击! 不过总不能在这,眼睁睁看着长安城陷落吧?别人在死战,而自己则无所事事;若是早知道时这个局面,他一定留在城墙上防守! “将军看那,是李贼!”一个亲兵用手指着远方大纛下的一个身着红披风大将。高顺眯着眼睛细看,见那人着装与旁边的将校并没甚区别。 高顺眉头一皱:“你又如何得知他便是李贼?”他和李傕素未谋面,若是头戴金盔倒好认;要是换上周围人的服饰,就算在他眼前也未必能认出! “李傕那贼厮,当年竟欲追我大姊!幸好我父看他乃是阴险狡猾的小人,没有应允他提亲!”说完,面带着为父而豪之色。 高顺眉头皱得更深,开始寻思起来。李傕为人霸道他也有耳闻,能使他提亲而不是直接掳来的女人,大概都是他心仪之人! 他看了看这个面容圆润姣好如妇的亲卫,忽然眼前一亮... 第47章突发隐疾为敌趁 层再次遮住了烈日,原本轻微的东风也忽然间强劲起来,吹刮得城头上的旗旌猎猎作响!浓烈的血腥味和烽烟被锤淡,带着青草味的空气却暗藏杀机! 厮杀还在继续,张辽和士孙瑞都把自己的三分之一的军队,派往东城墙而去。随后得知李傕全军东城,他们干脆再把剩下的三分之一派过去。 伏完花白的胡子,随着身体而晃动,几条代表岁月的皱纹衬托着刚毅的脸庞。“嚓!”只见他一咬牙,战马刀往前一挥,一个扑向他的叛军一分为二! 任由血珠溅在脸上,他没有理会而是挥刀继续劈砍!随着城墙源源不断地涌上叛军,本就经验不足的守军更加慌乱!明明比对方人多,却被围着砍! 刚刚来到城下的杨奉,看见战局呈一边倒;也不再顾忌了,将自己的手下全部赶到城头上去!虽然偶尔有几把梯子翻拍下河,但他们依旧勇往直前! 刘协偷空看了一眼瓮城墙,却见正中的汉字大旗的旗杆,被叛军劈砍断掉!往昔威武庄严的大纛,此时无力地翻在瓮城下,旗杆断成数段! 他仿佛看到自己的傀儡命运即将到来,那暗无天日而又日复一日的日子在向他招手!他看着瓮城下破碎的旗帜,背脊突然抽紧一痛,全身酸麻无力! 在这危急的关头,上辈子折磨得他好生痛苦的腰疼,竟然在此刻重临今生!他收入鞘然后柱在地上,将身体的重力支撑点换到手掌上。 额头冷汗直冒,一点点汗珠顺着鼻尖滑落。心中痛得直叫骂的他,紧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不想自己身体的不适被别人察觉! 新军们以为刘协只是累了,要歇息一番;所以没有打扰他,继续挥起自己手中的武器将叛军击杀!当然他们中也有人,永远沉睡在这夯土上。 刘协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疼痛使他头脑一阵眩晕!这是怎么了,上辈子自己只是经常熬夜、不吃早餐搬重物弄坏了身子而已。 可这明明只有十一岁的年轻身体上,怎会有这种隐疾?他百思不得其解,但眼前开始摇晃起来。只见远处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手拿着奇怪叉子向他冲来! 他想振作起精神来,但非但没有如愿,反而眼前更加模糊不清。交叠起来柱着赤龙剑的双手,也开始不稳地左右摆动。 左令终于发现了刘协的异样,连忙扔掉手里的弓箭扶住刘协的双肩。他见刘协双眼时开时合,带着紧张关切地压低声音:“陛下,是不是身体不适?” 刘协本来想摇头,但最终还是点点头。他确实不舒服,也不想故作无事。他如今只想有一张床榻摆在眼前,然后趴上去好好睡一觉! 左令神色凌乱,左右张望一下,便只会把手轻轻放在刘协的背脊摩挲。他也是慌了神,若是刘协有个三长两短,什么荣华富贵都将与自己擦肩而过! 左令的梦想已经和刘协的前程捆绑在一起,一损俱损!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一咬牙将刘协双手放在自己双肩,然后捧着他双腿背了起来。 王方已经来到五步内,看着他们的动作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时新军们也盯上了他,互相对视一眼挥刀向他劈过去! 王方面不改色,将手中的胡叉向前一伸,飞快地卡住了一个新军的大刀!握着叉的右手向上一扭,只听“咔嚓!”的一声,这个新军的手便作废了。 王方的左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伸到了他身前,“噗”的一声,叉尖深深没入腹中!这个过程不过区区数秒,原本密不透风的阵势就被打开一个缺口! 王方没有眼看小皇帝被人背走,而且越来越远了!他当即没有了理会这些小喽啰的兴趣,踹翻了两个继续向前飞奔! “小皇帝休要逃跑,王方来也!”他发誓用尽力气也要追到刘协,这块大肥肉只要咬上一口,便满嘴漏油了!不过真抓到了可不能咬,而是献给李大帅! 震天般的吼声,惊动了正为战局劣势而苦恼的马日磾!他身子向前微微一倾,却见左令背着刘协,正被人追杀!他一个踉跄,差点翻落城楼下! “伏完和段煨都死到何处去了,快叫他们速速来此护驾!”他涨红着脸可赛关公,已经忘却了指挥调度!他信哲旦旦地说能护刘协周全,若有个闪失他只能自刎谢罪了! 左令回头看着这人越追越近,也是满头大汗!“有人要刺杀陛下,尔等速速护驾!”他扯起尖细的嗓子,一边叫嚷一边拼命奔逃! 刘协在左令背后颠簸,身体仿佛要散架般的难受!但他的知觉还是在告诫着他,若被追上你将从此没有未来! 他仿佛看到王允等人全家被杀,还有自己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势力被连根拔起!还有关中将成为千里赤野,而自己只能任人摆布甚至抢来夺去! 即使最后的曹大哥,给了自己一片有瓦遮头的庇护所,也不过是冲着自己身份和价值罢了!没有人会选择做一个无自由、无人权的傀儡;而放弃自己当家成为一方之主! 虽然这个月他每餐淡饭素菜,而且生活极其不方便不习惯!但他无怨无悔,只要自己能掌控自己的命运,即使让他一无所有也照样无所谓! 所以,刘协发誓一定不能被抓住,即便是死也不能!两世为人的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除了一点小幸福使他难以割舍外,其他的再无牵挂眷恋了。 伏完终于带着金吾卫从西边杀过来,他见刘协如此也是焦急万分,以为刘协受伤了!左令见终于有大批人来援,他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砰!”可偏偏命运就是如此让人无法预测!左令欢喜还不到两个呼吸间,就被地上散落的石块绊倒了! “咳咳!”刘协满脸灰尘,而左令更是嗑得鼻血直流。前方的金吾卫还有五六步远,他们心头一紧,连忙回头却发现王方狰狞的冷笑,清晰异常! “嘿嘿,小皇帝,这次还不抓到你!”说完,王方一双大手向刘协背后抓来。刘协此时已是半昏迷状态,伏在左令的后背一动不能动。 左令捡过掉到地面上的赤龙剑,一个转身快速劈向王方的大手!后者急忙收回手,但食指尖却被锋利宝剑,连皮肉带骨甲生生削去! 王方眼见伏完就要杀过来,机会将稍纵即逝!他心中大急,乘着指尖痛楚握着叉柄捅向左令:“去死吧,你个不知死活的阉竖!” 左令急忙侧身躲避,却猛然警觉背后还有个小皇帝在抓住自己!但本来捅向他的胡叉已直接捅向刘协的面目,一众人见状大惊失色! “不,贼子不可!”激动的马日磾抓起一块黄土,砸到王方不远处,泥粉四溅。伏完瞪大眼睛,猛力推开前面两个手下,大声叫嚷着飞奔过去... 但他们依旧没能阻止落下的胡叉,连王方自己也未及反应!说时迟那时快,短短零点几秒时间,刘协猛然张开眼睛,见锋利带红色的锋芒刺向自己的眉心! 他倒抽一口冷气,腰部的疼痛突然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但刘协却没有感到欢喜,反而心中破口大骂!看着数寸外的胡叉,他只得闭上的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吱!”一声尖细的声音传入刘协的耳中,脸上瞬间被一滴滴温热覆盖。在场所有人神色一滞,仿佛时间也被定格在这里... 第48章李傕民舍会凤娘 “大帅,大帅!”李傕猛然回头,却见堂弟李应从远处飞奔过来。他眉头一皱,都二十出头的人了,还是这般行止轻佻! 李傕淡淡道:“甚事?”李应也感觉到了兄长的不满,但他依然拱手大声问道:“大帅,你可知愚弟方才遇见了何人?”说完,长得比车祸现场还惨烈的脸庞,卖萌般的眨眨眼。 李傕嘴角一抽,也没有兴趣去猜,看着他说道:“是何人?”李应自讨没趣,百无聊赖地看着远处回答:“陈家凤娘!”说完,就要转身有人。 李傕忽然眼前一亮,大声喝道:“慢着,在何处?快去请她来,啊不,你带为兄亲自去见她!”李傕催马上前,抓住李应的手,唯恐他跑掉了。 李傕随后在李应的带领下,来到了东平乡中的一间土茅房子门前。他深呼吸一番,独自推门进去。里面的墙角有一口水井,不远处还一大块菜地。 看见晾在屋檐下的女裙,李傕的脚步为止一滞。当初他以飞熊军校尉在长安向陈家纳妾,不料凤娘之父却因自己为董卓手下,而不留情面的拒绝了! 真后悔没有把那个老不死的抓回去养马,好解心头之恨。这次若是再见凤娘,一定好好蹂躏一番!他心中暗暗得意,快步朝屋门走去。 “他来了没有?”一个身穿红裙的女子,声音怪异地问向正门洞偷窥之人。只见那人点点头:“来了,你快准备一下!”说完,快速转进了床底。 女子心头一阵紧张,抓了抓床榻上的被子。这时房门被推开,一个身长八尺余、身着黑色盔甲的男子走了进来。女子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一言不发把脸别到一边去。 这个男子正是李傕,他双眼上下打量着女子,慢慢走近;嗓子干涩地嘶哑问道:“可是凤娘?”说完,鼻子轻微又急促地嗅探。 床底下的人看着李傕宽大的布鞋,慢慢抽出了匕首!这次若是将李贼擒住,这功劳算是泼天的了,心中不断感谢老大高顺给他这个机会! 女子缓缓点头,还是不做声,似乎等待着什么。李傕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妥,眯起眼睛盯着这个‘女子’的脸颊,但并没有往昔迷人的红晕! 他立即警觉起来,左手慢慢探向女子的身前,右手紧握腰间佩剑。床榻下的人见李傕的脚步离自己已不到一步,便一咬牙窜了出去! “砰!”他竟然一个不慎,头撞在榻板上!女子坐着的床榻隆起了一下,李傕急忙拔出佩剑连退了两步!‘女子’心中暗骂白痴,立即拔出了自己大刀冲向李傕! “叮!”刀剑相交,火花飞溅!“你是何人,竟然假扮凤娘?”说完,李傕恼怒地一剑刺向她前身;剑峰洞穿了衣襟,白色的液体顺着剑汩汩流出! 他表情为之一滞,看着原本鼓鼓的山峰瘪了下去!‘女子’恼羞成怒,跳起来劈向李傕的额头:“无耻之徒,竟敢弄爆了老子的马奶袋!” 李傕嘴角一冷笑,轻巧地避开了他破绽百出的刀法,一手抓爆了他另外一个!“啵!”温热的白液四处乱溅,在李傕放肆的大笑声中流落一地! 这时一队陷阵营士卒破门而入,将猝不及防的李傕围在了中间。为首一人慢慢走进来,打量着李傕徐徐道:“不错,人言李稚然外粗内细,今日一见果如是!” 李傕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身高与自己相仿,但比自己要壮实的将校。他扫视一眼这些士兵,忽然似乎想起了什么,试探道:“你乃高公孝?” 那人目光转为冷峻:“我乃何人不重要,重要是你必须在将城头叛军撤回来!”说完,瞟一眼左右示意。陷阵营士卒一涌而上,想要将李傕生擒! 李傕临危不乱,飞速环视一眼,见左手边靠近房门的位置只有两个围上来!他一把撤掉刚才那人的衣裙,扔到半空遮挡这两人的视线! 高顺见状一个飞身挡到了他前面,一刀劈向他的肩膀!李傕身子半蹲跪在地上,横起长剑格挡,一时叮当声大作!李傕的剑同时被十多把刀砍中,震得他手心发麻! 当他愣神之际,又一波攻势袭来,吓得他连忙收回长剑,向在滚两圈!“卟卟”地上的泥土霎时间被劈得龟裂成一块块,李傕偷空一剑劈断了薄薄的木门栓! 高顺见李傕居然逃脱了,大骂一句该死,便咬牙追出去!已经煮熟到嘴的鸭子,可不能让它飞走了! 在门口偷窥的李应见兄长居然被一群人追杀出来,连忙一脚踹开了大门,飞奔杀进去!刚跑出房门的李傕见状又不再逃跑了,而是反身一剑刺向高顺! 高顺偏身险险躲过了李傕致命一击,长剑擦腹而过!他跳起来一脚踹在李傕的脖子上,后者一个不稳退后两步倒在地上,被着急赶来的李应差点踩在脚下! 他的急刹车随即引发了严重的追尾事件,后面的手下倒成一团,把他两兄弟死死挖在最低下!高顺等人看着既似叠罗汉又像人球般的叛军,像动手却见一大群叛军正源源不断涌进来! 高顺狠狠地吐了口唾沫,向后一挥手,众人齐齐跟后门撤退走人!李傕脖颈一阵火辣辣的痛,随即又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差点晕死过去! 李应趴在李傕的脚旁,上面被七八个人压着,虽然双手折起来支撑,但呼吸着臭烘烘的脚气还是使他难以承受!“走来,快走开啊,你老母...” 他嘶声大喊,脸庞因充血而变得通红!叛卒们反应过来,纷纷叫骂地站了起来,但高顺一行人已经无影无踪了!他们还以为李傕被压死了,连忙合力将他拉了起来。 他如释重负,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眼瞪着矮屋大喝:“别发愣,速速去追!”手下们轰然领命,如蒙大赦一般飞快地向后门冲去! 李傕顿了顿又对着李应,沉声命令:“你去命杨定带上一万人过来,就算踏平东平乡也要给我把这帮人挖出来!”李应从未见他如此愤怒,但不敢说话立即向门外跑去。 李傕一句话,却让手下叛军吃足了苦头!他们穿过后门后,循着声音走近一条狭窄的小巷中。待他们全部走入以后,箭矢立即从四面八方射过来! “嗖嗖嗖...”猝不及防的叛军被射倒一大片,随即陷阵营士卒从墙上的小窗跳出来,把剩余的赶尽杀绝!当第二波叛军跑来时,只留下一地尸体和几个惊慌逃窜的士卒。 他们大声吆喝怒骂,顺着深巷追了进去,不久又越过小巷来到一片空地上。这时前方出现了三个路口,他们一时全部涌进空地里不知往何处去好。 “嗖嗖嗖...”矮墙上、屋顶上、小窗里,箭如飞蝗扑向他们!刚才还大声叫骂的叛军被射倒一大片,软软地摊在地上。没被射中的则惊慌失措,到处乱跑中又被陷阵营干掉... 杨定得到命令后,立即抽调后军一万多人直扑李傕所说的地方;但奈何房屋过于密集,他们只能分头行事!一时间各种打击、诱杀不断变换场景上演;寻常巷陌,曾道西军长眠... 长安丞相府门前,一个高大的老槐树背后,两个身着儒服的文士正坐在树脚下谈话。而路过的传令兵和巡逻兵,都为之而侧目。 “公台兄,政事堂诸公真沉得住气啊,莫非真认为三万新军就能守得住叛军齐压的东城?”说话之人正是荀攸,他轻轻摇着布扇,似乎显得神情自若。 “并非沉得住气,而是这群老家伙怕城内的百姓得知战局不利,会爆发动乱!”陈宫则毫不掩饰地皱着眉头,心中的忧虑表露无遗。 他们对于刘协深感知遇之恩,在这危难的时刻怎么也做不到安坐未央宫。他们刚刚出了北阙门,便听闻迁入城中的乡老们到政事堂,代表百姓请求加入战斗增援东城! 他们便来到这边,特地等候消息。但据传令兵说,政事堂并没有答应让百姓参与到战争去,还矢口否认东城战事吃紧的实情。 而是命此前征辟的五千青壮上城,去援助岌岌可危的城墙!这五千人看起来很多,但分派到十五里的城墙,每丈有能分到几个人? 当二人在长吁短叹的时候,近百个乡老代表终于从丞相府出来,但却一脸颓丧。长安城就是他们的命运守护神,城破了他们注定家破人亡,这是不用分说的事。 两人回头张望,把他们的情绪尽收眼底。随后对视一眼,若有所思。不远处的武库大开正门,将一车一车的废旧盔甲,车往城北回炉打造箭矢武器。 一个蚊子落在个陈宫的额头上,他一个耳刮子盖过去,把它当场拍死在额头上。不过这一打却如同开窍一般,使他眼前一亮... 第49章男儿何不带吴钩 “呼...”一阵凉爽的东风吹在刘协的脸上。他微微睁开眼睛,却见左令呲牙咧嘴,死死咬住叉忍!他双目充血睁得老大,死死看着刘协。 口腔内的门牙,上下颔已经微微歪斜;鲜血带着口水顺着嘴角滴到他的脸上。刘协的小手向侧边探去,双眼紧紧盯住还在用力的王方。 他慢慢将旁边这台绞盘的插销拔了下来,那是由一条铁链子拴住的两节圆木棍。他斜斜瞥了手中之物一眼,竟然和李振蕃的双截棍惊人的相似! 伏完已经走到了近前,一刀往王方的头颅劈去!后者急忙弃了胡叉躲闪,用另一个胡叉卡住伏完的刀背往下压;地上的夯土被劈入了两寸! 左令松开口,胡叉掉到了地上,但牙齿却因突然没了压迫而发酸起来。他张大嘴巴躺在地上,任由牙齿传来阵阵麻痹喊,大口喘着粗气。 马日磾见刘协正蹲在地上擦脸,长长松了一口气;没事就好!他这一刻才发现自己已经老了,对于打击的承受能力竟已不如当初! 同样想法的还有伏完,他面对年龄只有他一半的王方,渐渐转由攻势转为守势!王方虽然只有一把短短的胡叉,却胜在招式凌厉快速,硬是把一寸长一寸强的斩马刀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嗖!”胡叉夹杂着风声,飞快地捅向伏完的腹部!伏完来不及收刀抵挡,只能侧躬身躲闪;王方依旧冷笑连连,改直捅为横划过去! 伏完再度闪避,但还是晚了一拍,叉刃从侧腹一路划过到肚脐!幸好有厚厚的明光甲护体,使得胡叉仅仅是划破了表面的衣衫,在腹甲上留下一条白痕罢了! 伏完趁势一盖劈过去,王方猝不及防右后肩被削去一大块肉!但随即他长脚一伸踹在伏完的胸口,伏完连退两步,一个不稳倒在了地上! 一边的刘协,岂能眼睁睁地看着老丈人被人打?他当即站了起来,将这条双截棍握着手中。脑子飞快地回忆起前世跟师傅学习过的棍法,双眼直视着王方。 王方饶有兴趣地看着刘协,还有他左右手握着两端木棍、中间还带一条链子的绞盘栓!哼,这乳臭味干的小屁孩,该不会认为凭这个就能胜过胡叉吧?嗯,虽然不自量力了点,但勇气可嘉! 伏完弹跳了起来,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对着后面正砍杀涌上来的叛军的手下,大喝道:“快,把陛下护送下去!” 金吾卫刚想行动,却被刘协伸手止住;他对伏完道:“爱卿不必担忧,今日定要让这些贼子尝尝朕的双截棍!”说完,挥起双截棍在上身到手臂的位置划动! 王方和伏完两人,连带城楼上的马日磾,都为之耳目一新!刘协没有理会他们,而且继续闭着眼睛回想着龙哥的招式! “杀...”攻防还在继续,叛军们顺着梯子不断爬上城墙!而守军们通过回到送来的火油,不断烧毁梯子甚至把矢墙引燃! 悍不畏死的长叉兵,身着专门打造的明光甲冒着矢雨将一架架竹梯子推翻!叛军们七八人站在梯子上,惨叫着向后方摔下去... 血雨腥风和扬起来的烟尘,遮天蔽日!城墙早已被双方士兵的鲜血染红!而护城河也因汇集而来的血水而变成了红色,在时不时照来的阳光下,倒影着说不出的妖艳! “呼呼呼...”双截棍带着独有的风声,深深地刺激着王方的神经,使他不由扎起一个马步。伏完也奇怪地看着刘协,他怎么不知道刘协会这种奇怪的兵器? 不过他知道刘协素来倔强,他不答应你就算撵都撵他不走!何况,王越那厮应该在暗中保护的;且让小皇帝玩玩好了,自己得多悠着点。 “呼呼...”刘协的手感终于回来了,将手中的双截棍使得更快!他前世和星爷一样,都是龙迷;对于李小龙的双截棍,他更是情有独钟! 在薄有财产的时候,还专门请了一个禅城的师傅,教他咏春和双截棍。从此以后,他便将打咏春和挥双截棍,作为平时主要的健身运动! 王方没有了刚才的新鲜感,因为出了已经看不见的棍子和挥来挥去的手,已经没什么看头了。他嘴角一抽,对着伏完磨刀霍霍! 只要解决掉这个难缠的死老东西,他就可以把小皇帝抓住了!想罢,迈前两步将胡叉再度捅向伏完的面目!忽然眼角闪过一个娇小的身影,然后他猛然觉得脑袋一阵眩晕! “砰!”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王方的额头立即鲜血直流!他身子便不受控制地退后摇晃起来,总感觉那集中全力的打击,绝对不是一个小孩子能使出的! 其实正是刘协跳起来,用力一棍砸在他光滑的额头上!那酝酿了数刻钟的木棍,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木棍该有的打击力道!原本想开口斥喝的马日磾,见状眼睛一挑! 伏完抓住机会,抡起斩马刀一劈!刘协却左手接过棍,用力挥向王方的右脖颈!若是被链条缠住,再一刀劈过去,一定红白四溅! 王方强打起精神,急忙身子向前一倾;避开刘协的横扫!然后再一侧身躲过刀劈,还不忘一拳砸向刘协小腹! 刘协似乎早有预料,踮起脚尖弹跳两步,握着双截棍一下砸在他的拳头上!啪的一声,王方的拳峰骨几乎碎裂,痛得他呲牙咧嘴! 刘协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再都挥起双截棍向上一斜甩!又是一记清脆的响声,王方的大牙被崩飞了一粒,血流如注! “好!”坐起来的左令不顾牙齿疼痛,用力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叫好!马日磾和伏完一阵惊骇莫名,刘协的打法他们闻所未闻! 经过一系列打击后,王方不再以伏完这个老匹夫为对手了,而是将打击目标锁定在刘协身上。刘协却全然不惧,依旧弹跳着挥舞他的双截棍... “唉,放空了就是舒服...”王越整理一下衣衫,身轻如燕一般走出茅房。但他抬头一看城墙上,立即就傻眼了! 只见上面刀光剑影,敌我双方的士卒近身肉搏;血水在矢堞下排水的孔洞内,如同涌泉一般向墙下喷涌而出! 由于刚好这时阳光冲破了厚厚的云层,露出圆圆的脸庞!他眯起眼睛,又将手掌放在眉头上,方才看清上面的情况。 但他立即便冷汗淋漓,小皇帝刘协竟然和人近身搏斗了!自己这个保镖做得太失败,竟然让主子亲自出马!想讫,拔出长剑向上城甬道奔去! “嗖!”王方试探性地握着胡叉捅过来,但却换来了双截棍无情地再度砸在额头上!原本就红肿的额头,这时更上一层楼! 对于刘协这种超乎常规的新打法和新武器,使王方生平第一次觉得胡叉太短了!因为此前对上其他沉重的长兵器,胡叉以其灵活的攻势脱颖而出! 而现在遇到比胡叉还灵活,而且变幻多样的双截棍,自然就落了下风!但浸淫其中多年的王方,绝不会承认自己独创的胡叉会输给一个小毛孩! 不过伏完明显没有等下去的耐心,和刘协一老一少齐齐向他发起进攻!“叮叮...呼!”他刚招架住伏完的大刀,刘协的双截棍就再度砸了过来! 心理阴影使他急忙退后,一边抵挡大刀,一边用左手去阻挡双截棍!伏完反手握着刀柄反劈为捅,猛刺向王方;后者习惯性地猫腰躲避,却被刘协狠狠砸断鼻梁! “哼,这是替被屠杀的百姓打的!”王方痛苦地捂着鼻子,刘协说完再度劈头盖脸地砸过去!又是一记重击,若不是刘协力气不足,估计王方早已头骨碎裂! “这是替死去的将士们打的!”王方摇摇晃晃地倒退两步,开始神志不清起来。左令心中大感痛快,刚才你不是很神气么?如今怎么像瘟鸡一般了? 伏完干脆不出手了,任由刘协泄愤!而刘协心中当然愤怒了,这家伙差点把自己给杀了,还是最卑鄙的趁病拿命那种! “啪!”王方倒靠在矢堞上,被一棍打在右眼角上!他已经撑不开眼睛了,但双手狠狠抓住堞墙,依旧想再次暴起! 左令这时跑过来,不知从哪捡来一块砖头,朝王方头上一砸!这下终于倒在地上,一动不能动他!刘协嘴角一抽,他还没过瘾呢... 第50章无可奈何城墙塌 而老丈人和马日磾等人,从此对刘协刮目相看。王越刚刚跑上城头,发现刚刚和刘协打斗之人已经被五花大绑起来了。 一众人纷纷看向他,仿佛他脸上长花一般。王越心中尴尬,连忙低下头不敢看刘协;若地上有条裂缝,他必定毫不犹豫地转进去。 “杀...”刘协没空理会他,而且挥起武器向叛军冲去。刘协亲自干趴了武艺高强的敌将,大大鼓舞了守军的士气,一个个奋不顾身地砍杀叛军! 而五千临时征辟的青壮,在马日磾的安排下全部集中在清明门一带。这些生力军的加入,使得原本居攻势的叛军只得退为防守! 原本被围着追着砍杀的守军,猛然还手疯狂劈砍,将叛军逼到堞上!一架架竹梯被推翻烧毁,在远处督战的郭汜暴跳如雷! 这些竹梯都是临时打造的,数量相当有限,现在已经全部派上用场了。云车早已变成一团烈火了,竹梯再这样损坏烧毁下去;上了城的落不来,下面的又杀上不去! 现在他们唯一倚仗的,就是正在过河的撞城槌了!这架撞城槌由下面一个巨大的地盘,有十多个木轮子,八十匹战马拖拽。 上面一个用巨木为支柱的框架,吊着一根外形如同洲际导弹般的撞槌!此时这架庞然大物正顺着铺好的木桥,被马匹牵引快速开过护城河。 后面有数百兵丁,在撞城冲车过河后,立即拽起粗大的绳索往后拖!这条粗绳通过最上端的横梁,呈z形扣住撞槌的尾部!受力后,撞槌的尾部被拉得老高,而尖部则向下... “轰!”蓄势已久的撞槌,终于撞在翁城旁边的城墙上!正上方的刘协等人,明显感觉脚下一震!老旧的城楼甚至连砖瓦都塌了下来,差点砸在马日磾的头上。 被逼退往两边的叛军,听闻闷雷一般的撞城声,立刻士气重振起来!他们将快速运兵的轨道破坏掉,然后捡起地上的长戟箭矢,向守军继续攻击! 刘协已经收回了双截棍,用赤龙剑杀得浑身是血,但依旧被不断向城楼涌来的叛军挤得节节后退! 而放眼整个东城墙,只有他们所在的清明门和段煨所守的宣平门、伏完父子守的灞城门;三座城楼周围有守军外,其余全部被涌上来的叛军占领! 但叛军们还不满于此,而且如同三把大钳一般,将中间名曰城楼的螺丝压迫夹紧,然后扭松!刘协虽然洞悉了他们的想法,但却是无能为力。 他现在能做的,只是血战再血战,反正绝不放俘虏傀儡!踏着泛起涟漪的血水,刘协一剑将两个叛军砍倒,但随即又冲上三个... 太阳不知不觉已到正中,城头上攻守两军围绕着三个城楼互相厮杀,尸体堆积得比矢堞还高!刘协和很多士卒一样,早已疲惫乏力;但心中一口气仍然支撑着他们坚持下去!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不知是谁先唱起这首先秦军歌《秦风无衣》,正在厮杀中的主帅马日磾也跟着唱了起来。 不多时,苍凉悲壮的歌谣便回荡在瓮城上下,守军们不惜用自己的性命,去换一个叛军倒地!而受伤的也干脆不退下了,只要能站起来都重新杀入叛军中去! 渭南以西的惨烈事件他们早已听说,就是眼前这些禽兽畜生;竟然以杀人取乐,以婴儿为食!还有女人,不但被凌辱至死,还被宰杀来做肉干! 他们作为家中的顶梁柱,绝不能容忍这帮禽兽去残害自己的妻儿父母。就算城门被攻破,也要踏着他们的尸体冲入去... 而原本沉寂的东平乡也仿佛化身未狰狞嗜血的绞肉机,陷阵营这张锋利的绞刀,不断削去一批又一批叛军的生命肉体!不过短短两个时辰,就损失了六千多人! 得到这个结果,李傕开始后悔做出这个错误的选择了。若是将这一万人投入到突袭其他城门中去,或许早就拿下了长安城! 高顺如今却没有取得惊人成绩的喜悦感,因为他的手下三千人,到目前为止已经死伤近半!这些都是他数年的心血凝聚而成的精粹,由不得他不肉痛! 但遥望城头已经摇摇欲坠,消耗敌军有生力量的神圣使命,使他义无反顾地寻找到底!即使全军覆没,只剩他一人也要拉上几个叛卒! “将军,杨定那厮又派人围过来了!”一个浑身浴血的亲兵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对神情冷峻的高顺大喊。若仔细地看,便可看见他姣好的面容;正是刚才那‘女子’! 高顺拔出腰间大刀,环视一眼视死如归的手下,沉声喝令:“那就给我杀,一个也不要留下!”说完,挥舞着大刀冲过去... 郭汜此时还不知道后军已经所剩无几,但他只知道请求增兵时,被告知无兵可派!他当即恼怒异常,破口大骂李傕意气用事起来。 他的目光聚焦在撞城槌上,寄望这个威力不亚于高原鬼神雷楼某的庞然大物身上!在郭汜看来,只要拥有无可匹敌的力量,才能创造举世无双的成就! “轰隆!”巨大的导弹体再次与凹陷进去的夯土产生激烈碰撞,铁皮包裹的撞头已支离破碎!但屹立平原四百载的夯土城墙,也发出了令人胆寒的爆裂声! “咔咔...”一条近尺宽的巨大的裂痕一直延伸上方的矢堞,大块大快的黄土被震落!而裂痕分出来的徒子徒孙们,则已遍布三丈见方的墙体! 而上方的刘协明显脚下一颤,随即发现了后方一条横贯的半寸宽裂缝!他心中一凛,急忙偏头对着数步外的马日磾大喊:“马卿家,须速速撤退!” 刘协的呼喊被冲天的喊杀声掩盖,一把年纪的马日磾没有听清,依旧在忘我地尽情厮杀着冲上来的叛军!在刘协身侧的左令上前拽了拽马日磾的衣袖,差点被砍死! 左令险险躲过一刀,对着马日磾向后一指!马日磾也反应了过来,不满地抽抽嘴角。左令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心中一阵苦笑。 刘协已经先行边喊边被金吾卫裹挟着退过了裂缝,回到城楼的升降台附近。这些士兵们可不想自己没有死在敌军剑下,而是死在军法的大刀上! 马日磾循着左令的视线向后看,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随后他和左令几乎同时大喊:“速速撤退!”雄浑和尖细的喊声,不断在守军们的后方响起! 他们听到号令,边打边向后方有序撤退!马日磾退过了裂缝,对着前方的士卒点点头便是赞许;新军能做到这一点,足以证明张高二人本事不俗! “轰~隆隆!”在郭汜的狂笑声中,巨无霸终于把堵撞了半天的城墙撞踏了!马日磾脚前以北近十丈的城墙,在众人的震惊表情下轰然陷落! 刚好在上面挤在一团的数百守军和数百叛军,几乎同时被吞噬进缺口里面!明黄的尘土直冲天际,厮杀声和嚎叫为之一滞留! 城头上的守军从刘协以下,全部脸色煞白如僵尸!有的助战妇女甚至哭了起来,悲呛绝望浮现在每个人的心头,刚刚耀眼的太阳又被云层覆盖! 刘协深吸一口令人作呕的浓郁血腥空气,随即闭上眼睛长长一叹!历史的车轮终究是如此强劲,即使自己这个异类怎样努力也不过是螳臂当车! 现在摆在自己面前的,依旧是被辗碎的残酷现实。自己还是低估了对手,高看了自己;他们虽然是一群为了利益联合起来的散军,但绝不是自己想象中的乌合之众! 大概是因为他们的主帅李傕被马超杀得割须弃袍,自己便开始低估他们吧!唉,事到如今,也没什么舍不得的了;看着锋利的赤龙剑却终究狠不起心来,千古最难为一死! 不过如今已经还有两万多军队,跟李傕谈判还是有底气的。刘协也不在乎李傕肯不肯和他谈,大不了打巷战,看看谁能熬到最后... 第51绝地一击敌溃退 “哈哈哈...杀,杀进去赏百金!”虽然郭汜的口头奖赏明显缩水,但依旧挡不住叛军们的热情!只要冲进去,就是金山银山和不要钱的窑子! 巨无霸的撞城槌刚刚立下殊勋,但这个功劳委实太沉重,给压得散架了!而被吞噬的人,则生生被乱石砸死,永远长眠在这个城墙缺口中! 叛军们不用再冒着摔死的风险爬上城头,而且踏着倒塌下的废墟夯土杀进去!里面作为后勤保障的妇女民兵们,悲愤地拿起手中的木棍扁担,有的捡起石9块向缺口涌进来的叛军打砸过去! 虽然没人命令她们要如此做,但守卫亲人儿女的使命感使她们不惜用自己的五漏之体,去填堵这个吞噬人命的缺口! 刘协怔怔地在升降台看着这个情形,不禁热泪盈眶!在国家危难之际,最伟大的人不一定是皇帝、文臣武将;而一定是奋勇的士兵和保卫家园的百姓! 刘协觉得自己很荣幸站在了正义的一方,去带领自己的子民与邪恶杀戮作抗争!即使最终力有不逮而失败,也至少努力过、拼搏过! 当叛军正兴奋地残杀挡路的妇女时,城内却爆发起惊天动地的喊杀声!刘协连忙举目西顾,宽越百步的尚冠街上密密麻麻全是带甲士兵! 他们虽然拿着简陋的武器,但坚决的呼喊声却将天空的浓密云层震得碎裂成一片片!阳光再度撒落在城头,刘协的嘴角翘起了弧度! “杀...杀绝叛军!杀绝叛军!”近十万人,前方的全部清一色盔甲长戟,而后面全部黑衣黑帽!将尚冠街的地面几乎踩裂,他们呼喊着向城门冲来! 一个从缺口冲进来的叛军,刚刚用手粗暴地扯开了一个年轻妇女的衣衫;但未来得及欣赏,便被远处铺天盖地的‘汉军’吓得手脚发软! 这个妇女抓住机会,一棍打在他的这双咸猪手手!叛卒惨叫一声,又被一棍砸在肩膀上,当场晕了过去!而妇女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棍棒像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这些涌进来的叛卒没有刚刚的勇猛,开始胆怯地退后;而后面不明究里的同袍,则大骂地推搡他们上前去!一时间叛军在缺口挤在一团,进退不得! 马日磾回过神来,见状立即把不远处的有剩石块砲石抛下去,砸碎一个又一个叛军的头颅!众守军见状,也争相效仿;虽然没有砲机,到砲石依旧忘情嗜血! 郭汜见状随即从欢喜转为愤怒,一夹马腹冲到护城河边破口大骂!这时来自城头的一支流矢,差点射中他的脸庞! 他急忙躲闪,视线不经意间越过缺口,看见了刚才的喊声来源!原来城内还有如此多军队,难怪王老匹夫敢让小皇帝上城玩耍! 不行,这支数量庞大的生力军加入,自己的疲惫之军必定难已招架!想到这里,郭汜当即作出决断,命亲兵鸣金收兵! “叮叮叮...”敲铜盆清脆而又酸爽的声音,顺着东风传入城下每个叛军的耳里!城头上的叛军看见数以十万计无穷无尽的军队,早已胆战心惊! 缺口中的叛军听到鸣金也是如蒙大赦,一个个冒着落石抱头鼠窜!一场撤退浪潮,随着这次突如其来的惊变而产生;连刘协的心头也浮现了起死回生般的激动心情! “杀!”城头上的守军士气快速膨胀,将因撤退而凌乱的叛军杀得人头滚滚!机灵的守军,甚至拿起叉火油,专门破坏叛军的退路! 滞留在城上的叛军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但内心的惊恐使他们没有底气继续战斗下去,只希望有一把梯子出现在面前,然后第一个冲下! 刘协再度拔出腥臭血红的赤龙剑,望瓮城墙的叛军杀将过去!周围反应过来的守军,也跟着跑过去痛打落水狗! 东城墙的攻守方因为这一突变而换转过来,战局呈现了一边倒态势。而下令撤军的郭汜反倒傻眼了,刚才如虎似狼的军队,转眼间如同丧家之犬! 这时李傕也派了李应前来质问,李应秉持了其兄长怒火冲天的一面,对着郭汜破口大骂、句句锥心!郭汜同样怒不可歇,挥起马槊就要砸向他! 李应见郭汜如此愤怒,生怕他丧失理智,连忙拍马逃窜!后者被部下伍习死死劝住,没有追上去一槊将他打落马下。 “副帅,已经正午了,兵士们即使不撤退回营也无力再战;倒不如让王老匹夫再多活一两个时辰,他必定会感念副帅之恩德!” 伍习笑眯眯地讨好郭汜,实则鄙视到了极点。什么狗屁的西凉军第一勇士,一看见所谓的十万便被吓得失去理智;不过一懦夫罢了! 郭汜若是得知他内心的想法,必定毫不客气地把他的脑壳敲碎!可惜他不知道,也没小心思去留意这些。他咬牙狠狠道:“那就撤回大营,来日再战!” “杀!”这次轮到城内的‘军队’从缺口涌出来,拼命追打着叛军!若是进攻时是因能看到胜利的曙光,所以号令如山的话;那如今的撤退就是彻头彻尾的失败,顷刻间如散沙一盘! 一开始搭起来不容易被石砲击毁的独木桥,如今却变成了阻碍他们快速通过的拦路石!叛军们在桥头挤成一团,争抢着要先过去! “砰”一发石砲在他们后方,七八条人命瞬间消失!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他们意识到城头那些没有被破坏的石砲,已经开始重新发动了! 还有后面掩杀过来的守军,也快要追上来了!他们更加争先恐后地向一座座狭窄的木桥靠拢,好些在前面的倒霉鬼被推下冰冷冷的河水中! 终于有一个墨迹的同袍被人砍倒,叛军们也红起了双眼;拔出武器将前面的袍泽砍翻,然后踏着他的尸体,去争夺过河的通道! “杀!”城头上见此状况立即鼓声大作,原本就恐慌的叛军立即升了一个段位成为惊弓之鸟!城头上的、桥边的叛军不惜将刀剑砍向刚才并肩作战的同袍! 守军们凭自己的力量击退了叛军,一个个精神大震,不顾腹中饥渴追着叛军乱砍!一时间被砍杀的、跳墙的、堕河的叛军不计其数! 不熟水性的旱鸭子,落入尚带冰冷的河水中,挣扎了几下后,被沉重的盔甲带到水底!而跳楼的惨烈人尽皆知,在近十米高的城墙上纵身跳下,即使下面是沙堆一样伤内脏! 何况那不是松软的沙堆,而且硬邦邦的黄泥土!西北地区的土质普遍是沙质湿陷性黄土,干燥状态坚硬无比,但一遇水立即糜烂成浆! 很明显上苍也跟着愿意迁就这些作恶多端的暴恐分子,这半个月来一直晴间阴天滴雨未下。 “啪!”一个叛军走投无路,竟然爬到矢堞上一跃而下!他到呼呼的风声刮在耳洞中,他又立即反悔了!可惜生命不像cf那般可以复活在家;地球母亲伸出引力的双手,把这些丑陋的作品收回原始... “咚咚...”一个毒烟罐被扔了出去,叛军们似乎也学精明了,懂得用衣袖来隔开这些有毒烟雾!但陷阵营兵卒可不会大发滥善,在屋顶齐齐举起弩机瞄准。 “咔咔!”一支支弩箭飞入人群之中,顿时血花飘舞惨叫不断!杨定在隔壁的巷子听闻声音,立即率领数百人绕道杀过去。 拐过屋角,哒哒的马蹄声回荡在狭窄的巷道。右侧有一间破旧的老屋,屋顶早已崩塌;唯独面向巷道的一面黄泥墙依旧傲然屹立。 第52章喋血城头血腥重 杨定剿敌心切,毫无在意地纵马经过这堵段墙。里面一人手握一根粗大的木棍,闭着眼睛感受距离。当外面的杨定泥墙走到中间处,他忽然睁开眼睛,双手抡起木棍用力一砸! “轰隆!”本身已有裂缝的泥墙,受到猛力的重击,顷刻间往外倒塌!叛军骑兵猝不及防,数十人马当场被活埋在废墟中! 后面的骑兵来不及止住战马,被地上的土块绊中马蹄,抛飞出去重重地摔在乱石堆上!再后面的战马一窝蜂地撞到一起,一时间扑街大戏集中上演在巷道中! 杨定胯下畜生神骏,在泥墙倾倒的最后时刻一跃而起,带着上面的畜生一起跳过活埋现场!这对畜生组合猛然回头,看着后方惨状一同倒抽冷气! 杨定看着黄土块下溢出的红流,咬着牙愤怒地对天咆哮:“高顺,我与你不共戴天...”高顺刚想离开现场,咋听闻这句,立刻飞身冲回去! 看着十字巷口只有杨定一人独自徘徊,高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个阴险小人,砸你不死已是幸运,竟然还敢如此嚣张? 想罢,拖着大刀快步顺着巷道冲上去。杨定听闻脚步声连忙偏头,却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军汉杀气腾腾地向自己冲来! 他连忙抽出马背上挂着的长枪,指着不断靠近的军汉大喊:“你是何人,报上名来!”高顺心中对于这种乱发誓的废物,实在鄙夷到了极点! “哼,本将之名,你这逆贼还不配知道!”说完,一脚踩裂地上的石板,高高跃起用力挥刀一劈!杨定急忙举枪抵挡,一阵清脆的金属碰击声响起,战马立即嘶鸣起来。 杨定浑身一震,修长的河西战马四腿为止一折!这一接招他便心惊胆战,咋见高顺再度斜劈过来,急忙一踩马镫倒跳下战马! “咻咻...”一声嘶鸣,战马背上留下一条深深的血痕!大刀从马后腹下闪出,战马随即一分两段倒落在地,马眼睁得老大、四蹄乱踢! 杨定已经没有勇气再和高顺打下去,他扔掉长枪抱着脑袋大叫着跑向深巷!高顺刚想去追,见那方向涌来了大批叛军,便掉头跑到别处... “轰隆隆...”巨大的城门,在禁闭了半天后终于换换开启,瓮城内的民军早已迫不及待了!他们未待门口全开,就提刀大步冲出去! “哈哈,公台公达果乃国士之才啊!数言片语间,便教叛军狼狈溃逃!”王允骑在马上,对着在左右步行的陈宫荀攸二人赞不绝口! 陈宫连忙谦虚地拱手道:“司徒谬赞,若非司徒鼎力支持;纵使宫和公达有通天智谋,也只能往城兴叹!”说完,和荀攸相视一笑。 他们二人劝服乡老代表鼓动百姓聚集,很快便被有心人传播到丞相府内,百官一片哗然!以杨彪和黄琬为首的文官,立即提议将他们二人以扰乱城防为名收监! 执政事笔的王允力排众议,最终下令将他们请进政事堂责问。而荀攸趁机向王允等人提出,将破旧的皮甲盔甲把百姓武装起来,用声势吓退叛军! 虽然最终王允还是采取了折中的办法,将仅剩的青壮武装起来;而老弱妇女则穿戴黑衣黑帽,在后面跟随带甲的青壮民军! “呵呵!”王允没有退却,爽朗地捋着花白的胡子长笑。此举反败为胜,吓退了将要攻陷长安的叛军;这绝对是个了不得的成就! 王允虽然位居三公,但也是一个人!既然是人,就有荣辱观念;何况,他也没必要在两个后生晚辈面前惺惺作态,那反倒显得虚伪... 荀攸呼了一口气,神色凝重地打量着厚重古朴的夯土城墙。前方巍然屹立的城楼,瓦片在阳光下反射着夺目的光彩。 视线向左边移动,百多步外那个巨大的塌口是那般的突兀显眼。还有向两边延伸的一条条巴掌宽的裂痕,触目惊心! 黄河缺口洪水泛滥,而城池崩塌同样会使敌人和野兽轻而易举的涌进来。他随即一指塌口,对着目视前方内城门洞的王允郑重道: “司徒,此处必须有所防范!否则,叛军一旦反扑后果必定不堪设想!”说完,看着城墙下,那一架架刚造出来的小型石砲。 王允收起了笑容,顺着荀攸的手指看过去,随即肯定地点点头。确实如荀攸所言,就算他自己站在叛军的角度,也会选择从这缺口入手! 在他看来,叛军一旦占领的长安城,下场最惨的首当其冲就是他王允!刘协虽然会成为傀儡,但毕竟他的身份是当今天子;不会有性命之虞。 所以,于公于私,他也不能马虎大意。巷罢,试探地问道:“既然公达如此说,必定有计要教王允!”一旁的陈宫也看向该处,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荀攸眨眨眼,将手指了指墙下无甚事可做的妇女;然后又指向那些马析新捣鼓出来的小型石砲,徐徐道: “攸曾闻此砲机数人便可照应,何不将那处得闲之妇来...”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带着深意微笑地看着王允和陈宫二人。 陈宫反应过来,猛力一击手掌连声叫绝!而王允想明白后,也是再度捋须长笑。心中却暗暗感叹:真乃后生可畏... “杀...”近万临时披甲的青壮年走在最前面!他们拿着堆放在城门内的长戟,向护城河边的叛军冲杀过去!后者回头看见一望无际的人潮,慌不择路地推搡着下河去! 刚刚通过撞城车和云车的大桥,成为了他们最大的逃生通道!数以千计的叛军,慌乱间竟然将宽达一丈余的木桥挤得水泄不通! 不计其数的叛军因推搡而倒地被踩死,有的也是挤下冰冷的河水中!冲过了桥的叛军则是欢天喜地地举起双手奔逃,比起攻破了城池还激动! “一个不留!”民军们终于冲到了河水边,一边倒地屠杀着叛军!但还是有些负隅顽抗者,妄想着效仿韩信背水一战;一时间竟然来回厮杀起来! “去死!”刘协干掉了眼前最后两个叛军之中的一个,另外一个腿脚一软,直接跪在地上。马日磾刚想劝刘协放过这个投降者,却被先一步劈飞了脑袋! 刘协环视一眼瓮城四周,经过大半个时辰反攻,已经没有一个厮杀着的叛军了。他长松一口气,接过左令递来的麻布手帕,擦去脸上厚厚一层红浆! “呕...”一阵浓烈的腥臭在刘协放松的一刻涌进鼻孔里,他忍不住吐了出来!左令和马日磾二人连忙凑近,用满是血污的手掌轻拍他的后背。 刘协越吐越想吐,肠胃里的翻江倒海,使他把早上吃下尚未消化殆尽的早饭一股脑吐了出来!吐了约莫一刻钟,终于没有东西可吐了,但他还想吐! 终于连黄胆水都吐出来了,方才难受地接过手帕擦拭。一股浓烈的腥臭再次使他张大嘴巴欲呕,却不出!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刚才那条血布! 他深吸一口气,直起了身,一脸不爽地睨了左令一眼:“你,先躬下身子!”左令虽然不解,但还是一脸懵比地猫着腰。刘协握着左手的血布,右手狠狠掐一下他的大腿! “啊...哦!”左令刚刚张嘴大叫,刘协便一股脑地将血布塞进了他了的口中。左令惊讶地看着刘协,轻吸了两口气,立即止不住恶心吐了出来! “哈哈哈!”马日磾旋即反应过来,连忙捧腹大笑!刘协快速地抢过他另一只手的干净抹布,跳来两步擦拭着脸上的血腥! “额...吐!陛...陛下,奴不是故意的!”左令用力拍打着自己的身前,委屈地说道。他确实不是故意的,见刘协吐完便将右手的血布递过去,忘了干净的在左手攥着! 刘协随手擦干净赤龙剑,淡淡地说道:“朕当然知晓,若非如此早把你扔下去了!”说完,从襟内取出一条新的手帕递给他。 左令感激地接过手帕,认真擦拭起来。刘协看着马日磾红点斑斑的老脸,和那如同染色的胡须,又掏出了另一条手帕递上去。 马日磾连忙摆摆手,从自己的衣袖里取出一条带檀香味的黄手帕,对刘协道:“多谢陛下,不过臣有个怪癖,所用手帕非出拙荆之手便会有所不适!”说完,歉意地笑了笑。 刘协嘴角一抽,也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心中却腹诽不已:幸亏哥不是单身狗,不然面对你这个重臣级别的秀恩爱,非得大打出手不可! 第53章城河漂红堰渭水 “杀...”一阵又一阵的喊杀声和交兵声从城墙下方不远处传来,众人一同走近堞墙俯视。却见叛军竟然放弃了跳河,而是了解到这些民军不过虚张声势,便立即结连反抗起来! 马日磾眉头一皱,这情况可不妙;要是被李傕得知虚实,必定来个反戈一击!何况城墙已经有一个偌大的缺口了,将士们也没有气力经受一次刚才的激战! “锵!”刘协猛力将宝剑收入鞘中,对着沉思的马日磾侃侃道:“马卿家勿要思多自误了,将这些死性不改的叛军全部推到河里便可!” 马日磾听闻眼前一亮,随即去下令按刘协的意思做。这时看着河边的左令双眼闪过一丝精光,连忙对刘协说道:“陛下,何不将那些并不多的独木桥推翻到河里去,免得方便了叛军再来!” 刘协看着慢慢退向东平乡的叛军,也觉得这是一个良机!随即点点头,赞许地看了一眼他。马日磾嘴角一抽,越发觉得自己连相机行事的能力也跟不上这些年轻人了。 他见刘协同意,边再次派人去传令。刘协的视线慢慢越过了护城河,远眺着喊杀声时不时传来的东平乡,不禁担忧地皱着眉头。 陷阵营乃自己手中唯一的精锐,而高顺更是不可多得的良将,若是因此而折损,便太可惜了。不过越危险的战场越能磨砺人的意志和能力,同样也可以大浪淘沙! 马日磾回过头来,看着只到自己一半高的刘协,忽然想起了什么:“陛下,如刚才那般的杀降可要不得!”说完,视线越过刘协落在不远处一条咸鱼身上。 刘协一阵不解:“爱卿这是何意?此些坏事做尽的叛军,朕一个都不想留...”刘协还没说完,就给惊恐的马日磾给止住了。 “嘘...陛下,此话任何都可说,唯独你不行!”说完,他转头扫视左右。刘协眉头一挑,心中暗忖:原来敢于和王允顶牛的马日磾,也有顾忌的时候! 马日磾无意间看到后面站着的左令,眉心尚又一点血迹未干;连忙又回头看了他一眼。左令不明其意,还以为马日磾在暗示他。 他想了一下,连忙将自己的理解解释给刘协:“陛下,大汉历来以孝治天下,以仁为本,以信为纲!陛下作为大汉天子,当以身作则!” 刘协嘴角一抽,他当然明白左令的意思。皇帝可以不仁,但不可以宣之于口;不然整天将杀伐挂在嘴边,在儒家的角度看就是不折不扣的暴君! 马日磾诧异地再度看向左令,这个阉宦倒是不简单,竟然把老夫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想罢,投向对方的目光赞赏中带着戒备。 左令只见马日磾赞许的笑容,并不知道他的想法;心中还在美滋滋的。他凭刘协的赏识徒然升至高位,短时间内觉悟显然没有智力那般敏锐。 刘协点点头,表示明白其中的含义。但他还是苦笑着低声喃喃道:“可朕真的是一个都不想留啊...”这话虽然小声,但在不到三尺远的马日磾明显听到了。 他眉头一挑,咧咧嘴笑着问道:“哦?既如此,那贾文和是否也一并铲除?”刘协看向远处的目光猛然一闪,连忙偏头急切道:“当然不可!” 刚说完,就看到对方似笑非笑的眼神,当即反应过来轻咳了两下再次看向远方。马日磾老怀大畅,爽朗地大笑起来... “扑通...”落水声不断响起,民军们得到命令;也自觉地捡起地上叛军的盾牌,扔掉长戟改用推!他们推后十来步,然后将圆盾挡在前面保护身体,再猛冲回来! “咔啪!”叛军的刀劈砍在圆盾上,非但伤不到对方,还被猛力推后了数步!靠近河边的叛军就惨了,直接被撞落深不见底的河水中! 但他们往往不会甘心独自倒下去,而是临近掉落的一刹那把前面的同袍拖下水!沣水五月正是名副其实的丰水期,连带着通过渠道流淌来的护城河水,也是水流略带急湍。 原本就冷凉的河水加上自身不熟水性;落水的叛军们在流淌的河中冒了几个泡,就进入漫长的潜水状态了。 岸上的叛军恨得咬牙切齿而又心慌意乱,面对一群未经训练的民夫,竟然产生了无力感!他们不断把背后的同袍推下河中,而自己也将成为鱼虾食饲! “杀!”城墙上的守军这时顺着叛军搭起来的梯子,一个个不顾血腥疲倦冲下城去。他们禀持着马日磾的军令,专门把横跨河面的巨木推下水... 宣平门外,段煨率领部下直接杀进正在慌忙逃窜的叛军中!虽然他往昔也是董卓的部将中的一员,但既然投靠了朝廷,就应该与叛军划清界线。 这里可没有撞车云车通过,所以全是不多的独木桥!进攻这里的叛军虽然也不多,但也有数千人马。段煨可没有兴趣效仿民军那样推搡,而是把叛军的人头取下作为战功! 段煨本部人马气势如虹,乘着胜势把叛军杀得人头滚滚!三丈多宽的护城河,被染红了半边;而且虽然水在流,但面积还在增加! “扑通!”一个带着惧怕表情包的人头飞落水中,溅起了高高的红水花。这已是死在段煨手里的第二十个叛军了,不过他依旧毫不留情! “啪!”铁枪一横扫,又是三个叛军当场丧命!叛军们没有他们的同袍那样奋起抗击,而且慌乱地挤成一团,任由守军疯狂砍杀... 当李傕从东平乡出来,远远看见这一情形,不禁摇头叹息!本来顺利的战局,在他进了东平乡这一阵间,怎么就糜烂如斯了? 伸手止住了还在说郭汜坏话的李应,李傕出奇的冷静道:“事已至此,还是先撤回去吧!”说完,调转马头首先折返回营。 李应一脸茫然,虽然拍马追了上去:“大哥,何不趁机夺了郭阿多兵权?”他眯起眼睛,神色中闪过浓烈的狠辣和阴险! 李傕在马上斜睨了一眼他的侧面,心中除了叹息还是叹息!自己虽然说不上智谋过人,但也算得上是机敏内敛了,怎么就有这么一个肤浅的堂弟? 他随即阴沉着脸,左右看一下后,凑近耐心地教导:“郭阿多嚣张跋扈,我迟早跟他翻脸;不过,如今是万万不能如此做的!” 李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但李傕还是不放心,瞪着他丑陋的脸孔警告道:“你以后莫要去招惹他,也不可到处胡言乱语!否则,休怪为兄不念兄弟情分!” 李应看着李傕如刀子一般的眼神,被吓得打了一个激灵,连忙地用力点点头。他知道如今的堂兄,再也不是以前和自己一起放牛的傻大个了... “哈...杀啊!”伏德也打开了灞城门,率领着金吾卫为主的数千守军杀将出来!叛军们在杨奉的指挥下结阵反抗,硬是把声势浩大的守军死死抵挡住,有序地跨过独木桥撤退过河。 伏德无论是武功还是指挥能力都不如乃父,几次欲冲乱杨奉的阵势皆没有成功。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批又一批敌军撤走,却是无可奈何... “嘎嘎嘎!”灞城门东南五里,一棵高大的槐树上,一群等候用餐的乌鸦受惊飞了起来。它们是都来自龙首原一带,一带闻到血腥味便拖家带口前来觅食。 “快点跟上!”一队人马从树下的小道飞驰而过,卷起一片黄尘遮蔽了树叶。他们正是徐荣等人,经过数个时辰的急行军,终于到达长安城东! 徐荣远远看见城下的厮杀,便知道自己还是来晚了!越是走近越是心惊,原本明黄色的夯土城墙,此时已被染成大片大片的红黑色! 还有城墙下堆积起来的尸体,也将地平线向上移了三尺!还在燃烧的云车浓烟滚滚,数以百计的竹梯子歪歪扭扭地搭在城墙上。 不过看见城头上插着大大的‘汉’字破烂大旗,还在迎风招展,他立马长松一口气。幸好没被攻破,不然这些天的路就白跑了! 既然如此,那在撤退的一定是叛军了。这群乌合之众,胜利时一往无前,败退时争先恐后!还有李傕能力不能服众,焉能不败? 第54章困贼于瓮未成功 “嘶...”一个蜻蜓猝不及防状到了他的额头上,他连忙捂着额头倒抽寒气。这些小虫子看起来不起眼,被快速撞中还真有点力道! 就在这时,徐荣通过不算炫目的太阳光,意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猛吸一口气,精神大振,双眼一眯闪过别样的色彩! 他握着挂在马背上的长枪,拍马快速向目标驶去。后面的手下亲兵见他忽然偏离方向,都不禁略带惊讶;但还是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快,杀回去!”郭汜看清了所谓的十万大军的虚实后,立即停止了逃跑!他现在正在命手下调转马头,冲杀回去一举夺取城门洞! “隆隆...”数千铁骑一同返冲,声势比起一万步兵毫不逊色。还在河岸负隅顽抗的叛军,听闻后方的马蹄声精神一震,奋勇地跳起来劈砍民军! 一个民军提着盾牌故技重施,但冲到一半便被前方的叛军冲过来飞身一脚,猝不及防下圆盾被踹歪!叛军趁势扬刀一挥,咔嚓一声他带着不甘表情的头颅飞了出去! 面对恢复士气的叛军,民军们没有一开始的乘风破浪之势,开始死伤不断。而城头上的刘协等人也是紧皱眉头,没想到这些叛军还不死心! “陛下,须尽快把这些民兵撤回来!”马日磾看着刘协的侧脸,象征性地请示。刘协手扶着塌掉一截的堞墙,依旧皱眉沉思。 马日磾见刘协沉吟不语,还以为他默认了。当他转身刚想去派人鸣金的时候,刘协灵机一动,叫住了他。左令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看主子有何奇妙的想法。 只见刘协回头看着马日磾,双目烔烔道:“可以撤退,不过并非撤入瓮城,而是往两边撤!”左令一脸不解,这不是要他们送死吗? 但马日磾可不这样认为,他看了几眼城下,眯着眼睛补充道:“可是将强弩掉过来,弓箭手集中在一处,对准瓮城内?”马日磾通过自己的经历,道出了这个想法。 刘协眉头一挑,姜还是老的辣,一下就将他内心的想法洞悉了!他也没有否认,点点头道:“嗯,便是如此!朕倒要看看,叛军够不够胆冲进来!” 下去拆桥的守军们,得到命令以后都顺着梯子退回城墙继续清理尸体。刘协可不想这些步兵去对战西凉铁骑,白白送死。 很快,骑兵们顺着刚才过云车的大桥冲了过去!而民军也被穷追猛打,惊慌逃回城门洞。但门口处却蹲满了弓箭手,伏完大声喝令他们往两边退! 但他们毕竟没有经过训练,依旧我行我素地冲过来!伏完被迫无奈,别过头去右手往下一挥!“嗖嗖...”一轮齐射,最前面的民军惊恐地倒在地上。 后面的民军们在死亡的威胁下,连忙停下脚步破口大骂!他们根本不敢相信,这些人竟然会对自己人放箭,一个个怒火攻心! “你这狗贼,还不放开门,想让我等被叛军击杀吗?”一个领头的壮汉愤怒无比,挺起手中的长戟冲了上去! “噗!”在其他人也要跟随的时候,这个壮汉的眉心处被一箭射穿!他带着满腔悲愤,不甘地仰倒在地上。 “大家听我一言,此乃马太尉之命!尔等速速向两边退去,叛军必不会追杀尔等!”伏完看向一个个红着眼的民军,暗暗心惊地解释。 “杀...”一声喊杀声在民军的后背响起,正是刚才的叛军步卒反杀过来!最后面一排站着的民军无处可躲,被叛军像割禾一样成片成片砍倒民军! “打进去!”不知是谁第一个喊出口,被叛军汹涌的攻势吓慌了神的民军,立即不顾生死地冲过去!伏完急忙下令再度放箭,但依旧无效! 民军们悍不畏死的劲头再度拿了出来,他们踏着同伴的尸体,上前对着射箭的弓箭手就是一刀!伏完见局面失控,急忙退回瓮城。 弓箭手们就没有那般好运了,他们犯了众怒,被冲过来的民军追上就是一通劈砍!他们连诉苦的机会也没有,就被愤怒的民军砍成了肉泥! 在瓮城墙上的刘协和马日磾对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他们都高估了民军的服从能力,低估了叛军的反应;使得这次计划胎死腹中... 郭汜等人此时也渡过了护城河,看着城门洞中的厮杀,他嘴角露出一丝残酷的冷笑。哼!轻敌乃是兵家大忌,真当我西凉无人吗? “副帅这招欲擒故纵,果然高明至极啊!”伍习催马追近郭汜,笑着竖起大拇指高声夸赞。郭汜闻言一愣,哪来的劳什子欲擒故纵? 随即反应过来,翘起嘴角毫不谦虚地接受了。看着跟随民军一起冲进了瓮城的步卒,他挺起马槊向前一指:“杀进去,这次一定要把城门给夺了!” 高两丈、宽一丈的瓮门洞,如同洪荒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叛军不断跟随着民军涌了进去,根本无法关上。厮杀声从门洞中飘出来,幽深而又离奇! 伍习惊讶地看着郭汜的侧脸,暗道这家伙是不是傻?他急忙劝阻道:“副帅不可!”说完,一指瓮城右边的巨大塌墙缺口。 在他看来,与其冲进拥挤的瓮城中,倒不如另辟蹊径。他试探地劝说道:“要是从缺口打进去,然后和瓮城里的友军里应外合,一同夺下清明门岂不是更好吗?” 郭汜狐疑地看向伍习所指的方向,醒悟道:“呵呵,若非学友提醒,汜几乎忘却!”说完,立即舍弃了城门一马当先往缺口冲过去! 郭汜吸取了刚才的教训,只带了五千战斗力最强悍的羯人精骑,而将其他骑兵留在东平乡附近等候!在他看来,自己带人冲进城去一定会动摇守军军心,到时候还不马到功成? 城头上的刘协刚刚布置人手等待叛军向城门冲,便可以把他们射成刺猬。即使冲进了瓮城,能不能攻克城门还是另外一回事! 不过他们要是真的全部冲入了瓮城,倒可如他所愿,来个瓮中捉鳖了!唯一头疼就是这些民军,他们占去了瓮城太多的空间了! 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这支叛军骑兵过河后,并没有径直扑向大开的城门!而是绕道向北而去!刘协连忙从瓮墙中间处跑到侧边,顿时想起了什么冷汗直冒! “不好,叛军竟然舍弃了瓮城,要直接从缺口杀入城内!”马日磾大惊失色,花白的胡子因呼吸急促而上下乱舞。他偏头看向刘协,仿佛在无声询问。 经过这半天的相处,马日磾已经不再把刘协当成要自己保护的小孩子了。而是一个英明神武、多谋善断的雄主,可以舍命相辅了。 不论小天子的想法有无添益,虚心听取总不会有错。左令等人也是静静看着刘协的背影,一言不发。压抑的气氛下,却有种江山沉浮任君而决之快感。 刘协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复杂情绪压下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要冷静下来,你就能发现即使在糟糕的处境,也会有最有利的一条路;这是他上辈子成功的奥秘。 刘协没有让他们失望,沉思了片刻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回头对马日磾等人,笑着说道:“这伙叛军骑兵,看似直捣核心实则自绝生路!” 马日磾一脸茫然,疑惑道:“陛下此言何意?这些叛军一旦从后面甬道杀上来,后果将不堪设想!”左令也重重地点点头,表示认同。 刘协心中暗暗叹息,这老家伙虽被冠以太尉头衔,但真材实料却与真太尉差得远了。一个两个能做主的,都不懂兵法韬略,难怪历史上一下子就被李郭颠覆了。 第55章巷道灭羯雪众恨 刘协笑着摇了摇头:“叛军比之方才兵力如何?器械如何?攻城能力如何?”他一连抛出了三个问,目光落在刚才骑兵过河的大木桥上。 马日磾似乎想到了些什么,但总如雾里看花得个影。他沉吟了片刻,徐徐道:“皆有不如,不过我军亦是!”左令再度点点头,不单不如,对方还是骑兵! 刘协听见后背的瓮城内已经喊杀声震天,刚想开口,解释的心情已经没有了。他回头看着马日磾,一手指向缺口:“那些叛军且交给朕好了,这边卿家你就斟酌着办!” 马日磾点头应允,但看着刘协远去的背影心中一片失落。自己既无过人武艺,又无出众之军事才能,根本不配窃据太尉一职!唉!罢了,过些日子便上书辞去太尉之职好了。 左令跟着刘协走了两步,见马日磾正沮丧地叹息,不禁停住脚步。他想出言安慰,但人家贵为太尉,自己不过一初初得意的小宦官! 如果莽自去出言抚慰,只会被人误读为小人得志。想了想,只好提醒道:“太尉,战事要紧!”马日磾闻言打起了精神,感激地对左令点点头... 郭汜此时已经骑着战马从缺口处进入城内,一条五丈宽的道路出现在他面前。这条道路呈南北走向,一边是高耸的城墙,一边紧挨着明光宫的宫墙。 四方的石板铺造的地面,墙根角处已经被黄土覆盖了厚厚一层。茁壮成长的茅草吐着长长的绿叶,足足有三四尺高。东风被明光宫阻挡,吹过道路使这些杂草随风摇曳。 对于骑兵来说,五丈的道路可以算得上狭窄,但好在足够笔直!驰骋起来,不过片刻便可冲到清明门背后。他顺着道路望向巍峨的城楼,心中一阵激动! 苍天有眼,我郭汜在别人帐下卖命十数载,今日终于可以当家做主了!虽然还有个李稚然,但他若是识趣的话,平分天下也不是不可以... 当他半眯着眼睛做白日梦的时候,伍习的右眼皮却哒哒猛跳!左吉右凶,右眼跳即是有凶兆!他警觉地环视四周,但只有一堵低矮的宫墙和里面一些楼阁,并无甚不同寻常。 唯一有异样的,就是太平静了!左侧城头上的守军,居然自顾自地收拾城墙;丝毫没有奋起反击或者惊慌失措之意!他们越是平静,伍习的直觉就越是觉得有诈! “副帅,拿下宣平门岂不更好?”伍习想了想,还是觉得另择他途较好。不过他话音刚落,一只大手便狠狠地刮在他的脸上!一声短促的皮肉碰撞声响起,伍习吃痛捂着发烫的脸庞,五指印清晰可见! “你是愚弄本帅么?”郭汜因愤恼而呼吸急促,睁大血红的双眼仿佛要杀人一般瞪着他!刚才叫自己进来从后面偷袭清明门的是他,而如今叫自己回头抢夺宣平门的又是他! 他郭汜虽然不擅长思前想后,但不代表他就可以容忍别人愚弄和忽悠!一耳刮子已经算很轻了,若是别个非亲信之人,直接斩杀也不在话下! 伍习低下头,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神色中闪过一丝怨恨!既然你如此横蛮,老子也不管你是死是活了。他立即换上一副笑脸,向郭汜承认自己脑抽风了。 郭汜倒也宽宏大量,瞪了他一眼后便催马向前。一个个羯人骑兵从缺口涌进城里,再度踏入这座天下大城使他们心中的激动,根本无法用笔墨去形容! 因为这次不同于以往,那时董太师雄踞朝堂,他们也不敢太过吃相难看。如今就不同了,他们终于可以无所顾忌地放开手脚!长安城的妇人肤白如羊脂,无论是爽还是吃起来味道都是一流的... 这些羯人一个个身材高大,而且外貌迥异于汉人。他们金发卷毛、鼻隆眼碧,暴躁凶残还爱茹毛饮血!往昔从西域不远万里东来,成为匈奴的一个部落。 但由于他们天生就和黄人种的匈奴和汉人不同,所以一直没能融入进去。况且他们酷爱吃人肉饮人血的习俗,也被汉人和其他游牧民族所排斥。 此前一路上劫掠屠杀,数他们最甚!羯人不但生性嗜杀,而且生吃女人和小孩子;往往将女人绑起来一边蹂躏,一边用刀削她们的孩子来吃! 而女人则是更加凄惨,晚上被他们发泄,白天立即被屠宰吃掉!先把脚砍下来烧烤,然后自下而上一点点地煮吃,而头颅则用来乘肉汤水! 百年后羯人建立的后赵政权,便是五千年华夏文明史上最黑暗、野蛮和血腥的政权!其对汉人欠下的累累血债,毫不逊色于蒙元满清和东洋... “你,还有你,带上手下的人去把最后那栋大木桥给朕彼此毁了!”刘协指着瓮门对出,用上十根巨木捆起来的大木桥,严肃地对面前两个百夫长下令。 那两个百夫长轰然领命,率领着百来人从梯子爬下去。虽然天子还是个黄口小儿,但他们并不敢因此而轻视他。因为刘协今天的表现,已经赢得了他们这些赤佬的爱戴! “你带上的手下,站在缺口守住,若有叛军逃出立即用长戟捅死他们,有信心否?”这个身材魁梧的百夫长,听到刘协的命令立即挺直了腰身。 虽然他的任务比起刚才两人要困难,但这正是表明天子信重于他!百夫长眼眶一空,士为知己者死的慷慨涌上心头,立即抱拳而去。 递出令牌的左令却是一阵愕然,这家伙竟然不取令牌便直接去了!刘协却是心中欣慰,这基本的军规,那个金吾卫出身的百夫长焉会不识?他这一举动,正是表明了一种投桃报李的精神;叫信赖! 刘协看着一队队新军从梯子重新走到城下,而城头也有足够的兵力去对付叛军了。他随后走近城墙背后,看着下面正涌来的叛军。城墙可不是长城,只有向外一面有矢堞城垛,而向内的则只有一条三尺余高的低矮栏墙。 轨道就是铺设在这堵矮墙的内侧,这时已经被血水浸泡。守军们也早已在安排下清理开了墙边的尸首,此时正默不作声地给去病弩上弦。石砲机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掉转过来了,况且民夫也没剩多少人。 硬弓、手弩成为了首选武器,甚至连石块也是不错的选择。“要是还有檑木就好了,可惜一开战就尽数抛落了城下!”左令看着聚成一堆的叛军,叹了一口气。 刘协偏头将视线移向城墙上,果然只有一堆堆尸首,而檑木一根也不见有了。看着一张张头顶上戴着光头盔的死人脸,那些便是作为攻城炮灰的叛军了。 不过他们从脸型轮廓来看,并不是西凉人,而是地地道道的关中人!想到这里,刘协心中之火被引燃!这些不识好歹狗东西,竟然助纣为虐! “把那些叛卒的尸体,当檑木扔下去!”他心中厌恶到了极点,连一条全尸都不想留给这些人渣!不错,帮着别人来祸害自己乡亲父老的就是彻头彻尾的人渣! ‘傕等放兵掠长安老少,杀之悉尽,死者狼籍。……时三辅民尚数十万户,傕等放兵劫略,攻剽城邑,人民饥困,二年间相啖食略尽!’ 历史上的残酷暴行如泄洪一般涌入刘协的脑海中,一股义愤的热血在他心中沸腾!阻击叛军,不单止为了自己的,更是为了数百万关中百姓! 他握紧起茧的手掌,消瘦的小黄脸上一双眼睛闪烁着坚毅的光芒!既然你们这群羌胡蛮夷敢进来,朕就教你有来无回... 第56章瓮城喊杀声震天 “吱...”虽然才刚刚入夏,但猛烈的太阳下,已经有一些知了爬在树梢墙欢歌了。但和蛇不知道自己有毒一样,它们同样不知道这些歌声对于别的生物来说,是多么吵杂的噪音! 明光宫内靠近清明门的一个阙楼上,王允等人在挡板的遮掩下,偷偷看着黑压压的叛军涌入道路!他倒抽一口冷气,果然全是骑兵!若是无准备,必定为其所趁。 幸好荀攸这个年轻人思虑周全,要不然自己满门被杀,也无处喊冤!当他刚想夸赞荀攸的时候,对方却忽然瞪大眼睛,口中蹦出四个字:“上党羯人!” 王允和陈宫同时一面惊容,将视线再度移到叛军脸上。果然一个个披发左衽,而且鼻子高高隆起;的确是盘踞在上党(长治)一带的羯人! 他立即捏紧拳头,须发皆张,呼吸急促显示着他心中的愤怒!他身为执政事笔、录尚书事,可不同于刘协对于琐事一无所知! 他早就知道叛军中,有一支数千人的羯人蛮兵,杀人手段最凶残!直接把孕妇肚内的幼子挖出来生吃掉,然后把她丈夫的头颅塞回去包起来... 对于这种泯灭人性的行为,连黄土埋过半身的王允;听闻后也是拍案而起!上天有眼,今天终于把这些连禽兽都不如的黄毛杂种送到自己面前! 荀攸和陈宫冷不丁被王允的腾腾杀气吓了一跳,都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涨红的侧脸。心中暗道:屠你并州父老的是匈奴而已,又并非这些羯人。 至于叛军屠三辅的事,他们同样愤恨;但他们只想把这些羯人,像其他叛军一般送下阴间给无辜百姓赔罪罢了。像这种咬牙切齿的表情,他们是在无法想象会出现在王允这种,城府深厚的老江湖脸上。 “放砲给老夫砸死此等蓝眼怪...”王允禁不住心中怒火,站起来一句话吼了出来!荀攸陈宫二人被吓了一跳,连忙把他拉坐下来。 “司徒,叛军尚未入到砲机伏击点,万万不可打草惊蛇!”陈宫摁住王允的肩膀,低声急切地劝告。荀攸也是重重点头,不过他可不敢对王允无礼。 王允睁着血红的眼睛瞪着陈宫,用力挣扎了几下都被对方死死摁住。他随即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怒火冷静下来,感激地从陈宫点点头。 陈宫可算是王允信重的自己人了,从他向刘协举荐陈宫便可见一斑。陈宫见王允已经冷静下来,便送来了自己的手,双手一揖表示歉意。 不过所幸的是,王允人老嗓子带痰和距离稍远的缘故,郭汜等人并没有听闻。而王允等人也不再探头出去,以免被发现,只好听马蹄声判断远近... 马日磾在转角处看着刘协跑远的背影,再看看左手边乱成一团的瓮城下。原本成竹在胸的他,看到夹杂在一起的敌我两军;竟心中一片纠结,不知如何是好! 他擅长整理典籍经说,队于兵事只比其他官员稍有心得而已。董卓大概就是看到他并无多少军事经验,才放心拜他为太尉吧。不然,王允也曾领兵打过黄巾,为何不让他当太尉? 瓮城下的喊杀声回荡,被四面的城墙围拢着直冲天际。在两百步宽、纵深只有百步的半圆瓮城内,涌入来的叛军正和近千民军挤在一起厮杀! 民军虽胜在人多,不过没有组织下各自为战,被不到五百人的叛军杀得人头滚滚。虽然内城门洞不断涌进由老人少年组成的袍泽,但仍旧无济于事! 正当马日磾左右为难的时候,一彪新军从南面顺着城墙冲来!为首一人手拖铁枪,边走边看向这边高声大喊:“太尉勿忧,张辽来也!” 马日磾一舒眉头,他手下缺的正是有才能的将校。此前的校尉崔烈已经壮烈殉国了,一群仟百夫长也领会不了他的意志。要不然,他也不会如此尴尬。 在他眼里也只有张辽高顺,段煨和伏完四人有才能,其他的不过是庸碌之辈罢了。他连忙看向高大魁梧的张辽,一指瓮城内: “张将军真乃及时春雨,快快替老夫解此难题!”说完,放下身段对着走近的张辽躬身一揖。张辽见状,急忙侧身闪躲到一边。 “太尉万万不可,此乃末将份内之事!”张辽可不敢受当朝太尉的礼揖;向马日磾抱拳见礼后,便眯起眼睛往下方看。只见两军中间处,民军和叛军杀成一团,难以分清。然后视线前移,深邃的瞳孔忽然迸发出锐利的光芒! 张辽一挥大手,两千手下跟随他往刚才刘协等人所在的瓮门上方走去。马日磾愣了一阵间,似乎也明白了张辽的意图,偏头左右搜寻着什么。 “还愣着作甚,赶紧擂鼓!”马日磾忽然眼前一亮,对着仵在一旁的新军大声喝令!守军们在他的官威压力下,急忙挥起鼓槌使劲擂鼓。 “咚咚咚...”瓮城墙顶霎时间鼓声大作,如闷雷一般回荡在瓮城中。叛军和民军一同仰头观望,却见叛军上方的瓮墙上站满了黑压压的守军! 这些守军举起弓箭手弩,目光冷峻地瞄准叛军的天灵盖!民军们内心一片振奋,他们不再是孤军奋战,终于有军队帮他们赶走这些可恶侵略者了! 相对于兴奋的民军,叛军却是惊骇莫名!他们纷纷搜寻着圆盾,却发现刚才为了快速抢夺瓮城早已丢弃了。想到这里,顿时感到如芒在背!再也无心恋战,开始恐慌地推搡着后面的袍泽! 张辽没有等他们自己退出瓮城的意思,眯着眼睛扣动了手弩的木扳机。“咔!”一支弩箭斜向下方飞去;一个叛军百夫长惊恐地瞪大眼睛,弩箭瞬间洞穿了他的额头! “嗖嗖...咔咔!”一时间弓弩齐发,两千支羽弩箭在空中形成一波箭雨,垂直地掉落下面!在引力的作用下,弓箭的威力远远大于平射;径直洞穿了叛军的盔甲,将一个个叛军扎死当场! “啊...”冲天的惨叫声响起,强劲的箭矢刺穿了叛军的头颅!叛军被守军在最刁钻的袭击下,大片大片的倒在血泊之中,不死也伤重! 叛军们在连番的起起落落下,早已身心疲惫!他们此刻只想背脊长出一双翅膀,飞出这个夺人性命的瓮城,去找一个宁静凉爽的树林休息一番! 想法很美好,但现实却是残酷的。新军们并没有因此而大发善心放过他们。相反,还抄起了脚下的石块猛砸下去, “杀!”民军们刚才被人数少于己方一倍的叛军压着打,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怒火和冲动!他们挺死手中的长戟,小跑地冲向前猛捅阵营大乱的叛军。 “噗!”如毒蛇一般的长戟,瞬间洞穿了叛军腹甲,而且还一连捅透了三个叛军的身体!他们还没来得及惨叫,就被扑上来的民军砍成肉泥! 一块块砲石也从头顶砸下来,时不时砸碎一两个叛军的头颅。他们开始人人自危,恐慌地推搡着身后的同袍!但瓮门外的叛军可不知情况,还在争先恐后地推着前面的袍泽向前涌。 一时间一丈宽、两丈余深的城门洞,竟然挤塞了近百个叛军!而被挤在中间的两边受力,身体像被榨油一般不断挤压,骨折声伴随惨叫声此起彼伏。 更有甚者叫了两声便脸色煞白,气绝而亡了。只见他的双肺已经被挤压扁了,红黑之物从口鼻流出!他的惨状使旁边的袍泽兔死狐悲,旋即愤怒地挥起拳头打向挤自己的同袍! 一个叛军本来被挤在中间,呼吸困难兼双脚离地,又因破口大骂而口舌干燥!冷不丁被人一拳打在后脑勺,立即勃然大怒!他不管三七二十八,挥起手中的刀劈回去! “咔嚓!”锋利的大刀登时把那人的头颅劈飞了出去,殷红四处乱喷!这个动刀之人稍解心中之恨,随即就被另外一人用剑划破了脖颈!他惊恐地捂着脖子,张大嘴巴眼前开始模糊... 第57章投石初遇郭阿多 有人带头就有人效仿,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被挤压的叛军纷纷扬起自己的武器,砍杀那些挤压自己的人!一时间瓮门洞内刀光剑影,痛骂声和惨叫声一同迸发! “啊...”一个叛军边打边退,被一群冲上的民军一刀两断!他的同伴并没有为他报仇的意思,踏着他尚未死透的半身冲向瓮门。他们越是惊慌,民军们就越是兴奋,追上就是一通劈砍! 虽然民军们不知道杀敌计不计功劳,但只要击退入侵的叛军,就能保护亲戚家人!仅仅为了这一点,他们就义无反顾地去奋起抗击,哪怕因此而丧失生命... “不要再进来了,里面情况有变!”一个百夫长被挤到了墙边,看着不知何时就会杀到自己头上的刀剑;急中生智大声呼喊!其他被挤压的人也实在受不了浓重的血腥,连忙跟着叫喊! 外面的叛军终于感到不对妥了,停下了脚步不再往前挤。瓮门洞中压力顿时一松,缺头烂脑的尸身轰然翻落在地上。后面的叛军猝不及防,像雪崩一样倒在地上趴到血淋淋的尸体去... 徐荣花了近半个时辰,终于杀到清明门外!正在偷偷拆桥的守军,猛然见一彪骑兵冲来,急忙拉弓引箭。徐荣则老远已经认出他们并不是叛军,而是从城上下来的新军。 因为从他们的拆桥的行为便可见一斑;叛军不可能拆掉自己作为退路的木桥,去选择趟过凶险莫测的河水。而且宽阔的护城河,也不是骑兵能一跃而过的。 “我乃玄菟(辽东)徐荣,尔等不可放箭!”徐荣止住战马立在河边,看着对岸一声暴喝。新军们并不认识徐荣,大家面面相觑;但又不敢放他们过来!最后,只好派个身手敏捷的小兵上城头请示马日磾。 徐荣也没有因此而气恼,下马取出水袋猛灌几口,活动一个筋骨。长时间骑马,不单马匹吃不消;就是人被上下颠簸,也会股骨松散。 徐荣的亲兵们也下马喝水,不过看着红光闪闪的河水,也没了牛饮的冲动。他们抿着嘴轻轻舔一口水袋中的水,稍稍缓解嘴唇干裂之灼。 徐荣也看着一地狼藉的城下草坪,还有喊杀声大起的瓮门。他知道自己已经错过了最激烈的战斗,不过他倒没有去握腕叹息。当徐荣一行正等待的时候,刘协已经开始行动了... “砰!”一块圆碌碌的砲石,飞快地砸向缺口内侧!城墙下的羯兵猝不及防,被砲石当场砸碎了脑袋,红白之物溅到周围的族人身上。 正警惕地环视四周的伍习,被突如其来的惨叫吓到,神经质地跳了起来。叛军们立即止住了战马,抬起头眼碌碌的瞟向城头。 “啊...”又是一块砲石从上面抛下来,一次砸死了人马在内的两对四个畜生。郭汜听闻声音眯起杀机四射的眼睛,注视着落石处! 只见一个少年,再度捧起一块圆滚滚的砲石,用力举起向前一抛!一阵惨叫声传入他的耳里,又是一两个倒霉鬼头颅开花! 郭汜快速地锁定了这个少年的小脸,顿时一阵熟悉!当他想起来时,少年已经举起一袋石包,蹦跳用力着抛落城下!“哗啦啦...”袋口在半空甩开,大小不一的石块落砸下来... “天子,你速速停手!”郭汜看着被砸得头破血流的手下,怒不可歇地高声对着城头大喝。这个小屁孩竟然够胆砸伤自己手下精骑,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少年正是刘协,他也认出了这熊罴般嚎声的主人是谁。根据前身的记忆,这正是董卓得力干将之一郭汜。在自己迎娶伏寿的那天,曾喝醉酒一巴刮在自己的脸上! 那时的刘协虽然聪颖,但骨子里仍然是懦弱胆怯的小孩哥。虽然郭汜事后被董卓喝止,但当众挨打的阴影依旧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今日听闻郭汜的声音,脸颊上不自觉发烫起来。 原来是这个郭阿多带兵,难怪如此目中无人!今日落在朕的手里,一定叫你好看!他再度抄起地上的一块鹅卵石,右手用力甩出去!那石块刚好砸中正在闪躲箭矢的郭汜头上!铁盔强烈的震动,和刺耳响声使他一阵眩晕! 他一抚凹陷下去的头盔,心中勃然大怒!这个乳臭味干的臭小子竟然敢拿石头扔自己,真是越长大就越欠抽了;让老子逮到非揍你一顿不可!他怒气冲冲地瞪向城头,用手指着刘协以作警告。 刘协平生最恨人家用手指着自己,他抛了抛手上的石块,咬着下唇再度用力扔出去!让你指,砸死你这王八!郭汜见刘协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再来一石!他扬扬手将石块拍落,快速取出弓箭瞄准! “嗖...啪!”刘协刚刚挥收把石块扔出去,面前的矢堞便被一支铁箭射中!那铁箭直接斜斜地击碎了矮墙一角,黄泥碎全飞洒到刘协身上! 刘协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刚好被郭汜通过矮墙看到。他得意地扬了扬长弓,解恨地放肆狂笑起来。其他羯人也跟着哄堂大笑,不过双眼死死盯着刘协细皮嫩肉的脖颈和脸蛋。 他们忘记了自己尚在随时会丧命的打击范围中,似乎毫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当愤慨的守军很快就用行动告诉他们,自己不是随便可无视的废物! “嗖嗖...”守军们也开始展开了攻势,强劲的弩箭带着凄厉的风声向下飞去!不算强劲的羽箭仗着数量优势,同样把一个个猝不及防的羯人钉死在道路上! 惨叫声夹杂着破口大骂声,顺着笔直挺立的城墙冲向云霄!羯人们对于强弩早已畏惧入骨,早上的惨状还历历在目!每一次强弩发射咆哮声,都使他们毛骨悚然! 他们惊叫着四处躲闪,但狭窄的通道人挤人、马挤马,早已拥堵不堪!一支支弩箭贯穿了他们的身体,刺入旁边的战马背上!一个个羯人被钉在冰冷的石板上,面目到死一刻依然狰狞可怖。 “嗖嗖...”又一波箭雨从城墙上笼罩下去,下落的重力作用下,将大片靠近的叛军钉死在地!战马吃痛嘶鸣起来,把背上的羯人在地拼命践踏成肉酱! 郭汜没有因此而慌乱,而是呼喊着退到右侧背靠宫墙前方去。在亲卫的环绕下一人单骑立在中间,不断打落向郭汜飞过来的箭矢。郭汜游刃有余地击打羽箭,目光还时不时瞥向正咬牙切齿地拍打泥尘的刘协。 “哈哈哈!小皇帝,怕不怕啊?劝你莫要做无谓抵抗,你不过个傀儡的命...”郭汜嘲讽完,从袖筒取出一个木偶来回在手中摇晃。旁边的亲兵也被他逗乐了,一挡箭一边哄堂大笑... “可移好了?”王允瞪着血红的双眼,责问着一个新军的百夫长。那百夫长打了一个激灵,急忙抱拳又作揖道:“司徒稍等片刻,小人就去催促一番!”说完,飞一般冲向远方。 因为叛军尚未到他们的砲击地,就与城上的守军开战了;他们如今正将石砲挪动,重新调整角度。对于青壮男子来说,把石砲挪动是件轻而易举的事。 但对于妇女们来说,就是一件比较困难的苦差了。不过她们倒也没有甚怨言,保护孩子是她们义不容辞的事情。况且不用她们拿刀剑去和叛军厮杀,已经是幸运了。 “快点快点!你们这些妇人,办起事来就墨迹!”百夫长大咧咧地走到她们中间,恶狠狠地呵斥。在他看来,不就几百斤重的木头架子吗?一个人就能拖着走了,偏偏三个妇人还搞不定! 第58章旧怨未解添新仇 “又不见你来!”一个徐娘半老的妇人,不服地撅撅最嘴。百夫长一言不发地走上前,一双大手握着一架石砲的两支柱,扎起马步。在妇人们看戏的冷眼中,深吸一口气双手用力,硬是把六百多斤重的石砲挪动了45度角! 他随后拍了拍双手,在妇人们热切的眼神中,一声不吭地走向另外一架石砲。没多久,在他的指导下,一架架石砲终于挪正了方位;上好弦后便可以打砲了... 却说刘协从郭汜等人的目光中,感受到了轻蔑和贪婪!羯人虽然在挽弓搭箭与守军对射,但还不忘用如同看猎物紧盯着他。怒火在刘协心中腾腾上燃起,真想亲手用赤龙剑将他们一个个劈死! “嗖!”一支羽箭从城头斜飞过来,将郭汜面前的一个汉人亲兵脑袋洞穿!郭汜勃然变色,循着来箭方向看去;见一身长八尺面白无须、头戴高筒黑帽的宦官,正怒容满面地看向他! “大胆叛贼蛮夷,休要侮辱我主!”说完,继续将一支羽箭搭在三石硬弓上,双手用力拉成满圆。刘协偏头看向十数步外的左令,心中暗暗感动。 无论前世今生,平日里对他阿谀奉承者不胜枚举。古往今来,世态炎凉;真正到危难时刻,勇于站出来维护他尊严的,也就只有左令这个阉人了。 “呵呵,中令言重了,汜岂是那眼无君主的人?”郭汜罕见地咬文嚼字、神色恭谦。但他皮笑肉不笑,握着马槊的双手抓得更紧,呼吸也变得细长轻微。 刘协也在矮墙斜睨,打量着下方扔掉了头盔的一个军汉。那个便是臭名昭著的郭汜了,长得方面大额;浑圆的头颅上面高高扎起的长发如同开花式喷泉一样。两袖里一块块凸起的肌肉,象征着孔武有力! 果然和记忆中一个模样,不过亲眼观察一番还是好记住!他随后将视线向远处的明光宫移去,总感觉这一丈余高的宫墙后,蕴藏着什么秘密。他忽然发现宫墙背后,一排排熟悉的木架子顶端映入他的视野... 那是石砲吗?明光宫什么时候有那么多石砲了?而且还是最新式的小型砲机,有几十架那么多!这里面没有人刻意而为是不可能的,可到底是谁呢... “哼,废话少说,来吃我一箭!”一阵尖细的嗓音打断了刘协的思路,左令眯眼瞄准郭汜硕大的头颅;右手拇指和食指一松,羽箭带着风声飞了出去!斜下方的叛军由于太阳直照,都没能看清箭矢。 郭汜立在大道一侧背靠宫墙,只依稀看见箭头闪烁着光芒疾速飞向他,还有左令那期待的神情!他嘴角翘起,冷哼一声露出冷笑;这个阉竖真是傻得可人,我郭汜岂是一箭便可击杀的? “叮!”郭汜闭上眼睛,挥起马槊凭感觉用力一扫!槊球刚好打中箭头,一声清脆的金属碰击声响起!箭矢在左令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瞬间改道斜飞向城头! “嗖...嘣!”箭矢快疾如电一般,击破了刘协面前城垛口上方的尖角!刘协急忙低头,被粉碎的泥沙溅了他一脸,那羽箭刚好贯穿了他的通天冠! 左令惊讶得双眼瞪得老大,急忙扔掉弓箭飞身冲过去!自己射出去的箭,竟然拐个弯射中了刘协的头!他要是有个衫长裤短,自己就真的百死莫赎了。 周围的守军也是惊讶地停下弓箭,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刘协。他们长得那么大,还是第一次目睹天子被人用箭射中!幸好天子就是天子,有上天眷顾的;仅仅射穿了帽子! 在明光宫的阙亭上,原本等待时机的王允等人,见状大惊失色!丧心病狂的郭阿多,竟敢公然弑君,这是数百年未有的惊世骇俗之事! 相比起他们,羯人士卒则没有这些所谓的忠君爱国思想了。他们历来都只认同强者,而对于弱者不屑一顾甚至恣意杀戮!大汉天子又如何,没有实力照样狗屁都不是!汉人也不过是圈子里养着的肥羊,喜欢就杀着吃。 刘协呼吸急促,双手紧紧握着拳头,双眼因愤怒而充血变红!他忽然偏头看向旁边的手弩,摘掉帽子扔到地上,躬身把弩拿了起来。 狗曰的张掖西贼,上次当众刮巴还不够过瘾,今次想再来是吧?但你睁开狗眼来清楚,我可不是当年那个懦弱的刘伯和了!今日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我就刘字倒过来写! 说时迟那时快,刘协平举起手弩凭感觉快速瞄准。只听“咔”的一声,一支弩箭飞了出去!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并没有瞄准郭汜;而是阙楼上的大编钟! “铛...”一阵拉长浑厚的钟声,在历史悠久的阙楼上响起。还在发愣的王允等人,听闻后立即命人敲起了令鼓。荀攸和陈宫二人冷静下来,看向远方的缺口,再望着城头... “咚咚咚...”妇女们被百夫长调教后办起事来,同样干净利索!她们三两人一起,将长柄石锤高高扬起,然后重力砸下硬木扳机上! “嘣!”她们似乎将关着猛兽的铁闸打开了;那蓄势已久的小型砲机,轻巧巧地将二十多斤重的圆砲石瞬间打了出去!这些砲机上的都是半弦,所以只有十步左右。 “砰!”砲石如同出笼的饥饿野兽一般,铺天盖地的扑向他们的猎物!郭汜和羯人骑兵,根本没有料到在他们后面的宫墙内,竟然暗藏如此杀机! 只有伍习并没有为此而惊讶,相反还对自己的预感准确地唏嘘。不过他也随即提起神来,右眼皮跳如此多下,必定不会这么简单;得多加留意绝不能落在朝廷手里... “啊...”看着砸落下来的砲石,容貌丑陋的羯人骑兵恐慌地大叫起来。但砲石并没有因此而网开一面,而是受引力的作用下落在他们中间! “砰砰...”砲石如同大号雨点一般落在羯人的头顶,一时间惨叫不绝!一颗颗头颅被捣烂砸碎,驮着他们作恶的战马也不能幸免!一时间畜生嘶叫声此起彼伏,通道石板灰尘一片赤。 “来...抛!”守军们不再用弓箭,而是三两个一起,抬着尸体往下抛!这些没有生命力的尸体,明显比活着的人更重。抛下去在重力作用下,和石头没什么区别! 羯兵们刚刚躲过被砲石一劫,想要松一口气却见一条人形的黑影出现在头顶!正下方的一个羯人,张口结舌一时忘却了逃跑! 只听咔嚓一声骨折,他的颈椎骨被当场砸断!沉重的尸身又将他的背脊压折,然后砸落在战马的背上!胯下畜生不明所以,猛被重物坠中立即弯起四肢跪倒在地嘶鸣! 周围的羯人见此惨状,都露出惊恐之色!守军竟然用尸体砸他们,就不怕昆仑神惩戒吗?但守军接下来将告诉他们,不怕什么劳什子昆仑神! “一二三...抛!”当叛军还有发愣的时候,守军几乎同一时间将手中拉着的尸体扔下去!漫天的人形盖过了狭窄道路的上方,遮挡住了午后的烈日! “砰砰砰...”这些尸体砸在了叛军的头顶上,顷刻之间伴随着惨叫声倒下一大片!这些自负的羯人根本没有携带盾牌的习惯,他们认为那是懦弱的表现。 但这次他们要在这种想法而付出代价了,头顶全是落物是他们避无可避!沉重的尸身砸断了他们身上的每一根骨骼,直到临时一刻才真真切切感受到绝望! 第59章汉民受戮出其手 个别羯人还抱着幻想,挥起刀将头顶的东西劈开!“嗖!”刘协旁边的一个弓箭手,眯起眼睛立即给他追加了一支羽箭!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被射穿了喉咙... “咻咻...”战马也被尸体突然一击砸翻,但随即挣扎着站起来惊惶地四处乱踩!那些尚未气绝的羯人,被疯狂的踩踏下终于没了声息。 郭汜不敢相信地怔怔发呆,前一刻羯人精锐还活生生坐在马上,下一刻便都在倒在血泊中动弹不得了!就连伍习的战马,也被一颗头颅砸中,惊慌地四处乱跳! 五千骑兵涌入道路中,因前后两三波打击下已死伤了三分之一!刘协被这场尸骸雨给震撼了,没想到自己的灵机一动,竟然解决了如此多叛军! 王允一拳砸在木柱上,冷峻的老脸紧咬牙关,大声地叫好!这些十恶不赦的羯人不是爱吃人肉吗,如今用尸体去砸死他们,最合适不过了! “砸,再砸!狠狠的砸!”王允花白的胡子上下颤抖,双目发赤如同屠宰场工作者一般!荀攸和陈宫二人大吃一惊,不自觉地退后一步。 他们在疑惑平时温文儒雅的王司徒,缘何会如此激动?只有站在一角的王越,被刘协从城头打发下来后,便闷闷不乐。不过他也没有闲着,现在担任保护王允的工作。 陈宫和荀攸二人对视一眼,随即暗暗下定决心:日后再有战事,绝对要劝住刘协不让王允到阵前去。以免他控制不住自己,出了甚老人意外可不妙了... 王允并不知道身后两个看好的年轻人,此时正暗自揣度自己。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妇人们挥起长锤砸在扳机上!绷紧的牛筋突然一松,抛斗里的砲石呼啸而出,越过宫墙砸在通道上! 幸好砲机阵不是贴近宫墙,而是离宫墙七八步远;十来步的射程刚好落在道路靠右侧,又不会过头打到城墙。对于后世万公里精确打击美欧不同,这个年代能精确地控制砲石落区已经是件跟了得的事了。 这就归功于将作监副丞马析和他的木工队身上了,他们连夜赶工造出来的新型砲机。非但没有出现常见的散架,而且无论是上弦还是操作都远胜以往。 “轰隆隆!”圆滚滚的砲石落在没被尸体砸死的另一批叛军头上,不计其数的羯人被连人带马当场砸烂!一些砲石落在地面的石板上,顿时将薄薄的石板砸得粉碎! 破碎的石片飞溅四周,将附近的战马和羯兵刮得浑身是伤。别小看这样不大不小的伤口,其实石片已经深深地嵌入其中!不多时便悉数倒在地上,因失红过多而腿脚抽搐! “啊...汉爷饶命,圣天子饶命啊...”羯人们终于受不了如此惨烈的死亡方式了!他们惊惶地调转马头,一边逃跑一般鬼叫似的大声求饶,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骁勇! 伍习此刻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还是自诩不怕死的西域白鬼吗?但眼前的情形,却由不得他不信!一个个失去战马的羯人,跪倒在地顶礼膜拜,任由砲石砸在他们中间! 刘协并不知道这些看似可怜的羯人,在此前犯下何等罪行!心中正想着是否是招降他们,只诛杀恶首郭汜!但这个念头刚刚闪过,远处便传来喊声... “陛下不可轻饶此等羯胡,汉民受戮半出其手!”王允爬到阙楼最高处,打鸣公鸡一般睁大眼对着高声呼喊!荀攸二人刚想把王允劝下来,因为上面能直俯通道,太过危险! 但他们听到后面一句,立即定住了身子!难怪王允如此激动失态,原来是知道个中内情!刘协闻声看向斜对面,果然是王允安排的砲阵! 不过他没有赞赏的闲工夫了,因为王允后一句同样如一根刺他的扎进心灵!‘汉民受戮’指的当然是长安以东的百姓。‘半出其手’五千人做了五万人所做的恶行的一半! 左令在刘协搭上箭,硬弓刚拉成满圆便松了下来,怔在当场。没想到下面这些羯人,便是最凶残的叛军!他忽然觉得刚才的打击方式轻了,太便宜这帮牲口了! “一个...不留!”刘协眯起眼睛,霎时间想起了这支中原历史上唯一的白人种族,那累累罪行!他深吸一口带着浓浓的腥气,闭上眼睛口中蹦出四个字。 不过这次左令没有去劝阻,而且立即扯起尖细的嗓音:“陛下有令,一个不留...”独特的声腺,使他的声音如同鸣笛一般回荡在古老的城墙上! 对面的王允也听闻了这句,长松了一口气。但随即他又有点后悔,这样会不会把刘协教成喜刑乐杀的暴君?不过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被另外一种想法替代了! 马翁叔说得对,不能造福万民、抗击外虏的,不是真天子!不过他从刘协那个杀伐果断的命令中,感受到他确实有真天子的风范!能辅助真天子重夺江山,乃人生一大快事;想罢,捻须挺直脊梁... “杀!”守军们听到刘协之命后,也放开了手脚!况且城下的叛军注定成为亡魂,你不去多抢些人头;功劳就会让别人被捞去了... “嗖!”刚才那个面前的弓箭手,拉起弓又是一支羽箭飞出!强劲不逊弩箭的羽箭疾飞向下,尖厉的破空声回荡在道路中!这时郭汜身侧一个勇武的亲兵,挥着铁枪左右扫落一波又一波箭矢,竟然毫发无损! 但当他再度横扫过飞向他的箭矢时,有一支羽箭却突破了他的铁枪,带着寒光刺入他的眉心处!他瞪大圆滚滚的眼睛,挣扎了几下又被几支箭射中,随后摇摇晃晃地倒落马下! 刘协自始至终地在留意着这个什长弓箭手,他刚刚捡起一块石头;后者便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将郭汜亲兵击杀了!刘协暗暗称奇,此人倒是不简单! 就在这一刹那,他又放箭杀死了一个逃跑中的羯人,同样是一箭中眉心!刘协越看越是心惊,这些原本的陈仓军中,果然也是卧虎藏龙... “杀啊...”一时间城头上喊杀声大震,一条条死尸被扔下去,弩机、硬弓加码发射!铺天盖地的箭矢如暴雨一般落在逃窜中的羯人身上,立即惨叫着倒下一大片! 冰冷沉重的咸鱼(尸身)砸在他们的头顶,被扭断颈骨的羯人随即便掉落马下!马匹惊慌起来可不会管你什么人命关天,只会毫不留情面地用四蹄招呼! 惊惶失措的羯人们,也听到了刘协一个不留的命令!他们被吓得肝胆俱裂,发了疯似的逃向缺口!只有逃离了这个可怕的地狱,就能得到昆仑神的庇佑! “嗖嗖...”一个深眼窝的羯人一脚踢翻了挡路的族人,一夹马腹快速向前奔去!但后脖颈却突然一凉,强烈的疼痛使他难以呼吸! 低头看着喉咙处一个寒光闪闪的箭头,带着红流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一样横着。他恐惧地瞪大眼睛,想呼喊却喊不出声,只好用双手捂着! “噗!”又一支强劲的弩箭洞穿了他的右脑袋,他的身体摇晃两下便不甘地倒在地上!渐渐模糊的双眼,忽然看见一堆汉人女子满面带血地嘲笑... 然后他看到最后一幕是一个黝黑的马蹄,往他脸上踩下,随即便进去了黑暗!而骑在战马踩过他的羯人,在几步后同样被一条咸鱼砸翻在地上! 他刚想挣扎着站起身,却被另一个族人的战马踩中了肺部!“啊...”他目眦欲裂地摸着凹陷下去的右膛,像杀猪一般嚎叫起来! 而砸在他身上的咸鱼,同样瞪大眼睛龇牙咧嘴。让他联想起一个个被他曾经生吃掉了女子,也是定格在这个表情!他此刻忽然觉得是那般的狰狞恐怖,简直是地狱来的梦魇... 第60章惊雁铁箭何其冷 郭汜此时也加入了逃亡的队伍中,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天衣无缝的计划,会突然出此变故!他开始后悔刚才太过鲁莽,没有听伍习的话! 他回头望向后面慢慢离他远去的清明门城楼,不甘地咬着大牙!当他想收回视线的时候,却发现了右侧的一个阙楼上,有一张熟悉的脸孔! 他眯起眼睛瞳孔一缩,那不是王老贼子吗?怪不得方才的声音如此耳熟,原来砲击一事也是这个贼子在作祟!这个可恶的老匹夫,谋害太师不说,还想尽灭我西军精锐,真是可杀不可留! “吁...”郭汜突然拉住了战马,后面的亲兵差点把他撞翻!但他并没有在意,而是快速取出长弓搭箭,瞄准王允那留着一尺长须的老脸! 王允此时并没有留意叛军的状况,他正看着不断追住叛军扔石头的刘协。捋着长须抿起嘴,这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吗?就像邻家小子一样年轻气盛,不过他就喜欢这种生机勃勃的君主。 刘协刚拿起一块石子,便偏头看见郭汜这家伙竟然在张弓搭箭!他眉头一挑,快速锁定目标将手中的鹅卵石用力飞过去!但那家伙已经拉满了弓弦,就要放出去了! 郭汜嘴角得意地露出一丝冷笑,拿不下城楼,干掉了王老贼子也不错!他的亲兵也循着他的视线看向阙楼,根本没发现一块石子正以接近声音的速度飞来! 郭汜冷哼一声,拉住箭尾的食指和拇指一松,铁箭便带着风声飞了出去!石子还是晚了一步,不过也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的鼻梁上,差点把鼻子砸歪了! “啊...”郭汜发出一声沉闷的叫声,左眼突然一黑!一块椭圆的鹅卵石,打在他的鼻梁和眼窝发出啪的一声!他急忙扔掉了弓箭,痛苦地捂着上脸。 “司徒小心...”左令发出一声惊呼,看着黑色的铁箭疾快地飞向阙楼!他已经知道郭汜并非无的放矢,而是瞄准在宫墙后站得老高的王允! 刘协恨恨地一击拳,暗骂一声这也没能阻止他射出去!但随即听到左令的呼喊,急忙回头向阙楼望去;见一条黑线飞向那里,而王允还不明所以地捋着长须... “王卿家,快趴下...”刘协眉头上扬,伸出手掌向下压,示意王允趴下来!但王允因为年纪的原因反应终归不及年轻人,他偏头看到箭头闪着日光飞过来,但身体没有即时做出规避动作! 荀攸两人在楼梯下,虽然看着箭矢飞过来,但他们刚想冲上去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黑色的大铁箭夹杂着凄厉的破空声,三角形的箭头就像剧毒的蛇! “啪!”王允面前一尺的木柱被射破了下个口子,木屑纷飞、弹在他的黑儒袍上!他倒抽一口寒气,不可思议地看着箭矢飞向自己的面目... “嘣!”他只感本来只剩一条的门牙被打飞,喉咙伸出传来火辣辣的痛,还有温热的血涌向口腔。他被吓到几乎心跳停止,往昔的一幕幕浮上心头... 斗贪官、揭发张让;打过黄巾,也成功用计将国贼董卓诛杀在未央宫!唯一遗憾的是,还未见到天子带领他们重归洛阳。“呲!”他面前忽然出现一只大手,抓住了箭杆使铁箭冲力为之一顿... 但他依旧感到气血上涌,眼前一黑仰倒了下去。而抓住铁箭的不是别人,正是王越。他顾不得发烫的右手掌,双脚扎起马步用左手托住王允的后背。 “司徒...”荀攸二人大惊失色,三步并两地从楼梯冲上阙楼,用力扶住王允的双肩。他们不听呼喊,但王允却如同沉睡了过去,不为所动。王越冷汗淋漓,要是王允有个三长两短他也没脸在长安混了! “王卿...”刘协见铁箭射飞了王允的牙齿,然后穿进了口腔,心脏都快跳到嗓眼去了!王允治事之才过人,日后还要他给自己治理好三辅万民呢!而且,这时候他绝不能出意外! 见王越从后面伸手拽住了铁箭,刘协暗暗松了一口气。但随即王允又仰倒了下去,使刘协刚刚放松的心弦再度绷紧!左令和守军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张大嘴巴久久不能言语... 郭汜虽然捂着半脸,但还不忘用右眼对铁箭进行光学跟踪。当看到自己射出铁箭击穿了王允面前的木柱,然后飞进了他的口中,立即激动地扬起眉头。 “哈哈哈...”阙楼和城头惊呼一片的时候,郭汜却忘记了紫肿的眼眶发出刺痛;双手击腿仰天大笑!他的亲兵们也是欢喜到了极点,叮当地敲打着手中的武器庆贺! 刘协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看向阙楼,但王允并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他心中怒火沸腾,深深吸了一口凉气:“姓郭的,有种你别跑!”满腔的怒火使他忘记了咬文嚼字,直接将愤慨喊了出来! 郭汜见王允仰倒下去,更是欢喜到无以复加!刚想呼唤董卓在天之灵的时候,却听闻刘协的声音从城头上响起!他随即收起了笑容,沉下脸握得拳头啪啪作响! 这个庶出小儿,居然敢直呼自己的大名!他心中立即由欢喜转为恼怒,斜睨地慢慢将视线往上移。这回王老贼子都被我射死了,你还敢如此嚣张;待会给我逮到,一定喂你吃一坨中平年的牛屎! “不走就不走,郭某何时惧怕过?”郭汜咧咧嘴,顺着凹凸不平的夯土城墙看向上。终于越过矮墙,将焦点定格在一张稚嫩的小黄脸上! 但他随即觉得眼角一阵刺痛,就像被风直吹的干涩!这个臭小子怎会有如此厉害的眼神,竟然如同九天上的炎阳一般炙灼眼眸? 没错,是炙灼眼眸;刘协确实双目喷火一般瞪着郭汜硕大的头颅!他来到这个时代后,从来未如此憎恨一个人!恨不得释放出一个旋风,把他卷到半空然后拿着手中的宝剑,跳起将他上下剐刮至死! 郭汜刚一对上刘协的视线便不自觉地移开了,他心中的那点小愤怒可放不出五千点伤害!刘协紧咬着嘴唇,拔出了背上的赤龙剑。左令和守军们见状为之一凛然,被刘协肃杀之气镇住了! “锵!”刘协挥剑斜斜一指城下,双目烔烔地冷冷道:“哼,郭阿多休要目中无人!你自诩勇冠西凉万军,不过朕观你的本事也不过平平而已!”说完,不屑地撇撇嘴。 郭汜环目一睁,眉头上扬摩拳擦掌挑衅道:“呦呵,郭某横行关陇十余载,从未见有人敢说弓马能胜我!”说完,冲刘协皱了皱鼻侧颧纹。仿佛在示意他,有种放马过来! 刘协心中虽然一阵冲动,但立即被他压了下去。人贵自知,偷鸡不成被狗咬的事,他是绝不能做的。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忍气吞声,当自己放了个响屁。 左令也偏头看着刘协,心中暗暗猜测刘协是否又深藏了什么惊世骇俗的箭术?但他很快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刚才他使的棍法已经神秘莫测了;再拥有过人的箭术,他就该怀疑刘协是不是刘协了! “哈哈哈...”刘协突然笑了起来,打断了左令的思路。只见刘协高高扬起下巴,笑眯眯地用眼角看着旁边。左令浑身一震,还以为刘协真的要亲自和郭汜较量! 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身,全神贯注地看着眼前刘协的矮瘦的背影。其他守军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唰唰地望过来,屏起呼吸仿佛在等待昙花一现的奇迹! 只有郭汜一脸嫌弃地抿起双唇,目光时不时鄙夷地扫过城头!别人他或许不敢说,但刘协的底细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这就是一个自小被董太后宠着的小孩哥,他要是箭术过人就有鬼了! 第61章决胜沙场非凭空 刘协确实没有过人的箭术,无论前世今生都是。不过见郭汜这幅欠揍的表情,也是暗暗咬牙!朕待会一定要让你们这些看不起人的东西,匍匐在地前倨而后恭! 伍习和羯人们见那要命的箭雨和石砲没有再发难,心中都长松一口气!但随即后面的郭副帅那里又出了转折,要是运用得好也不失为反败为胜之机! 伍习打定了注意,立即对着仓皇的羯人大声喝喊:“王老贼子已伏诛,尔等速速返身杀敌!城中金银女子,都由尔等自取...”羯人们听到后面这句,立即拉住了战马! 刚才哭爹喊娘的狼狈一扫而空,一个个眼神重新焕发了光泽!金银...女子!这是他们致命的诱惑,也是他们舍生忘死的动力源泉!想到这里,便再度调转马头;却好像听闻小皇帝要跟郭副帅比箭术... “大胆逆贼,尔等已落入我大军重围之中,此时不降更待何时...”左令心中大急,但依旧故作有恃无恐。他恶狠狠地瞪着郭汜,扯起尖细的嗓子警告! “你个阉竖,知趣就给本帅闭上臭嘴!不然待他日,先秦酷刑侍候!”郭汜实在对这个叽叽呱呱的臭青蛙厌恶到了极点;仰头杀机迸然地直视他,沉声暴喝! 左令差点气过背去,他最反感别人说他的口臭!这是他的不许人触碰的禁脔,为此他每天漱口五六次以保洁!左令把眼睛睁得圆滚滚的,呼吸急促上下起伏! 他刚想开口回骂,便被刘协用手止住。他眼眶发红委屈地看向刘协,就像被抢去心爱玩具的孩子一般。刘协嘴角一抽,颇感不适应瞟了他几眼。看着还有两三千人的叛军,刘协心中暗道可能仅靠现在的力量是难以尽全功了,只能等段煨他们赶来... “哼,郭阿多你还不配与朕比弓箭!”刘协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下巴上扬看着天边那如鱼腐般的白云。左令暗暗松了一口气,没有比弓箭就好! 郭汜的箭术他可是多次见识过的,确实非常了得;若对方不是叛军一员的话,他都想去拜师了。还有郭汜使得出神入化,能敲金碎玉的马槊,更是无可匹敌! 虽然他们现在是敌对的,刚才也被对方狠骂;但那并不妨碍左令对郭汜的仰慕之情!不是他看不起刘协,而是他实在难以接受一个没有天赋的小孩,能打败凉州第一将! “哼,好大的口气!”被一个自己曾当众刮巴的小屁孩鄙视,这种气真是难以吞得下!他恨不得死去的老母给他再生一双翅膀,飞上去教训他一顿! “副帅不可中这陈留小王的奸计,且宜尽早撤退!”伍习思前想后,还是觉得退出去或者突袭宣平门为好!虽然不知郭汜能不能听入耳,但为了他自己不受牵累也不得不说! 不过他显然又错了,从郭汜阴沉如水的脸便可想而知!他不说还好,一说立马坚定了郭汜死不后退的心!刚才已经打了他一巴掌了,现在听他的话撤退不是自打脸么? 他郭汜向来爱面子,现在无端端被一个小孩哥落了脸,这个场子必须找回来!他转回头来,对着城头冷哼一声:“哼,黄口小儿!你口口声声言我郭汜不配与你比箭,不知你又有甚绝学可令我甘拜下风?” 刘协看着双眼闪烁着星星怒火的郭汜,心中暗暗好笑!只见他重重地点点头:“可令汝甘拜下风之事车载斗量,汝不过是一会耍些许棍棒的癞蛤蟆!自以为勇不可挡,实则破绽百出!” 看着刘协时不时投来的嘲讽眼神,和讥讽的嘴脸,使郭汜呼吸急促起来!当听到刘协将他比作癞蛤蟆的时候,更是差点气炸了肺! “好胆!”郭汜浑身被气得颤抖起来,咬着牙从嘴角蹦出了两个字!他自跟随董卓起,无论去到何处都受人礼遇。上一个嘲讽他的人,早已成为草中枯骨了! “哈哈,左令,郭副帅是否酷似癞蛤蟆啊?”刘协看着杀气腾腾的郭汜大声憨笑,扯了扯旁边的左令。虽然郭汜是偶像,但刘协才是主子;左令是不会弄错这点的! “额...陛下,难怪奴未见巷道飞过苍蝇...”左令讨好地对着刘协,眼角却时不时瞄着郭汜。谁让你刚才他太嚣张了,这就当还给你! “哈哈哈...”城头上哄笑成了一片,刘协也是堆着笑脸。不过他却时不时望向阙楼,王允被抬走了,不知情况如何他怎么也真笑不出。 不得不说左令这句更毒,郭汜听后竟然摇晃了一下,差点掉落马下!如果说刚才刘协说他是只癞蛤蟆的话,左令的话就是将这个形象刻画下来,而且食物都给描绘出来了! 伍习却皱起眉头沉思起来,小皇帝到底是打甚主意?若说是单单想把郭汜激怒着玩,又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是要拖延时间?对,一定是这样! 虽然他洞悉了这点,但奈何郭汜这个猪脑袋不明白啊!这个只知逞匹夫之勇的呆瓜,跟李大帅差太远了!他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越是明白就越是痛苦! “呀...”城头上的笑声终于使郭汜怒不可歇,挥起马槊用力砸在右侧的宫墙上!只听砰的一声,由土砖块砌成、近尺厚的宫墙,就被砸开了一个一尺见方的口子! 只见坚硬的槊球突近了口子中,而破口上方有一条由槊尖擦划而成的深痕!左令惊呼了起来,人人都说郭汜天生神力,今日一见果如传言非虚! 而刘协只是略感惊讶地一挑眉头,蛮力虽然有用,但也不是什么情况都适合的。粗暴直接可以简单地解决问题,不过却不是任何时候都适合! 明光宫内正给砲机上弦的妇人们,见宫墙忽然间破开了一个洞,都慌起了神!她们虽然敢于放砲砸杀叛军,但并不代表她们不怕叛军杀进来! 陈宫在担架上察看过王允的伤势,发现仅仅擦伤了咽喉上方的悬雍垂,暗暗松了一口气。王允被抬走时依旧昏迷,但呼吸还是顺畅有力的。 这时远处的宫墙突然间被砸破了一个口,他们都齐齐看过去。见到黑糊糊的槊球,还以为郭汜要拆墙了,连忙派人去调集弓箭手... “吱...嚓~”刺耳的蝉鸣从破洞处传了出来,郭汜稍稍用力将马槊给拖了回来,重重地顿在地上。他睁着寒如冰霜的眼神,缓缓看向城头上的刘协! “陈留王,可敢与郭某比试一番?”他一边说,一边摸探向放在马鞍上的长弓!若是刘协在敢说不配跟他比的话,就一箭把他射个对穿!对与这些胆敢羞辱他的人,没剁成肉酱已经是仁德了! “有何不敢!”出乎众人的意料,刘协竟然负手在背傲然地说出了这四个字!左令差点被吓傻了,他急忙偏头看向刘协:“陛下不可...”他还没说完,就给刘协止住了。 和左令一个想法的还有城头上的守军,对于他们来说;郭汜这个人是个危险的存在,应该万箭穿心而不是去跟他单挑!就算单挑也得旗鼓相当,而刘协... 而城下的伍习等人同样诧异地仰头看着刘协,他们没听错吧?才十一岁的小皇帝,竟然要单挑名扬天下的郭副帅?郭汜把嘴张成o形,神色从奸计得逞随即转为啧啧赞叹! 都说刘氏自和帝后再无一有为子孙,不过今日看来这个小皇帝倒是够胆色!不管他是不是真敢和自己单挑,但凭今日这表现的勇气,就足以完胜了他那废物大哥刘辨了... 第62章欲将天桥试古风 “好,既然陈留王如此有气魄,那就自择战地,小臣必定奉陪到底!”郭汜说完,伸伸手长身一揖。他一口一个陈留王叫得欢,一扫刚才的怒火反讥讽地裂着嘴。 刘协并没有在意这些,没有真实力的人整天被前呼后拥照样是个废物;而有实力的人,即使一介草民照样受人尊重!他自己扪心自问算不上很有实力的人,但也绝不是一个废材! “那郭将军就上来吧!”刘协带着深意看着郭汜,笑着说道。左令再度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逗郭汜玩玩,差点把他吓个半死!守军们的目光也齐齐俯视着郭汜,都想看大人物是怎么食言的。 郭汜闻言立即醒悟过来,心中暗暗后悔自己为何没有想到这点?偏偏他环视一眼周围,不单守军们引颈长盼,就连一个个羯人都向自己看过来! 他心中暗骂一句该死,只好硬着头皮向百步外的甬道走去。伍习并没有过去劝他的意思,而是冷眼以旁观者的态度看着眼前的一切。 刘协远远看着郭汜窘迫的样子,解恨地捏捏手指。随后偏头向左手边的甬道看去,却发现竟然有一条天桥通过明光宫!这条木制的天桥只有悬空一丈高,横梁一端嵌入甬道平台处,另一端则搭在宫墙上。 郭汜心一横,骑着战马提着的马槊一人单骑向甬道而去。城头上的守军则是立即张弓引箭,防备叛军们趁机一同涌往那边去!因为刘协只让郭汜上来,并没有让他们都上来! 左令见郭汜并没有胆怯,反而迎难而上了!他佩服之心一闪而过,随即便为刘协担心起来。郭汜既然决定上城,那刘协也是没有退路了! “且慢!”一声稚嫩的声音从城头传来,郭汜立即拖住了战马。他抬头后瞟,得意地翘了翘嘴角,那小屁孩一定是害怕了!不过要是真敢说害怕,他立即就率军攻上去! 刘协并没有感到害怕,反而一阵阵刺激浮在心头!“郭汜,为免旁人说朕欺你,你就在天桥待虐吧!”左令闻言一愣,那不是飞甬吗?怎生成了天桥,不过似乎更恰当... 刘协在众人的目光下,不顾形象地把宽大的袖筒卷到手肘上,大步流星地越过左令向城楼方向而去。他深吸一口气,久违的挑战感仿佛将全身的骨骼筋脉打通了! 他前世虽然是个生意家,但一个被人忽略的身份便是武术爱好者!学习过咏春、跆拳道等国内外拳法,崇拜的人则是叶问和李小龙等仁兄! 来到这个时空后,他特意请张辽高顺二将教他武艺。一方面时想收服他们为己所用,另一方面也可以研究千年前的中华拳法! 不过令他颇感失望的是,这时代的拳法大多以蛮力为主;而样式同样不及剑法和枪法那般多,更不用说和后世相比了。 但他并没有因此而不屑一顾,而是刻意不使用以往的拳法,去虚心地跟他们学习。习百家之所长,这一向是刘协的优点。 唯一欣慰的是,现在这个身躯骨子里也是深藏狂野之性,对于练武并没有抗拒!由于刘协一直以来隐藏得够深,所以身边的一干人等并没有察觉。 听着赤龙剑因走路震动而发出的金属碰击声,刘协只感身上各种枷锁被尽数抛到脑后。但这时偏偏有人打断了他继续超脱,一声呼喊从后面响起: “陛下且慢!”左令一个箭步上前,气喘吁吁地张开双手挡在刘协身前。刘协也知道左令向来忠心,是自己提拔起来的心腹;他也没有呵斥,而是平静地看着他。 从他的双眼中,刘协感受到了他内心的焦急和不安。既害怕自己责罚,也不想自己去冒险;所以目光闪躲犹豫。刘协心中苦笑,要是有别个更好的人选他当然也不想去这个风险! 王越虽然剑术了得,不过属于柔性,对上郭汜一定会吃亏。眼前的左令力气倒是不小,但毕竟不是练武的料;没能将身上的力气巧妙地使但恰好处! “左令,放心吧!你要相信朕,看着朕的眼睛!”刘协已经决定的事,是不会因此而改变的。左令闻言慢慢将头偏回来,试探性地瞄了他一眼。刘协嘴角一抽,随后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颊,眼神坚定道:“真不会有事!” 左令脑袋被拉住,双目不得不与刘协对视着。但随着刘协的口吻以及他目光中闪烁出来的强大自信,不禁使左令原本倔强得近乎执拗的内心动摇起来! ‘他是天子,有上天祖德庇佑,应该没事...’另一个声音又响起:‘即便如此,他也不可能是郭阿多的对手!郭阿多的武艺万里挑一,只有吕布才能与之匹敌!’... 左令挣扎纠结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说出了一句:“陛下若是要去和郭汜对决,就必须先把我放倒!他需要试过刘协的功力到底去到哪个程度,否则绝不允许他去送死! 刘协双眸一眯,这家伙竟然不相信自己?看来从前待他太好了,太久没有责罚过,他都胆子越来越大了!心中隐怒之下,刘协双手用力夹紧了他的后脑勺猛力一拉,右脚弯起膝盖狠狠地撞在他的肚子上! “啊...”左令未来得及反应,就被刘协突然一击而口目皆张、舌头都耷拉了出来!他只感钻心窝的疼痛使他全身无力,身子前倾挨在刘协狭小的肩膀上。 刘协面无表情地一侧身,左令随即倒在地上蜷缩一团。前方本来想劝止守军们,见此状心中一凛,连忙收回脚步目视刘协走过... 就在刘协出人意料地要和西凉第一猛将郭汜较量的时候,一条会动的黑线从洛城门向东而去。杜门大街上冷冷清清,和室外温度形成鲜明对比。 “快,快点!”东城墙靠北的位置,一队新军快速地向前奔走。他们越过了一个个敌楼,踏着夯土城墙向南边走去。这样底楼远远一个地的分布在城墙上,就像长城的烽火台一般。 不过比起烽火台又有所不同,因为它是有人字形的顶盖的。而且像马面墙一样凸出城墙平面,可以从窗眼初射击敌人的背后!这种设计风格被流传了下来,成为华夏特色;北京古城便是由曲折的马面墙组成。 “段将军何在?”为首的一人手提双铁锏,身穿明光甲却留着文人的山羊须。他是北城守将士孙瑞,正拽着一个民夫的衣襟喝问。 他听闻清明门旁的城墙被撞开了一个决口,便立刻让堂弟士孙祥留守,自己则率两千人前来援助。但他赶到这边时,却发现情况远不是自己想象中那般糟糕! 他便打算和段煨一起,杀向喊杀声四起尚在战斗的清明门。“禀...禀将军,段将军已然率军出去追杀叛军了!”这个民夫双股发颤,指着护城河对士孙祥说。 士孙祥顺着他指的方向。果然见大批守军将叛军围在一队,恣意地砍杀着。他立即翻越了堞墙,顺着一把有铁钩的竹梯往下爬。他的手下也是紧随其后,一个个寻找可靠的竹梯下城去... “报将军,一股叛军骑兵从缺口处突入了城内!”一个骑马的斥候从南边奔来,飞身下马对着段煨抱拳道。段煨解决了这里最后一个叛军,正用手帕擦拭着血淋淋的双手。 猛然听闻了斥候的回报,不禁动作为之一滞!转过头来直视着浑身浴血的斥候,严肃道:“嗯?再讲一遍!”刚才他还听说清明门战事顺利,叛军落水者不计其数;怎么转眼间,就被骑兵突入了? “是一支约莫数千人的精锐骑兵,趁乱从瓮墙侧翼冲入了城内,情况不明...”段煨环目圆睁,上下扫视了一阵。见他深情焦急不安,并没有说谎后那种躲闪。 段煨看了看身后的宣平门城瓮,再看看南边远处旗旌飘舞的清明门,心中一阵纠结!他是宣平门的守将,若是因自己贸然前去助战致使宣平门丢失,这就是无功反有过了! 但不去相救,一旦清明门陷落,天子就会被抓住!天子被抓就等于长安失落,他可不觉得李傕这个人会对他这个叛徒心软... 段煨就这样左右观望,久久不能决断,心中莫名火起!他一马鞭一抽在斥候的额头上,对着惨叫的斥候呵斥:“你个阵前小卒,竟敢愚弄本将?来人,将这厮给斩了...” 第63章误趟贼船愧乡人 “啊?将军何故斩我?”斥候探知消息后好不容易飞速赶过来,却不单被抽了一鞭,还将要丢性命!他心中万分不服,既愤恨又紧张地瞪着段煨! 段煨的手下们同样不解地看向他,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个斥候是出生入死的同袍!而且城墙塌陷的事他们也知道,有叛军杀入再正常不过了! 段煨见手下们都没有同意他这个命令的意思,便迟疑了起来。打量着眼前气喘吁吁的斥候,又似乎觉得自己是错了。斥候见段煨开始变面色,便撅起下唇用力挣开了按住他胳膊的兵卒! “放了他吧!”段煨却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认为这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了!他上前拍了拍这个在他看来‘委屈’的斥候的衣襟,还微笑着向对方表示歉意。 这个斥候全程低着头,看起来像受了委屈而气闷的小孩似的!不过的左嘴角却高高撇起,心中满是鄙夷和不屑!他心中完全没有任何感恩戴德,反而觉得段煨柔弱没有主见! 已经喊了出去的军令,竟然片刻又收回来!在令出必行的军伍之中,这岂不是小童儿戏?他在没引人注意下低着头冷笑连连,仿佛段煨要立刻斩了他,方才是真英雄一般! “哼,全部随本将来,去援助清明门!”他相信了斥候的话,立即点齐这里的人马就要杀向南边。就在这时,一声呼喊从后方传来,使他止住了战马。 “忠明兄且慢,士孙瑞来也!”一个身长八尺的汉子从竹梯上下来,提着铁锏边跑边往这边喊。段煨闻言回头,却见士孙瑞带着手下走来。 他一皱浓眉,这个士孙君荣不守好洛城门,跑来这边做甚?虽然心中这样想,但还是挂起笑容问道:“君荣兄为何到此?”该不会是嫌北城太静,到这边凑热闹吧? 果如他所想,士孙瑞一边喘气一边说道:“闻清明门被撞塌一决口,特地率军前来支援!”跑了三五里的城墙,士孙瑞早已嘴唇干裂,取下了腰间的葫芦,猛灌了一大口水酒。 “呵呵,煨也刚想杀奔向南,不若同往?”段煨一边说一边时不时瞟向士孙瑞身后,一个个彪悍的步兵。那些便是传闻箭术娴熟,战斗力百里挑一的禁卫军了吧? “忠明兄开口相邀,瑞岂敢不舍命陪君子?”一揖完,取下铁锏拿在手中,关陇男儿的悍勇之气盖过了往日儒雅。段煨爽朗一笑,回头对着本部喝令:“好,给士孙将军一匹马,一同出发...” “且慢!”就在段煨要拍马向前的时候,士孙瑞却忽然叫住了他。段煨身后牵来战马的的亲兵一阵疑惑,莫非这个仆射将军嫌战马跑得慢,要用步行不成? 段煨同样不解地偏头看向士孙瑞,只见后者举起铁锏一指横跨在护城河上的木桥,瞳孔一缩:“为防我等南去后,宣平门为叛军所趁;何不将此些巨木尽推下河?” 段煨回头一看,幡然醒悟尔后感叹一番!去掉了这些木桥,何止防叛军来攻?还能阻挡突入城中的叛军骑兵退走;到时能不能尽全功,还要依靠这个呢! “没听闻士孙将军的话吗,还愣着做甚?赶紧将此些圆木推在河去,绝了叛军的念想!”手下们暗暗鄙夷地撇撇嘴,心中腹诽不已。他们将一根根巨木推落河中,一时间护城河为之涨水一尺... 这时过来传令的清明门士卒方才姗姗来迟,他们为首一个老远对着段煨二人一抱拳:“陛下口谕,着段煨将军立即派人前来清明门支援!”说完,疑惑地看着士孙瑞。 “士孙仆射为何在此?”这个金吾卫什长认出了士孙瑞,因为他是他们上一任领导。士孙瑞冲他点了点头:“瑞闻东城战急,特来襄助!”什长恍然大悟,掉转马头回返。 虽然很疑惑为何是陛下口谕而不是马日磾的军令,但段煨还是躬身领命。两军近五千人马,浩浩荡荡杀向南边清明门... 东平南乡,这里的民舍远比大道北侧要密集。历史上也曾多次历经火险;奈何这里风水好,不但与长乐宫是纬度齐平,还侧临灞浐!便是如今西安城北,唐代大明宫玄武门一带。 “砸死你个贼子!”一块圆滚滚的石块,从一栋二层小楼的木窗飞过来!将巷道路过的杨奉身旁,一个亲兵打落马下!其他亲兵立即拉弓搭箭,瞄准木窗中一个头发用布带束起来的年轻人! 杨奉重眉一皱,板起冷如秋水般的黑脸。这块石头再偏两寸就砸到他自己身上了,东平乡人是何时变得如此粗野?他记得两年前来长安时,这里的百姓可是谈吐举止宽厚的! “嘿呀,正小子!都说过外头有西凉贼军,赶快关上窗...”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从后面焦急地上前,对着这个年轻人吆喝。但他循着年轻人的视线往下看,立即瞠目结舌起来! 看着院墙旁的巷道上,一队队黑压压的士卒,正杀气腾腾地看向这边来!老头被吓得心跳都几乎要停止,口中不断喃喃着完了!那可是坏事做绝的西凉叛军,摊上了准倒大霉! 年轻人则明显要比老头更淡定,虽然被数十把弓箭瞄准,但依旧面带愤怒!只见他缓缓地说道:“可恶的西凉贼军,在尔等屠戮百姓之时;就未想过有朝一日,尔等也遭人破家绝嗣吗?” 杨奉心中怒火腾腾上升,瞪着他深吸一口气:“给本将砸开此门,把那措大拖下来!”亲兵们感受到了杨奉心中的怒火,争相上前对着木门飞身一脚! “啪!”木门栓被硬踢断成两截,两扇门板反砸在园墙上!但亲兵们见里面的状况立即神情一滞;而二楼窗前的老头见状,则直接晕了过去! 杨奉偏头看见亲兵们非但没有冲进去,反而站在门口发愣!他一夹马腹上前,高高扬起手中的鞭子就要抽打过去!不过他瞄了园子里一眼,便急忙停住了动作! 里面没有摆放着强弩,也没有陷阵营士卒在张弓搭箭,而是一群难民!对,这些难民一个个骨瘦如柴,正睁浑圆的双眼惊恐地看着外面! 他们之中有无家可归的孩童,也有嗷嗷待哺的婴儿;衣衫褴褛的妇女还有双目浑浊的老叟,不一而足!约莫一百多人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只为躲避不必要的灾厄! 年轻人见此方才后悔不迭,他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时竟然忘却了这一遭!他的面色数变,刚才视死如归的慷慨已然不见踪影,转为央求地看向叛军! 一个老叟虽然被吓得面如死灰,但还是双股颤颤地走上前,扑通地跪在地上!杨奉的视线越过了他,落在后面的一大群睁着凸出的大眼睛,瘦得像皮包骨一样的小男孩,心中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 “大将军,求你施舍仁心,放过我等此些流离之人吧!上苍必定会念大将军之德,他日飞黄腾达!”老叟佝偻着背,匍匐在地上。颚骨高隆而脸颊深深陷进去的老脸,因说话而拉动着。 小孩子们虽然没有一同出来哀求,但求生欲还是使他们慌张地看着门外。这与杨奉小时候因关中大旱而流离陈仓,一家老少遇到的土匪时一样的状况! 他原本的愤怒消失不见,从心底里萌生起恻隐之心。他立即飞身下马,越过亲兵上前将老叟搀扶起来:“老丈不必惊慌,奉亦是左冯翊新丰人,手下也并非那西凉蛮兵!” 他本来就是散军之中的一个校尉,因李傕赏识而被提拔一路军将。只有周围的亲兵是他的原班人马,其余的都是加入叛军队伍后编进来的。 真正的西凉军全部都是骑兵,而他和王子服、董承率领的步兵则都是关中军。他们也和贾诩一样对于西凉军的残暴看不过眼,但在高官厚禄的刺激下不得不暂时忘却罢了! 今日见此状况,又如何忍心做出亲者痛仇者快之事?老叟听他说话的口音果然和自己差不多,便放下了惊恐。不过他随即又拉着杨奉的手,双眼警惕地扫视着远方。 “将军啊,董贼的蛮兵就要杀过来了!你就无需理会我等老弱,快快带上部下离开此地吧!”他甚至急得推搡了杨奉几下,像长辈对侄子一样半劝半赶。 杨奉的黑脸微红,幸好这个老叟并不知道自己这些人就是叛军的一员!要不然的话,他都不知怎么下台好!不过为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杨奉还是决定先走人为妙! 第64章汉有张公律如山 他对着老叟点点头,随后回头对亲兵令道:“把粮食都拿出来!”亲兵们闻令立即将马袋里的肉干锅盔等干粮取下来,一个亲兵边跑边接过一个个马袋。 楼上的年轻人见杨奉竟然没有心生歹意,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这些不是叛军吗?可他们所穿的黑色盔甲,和盔上黑缨;完全跟守军的穿戴不同! 不过若是叛军,怎可能会大发善心?他可是亲眼见过渭南附近的乡亭,那个惨状简直就是人间炼狱!难道叛军之中也要好人么?好吧,只能这样来解释了! 杨奉指着亲兵捧在怀里的一大堆干粮袋,对着老叟说道:“老丈关怀之情,小子也无甚好物报答,唯有将此点干粮相赠,望老丈万万莫要退却!” 这个时代可没有烟这种精神食品,饥荒时赠送粮食已经是很厚重的礼物了。老叟连忙摊手推辞:“不可不可,将军还要助朝廷铲除蛮兵!我等老弱无补国计社稷,还是留下作行军充饥吧!” 旁边亲兵闻言看着杨奉的侧脸,内心却想他听了这老叟的话!他们每天分配的粮食并不多,大多是自己出去‘义借’来的。 而中军分下来粮食则杂碎到了不能吃的地步,还掺杂了各种肉的干块!有次他们一个弟兄从麻袋里取出一块肉干,没留意看便塞入嘴去;结果满嘴苦涩,吐出来发现竟然是黑糊糊的女流之地! 这种以人肉作为军粮的行径,真是让杨奉等人大开眼界!不过他们每次收军粮的时候,都会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甄别出来,偷偷拿去埋掉。 “老丈不必推辞,那些个小子必定许久未饱食了!且拿去分予他们吧,我等有弓箭刀枪还怕猎不到野味?”杨奉看着小孩子们蠢蠢欲动的眼神,冲他们做了个鬼脸,然后笑着对老叟说道。 亲兵的深情稍带失落,但见还有如此多饿着肚子的小孩,也不好意思说什么。老叟回头瞟了一眼,孩子们立即向他投来热切的眼光!他苦笑一声,只好对杨奉拱拱手。 “既然如此,小老儿恭敬不如从命了!”老叟接过亲兵怀里的几十个干粮袋子,千谢万恩化作一个点头!杨奉慷慨地挺直身姿,虽然他也饿得肚子闹腾,但心中却比打了胜仗还欢畅。 那个被砸倒了亲兵,此刻正捂着不断渗血的后脑勺。本来因为杨奉为他出气而暗暗感动;但现在见他根本就把自己的事忘却了,心中开始不满起来。 看着老叟一拐一拐地将干粮捧远,还有小孩子的欢呼声。杨奉满足地一挥手:“走!”他说完,自己先三步并两地飞身上马。当他们刚要催马而去时,二楼再度传来年轻人的声音: “将军且慢!”年轻人在窗前探出右手,向楼下不远处呼喊。杨奉等人听到后分分回头,却见刚才骂他们那个臭小子;非但没有趁机躲起来,还走出来呼喊! 杨奉重眉一皱,他都不想追究此事了,难道这小子还想咄咄逼人?若真将他杨奉激怒,这次绝对要拖他下来教训一通!楼上的年轻人见刚才还和和气气的杨奉,霎时间杀气腾腾,不仅浑身不自在! “小...小子方才鲁莽,不识将军高义,还望将军勿怪...”说到这里年轻人顿了一顿,恭恭敬敬地远远对杨奉长身一揖!但他看着窗台的双眼,却明显闪烁着不安。 杨奉仰头远远见他这幅恭谦的模样,倒也没了怒火。只见他咧咧嘴:“无甚,些许小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说完,颇带欣赏地点点头。 被砸倒的亲兵刚刚爬上马,猛然听闻杨奉居然没有把自己当一回事,忽然间怒火中烧!自己为他出生入死这么多年,他竟然当人情茅坑叶一般说送就送! “小子法正,尚未请教将军高姓大名!”这正是历史上把刘备引入蜀地的法正法孝直,不过此是他才十来岁没有表字。他在老家眉县,如今出门游学。 杨奉也不介意被人知道,他拱手回了一礼:“不敢当,我乃新丰杨奉是也!”说完,未得法正回答,便催马匆匆地绝尘而去!法正苦笑一声,心中暗赞大丈夫当如是! 不过那个倒霉亲兵却回头,目光冰冷如刀一般狠狠剐了小法正一眼。随后再怨毒地盯着杨奉的背影,暗暗咬牙!法正冷不丁打了个激灵,随即记下他的面容... 东平乡另一边的张公庙,西汉典律名臣张汤的黄杨木雕像,栩栩如生地伫立在大堂中。张汤是汉武帝时的御史大夫、廷尉;“见之故纵”这个典故便是出自他的事迹。 即是说无论是官还是民,看见有人触犯汉律不举报的,就以纵容犯罪来责罚!而且执法极其冷酷严厉,连雄才大略的汉武帝都时常击掌慨叹!并且对其宠信有加,比丞相还恩遇。 在张汤担任廷尉期间,武帝一朝的官员上至丞相公孙弘、下至乡县小吏,无不在这个崇尚峻法的张阎王面前颤颤兢兢!贪官污吏收受些许贿赂,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一时间官场风气为之为一肃,贪渎之事几至绝迹!不过向来得罪人多的,必然不得好死;他最终被长史朱买臣诬陷而自杀。不过后来在他家中搜出的,竟然全是赏赐和俸禄,而没有一文是贪墨所得! 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谁曾为他们办过好事的都会给记着。张廷尉虽然被后代士人斥为酷吏,但老百姓依旧为这个锄倒无数贪官的铁面御史建庙立碑! 但在数百年后的今日,一群没来得及内迁的老百姓们,正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般躲在张公庙内。大门外面时不时闪过一阵阵黑影,和传来甲士走过的声音。 几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在摆放着水果的长案前,不断对着雕像叩拜。而张汤公则瞪着圆滚滚的双眼目视前方,黑面朱唇头戴进贤冠;左手握着腰间半出鞘的宝剑,右手则拿着一卷刻有‘法经’二字的竹简。 台阶下面老弱妇孺跪成一片,虔诚地祈求着张公的在天之灵庇佑他们。但就在这时,一尘不染的张公像底座的石块里,却突然爬出一条通体朱红的双头蛇! “啊...”正前方的老头被吓得目瞪口呆,随即哭喊着猛磕头!朱赤者血光,笃信鬼神的时代;如此不祥之物出现在神庙,则是天意! 后面的妇孺们不知究里,连忙抬起头向前看。见一条双头红蛇正盘踞在角落,长长的蛇身鳞片不断翻腾,两只头上下摇晃着吐出红信子! 小孩子们倒抽一口冷气,飞快地扑到母亲身上哭泣。妇人们也脸色煞白,急忙看向最上方背向她们的的老者。那是她们的族长,擅长卜卦和算命。 此刻他再度正将两枚扁铜钱放在手心,双手合拢指骨凸起。只见他闭上眼睛口中喃喃有词,双手捧着铜钱举过头顶轻摇。金属碰击声不断从他双手中传出,忽然他重眉一皱,用力将手中的铜钱拍在案上! “啪!”他缓缓睁开眼睛,但开到一半便绝望地重新闭上,两点泪珠从眼角流出。旁边的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头见状,连忙紧张地看着他的侧脸问道:“兄长,如何?” 老者没有回答,而且摇了摇头,痛苦地用手掌抚着额头。而后面老头就没有他那般淡定了,连续三卦皆凶;他们都不禁捶胸顿足自叹苦命! 妇女们得知厄运就将降临,都不知所措地抱着自己的孩子失声痛哭!虽然正午的太阳光折射着大堂一片光明,但她们头上却始终愁云惨淡! 第65章难违天意求存嗣 “勿要再哭了,再不将孩子们藏好,一切都晚了...”老者出奇的冷静,抬头看着张公像似有所悟;嘴唇轻启说出了这句话。 妇女们听到了这句话,立即如醍醐灌顶!一个个站起来,四处在庙中搜寻地方。但奈何这间庙四面都是空荡荡的厅巷,并没有一处可以容纳数十个孩子藏身的! “磕铛...”一声轻微的声音从墙根角传来,那条红色的蛇突然离开了墙角,重新钻回石块里去。这声音细微到几乎无法听闻,但却被老者捕捉到了! 若是如其他硬实的石地板,不可能爬过一条一两斤重的蛇便发这样的响声!证明那块石板下面,并不是实地,而是有空隙的!他深吸一口气借助案台站了起来,走到墙角。 忽然发现石板和旁边用黏土粘起来的不同,这块石板居然没有没有粘土沾边,缝隙全是泥尘!他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将手指扣进了缝隙中。 “咙...”他双手一用力,竟然将两尺见方的石板夹了起来!旁边的泥尘哗啦啦地流了下去,一个黑漆漆的坑洞出现在他眼前。 老头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着坑洞,连忙站起身走了过来。他们低头一看,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老头将案台上的灯笼点燃拿了过来,探到里面去。 这似乎是一个,能通往外面的地道!老头将灯笼往下再探,竟然发现有条石阶梯通向下方。这个老头用拐杖试探地捅了捅,确定硬实后慢慢将脚踩了下去。 老者并没有阻止他,而是皱起眉头沉思。年岁比他略小的老头,在众人紧张的目光中缓缓拾级而下。这时里面的森寒之气一涌而上,使得大堂内如同开了冷气一般。 妇人们也不再寻找,纷纷带着自己的孩子围了上来。他们都是来自灞水以东的一个村落,此前因为逃避叛军而西来长安。 这些孩子的父亲、她们的丈夫留下来断后,但后来却是音信全无。她们赶到到东平乡时,长安城已经因为战争将来临而关闭了城门。 就在今天早上,她们刚想离开时,叛军又突然杀到!万般无奈下,只好躲进了这个张汤公的庙里,祈求心系万民的官老爷庇护。 “是暗室!”老头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众人皆精神一振!妇孺们连忙再度跪下来磕头,感谢这个显灵的张神仙!唯有老者一人没被惊喜冲晕了头脑,他冷静下来扫视一眼四周的地板。 “可有通风口?”他看着忽明忽暗的石阶级,明亮如洪钟般的声音传到了暗室里。若暗室内没有通风口,这么多人下到里面去,只会被憋死。 “额...无!”但老头的回答显然令他失望了,暗室四面果然没有通风口!也就是说,人躲在暗室,这块掩盖的石板必须留出一条足够大的空隙! 而案台以内的地面本身就比别处高一级;要是再露条空隙的话,不如直接等死算了。老者慢慢走回案台前,凝视着威风凛凛的雕像;片刻后,缓缓开口道: “三卦皆凶乃是天意,而暗室无道亦印证于斯...”老者还没说完,妇女们便哭成一团!她们方才二三十岁,可不愿意以凄惨的方式死去! 老者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长叹了一口气:“让孩子们入去吧,小儿肺狭,留些许缝便不至于窒息!”几个老头都沉默了下来,求生乃是本能;不过在这种抉择面前可不会选错。 他们都是黄土埋到下巴的人了,死去只是迟早的事,何不保存后人?妇女们则更加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的孩子藏起来,听闻老者的话连忙孩子们带到暗室入口去... “你说甚?再说一遍!”东平乡直通清明门的大道上,李傕骑在战马背,正大声地喝问着外甥胡封!后面大批随主帅暂退的叛军,连忙停下了脚步。 胡封汗流满额,低着头看着反射阳光而刺眼的地面,沉声答道:“郭副帅自率五千羯人精骑,擅自从决口杀入城中!”他非常不看好这个冒险的举动。这边刚下令撤军,这边又独自冲回去;他从未见过有人这样用兵的! 不过李傕虽然是他舅舅,但发起脾气来可不会管这些。记得去年他父亲,也就是胡封的外公;因为斥骂他为国贼卖命,而被恼羞成怒的他一脚踹断了腰骨! 事后胡封本以为董卓会因此,而对舅舅李傕产生成见。但结果却是董卓更加信任李傕,说他的忠心超越了孝心,乃是众将楷模! 果然,李傕的想法却与他恰恰相反!在李应就要挑拨离间的时候,他忽然开口道:“好,做得好!命李蒙再带三千骑去支援,务必让他拿下清明门!” 李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连忙疑惑道:“可是大帅,郭阿多他未请示你便私自行动!应该抓回来,重重惩罚以正军纪...” “啪!”他还没说完,就被堂兄李傕一马鞭抽在脸颊上,鲜血从嘴角溢出!李傕环视一眼手下将校,瞪着他道:“李应胡说八道,今起降为兵卒!” “大帅(兄长)...”李桓个胡封急忙抬头看着李傕,想要为李应求情。李傕瞪了他们一眼:“本帅之意已决,任何人不得多言...” 杨定和张济和散军头领们心中暗暗赞叹,一扫刚才受挫的怨念,再度从心底认同李傕这个大帅。只有李应低头捂着脸颊,对郭汜的怨恨平增了几分!对,是郭汜而不是李傕... 在他们不远处的二层小楼上,举着手弩的高顺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李傕就是虚伪,明明心中也是愤懑,却偏要装作胸襟广阔的样子! 他实在因恶心而看不下去了,闭上左眼将准头对正李傕盔与甲只见的脖颈!“咔!”一支强劲的弩箭飞出了弩匣,带着尖锐的破空声飞向大道! 围成一团的众人大惊失色,就是李傕也想不到有人敢在这里放冷箭!出了名的拦截高手张济耳朵一动,仿佛发出了雷达一般将空中的弩箭的锁定! “叮!”手中的铁枪飞快地斜向前方捅出,弩箭刚刚好撞再枪头上!强劲的弩箭,被弹飞而改变的轨迹!高顺见一击不中,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暗道可惜! 不过他没有再放出第二箭的意思,背起了手弩立即跑到楼后,从窗户一跃跳到围墙上。高顺的弩箭可把李傕吓得不轻,从他因恼羞成怒而涨红的脸便可见一斑! 若不是张济眼疾手快,还真有可能将猝不及防的他射死当场了!其他将校也是一脸愤慨,他们对于这种放冷箭的行为最是厌恶和不屑了! “哼,去给本帅挨家挨户的搜!必须把这群臭虫全部捏死,一个也不要留下!”李傕对于这些连番让他吃亏的陷阵营憎恶到了极点,没有暴跳如雷已经很冷静了! 将校们不敢去触碰他的霉头,连忙带着自己的部下分头行动。一时间踹门声、惨叫声和喊杀声响遍了整个东平乡... “娘,我不想进去,里面黑!”张公庙内一个只有六七岁的小男孩,紧紧抱着母亲的双腿。妇女神色中闪过一丝不舍,但随意摸着他的后脑勺:“傻仔,你爹不是教过你吗?怕黑不是男子汉!乖啦,一阵子就好了...” 一个个小孩在他们母亲连哄带骗下,走下了暗室之中。他们被安排蹲坐好后,提着灯笼的老头刚向走上来,却被老者阻止住。 “老二,你且一同在下面吧!记住,万万不可让孩儿们出来!”老头花白的头颅露出地平线,双目闪烁着泪光:“大哥...”老者狠狠瞪了他一眼,他连忙叹了一口气回到下面。 这时一个约莫二十余岁,脑袋硕大但又目光滞呆的小伙子从后面拽了拽老者的衣角。老者回头一看,这正是他的幺子;不过自幼因发热而智障。 “爹...爹,我也...也要进...进去玩!”小伙子唇齿不清地喃喃着,说完还大声傻笑起来。老者眨了眨深沉的眼眸,颇带慈爱地看着他唯一还存的儿子。 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不知什么时候比自己还高大了!随即伤感地长叹一口气:“傻哥,里边不好玩,还是随父亲坐在这吧!”这个傻哥万分不情愿,但却对上了自家老子严厉的目光,急忙低下头 “族长...”后面的老头和妇人,连忙开口想要劝老者,却被他用眼神止住。只见老者目光烔烔地看着众人,一指傻哥:“他一口气可抵五个小子,如何能让他下去?” 虽然老者心中也万分不情愿,但为了更多的孩子们能活下来,自己绝后又如何?就在众人想继续说的时候,院子前的大门被猛烈拍打... 第66章难违天意求存嗣(中) “你是否感觉手脚更有力,而且凭空飞起?”叛军俯视着李蒙残酷狰狞的大脸,心中的惊骇到了极点!不断在暗暗自问他会不会杀自己,而张公又会不会提供庇护? “砰”李蒙右手用力一甩,将这个倒霉蛋直接抛飞了五步远,重重落在地上!灰尘高高扬起,妇女中响起的一阵尖叫声,夹杂着叛卒的惨叫传入李蒙的耳里。 但他并没有就此收手的意思,只见他缓缓走近那个叛卒,将掉到地上的长戟捡起。“嘶~嘶~”红蛇不断翻张着身上的鳞片,信子也仿佛感受到杀气般快速地探出! 一直闭上眼睛的老者摇了摇头,依旧如老僧入定般端坐着。但他身后的老头就没有他那般淡定了,好不容易冒险挣来的面子被人无情地拍碎,使他气不打一处来! “贼子,竟敢在神堂前打斗,就不怕张公降罪么?”他梗着脖子,花白的胡子随着呼吸急促而上下乱颤!李蒙没有回答,将长戟握着手中揉捏。 一时间气愤开始压抑起来,针落地可闻!但这氛围不多时便被李蒙打破,只见他眯起了双眼,死死盯着老头身后的木像看。 “嗖...砰!”李蒙在老头恐慌的神色中,将手中的长戟,像抛矛一样掷向堂内!一丈长的铁戟在空中划过一条不算完美的弧线,钉在了木雕喉咙处! “啊...”叛卒和妇女、老头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插在雕像上的长戟!疯了疯了,他一定是疯了;居然对神灵大不敬,就不怕死后拔舌削骨? “噗!”盘绕在案台脚下的红蛇,竟然瞬间化成为一滩浓血!老者的心跳突然间如同撞鹿一般,扑通扑通地跳动!完了完了,这劫逃不过了... “二叔公,娘亲她们怎么了?”狭隘沉闷的暗室里,一个小男孩拽了拽老头的左手,瞪着好奇的大眼睛问道。本应天真无邪的年纪,在他脸上却完全看不出稚嫩之气。 老头差点如实说了出来,忽然醒悟一咬牙对他说道:“没事的,是神灵将降临!你们这些小鬼头,不方便见仙;明白了吗?”他说完,和蔼地轻抚着他的小头。 看着一个个单纯的孩子点头,老头不禁暗暗脸红。但由于室内光线昏暗,并没有被看出。他抬头将视线看向石台阶,那因缝隙映入的光线而发出淡淡的幽光。 他连忙再度拾级而上,这时刚好听见上面传来惊呼,而下面的小孩跟不安地骚动起来!他咬咬牙,伸出手指轻轻地将顶住石板的小石子推开,石板立即盖了下来! 老头暗暗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发出多大的响声。虽然这个地下室因为没有空隙而昏暗了下来,但外面的声音也没有再传入来了!他已经知道了孩子们的母亲的命运,不过这些不是小鬼能接受得了的! 他现在唯一的职责,就是保证这些后代们的安全;甚至为此不惜牺牲掉这幅老骨头!他随后呵呵地笑一声打破了压抑的气氛,笑着说道:“来,二叔公今天给你等讲讲晋文公姬重耳之故事,想听否?” 这个时代讲历史故事,乃是老少咸宜的事。尤其是小孩子,在九年义务教育没有出现时,大多数靠老人讲这些来开蒙。所以一听到老头要讲故事,都兴高采烈起来:“好!”... “哼,狗屁的张公!”李蒙对木雕之人嗤之以鼻,完全没有丝毫的敬畏之心!他一脚踹在刚才那个叛卒身上,指着一个个西凉兵破口大骂:“雷楼某才是西凉守护神,你等乱拜神不怕遭天谴?” 西凉兵们被训得脸红耳赤,随即在李蒙的喝令下转过身来。刚才说话那个老头不知力气从何而来,竟然跳上了案台把长戟给拔了下来! 只见他回过头如同打鸣公鸡一般,皱巴巴的老脸因发怒而一片通红!将长戟反过来,用力向远处的李蒙掷了回去:“狗贼看戟!”那长戟因受力而再度飞出去,但无论是速度还是准头都没有刚才那般出众! 李蒙在妇人们惊诧的目光中一侧身,连看都不看就一手把飞来的长戟握在手中!他因另一只手上传来的疼痛而愤恼异常,暴喝一声:“不知死活!”右手直接将长戟重新掷过去! “哎...”老者猛然睁开眼睛,仰头对着上面的老头呼喊!但他刚开口,老头身体便被反过来的长戟尾洞穿,尖锐的戟尖就横在老者的头顶! 老头双手捧着刺入腹中的戟杆,嘴巴撑得老大;但只发出了嗬嗬的声音!随后目光黯淡了下来,重重地倒在地上,扬起了高高的灰尘.. 老者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堂弟倒在血泊中,心中悲愤之意油然而生!只见他站了起来,转身目光炯炯道:“西贼竟敢在张公庙滥杀无辜,我等与他们拼了!” 他说完,一扫往日的文雅软弱,抄起地上的莆团和几个老头一起冲上去!李蒙见状眉头一挑,双目阴鸷地半眯起来:“杀,把此些碍事的老头通通杀光,女的留下!”他说完,挺起长戟也迎了过去! 妇人们由于有所顾虑,并没有像老头们那样豁出去!她们一时看向墙角,一时看着后面的叛军;竟然不知所措!不过她们之中也不全是有孩子的,也有那么几个年轻的还没有孩子! “杀啊!”叛军们在李蒙的警告下,不得不嗷嗷叫地冲向前!一时间本该安静祥和的神庙,忽然变得嘈杂而血腥起来;但挺立百多年的张公,依旧不为所动! “噗!”长长的戟尖瞬间刺进了老者的心窝,但他仍然愤恨地用力将莆团扔向李蒙!李蒙目光冷峻地躲过了莆团,随即握紧长戟的手不断将戟杆扭动! “啊...”老者顿时感到五脏六腑都仿佛被卷起翻滚,强烈的疼痛使他张开嘴却叫不出声来!温热的红色液体随着长戟转动而流洒在地上,生命在慢慢的流逝... 但李蒙显然不够过瘾,他忽然面容狰狞地大笑,双手握着长戟由扭动转为画弧一般的搅动!“啊...”老者就快要闭上眼的时候,又被痛楚刺激而睁大眼睛惨叫起来! 这时一个没有孩子的年轻妇女冲上前来,想用发簪扎在李蒙的脖颈上!但她在离对方还有三寸之距时,却被对方一手抓住了头发! 而且还没有当她是女人,另一个手也放开了长戟,拳头直接挥起来就是一通猛砸!可怜的妇女尚不过二十,便被嗜血成性而且野蛮的李蒙打得头骨碎裂面容尽陷而死! 旁边准备袭击李蒙的老头,见此惨状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但就在这一愣神的功夫,就被两个赤手空拳的西凉兵扑倒!他们一人拉着老头的身体,一人拉着他的头颅,硬生生把他拖断掉... 不一会功夫,几个老头子和两个妇女便被叛军用最惨烈的方式终结了性命!肠肠肚肚洒了一地,令人见之欲呕!仅剩的妇人们早已被吓到躲在到神像周围,既惊恐又绝望,哀求地看着面带残酷冷笑的叛军们! 经过这一轮肆杀,他们已经把这里是神庙的事给忘了!一个个回归了本性,双目赤红地扑了上去!一干妇女最终没能逃过魔掌,但在被玷污和杀死时,都没有发出一丝叫声! 因为不远处的石板下面就是暗室,里面有她们的孩子。 “唬哈哈...”李蒙咬断了最后一个妇女的脖子,如响尾蛇一般阴毒的双眼环视四周。忽然一阵洪亮的笑声在木像背后响起,刚刚作恶完的西凉兵听闻后登时毛骨悚然... 第67章难违天意求存嗣(下) 这一短促的笑声回荡在不算宽敞的庙中,经久不息!连向来只信奉雷楼某的李蒙,也不禁心跳加速起来。西凉兵一下子从狂热中被打回怯懦的本性。他们看着一片黑红的地面,猛然觉得这是多么的血腥残忍! 他们不顾地面红流尚温热,纷纷屈膝从新向案台后的张公像跪了下来!乞求宽宏大量的张公,饶恕他们所犯下那些不可饶恕的罪行!一阵冷风从李蒙后背的门口吹了进来,使庙中平添了几分阴森。 “啊哈哈哈...”又一阵笑声传来,吓得那些还站着的西凉兵们;腿肚子都颤抖了下来!而跪着的就更加了,直接一个不稳扑在地上。胆子稍大点的,也是冷汗盈额! 只有李蒙忽然间目光一冷,横下心来提着长戟,小心翼翼地向木像走去。他脚步轻快地越过一个个睁着死鱼眼一般的手下,终于走到了刚才老者跪着的莆团旁。 看着一步外一直没凝结,也没有变黑的红液,他的手心微微出汗。这是刚才那条红蛇化成的,表皮已经不知所踪;唯有留下的一滩如胶似漆的红液,浊而不结。 李蒙犹豫了一阵,还是迈过了这滩东西。突然一个向他冲了过来,硬是把他撞翻在地!他捂着发痛的锁骨,看清了面片之人。 这是一个高近九尺的年轻小伙,硕大的头颅光秃秃的,一双环眼因充血而变红!这个小伙正是老者的儿子傻哥,他刚才亲眼自己的老子被杀,吓得躲了起来!但内心的悲愤,还是促使他为父报仇! “还我父命!”这大概是他烧坏脑以后,说过最通顺的一句话!只见他愤怒的扑上去,坐在李蒙的上身!李蒙被他这个大胖子一压,差点透不过气来。就在这一刹那,一只肉乎乎的拳头用力砸在他的脑门! “啪!”李蒙只感到一阵眩晕,双眼还是死死瞪着傻哥!后者完全没有理会他如刀般的目光,扬扬手又是一拳。李蒙想挣扎着起来,但却被压着不能动弹。他想伸手将傻哥推倒,但又被眼疾手快的傻哥用力死死摁住双手! “啊...”傻哥一手摁住他,一手挥起来又是一拳!被怒火灌注的右手,把李蒙的眼角都打成一片红黑!他一边暴揍,口中还不忘喃喃着还父命! 西凉兵反应了过来,见一个傻大个正坐在李蒙身上,像打死狗一般猛砸!他们深吸一口冷气,急忙爬起来拿着长戟一涌而上!“滚...”两个西凉兵上前想将傻哥拖开,却被他用拳头一人赏了一个口令红包! 李蒙早已因恼羞成怒而气急败坏,偏着头咬牙切齿:“杀了杀了,把他杀了!”西凉兵们闻言一凛,举起长戟齐齐捅了过去。傻哥用急忙想举手拨开,却被李蒙反抓住了双手! “噗噗...”十来支长戟洞穿了傻哥宽大的身体,背后露出一条条戟尖。远远看去,仿佛化身了剑背龙。傻哥动作一停滞,鲜红之液从口中流落李蒙的身上,目光开始涣散起来... “轰!”离神庙不远处的一间屋子的大门被踹开,一队叛军冲进来就是挽弓乱射!来不及逃走的五六个陷阵营士卒,被密集的乱箭当场射成了刺猬! 随着李傕下达的绝地大扫除的命令下,叛军们不再与陷阵营周旋了!惨痛的教训使他们刻骨铭心,他们直接逐间逐间民舍排查,一旦发现有汉军立即杀死! 陷阵营士卒们的伤亡开始上升起来,而对上叛军也远远没有刚才那般骄人的战绩了!他们开始转为被动,甚至被包围剿杀! “还剩多少弟兄?”高顺坐在东平乡靠北的一间民房里,亲兵给他包扎着左肩上的箭创!这只河东猛虎在刚才的行动中,虽然击杀了一个百夫长,但却被流矢射中个肩膀! “将军,大概还剩一半!”亲兵苦笑着回答高顺的话,时不时为自己脚上的伤而抽冷气!他也不知道到底还有多少弟兄活着,剩下一半也是最好的猜测了! “唉,撤了吧!再如此打下去,顺就当真成独丁将军了!”亲兵们就怕高顺不肯走,现在听高顺决定撤退,立即暗暗松了绷紧心弦!不是说他们怕死,是他们不想无谓牺牲! 亲兵们随即兵分多路,前去通知散落在何处的同袍。终于在半个时辰后,高顺带领着还剩一千二百人的陷阵营;和数千跟随逃命的的百姓,含恨退往宣平门... “知~了...”太阳在吵杂的蝉鸣中,已经过了半空,但依旧用它近三十度的高温炽烤着大地!这时幸好,有一块巨大的白云将太阳盖过。似乎还被地面上的肃杀之气所吸引,停留在长安城上空,丝毫没有退去的意思! 而地面上时不时刮来一阵阵三五级的东风,将城墙上的旗旌吹得猎猎作响!在清明门城楼侧边的一条木质天桥上,一高大一矮小两个身影在两边对峙着! 他们正是刘协和郭汜二人,而不远处的城墙上下,叛军和守军两拨人马边啃干粮一边看向这边!双方加起来近万人,看着己方的领导者决战,这场景极其壮观! 刘协此时自己脱掉了碍事的黑色龙袍,搭在那取自终南山的木干做成的横栏上。双目紧紧盯着郭汜硕大的头颅,余光却再四处打量着这栋古朴的木桥。 这座天桥只有一米五宽,上面的遮阳顶盖呈人字形;中间一条巨木作为梁脊。而下方直径一尺的浑圆木柱,两边远远一根作为支撑。 桥面则是用一块块半寸厚、一掌宽的木板铺成,每块板之间又留下半寸空隙。通过空隙便可以看到一条条只有三几寸粗的横梁,将桥板托在半空。 “咔啪!”郭汜瞪着铜铃大的眼睛,弯着腰背肩肌高高隆起,像一头斗牛一般!他将粗大的双臂斜斜横出,用力一捏拳头,指骨发出一阵阵松骨节声。 刘协身穿黑色内常服,矫小的身板双脚迈开一尺宽。虽然无论是身高重量和力气他都不占优势,但他并没有因此而临阵退缩,而是勇敢地与之对视! “天子,你是打不过郭某的!听郭某一句,安安心心做个安乐皇帝吧!”郭汜上唇撅起,既傲慢又带着挑衅!哼,汉家天子,不过是掌上玩物罢了! 刘协并没有顺着他的话,而是冷冷道:“‘太狮’一事,是你所为?”说完,双目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庞!刘协身上积储起来的杀气开始慢慢释放,小手握成坚硬的拳头! 郭汜不屑地撇撇嘴,又假装仰头回忆一阵间,随后猛然用拳头一击手掌:“不错,此事确实是我所为!不过此等小事,若非提醒真记不起!” 刘协心中的怒火升腾,呼吸越加急促!他凭借记忆,得知了去年发生的一桩事!是发生在北第的怪事,当时有人上报朝廷,说有上百妇女集体产下人狮! 而所谓的人狮,就是人生下那如同西域狮子一样是怪物!但朝廷派人去查看的时候,这上百妇女已经死亡了!而且腹部明显动过到刀,怪物也是她们硬硬‘生’出来的! 结果第二天,立即就有暗中倒向董卓的文武官集体上表。他们要求刘协加晋董卓为太师,位在天下万官之上! 刘协当时第一反应就是此事必定是董卓致使的,心中憎恨到了极点又不得不应允!此后每每想起这些不瞑目的尸体,都会感到浑身颤悚! 郭汜非但没有畏惧,反而更加得意地回忆:“当时郭某带着一干手下,连夜将这些虏来的女子生切其腹!又将狗崽塞进里面,趁她们未死透便帮手生下人狮!哈哈哈...” 刘协怒火冲天,咬着牙根嘣出一句:“你是人否?”他想起了王允偷偷告诉他的话,那些妇女其实只有十二三岁!不过破裂的女流,使人无法辨别是否处身! “哈哈哈...”郭汜仰头大笑,随即冲刘协高高扬起下巴:“不怕与你说,你不知的还有许多许多!我等一路过来,所杀贱民已经无法计数!还生啖骨肉婴脑,将滚水从喉咙灌进去...” 第68章猎猎旗旌决风云 刘协怒不可歇,伸出修长的手指直指他的鼻子:“董卓在时,还不至于每乡必屠!”根据记忆,刘协当时和董卓共坐龙辇西迁。 当进入关中之后,董卓一改在洛阳一带的作风,并没有下令劫掠屠城!就是在长安之后,也是只对于不敬他的人狠下黑手;比如袁家人等!这大概是因为,篡朝夺权的狼子野心膨胀。 直到他被杀死时,所杀之人也不及在洛阳时的四分一!而眼前这个贼子,竟然过尤恐不及!并且毫无忏悔之心,真是该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 “你又错矣,是每亭必屠,见双脚走路者吾必杀之...”郭汜也伸出大手,笑容狰狞地用手指一根根地如数家珍!仿佛他们杀的不是人,而是牛猪羊一般... “陛下,这贼厮交给奴来对付吧!”不知何时左令从城墙上冲了过来,一边说一边向桥上另一边的郭汜扑过去!从他血红的双眼里,完全看不出丝毫崇拜! “哎...”刘协刚想阻止,左令已经越过自己冲了过去!郭汜也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屈起手指握成拳头!只见他一弯腰躲过了左令的强力一冲拳,用右手一拳打在左令的胃部! “啊!呕...”左令眼睛瞪得如同牛马一般,脸色由涨红瞬间转为灰白!早上吃下的残余全部吐了出来,张开口已经痛得叫不出声来,重重倒在地上! 守军们一片惊呼,没想到郭汜的拳峰如此强劲!难怪一上来就把马槊扔到了一边,直接赤手空拳了!羯人们则是欢呼声响彻城墙,敲击着武器为郭汜喝彩! 刘协看着倒在地上的左令,心头一阵悔恨!恨刚才用力太轻,没有让他在上面好好躺上半个时辰!最亲密的人被打翻,使他心中的愤怒到达了顶点! 火烧洛阳、捏造人狮,打耳光、屠杀无辜...一桩桩罪行浮现上刘协的脑海!但他立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愤怒只会蒙蔽双眼,这样必败无异! “吪吪吪...”刘协取下了腰带上的双截棍,双手交换地挥舞起来!几下之后,另一端夹在了右腋;神色冷峻地伸出左手,示意让郭汜来攻! “哼,雕虫小技!待我将你抓住,便绑在北阙楼;让你亲眼见识长安是如何化作火海!还有贱民,一个个烹杀...”郭汜粗犷的黑脸纹路起伏,仿佛露出獠牙的凶兽!由于刚才王方和刘协的战斗在城楼附近,瓮城的阻挡使他并没有看见! 刘协就是冲着这一点,才够胆赌上一把的!为了那段悲惨的历史不再重演,为了自己的宏图霸业;当然他还有后手... “嗨!”郭汜重重一脚踏在桥板上,拳风带着木裂声呼啸而来,直扑刘协的小脸!刘协神情一凛,并没有硬接的意思!在郭汜得意的眼神中,快速地侧身躲了过去! 郭汜一拳竟然打空,心中震惊莫名!刚才那箭矢都能射穿他的通天冠,现在他怎么就能躲过去?他双目精光暴射,随即收回拳头一横扫! “啪!”硬邦邦的拳头将木柱打烂了一小块,木屑纷飞中刘协再度弹跳着躲开!郭汜心中微怒,抬起右脚踹向走到后背的刘协! “砰!”支撑横栏的小木柱,被猛力一脚踹成两段掉了下去!而刘协却在他的脚袭来最后一瞬间,颇带嘲讽地跳到左边去! 郭汜连击数招皆打空,心中恼羞成怒,猛然转身旋转着抓向刘协的衣襟!刘协试探出了他的虚实,便在这次没有躲避!而是用右手抓住他的手臂,借力推向侧边! “扑通!”郭汜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扑了个狗吃屎!守军们用力拍打着矮墙,纷纷为刘协叫好!而羯人们则有意无意地把头偏到一边,当没看到。 “呀啊...”郭汜不顾一脸土灰愤怒地站了起来,踏着桥板一跃而起!他双脚上下交叉,最终用右脚勾向刘协的下巴! 刘协第一想法是一个旋风腿踢在他的腰背,把他飞下天桥底!但这个念头一闪而逝,他这个身体的脚只有两尺余,根本够不着郭汜! 他只好再度侧身躲闪,但郭汜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一扭身姿猛抓向他的头发!刘协心中凛然,终于用力一挥双截棍,砸在他的狗爪上! “啪!”的一声,郭汜瞪大血红的双眼,半跪在地痛苦地摁着手指!十指痛归心,双截棍猛力一击直接把他两根手指骨给打断掉,由不得他不像杀猪一般! 刘协并没有鲁莽地上前进攻,而且扎稳马步将双截棍我在手中!被惹怒的野兽是最具攻击性的,郭汜这种大水牛更是不言而喻! 一旁蜷缩着的左令似乎也感觉到了危机感,想开口提醒刘协却是张口无声!守军大呼过瘾,想不到只有十岁出头的小天子,会如此一鸣惊人! “呀!”果然不出刘协所料,郭汜怒发冲冠地拔起了一块桥板!他用尽力气抡了过来,仿佛要将刘协置之死地!左令忘记了腹中疼痛,张大嘴巴嘶哑地叫了两声! 一直躲在城墙角落,方才那个箭箭中眉心的弓箭手,此时正眯起眼睛。他快速取下弓箭,瞄准郭汜那硕大的头颅!只要刘协情况危急,他就立刻把箭放出去!当然,刘协交待过要慎重... 刘协看着郭汜越是进攻猛烈,就越是要冷静应对!他挑了一个破绽,右手参桥左脚扫在他的左脚上!“呼!”桥板带着尖厉的板风从刘协的头上扫过,使他的长发凤舞起来! “扑通!”郭汜不但没有打中刘协,反而一个下盘不稳直倒在桥上!由于鼻子首先着地,顿时间鼻孔中红液狂喷,洒在下面巷道的石板上! “四两拨千斤啊!”刚刚走上阙楼的荀攸,前一刻还在为刘协担忧,下一刻便心中赞不绝口!陈宫看着桥上矮小的刘协,竟然三番两次令健硕的郭汜吃亏,也是大开眼界! “原来身材悬殊的单挑,还可以如此来打!四两拨千斤,公达真乃妙言!”陈宫啧啧摇头慨叹!荀攸嘴角一抽,这形容也是来自刘协的;他随即对于刘协认识又加深了一个层次... “庶出子,别太过分了!”郭汜心中的羞恼愤懑已然不能用文字形容了,他爬起来大手一抹!将沾满猩红热液的手放在唇边,伸出舌头舔了舔! 随即双脚迈开一步,双手也折肘握拳举在两侧脑门子一尺处!全身发力将上衣挣裂长一条条碎步,八块古铜色的腹肌若隐若现,肱二头肌和肩肌暴凸! “嗨!”他这次没有再急躁,而且稳步上前,试探性地一拳挥向刘协!刘协一偏头,握着双截棍另一端的左手猛然一松,棍棒便弹了出去! “啪!”这一端的棍柄,不偏不倚地弹在郭汜此前被石头砸中的右眼窝中!只听一声惨叫,他双手捂着面目不能言语!眼泪水顺着指缝中溢出,滴在桥板上! “此棍为朕那些惨死的子民打的!”刘协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趁此机会右手用力一甩!双截棍重重地砸在郭汜的天灵盖上,身子猛然前倾!郭汜第一时间不是还击,而是伸手捂着头顶! “此棍为你父母打的!”刘协冷冷的声音再度响起。血液从郭汜蓬乱的头发中冒出,然后从掌中外渗流落脸颊上!他向前走了两步,用力甩了甩硕大的头颅!刘协没有因此而得意忘形,而是更加警惕起来。 郭汜猛然转过身来,双目喷火般穿透浓烈的杀气,落在刘协的小脸上!被一个黄口小儿打得灰头土脸,即使放他走也没脸见人!想到这里,他也豁出去了! 郭汜像杀人一般的眼神,牛皮靴的双脚一小步一小步靠近刘协。而双手紧握着拳头,仿佛随时都能给对手致命一击!刘协看着郭汜这个样子,不禁想起了一个胆小鬼去点鞭炮的情形! 第69章猎猎旗旌决风云(下) “克死老母的贱种,看老子不好好教训你一番!”郭汜的声音虽小,但还是传到了刘协耳里。刘协听闻这句,来自前身的愤怒充斥满心房,不泄不快! 郭汜标准的一步一尺,双目死死盯着刘协慢慢走近。而下面的羯兵们则屏住了呼吸,心脏则像敲快小鼓一般。仿佛上面和刘协对垒的不是郭汜,而是他们自己! 守军们也是汗流满额,一些是是热的,一些是冷的。郭汜这个贼子已经不再急躁,天子还能如刚才那般轻松应付吗?要知道那家伙能拽牛尾逆行,挨上他一拳非死即伤! “吪!”当他离刘协还有三尺远时,刘协一挥双截棍佯攻,郭汜急忙闪躲!他在连番的快速打击下,已经变成了神经质!刘协嘴角露出冷酷的笑,一棍砸在他的嘴巴上! “这是给你乱说话的惩罚!”刘协这一用力,硬是把对方的门牙给打断!他前身由于从来没见过母亲王美人,加上长大了听到一些真相后,便把母亲当作心中的禁脔! “嗨!”郭汜不顾嘴角漂红,硬是一爪抓向刘协的脖子!刘协连忙后仰躲避,但喉结的位置还是被抓破了皮!他心中压抑着的愤怒释放了一点出来,摇着牙根一脚踹在郭汜的肚子! 郭汜却狡黠一笑,一把抓住了刘协的小腿!刘协心中暗叫不好,对方已经抱住用力一甩!左令目眦欲裂,挣扎着撑起来又重重地倒在原地! 刘协的束起来的长发在空中飘舞,惊骇之余握紧双截棍挥向郭汜的脖子!另一端刚好绕了一圈,他借力腰身上弯,左手抓住了双截棍! 就在弓箭手准备放箭的时候,“啪”的一声传来!木横栏一下子断裂开一个两尺宽的口子,两人先后掉了下桥去!引起城上城下两军一同惊呼,荀攸和陈宫二人直接二话不说直奔向天桥头! 刘协的空中看着在上方倒抽冷气的郭汜,目光带着阴冷愤恨!本该是刘协撞断的横栏,在他灵机一动下变成郭汜双脚撞断!不过在坠落时他在下,郭汜在上! 郭汜用力掐住刘协的双肋骨,将他死死固定在身下!虽然他刚才受的伤还在隐隐作痛,不过将对手杀死的兴奋使他疯狂得忘却了!刘协全身冷汗淋漓,要是他先着地在被郭汜一压,必死无疑! “咔!”就在刘协绝望的时候,桥柱末端一根长出的风栌仿佛冥冥中注定一般,刚好扣住了刘协的常服背!刘协只感后背被扯了下,随即因这一阻力使得二人上下之序颠倒! 郭汜掐住刘协的手因为颠倒而滑脱,带着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飞快地下坠!而刘协面朝下,落了一尺后被吊在六七尺高的半空中!双脚和头受重力向下,背脊弯成倒u形。 “砰!”郭汜背后首先实现硬着陆,随后全身重重地砸在冰冷冷的石板上!耳朵嗡嗡作响,一阵眩晕袭来使他闭上眼睛。刘协在半空中摇来摇去,却是不敢动弹;眼睁睁地看着像死去一般郭汜。 “万岁!陛下万岁...”城头上爆发了惊天动地的呼喊声,把城墙下的羯人吓得心惊胆裂!他们惊恐万状地看向不远处的天桥,心中一片惶惶:东方的汉人皇帝,果然不可小视! 左令本来提上到嗓子眼的心,听到呼喊声顿时松了下来,长舒一口气瘫在了桥上。刘协嘴角一朕抽搐抽,心中完全没有战胜一个不算对手的对手的喜悦! 小心翼翼地偏头,没好气地看向城楼上欢呼的守军。叫个毛啊叫,还不快过来把朕放下去?这时荀攸恰好从桥上走过来,在转角的一刹那见刘协二人掉了下去,当场吓得面无血色! 但见刘协在半空被扣住了,方才长松一口气!郭汜的死活他可不管,刘协可是对他有着知遇之恩的。他三步并两越过左令,上前伏下来,一把抱住了刘协的双腋。 陈宫也飞快地走了过来,二人合力下把不算重的刘协拉了起来!刘协躺在桥上喘着粗气,冲荀攸二人点点头。不过他随即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快,把郭汜抓起来!” 荀攸猛然醒觉,站起来对着城头大喊:“尔等还不速速将此獠生擒,更待何时?”城头上的守军听闻后,立即停止了呼喊。一个靠近甬道的百夫长,立即带着自己的手下冲下去! 伍习也被荀攸这一喊,给无意间提醒了!他连忙以命令的口吻,对羯人喝令:“快,从速把郭副帅抬将回来!”不过羯人们不屑地把头拧到一边去,他们才不会去搭救一个废物! 伍习又气又急,大骂两声只好亲自率军前去救郭汜!那个躲起来的弓箭手刚想收起弓箭,却见一队叛军冲上来,立刻又拉紧了弓弦! 城头上士气高涨的守军,动作轻快地从甬道下来,一同合力将昏迷的郭汜来一个五花大绑!伍习可不想成为丧家之犬,他立即咆哮:“放开副帅,否则格杀勿论!”... “嗖!”就在他距离守军还有十来步时,一支羽箭越过天桥顶,把他头盔上的黑缨射断!伍习惊骇莫名,立即拉住了战马!后面的手下猝不及防,一同撞了上了。 刘协根本没有把这个小脚色放在心上,站起来向左令走去。这个家伙昏沉沉如同死猪一般,阵阵凉风将他脖颈上的的长发吹得胡乱飘舞。 “左令,起身吧;朕已然帮你报去那一拳之仇了!”刘协蹲在他的身前,伸出小手拍了拍他的圆脸。但这厮依旧没有反应,只是上身不断上下起伏,证明还有生命体征。 刘协随后翻开了他捂着肚子饿右手,顿时大吃一惊!他的衣襟破开一个洞,黑红的五点一拳印出奇醒目!刘协呼吸开始急促,小手再度握成了硬邦邦的拳头! “穿朕军令,将贼首郭汜当场枭首!”颤抖的声音,震动了整栋天桥。在刘协看来,没有将郭汜此獠千刀万剐,已经是仁德备降了! “陛下不可!”陈宫听闻后心头一惊,抢在荀攸之前说了出口!但随即对上刘协凌厉的目光,和那上过战场才有的杀气不断弥漫开来! “为何不可?”刘协紧咬牙关,四个字从齿缝蹦出。那郭汜坏事恶事做绝,方才也差点就要把自己给杀了;如今又见他竟然下如此狠手!他倒要看看,陈宫有甚不杀理由! 这时一队队从城墙下来的守军,已经走上了天桥。决战已经结束,他们若再不下来保护刘协,就是玩忽职守了!他们听到刘协的吼声,刚想行动又听闻一人出来劝止,连忙齐齐看向这边。 陈宫刚想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来,却被一旁的荀攸撞了一下。后者上前一步,躬身对着怒火中烧的刘协大声道:“陛下,陈公台之说臣不敢苟同!” 陈宫闻言一怔,不解地看着荀攸的后背。这家伙葫芦里卖什么药?难道郭汜不该死吗?刘协眉头一挑,将视线移到皮肤白皙的荀攸脸上:“哦?荀卿此言何意?” 荀攸冲刘协微微一笑,随即用眼角瞥向后方的守军,又大声地说道:“正如陛下先前所言,郭汜此獠所作所为天怒人怨!臣以为枭首惩罚过轻,不足以惊醒世人!” 刘协也慢慢冷静下来,跟着他的话头问道:“那依爱卿之见,当如何处置?”说完,再度将目光落在左令煞白的脸上。这是他来到这时代一路共历生气的人,还多次救过他;自己又怎能不为他出一口恶气? 荀攸黑亮的双眸闪烁着睿智的光芒:“陛下若不嫌攸愚钝,且交给攸来处置!既可给受害百姓交待,又能令陛下满意!”刘协想了想,还是点点头。 荀攸立即转过身来,意味深长地看了陈宫一眼,然后带着一队手下走下天桥。陈宫方才醒悟过来,心中暗暗佩服!所谓谋不与众,荀公达之才我真不如也! 第70章桀骜西胡不足驯 伍习见郭汜被守军抬走,再度一夹马腹上前欲追赶!但一支羽箭再度飞来,尖锐的破空声响刺得他耳膜发痛!他第一时间是挥起武器抵挡,但见羽箭速度过快,便打算躲避! 不过终究晚了一步,强劲的羽箭射中了他的左臂,当场把他推落马下!城头上再次爆发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弓箭手也是兴奋地一拳砸在矮墙上! 刘协稍稍瞥一眼,便指挥人手过来。交带他们把左令抬回未央宫,命御医立即为他诊治。随后才擦拭一下自己的喉咙,发现刚才还在发热的血液已经干硬了... 羯人之中一个首领,远远看见这里的二号人物伍习也被射翻下马,便不屑地撇撇嘴。他随即将武器尽数丢弃在地,就连心爱的金匕首也一样。 “叮铃铛锒...”金属落地声不断从羯人中传来,守军和郭汜的亲兵的目光,齐齐聚焦在他们身上。这些羯人怎么了,刚才还斗志昂扬;怎么如今就丢盔弃甲了? 一个身着白色布衣,鼻尖高隆而眼窝深陷的胡人,慢慢催马上前去。刘协在桥上被守军簇拥在中间,目光冷冷地看向这些个来自西域的白色人种。 他对于白人向来不感兴趣,前世今生都是。他们自恃身材好大而桀骜不驯,不遵王化!脑子里永远都是那种弱肉强食、吃净抹干。 一千多年后,便是这些白人用鸦片腐蚀中华,将一条条不平等条约加诸其身!在百多年后,同样使黄河以北广大的土地上的汉人几乎绝迹! 只见这个看似首领模样的人一跃下马,将右手放在锁骨下,左手掌竖举在面前一尺处。这是西域袄教(拜火教)的礼仪,是对最尊敬的人使用的。 只见他时不时指天,叽里呱啦地用教语说了一通。刘协愣是没听明白,而旁边的守军却是大感新奇。最后羯人中奔来一个年轻人,替这个首领翻译: “阿胡拉玛兹达主神,对东方大汉皇帝陛下表示最诚挚的敬意!愿你敞开博大的胸怀,包容琐罗亚斯德教的虔诚信徒,和他们所犯下的所有错误...” “放屁!”守军们没有等刘协开口,就粗暴地打断了这个羯人的话。刘协却是感到一阵不可思议,没想到波斯的拜火教,它的信徒这么快就传到中国了! 羯人首领毫不介怀地扬扬下巴,他相信汉人皇帝最终是不敢把他们怎么样的。虽然他方才下令过一个不留,但如今高尚的主神膜拜者已经投降了。 按照东方人的儒家思想,杀俘杀降乃是不仁之事。作为只比至高无上的阿胡拉玛兹达主神地位稍低一级的天子,更是要靠仁孝明德的名声来巩固地位! 刘协没有出声,而是偏头看向一边的陈宫。作为领导者,就要有领导的风范。刚才那不过是无奈之举,若是有吕布在,他必定不会亲自出马。 事必躬亲是行不通的,没见猪哥亮死以后,蜀国便立刻青黄不接国力衰退吗?况且天子是不能有过错的,要避免不出错;就只有少做甚至不做事。当然了,我们的刘协大帝不可能是个游手好闲的人。 陈宫向来有辨事之才,他见刘协向他看来,当即就明白该怎么做了。他深吸一口气,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这次可不能出篓子。 “大胆胡蛮!尔等不过猃狁之韩卢耳,天朝垂怜尔等方才划上党一隅供其牧之!其后非但不知恩思报,反屡传妖道蛊惑人心。今又背信弃义,妄杀我无辜汉民;行上胁君主下戮万民之事,油烹鼎煮尚不足以惩...” 刘协啧啧称赞,才学满腹的人就是不一样,出口成章!文人骂起来不带脏字,就把祖宗都数落了一遍。 你们的祖宗不过是匈奴的一条有狗罢了,匈奴南附之后朝廷可怜你们,才给你们一个狗窝!这句话所指有物、入目三分!守军们虽然不明其意,但‘猃狁’‘韩卢’还是知道的。 只有刚刚回来的荀攸,远远看着羯人首领那不以为耻的脸,眉头一皱。方才这些胡蛮的话虽然过分,但也表示愿意投降了。现在陈宫虽然骂得精彩,但那终究只是解一时之气罢了! 他们投降了,何况还是来自西域的胡人!这就意味着杀不得了,至少眼下不能。否则的话,中原那些诸侯可就有另立天子的理由了。 而天下文士七分山东(崤山以东),士族们可不会去对一个好杀的天子有好感的。没有那些官宦世家的支持,刘协是不要想回归洛阳统御天下了... “杀绝羯胡!”郭汜的亲兵因没能救回郭汜,本来就怨愤盈腔。现在羯人竟然公开抛弃他们,转而投奔朝廷,怎能让他们不怒火冲天? 他们虽然只有百来人,但自以为的理直气壮还是使他们扑上去铲除这些叛徒!他们在一个百夫长的带领下,嗷嗷叫地反冲回去。 羯人首领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冷笑,抬起手向前一挥!羯兵回归了本色,用贵孀语大喊:“辗碎他们的灵魂,摧毁他们的肉体...” 两波不对称的叛军撞在一起,羯人们凶残的本性终于暴露在守军和刘协等人的眼前!只见他们以五人为一队,遇到郭汜的亲兵便立刻挥刀劈过去! 一个亲兵寡不敌众被劈断了右手,当他刚想惨叫的时候;四五把刀齐齐劈砍而来,将他当场斩杀!你要是以为这样了事,那就大错特错了。 羯兵们依旧挥起大刀,将本就破烂的身躯狂劈,直到劈成肉碎为止!仿佛这个亲兵是杀将他们全家的仇人,而不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 数以千计的羯兵,将这百来人围在了中间。撕心裂肺的惨叫声时不时在巷道回荡,不过两刻钟便不再有声音出。 羯人们开始向两边散开去,郭汜的亲兵和战马所在的地方,被一层三五寸厚的肉沫覆盖!红色的液体在城墙根形成一泊泊血潭,羯兵们的盔甲也变成了黑红色。 城头上的守军被这惨烈的场景所震撼,一个个禁不住倒抽一口冷气!刚才还活生生的叛军,转眼便被另一拨叛军剁成了肉酱!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也对这些异样的怪物感到恐惧。 刘协瞳孔一缩,双眼寒光闪烁。刚才听到王允的话,他还半信半疑。但如今他信了,这些心肠歹毒的蛮夷,没什么恶事是他们干不出的。 这时那个羯人首领再度走了出来,他嫌弃他瞟了一眼地上的肉泥。随即捂着鼻子上前目光如刀一般,剐在前方躺在地上的伍习身上。 伍习早已见识过羯胡的凶残,但没想到砍起自己人来一样不含糊!他被吓得不顾被射杀的危险,爬起来冲向天桥:“陛下,罪臣愿意归降...” 他刚刚走前几步,便被一涌而上的守军摁倒在地。看着一名什长挥起手中的佩剑,就要向他砍来!他登时一扫往日的狐假虎威,被吓得屁滚尿流! 刘协通过天桥的空隙处,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不过随即又觉得,此人可能还有一些用处!他便开口对着下方喊道:“且将他绑起来,押下去!” 守军们早已从心底里拥戴和认可刘协,听闻命令后立即轰然应诺!伍习虽然被绑成了粽子一般,但却没有因此而气恼;反而得偿所愿一般磕头谢恩! 看着伍习被守军扛起来托走,羯人首领并没有去追的意思。而是抬头看向天桥,自信满满地等待着刘协的反应。羯人战斗力如此强悍,他相信小天子身边的将领不会不动心! 眼下他们的精兵强将并不多,有主神的信徒襄助,必定能重归洛阳!自己也不求什么名标史册,但求将漠北封给羯族便好了... 第71章桀骜西胡不足驯(二) 荀攸看着刘协的侧脸,见他双眼杀机迸发;立即凑近小声规劝道:“陛下切莫冲动,此些胡蛮虽凶残狠辣,但也并非一无是处!况且,杀俘不仁! 虽然他也想刘协下令,立即杀绝这些残暴成性的畜生!不过理智在告诉他,要辅助刘协重归洛阳君临中原,就不能不阻止这种事发生! “朕可曾受降?”刘协目视着荀攸,斩钉截铁地说道。从这些亲兵的下场,让刘协联想到了叛军一路过境,百姓们的惨状。这使刘协必杀他们之心,更加坚定! 荀攸闻言张口结舌,心中上十条自认为最好阻止的理由,在刘协这一句话前不堪一击!对啊,他们要向皇帝投降,也得皇帝接受啊! 皇帝一旦不接受,也可以是个歼灭他们最好的理由!不过任何看似天衣无缝的事物,在有心人面前同样是不堪一击的!看似理由充足,实则也可以说是欲盖弥彰! “陛下才思敏捷,臣远不及也!此正乃窦文候征疏勒,有所降有所不降!”说完,眨着精明的双目,颇带深意地看着刘协的小脸。 这是百多年前的事了,班超的老上司窦固窦孟孙为西域都护。有一年疏勒(今喀什)王纠集葱岭(帕米尔高原)以西的大月氏,欲反叛汉廷。 结果窦固从龟兹出,一个月后大破诸国联军。对于罪魁祸首的疏勒军,窦固则坚决不接受投降。一千五百疏勒军连同王室全部格杀,从此再度使西域全境尽数回归到汉皇朝的版图中。 刘协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感概万千。这才是真正的王佐之才啊,得知自己的心思后,立即就给自己找了个堂堂正正的理由! 刘协看着羯人首领跋扈的嘴脸,沉吟道:“既然如此,爱卿且速速返回明光宫!待喊杀声起,立马放石砲!”荀攸闻言立即严肃地挺直腰身,像武将一样行了一个抱拳军礼。 他刚想向刚才来的路回去,走了两步却被刘协叫住:“且慢,王老爱卿可有大碍?”他刚才一事接着一事,根本无暇顾及到王允的伤势。如今猛然想起,便立即对着荀攸的背影问道。 荀攸慢慢回过头来,恭谨地一揖道:“陛下有所询问,攸岂敢隐瞒?王司徒其实只是咽喉处稍受创、齿门崩断,本也无甚大恙。不过司徒年事已高,受此惊吓...”他说到这里,便顿了下没有再说。 刘协点点头表示领会,随着脸颊上的肌肉一阵绷紧。荀攸暗暗叹了一口气,便转身继续往明光宫而去。身后传来刘协低沉的喝令声:“众将校听令!立即回归到城头,待朕令一下便对此些胡蛮发起进攻!” 一众站在刘协不远处的百夫长,听到命令后立即一抱拳,小跑往城头去。刘协看向站在一边的一名金吾卫,取出了一面金牌: “速去转告马太尉,让他命人带兵从后方杀过来!”看着他们远去,便深吸一口气将杀机压下。视线顺着巷道越过羯兵,向高耸的宣平门城楼看去。 这时不远的决口处似乎有人影闪动,他立即眯起眼睛将视线移到那里。见那晃动的人影似乎还穿着盔甲,而且还是拿着长戟的步兵! 他微微吃了一惊,怎么还有叛军?现在麻烦了,墙头草一般的羯人肯定又会倒回去!城头上那些人在干嘛,怎么都光顾着看戏?城防呢?警报呢? “唉”刘协一脸不爽地叹了一口气,新兵就是新兵,真会坑人!同在天桥上的其他守军,则没有留意到远处。他们还定睛看向羯人,时不时为那滩烂肉而惊悚! 一阵阵夹杂着浓烈血腥味的凉风,吹得他们掩鼻遮目。虽然刚刚也经历了残酷的大战,但视觉感的远远没有如今这般震撼。 羯人首领上下打量着桥上站着的刘协,怎么看也不觉得他能完胜了郭汜。哼,大概是有主神大批虔诚信徒在此,使得他也有幸沐浴了主神散播的运气。 但他见刘协这小子迟迟没有答复,不由心生烦闷!这些汉人就是爱墨墨迹迹,还要美其名曰君子不重则不威!比起匈奴人的直爽,这个劣等民族差得太远了! 这时又见刘协双眼目视远方,不禁循着向后望去。后面的羯兵不敢无礼地阻挡他的视野,纷纷退到两边去。刘协急忙将视线收回,心中暗道糟糕! 果然,羯人首领瞳孔一缩,蓝汪汪的双眼精光暴射!他也看见了那些在决口徘徊的士兵,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这些必定是李傕派来增援的步兵,怪不得汉人皇帝看得双眼发直! 他不禁怀疑,刚才的投诚是不是太草率了?不过这个念头随即一闪而逝;说过投降又如何,没有对阿胡拉玛兹达主神发誓过的诺言,都是一句空话罢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金吾卫百长飞速地走到天桥上,躬身对着刘协耳语了几句。刘协顿时松了一口气,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向羯人首领。 羯人首领自以为想明白后随即回头,既得意又嘲讽地看向刘协:“东卑小王,本穆贝德(教区教主)奉劝你皈依琐罗亚斯德圣教!成为阿胡拉玛兹主神门外,一个虔诚的东方穆护(低级信众)!” 他那带着鱼尾纹的三角眼,被因说话而上推的脸肉挤成一条线。而那眼缝里的眼睛,投出全是轻蔑和鄙夷的目光。在他眼里,东方人就是没有信仰的低等种族! 桥上的金吾卫听闻立即勃然变色,一个什长跳脚大骂了回去。城头上正在搬箭矢的守军也是恨得咬牙切齿,这些卑鄙的胡蛮!前一刻还摇尾乞降,下一刻就侮辱陛下了! 陈宫刚刚骂到口干方才停止,不过一阵间这个可恶的西胡便反口骂天子了!这翻脸比翻书还快,他差点气过背去。 相比起这些原先就期望羯人投降,又因为他们言语过分而生气的人;刘协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接纳他们,所以即使被骂被贬低一样神色自若。 因为待会,这些大言不惭的跳梁小丑就将灰飞烟灭了。想到这里,刘协看向他们的眼神只有怜悯。死到临头,尤不自知。 羯人首领全程看着天桥,陈宫和其他小兵们的反应他没有丝毫在意。唯一感到诧异的是,这个小儿皇帝竟然没有气氛;甚至还微笑地看着自己!他不禁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素来爱面子的汉人,被讥讽怎会不怒? 这时后面的族人中出现一阵骚动,他皱着稀疏的双眉回头一看。刚才他以为的援军其实根本不是什么李傕派来的,为首一骑马之人他还见过;正是段煨! 他浑身一颤,急忙转回头又对天桥大声呼喊:“皇帝陛下,我等愿意归附您的帐下...”他一扫刚才的倨傲,低声下气到了乞求的地步! 刘协把头别到一边去,没空搭理这些连小丑都不如的蛮夷。“放!”他伸出右手高高举起,随即向前一挥!城头上早已等待的鼓手,看见后立即用力敲打着牛皮鼓。 “咚咚咚...”一声声雄浑的鼓声传来城下,羯人首领的心都几乎要跳了出来!段煨一马当先,听闻鼓声后更是兴奋异常!猛抽马鞭,将后面士孙瑞等人甩开了一段距离! “杀啊...”从决口涌过来守军,首先爆发了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他们一路奔袭过来,就是为了捡这里的死鸡!如今见敌人被困巷道,哪能不士气高涨? 原本守在决口处的新军,也因为有援军到来而底气大壮!他们也不甘落伍,紧随着段煨和士孙瑞麾下兵卒,一起杀了进来! 第72章桀骜西胡不足驯(三) “嗖嗖嗖!”城头上的守军们以逸待劳,当然比远道而来的段煨军要占优势!他们挽弓搭箭,瞄准宫墙一边的羯人! 一波箭雨密集打击,猝不及防之下的羯人倒下一大片!羯人首领又气又急,指着天桥用蹩脚的汉语破口大骂! 方才射中伍习那个弓箭手,实在对这个臭蟑螂一般的人物厌恶到了极点!他取出一支羽箭,搭在硬弓上。双眼眯起来先是瞄准他的额头,但想了想还是瞄准了他的右肩。 “嗖!”一声短促的破空声响起,羯人首领只见眼角寒光一闪!一支从左上方城墙射来的羽箭,以目力无法追踪的速度飞过来! “啊...”突然臂膀处穿来一阵钻心窝的痛,他急忙捂着血流如注的左肩!箭头竟然从他的后肩骨下方穿出,在太阳下光彩夺目。 桥上的金吾卫解气地一拳击在横拦上,甚至有的遗憾没有一箭把他杀死!刘协则主要看着城墙一侧的羯兵,那个小丑的生死他才不关心。 “嗖嗖嗖!”又一波箭雨袭来,原本就成一片的羯兵,更是被大批量地钉死在宫墙边。段煨看着数十步外的叛军不断被射杀,急得红了眼睛! 他们好不容易赶过来,可不能空着手回去啊!他随即偏头看向城墙边那群羯兵,双眼露出盯墙猎物的光芒!别人可以不捞到,他已经必须拿下哪怕一个人头! 士孙瑞骑着战马在后边,远远看着‘一马当先’的段煨,暗暗叹息。他没有急忙追上去的意思,而是放缓速度和他手下步兵一起前进。 而段煨的手下则只有他的亲信拍马追了上去,其他人则紧紧跟随着士孙瑞。仿佛他们的老大是士孙瑞,段煨只是个打头阵的苦逼角色... 羯兵们本就因为城头上的汉人,背信弃义地放箭射杀他们的族人而恼火!昂然回首发现后面的段煨冲过来,立即同仇敌忾起来! 他们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调转马头和段煨对冲!睁着赤红的双眼,就像恶狼锁定这个落单的猎物一般!城头上的守军一时拿他没办法,但这个汉将他们可不会放过! “摧毁他的肉体...”段煨刚刚冲到二十步外,便见这些叛军没有像宣平门那些一般心惊胆战!反而嗷嗷叫地冲过来,挥舞着匈奴特有的弯刀! 看着他们的嗜血的眼神,段煨不自觉地暗暗心惊起来。他不由得回头看一眼,愤恼地发现出了十来个亲信以外,那帮兔崽子竟然没有跟上! 心中大骂一句该死,发誓待会一定要让他们好看!不过这时调转马头已经不现实了,因为前方样貌迥异的叛军已经杀到了十步内! 他咬咬牙,只好挥舞起长枪独自对付这些不知死活的叛军了!而他身后三四十步外的亲信,同样恨透了那帮子同袍!见段煨身临陷境,立即加速拍打战马! “嗨,叛贼受死!”段煨一抖枪尖,一接战便轻而易举地挑翻了右边两个羯兵!而左边一个羯兵则直接站在马镫上,长着身子用弯刀砍向段煨! 段煨趁收枪之势,用枪尾撞在他的脑门上!圆柱形的枪尾受力,直接捅入了脑颅一寸!霎时间红白之物从里面涌出来,段煨厌恶地一拳砸翻了他! 这一耽搁下,又有四个羯兵不顾生死地扑上来!段煨双手握着湿漉漉的枪杆,用力向前一扫!右边两个羯兵被开膛破肚,而左边两个也直接被砸翻下马! 天桥上的刘协看着段煨虽然杀得不亦乐乎,但越来越多的羯兵已经渐渐将他围在了中间!而段煨只管着厮杀前面,根本没留意自己的退路被断... “一二三,放...”一阵迥异于军汉的声音在明光宫的平地上响起。附近的知了立刻停顿了吵杂的喧哗,紧接着木头碰撞声回荡在空地上。 “砰砰砰!”原来是妇女们调整好方位后,再度用石锤砸下了扳机!只听震耳欲聋的声音响起,一块块砲石越过宫墙飞了出去! 城墙边正向段煨围过去的羯兵,听闻声音猛然抬头看。但他们的神情立即从嗜血转为惊悚,随即目瞪口呆地看着铺天盖地的砲石砸在他们的头! “啊啊...”本来就重达二十斤的砲石,在引力下坠加重,瞬间增加到五六石斤!只听砰的一声,羯人们的头颅就像西瓜掉地一般,红白四溅! “咻咻...”战马同样不例外,不断有被砸伤的战马四处乱窜!骑在上面的羯人急忙努力安抚,但也逃不过被掀翻在地的命运! 仅仅一波数十块砲石,就完成了上百人马的伤亡!比起对面被弩箭弓箭射死的族人,他们的死法要惨烈得多!不过比起刚才的郭汜亲兵,又有所不如。 族人们的惨状没有令其他羯人留下过多的怜悯,有更多的则是兔死狐悲之心!他们也豁出去了,奋不顾身地向不远处的段煨围上去! 可怜的段煨虽然左右不断挑扫捅砸,但顷刻之间也被围上里外三重!看着一个个不畏生死的蓝眼怪扑上来,段煨生平今天第一次感到心惊肉跳! “啊...”在稍微一愣神的功夫,他便被后面偷袭的羯兵砍了两刀后背!他勃然大怒,单手握着粘腻腻的枪尾反扫过去! “噼啪!”后面一个扑上的羯兵被猛力一击打中脑门,随即被推动着撞向旁边的族人!两人的脑袋受力撞在了一起,目光涣散惊恐地倒在地上... 段煨的亲信终于赶了上来,他们挥舞着马刀冲了去想帮段煨解围。但却被不断涌过来的羯兵,以同样的方式围在中间!为首的一个亲信愤怒劈飞了一个羯兵的头颅,但随即被三五个羯兵齐齐用弯刀劈成肉碎! 后面的亲信见他没来得及惨叫,便成了一滩烂骨碎肉,不禁惊骇莫名!他们从没见过这般凶残的杀人法,即使是敌军但他也是人! 不过他们很快便亲身领略到了,而且那过程似乎就是快速地痛死。一个只有十六七岁的亲信,嘴角还长着黄毛。不过羯兵们没有放过他的意思,在惊惧的中被拽住! “啊...娘亲!”他还没喊完,就被一个羯兵一刀砍断了腰!上半身拖着肠子倒落在地,嘴巴张得老大却是叫不出声!他看见肠子另一段的半身,被狰狞的魔鬼剁成了肉酱掉落他的脸上... 刘协双目看向下方,不过并不是看一个个羯人如何被杀。他的目光是没有任何焦点的,就是在发呆!他已经冷静了下来,在想接下来该如何布局。 一旁的陈宫还以为刘协想下去作战,连忙凑近提醒道:“陛下,如今巷道乱石流箭纷飞!加上羯胡凶残,万万不可轻易下去...”他虽然是分析形势,但怎么看都向苦口婆心的劝说! 刘协的思路冷不丁被打断,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朕不过过两把瘾罢了,你怎么就把朕和好战分子联系在一起?他把头别到一边去,不咸不淡道:“朕不至于与畜共舞!” 不过在陈宫眼里,刘协的不服却变成了发小孩子脾气。不过这样也好,只要不再去玩命吓人;就是出手刮他一把也无所谓!当然,得下手轻点。 刘协斜睨一眼他的侧脸,似乎洞悉了他内心的想法。不禁一阵索然无味,自顾自地看着上方湛蓝的天空。一群白鹤刚好在天上飞过,形成了一个‘了’字形。他深吸一口气,却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开始严重抗议了... 第73章攻防收尾荡诡黠 “快快快!给本将推快一点!务必在一刻钟内,推到那座天桥底!”一个胡须花白的老将,老当益壮地跑在最前面,不断回头吆喝! 去病强弩的金属箭匣子,将太阳光反射在城墙上。一个个穿着盔甲的身影,快速地从清明门的门洞出来望北而去。 他们得知决口处有叛军突入,早已吓面无血色。要是被这些叛军来和里应外合,那就不是清明门危险了;而是整个长安城都完了! 接到命令后,伏完便立即带着人马;和那些刚刚弄下来的强弩,一同奔出了瓮城。不过当他们走出城门洞时,那边早已响起了冲天的喊杀声... “嗨!”段煨浑身浴血,挥起长枪呈扇形一般挨个地猛捅!一个个羯兵相继倒地,但段煨四周却被一匹匹背上无人的战马围住。 他现在想逃脱都难,而他的亲信们一下子便被绞杀殆尽了。他的压力徒然增加,羯兵们干脆踩着战马背向他冲来! 骑在战马上的他,被羯兵们居高临下地劈砍,渐渐落了下风。他愤怒地站了起来,在这一阵子却被身后一个扑上的羯兵抱住了脖颈,差点翻倒! 幸好及时踩在旁边的马背上,而后面的羯兵也被他一拳砸碎了脑袋!这时漫天的砲石似乎改变了方位,突然瞧最密集的这边飞过来! “轰隆隆!”段煨周围掀起了一场落石雨,这次比上两次砸死的羯人都要多!他们因为头领受伤无人指挥,密集挤在一堆去围攻段煨! 结果一场砲石下来,连带杀伤人马近两百!正在围攻段煨的羯兵一阵胆颤心惊,段煨趁机现在一匹马背上,挥舞长枪收割他们的狗命! “砰砰砰!”又一砲石从天而降,羯兵之中人马被砸扁砸死一大片!段煨幸灾乐祸地咧咧嘴,突然一块砲石刚好砸在他脚下的战马的头上! “咻咻...”脚下畜生被砸碎了脑袋,四蹄开始胡乱踏步!段煨的身子扭了扭,急忙把脚伸到另一匹战马的背上。 他刚刚长松一口气,右脚还踏着的刚才那匹马突然倒了下去!他右脚一个踩空,身子不稳翻了下马! 仓皇中的羯兵们见过立即兴奋了起来,尤其是段煨在跌落时,竟然把赖以杀敌自保的长枪给甩飞了!他们立即就像绿头苍蝇遇见臭鸡蛋一般,毫不在乎地扑上去! “摧毁他的肉体...”段煨背脊传来钻心的痛,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睁开双眼时,却见上十个叛军趋马踏将过来!他急忙想起身,但腿脚却忽然抽筋动弹不得! “杀!”正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士孙瑞终于率部赶来!段煨的部下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去杀死挡路的叛军,在马蹄下救回了面无血色的段煨! 段煨在被吓晕的边沿回复过来,躺在地上感激地对士孙瑞一拱手!士孙瑞心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微笑着点头回应。堂堂一军之将,竟然阵前自献丑,无药可救了... 刘协盘起双脚,不顾形象地坐在天桥上。他一边啃食着硬邦邦的锅盔,一边看着前方的战况。金吾卫们看着刘协的样子,非但没有暗暗腹诽;反而觉得这才是真正的雄主,有高祖风采! “咕噜噜...”一阵异样的声音传入刘协的耳里,他连忙停下了咀嚼。偏头再听,这声音竟然来自陈宫的身上。陈宫似乎感觉到了刘协的目光,不自觉捂着肚子尴尬起来。 “饿了自吃!”刘协把装满锅盔的布袋子往前推了推,一边继续啃食一边说道。陈宫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来对着刘协微微一揖,随后哪来一块锅盔放入口中。 “哎...”刘协刚想叫他慢慢来,他已经往锅盔用力一咬!“嘶...”他立即倒抽一口冷气,急忙捂着门牙。这用米粉做成的东西,比起后世的米饼要醒多了。每年都有不少军汉,因为用力过猛而崩掉了牙齿! 但陈宫实在禁不住腹中饥饿,再次放入嘴里。这次学着刘协的样子,先用舌头舔一遍,然后再用侧边一点点地啃咬。周围的金吾卫见他们吃得那么欢,顿时腹叫声响成一片。 刘协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被杀得人头滚滚的羯兵,随后对着他们说道:“羯胡上不来,且坐下一起食用吧!”目视前方的金吾卫们,听到这句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皇帝竟然和他们这些身份低微的赤佬一起啃锅盔,这就算是大汉四百年也不多见吧?“咳咳!”正啃着锅盔的陈宫,闻言被呛了一下!他急忙取下腰间葫芦,猛灌了一口水。 刘协再拿过一个扁圆状的锅盔,然后再将袋子向前推了推,淡淡地说道:“尔等为朕杀敌,乃是有功之臣民;朕又岂能一人独占数十锅盔?况且,朕一人也食不完。” 金吾卫们慢慢回头,见刘协目光温和,便小心翼翼地上前来。一个佰长带头跪了下来,齐声叩拜:“陛下大恩,我等没齿难忘!”说完,一人拿了一个锅盔到一边吃去。 最后还剩一个未及弱冠的小兵,翻了翻布带发现竟然只有一些碎屑!他尴尬得满脸通红,拿起了布带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刘协莞尔一笑,毫不在意地把手中还没开始吃的锅盔递了过去。这个小兵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协笑如春风的小脸。 “大胆小子,竟敢对陛下不敬!”一声暴喝从侧边传来,正是刚才那满面札须的百夫长!小兵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急忙反应过来磕头请罪。 百长也半跪了下来,将吃到一半的锅盔塞进衣袖里:“此小子乃是新丁,不识抬举;还望陛下见谅!”刘协依旧挂着微笑看向他,见他眼神中全是对手下的庇护之情。 刘协笑着摆摆手:“无甚,且拿去,朕还有!”说完,扬了扬右手半个锅盔。小兵偷偷看了一眼百长,犹犹豫豫地接过了刘协手中的锅盔。随即对刘协感激地磕磕头,一脸欢喜地走到一边去... 而一直坐着旁观的陈宫,心中啧啧赞叹。如此年少便懂得收买人心,此子果然不简单!难怪当年何皇后,千方百计要杀掉她们母子!以刘辨那个连董卓都看不上眼的废物,根本不可能斗过他... 瓮城内外的叛军们,早已被张辽和徐荣合力击败,投降者大半人马。马日磾此时还无法分身,因为他竟然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因为俘虏的叛军之中,竟然有一个黄琬的家丁!而且还听说被李傕赏识,成为百夫长。他此时被一队守军押到了马日磾面前,正心惊胆战地跪地求饶! “你确实他是黄子琰家丁,而非相貌相似?”马日磾偏头看着旁边一个金吾卫什长,徐徐地问道。黄琬的家丁竟然与叛军搅合在一起,这正令人匪夷所思! 这个面额方正的金吾卫,看着一脸颓丧之人,肯定地道:“太尉,千真万确!前日伏少将军当街刮巴黄公子,此人便在场!”不但在场,还和他交过手;不过这句他没有说。 马日磾紧皱着眉头,看着城外沉思起来。他向来与黄琬不对付,这次若能一举扳倒黄子琰,必定能重创王允和杨彪的势力!如今政事堂虽然风平浪静一心为国,不过一旦外敌消弥后,必定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政事堂目前大小事务多由他和王允决断,这就形成了竞争。如何在动荡之中获取最有利的地位,这一直是马日磾冥思苦想的事情。这个沉浮宦海数十年的老官头,本事不怎么样,对于权斗之事却是热衷... 第74章攻防收尾荡诡黠(中) “黄尚书忠于王事,虽被废置二十载尚不忘报国!批斥国贼妄迁都,前番还合计将其诛杀;本太尉相信,黄尚书绝非勾通叛军之人!” 马日磾表现得正气凛然,仿佛黄琬不是他要扳倒的对象,而是学习榜样一般。周围的守军被他的大气所折服,齐齐躬身抱拳:“太尉高义,我等莫及!” 马日磾眯起双眼,捋须长笑起来。虽然他已经抓到了黄琬的把柄,但也不会没头没脑地将目的道与旁人。 何况这个金吾卫一直护卫在他身边,他也不好去质疑他说的话。那人的底细是不是真,还得去调查一番!就算是真,也当是安抚住他,防止咬舌自尽。 “带下去,与其他俘虏一同关押便可!”金吾卫们闻言,立即吆喝着将他带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马日磾决定回头一定派亲信去办事... 就在马日磾在打如意算盘的时候,巷道内的战斗已经到了收尾阶段。明光宫内则因为防止误伤而不再放砲;伏完也终于赶到了天桥底数十步外,将弩阵布了起来。 城头上的守军和士孙瑞军相互配合,将士气低落的的羯兵绞杀了大半!值得一提的是羯人首领,他不顾箭创带着上百人,打算冲上甬道! 对于这种疯狂的行为,城头上的守军当然要予以更疯狂的还击!他们把从升降台弄上来圆木,通过轨道快速运过来,给予羯兵沉重一击! “轰轰!”一根圆木从城头沿着甬道滚下去,倾斜的甬道使得圆木更加飞快地滚下去!正往上冲的羯人首领,见状两嘴巴张得老大! 一根根圆木从天桥头滚过,时不时被梯级弹起近尺高。上十根圆木轮流被弹起,这种节奏落差感似乎还颇具艺术姓! 为首的羯人族长赶紧趴在梯级上,第一根圆木刚好被上面突出的梯级抛起!这跟圆木竟然越过了他九尺的修长身躯,望下面滚去。 “啊...”他心头盎然一松,刚想窃喜的时候;第二根却不按旧迹出牌,直接砸在他的背脊上!重近百斤的圆木直接将背脊砸扁,使他条件反舍地瞪大眼睛惨叫起来! “砰!”他翘起来的头颅,马上又被第三根圆木撞中。他猛然觉得颈椎被挤压断裂,紧接着脑袋无力地垂在冰冷冷的台阶上。 他恐惧地抽搐了几下,看着刚刚被压爆的肚子红流四溢。双眼渐渐模糊起来,任由他如何睁大一样无济于事。忽然仿佛看见了阿胡拉玛兹达主神,在鲜血倒影的天际向他招手... “不...”这是他最后说的一句话。随后,便被第四根圆木毫不留情地砸爆了头颅... 跟在他身后的两个羯人死得更加惨烈,他们反应不及被第一根圆木撞翻!然后他们翻在身后的族人同样头顶,霎时间像多米诺骨牌一个个翻在甬道最底下! 当然也有有那么几个身手敏捷的直接纵身跳下去,结果被摔断了手脚。而他们信奉的阿胡拉玛兹达主神并没有出面搭救他们,因为东方世界不是他的服务区! 若是你以为这样就算了的话,那就...也算对了一半。 “轰隆隆!”一根根圆木在他们倒成一大堆时,求拥抱一般砸下来!本来被摔得七荤八素的羯人,再被上十根带着首领鲜血的圆木砸压,顿时如同榨油一般! 上面的羯人被砸得身首碎裂,而中间的直接压扁成人饼;下面的就更惨了,直接被压榨成一滩带肉的浓血!肚里的肠胃直接从口中喷出,眼珠子都溅得老远... 本来想跟着他们一起冲的其他羯人,看着前方高高的一堆人肉千层饼,都不禁止住了脚步!回头一看,该死的汉人已经杀到不远处! 还剩五六百人的他们,冒着城头时不时飞下箭雨骑马向前冲!他们在冲过天桥的时候,还不忘踩着马镫半站起来,用弯刀劈砍向横在上面的横梁! 刘协坐在铺下厚板上不为所动,细吞慢嚼地啃着锅盔。早有准备的金吾卫,拿起长戟从桥板的空隙处捅下。站起来的羯人不及提防,直接撞但戟尖去! “噗噗...”一个个冲过来的羯人被长戟穿了起来,不一会斜着的长戟就变成了糖葫芦。而躬下背的羯人同样无法幸免,身体被快速刺下的长戟洞穿!骑着马的羯人穿过桥底,出来的大多数就只是背上空荡荡的战马了! 天桥此刻仿佛化身了横在河流上的垃圾拦截杆,把漂过来的垃圾卡在了这里。原本摆好弩阵的伏完,不得不下令用弓箭击杀剩下的羯人,而把冲来的战马牵到后面。 羯人虽然丑陋可恶,但他们的战马却匹匹非凡!甚至有近一般是带着西域马血统,四蹄高骏挺拔。就连阅马无数的伏完,都不禁怦然心动! 离天桥还有一段距离的羯人,见到前面的情况立即拉住了战马!他们开始徘徊不前,看着从长戟甩下的尸体已经有两尺高了,就像防洪沙袋一般横着。 还有那些伸下来还在滴血的戟尖,在他们看来就是天桥就是杀人剃刀!凡事冲过去的族人,或者出来的寥寥无几;左右为难急得他们破口大骂! “杀啊!”士孙瑞不知何时抢到了首领那一匹汗血宝马,骑在上面疾快如飞!不一会便冲进了羯人群中,铁锏虽然不如枪戟,但胜在灵活! 只见他左右开工,刚一接战便乘着马力砸烂了四个羯人的头颅!后面的羯人早已惊惶得毫无战心,他们只想仁义的汉人给条生路行一下。 不过他们的想法在汉军们看来无异是可笑的,他们恣意妄为的时候,怎么不留条生路给老百姓?若是让他们得逞夺下清明门,又会不会留条生路给他们的家人? 他们可不是那些摇唇鼓舌的儒生,他们只知道只要杀死的敌人,就能保住自己的家小和幸福!而开放包容万邦、礼送出境的那些面子工程,通通去见鬼吧! 羯人回头看着地狱之门一般的桥底,也自觉没有了退路!被逼到墙角的人,往往能爆发出超乎寻常的战斗力!他们也横了心,将碍事的头盔扔在地上! 杀到了中间的士孙瑞,见他们一扫当才的彷徨,变得目光凶残起来!他暗暗警惕,开始放慢了进攻速度,防止段煨的丑事在自己身体重演。 “摧毁...他们的...肉体!”数百羯人开始狂热起来,几乎同时念起了杀人口号!段煨早有领教他们的疯狂,故意装作肚子痛转到墙边去。 “杀!”他的部下们也早已将他的套路了然于心,鄙夷地瞥了他一眼,毫不在意地冲杀向羯人。桥上的刘协很意外他们没有冒死撞到弩阵去,而是选择与汉军对决! “陛下,困兽之斗最是凶残!方才那个首领已死,不若...”陈宫看着刘协的侧脸,缓缓开口试探。在他看来,这几百羯胡,就算留下来也成不了气候。 刘协偏头,凝视着陈宫说道:“陈卿,朕当然知道我军伤亡会增加!不过此些乃是屠我大汉无数子民的羯胡,朕所不趁机将之歼灭;又如何能让后人引以为戒?” 这只是刘协心中想法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则是:若饶过这些羯人,非但无法向民众交待;还会使得别人认为他刘协是个心胸狭窄之辈! 因为羯人首领骂了他,之后他才下令全歼他们的!到底是不是这个原因,别人可不会管。总要是的这个首领死后,他又向羯人抛出橄榄枝!这不是反复无常、心胸狭窄之徒么? 陈宫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便忽略了这个问题。他慨然长叹:“陛下良苦用心,臣惭愧不已!”他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把刘协当成小孩了。而是把他当作比自己要年长的老师;实际上刘协也确实比他要大... 第75章攻防收尾荡诡黠(下) 清明门城楼后背,尚冠街南侧有一片毗邻长乐宫的低矮房舍。这个坊现在看来虽然有点破败,但从飞檐高墙还是可以看出并非平民所能居的。 这里叫安阳里,是西汉时九卿以下的郎官们的府邸所在。不过如今官员们主要居住在戚里一带,这里早已废置以久。 此时一个黑影正从巷道飞快地冲了过去,地面上厚厚一层落叶被带飞起。在一间门楣高大的宅子前,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这座宅院曾是皇亲国戚的专属府邸,背靠横贯驰道;对面便是长乐宫的正门。这个黑衣男子走近侧门,气喘吁吁地敲了敲。 不一会儿,一个身穿灰衣的男子在里面慢慢拉开一线。一张皮肤黝黑的脸还张着鹰钩鼻,微微探出头来。 一见是自己人,立即打开了一扇门让他进来。黑衣男子冲他点了点头,又低声问道:“堂主可在内?”灰衣男没有搭话,而是颔颔首。 黑衣人随即快步往里面走去,越过一个圆形的拱门往书房走去。当他走到房门前的时候,里面的人似乎早有预料一般:“嗯,进来吧!” 他也不客气,推开了房门快步迈进去,然后关上。虽然外面太阳猛烈得刺眼,但这里却是光线阴暗异常。一个穿着长袍的男子,正跪坐在一个高大的书架前。 他面前有一张长长的案桌,一端的蜡烛忽明忽暗。这个正是黑衣人所说的堂主,他此时正拿着一卷竹简在蜡烛下细看。 “堂主,小人幸不辱命;已将‘鸡脚’暴露予马日磾!”他说起话来阴阳怪气,完全跟他魁梧的身躯不搭配。 那堂主依旧在秉烛观书,也没有抬头看他一眼:“嗯,不错!待来日城破,你便是百夫长了!”他们乃是董卓的情报组织,名曰飞狐。 黑衣人一扫心中的不满,立即连连磕头拜谢。秘密组织的百夫长与普通百夫长可不同,飞狐的人员加起来也不过千来人。而且,待遇比起校尉也不遑多让。 “不过,我还有一事想让你办。若是办得好,堂主之位便是你...”这个堂主终于缓缓抬头,双眼如九重玄冰一般阴冷。 至于办不好,飞狐不需要废物!这是堂主没有说出来的话,不过黑衣人却是心中有数。他随即一扫兴奋,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何事?” 堂主没有回答他,而是从袖筒里取出一封信件,往案上一扔。虽然很疑惑堂主为何能在戒严中和城外联系,但他还是起来上前接过已经开启过的书信。 “额,这...”抽出信纸一看,黑衣人连忙惊讶地看向堂主那古井不波的脸。堂主已经再度拿起了厚厚的竹简,眯起眼睛一边看一边道:“如何,你办不到?” 黑衣人脸色数变,沉吟不语。堂主见他久久没有回答,便带着不耐烦的语气:“你且出去吧,我再另寻他人来做!” 黑衣人被堂主冷冰冰的话惊出一身冷汗,废物的下场可不会好到哪里去!他狠狠一咬牙,盯着地板沉声道:“堂主且放心,我一定不负所托!” 他说完这句,便一拱手赶紧逃离这个阴森森的鬼地方!但他刚一脚迈出门槛,后面便响起了堂主那令人闻而生畏的声音。 “且慢!”堂主放下了竹简,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小布袋扔到案卓上。黑衣人回头,听到绑着的小布袋坠在案桌上,发出了短促的金属碰击声。 “拿去吧,给弟兄们买两杯冰水喝!”黑衣人听见堂主的话,立即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随后躬身拎起沉甸甸的布袋,喜滋滋地退了出去... “啊...”果然如陈宫所料,一个个羯人完全不把自己的生命当一回事!他们口中喃喃着咒语,而狂热的手臂则挥舞着弯刀,看见汉人就是一通乱砍! 原本信心满满的段煨部,一下子就像黄毛狗遇到黑山狼一般,被揍得满地找牙!士孙瑞虽然在羯人之中大杀四方,不过没有近视的都可以看见他的双肩已经挂彩了! 段煨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扶着城墙,实则心中为自己的先见之明而暗暗窃喜!让你们这些愣头青去冲;现在好了,被剁成一段段了吧?他鼻子不断发出冷哼,仿佛方才狼狈的人不是他。 “轰隆隆...”一台台厢车,将打磨过的砲石运到了甬道最顶处。四个膀大腰圆的民夫,用竹竿将沉甸甸的砲石抬了起来。这些砲石被装在一个用竹篾捆成的圆箩筐里,两跟粗绳系在四个箩耳上。 陈宫昂然回首,见民夫们抬着砲石从甬道下来到桥头,立即转头看向刘协。心道难怪他如此胸有成竹,原来是早有准备!想到这里,心中对刘协的敬畏又增加了一分。 刘协似乎也留意到了陈宫的目光,神色自若道:“此些虽是一介小卒,但也是朕的子民!朕岂能忍心让他们白白将宝贵性命,浪费在胡邦蛮夷手中!” 在金吾卫们崇敬的目光中,刘协说完后一个箭步上前,从箩筐里拿出一块砲石砸了下去!这块只有成年一把掌大的砲石,在天桥划了一个弧线,随后坠到羯人之中! “啪!”一个羯人正背向天桥,完全没有料到会有石块从后面来袭!当他惊觉的时候,出自刘协之手的砲石,无情而又完美地把他的头颅砸成烂西瓜! “万岁!”金吾卫们在刘协的鼓舞下士气大振,纷纷上前将箩筐里的砲石,用力往下扔!一时之间羯人阵营大乱,战马嘶鸣夹杂着惨叫盖过了喊杀声! 跟羯人血拼的汉军,并不知道天子刘协就是天桥上!知道听到上面爆发了一阵万岁声,方才醒觉!他们立即忘却了恐惧,争先恐后地向羯人扑杀过去! “叛贼休要猖狂,段煨来也!”段煨也抬头,看见刘协竟然亲自带头扔石头,立即不再懈怠。只见他挥舞着手中长枪,猛冲向慌乱之中的羯人。 他和士孙瑞的部下不屑地撇撇嘴,继续冲上前砍杀。天桥上的刘协听闻了整天的吼声,连忙偏头看过去。见一人虽浑身浴血,不过依旧勇不可挡地杀向羯人。 他赞许地点点头,心中暗赞真乃国之忠良! 来自头顶的砲石比起方才的还要密集,加上汉军的反攻气势如虹!羯人们的狂热因为腹中饥饿和心中的忧恐,正慢慢地消弥。 “放!”在调低了弩向后,伏完终于下令了!一架架去病强弩,将寒光闪闪的弩箭弹了出去!巷道内霎时间破空声刺人耳膜,强劲的弩箭飞越了桥底! “噗噗噗...”靠近天桥的羯人原本就到处乱窜,如今又被突然袭来的弩箭射死当场!桥上的刘协等人,直接看到一支支弩箭穿透马匹和人身!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羯人,顷刻间倒下了一大片在地上抽搐。这一波致命打击,无疑是压倒水牛的最后一根稻草! 原本就苦苦支撑的羯人,终于扛不住压力!他们丢弃了长枪弯刀,集体下马向汉军投降。士孙瑞看着磕头哀求的羯人,开始犹豫了起来。 汉廷向来对异族宽仁,而对百姓苛暴;这种根深蒂固的传统,使得他不敢妄为。段煨的想法与他一般无二,停下厮杀抬头看着桥上。 刘协瞥了他们一眼,继续将手中的砲石扔下去!正在乞降的一个羯人,被飞下来的砲石砸断了腰骨!不过却忍住没有叫出声,旁边的族人也是视若无睹。 士孙瑞想开口劝说,却被扶着横栏的陈宫呵斥:“士孙君荣!你身为三辅之人,却不敢替乡里复仇,有何脸面统率兵马?”陈宫见刘协没有饶过羯胡的意思,也是豁出去了。 下面的士孙瑞听闻了这句话,立即脸红耳赤起来。他一咬牙,继续抡起铁锏砸碎了年前一个相貌丑陋的羯人脑袋! 这个羯人在惊恐中,仿佛想起了当初被他们杀的百姓,同样是这般楚楚可怜! “杀啊!有人带头就有人效仿,汉军们继续挥起了武器!加上陈宫的话他们也觉得有理,而士孙瑞都大杀特杀了! 他们也没必要对这些孽畜,去大发善心!不过一刻钟的功夫,跪在地上的羯人便成了汉军们的战功。 这时,一个金吾卫从城头冲了下来,凑近刘协轻语了几句。“什么?”一旁的陈宫听闻,立即抢先叫了起来... 第76章一丈红河心不死 张济看着红色的护城河时不时漂过一两条咸鱼,心中隐隐作怒。那些该死的守军当真可恶,竟然让英勇的士卒尸骨无还!待会攻过去破了城,必定要他们后悔。 “砰!”一根新近拖来的巨木,在叛军们的合力下,终于再度搭过了对面。攻城时的简易木桥,全部都让守军推到水中去了,使得他们不得不另外弄。 “哼,郭阿多好生拖沓!都近一个时辰了,还没夺下一座城门!”张济不屑都撇撇嘴,心中的不满终究忍不住,给挂在了黑脸上。 他的手下们也是看着红光闪闪的河水,暗暗心惊!这得死了多少人啊,才能把三分之一的河水染红!要知道鸣金收兵已经一个时辰了,血流正常早已凝结。 还有那原本土黄的夯土城墙,被染成红黑相间,如同迷彩一般。不规则的崩塌决口,仿佛在诉说着方才战斗是何等惨烈。 张济看着瓮城上的警钟敲成一片,守军们也是疲惫而又着急地涌到瓮墙上。由于同袍的死伤,他们完全找不到早上列阵的感觉。 “滴答”张济嘴角翘起,一夹马腹首先骑马从独木桥上走过去。尺余宽的巨木,这得拥有高超的骑术,才能驾驭战马走过去。 张济虽然在装逼,但身后的西凉兵们并没有站出来谴责。不过数息之间,张济便越过三丈宽的护城河。西凉兵们爆发一阵威武之声,在高耸的城墙回荡... 与城下依旧斗志昂扬的叛军相比,城头上的守军仓促间乱成一团。一个个新军手忙脚乱,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好!加上马日磾思前想后,又要方方兼顾;使得本来就惶急的守军更加混乱。 张辽和徐荣由于身份差距,也不好多加插嘴,只能暗暗焦急。他们心中既对马日磾的笨手笨脚感到不满,又不敢宣之于口。 就在这时,城墙上守军们一阵骚动。他们偏头看去,正见刘协大袖飘飘地走过来。他已经穿回了黑色的小龙袍,神态轻松自若;仿佛那是母猪下崽般的平常之事。 张辽则摇头苦笑,暗叹自己竟然不如小皇帝能沉得住气!徐荣由于和刘协见面不多,也不了解;见刘协一脸轻松的样子,更是心急如焚! 他可是深知李傕是有真本事的,也是凭这点得到董卓的赏识。长安城到如今还没被攻破,在他看来已经是一件殊为难得的事了。 而马日磾则挂起高高老脸,上面写满了不悦。他已经知道刘协竟然做出了那等荒唐之事,他真后悔让方才让他自己去对付那些叛军! 他的视线随即又移到跟在刘协身旁陈宫身上,心中不由厌恶这个只会摇唇鼓舌的穷措大。他不是自诩舌辩无双吗?为何不劝住天子? 刘协则远远看着张辽身侧的徐荣,见他浑身落魄的样子,心中歉意顿生。自己有着先见之明,还差点把这个人才给害死了,这是不该啊! 可是,这又能怪谁呢?想到这里,便看向马日磾。这些老家伙都不信任董卓旧部,他能有什么办法? 马日磾一个箭步上前,气鼓鼓地瞪着陈宫:“东阳挑夫,汝躬身帝侧却不知忠谏;见帝危而无动于衷!郑康成年老眼花,致使尔等夸夸其谈之辈,亦窃得孝廉!” 刘协嘴角一抽,马日磾指桑骂槐之嫌昭然若揭。不过也是一片肺腑忠心,他也不好说什么。 陈宫猝不及防被劈头盖脸大骂一通,顿时勃然变色!骂自己就算了,毕竟他是三公,自己只是一介小官。不过骂及师长郑玄,这是他不能容忍的! “太尉斥责宫碌碌无为、尸位素餐,宫亦是心有惭愧!然恩师郑博士编撰经籍二十载、损聿盈室!未尝见一老眼昏花者,能为之此!” 陈宫为人耿直好义,历史上便可见一斑。加上年轻气盛,即使对方是太尉也循理直驳而无所畏惧!对面的张辽二人,暗暗为他捏了一把汗。 马日磾刚刚说完,便已自觉不妥。但被一个后生晚辈当众训斥,这张老脸当即就挂不住了!他胡须发颤,恼羞成怒地瞪着陈宫;陈宫则同样气愤地扬起下巴! 刘协见这一老一少吹胡子瞪眼,气愤压抑得就像火山喷发前夕一般!他连忙笑着出来打圆场:“二位爱卿拳拳为国之心朕有深有体会,今叛贼当前,切莫行亲痛仇快之事!” 皇帝出来当和事佬,臣子们通常都会卖几分面子作为台阶。 “哼!”马日磾冷哼一声,把脸别到一边去。刘协都把为国之心说出来了,再争下去就是内讧误国、私怨丧邦。陈宫也几乎同时冷哼,声音比他还大! 刘协斜瞥了陈宫一眼,眉头稍微轻皱。他上前抓住马日磾皱巴巴的大手掌,大声地说道:“爱卿与敌周旋半晌,身躯疲惫之余尚忧心系朕,其赤胆忠心城上将士有目共睹!” 马日磾听到这句怒气稍霁,但依旧时不时瞪向一脸不服的陈宫。陈宫心中委屈,但也不敢有怨言。刘协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过方才乃是朕决意而为,与陈卿无关。况且,朕如今毫发无损!”刘协说完缩了缩脖子,让领口掩盖住脖子上的血痕。 马日磾上下打量着刘协,见他还是神采奕奕。自知方才鲁莽,不过还是目光四顾:“不过陛下,下不为例!”不过对于当众顶嘴的陈宫,他是绝不会道歉的。 老臣的面子是要照顾的,刘协想了想,还是象征性磾点点头。徐荣对于刘协这种包容胸襟,暗暗赞赏。 “报,叛军骑兵已又半数过河!”一个守军从瓮墙上飞快地走过来,隔着老远便跪倒大喊。刘协等人闻言,随即移步往瓮墙而去... 张济一人单骑领先于部下,立在瓮门洞前数十步。看着地上密密麻麻的箭矢,他再度翘起了嘴角。因为根据他过往的经验,守军经过激烈战斗,箭矢早已消耗一空! 别看箭矢本身不重,但从城墙后的甬道担上来,再越过满是死人堆的城墙来到这里。这个过程看起来简单,但仓促间绝不可能做到! 至于车子是不用想了,那比肩挑被扛还要慢。况且估计城楼背后已经乱成一团了。五千精锐羯人骑兵,足以将清明门夺下来。正是想到这一点,他才敢于过河... 刘协一行,已经沿着瓮墙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了。不过刘协始终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方才的轻松自若已经无处可寻了。 一个个新军由于连番战斗,士气早已被消磨殆尽了。即便看见自己,也只是站起来有气无力地行礼。就连军队骨干和灵魂的百夫长,同样是行尸走肉一般。 再从垛口看向下面,那些个西凉贼军却是精神抖擞!刘协叹了一口气,新军和百战之兵果然是有差距的。唯独跟随张辽来的两千军,则是龙精虎猛。 他们负责守南城墙,却是鬼影都没有一个出现。直到方才跟随张辽过来这边,才捞了那么三五个人头。对于这些原本牟足了劲的士兵来说,不过刚够塞牙缝! 刘协刚刚灵机一闪,徐荣便停住了脚步对刘协等人说道:“陛下,此些官兵激战半日,心神俱疲!何不待南城守军来防守,让他们来搬箭矢?”说完,偏头看向张辽。 正在苦思对策的马日磾等人,听到这句简直如醍醐灌顶。这些士气低落的守军,对起阵来气势就落了下乘。而搬箭矢就不同了,根本不需要抛头颅洒热血。 刘协心中暗暗赞叹,徐荣竟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这算是,英雄所见略同吧?他随即带着欣赏的眼神看向徐荣,随后问道:“马卿家,你看如何?” 马日磾重重地点点头,笑着说道:“既然陛下亦觉得可行,那臣便允了叔茂将军之言!”说罢,立即对着一旁的百夫长们下令。张辽感激地看了徐荣一眼,徐荣微笑着点点头... 第77章戒严商贾暗来聚 在长安城北夕阴大街侧边的陶朱里,一间占地面积庞大的宅邸坐北向南。这间宅邸门楣高大,但主要装饰就是两个吊着大红灯笼。 不过从门檐上闪闪发光的瓦片,还有用蜀地楠木做出光滑的门板,就知道宅邸的主人身份不凡了。只见大门上方,挂着用绿檀做成的匾额,上书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张府”。 这正是关中第一大商贾,长安张家家主张方平的府邸。张方平的背景也不简单,乃是中国历史上最牛逼的人物之一——张衡的曾孙。 不过或许是因为张衡是天文学家、地理学家、制图学家,发明家、数学家和词赋家的原因,透尽了老张家所有宦福。 导致他去世以后,他的后人便再无人得官。这是汉代较为罕见的例子,个中原因由于历史久远不得而知。 但从张方平的老子虽然未能被荐为官,却是不甘认命!他在桓帝年间,毅然来到关中。凭借自身的商业天分,更是在短短十余年间赚到盆满钵满,富甲一方。 张方平虽然没有老子的本事,但却擅长玩官商勾结的事。又是十余年下来,关中一带他的势力已经盘根错节。三辅地头蛇,这个称谓张方平当之无愧! 就是当年董卓来到长安,也不敢动其分毫。反倒是四世三公、威震海内的袁隗兄弟,在洛阳就被董卓毫不留情地剁了。 好了,回归到话题上。 却说长安城内各大小商贾,在天色未亮便一同赶到张府。他们当然不是来听曲赏舞,而是聚起来商讨对策和等待消息。 跟平民百姓们比起来,其实叛军对他们的威胁才是最大的!蝗虫过境,一扫而空;普通百姓或许仅仅丢失性命,但是他们则是数十年积累尽付一炬! 最终,还不一定能保住一家老少上百人的性命! 越是有钱有权的人,就越是怕死!越是西装革履的成功人士,越怕衣衫褴褛的混混;这是千古不变之理。他们个个都是腰缠万贯,活得有滋有味;绝不可能有为国捐躯这种浩然正气。 张方平今年不过四十,正是男人一生的黄金时期。不过自从听闻叛军杀来后,他夜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几天对他来说漫长如数年,在煎熬中不知不觉已然两鬓斑白。 “你说甚?王子师中箭,生死未卜?”张方平此时完全没有平时的端庄大气,就像一个输光亵裤的赌徒!在红着双眼,抓住对方的衣襟质问。 在大厅中正襟危坐的百多个大大小小的商贾,咋听闻这个爆炸性消息差点扑到地上去。王允屁颠颠地跑到东城他们早已得知,但他居然中箭将死! 要是问他们长安城谁是顶梁柱,他们会告诉你:不是刘协而是司徒王允!这个悍然击杀董卓的牵头人,叛军是不可能放过他的;刘协则不然。 所以说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就是保住长安消灭叛军。现在王允生死不明,哪能不惊慌失措?他们目光齐刷刷地盯着跪在地上的张府管家,希望他是开玩笑。 不过就在这时,秦家、邓家和刘家这些大家族的家丁,同样匆忙忙地跑进来。他们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听到同样的消息也不免脸无血色。 完蛋了,连王允都不知生死,他们这些低贱的商贾能有好下场吗?想到这里,一个个如丧孝妣。甚至有些心理承受能力脆弱的,直接瘫地痛哭。 一时间张府大客厅像开追悼大会一般,带着压抑悲戚的气氛向整个大厅弥漫开来。张方平脸色煞白,颤颤巍巍地走回上首,倒在主位上。 “呜呼,雍秦故地龙盘福壤,据有雄关四塞何故横祸劫连?”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痛苦地捶胸顿足起来。他诚信经营,从不欺负乡亲;不过他两个儿子都被董卓给杀了! 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把这剩下的大半生的财富留给嫁到渭南的女儿。不过现在看来,恐怕是要破灭了。年老丧子、晚节不保,怎能让他不悲从中来? 秦家家主秦渭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鼻子低声冷哼。他的个人身家仅次于张方平,他心中同样担忧。不过对于这些掩面而泣的行为,他向来嗤之以鼻。 秦渭用手指节磕了磕身前的短案,沉声道:“好了,王司徒误中流矢也非我等所愿。不过天意如此,岂是人力所能挽回?况且,陛下乃是上天之子;必定会使长安化险为夷!” 众商贾一脸愕然,前两句还说得过去;但最后一句。说句大不敬的话,他们向来就对董仲舒的天人感应不感冒。要是刘皇帝真是上天之子,江山为何沦落到如斯境地? 唯有邓家家主沉吟不语,开始揣摩秦渭的意图。这家伙向来门路最多,也是以狡猾闻名于市。坐等什么上天庇佑的事,他是绝不会相信狡狐狸能做出。 为首的张方平也用力掐一下大腿,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看着方面大额的秦渭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忽然若有所悟!他嘴角微微翘起弧度,清了清嗓子: “诸位稍安勿躁,方平亦觉得有天子在,长安必不会陷于贼手!时候也不早了,诸位用过膳便各自还府吧!若再聚而不散,恐落人口实...” 大小商贾们闻言嘴角一阵抽搐;商人地位低下,私自在戒严时集会确实不好。可如今政事堂忙得不可开交,谁会有空专门来挖他们的把柄? 他们都心照不宣:张方平一定有自己的应对方式,只是不便谋之于众罢了!不过既然主家都下逐客令了,自己也无谓自取其辱;但不代表他们就没有办法... 没多久,陈府的家丁们端上了香气四溢的酒菜,放在每一个人单独的矮案上。 汉代饮宴不同后世,一张方桌围坐;这时代都是每人一张桌、一个莆团,酒菜也是单独的。所以饮宴这种奢侈事,一般都是有钱人才玩得起的。 酒菜虽好,不过商贾们如今就是吃龙肉都没有味。匆匆吃完后,便向主家张方平致谢告辞了。 张方平则是细吞慢酌,看着一个接一个的宾客离去。待人都走完后,他立即伸手向一旁的管家招了招。 管家乃是张家家生子(即家丁在府中生的子),跟随张方平已有近二十年。他基本上只需看张方平的眼神,就知道对方要让他办什么事了... 秦渭出了张府大门,对偏向自己的商贾点头安慰后,便回到自己宽敞豪华的马车中。不过他并没有打道回府的意思,而是拿起一卷竹简研读起来。 像他这种现实的商人,是不可能钻研《诗》《论语》或者《春秋》之类的儒家经典。只见竹简背面,刻着五个先秦籀文《漪顿货殖术》。 “秦东家,我家东家请你外书房一会!”果如他所料,张方平首先沉不住气了!他随即挂起了一抹笑意,缓缓拉开窗帘却见竟然是管家! 派管家出来请客人,已经是极其隆重的礼仪了;仅次于亲自出门。秦渭在生意上也是对张家多有依赖和合作,可不敢托大。 他当即快速地钻出了车帘下马车,拍了拍身上的蜀锦长袍躬身一作揖:“秦某一粗鄙之人,岂敢劳动张大家管亲至?”话虽如此说,他却是倍觉有面。 管家同样大为受用,当即喜笑颜开地回身一揖:“秦东家过谦,我家东主已在等候...”说完,横摆右手作请。秦渭也谦虚地回青一下,二人快速进府... 第78章戒严商贾暗来聚(二) 张府外书房,两支大檀香正冒着淡淡的熏香。外书房通常作为见客之用,既显得尊重人客,同时说话也不用那般费力。 而内书房则是主人的绝密秘地,有些甚至连发妻儿女都不许踏足。只有主人指定打扫卫生的宠妾,方可以进入其中。 像这种聚会,犯不着带一个商业敌国去参观自己的内书房。此时宽敞的外书房中光线稍微昏暗,不过点在房中的大蜡烛还是将黄澄澄的光照亮室内。 张方平那历经沧桑,皱纹间隔的脸在火光下若隐若现。书房内三人静坐,他们都一言不发,不过内心的小算珠正打得啪啪作响。 他们一个刘家家主,一个正是方才的邓家家主。两人和秦渭一样,先后被张家派出的家丁请了回来。 “哒哒!”书房的木门被轻敲,管家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东家,秦东家来了!”邓家家主二人闻言相互对视一眼,颇带嫉妒。 张方平放下茶盏,徐徐说道:“进来便可!”对于秦渭这个与自己年纪相当的对手,他一向保持尊重。 管家听闻后,便慢慢推开了房门。秦渭也不故作矜持,点点头后脚步沉稳地走了进去。和几人寒暄一番后,在张方平下首处跪坐下。 秦渭结果茶水轻抿一口,双目精光闪闪,微笑问道:“不知道正兄请小弟等来此,所为何事?”邓家家主二人闻言,也同样看向上位的张方平。 张方平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话,而是对着正要关上门的管家说道:“书房周围,任何人不得靠近十步!”管家立即应答,然后关上了门。 三人见他如此神秘,不由沉吟不语起来。一时间书房内只剩呼吸声,针落地可闻。张方平目光在下首三人身上游走,半晌后用手指打了一剔。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从书架后走了出来。他正是不久前出现在安阳里的黑衣人,他离开了总堂之后便得到王允中箭的消息! 他顿时觉得这是一个绝佳机会,甚至认为堂主是刻着送他功劳的!在心中暗暗感激堂主之余,立即联络起了张方平。 他此刻正春风满面,轻飘飘地走到张方平身侧。张方平瞥了一眼黑衣人,见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心情一阵复杂。 “此乃关陇李大帅,派到城内考察民情的中郎将!今次光临寒舍,是特来为我等解惑引路的。”说完,看着下方的眼神,暗暗观察着秦渭。 方才他如此法,多半是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凭他们多年来的默契和暗斗,直觉使他非常笃定。 秦渭心跳砰然加速,不过脸上并没有表露出内心的不安。他的确有收买叛军的想法,但绝不是投靠!所以当张方平道出此人来历后,免不了怀疑自己来此到底是对是错! “额...”邓、刘二家主张口结舌,他们本以为他打算出钱支援朝廷,根本没想到会是这种局面!也没想到张方平如此干脆,一见风向不对立即变节了! “咳咳,诸位莫须惊慌;李大帅一向仁德为怀...” “哼,好一个仁德为怀!敢问骊山下那三千童子骨,是何人所为?莫道李傕不知其事!”刘家家主莫名火起,沉声打断了黑衣人的话。 张方平脸上的笑容顿时不见踪影,脸沉如秋水一般怒视着他。仿佛刘家主讥讽的不是黑衣人,而是他的老子似的。 黑衣人心中愠恼,语气转为冷淡地看向张方平:“张大东家,看来有人看我不顺!看来,这番唯有到此为止了!”说完,转身向后走。 张方平眉头一挑,连忙把他叫住。开什么玩笑,要么就谈个妥当,要么就不要开始;哪有谈到一半就走人的?要让这些人怎么看自己? 刘家主冷静下来后,也觉得自己鲁莽了点。与叛军没有牵扯的话,还有可能侥幸。若是得罪了这些去如虎似狼的西凉军,那就什么都不要指望了。 剩余两人同样抱着不得罪的想法,将黑衣人挽留了下来。黑衣人心中暗暗得意,不过脸上却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来。 “王允已被我军郭副帅一箭射杀在南北纵巷,目前守军节节败退...”说道这里,黑衣人高傲地扬了扬下巴。 环视一眼面色凝重的四人,继续说道:“我家大帅说了,只要各位东家肯配合我军行动!城破以后,只需将钱粮十五万来犒军;其余秋毫无犯!” 邓家家主听闻后面的数字后,额头微微冒汗。他偏头看向侃侃而谈的黑衣人,试探道:“将军,可是共十五万钱粮?” 刘家主同样看向黑衣人,一脸期盼。要是一共十五万,这倒是好办!虽然肉痛点,但当是破财挡灾还是要给的。 只有秦渭暗暗撇撇嘴,这些蛮胡之后向后狮子大开口。要是正有如此仁慈,那就是正午见北斗了! 果然,黑衣人想看白痴一般的眼神看向他们俩:“哼,尔等当本将是来叫门行乞?是每家十五万,缺一两都不可!否则...”说完,面露狰狞。 “......”年近六旬的邓家主差点气过背后,瞪大昏黄的眼睛,花白的胡子上下摇曳。哪有这样要挟写拿钱的?这不是去抢劫吗?不对,是好过去抢! 不答应,死路一条;答应吧,背叛朝廷不说还要身家被宰!况且还没到最后一刻,他们始终下不了决心。唯有拖,拖到战况消息不利为止! 气氛一下子再度将到了冰点,一众人都缄口不言起来。黑衣人也不着急,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打量书房。 夜狼(云南)石板做成的书架,还有那绿檀做的案桌;左侧陈列着唐尧到殷商以降的各类器皿,右侧为各式宝刀硬弓。还有那窗帘,挂着一排排上好昆仑美玉等等。 他心中不禁野念升腾,暗暗发誓一定要占有这里... 清明门,斗志昂扬的张辽两千军依次站立在瓮墙上。马日磾脸红耳赤,因为他正与城下的张济斗嘴! “张济,汝先从董贼掳杀颍川;今又助李贼凌逼君上!汝食朝廷俸禄数载,可曾心中有愧?”他实在难以想象,到底是什么让他们如此疯狂? “哼,废话少说!马老匹夫你最好立即打开城门,不然保准你死得难看!”张济毫不惧怕,因为他相信郭汜能从后面攻下城门... 刘协嘴角一抽,偷空拉着徐荣到一边。看着徐荣乱蓬蓬的头发和身上的灰尘,就知道他赶了一段不短的距离。不过胜在年轻,刚过而立之年的他毫无倦意。 刘协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肩上的尘土,使得对方立即诚惶诚恐。在他感动的目光中,刘协徐徐道:“爱卿,当如何对付城下叛军?” 徐荣想了想,忽然精光一闪。不过他刚想说出来,却被刘协止住。在他疑惑的目光中,刘协从地上捡起几小块木炭。 将一粒木炭递给他,然后说:“卿勿言语,且写在手心!”徐荣也不敢违拗其意,接过了木炭。刘协也用木炭,轻轻地在自己的手心题字。 徐荣拿着这半寸见方的木炭,心想在手掌怕是写不完心中所想了!沉吟了片刻,随即把千万无语浓缩成一个大字。刘协早已写好了,他还担心徐荣会在手心写成密密麻麻呢。 不过现在看他的手势,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徐荣画上了最后一笔,见刘协早已在微笑等待了。他不由讪讪一笑,掩饰心中尴尬;同时也疑惑对方写的是什么。 “朕数至三,一同举掌可好?”徐荣想了想,也点头应喏。刘协微笑着开数:“壹貳叁!”两人几乎同时向对方举手,徐荣的大手上赫然写着“收藏本书”... 第79章虚虚实实在人心 “等”两人相互看一眼对方的手心,竟然是相同的一个篆体字!他们对视一眼,爽朗地笑了起来。 张辽在一旁不明究里,不过见他们俩相视而笑,不禁为叛军捏一把汗... 时间一分分地过去,太阳已经逐渐西斜。马日磾已经骂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依旧梗着脖子不服输!刘协等人赞叹不已,又自愧不如。 叛军们可不同城上的马日磾等人有伞遮阳,他们在烈日下汗流浃背。密不透风的盔甲更是使人浑身难受,不难想象他们已经热出了痱子。 张济见又是半个时辰过去,郭汜居然还没有得手!而且也没派人出来报信,城头上更未见慌乱。他不禁暗暗怀疑,郭汜是不是全军覆没了? 连主将都有此念头,兵士们更加可想而知了。他们不耐烦地抖动着身体,将热气和汗水派出盔甲内。心中不住破口大骂郭汜无能,羯人废物! 城头上暗中观察的刘协和徐荣,将叛军的骚动和不耐尽收眼底!刘协连忙看向徐荣,对方也刚好看过来,而且重重地点了点头。 “打开城门!”刘协终于开口一喝,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城头上。早已被安排去后面的张辽,听闻命令后立即叫人打开城门。 但这话传入气喘吁吁的马日磾耳里,宛若惊雷响彻原野!他立即回头,带着未来得及收回的怒火,竖眉暴喝:“天子,万万不可!” 这一喝声吓得张辽差点把令旗扔掉,一脸懵逼地看向他们!这是玩哪一出啊?到底是开,还是不开? 刘协微微一皱眉,随即上前指着下方如铁塔一般的张济,对马日磾解释道:“爱卿且安心,叛军绝不敢攻进来!”他听着马日磾嘶哑的声音,也是一阵惭愧。 马日磾看着刘协深邃而又真诚的双眼,渐渐收起了怒火。不过他还是固执己见,偏头目视着徐荣。 刘协嘴角一抽,知道他又想来一次了!刘协可不想在这浪费太多时间,他双手抓住马日磾的手臂:“马卿且相信,朕绝不会做无把握之事!” 对着这个小天子的倔强,马日磾可是深有体会的。他认定了的事,谁也拦不住。不过结局却往往令自己意想不到,又会觉得自己人老怕死! 看着刘协坚定的眼神,他决定这次豁出去就信他这么一会!反正仅仅是瓮门,里面还有一堵城门。 “唉,既然陛下如此自信,老臣也不拦着!不过,得安全为上!”说完,很干脆地把舞台扔给后生仔。他则是到后面歇息一会,喝水凉快去了... “轰隆隆...”用铁皮包裹的沉重瓮门,在门洞中的大绞盘拉拽下,缓缓开启。里面全是一堆堆未清理完毕的尸体,还有锸得满地都是的箭矢。 叛军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巨大的瓮门竟然不攻自开了!要是在早上这副光景,能为他们这些“来纳税人”,省下多少宝贵的时间啊? 不过打开了一扇的瓮门,里面发映的红光差点亮瞎了他们的狗眼!横七竖八的袍泽尸体铺满了地面,一泓泓血湖倒映着太阳,散发着妖异的光彩。 刚才在叫嚣的张济,见守军居然真敢打开瓮门!不过这时他却犹豫了起来,不解地看向城头。马日磾已经不见踪影了,连那这个兵卒都不再浮头! 见此状况,他心中反而越发笃定郭汜失败了!不然,守军为何会自寻死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愚笨,确实想不出除此之外的其他解释。 “轰隆隆...”再度令他震惊的事情发生了,守军继打开瓮门后,又打开了城门!他正对着巨大的瓮门洞,正好可以看见里面三个城门洞相继大开! 不过令人惊奇的是,除了几个开门的小兵外,空无一人!至少,他没有看见一个活的同袍在里面。身后的西凉兵被冲里面吹开的森寒血腥之气,熏得毛骨悚然起来! 仿佛守军不是打开他们梦寐以求的城门,而是打开了地狱之门!本就不安的人群越加骚动,神秘而又诡异的气氛笼罩在他们头顶。 “张济,朕就在此;汝自管带上人马冲杀进来便可!”城头上响起了一阵稚嫩的声音,张济循声望去;见一少年伫立在墙上,正俯视着自己。 “哼,牙尖嘴利!待他日你落去济手中,定教你好生痛苦!”他虽然带着威胁的口吻,不过底气却是严重不足。他慢慢催马上前,却是徘徊在门外。 若是看见城门洞中哪怕有一个郭汜军,他也毫不犹豫地冲进去!不过里面除了腥臭的凉风不断涌出来外,哪怕一个羯兵都没看到! “放箭!”刘协看了身旁的徐荣一眼,徐荣意会,立即大手一挥!早已严阵以待的守军,听闻命令后立即将手中的弓箭,侧边的弩箭一同放出去! “嗖嗖...”懈怠下来的西凉兵猝不及防之下,被守军的箭矢像割水稻一般弄倒了一大片!不计其数的骑兵,被强劲的弩箭钉死在马背上! 张济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急忙回身大喝:“不好,中计了!”不过他的手下们,本想着破城后,来喝头啖汤的。根本没有带碍事的圆盾,麻袋倒是带了不少! 他们在慌乱中被铺天盖地的箭矢,无情地收割去他们的生命!他们心中唯一的想法就是逃离这里,赶快离开这个死地!不过没有一个够胆赌上一把,反冲进城。 独木桥,这是他们唯一的退路!他们不顾一切转过身,冒着后背被击中的危险往回冲!连张济都拍马走人了,他们哪里还有勇气等死? 不过看着孤零零的独木桥,和挤成一团的同袍,他们焦急了!不过对于南城守军来说,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厢车通过轨道运来一捆捆箭矢,民夫们搬到守军身侧。 “莫须惊慌,守军箭矢不多!”张济被挤在中间,急得仰头大喊!同时也暗暗心惊,为何他们的箭矢运得如此之快?后面地上密密麻麻的箭矢,已经有数千之多了! “嗖嗖嗖!”弓箭手们张弓搭箭,又是一波箭雨来袭!聚在一块的叛军,应声而倒近百人!叛军们回头一看,人群竟被生生剥去一层! 正在过桥的叛军,被惊慌的同袍推翻落河去!随意扑通的落水声响起,叛军们的求生之念被点燃!他们不顾一切向前推搡,将挡路的同袍推下河去... “轰隆隆...杀!”这时,南边一队骑兵在一个白马银枪的小将率领下,飞快地杀向这边!为首之人正是伏德,他见到此状乐翻了天,当即一马当先杀过去! 城内的段煨等人也不甘落后,一夹马腹飞快地从城门洞冲出来!一时间喊杀声响彻城外,刘协见状连忙下令停止当即,防止误杀。 两彪人马像野狼遇食一般,争先恐后地冲杀过去! 张济见状额头冒汗,看着离自己只有三步之近的木桥,却是可望不可即!他一咬牙,伸手指向天上大喊:“雷楼某来啦,勇士们速速膜拜!” 惊惶中的西凉军不疑有他,连忙抬头观望。张济却是抓紧机会,从战马一跃而下,推开了手下踏上了巨木!推翻了桥中间颤颤赫赫的小兵,快速冲了过河。 剩下一脸懵逼的西凉兵则没有那般好运了,他们被两拨人马包围绞杀!在坚持了不到一刻钟,非常光棍地投降了! 在城头的刘协长长松了一口气,大半天的战斗,终于结束了。接下来的各种善后他也不想参与,不过看着靠在矮墙睡过去的马日磾,又是一阵不忍。 “徐荣可在?”一旁的徐荣还在看城下捆绑战俘,听闻呼喊连忙回头。 “臣在!”看着刘协严肃的表情,他心神一凛!连忙抱拳行了一个军令,低着头等待命令。 “朕命你为前将军,总领全军善后诸事宜!”前将军是不常置官职,不过弹压长安武将已经足够。 徐荣心中激动,声音微微颤抖:“臣,领命!”... 第80章狼狈为奸文和怒 东平乡大道东端,这里已经是民舍群的尽头了。不过相比起靠近城墙的民舍,这边的房屋更大高大气派。 李傕并没有急着退回大营,而是站在一间三层高楼的顶层。这栋楼房四周围满了胡封率领的亲兵。 李傕遥望着东边一马平川的沃野,灞水汇合浐水后,像巨龙一般横亘在一里外。两边杂草蓬生的麦田,在东风吹拂下左右摇摆。 “文正,郭阿多能夺下清明门否?”李傕又看着天上北归的红雁,对一旁的李儒问道。被弄得灰头土脸后,李傕终于觉得没有李儒支持是不行的。 所以他连忙派人追回了李儒,亲自向他赔礼道歉。李儒也不矫情,在西凉军众目睽睽下,大度地原谅了李傕。 “大帅还是先从内部入手吧,莫须指望郭阿多了!”李儒嘴角微微一抽,心中恶心李傕的虚情假意。 若真要一举击破长安,为何要有所保留?又为何固执地选择防守力量最强的东城下手?围三缺一,从三面猛攻;半个时辰便可攻陷了。 “哦?文正此话怎讲?”李傕瞥了他一眼,再度负手看着水流潺潺的灞水。 李儒知道这是趁机削弱郭汜,只是做得也太明显了!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这些年来尔虞我诈的事情他见多了!他只想效仿留候张良,功成身退。 “开战仓促,妄图以远来之军去攻有备之城,焉能不败?若是先使城内动荡,再发大军轰然来袭;即使长安有金汤之固,亦不可保!” “那依文正之见,我军该如何行事?”李傕说完,回头看向李儒那留着山羊须的脸。也不再细究今日之事,而是对他后两句感兴趣。 如今依旧达到削弱郭汜的目的,接下来才是李傕向目标迈进之时。历史上因为王允败得太快,使李傕还没有布置就已经拿下了长安。 “不知大帅心中,是何所想?”李儒没有立即回答李傕的话,而是反问李傕是怎么打算。 李傕并没有气恼,想了想一指远方的灞水大营:“且先撤回大营,派人日夜骚扰守军!至于城内之事则有劳文正了!” 李儒暗暗摇头,李傕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以为自称了关陇大帅,就可以代替岳父董卓统御全军了吗? “大帅且跟儒来!”李儒说完,未等李傕反应便沿着走廊走到高楼另一侧。这是一座观光楼宇,顶层四面都有走廊想通。 李傕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跟了过去。李儒可以算是他的前辈了,他放下身段也无甚不可。 靠近大道这边的风景与这边截然不同,鳞次栉比的民舍绵延到城墙方尽头。这里跟城墙几乎齐平,可以看见所有房屋的屋顶。 还有北边滚滚的浓烟,那是他的部众的放火烧屋造成的。不过对于李傕来说,这已是司空见惯的事了。况且,他们一路都是这么过来的。 “大帅,且看这边。”李儒看着下面的大道,提醒李傕道。李傕将视线收回,却见下面的士卒一个个垂头丧气,毫无斗志! 他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呵斥却被李儒叫住:“大帅且勿恼,先究其缘由!”他心中暗暗鄙夷,这样喝斥只会适得其反。 李傕冷哼一声,这还用说吗?就是因为一时受挫,就变成这副样子了!要是在他的飞熊军中,这种事是不能想象的。 他心中气愤,恨不得下去跨马挺枪每人赏一个窟窿。不过光生气是没有用的,解决不了这事,他的大帅之位也就到此为止了! 李傕已经幡然醒悟,他们跟随自己不过是为了抢掠而已。可不是飞熊军那样,即使到最后一刻仍然忠心于己! 不过要他们重新拥戴自己也不是不可能,只要白花花的金银和每顿饱餐的粮食!前一个可以勉强满足,后一个就没有办法了! 这几万人马一张口就吃一座山,以往他还觉得没什么;轮到自己当家的时候,才知道养起来是多难! 正当他感到沮丧的时候,忽然发现李儒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笑意!他恍然大悟,暗骂自己蠢笨如猪! “傕才疏学浅,还望文正先生不惜赐教!”李傕对李儒一揖到地,态度空前诚恳。在王图霸业前,面子什么的就先放一边去吧。 李儒捋起长须笑了起来,对于李傕这种晚辈的态度很是满意。他也不藏着掖着,一指东南面开门见山道: “蓝田城北灞阳山麓,藏有税粮近百万石!乃是董太师去岁令儒秘密贮存,今取于西凉军用也算是物归原主...” 李傕感觉自己瞬间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比天上馅饼砸中头还要高兴!他激动地对李儒说道:“如此,傕当立马派人随先生去运回大营!” 李儒的脸立刻沉如秋水,像看白痴一般看着和颜悦色的李傕。 李傕说完立马便觉得不妥,立即连连拱手:“李傕愚钝,还请先生明示!” 李儒慢慢凑近他的身侧,跟他耳语了一阵。李傕一边听,一边猛击拳!他的思路就像捅破了窗户一般,双目焕发着闪烁的光泽... 灞水大营,中军大帐一个偏帐中,贾诩正独自一人喝闷酒。他并不知道李儒和李傕的图谋,更不知道郭汜已经兵败被擒。 他自从看见一堆积如山的人肉干后,便茶饭不思起来。这些天里,又夜夜梦见游魂野鬼来向他索命!他不禁暗暗后悔起来,到底就不应该劝他们西归! 虽然那样自己仍旧籍籍无名,但起码良心过得去!不过如今不错也错了,自杀谢罪又下不了手!为今之计,只能不再为李傕献一策。 “报...贾军师,李夫人叫你去中军帐一会!”外面一个小兵,正站在帐门外对着里面吆喝。贾诩闻言眉头一皱,酒劲和失眠使他比平时还要易怒。 那李夫人便是李傕的妻子,前几天刚从渭南赶过来。不过丧子之痛并没有被路上壮丽的风景冲淡,反而因一路颠簸而更加愤恨贾诩! 一到来这边,就当着众人的面斥责贾诩为奸小!这贾诩也懒得跟她计较;不过她并没有就此罢休,还时不时派人到他的手下那里揭他的短! 如今就连他九岁还尿床的事,都在营中人尽皆知了! “知道了!”贾诩沉声一喝,使得一布之隔的小兵大吃一惊!只见贾诩猛灌下坛子里最后一大口酒,三步并两气势汹汹地走出营帐。 守在门口的西凉兵见此状,还以为自己是幻觉!一向温文尔雅的贾军师,何时变得如此吓人了?若不是身材不同,他们还以为那是郭汜。 贾诩黑瘦的脸,咬肌因用力而微微隆凸起来。他一边暴走,心中一边愤怒地咒骂!这个恶毒的羌妇,竟然每天早晚用人脸敷面! 而且指点是要相貌艳丽的女子,还是新鲜剥下来那种!不幸被掳来的女子,被生生剥下脸皮痛死!那血肉模糊、骨露珠凸的惨状,简直不堪入目! 今天他实在忍受不了这样变态的行为,下令停止向她提供面皮!没想到她还催三催四,简直师父可忍学生不可忍! “夫人,贾军师来了!”守在中军帐外的李傕亲兵,见到来势汹汹的贾诩,急忙对里面禀报。他们暗暗握住的腰间大刀,防止贾诩猝然发难! “哼,让他滚进来!”体态臃肿的李夫人,可堪入目处唯独那张带着羌人相貌的脸。不过她这一发怒,立即使面上掩盖起来的皱纹显露无遗! 自从爱子死去后,她非但没有日渐消瘦,反而体重暴增!也是唯独那张脸,因为喜怒无常而越发衰老!所以,她迫切要将驻颜术进行到底... 第81章军民同庆何人愁 贾诩也不跟她客气,直接大手一掀帐布,大步迈进!这个时代民风相对保守,妇人不宜抛头露面。不过李夫人是胡女,可不讲究什么三从四德。 “哼!”李夫人怒容满面月眉一竖,用力猛站起来就要发作!但贾诩却赶在她前面,首先瞪着她呵斥:“羌胡妖妇!你嫁入华门却不遵汉礼,岂不知此乃聚将论兵之地?汝一边鄙孤陋妇人,也配高居主位?” 门外的西凉兵和路过巡逻的王子服,听闻喝声急忙带着人马冲了进来。他们见贾诩竟然对着李夫人斥骂,当即看傻了眼! “你...你!”本来满腹的骂词,竟然被对方顶得张口结舌!李夫人被贾诩不按常规的出牌,打得阵脚大乱。杏眼瞪着贾诩你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驳词来! “兄长逝去,而兄弟放荡纳妾;汝身为人母,教子无方!养父远来,汝杜门不出,为女不孝!因一己之念妄开杀生,为人不仁!如汝这般不仁不孝无道无礼者,有何面目立足中军营?” 贾诩说得头头是道,使得新进提拔上来的校尉王子服频频点头。就是李傕的亲兵,虽然不敢明着赞同贾诩,但心中却是大呼过瘾! “贾文和,你以为你很好吗?你先是用阴谋害死我儿,又...又与王老贼串通好,意图出卖大帅!” 李夫人根本不懂文绉绉,更不可能像贾诩那般出口成章。她只是直接将心中猜测说给旁人,还掩面而泣搏同情。 谁知李傕的亲兵反而觉得她是无理取闹,看贾诩不顺眼罢了!他们对于这个时不时摆架子的肥婆并无甚好感,反而钦佩贾诩这个硬气书生! 国字脸的王子服大摇其头,诬陷不单要罪名,还得有证据啊! “哼,此妇满嘴胡言,实在不堪于西凉营!子由将军,速速将之逐出大营!”贾诩看着案桌上一张张人脸皮,实在对这妖妇厌恶到了极点! “......”王子服一阵语塞,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贾诩竟然敢将李傕的夫人赶出去,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你敢?”李夫人差点气过背去,内心却是虚怯起来。她一把抓起案上带些血丝的人皮,用力向贾诩的头上砸过去! 贾诩急忙偏身躲开,看着地上厚厚一沓人脸皮,仿佛看见一个个七孔流血的女子!他心中怒不可歇,用手指着上方:“轰出去!” 王子服早就看这个肥妖婆不顺眼了,闻言立即执戟上前:“夫人,请你出去!”一边的李傕亲兵,竟然没有上前阻拦的意思。 李夫人被气得额头上横纹毕露,怒火冲天地看着一个个低下头故作不知的亲兵!面对咄咄逼人的王子服,她不得不拿起手帕往外走。 “贾文和,你给我等着!”在走近贾诩身侧时,李夫人饱含怨毒的双眼狠狠剐着他。酒劲上脑的贾诩,差点想扬手刮她一巴! 不过他随即强压着怒火,冷冷地对王子服喝令道:“将其撵出大营,此乃军令!”贾诩在军中威望仅次于李郭二人,是三号人物。 他的一言一行,任何将校都不能置若罔闻。李傕他们不敢撵,李傕的婆娘就另当别论了。他们很忠实地执行了贾诩的军令,将李夫人和亲兵一同驱逐出营... 长安城已经从激战恢复到了平静,清理尸体的工作有序展开。饱餐后的新军和民夫们,都自豪地把脊梁骨挺得笔直的。 因为他们用自己的力量,挫败了雄视天下的西凉军!虽然很多早上还在一起的同袍,如今已经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了。不过叛军尸横城下绵延河滨,比他们死了更多人! 而开战前用来拉物资的板车也被征集起来,将成堆成堆的尸体运到龙首原深埋。叛军们尸体则是把盔甲剥下来,跟兵器一起留着,尸身则是掩埋。 城内的百姓也没有闲着,戒严取消后纷纷涌上街头额首相庆! 他们走到尚冠街敲锣打鼓,正在中间的御道行驶回宫的玉辂,被一片万岁声包围。而里面的天子刘协却是舒服地躺着,疲惫感使他几乎要睡了过去。 “且勿回宫,先去司徒府!”刘协伸手轻轻退开一线窗帘,对着护卫在侧的金吾卫说道。随后他并没有和百姓对喊的心情,脸色凝重地躺回了软塌。 但热情的百姓却是无从知晓,他们在两旁一路追随着车队。越来越多的百姓走上了街头,为自己获得新生而庆贺! 一时间万岁声一浪接一浪,直要把天上的太阳吓跑西窜!就在长安依旧热火朝天的时候,张府的书房仍旧冰冷如冬! “哼!此乃尔等在初平元年起,每年偷税漏税之证据副本!若是尔等再迁延不决,后果自负!”黑衣人从袖筒里取出一沓麻信纸,走到下面一人派一张! 他们拿起信纸一看,果然都是记载着他们的阴私事!他们相互对视,神色不安起来。自从有了政事堂后,朝廷对于税收这一块可是抓得比以往都要紧。 加上如今国库空虚,小皇帝逼得要把宫殿都卖出去了。他们这个月来都是如履薄冰,不敢再像以往那般肆无忌惮了。 不过若是被政事堂那帮子文官抓到了把柄,可不会放过这种算旧账的难得的机会!朝廷那帮人可不会介意抓他们去宰肥羊,来充盈国库和私囊! 果然是豺狼本性,其心黑毒!秦渭暗暗咬牙,放在案几下的双手握成了坚硬的拳头。这下前面是虎、后面是狼,该如何是好? “哼,政事堂自有正直君子!况且尔等西凉骑兵虽勇,亦不一定能攻破城高垣厚的长安!”秦渭虽然心中纠结,不过口气依旧强硬。 刘、邓二家主持同样的态度,挺了挺眼神拿起茶盏轻抿。只有张方平没有动摇,从他催促的眼神中可见一斑。 因为他见不得光的事太多,所以不得不上贼船!投靠叛军虽然会被人不齿,也会造成财产损失。不过好歹命还在,命都没有了谈什么都假! “哈哈哈!秦东家何故欺我?岂不知越是正直君子,便越是厌恶尔等低贱贩商?况且,长安城能否攻破并不须尔等关心...” 黑衣人顿了顿下巴上扬,仿佛在说先担心下你们自己吧!他看着刘邓二人冷下来的脸,心中冷笑连连。 “咳咳!”从黑衣人进来后便一言不发的张方平,终于要表态了。只见他清了清嗓子,看着案上的青瓷茶壶刚要说话,却被外面整天的吼声吸引! “万岁!大汉万岁...”一阵阵万岁声自远而近传来,随即一片敲锣打鼓声充斥满府前的夕阴街!听着这震得门楣作响的呼喊声,根本就是打胜仗的样子! “陛下万岁,汉军威武...”书房内众人终于听清楚了,叛军竟然被守军击败了!秦渭放下了茶盏,似笑非笑地看向上方的黑衣人。 张方平眼看今天是谈不成了,暗暗庆幸自己没有说出来!只有黑衣人的脸色一青一白,恼羞成怒拂袖而去!但在走时候,还不忘用力甩了甩手中那沓证据... 秦渭见状虽然心头恨得直咬牙,但还是故意爽朗地大笑着对众人说道:“呵呵,陛下真乃雄才伟略!用数万新军,硬是将不可一世之叛军打得落花流水!” 黑衣人刚刚迈出侧门的脚步停了下来,眼神中闪过一丝怨毒! “哈哈哈,济长所言甚是!如此良辰当有美酒相配,方才足显胜利之悦!”说完,便开门叫外面的家丁在大厅继续设宴。刘邓二家主也暂且放下头痛的事,加入到欢庆之中... 不过就在他们刚走出书房时,一个家丁匆忙走到张方平耳边低声而又急速地说道:“老爷,三公子因上街庆贺而冲撞尚书黄琬之子!结果被对方当街鞭打...” “我知道了!”张方平眉头一皱,脸色阴沉得可怕地打断了家丁的话... 第82章北阙甲第遇貂蝉 北第,简称北阙甲第。 据说汉王朝第二位皇帝——汉惠帝,为了感激夏侯婴当年救他和鲁元公主之恩;特赐其北阙门外第一宅第,名曰“近我”。 夏侯婴之所以获此殊荣,也是有故事的。却说当年高祖刘邦打不过楚霸王,被风骚哥项羽追杀!职业赛车手夏侯婴亲自驾驶马车,刘邦和一对儿女坐在后面。 不过马车的挽马受力明显比单纯战马重,所以项羽没多时便追上了刘邦!刘邦眼看就要被擒,不顾一切把惠帝和鲁元公主一脚踹了下车! 这时夏侯婴却不顾摔断腿的风险跳落车,把俩小孩抱了回来。但刘邦却急红了眼,跳脚大骂之中再度踹飞了儿女!爱心泛滥的夏侯婴,干脆抱起向前共坐车辙。 项羽最终也没有追上刘邦的马车,而刘邦事后也亲自向夏侯婴道歉。但吕雉却是从此恨上刘邦,而对夏侯婴感激不尽... 北阙甲第,当道直启。这座占地近三十亩的巨大宅邸建筑群,此时大门敞开。不过大门并不是和北阙门那样面向横贯驰道,而是在北面一条大巷道上。 横贯驰道在西汉时,乃是皇帝专用的;就连快要登基的太子,也必须绕出城外从白虎门入宫。如今虽然有所放开,不过官员们若无必要还是不敢随意横绝驰道。 “轰隆隆...”厚重的府邸大门被打开,被震碎的木屑掉落了一地。汉代可不同后世,府邸大门若没有重要人物光临,绝不会打开的。一般人客家丁,都是从两边的侧门进入其中。 不过今天可不同,因为皇帝亲自驾临了!这堵自从王允搬进来后便没有开启过的大门,今天终于被手忙脚乱的家丁打开了。 十二匹挽马拖拽着玉辂,咕噜噜地开进这座刘协赐给王允的大宅邸中。一众金吾卫将玉辂围在中间,从绿树成荫的府邸通道直奔王允的寝室。 越过了高大宏伟的宴宾楼,便来到背后碧波粼粼的荷塘。这池塘水是从泬水支渠引进来的,虽然比起沧池和太液池都有所不如;但也颇有几分诗情画意。 刘协一行人,终于在靠近池塘的一间简约大气的屋子门前停下。这里便是王允的寝室了;虽然称为室,但跟未央宫内普通的殿阁面积已不相上下。 这时里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阵婉转悦耳的声音:“卑妾貂蝉,参见陛下!”金吾卫们都被这霎时间的惊艳,差点亮瞎了眼! 刘协刚想掀开车帘的手停顿了一下,心神免不了稍稍荡漾!貂蝉,这个后世家喻户晓的绝世美女;自己来到这时代后,还是第一次能一睹其芳容。说起来,还真有点惭愧! 不过他随即收敛了心形,不急不忙地掀开车帘走了出来。不就是一美女吗?朕在二十一世纪的花花世界,什么样的美女没见识过? 就是那个来自欧西,曾与他有过一夜情愫的金丝猫,还时常使他流连忘返... 不过他下了玉辂,将视线移到那峨峨云髻下,一张红润白皙、丹唇外朗的脸上。一刹那间,刘协竟然觉得那只金丝猫简直不值一提! 花容月貌、倾国倾城,都不足以形容貂蝉之美! 貂蝉仿佛感觉到刘协的目光正上下“打量”着她,她随即脸颊泛起一道红晕。一个金吾卫百夫长正在一旁暗暗窥觑,口水滴落地板却浑然不知! “咳咳,平身!”刘协自觉失态,把头别到一边去。心中确实暗道可惜,如此佳人居然被自己赐婚给吕布那个武夫! 不过既然木已成舟,自己也不可能学唐明皇那样去夺人所爱。不过这天下美女可不单单只有貂蝉,还有河北那个洛神;江东二乔加上一个孙尚香! 就在这关中之内,就有一个才华和相貌并重的蔡文姬... 貂蝉闻言慢慢站起,心中后悔没有事先以纱蒙面。就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她的一个眼波瞟向颇带大大咧咧的刘协。 只见他虽然脸庞消瘦,但还算俊朗的脸上,那双眼却烔烔有神。不算高大的身材,却是散发着远超年龄的成熟感。果有乃祖刘邦风范!这是貂蝉心中,对刘协的评价。 不拘世俗、为人阔达,这便是刘协的性格。 刘协冲她微微一笑点点头,随即越过了她拾级走进了屋里。虽然小皇帝对她有一点难得的好感,但貂蝉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丁点背叛吕布的心思。 别看她身子骨纤细柔弱,但内心却是刚烈的。她已经为了让刘协摆脱董卓而牺牲了贞操,绝不可能再为他而牺牲掉自己的爱情! 一阵浓烈的药味直扑向刘协的脸,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寻找到了气味的来源。是一个家丁正按照一个老太医的吩咐煎药。 看见刘协到来,太医急忙上前见礼。刘协双手虚托:“老爱卿免礼,王司徒如何?”他一边说话,一边扫视着四周。 不过除了一些旧得掉漆的家具,还有一些兵器书画之外,并没有发现床榻。老太医似乎洞悉了刘协的心思,伸出满是纹路的手向屏风处一指:“陛下,王司徒的卧榻在内!” 刘协笑了笑掩饰心中的尴尬,跟着他从屏风侧边进入内间。不过王允依旧沉睡不起,好在身子还在因呼吸均匀而上下起伏。 刘协轻步来到王允的塌前,看着须发花白的王允半张着口。面色清白得没有一丝红润,脸颊也是带着纹路一起干瘪下去。 “陛下暂且安心,王司徒之箭创仅仅伤及咽喉,按理应已觉醒。不过因其多日切夜未眠,致使内腑发虚。须在府修养至少两个月,方才可回补!” 老太医看着王允瘦得几如皮包骨的双手,一本正经地对刘协解说。他已经按照最通俗易懂的意思去解释了,刘协再听不明白就是太傅张喜的错了。 刘协点了点头,不过随即反应过来:“两...两个月?”他瞪大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老太医皱皱眉头,还是颔首说道: “正是,两个月!且切莫操劳,此后更不可大喜大悲!否则...”老太医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了。聪明人讲话,从来不需要画公仔画出肠。 刘协心中暗暗叹息:两个月啊!‘卿之去矣,耳清目净;朕之所托,将与委谁?’他不禁想起司马光帮宋神宗起草诏‘挽留’王安石的句子。 虽然司马光是包藏祸心,但今日此情此景,却是恰如其分... 刘协看着奄奄一息的王允,这个名标青史的老忠臣,为了今日取得的阶段胜利呕心沥血。如今他病卧床榻,自己又怎好意思开口? “罢了,且让司徒好生休养;至于朝中之事,朕自有安排!”刘协轻轻地将王允枯黄的右手放回被子里,对着老太医和声说道。 老太医心中暗暗感动,见刘协看过来连忙点头应诺。刘协也心知这个老太医为人严谨,所以其他细务就得知当日自己给左令缝合伤口的事情后,立即虚心问教。 刘协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安了理由便把其中原理告诉了他。如今他和手下的医工们,都在围绕着观察事物奥妙的主题去探索。 这时,一个头带直筒长黑帽,面白无须者从屏风左侧快步走了进来。此人正是穆顺,前些日子被总管左令提拔为殿前黄门令,负责整理情报。 刘协虽然颇感诧异,但还是了上去。穆顺快速地见了一礼,便在刘协耳边轻语了几句。 刘协的眉头紧皱,瞳孔一缩,杀机迸然!老太医偷偷瞄了刘协一眼,暗暗心惊。他有意无意地躲到了一边,恨不得墙根有个洞好让他钻出去... 第83章北阙甲第遇貂蝉(二) 刘协没有留意到正担心无妄之灾的老太医,而是回头看一眼王允后便向外走去。前面这堵汉白玉屏风是从不远处的桂宫搬过来的,也是刘协下令赏赐朝臣的物件之一。 而屏风正对着案桌的位置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都是王允这些年来,将所欣赏的文人士子,随笔把他们的名讳写在屏风上作备忘。 若是细心的人,都可以上面这些人名中,赫然写着田丰、辛毗、郭图、荀彧、荀攸,满宠、陈群、刘晔和建安七子皆在其中。这些,都是后世三国迷们耳熟能详的人物。 不过一边沉思一边疾走的刘协并没有注意到,而是低头看着地板往前走。穆顺只是稍稍看了一眼,见一大堆都不认识的人名,倒也没怎么留意。 刘协忽然间头顶似乎撞到了什么,松松软软又有弹性。他急忙将思绪拉回来,只见地板上出现一只红色的女鞋。而另外一只则士被红裾绫罗裙覆盖住。不过袜子的边沿,却是露出毫无纹路、嫩白如羊脂般的肌肤! “不好!”刘协已经知道头正顶着的什么了! “啊...”一声女子短促的叫喊声响起,随即恢复了平静。刘协抬头一望,见貂蝉退后了一步,红着脸正捂着下巴以下半尺的一对浑圆的。 刘协的视线不自觉地瞟向她那修长五指,所掩盖不住其半的世纪波涛!伏寿那对跟她比起来,简直就是碗盆之别。就连没卵阉人小顺子,都不禁心神荡漾香蜜湖... 貂蝉不喜地看向刘协,却见这小子竟然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酥匈!她纤眉一皱,心中隐怒暗生。都说刘家天子没有一个好人,看看眼前这个就是跟父祖一个德性。 小小年纪,就如何荒银好涩,不知长大了会不会比先帝更过分!看来义父和自己所付出的一切,都所托非人了。原以为他会是文韬武略的光武帝,没想到却是沉醉酒涩的商纣王! 还有那个可恶的阉竖!看他那大小不均的脸型和包涵贪婪的眼神,就知道是个投其所好、不择手段且暗里藏奸的张让类人物! 你们通通都是坏人;这是貂蝉此刻内心想法的概括。 “那个...”刘协虽然不知就在这一瞬间,貂蝉对他的看法竟然翻天覆地胜过改革开放!不过他还是觉得尴尬,连忙移开视线想要道歉。 “陛下若无事,卑妾且先进去事后家父!”貂蝉语气冷淡,就是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大胆!”穆顺见此女虽然国涩天香,但对刘协不敬,他一样没面子给!只见他上前一步,扯起尖细的嗓子呵斥。 后面的司徒府管家被这一突发事件,惊讶得当场发怔。但见这个宦官愤怒,立即跪倒在地上不断叩拜。当年十常侍的积威,依然深深扎根在他的内心中。 “没事,吕夫人且自便!”刘协用眼神止住了穆顺,温声地对看着地板的貂蝉说道。对于貂蝉方才的气愤之言,他倒是毫不介怀。 貂蝉同样不假辞涩,从刘协的身侧越了过去。那穿着红罗裙的曼妙身姿,化作一搂云影。唯有那淡雅的清香,依旧在刘协的面前飘荡。 烈女形象,外柔内刚... 一个时辰前的未央宫,凤凰殿。 这座矗立在沧池北侧的巨大殿阁群,倒映在水中被拉得老长。相比起腥风血雨的东城,西城这边则是风和日丽。 凤凰殿沧池畔,迟来的梨花和初来的牡丹争芳斗艳。结伴而游的蝴蝶围绕着牡丹花翩翩起舞,浓郁的花香覆盖着生机勃勃的湖畔树林。 相隔不过十里,风景却是如同另一个世界。 但此刻一个皮肤白皙,同样身穿红裙的女孩;在古朴的木窗前看着这宁静的一草一木,却是面带忧伤。她正是伏寿,一个文静而又多愁善感的女孩。 风景虽美,但是城破以后,一切不过都是昨日黄花。她数次打算出宫去,和刘协在一起共度生死。不过想起刘协的再三叮嘱,还有父亲那严厉的眼神,都让她无比纠结! 看着那成双成对的蝴蝶,在满是蜘蛛网的树梢来回追逐。她忽然下定了决心,无论是祸福休咎,她都一定要陪伴在刘协的左右! 因为她是这未央宫里的贵人,是刘协的妻妾!从她踏入这椒房殿起,她就发誓要将一生托付给这个落魄的小天子。 “小珠,去备车!”她虽然看向窗外,但语气却是坚定得不可动摇。一众站立在门前的宫女纷纷侧目,贵人竟然要离开这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宫殿? “是,贵人姐姐!”伏寿身后传来一声稚嫩的女孩,如珠玉击磐的声音。这正是当天躲在刘协身后的那个小女孩,她名叫小珠,年芳十岁。 而伏寿比刘协还大三岁,今年已经十四岁了。以往的刘协便时常因为这个原因,有意无意地疏远这个大姐姐。不过如今内心老成的刘协,依旧当她是个半大小孩。 没多时,一辆普通蓬步马车便在一个中年宦官的驱使下,停在了宫殿门前。后脑扎着双发鞭的小珠,在车辙上蹦跳着下来,冲进了里面。 “贵人姐姐,备好车了!”小珠笑容憨厚地跑了过来,欢快地对伏寿叫嚷。从她银铃般的笑声,就可以看出这小丫头心中的欢悦。 “你个死丫头,当心将殿瓦吵塌了!”伏寿用修长的食指轻轻捅着小珠的头,低声嗔怪。这时刻多少人家在生死离别,这丫头却是欢天喜地! 不过伏寿倒也没有责罚她的意思,而是轻迈步向门外走去。小珠可不懂这些,她只知道终于可以离开这个无聊的地方了。 “贵人且慢,奴婢受左大总管之命;在战事尚未结束前,请贵人勿要离开凤凰殿!”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宫女,站在门口中间挡住了伏寿的去路。 “嘿,你这人...”小珠收起了笑容,不满地撅起了下唇。但她的话说到一半便被伏寿止住,她委屈地撇撇嘴,将脸别到一边去。 “那个,我只是嫌凤凰殿太闷,想出去...去散散心。”伏寿瞟了一眼面前比自己高了一头的宫女,捏着衣角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不过她自觉说了谎,便禁不住脸颊绯红。 但那鼻子高隆、颧骨突出的宫女,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只见她毫不委婉地冷冷道:“贵人,既然陛下与总管皆认为此处适宜,为何你却烦闷?” 有些人往往就是让不得,你越是给她面子,她就越是蹬鼻子上脸!一旁的小珠莫名火起,仰起头怒火盈腔: “我问你,到底这里是你做主吗?”一向活泼开朗的她,从没有像今天那样恼怒!这一小小的宫女,竟然敢当众质问贵人,这成何体统? 伏寿同样皱起眉头,但良好的教养使她没有发作,而是如刚才那般平和:“本妃觉得此处闷热难耐,想出去阴凉处走走,请你不要阻止!” 旁边几个宫女也齐齐向这个宫女看来,心中暗暗为她的胆量捏了一把汗。不过宫女本人并没有感到有甚不妥,带着俯视的姿态看向伏寿。 “奴婢并非有意阻拦贵人,实在是宫令难违!”这个黄毛丫头贵人,等她亲掌后宫还远着呢。要是因为她而得罪了左大总管,就得不偿失了! 伏寿怒火上窜,抬头与宫女对视。她自己都已经决定不顾后果出宫去陪伴刘协了,为何眼前这个宫女却是偏偏不让自己去? 不过对视了片刻,宫女的目光依旧强硬。从她摊开的双手横在两侧,就可以看出是铁了心不让伏寿离开这里半步了。 伏寿深吸一口气,收回视线转身看向小珠,眼眶通红:“小珠,我们还是继续在此等消息吧!” 小珠虽然心有不甘,但既然伏寿已经说不去了,她也不好去多插嘴。不过她也没有就此罢休的意思,紧紧盯着宫女,认住这张晚娘脸的面孔! “放肆,是何人让汝禁足贵人?”这时,一阵尖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珠立即眼前一亮,就像遇到救星一般... 第84章龙凤相聚雞侧目 宫女连忙回头,立即脸色煞白地退到一边。就像在餐桌跳舞的老鼠,忽然间看见花猫一样,急忙逃到角落躲起来。 伏寿闻言回头,泪光闪动的双眸看向刺眼的门外。只见一个身长八尺,头戴高筒帽的宦官立在门口,一脸嫌弃地上下打量着方才的宫女。 “哼!”这个宦官鼻子一冷哼,吓得宫女浑身一颤。在伏寿身侧的小珠心中大为解恨,撅起嘴唇指着宫女:“小顺子,就是她!她方才竟然想禁足贵人!” 这个宦官正是穆顺,他刚好路过这边想出宫,却见方才的情形。“大胆,是何人予你如此权力?”他一边斥喝,心中飞快地盘算着。 “是...是左大总管交待奴婢...”宫女慌了神,急忙把左令扯出来作辩解。不过她说到一半,便底气不足了。 “胡说八道,左大总管嘱咐还是我交待下的。明明只是让尔等保护贵人安全,并未有禁足贵人!”穆顺被刘协提起过几次,如今已不是那个小黄门了。 “可是陛下...”宫女心跳加速自觉理亏,但是却不甘心在其他宫女面前丢脸。她眼珠子一转,竟然把刘协扛了出来。 “陛下那里,自有本妃去说。”伏寿正急着出去,没有闲心思去看这已分胜负的斗嘴戏。那宫女的话被伏寿打断,再听闻伏寿会告诉刘协,立即手足无措起来。 小珠下巴上扬,仿佛在对宫女说,方才的神气哪里去了? “贵人,奴婢知错了,求贵人勿要言予左大总管!”宫女一扫一刻钟前的趾高气扬,声泪俱下地跪在地上瞧伏寿磕头。 由不得她不这样做,别看左令平时和和气气的,不过她可不敢去赌。这些没有卵的阉人,心肠狠起来可不会有怜香惜玉这个词! “贵人姐姐,你一定要跟左总管说!谁让她狗胆包天。左大总管一定不会放过她的!”小珠得理不饶人,一手轻扯着伏寿的衣角,一边指着这个宫女说道。 “还愣着作甚,还不快把此恶奴拖出去杖毙?”穆顺回头,对着门外不远处的几个亲随宦官喝令。宦官们被穆顺凌厉的目光吓了一个激灵,急忙恶狠狠地上前掐起瘫软在地的宫女。 伏寿看着这些宦官凶神恶煞般的模样,就知道这个宫女将是何种结局。她倒没有幸灾落祸,而是因不满宦官的粗鲁而皱起眉头。 “对,毙了她...”小珠扬了扬小拳头,恨恨地附和。 “小珠!”伏寿责怪地回头瞥了矮自己一头的小珠,并打断她的话。这小妮子怎么越来越不懂事了,这是百花齐放景色艳丽的后宫,怎能随意杖杀他人? “停手,把她放了吧!”被宦官合力拖到门槛的宫女,早已吓到魂不附体。就连腰背撞到硬邦邦的门框,依然没有反应。 不过她听到伏寿后一句,立马瞪大眼睛像鱼一般。 “贵人?”穆顺看着伏寿还泪光乍闪的脸,试探性地追问。他小时候可是亲眼看见,何太后因为一件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当场杖杀了一群宫女! “她也并非故意,就且饶她一回吧!”在小珠着急的眼神中,伏寿看着颓丧的宫女淡淡地说道。自幼心地善良的她,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去了结一条生命;即使是一只毛茸茸的老鼠。 穆顺见伏寿都开口了,也不再违拗,立即回头示意。宦官们立即松开手站回原处,仿佛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宫女自知走运,急忙跪地谢恩。 “穆顺,本妃要出宫,你拦我吗?”伏寿的视线移到下巴尖尖的穆顺脸上,语气平静地问道。 穆顺心头一凛然,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要是一个不好,连自己的小命都给搭上了。不过他看着伏寿决绝的眼光,心知今天自己要是不答应,必定使她对自己心生间隙。 可是答应让他出宫的话,出了事自己兜得着吗? 果然,伏寿见他目光犹豫闪躲,便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唉,算了!既然你有命在身,本妃就体谅你了!”伏寿说完,便转身向窗口走去。 她虽然说体谅穆顺,但语气却带着浓浓的失望。不敢再出声的小珠,也一脸嫌弃地向穆顺努努嘴,然后不高兴地把粉嘟嘟的脸别到一边去。 穆顺看着伏寿那远处的娇小背影,就像看到自己亨通的官运从此远离!他狠狠一咬牙,觉得是要豁出去了!才二十来岁,无论如何也要赌上那么一回! “贵人且换上便装,奴稍后便送你出宫去!”他说完,双眼死死盯着伏寿的后背。生怕这个尚未成年的小丫头,临时转意不再出! “真的?”一声短促的惊呼声传入穆顺的耳里,使他浑身一震!但随即从声音的角度推算出,那并不是来自伏寿,而是站在一边的小珠! 他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继续将视线移到伏寿身上。小珠见此状,恨得牙根直发痒。不过她也随即偏头看向伏寿,心中暗暗催促着。 ...... 没多时,换上了一身普通宫女装束的伏寿,快步走出了凤凰殿的大门。不过她神情有些拘束,目光左顾右盼,生怕被别人发现。 不过从她的双眸中,明显闪烁着期盼的慌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已经一天一夜没见到刘协了,怎能不思念? 而跟随她身后的小珠则是兴高采烈,宫外的热闹使她充满期盼。外面的景色虽然远逊宫中,但这未央宫每天待都腻了。世界这么大,她想多看看。 走在最后的穆顺,趁没人注意,便冲方才那个宫女点点头。而那个宫女也一扫方才的楚楚可怜,向穆顺会心一笑... “坐稳了,贵人!”为了掩人耳目,穆顺必须和伏寿二人同坐在狭窄的马车里。不过穆顺可不敢高坐靠后的软床,而是蹲在近车门的角落。 马车缓缓开启,咕噜噜地在向前。同样为了避人耳目,他们并没有从北阙出去。虽然刘协下令开放横贯驰道为公务用,但马车在上面走还是太招摇。 他们决定从东阙门出,然后从政事堂侧边的章台街北上尚冠街。伏寿双眼时不时瞟向窗外,显然是嫌马车太慢。穆顺暗暗苦笑,他的破马车可不同玉辂可以横冲直撞! 小珠则是爬在左侧的车窗上,遥望着那气势恢宏的前殿。座立在龙首原余脉的前殿,明显要比其他宫殿要高出很多。那飞檐斗拱、和上铺瓦砾的巨大殿顶,每次都使她叹为观止! 看着伏寿心急如焚的样子,穆顺开始后悔了起来。因为他自己笃定,伏寿绝不可能仅仅出来走走。若是比左总管得知,他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该怎么办?要是出了宫门,她说要去清明门的话,自己又带不带她去?带吧,轻则贬责,重则掉脑袋。不带嘛,又已经带她出了宫! “不好啦,不好啦穆殿前!”一个小宦官从远处跑过来,一边走一边呼喊。穆顺闻言,立即让车夫把车停下。 “...穆殿前,左大总管被...被叛贼郭汜打成重伤,如今已被抬回宫...”这个宦官已经跑了不短的路程,气喘吁吁地对车上的穆顺禀报着。 车上三人闻言,齐齐大惊失涩!左令都被叛军打伤得要抬回来了,那刘协是不是更惨?想到自己,伏寿身子摇晃,差点撞在车壁上... 天啊,这是要城破了么?那陛下怎么办,是不是已经被叛军抓住... 第85章龙凤相聚鷄侧目 “贵人且莫担心,有王安睿暗中保护,陛下定当毫发无损!”穆顺轻声安慰着伏寿,唯恐这妮子忍不住啼哭。 至于王越护送王允回府的事,他已然知晓。正是因为这个,他才急忙要出宫去。因为城内各处的消息集中回宦者署,然后传到清明门实在太繁琐。 “额,穆殿前!王越将军已经护送昏迷不醒的王司徒回府,如今陛下身边只有马太尉一人!”那个宦官并没听闻第一句,还以为穆顺忘记了,便立即提醒。 穆顺大惊失涩,急忙瞪了他一眼!扬了扬右手示意他滚蛋,毫不掩饰心中的厌恶。那个宦官缩了缩脑袋,屁颠颠地跑远。 他并没有看见里面的伏寿,所以依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啊?”他不提还好,一提倒是让伏寿尽知了刘协凶险的处境!左令被打成重伤就算了,连王允也... 她嘴巴一抿,低沉地抽泣起来,豆大的泪珠跌落在小红裙上。 一旁的小珠听见伏寿低泣,也鼻子一酸,跟着放声大哭。一时间狭窄的车厢内充斥满了啼哭声,使得穆顺手足无措起来。 他掀开窗帘,紧张看着周围。任由她们这样大声地哭下去,迟早会被人发现的!幸好刚才那个宦官从另一边过来,并没有看见探头探脑的小珠。 “嘿,你在作甚!”他用力一踹车帘外还在发冷的车夫。这家伙还不快把车驶离这个人来人往的宫道,真想让他丢脑袋不成? 车夫腰背被踢了一脚,差点翻跟斗滚到地上的马粪堆去。他随即怒火发泄到这些挽马身上,用力挥起鞭子一抽! “咻咻...”挽马吃痛,立即奋起四蹄向前奔。车上的三人身子后倾,几乎碰到一块去。小珠的手臂不慎撞到了车窗框,痛得她哭更大声! “贵人...贵人且勿哭!长安城墙固若金汤,且有数万忠勇之士守御,陛下自当无恙!”穆顺眼珠子一转,随即将想法脱口而出。 伏寿闻言停下了抽泣,感激地冲穆顺点点头。因为她觉得穆顺说的话有道理,要是刘协被叛军抓住,那早就破城了! 哪个会舍生忘死,去救一个宦官回宫?有机会谁不先去逃生,去把自己的家人接走?想到这里,她心中的希望之光再度闪现。 “小珠,再哭你就好好待在未央宫吧!伏寿停下后,便觉得小珠的哭声实在太吵耳。哭得这么嘶哑这么难听的丫鬟,一般大户是肯定嫌弃的。 小珠听到这句话,立即收起了哭声。只见她扯了扯伏寿的手臂,一脸央求。那泪汪汪的脸上带着搞怪的表情,使伏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 “幸好她们不知道城墙崩塌...”穆顺看着大雨转晴的两个小女孩,暗暗松一口气。他看向窗外移动的殿阁,庆幸地喃喃自语。 “嗯?城墙崩塌?”一向耳朵灵敏的小珠,一字不留地将穆顺的自语听了进去!不过她的反应就没有耳朵那样灵敏,竟然惊奇地复述了一遍! “...”伏寿猛然间听见小珠在耳边不远处的呼喊,二话不说便晕了过去!穆顺恨恨地冲小珠扬扬手,随即一巴打在车壁上! 他瘫坐在角落,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好不容易哄回来,居然被自己一时漏嘴和那丫头片子口疏,弄得更糟糕了! 小珠急忙用双手捂着嘴巴,没想到自己的一句话,比r大招还厉害!一口气就把两个轰趴了,弄得她都不知所措起来。 ...... 刘协回头看一眼貂蝉远去的背影,嘴角一抽大感无趣。随即让王府管家平身,然后继续向前走去。但管家起身到一半,身子就僵住了! 因为刘协不小心一脚踩在地上红色的布块上,随后还捡观察。只见这张像大片树叶一般的,倒椭圆形,且还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此乃何物?”刘协眉头一皱,感觉自己好像在西游记里见过。躬身跟在后面一言不发的穆顺,闻言立即抬起头。但见刘协竟然提着一样东西察看,当场和管家一样表情石化! 刘协却浑然不知,提着侧面的绳子,看着上面绣的花纹。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想起,忽然想起了什么:“此乃肚兜吧?” 穆顺急忙回头瞟了一眼貂蝉,一把将刘协手中的肚兜抢了过来。然后捧着面前,故作贪婪地深吸着上面的气味!刘协双眉一竖,就要作势斥喝! 貂蝉走了几步,忽然发现了不妥。她连忙摸了摸自己的前身,裙下窜来的风使她浑身清凉!忽然她停下脚步,刚好听见刘协的话回头看。 却见自己的贴身抱腹,竟然落入人手!正是方才撞到自己那里的小皇帝,旁边那个阉竖!他不但抢走了遮光之物,还恬不知耻地嗅! 一股羞愤和耻辱感顿时充斥胸膛,转身上前二话不说一巴刮了过去! “啪!”响亮的耳光声在室内回荡,掌风还顺便把刘协额前的长发吹到耳边去。穆顺惨叫一声,手中的的肚兜被貂蝉抢了回去。 彪悍!有个性!没想到艳丽的外表下,竟然隐藏着一颗如此彪悍的心!果不愧强汉之名,难怪万夫莫敌的吕布,也折服在她的胯下! 刘协在暗暗惊叹,完全忘却了所非穆顺,被打的恐怕就是他! “哼!”貂蝉鼻子一冷哼,还不忘顺带鄙夷地扫视着刘协主仆二人。穆顺捂着发烫的脸颊,一脸无辜地看着刘协。 刘协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清清嗓子对貂蝉说道:“吕夫人且莫气恼,此阉竖一向癖好特殊!” 王府管家也是皱起眉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小姐怎生还如此冲动?司徒如今都躺在床榻了,多少人想争着接他的位?这时候,绝不能授人以柄啊! “是,卑妾无礼,请陛下恕罪!”貂蝉一把出手也是后悔,虽然心中愤懑但还是顺着刘协的台阶下来。她盈盈一福后,便转身向偏房走去。 “呵呵,朕御下无术,家管莫要见怪!”刘协回头负手在背,像大人的样子从管家爽朗一笑。 “陛下言重,小人岂敢!”管家恨不得自己没见到刚才的境况,哪里还敢出言抱怨? 刘协点了点头,回头看了一眼嘴角冒血的穆顺,然后继续向门外走去。虽然刘协一言不发,不过穆顺已经感受不到刘协方才的目光凌厉了... “贵人姐姐你快醒醒,叛军败退了!”小珠看着巷道上路过敲锣打鼓的百姓,兴高采烈地轻推着躺在车壁的伏寿。 这个贵人姐姐还真是的,人家晕都是晕一阵子,她倒是晕了近一个时辰!她小珠坐在车上从白虎大道一路东出,听到的好消息一个接一个。 唯独伏寿依旧面无表情地晕睡了过去,仿佛这个世界的事都与她毫无干系!额,不对!应该是只有皇帝哥哥的消息,才跟她息息相关! 想到这里,小珠环视一眼,见四周无人便抱起伏寿后脑勺。在她的耳边轻声呼喊:“贵人姐姐,陛下来了...” 果然,伏寿听闻后眼睫轻摆。小珠顿感惊喜,再度呼喊:“贵人姐姐,陛下打了大胜仗,正骑马来接你...”伏寿的小脸渐渐恢复血涩,眼珠在眼皮下转动着。 小珠心中大叫好玩,又伏在伏寿的耳边想呼喊一声让人起鸡皮的话。 “陛下在哪里?”伏寿忽然间醒了过来,把正准备着说辞的小珠吓得差点心头停止!伏寿却没有留意她,而是摇头晃脑四处搜寻。 小珠拍了拍匈口,让自己的跳到桑眼的小心脏落下来。不过见作始俑者伏寿丝毫没有在意到她,便不高兴地撅起了下唇。 我将心比明月,奈何明月照田鸡!小珠忽然间认同了上次,刘协无意间说漏嘴的诗句。一天到晚只挂念你的皇帝夫婿,却将一天到晚陪伴你的人无视! 第86章善使功不如使过 “陛下,可不要忘了刚才你答应妾身的事哦?”玉辂缓缓向前起动,伏寿依偎在刘协的怀里。听着刘协匀速跳动的小心脏,泪痕未干的脸上双眼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刘协低头看着伏寿黑亮带着淡淡清香的秀发,忍不住轻轻抚摸:“当然了,君无戏言!”心中却暗暗发笑,这还是正常的姐弟恋吗? 因为伏寿要比刘协大三岁,所以按后世的说法,就算是姐弟恋了。不过如今的刘协是个例外,所以不存在这种可能。 伏寿也因为刘协自病好后的巨大改变,而更加对其倾心。对,是巨变。虽然刘协很多时候都刻意让自己跟原主相似,但却不可能瞒得过枕边人。 比如睡觉;以前刘协虽然满口宏图大志,不过在榻上老是不安分和发脾气,给人的感觉就是涩厉内荏!对国贼董卓畏之如虎,对身边人严厉刻薄。 如今的刘协跟以前外表一般无二,但成熟稳重、宽容大度,和那微笑往往让人如沐春风。而且就算是相拥而眠,也不逾越男女之礼。 不过伏寿并没有将这些变化告诉任何人,因为她喜欢的是现在的刘协。 穆顺紧紧跟随在玉辂旁边步行,就像从前的左令一般。他摸了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脸颊,暗暗咬牙。这个泼辣的贱货,居然出手如此之重! 也不好好想想,我就一个阉人,即使你再漂亮我又能对你怎样?好吧,但愿里面的一对,不要忘了今天的事。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破旧的玉辂。 “陛下,王司徒好点了吗?”伏寿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刘协。不过从刘协出来到现在时不时皱着眉头,她便有了些预感。 “王司徒积劳成疾,需休养两个月。”果然,刘协看着车帘上的花纹,毫不隐瞒地说了出来。 “那该怎么办?”伏寿一句话脱口而出,双手用力抱紧刘协的腰身。仿佛王允一日不在朝,叛军便会杀进来,然后把她的小小幸福踩在脚下! 刘协看着一脸紧张的伏寿,忽然心中的忧虑都被一扫而空。一股责任感使他忘却了一切困难:“爱妃且安心,万事有朕在!” 他托着伏寿的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把对方心中的不安慢慢抚平。伏寿看着刘协坚定的目光,信赖地点点头。 十二匹挽马拖拽着只有两人乘坐的玉辂,缓缓从巷道向西边的华阳大街开去。这个坊里大多是官员们的宅邸,家丁们在眉开眼笑地在门口点燃了一节节爆竹(会爆的竹节)。 “噼啪...”一声声清脆的爆裂声在巷道回荡,使得一派喜庆气氛洋溢上脸。护卫在玉辂四周的金吾卫一个个将旗旌举得老哥,腰挺笔直就像打鸣公鸡。 他们簇拥的可是大败叛军的皇帝——喜庆欢乐的源泉,岂能不与有荣焉? 不过,这偏偏有个例外。比如待在队伍最后面的一台黑色小马车,上面独坐的小萝莉就一脸不爽!她此刻一手掀开小窗帘,一边将下唇撅得盖过上唇。 仿佛全世界都欠她钱,而且不想还那种!走在马车侧边的一个年轻的金吾卫小兵,看着她的样子暗暗摇头。一小宫女有马车坐,还哪来的怨气? ...... 在东平乡以东,靠近灞水岸边的草坪上长长的叛军队伍呈扇形将将李傕等人围在中间。不过叛军虽众,但精气神跟早上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他们刚刚从大道走出来,见前面停滞,便立即坐在地上。三三两两坐成一堆,在有心人的挑动下毫不客气地批评郭汜。 加上拥戴郭汜的大多数已经长眠城下,他们更加肆无忌惮!一人一句,直把郭汜踩得像屎一般臭不可闻。 “罪将张济,有负大帅所托,请大帅责罚!”张济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根细草绳,把自己捆得像裹蒸粽一般。他此刻正一脸落魄地跪在李傕面前,痛心疾首地闭上眼睛! “嗯?就你一人?”李傕引颈四顾,却始终不见搜寻的目标出现。他随即重眉倒竖,熊熊的怒火闪耀在瞳孔内。 张济却是一言不发,把头埋得更低;连草堆上路过的蚂蚁有几条腿都看得一清二楚。三千精锐骑兵,竟然匹马无还!若不是自己跑得快,被活捉都有可能。 李傕见他缄口不言,立即气不打一处来!只见他一个箭步上前,用力踢出右脚勾向张济的下巴!一旁的李儒见状,当即把他死死拖住。 “文正放开,待某去击杀此獠!”李傕挣扎了几下,硬是一脚蹬在张济的肩膀上。周围的叛军都以为李傕因张济丢了兵而气愤,只有李儒不以为然。 “大帅,张将军绝非故意如此!请大帅容其分说一二,再言刑罚不迟!”李儒虽然心中暗笑,但还是让一脸恳切地劝说着李傕。 张济心中感动掩过了肩膀些许疼痛,对李儒感激万分。飞熊军四校尉中,只有他张济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就是一个很专业的军汉。 不过李傕此刻确实有几分真怒,因为张济的狼狈超乎了他的想象。三千,加郭汜那五千,再加城下损失两千,整整一万骑兵! 这对于依拷骑兵弹压各军的李傕,无疑是一次沉重的打击!他就是相当于后世统合世界的米利坚,当雄霸天下的海上力量折损大半后;它所率领的小弟团就会立即土崩瓦解! 正因为这点,使得他冷静了下来,决定给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张济。飞熊军四校尉,到眼下已经唯他李傕独尊了。他也不怕无兵的张济,还能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大帅,此番济虽有过错!不过都是那狡猾如狐的庶出卑贱,设计谋害之故...”张济见李傕不再激动,便立即将心中的气闷如数说出。 在一旁听的李儒暗暗摇头,说那么多有何用?那三千骑兵还能回来不成?像你这么说话,只会给人没有担当的印象! 果然,李傕双目一睁:“你若不先搭桥过河,如何会中计?” 张济的话语,冷不丁被李傕的一声呵斥打断,思维一阵混乱。不过,他随即又拖出了臭名远扬的郭汜来过桥:“乃是郭阿多无能,迟迟未能拿下城后之故!” “呀...斩了!”李傕怒不可歇,拔出腰间宝剑就要劈死张济!李儒和几个亲兵急忙抱住李傕的腰身,再度把他拖住。李傕一边叫嚷,一边劈砍向张济。 张济看着眼前一尺处,那寒光闪闪的剑身不断挥舞,吓得他汗流满额!李傕以往从未像今天这样对他恼火过,所以他都不知所措起来? “大帅且冷静,张将军实为一时不察!若予其另一机会,儒相信他必定不负所望!”李儒回头瞥了脸色清白的张济,随即对李傕用力眨眨眼。 张济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看着李傕连连点头:“正是正是,但求大帅给一赎罪之机!” 李傕看了李儒一眼,然后再狠狠瞪着张济:“哼,皇甫义真(嵩表字)已到渭南,不日便将杀到!”说到这里,他用力将剑收入鞘,再度看一眼李儒然后向后走去。 李儒眨了眨眼,接过李傕的话头:“将军赎过之机,便在骊山!”使功不如使过;如今军心不稳,急需要一个立功心切的人来力挽狂澜。 张济绝非蠢笨之人,看着李儒循循引诱的眼神,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军师且放心,只要给济三千;额不,两千人!济定当教皇甫义真阵脚大乱,饮恨新丰!” 第87章蓬杆盖珠难掩光 张济手持半块本属于樊稠的虎符飞身上马,率领着两千五百樊稠原部精锐骑兵东去。轰隆隆的马蹄声卷起一片黄尘,将他们从大桥渡河的过程掩盖。 李傕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看着远处喃喃自语:“本帅已多派了五百人给你,若不能成事就别怪本帅不念旧情。”说道这里,目光冷冽如霜。 一旁的胡封瞥了一眼他的侧脸,身子不自觉地向另一边挪动。而李傕另一侧的李儒却轻捋山羊须,心中对李傕赞许有加! “张广泽绝非愚蠢之人,此番又是求胜心切,他必定绞尽脑汁!而皇甫嵩同样急奔疾行,岂能面面俱到?只要张广泽能设计拖延得皇甫嵩,便乃大功一件...” 李儒侃侃而谈,将个中利害一一剖析。为了将来封妻萌子,他也是豁出去了。总归好过老死山林,而子孙沦为门第世家的剥削对象,永无出头之日! 这时,一个小兵急匆匆地跑过来,在胡封身侧耳语了几句。胡封闻言一怔,连忙偏头看了他一眼。那小兵重重地点点头,表示千真万确! “大帅,下邽、临晋(大荔)二县牙将率部逃走!”胡封小心翼翼,唯恐舅父李傕赏他一耳刮子!军心涣散、士卒溃逃,自古便是兵家大忌! 胜者有五中,便有一条上下同德者胜。 李傕回头瞪着把头埋低的胡封一眼,匈口上下起伏!只见他露出一丝残酷的笑容,平淡的眼神中杀机迸发:“呵呵,你说该如何是好?” 胡封对这个舅父最为熟悉;他勃然大怒或跳脚大骂往往不是最可怕的,反之就是如今这种满面笑容时!他小腿情不自禁地颤抖,额头开始发冷冒汗。 “当...当格杀勿论!”他一咬牙,将心中最狠的一条想法,以最短的方式说出来!跟随李傕如此之久,胡封已然深谙:越是阴柔他越是不喜! “既然如此,更待何时?”李傕裂裂嘴,一句话从牙缝嘣了出来。 “额...”胡封一阵愕然,是让自己去做?不可能吧,自己肯定听错了!他慢慢抬头,却对上了李傕那冷如三九的目光!他忍不住打了个激灵,立即领命逃也似的离开... 下邽、临晋的散军也是出门没看黄历,正好触了霉头!李傕急需要杀人来维持威信,偏偏他们撞上了枪尖,也怪不得人! 全是步兵居多的散军,刚刚逃到离渭水滩岸一里远的地方,被胡封率领的五百亲卫军追上了!由原来飞熊军残余作为骨干的精锐骑兵团,像狼如羊群一般! 不多时,便将这两股步骑共计两千来人的逃兵歼灭殆尽!亲卫军不但把他们杀死,而且毫不客气地将首级砍下系在腰身马肚,作为炫耀战功! “隆隆...”熟悉的战马蹄声从北面回归,亲卫军化身成了葡萄串。用逃兵的头发作为绳子,将一个个头颅系满腰间! 外层正在围拢诉苦的散军们,见此状纷纷侧目!有些熟悉的面孔方才还和他们说着话,如今却变成了惊恐万状的表情... “封幸不辱命,尽枭逃军首级献予大帅!”胡封浑身浴血飞身下马,扑通一声半跪在舅父李傕脚前。 “好,很好!将此着叛逆的首级,尽数传阅全军!”李傕依旧目光冷冽,看着不远处亲卫身上的首级。他平生最恨人背叛,特别是在失意的时候! 一众亲卫轰然领命,直接调转马头冲入叛军中去。他们还不忘举高血淋淋的头颅,向这些‘袍泽’们炫耀!胡封首当其冲,他骑在马背上;下巴高高扬起,双手则提着两个牙将破烂的头颅! 叛军丛中顿时像开了油锅,引起一片哗然。有的甚至不知道什么回事,对着这些人头指指点点。 胡封偏头看着两边一脸懵逼的士卒,挺直腰身高声冷喝:“叛逃者死!”突兀的喊声,使得无数兵卒为止动容!原来这些人逃跑,非但不成功还丢了命! “叛逃者死...”后面的亲卫军们,也立即跟着胡封大声呼感!这些喊声随着他们的足迹,不断向叛军丛中延伸。本来蠢蠢欲动在观望的人,见此状立即掐断了逃跑的念想... “哼,李稚然黔驴技穷(汉无,借用)耳!”一直冷眼旁观的杨奉,嗤笑着对手下的百夫长说道。几个百夫长不由莞尔,李傕的杀鸡儆猴真是令人可发一笑! 只有一个面容黑瘦,但双目烔烔的百夫长没有随大流。他打开水袋灌了一口,然后声音平淡地对侧边的杨奉说道:“既然如此,将军高升之机不就在眼前?” 杨奉闻言立刻回头,对上这个百夫长若无其事的眼神。他皱眉想了一阵,愣是不明其意。而其他百夫长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心道这个武艺高强的伙计到底又有何高见了? “公明,奉实在愚鲁,不知公明所言何意?”对于这个一向有勇有谋的手下,杨奉还是比较尊重的。并且他相信,将来此人成就一定在自己之上! 这个表字叫公明的百夫长不是别人,正是徐晃!此时的徐晃只有二十出头,比杨奉要年轻十多岁。瘦瘦高高的身材,却是天赋异禀的孔武有力! 徐晃笑笑没说话,而是一指远处心神不安的一个校尉。这个校尉方才四处走动游说,是下邽散军的一员。 他想劝更多的人加入逃跑队伍中,本来形势一片大好;可如今却风向突变,怎能让他不惊慌? 杨奉循着指向看了过去,忽然间眼前一亮!他立即派了两个百夫长带人悄悄摸过去,待他一声令下便把那校尉生擒! 这时胡封刚好路过他面前不远处,他立即心一横。感激地看了一眼徐晃,然后大步向过道跑出去! 胡封也注意到了鹤立鸡群的杨奉,连忙皱起了眉头:“何人?”都在坐着观望的叛军,闻言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奔跑着的杨奉。其中那个校尉,更是心生警惕! “锵!”胡封见杨奉默不作声地跑近,连忙扔掉头颅拔出佩剑!只要杨奉再敢靠近,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劈过去! “我乃都尉杨奉,胡少校尉不必警戒!”杨奉在离胡封五小步处停下来,颇带气喘地和对方说道。 “嗯?你有何事?”胡封见他有点脸熟,没有以无礼的罪名上去劈他两刀。不过还是板起脸,扬起下巴不可一世地看着朗朗碧空。 杨奉心中暗怒,不过还是抱拳轻生说道:“奉遇到一煽动叛逃的奸细,不知少校尉可有兴趣抓捕?”说道这里停顿了下来。他不信向来好利的胡封,会不心动。 果然,胡封立即偏头看向他,带着心急问道:“人在何处?”他顿时觉得杨奉那长得随意的脸,开始变得顺眼起来。 不过杨奉倒是不心急,百无聊赖地扫视着四周。他时不时瞟向胡封,那长得比他还随便的相貌,真心替李傕的大姊感到悲哀。 胡封嘴角一抽,虽然心中不满,但还是跳落马凑近:“杨兄,你我相识一场...”他想了一堆九不搭八的词汇,去和杨奉套近乎。 关于其中好处那些,他心中早已打算独揽,怎会有杨奉的事? 不料对方也绝非蠢人,默不作声地把头别到一边去。 胡封暗暗咬牙,不得不低声说道:“杨兄有何条件,但说无妨!”他特意把说字咬重,预留出选择的余地。 时机往往稍纵即逝的,杨奉也觉得火候差不多了。他清了清嗓子:“奉只有一个条件,便是亲自将那人押到大帅面前!” 说完,右脚稍稍向侧边挪动。若是胡封不答应,他自己立即押上人就走!走胡封这条渠道,只是为了减少不必要的引人怀疑罢了! 胡封察觉了他这一动作,立即不再多想。他一手搭在杨奉的肩头,生怕对方真跑了:“此事好办!若是真实,封还会在大帅面前为杨兄多多美言!” 第88章五月雄黄洒角黍 “大帅,封在军中发现一奸细,已将其揪出!”胡封向盘坐在地上的李傕行了一礼,然后抬起右手一挥。 李傕眉头一挑,抓到奸细?这传阅示威的手段,还能有此奇效?不过随即一阵喧哗声响起,只见有个面孔颇为眼熟的军汉,他正押着一个捆成粽子的人过来。 “都尉杨奉,见过大帅!”杨奉看了胡封一眼,随后对李傕躬身行礼。 李傕见对方通名,便一阵释然。原来是前些日子贾诩屡屡称赞的杨奉,难怪如此眼熟!不过他随即眉头一皱,偏头疑惑地看向胡封。 胡封嘴角一抽,不过又不得不出面解释:“此奸细实为杨都尉发现,恰好封遇到!便派人协助,共同将此獠擒获!”说完,回头阴鸷地上下打量面如死灰的校尉。 李傕也将视线移到这个校尉身上,随即冷哼一声:“既然是奸细,那便交予文正了!汝二人回营后,自去领赏百金!” 杨奉斜瞥了胡封一眼,心中暗恨这个賊厮可恶,居然平分了本属于他的功劳!不过他还是努力将怒火压下,躬身领命退下。 走了几步,他才大感失落。李傕并没有乘机提拔自己的意思,看来徐晃这个小子估算失准了。 “且慢!”身后忽然传来李傕的声音,杨奉停住了脚步。他慢慢转过身来,却发现李傕面带微笑地看向他!还有侧边的胡封,满脸嫉妒! “杨都尉有勇有谋,都尉一职实在屈才!今本帅令你为虎贲中郎将,领步兵三千人!”如今兵力至少丧失近半,还能带三千人已经很了不起了! 杨奉突然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一时竟然愣在当场!从都尉到中郎将,直接跳过了中间的校尉!他杨奉自从军到如今,还未尝如此恩遇过! 后面的百夫长见他迟迟不领命,便立即轻轻推了他一下。杨奉回过神来,立即喜笑颜开地半跪拜谢... 一刻钟后,三万多叛军浩浩荡荡地返回灞水大营。期间李傕遇到被赶出大营的妻子,得知经过后暗怒在心!不过他还是克制住,将李夫人安置在营外。 随后李傕亲自到偏帐会贾诩,对于夫人之事绝口不提。在是否南向的问题上,贾诩赞同了李儒的想法。与其在此拖出一条后勤线,不如暂且远离,让城内先乱起来! 李傕当即大赏三军,在三天后全军拔寨沿灞水上溯,直奔蓝田!对外则声称逃避皇甫嵩锋芒,去占据蓝田以及武关;呈进可攻退可逃之势! 在李傕的严令下,叛军一路丢弃马车营帐等物无数,故作狼狈溃逃! ...... 夜色已经将天幕笼罩,弯弯的月亮挂在东偏南的天空上。虽然才初夏,但没有污染的夜空,满天的星辰已然争相闪耀。 长安城也结束了白天的喧闹,叛军退去后,人们终于入眠稍安了。相比入夜便起黑灯瞎火的居民区,未央宫后宫和旁边的丞相府却是灯火通明! 这时一队宦官推着一辆宫廷专用板车,从东阙门出宫去。车上几个一尺余见方精致的木盒,整齐地排列着。 由于王允病倒、马日磾也要回府歇息,丞相府内理事如今只有四人。六个人的活给四个人做,本也不算重;但在最繁忙的时候,却不免让人焦头烂额! 就连平时没甚话语权,仅需坐堂旁听的宗正刘艾,此刻案头也堆满了一捆捆竹简!核对损耗、以及支出数目等工作,都落在他的头上。 司空杨彪正在办公堂检阅简卷签字,昏暗的灯光加上近视眼,使得他在心中叫苦不迭!在没有眼镜的时代,视力退化一直都是令老家伙们痛心疾首的事! “呼...”他终于批完了半案的竹简,便喝了一口有些微凉的茶水松松气。统计战果、损失以及功劳核定的事,必须今晚完成。 每旬一朝,原本初一就要上的朝会,已经推迟到初五了。而初七是不可能召开的,加上刚刚打了胜仗,当然要在明天初六入宫朝贺。 政事堂也已经派出人手,去通知在京一千石以上的文武官,明天上早朝了。总不能再派人去逐家通知,说由于政事堂忙不过来,再往后推两天吧? “父亲!”正当他要将思路转到今日的事上时,门口传来一阵年轻人的声音。杨彪对比最熟悉不过,登时皱起眉头。只见杨修笑吟吟地大步跨进了门槛,对着杨彪和两旁的刘艾和大司农赵谦行了一礼。 杨修来老子杨彪的办公场所,门口的执戟卫自然是不敢阻拦。不过杨彪对杨修这种随意轻佻的行为却使不满,从他板起的老脸便可见一斑! 刘艾、赵谦二人也不多管闲事,各自继续处理手头上的事情。 “父亲,娘特派孩儿来,问父亲何时回府?”杨修对于老子的晚娘脸早已见惯不怪,丝毫不在意;司空见惯,这个词仿佛专门为他定做的。 杨彪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随即便拿起一卷竹简,眯起眼睛看起来。杨修看着案桌上高高一堆竹简,当然知道老子杨彪没那么快回去。 不过他的目的也不是传话,而是感受气氛的。集大权于一府的政事堂,这种时刻冒着权力香熏的地方,每每让他陶醉不已! 不过眼前的老子杨彪的阅文速度,却让他不敢恭维!这个老爹有个坏毛病,就是没卷竹简必须行行过目。对于用词不当或者错字,都要用笔改过来! 反反复复看过没问题后,方才在结尾署名。这种方法闲时还可以打发时间,但忙碌的时候就是严重的拖延症! 一个掾属小吏,再度将一筐箩的竹简扛到案下放住。杨修偏头一看,差点没有当场吐血!若是将这三五个筐箩的竹简倒出来,可以堆积如山来形容! “父亲,如你这般!就算到明日早朝,孩儿都不见得你能批完!”杨修实在忍不住,开口讥讽一番。刘艾闻言不由莞尔,这句话他早就想说了! 杨彪老脸微红,不耐烦地摆摆手:“此处无汝甚事,且回去让你母亲先行歇息!”杨修如今还没有出仕,所以还只是没有官职的纨绔。 他刚想说话,后面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只见几个白面无须的宦官,行色匆匆地往这边走来。为首一个宦官身着青绿宦官服,一副黄门令的打扮。 “陛下口谕:司空杨卿家襙劳国事夜不归府,朕感动之至!特赐亲造之角黍(粽子)一盒,以寥表心中感激;望卿勿嫌其糙!” 尖细的嗓音回荡在公厅,里面众人齐齐起立。 “臣杨彪,多谢陛下!”杨彪听闻宦官的话先是一愣,随即便躬身拜谢。随后带着既感动又好奇的心情,接过了一个宦官递上来的木盒。 杨修躬着身子,但目光确实斜睨着木盒。只见上面写着三个楷体字‘一合黍’,随即轻皱眉头,若有所思起来。 杨彪看着宦官离开,便将木盒放在案桌上,慢慢将盖子打开。他还没有时间用晚膳,所以肚子也有点饿了。他倒是好奇,这个令人刮目相看的小皇帝,做出来的角黍是什么样的! “磕当!”木盒被打开,只见里面放着几个精致巧小的角黍。这些角黍用菏叶包裹,外面绑着的水草。一阵热气带着香味扑面而来,使得杨彪食指大动! 下首两人也闻到了香气,连忙放下竹简抬头观望。他们同样还没用膳,咋一见带着菏叶和糯米香飘四逸的角黍,都不由唇嘴自润。 杨彪按耐不住腹中之饥,当即拆掉水草剥开荷叶。只见里面一个尖尖的菱形,白白的糯米团包着各种豆类,不过却散发出肉香味! 刘艾和赵谦诧异地对视一眼,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奇特的角黍。以往的角黍都是用打碎的米粉,加点盐油再用大片竹叶包起。吃起来粘糊糊的,口感也带点苦涩,并不为人所喜! “且慢!”正当杨彪不顾形象拿起来,张大嘴就要开吃的时候,儿子杨修却忽然喝喊一声。杨彪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就要发作! 杨修却在恼火的目光中,快速将一个个角黍剥开,分给在场的刘、赵以及一干吏员。随后再度回到案桌前,将木盒上的字样指给杨彪看。 一合黍,三个字竖向书写。杨彪紧皱起了眉头... 第89章守株待兔南关谷 未央宫,椒房殿前的花园过道。只见一群宦官簇拥着一个身高只有五尺余的小孩,慢慢向椒房殿走去。月光下的椒房殿,轮廓散发着淡淡的幽光。 “吱吱吱...”蟋蟀在过道旁的草堆欢歌,虽然入夜还有点冷,但依旧不妨碍它们的热情。不过随着木屐碰击地板的脚步声传来,便立刻偃旗息鼓。 “陛下,你做的粽子可好吃了!”看见刘协进来,伏寿扬了扬勺子里带着红豆的粽块。粽子;这是刘协派人送过来时,那个宦官转述的。 虽然她们都习惯称呼这种菱形食物为角黍,但伏寿并没有感到有甚不妥。因为这种角黍比起以往简直有云泥之别,另起名称倒也无甚不妥。 刘协这个意外的惊喜,令她非常喜爱。 “呵呵,好吃就多吃点。”刘协在小珠的侍候下解掉了满是尘埃的外衣,浅笑地对伏寿点点头。他虽然在笑,但眉宇间轻蹙,却表明他心中有事。 伏寿见刘协如此,便收起了笑脸,颇为担忧地问道:“陛下,可是出了甚事?”以前他有什么烦心事,都不会带回椒房殿中。 一旁的小珠踮起脚尖刮外衣的小珠,也连忙竖起了耳朵。这个小妮子被的不喜好,唯独对八卦之事情有独钟!宫中发生的事无论大小,她总能知道并说给伏寿听。 “唉,左令肠胃出血积淤,恐怕要步王允后尘!”刘协说完,便在窗前负手看向远方。那惆怅和无奈,出现在那嘴角张着黄毛的脸上。显得不真实,又真实地存在。 “啊...”伏寿虽然听说左令被打成重伤,没想到竟然要修养数月!这样一算来,刘协的损失还是比较惨重,堪比败仗了! 不过,终究只有小珠能理解刘协此刻的心情。这一个月来,左令几乎和刘协形影不离,哪能没有感情?就像自己,要离开伏寿一样会难受;即使是短暂的。 “陛下,奴婢已经叫人烧了水;洗过热水澡,或许心情好...” 刘协闻言回头循声音看去,随即眉头一挑。令他颇感诧异的是,这甜美的女声不是来自伏寿,而是比他矮一头的小珠! 伏寿也偏头看向小珠,暗暗疑惑。这个小丫头向来调皮稚气,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懂事了? 刘协随即转身,在小珠粉嘟嘟的脸颊轻轻捏了一把,随后向伏寿走去。留下现在原地的小珠,冲他哦背影撅起嘴唇跺跺脚! “爱妃,帮朕沐浴吧!”刘协看了一眼仅剩一个粽子,心中摇头苦笑。在这个美味食物匮乏的时代,小小的粽子也如此抢手!要是开个专卖店,或许赚不少... 刘协虽然低声细语,但伏寿依旧不免脸红心跳。不过看着刘协带着真挚而没有半点猥琐的眼神,便轻轻地点点头。刘协随即拉住她的手,进了偏室浴房中。 一个浑圆的木桶高三尺,里面热气直冒。伏寿熟练地抓起花瓣洒了下去,刘协也去掉衣物只穿亵裤爬到里面去。 一阵温热自下而上渗透体肤,使他浑身的筋骨血脉活络了起来。刘协犒着桶壁将小腿舒展开来,使热水浸泡到他的脖颈处。 他随后闭上了眼睛,任由伏寿笨拙地擦拭着身子。上个月他还有点不适应,但如今他已经习惯了,并且感觉良好。 “鹰眼不可一日无人理事,不知爱妃心中可有熟意人选?”刘协呼吸平和,语气也是不疾不徐地说道。 汉代后宫干政层出不穷,伏寿也并不认为有甚不妥。加上如今伏家境况日蹙,说伏寿无心相助肯定不可能。 只见她一边请搓,一边小心翼翼地试探:“陛下,妾觉得穆顺为人勤恳、作风严谨;如果让他暂领掖庭,虽然能力未必能及左令,但也不至于坏事...” 刘协闻言轻轻一颔首,其他他心中也属意穆顺。不过他总觉得穆顺不可靠,所以内心一直摇摆不定。或者是因为,历史上衣带诏的事吧? 虽然有些疑惑伏寿别的黄门令不提,唯只单提穆顺?但既然她都开口了,也不能拂了小妮子的心意... 长安城经历了残酷大战依旧屹立不倒,但一千多里外的并州,为非作歹的匈奴已然草房将倾... 高耸的太岳山余脉将晋中、临汾两盆地隔开,中间一条山谷通两边。水流湍急的汾水就在山谷流过,一片山高谷深的地理环境。 南关,这座关隘修始建于春秋时的晋国。扼守两地一水要道,卡在山谷咽喉间。狭窄的谷底使得敌方无论在南边还是北边杀来,都无法铺开阵势。 此时南关黑灯瞎火,一副破败的境况。关上没有一个守军,甚至来自山边的杂草,都蔓延到关墙上。关前一条黄澄澄的官道向山谷延伸,旁边的汾水在遍布石头的河床潺潺。 青州兵们忍受着蚊叮虫咬,在山谷两侧陡峭的山坡上埋伏着。夏侯渊狠狠盖了自己一巴掌,把硕大的蚊子拍死,脸颊上一片血红! 这个杂草密布的鬼地方,蚊子又多又大只!加上时值夏夜,时不时吹来的夜间冷风并没能数量庞大驱散蚊子。 “该死的北虏,都两天了还没来,让老子逮到定要拔掉他的皮!”夏侯渊骂了句,气鼓鼓地取过皮袋子灌了一口水。 曹操的处境比夏侯渊还要惨,他前日刚刚登上山顶,坐着的大青石却冒了一条过山风(眼睛王蛇)出来! 他当即拔出倚天剑把蛇头劈飞掉,没想到夜幕降临时,却冒了一堆毒蛇出来!他们不得不趁夜用烟熏的方式,驱除这些毒蛇... “吼...”一只大型猫科动物的惨叫,从南边的山谷传来!紧接着是零零散散举着火把的骑兵,出现在山谷下! 由于山路崎岖陡峭,曹操的斥候并没能派出多远。就算派远也没用;谁知回来报信的斥候,半路会不会遇到猛虎野猪? 青州兵将士们迅速打起精神来,努力将积储起的怨气怒火,在匈中酝酿成力量爆发!一想到将手刃胡虏,他们也是心怀激动! 相比起青州兵,这支匈奴士气低落,远没有南下时的神采奕奕!他们在半路时在胡峦的建议下,向追并打了伏击战,却是被勇武的吕布给挫败! 单于于扶罗差点被生擒,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士气又泄得一干二净!被追亡逐北数十里,他们也是被打得没了脾气!只想回到水草丰茂的河套,安心放牧养马。 不过,见识过并州惨状的青州兵可不会放过他们。千万大汉热血之士,同样不会将他们礼送出境!血债得用血来尝,这是上至秦汉、下至隋唐,所奉行的圭臬。 当然,这不是被欺凌惯了的后世,所能理解的。 于扶罗此时黑着脸,无精打采地随着胯下马前行。眼角瞥了不远处的胡峦一眼,心中反复问着自己。收了这个‘智谋之士’,是不是瞎了眼?不过,很快他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如长蛇一般的匈奴大队,从山谷下的小路纵马走过。引起一波波停歇枝头的山雀,受惊飞起来。 “放!”站在山顶的曹操一声令下,旗手打着信号,山谷立马热闹了起来! “砰砰...”密集如飞蝗的箭矢,冰雹一般的石头和粗大的木头从两侧冲向山谷的匈奴!猝不及防的匈奴,霎时间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 “轰隆!”正当他们回过神来,想拍马向北逃出这个死地时。前方的南关大门突然紧闭,阻断了匈奴前进的道路。 “嗖嗖...”箭矢无情地飞过来收割着匈奴们的性命,石块砸扁了两个匈奴后,乘余力再砸死了一匹战马! 冲在最前面的匈奴,忽然间发觉前路不通,急忙拉住战马!恰好一条巨木飞速滚下,扫平了几十个不知所措的匈奴! “杀!”青州兵放光了箭矢和石头后,拿着木枪冲了下来,将一个个匈奴刺翻!于扶罗在匈奴之中,见北归的大门被关上,心中不由惊惶失措! 慌乱中,胡峦一指右侧的山坳口大喊:“大单于,往那边逃!”于扶罗恍然大悟,用力一夹马腹,骑着战马想右侧冲去... 第90章何以颜面存于世 铁甲亲卫紧紧跟随,于扶罗此时顾不得那么多了,能逃出去再说。“咚咚咚!”山坳两侧也响起鼓声,刚才匈奴们的遭遇再次落到于扶罗一行的身上! 有几块石头差点砸中于扶罗的天灵盖,都被他好运地躲开了!他回头看一眼胡峦,见这个低贱的汉人居然没有石头光顾他头上! 而就在这一刹那间,又有十多个匈奴亲卫倒在了马下!于扶罗一夹马腹,加快速度逃逸!走出了三里后,于扶罗回头一看,五百亲卫竟然只剩下一百多! 他心头正在滴血,不过还是庆幸自己有冒顿单于的庇佑!这时后方出现一面曹字大旗,数千人马在后面穷追猛赶!于扶罗等人惊惶地再度向漆黑的山坳逃出五里后,竟然发现前面已经无路可走! 两条山脉在这里汇成了一条,山谷貌似还挂着一条近十丈高的瀑布。因为磅礴的流水声,充斥满他们的耳际! “啡~”一阵刺耳的声音响起,前方竟然一群大象正在水潭边栖息。听闻有人声响起,庞大的身躯立即站了起来。 中原古时候并不是没有大象,只是后来因各种原因消失了而已!景象、气象等这些词汇便可见一斑! 眼看后面的曹操越来越近,于扶罗等人心中悲戚满面!前有绝壁,后有追兵,这当如何是好? 后面的匈奴们也是心中绝望,高举火把试图寻找活路。不过冥冥之中有安排,这里三面都是石壁悬崖! 正当于扶罗急得原地打转,徒呼奈何的时候;胡峦这时走近到于扶罗身侧。只见他面带阴狠地指着象群问道:“大单于,命重或是面重?” 于扶罗瞥了一眼他背向火光的脸,没好气地道:“并重!”他虽然回答得快,但明显底气不足。 胡峦早知道他骨子里怯懦的本性,自顾自地继续说:“为今之计,只有一条生路可走;请大单于务必听从我说言!”说道这里,他的手不可察觉地摸在腰间匕首柄上。 于扶罗虽然对于胡峦咄咄逼人的眼神很是不适应,但还是犹犹豫豫地点点头。 胡峦见状,立马心有定计,便转身对铁甲匈奴大声喝令: “尔等听着,立即去迎战曹军,掩护大单于撤退!” 于扶罗看着越来越近的追兵,急不可耐地跟着大喝道:“对!胡军师的话就是我的命令,尔等快点去!”说完疑惑地看向胡峦。 胡峦见这些忠心耿耿的匈奴,果然全部反冲了回去!他随即又对于扶罗道:“大单于且跟我来!”说完,催马上前去。 于扶罗虽然不解,但还是跟了上去。十来步处的象群开始骚动起来,公象瞪着拳头大的眼睛,随时准备攻击! 骑在宝驹上的于扶罗,见此状不由挪动一下身腰,随即准备逃命!惹怒这些发情期的庞然大物,下场可不会好看... 胡峦却是有恃无恐,因为他对于象性了解。模仿了几声象嘶鸣后,领着于扶罗走到了一头母象后面。 后者一脸惶惑,举目上下四顾。刚想问胡峦出路在何处,对方却指了指母象尾后的洞对于扶罗道: “大单于,为了大匈奴的未来,且先委屈一番!要知道勾践卧薪尝胆多年,方才能打败夫差!” 说到这里,胡峦偏头看向一尺长的缝口。那母象连续交配,明显比其他时候要大。 于扶罗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你说甚?” 他登时怒不可歇,这个该死的汉人竟然逼自己去转到母象后面去!不知道汉人有句,士可杀不可辱的话吗? 胡峦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好说话,回头看着被杀得七零八落的匈奴,沉吟不语。 于扶罗也循着他的视线往后看去,原本坚定的意志动摇了起来。胡峦用眼角偷偷看了他一眼,露出了点被黑夜掩盖去的笑意。 他转而叹了一口气道:“唉,既然大单于不肯,我也没办法,唯有自缚出降了!”说完,跳下了战马,向着火光一脸失望。 于扶罗恨恨地瞪着他,心中依旧七上八下。 “取得单于首级者,赏万金!”夏侯惇对于这些难缠的匈奴心生厌恶,直接将怒火指向于扶罗! “杀!”青州兵中爆发了震天的喊杀声!若是能亲手击杀了匈奴单于,就算没有赏金他们也一样可以名留青史! 在后面压阵的曹操,见前军拼命砍杀匈奴,心中不由欣慰。不过他可不希望真便宜了于扶罗,活捉才是最好的! 夏侯惇沉声一喝,震荡幽谷!刚好被犹豫中的于扶罗听见,心中惊骇到了极点! 他狠狠一咬牙,急忙道:“军师且别走,本单于...愿意!”一句话说出来,仿佛用光了力气一般喘着粗气! 虽然这样做很丢脸,但总比让汉人拿着首级千里传要强... “哎,呀!用力点!”于扶罗硕大的头颅,一下子就没入了湿润的母象洞里。母象瞪大眼睛,张开嘴摇摇头,表示难以置信! 胡峦心中大感解恨,按着于扶罗的身子用力推!他高大的身躯,就这样被高瘦的胡峦一点点推进象肚去! “嗨...哈!”于扶罗双脚“噗”一声没了进洞,牛皮靴子掉在地下!母象嘶鸣着半跪了下来,吓得旁边的公象连连后退! “哈哈哈!”胡峦笑容灿烂地拍了拍手,看着恢复一线的象洞,满意地颔颔首。 夏侯惇和他的手下,已经将匈奴们尽数歼灭!他率军不断向骚动中的象群走近的,发现一个身穿儒袍的年轻文师正手持火把。 “你是何人,北虏单于何在?”夏侯惇手持铁枪,催马缓缓上前。不过见对方笑意吟吟,便立刻四处察看起来。 胡峦当然知道夏侯惇并不是找单于,而是看看是否有诈!他心中暗暗一叹,自己为虎作伥多年,也怪不得别人怀疑! “将军且放心,此处并无陷阱!”胡峦面色平静地整理一下衣冠,便迈步迎了上去。不过他的内心却是砰砰乱跳,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就发飙! “曹孟德将军何在...”胡峦走举着火把走近夏侯惇,却被对方用长枪顶住喉咙!他慢慢将视线移到他黝黑浑圆的脸上,那双眼因充血而发红! 夏侯惇双眼眯起细长,上下打量眼前之人。这个人模狗样的东西绝不可能是正经人,不然怎会出现在此?想到这里,双手微微用力顶着他的咽喉! “额...”胡峦心中有一万个委屈却说不出口,急得冷汗直冒!喉结处开始越来越痛,一丝温热从领口渗到衣襟内。 “且慢!”一阵短促而又中气十足的声音出来,夏侯惇连忙收起力气回头看。只见一个身材魁梧,面容方正而粗犷的男子往这边走来。 “主公!”夏侯惇和青州兵们立即见礼,只有胡峦现在原地打量着对方。这不是别人,正是魏武帝曹操!现年不过三十余岁,但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具备王霸之气! 胡峦心中释然,心中暗暗赞叹!比起方才那个怂包单于,眼前此人才是真正的人中之王者! 曹操也在上下打量着他,但随即语气冷冷道:“背祖忘宗之人,你有颜面存于世?” 听曹操说完后,曹仁重眉一竖,拔出腰间大刀恶狠狠的冲了上去! 胡峦虽然很好奇曹操何以得知自己的底细,但眼见这个黑熊一般的大汉就要劈到自己的脸额了! 他急忙跪在地上求饶:“别别别,曹公且容我说一句话,再杀我不迟!”... 第91章幽谷终擒匈奴王 曹操瞥了他一眼,随即扬起大手:“子孝且慢!”他倒是想听听,汉奸鼻祖中行说的徒子徒孙,有何话可说! 砍到半空饥渴难耐的大刀忽然停了下来,刀势带来的风却将胡峦前额的头发吹得凌乱! 胡峦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向后一指象群道:“峦并未背祖忘宗,已经将北虏贼首献予曹公!” 不过后方只有黑漆漆的影子在蠕动,并没有人影或者叫喊声!大象在夜晚却出奇的格外温顺,不过青州兵们早已为兽性大发而做好准备! 曹仁脸上写满了不信,示意一个小兵过去察看。那小兵小心翼翼地搜了一番,都没有看见一个人!倒是皮糙肉厚的长鼻货,却有十来头。 曹仁见小兵久久没有回声,当即目光心冷地盯着胡峦的天灵盖。该死的贼子,该不会是拖延时间吧? 曹操也有此想法,随即摆摆手止住就要呵斥的曹仁,疑惑道:“人在何处?”... 母象肚子里的于扶罗浑身不舒服,一阵阵带着腥臭的粘液把他全身都搞到滑噜噜的。 这头该死的畜生还不断扭动身子,把里面收缩得越来越紧!分泌的白浆直把衣物渗透,此时他才发现这是他这辈子最错误的选择! 突然,一双大手伸了进来,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这一动作产生的空隙传来了声音,一声北虏魁首传到了他的耳里!他急忙挣扎起来,甚至想转过身塞住口子! 探象穴这种技术含量高的伙计,当然毫不意外地落在夏侯惇身上个。只见他把手伸进去后不断拖扯,里面的于扶罗却不停挣扎往里钻! 一阵阵腥臭喷到夏侯惇脸上,使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连带曹操都忍不住捂着嘴巴,不可思议地偏头看向胡峦! 夏侯惇屡拖不逮,心中恼怒异常!干脆双手齐用伸了进去,猛地一拉!于扶罗的脚板露出来了一点,但由于粘滑的缘故夏侯惇根本使不上力;又让他给钻了回去! 二人这样来来回回地你拉我扯,母象张大嘴嘶鸣,不知是喜是悲!只有一旁的公象,自愧不如地乱起长鼻子。于扶罗在里面涨红着脸,大骂胡峦没用。 胡峦在后面看着眼前的恶作剧,神色似笑非笑。转而望向天空皎洁的白云,口中喃喃道:“爹娘、大父(爷),峦儿今日帮你等报得大仇,你等在酒泉下可以瞑目了!” “噗!”在曹仁的帮忙下,两个虎将一同合力终于把于扶罗拉了出来!于扶罗此时浑身白液,头发、面目全被浆糊状物覆盖!母象恋恋不舍地转过身来,用舌头舔着于扶罗硕大的头颅! 曹操拿起水袋猛灌一口,一脸难以置信!壁虎断尾、壮士去腕,都不及眼前‘穴藏单于’之万一!青州兵们也被惊呆了,焦点齐刷刷地聚集在像糊碗苍蝇一般的于扶罗身上! 于扶罗用力抹开眼前粘液,看清了眼前,当即目呲欲裂!他们都知道了什么?怎么会知道本单于躲在里面?这些可恶低贱的汉人,应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 “东郡太守、奋武将军、费城亭候曹操,见过单于!”曹操双目直视,挺直身子一拱手。对于这种悍然杀戮的蛮王,他没必要尽全礼仪! 相反,夏侯惇等人直接一脸鄙夷讥讽! 于扶罗怒火攻心,没有理会曹操而是直接指着大骂胡峦:“你个朝秦暮楚的叛徒,昆仑神定教你不得好死!” 于扶罗此时觉得将胡峦收于帐下,简直就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不仅让他被汉人俘虏,还丢近了脸面!这要让他死了以后,如何去见祖先冒顿? 他猛然挣扎着站起来,就要扑过去将对方撕碎!夏侯惇等人却是冷眼旁观,让他们狗咬狗! 胡峦在他扑来之前,用力一脚将比自己高大的于扶罗踹倒在地!随后冷冷道: “栾提于扶罗,你可还记得光和年间!你借援助汉廷清剿黄巾为名,率军南下到代郡;忻县县令一家惨遭毒手...”他的语气充满了怨恨和愤怒,完全与之前判若两人! 胡峦继续泪流满面地向曹操等人控诉着匈奴的罪行:“...县令寡不敌众,被弯刀剁成了肉碎!一个老头子柱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出来喝斥,却让一个骨都候夺过他的拐杖,生生把他踹得七孔流血...” 曹操眉头一挑,暗暗怀疑这是不是苦肉计?他向来厌恶这些欲壑难填的胡蛮,但更反感甘为胡蛮卖命的汉歼! 胡峦丝毫不在意,像向亲人哭诉一般,擦了擦眼睛又说道:“...一个妇女拢着一个少年在匈奴面前苦苦哀求!匈奴们却抢过少年,把他的头颅劈飞,然后轮流淫辱了这个少妇!她们就是我的母亲和大哥...” 他当时只有十岁,在门客的护送下走秘道逃出!随后他们告诉胡峦,这场悲剧的起因只因为他的父亲(即县令),处决了一个抢掠民舍的匈奴!他们的单于震怒,所以下令屠其全家... 青州兵们也是出身黄巾,这种失去亲人的痛苦他们深有体会!听胡峦一五一十地将遭遇说出来,都不由跟着掩面而泣!就连大老粗夏侯惇,也得努力按耐着抽刀屠单于的冲动! 于扶罗对上曹操凌厉的眼神,立马胆怯地偏头到一边去。他握拳喘着粗气,既惊怒有无法反驳!因为自云中南下后杀的汉人不知几何,哪里还记得有这摊子事? 何况抄斩一个小小县令的家,也用不着他这个单于首肯。这个该死的汉人一定是博同情,所以捏造事实! 想到这里,他心中更恨这个拿他过桥的汉人!一个箭步上前,一手抓住胡峦的衣襟,一手握拳猛砸!胡峦猝不及防,被雨点般的拳头打得鼻孔冒血! 曹操眉头一皱,连忙瞥了一眼夏侯惇。后者走近用力拉开浑身腥臭的于扶罗,一大耳刮子照他脸上抽过去! “啪!”的一声,于扶罗被打得耳朵嗡嗡直作响!粘稠的白液粘满了夏侯惇的手,甩都甩不干净!使他扬了扬手,忍不住又是一巴! 于扶罗被抽得晕头转向,脸颊上的粘液全都被刮落到了他的嘴里。他看着夏侯惇凶神恶煞的双眼,脸上火辣辣的烫让他不由抿嘴欲哭! “啪!”看着于扶罗泪光闪闪的双眼,夏侯惇顿敢恶寒!揪吊起他的衣襟,再度用力拍了几耳光!于扶罗脸额通红,腿脚软屈起来颤抖... “打死你个畜生!”对方越是惊惧,夏侯惇越是咬牙发狠!这个该死的胡酋,不在大漠好好地看孤烟直!却跑来中土打家劫舍,真是可杀不可留! “啊哈...饶命,将军饶命!”夏侯惇掌快如风,直把单于刮成猪!于扶罗终于哭出了声,惨叫着张嘴求饶! 胡峦的哭诉获得了曹操手下的武将们的同情,一个个义愤填膺!李典首先对曹操抱拳道:“主公,待我去杀了这罪魁恶首!” 紧接着,乐进、于禁等将领纷纷附和! 于扶罗心中惊涛骇浪,脸面肿如猪头一般!趁着夏侯惇停顿之机,急忙偏头双眼哀求地看向曹操!但见对方那饱含杀机的眼神,心中暗呼不好! 但他还是胆怯地看向地面,口中喃喃:“我乃冒顿单于的子孙,有昆仑神庇佑!同当今天子亦是叔侄关系,尔等不能杀我!” 于扶罗没有了往昔大单于的威风,就像落入虎群的狼狗!面对随时可以把他杀死的汉人,也只能祭出几百年前,刘邦和冒顿结为异姓兄弟的事情;来警告曹操! 曹操本就对这个欺软怕硬的胡酋不喜,见他居然还敢威胁自己,当即不悦地转身离去!于扶罗长松一口气,暗道曹操还是把他怎么样! 但他立即便发现自己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因为曹操手下的人,都不怀好意地朝他摩拳擦掌! 第92章密锣紧鼓不眠夜 “上!”不知是谁首先喝了一声,五六个人齐齐冲了上来!夏侯惇早已对他没有兴趣,抓住他的衣襟用力一甩!于扶罗被动地向前冲,刚好撞上这帮人! “啪啪啪...”曹仁为首的众人把他放倒在地,随后拳脚相加!胡峦看了一眼夏侯惇,随后捂着发痛的脸冲上去!只见飞身一脚,直踹在于扶罗的岔开的裤裆上! “啊!”于扶罗目眦欲裂,发出像杀猪一般的吼叫!曹仁等人纷纷侧目,惊诧此人下手之狠!随即也不甘落后,拳脚齐上地招呼这个来自牛粪之乡的单于! 于扶罗气得鼻子都歪到了一边,他自小到大从未被人群殴过!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低贱的汉人暴揍!他只感全身各处不断传来痛楚,使他嘶声力竭地呼喝! 在后面的戏志才听到一浪接一浪的惨叫声,试探性地向曹操说道:“主公,当真要杀了单于?”他可是怕这帮下手没个轻重的军汉,当真要了于扶罗的老命。 曹操嗤笑一声,看着后方恢复了平静的山谷,徐徐道:“我若要杀他易如反掌,何必将他留到此刻?可是杀却单于,不过意气用事之举罢了!” 戏志才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于扶罗作恶天怒人怨,让他轻松死去实为便宜。 “不若将他送去长安,献俘高庙。则不失为一件千古美事,而主公亦可借此名留青史!” 匈奴称雄北方六百载,从未有一个单于以俘虏的方式被别国抓捕。即使刘彻大帝时,卫青也不过打得伊稚邪单于夜遁逃罢。 “志才之言正和我意,此必定是觐王首礼!”曹操眯起眼睛,喜滋滋地憧憬着自己亲自将单于押到长安高庙前的情景! 正当曹戏二人相视而笑的时候,青州兵中骚动起来。只见一队报信骑兵挥舞着令字小旗,从青州兵们让出的路走来! “报...河北军都尉高览见过曹公!”高览飞身下马,恭恭敬敬地半跪抱拳。这一路来他紧随着匈奴,终于在方才看见这些北虏或杀或俘,心中对曹操崇拜得无以复加! 曹操转过身来,正色地打量着近前这个身材魁梧的高览。“免礼且起,都尉星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从对方自称河北军,他就知道是来自袁绍麾下。 高览没有说话,而是从袖筒里取出一封红漆封口的书信,递给曹操。一旁的戏志才立马皱起眉头,用红漆封口的书信,必定是紧急大事! 果然,曹操拆开看了几眼后,眼神便立即复杂了起来。这帮该死的西凉贼军,竟然贼心不死! “主公?”戏志才好奇心大发,忍不住轻声试探。 “关中一带的西凉余孽,推举飞熊军校尉李傕为首脑!趁全天下注意力在并州之际,公然造反...” 戏志才本以为自己已经百毒不侵,但听到这个重磅消息还是大吃一惊! ...... “王爱卿之意当真如此?” 未央宫,温室殿。刘协一边拿着《公羊》一边瞥向跪在地下的司徒府管家。只见他双手将一副印绶高高举起,这块雕有白虎的玉石大印,正是执政事笔的印玺。 印玺下面还压着一条绢帛,上面写着一行笔立纤柔的字迹。这些字明显不是王允手书,而是一个女子所写。 “陛下,千真万确!老臣虽年近耳顺(六十)之龄,不过自认为双耳尚未失聪!”正是下午那个老太医,他陪同王府管家一起前来求见刘协。 是因为王允半个时辰前曾醒来,得知自己短时间内无法理事,不由暗自哀叹。因为说不了话,所以用手空划。貂蝉等人立即会意,将他的意思写了下来;便有了现在的情景。 “先平身吧!”刘协偏头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穆顺,示意他把东西取过来。穆顺意会,轻步上前接过管家手中的托盘,小心翼翼地呈给刘协。 刘协拎起印玺,将绢帛取下。上面写着几十个篆体字,工整而又顺畅。仿佛那不是出自手写,是印刷的一般。 不过,刘协还是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王允的诚心实意。可以看出王允眼里,执政事笔虽然重要,但不必无时无刻地占有。一个真正实至名归的录尚书事,是不需要执政事笔的。 他就是这么超脱,而又暗藏对政局的担忧和不放心。但出于大局考虑,这个执政事笔还是得交还上去好。 “唉,既然爱卿卧病在床尚不忘朝廷之事!朕亦只能厚颜一次,暂且收回印绶!”说到这里顿了顿,示意穆顺端到一边去。 这时,一个小黄门在门角左顾右盼,被眼尖的穆顺发现。他故作无事地走了过去,小黄门随即在他耳边轻语了一阵。 他眉头一皱,回头看一眼刘协便对小黄门说道:“你继续去,让暗夜猎手务必查探清楚!甚至人员名单,也要记一份传予我!” 小黄门连连点头称是,随即转身向黑夜奔去... “拟旨!晋司徒王允为列候,增食邑四千户!”下首的知制诰郎官陈宫正奋笔疾书,写好后吹干墨水,盖上大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红色篆体字,印在了花边布帛上。 秦皇和氏璧玉玺已经落到了袁术手里,如今用的是临时替代品。 司徒府家丁兴奋不已,立即连连磕头拜谢。加增了四千户食邑,他的主公王允便有九千户食邑了。离万户侯仅仅一步之遥,这让他这个家奴也与有荣焉! 刘协随后吩咐老太医,将宫中一些参类滋补药材送去司徒府。管家见完成了任务,便立即欢喜地拜谢而出。 穆顺若无其事地走了回来,恭谨地候在刘协身侧。他们刚才的举动并没有逃出刘协的双眼,不过刘协并不打算过问。穆顺是新人,要给他自主发挥的机会... 长安城,丞相府。这座气势雄伟的办公兼宅邸多用途的建筑群,和未央宫一起,都是首任汉丞相萧何亲自规划的。坐落于未央宫东侧,呈长形向南北延伸。 座北向南,位于中轴线章台街西侧。背犒武库,大门南开面向白虎道。差不多戌时(晚九点)了,古老的丞相府依旧灯火通明。 如今实行九府归一,即御史大夫、司隶、少府、鸿胪、卫尉、京兆和冯翊、扶风府,全部在丞相府设立公厅。办事的吏员们不断进出各大小厅门,一条条号令从这里发出。 政事堂即使以往丞相府前厅,本名曰白虎节堂。如今成为各部公卿们的议事厅,功能并没有太大的改变。现在政事堂黑灯瞎火,门口禁闭。 不过旁边不远处的司空办公厅,却是灯明火闪人影进出。最内的里间,杨彪挪了挪身姿环视了一眼下首众人。儿子杨修回去了,不过在坐之人并没有少。 少府赵温、宗正刘艾和司农赵谦,司空几个有才干的从事正襟危坐。还有一个左冯翊宋翼;军方代表还有射声校尉沮峻和越骑校尉王欣,可谓济济一堂。 至于为何在此聚集,各自人都心中有数。因为王允要休假至少两个月,那么他手里的权柄不可能一直抓着不放。与其让马日磾一系抢去,何不让自己的老大获利。 他们的头领,便是高坐主位的司空杨彪。若是杨彪总领朝政彻底消灭叛军,他们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地位可不完全是官位,像御史大夫这种高阶虚职,远不如有实权的九卿那般宾客盈门。 “咳咳,诸公之意彪深有感悟!不过王子师几近为国捐躯,又因公而积劳成疾!彪自问不如他远矣,何德何能取而代之?”说完,用手捂着额头。 第93章密锣紧鼓不眠夜(二) 所行之真,所言之切。仿佛他杨彪这辈子都甘心屈居王允之下,直到致仕。 这把下面一干人等可吓着了,杨彪性格孤傲高清,一个想法上来可能真会把机会让给马日磾!王允已经将执政事笔的大印上交了,这时候决不能犹豫! “司空此言差矣!我等非是陷司空于不义,去取代王子师!乃是要司空以朝廷大局计,暂代司徒领执政事笔!”赵谦侃侃而谈,脸色红润中气十足。 王允之所以能总领三公九卿,不是因为他功劳卓著,而是执政事笔的权力。长安内外各府、曹,财政皆由其支配;甚至军中粮饷申请都必须由其过目。 为了平衡各方,刘协一开始就给三公一起同录尚书事。不过又为了避免朝令夕改,以及彰显自己对王允的感激和信任,便有了这个权倾朝野的执政事笔。 无论是九卿和马日磾、杨彪所批准过的奏章,只有王允不满意一样可以否决掉。这就是执政事笔的权力,百官任免和大小事务,都要受其影响。 “司空不畏阉宦揭发王甫,为阻止迁都不惜廷驳董贼!此浩然正气,乃是当世楷模...今番司空同样殚精竭虑,何处不及王子师?”刘艾同样不甘落后,屈起手指将杨彪最为得意之处一一点出。 杨彪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从他拿起茶盏请抿便可见一斑。他心中确实打算争上一争;权力这种让人沉迷得不能自拔的毒药,即使文坛泰斗也不能免俗! 上辅君王,下安黎民。礼绝百宦,群臣避道。这种名刻青史光耀门楣的事,正是杨彪生平所望。 他沉吟不语,目光时不时扫向一言不发的赵温。这个吃了豹子胆的人,可是颇受刘协青睐。如今在司空属僚中,也是最有话语权的一个。 想到这里,他依旧摇摇头:“话虽如此,不过如此终究不太好!”说到这里,动心之意已经昭然若揭。有那么多手下支持自己,能不砰然心动吗? 赵温似乎感觉到了杨彪的目光,敲着矮几清清嗓子道:“司空所是于心不忍,可以待王子服康复再归还未迟!”... 最后杨彪虽然宣之于口,但一众手下已经在准备明日早朝具体安排了... 相比起杨彪的委婉含蓄,性格近似于武夫的马日磾就要直接痛快多了。此刻位于尚冠里的太尉府中,太尉一系的属官同样聚集了起来。 太尉属卿是光禄勋、太仆和卫尉,不过丞相府如今在忙碌的事,都与这三个部门无关。就连太尉,若不是加了同录尚书事,一样仅仅是个闲职罢了。 面对这种尴尬的境地,这一干人等当然心有不甘。似乎他们都很犯贱,喜欢忙碌到宁愿不要清闲的地步。当然,清要之职,是古往今来官僚们的一致追求。 “磾闻子师司徒因病而自缴印绶,心中不胜哀其不幸!不过如今内外诸事过多,朝事不可一日无人主决;磾虽不才,蒙天子赐同录尚书事,理应为国尽力!” 马日磾在客厅主位前,负手在背左右踱步。双眼威严地扫视着下方的手下们,仿佛要每一个人都必须认同他说的话。 统一思想,这是一个团体的核心。 如今他们的利益是一致的,都是要让老大马日磾执政事笔。这样一来,他们自然就取代了前番威风八面的司徒属官了。 “太尉言之有理,我等必定为马首是瞻!”赵岐等人同样不惯矫情,起立直接了当地表明了自己的心迹。不助马日磾总领丞相府,难道去帮杨彪不成?然后继续坐在一旁,眼睁睁的看司空府的人发号施令? 一杯酒一顿饭可以出于礼节,推己及人。但说道重大利益的方面的花;对不起,这没得谈! “诸公之言磾实在感动之至,他日若有机会,定当一一报答!”马日磾满意地对众人点点头,同样对于自己积累的杀气暗喜于心。只见他坐回了主位,拿起茶盏轻抿。 赵岐等人齐声应了句不敢,便重新坐了下来。 “邠卿,你可有何高见?”马日磾看着背后一副大汉山河图,开口问太仆赵岐。这对好基友,原本历史上,现在已经在出使关东的路上了。 不过如今他们非但没有被打发出关中,反而高坐厅堂。 “太尉若想代王子师,必须要得百官拥戴!可在明日早朝,提议给官吏下发俸禄事宜!”这样一来,那些拖欠了大半年俸禄的中低官吏,还不支持马日磾? 马日磾点点头,随即苦笑一声。发俸禄说得容易,发起来却不亚于钱如水泄。几百官吏,这拖欠下来的就更多了。可是,哪来的钱? 上次抄董卓的郿坞,看起来金多银多。但用起来,一下子就一干二净了。若非如此,天子也不至于把宫殿给卖了换钱。 不过在场之人都并非蠢货,目光齐刷刷地看着独自站起的赵岐。既然这位仁兄提议出来,必定有他的想法! 赵岐没有让他们久等,环视一眼众人徐徐问道:“当今供朝廷支配钱粮,源于何处?”说罢,便不再言语。 “额...”卫尉种拂、光禄勋郑公业等人张口结舌。想说是来自卖宫掖的钱,但话到嘴边却顿感不妥!这事谁不知道?要是真这么答,是会暴露智商的! 马日磾念头一转,便明白了赵岐的意思。不是问伸手向内库,也不是再把未央宫卖掉。而是那些此前趁机暴买铺位的商贾土豪,他们因为这场战争已经身家倍增了。 想到这里,目光不由从茶盏移到赵岐脸上。须长一尺的赵岐,刚好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暗通敌军之事赵岐一向不齿,他只是恰好想到这办法而已。 众人随即相视一笑,心中开始为那些商贾们想罪名... 仆射府离王允的司徒并不远,但占地面积却只有司徒府的四分之一大小。不过还是有相近之处,便是每栋房子都古朴破旧。 即便是院落中的花草,都有好些年头了。树木几乎没有一棵低于十轮的,都是一些年代久远的参天大树。府邸正中央的老大屋里,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正对着铜镜穿衣。 这个中年男人正是士孙瑞,他刚刚回到府邸第一件事便是洗澡。将身上的灰尘血腥洗去,换上一套宽大的新衣。这时,一个女仆从外边跑过来盈盈一福: “老爷,二爷已在外书房等候!”女仆说完,依旧保持姿势纹丝不动。士孙瑞治家之严,堪比治军。不过他却不喜用男仆做管家,而是用心细如发的妇女为管家。 她所说的二爷不是别人,正是士孙瑞的堂弟士孙祥。这个堂弟跟随士孙瑞多年,为人精细干练;上次诛杀董卓的事他也出力颇多。 “嗯,你去告诉夫人,让她且歇息!”士孙瑞上下整理一番衣襟,便大步往外面走去。在迈过门口的时候,还不忘让一个仆人去叫比自己年轻十多岁的夫人早睡... 士孙瑞家的外书房位置比较偏,不过却出入方便。有一个侧门,刚好位于尚冠街和华阳街的十字路口处。而且书房周围筑有多个用榆木做的鸽巢,专门饲养了一大批白鸽。 士孙祥跪坐在一张矮几前,将集起来的布条信息一一细看。这些信息都来自于士孙瑞的眼线,这些眼线多在士孙家的家生子中挑选。 无论是可信度还是严谨度,还有熟练度,都不是草草创立的鹰眼所能比拟。或许只有长期用钱砸出来的飞狐,能居其之上。 只见摊平放在矮几上的两张布条,比起其他布条都要多字。通过昏黄的松脂灯,可以看见上面写着一大堆人员名字... 第94章密锣紧鼓不眠夜(三) 开的窗户时不时传来夹杂着花香的凉风,将房中人的倦意吹散。士孙瑞通过这些零碎的信息,整理出了丞相府以及太尉府中,两派人的谈话内容。 士孙祥越写越是气愤,这些目中无人之辈,竟然将大哥排除在外!虽然大哥没能进入政事堂,但也是手握军队,关中官吏半出其门。 怎能是那些在长安毫无根基,又只会摇唇鼓舌的庸碌之徒所能比? “笃笃...”方正的二齿木屐踩踏着地板,发出独特的木块碰击声。士孙瑞从书房侧后的偏门走了进来,越过屏风来到横摆案桌的主位前。 士孙祥连忙起来见礼,士孙瑞点了点头。随即走到士孙祥身前,看了一眼矮几上的一堆布条。当他看见堂弟整理出了一些关键句子,笑着赞许道:“不错,祥弟越发熟练了!” 士孙祥依旧不苟言笑地谦虚:“兄长过奖,愚弟差前辈远矣!”扶风士孙家的情报网并非士孙瑞创立,而是几辈人积累下来的成果。 士孙瑞得以高升,很多细节也跟这个脱不了干系。不过士孙家一向低调,所以得知此事的人少之又少。就连家族旁支,也对此懵然未闻。 “为兄近日得知一个名为张机的主簿,乃是良医张伯祖高徒!我已安排他至府中,好生诊疗二叔腹痛发热的急病。” “...”士孙祥当即鼻子一红,喉咙干涩起来。他忙碌到现在,都没有回去探望过。不过他随即收起了儿女之态,严肃地拿起麻纸递给士孙瑞:“兄长,今晚收获颇丰!” 士孙瑞闻言,好奇地接过麻纸。可一看,就立刻皱起了眉头。哼,难怪丞相府夜不熄灯,原来是在忙碌着争权大计! “兄长,是否要采取行动?”士孙祥看着大哥紧皱双眉,还以为要插手进去搅和此事。他心中自然一万个支持;不尊重兄长的人,他都不会有情可讲。 不过士孙祥可要失望了,士孙瑞压根没打算参与进去。损人不利己的事,能不做尽量不要做。何况小皇帝与往昔判若两人,他始终没能看透。 “为何要行动?杨文先与马翁叔角力,为兄两不帮便可左右获利!”两派人马同样不敢去胁迫他士孙瑞,相反还要讨好着来。 “不过,亦非完全无所作为!短期争斗对我等获益不大,斗而不破才是最好的...”士孙瑞说道此处顿了顿,不知何时已经踱步到了木窗边。 士孙祥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却是连忙竖起了耳朵,生怕听漏一个字! 只见士孙瑞看着淡淡的月光,继续说道:“王子师一倒,黄琬便是司徒府魁首。对于为兄来说实在太碍眼,必须令他倒向其中一边!” 士孙祥暗暗思忖,随即便有了定计:“执金吾伏完与马翁叔交情甚笃,必定会支持太尉府!而其子伏德与黄琬爱子不睦,此前便多有搓龃龉!” 士孙瑞点点头,表示认可堂弟的话。同时,也回头鼓励地看着他。以后的路还很长,心腹培养的事绝不能懒。 士孙祥挺了挺腰身,提高的声音继续朗朗道:“可收买伏家丁去暗袭黄家子,将之嫁祸予伏德!如此一来,兄长便是两派人马唯一青睐对象!甚至,王司徒日后...” “咳咳!祥弟一石二鸟计,果然不愧三秦雏鹰之名!”士孙瑞打断了堂弟越发露骨的话,同时又颇为欣赏他的才智。 虽然心中尴尬,但士孙祥还是再度谦虚地拱拱手。兄弟二人经商量一番后,各自若无其事地回去洗洗睡了... 长安今晚注定是有心人们的不眠夜,城内虽然实施了宵禁,不过轻车熟路的黑衣人们还是悄然游走在街巷。 华阳里,这个坊里在北第以北,但一样为官员府邸的聚集地。一个门楣高大、飞檐巨壁的府邸,正开了一线侧门。一个中年人冲司阍点点头,回头看一眼便行色匆匆地走近府邸里。 “呜~啪”府邸侧面重新紧闭,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夜间错觉。挂在飞檐下方的两个大灯笼,将门顶金边匾额照得淡淡反光。 ‘廷尉杨府’四个手书苍劲有力的楷体大字,被刻在楠木牌匾上。 这座府邸的书房依旧点着灯,黄澄澄的光线从门缝溢出。一个身穿常府的中年男子,正挑灯看着竹简。这时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令他连忙放下了竹简。 “老爷,卧虎堂(司隶校尉)从事求见!”这是杨府管家的声音,不过他并没有因半夜打扰到家主而不安。因为这个月来,也不止这一次了。 “且让他入内说话!”这个杨家的老爷,正是迁任廷尉的杨瓒。他方方正正的脸,一言一行都尽显儒者风采。 刚从侧面进来的中年人正是这个从事,只见他推开门进来向杨瓒恭敬地行了一礼。杨瓒对于这个潜伏在卧虎堂的心腹,颇感满意地点点头。 从事也确实有令这个主子满意的地方,只见他从袖筒里取出一张写满字的蔡候纸奉上。杨瓒大感好奇,连忙接过来看。 从事对这个外书房并不生疏,走到下首坐了下来,拿起茶壶自斟自饮。上首的杨瓒却远没有他那般心平气和,而是惊讶地一愕然! 他连忙偏头看向从事,眼神中带着疑问。那从事似乎早有预见,笑着点点头表示可信!杨瓒不疑有他,立即起身走到屏风背后去了。 这个从事倒也识趣,匆匆喝了一口茶水便走出了书房门。还不忘把门栓好,然后领钱回去。 “夫人果然神机妙算,两公果然都不甘寂寞!”杨瓒对着后方一个正在织小儿衣裳的妇人,躬身竖起大拇指轻声大赞。 “哦,是吗?那夫郎身为可刑狱百官的廷尉,当如何应对?”杨夫人带着浅浅的笑,继续着手中的活计。 “哼,王司徒前一刻方才回交印绶,此等人后一刻便鬼迷心窍!为夫须立即入宫,将此事陈述予陛下!”说完,义愤填膺地转身欲走。 杨夫人立即把针线扔到一边,上前一把拧住他的耳朵。“人头猪脑!你若敢出府门,就休要再入来!”她心中怒不可歇,这个书呆子丈夫早已令她无语。 “嘶...”杨瓒吃痛歪脖子,呲牙咧嘴地倒抽冷气。身材窈窕的娇气,下起手来可是一点也不含糊!那个快准狠,大有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放! “树倒猢狲散,就你这头猪倒是认不清局势了!王允休养个数月半载,这朝廷还会是他说了算吗?”女人向来现实,杨夫人也不咬文嚼字,直截了当地把想法说了出来! “夫人此言差矣...哎呦!”杨瓒还想驳嘴,却被妻子用力一拧,差点痛哭了!不过一向将儒学奉为圭臬的他,君子动口不动手被他奉为圭臬。 “你还想三公之位,总领政事堂否?”杨夫人没有理会杨瓒不断抛过来哀求的眼神,冷下脸来一扫平时贤妻良母的风格。 不过这句话使杨瓒的疼痛登时减缓了不少,随即重重地点点头。废话,九卿之首虽然足以令人仰望。不过谁又愿意永远呆在这个位置上,去仰望一步之遥的三公? 杨夫人见他还算有上进心,便放开了他的耳朵。杨瓒急忙捂着红得发烫的耳朵,不过随即又因为夫人凌厉的眼神而放下了手。 “既然想,那你就听我说!”说道这里顿了顿,屈了屈手指示意让他凑近。随后再杨瓒的耳边言语了好一阵,杨瓒精神大振!原本疲倦的双眼带着期望... 第95章密锣紧鼓不眠夜(四) “咣~咣!风干物燥,小心火烛!”戌时正,一个更夫拐过一条小巷,敲打着手中的铜锣。这种报时兼巡逻的职业,其历史源远流长。 桂宫靠近直城门的一个角落,这里渺无人烟。不过从未央宫搭过来的天桥,跨过横贯驰道直通这边。远远一支火把,将这里照得亮如晨昏。 成立了半个月以久的情报组织,‘鹰眼’首次全体集会便在次进行。统领穆顺站在高台,面向只有五十来人的队伍。这支队伍服饰不一,站列不齐。不过却是个个斗志昂扬,夜而不乏! “百夫长暗夜猎手,见过穆统领!”一个膀大腰圆的军汉,出列来向穆顺躬身一礼。穆顺对于此人早有耳闻,随即也拱拱手回礼。 “此位乃是天子亲信,来自未央宫的穆统领!尔等还不快快行礼,拜见上峰?”暗夜猎手转过身来,对着手下沉声喝令。 “见过穆统领!”众人齐齐躬身,对着前方的穆顺抱拳。新官上任三把火,不了解这位上官的性子,他们可不敢造次。不过,他们随即又疑惑;这个新统领究竟想玩哪一出? “拉上来!”穆顺回头喝令一声。只见两个宦官,将一辆平板车拉了上来。上方平整地放着三个布袋,里面装着全是黄澄澄的金子!而且看那分量,似乎每个都有五十斤。 “咳咳!”穆顺清了清嗓子,扫视一眼众人火辣的眼神。忽然从袖筒取出一沓麻纸,扯起尖细的嗓音严肃道:“尔等今晚表现,让本统领非常不满!” “...”你要是早拿这些金子发下来,我们当然会做到你老人家满意为止啦!细作们暗暗腹诽,但还是洗耳恭听着? “首先便是白天司徒去城东,未提早发现并上报!导致陛下懵然不知,司徒误中流矢!”说到这里,穆顺颧骨高隆而又白皙的脸,阴沉得可怕。 “再有!方才派尔等去查探宫右(丞相府)异动。不过非但语焉不详,且效率奇慢!使得外边如今发生何事,宫中却一无所有!” 细作们一脸惭愧,今天他们却是比往昔懈怠了点。不过兵荒马乱的,谁不去先照顾好自己的家人? “快、准、广,此乃耳目细作之道,缺一不可!谅尔等经验不足,既往不咎!不过目下起,一切按章程办事!” 众人倒也无甚异议,立刻抱拳称喏。不过他们最关心的,还是那几口袋金子。 穆顺也没有让他们久等,一指三袋金子:“尔等必定好奇,此些金子何用?那是本统领要赏尔等的,不过,并非人人有份。” 众人不明其意,穆顺从宽大的袖筒里取出一纸细则,递给百夫长。他自己则是走到一旁去,负手在背俯视前方。 暗夜猎手意会,将写好的细则读了出来。其实就是分派任务,五支十人队各领一条任务。按完成效率、准确度和详细度排功劳,前三队可领赏金。 宣读完毕后,五个什长出列抽签。随后各自领到任务,带着手下从小巷出。一时间桂宫角落重新安静了下来,穆顺和百夫长则去了一间楼阁中等候消息。 这个楼阁在周围败破的殿阁中,最为完好的一栋。不过却多年无人来此,略显森寒。几个小太监早已把这里的蜘蛛网和灰尘打扫干净,不过潮霉之气还是充斥其间。 不过穆顺并不是很在意,走到上方主位坐了下来。他并没有故作姿态,去和百夫长对坐。百夫长在下首跪坐了下来,并未感到有甚不妥。 一个小黄门将给二人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便撅着屁股退了出去。穆顺端起茶盏轻抿,眼角偏偏地打量着左下方的百夫长。 百夫长似乎感觉到穆顺的目光,故作震静地喝着茶水。心中确实不由忐忑,加上背后时不时吹来的冷风,使他脊梁骨条件反射地发直。 自己虽然不才,但也算得上是总管左令的铁杆心腹。现在左令倒榻不起,原本就是上峰的穆顺再跃了一层,成为代领总管事。 自己会不会受其排斥,他会不会趁机将自己这个异己剔除?一阵担忧浮上了心头,使他根本无心关注其他事。 “唉,左大总管肠胃出月至今未醒,郭贼当真可恶!”穆顺将茶盏往案上用力一顿,恨声斥骂郭汜。 不过这冷不丁的声响,把思绪万千的百夫长吓了一跳。他眉头略一皱,暗暗揣度穆顺此言的含意。但嘴也没有闲着,小心翼翼地附和:“正是,李郭二贼必不得好死!” 穆顺闻言却是眉头一挑,抚摸着手中从桂宫的偏室‘借’来的白玉茶杯,试探地问道:“哦?佰长此言何意?莫非佰长得知,徐将军之谋划?” “额...”百夫长张口结舌,不解地看向穆顺。这都哪跟哪啦,自己就是说了句诅咒的话罢了!鬼才知道徐荣的计划,又不在鹰眼的监控范围。 穆顺双眸无愠无恼,带着微笑的面孔似乎开了个小玩笑一般。不过在百夫长眼中便是笑里藏刀,还有那黑沉沉的两厢,仿佛有刀斧手的身影在晃动! 他打了个寒战,就要开口解释。穆顺却一把止住了他,依旧笑着说道:“佰长之意顺明白,顺必定会向左总管转达佰长关切之情!” 佰长看了一眼穆顺人畜无害一般的笑容,还以为是自己心中有鬼。随即深吸一口气,起来多谢穆顺。 “我等共事一主,佰长不必客气!”穆顺笑着摆摆手,示意暗夜猎手坐下。他们随即闲谈起来,重温往日旧事。 “额对了,佰长可是有一族兄曾为华阴军都尉,不知近来可好?”穆顺说着说着,冷不丁便问起了佰长在西凉军中的族兄。 “咳~咳!”正在喝水的佰长,听到穆顺的话立即被呛到!他咳了好一阵,将从鼻孔流出的茶水用衣袖抹去。然后起身连连致歉,表示失态。 但微微抬头见不复言语,眯起双眼打量着自己的穆顺,霎时间心跳加速。在华阴军当都尉的族兄还用问吗?当然是跟随李傕,一起将谋反事业进行到底了。 不过,穆顺是怎么知道这事的?他要做什么?想到这里,佰长冷汗淋漓,警惕地看向穆顺。暗暗握紧腰间的短刀,随时准备发难。 “呵呵,佰长不必惊慌!我与乃兄是旧友,只是多年不见,心中挂念罢了!”穆顺话音刚落,阁楼背后走进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宦官。 这些宦官因为自小阉割的缘故,长大以后身材比起勇冠三军的猛将也不遑多让。就连上首的穆顺,也是身长八尺余,走起路来虎虎生威。 佰长不由低下头,估算着是否能以一敌三。不过他很快便失望了,这两个宦官早有准备。只见他们脱下了宽大的宦官袍,明晃晃的明光甲反射着松脂灯的火光。 佰长嘴角一抽,连忙看向门口。却见连门口也有两个身材与前面一般的宦官,睁大铜铃一般的双眼上下打量着他。 “穆大总管!不知你如此做,欲要何为?”佰长暗暗愤恼,冷冷地质问上首的穆顺。他特地将大总管三个字咬重音,警告穆顺别忘了左令还没死! “也无甚,不过是想给佰长增两个助手。”说完,轻咳了一声。又是两个中等身材的宦官走了进来,不过与前面四个状阉人迥然不同。 只见他们笑容满面,看向佰长就像看到老祖宗一般。那个接近谄媚的笑,与拔剑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佰长看了看他们,然后又看了看穆顺。 穆顺却没有去看他,而是成竹在胸地抿着茶水。他对于左令的识人之明,向来抱怀疑态度。比如自己组建的情报局却没有去打理,随便交给他人。 上次自己试探地报了一条假消息,他竟然懵然不知。在那时他便看清左令并非真心办实事的人,他只想整天跟在天子身边,博取功名利禄... 看着正帮自己斟茶递水擦台面的两个陌生宦官,佰长心中七上八下。谁能告诉他该怎么办?不答应怕是走不出这个门口了,就算走出了也会被通缉追杀。 背叛左令吗?那可是对他有知遇之恩,而且一如既往的信任... 第96章密锣紧鼓不眠夜(五) “来来来,佰长当心门槛高!”两个宦官簇拥着佰长从楼阁大门走出,独特的笑声回荡在长长凸出的屋檐下。只见佰长就像大病初愈一般,颤颤巍巍地迈出门槛。 他终究扛不住穆顺的压力,被迫投诚了。他心中悲戚不已,但愿以后都不要再跟左令碰面了。因为他没脸去面对,如今家小控制在别人手里,他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宦官们却没有理会他的心情,而是时不时双眼放光地看着挂在佰长身上的包袱。里面可是装着足足十斤金子,闪闪的金光从布缝中散发出,差点亮瞎了他们的狗眼。 “赏予尔等吧!”佰长如今心烦意乱,沉重包袱在他眼里就是背叛左令的明证!他怎么看都觉得辣眼睛,仿佛那是烫手瓦煲,恨不得扔之而后快! “额...”两个宦官当场张口结舌,木然地停下了脚步。只见佰长当真解了下来,扔到一个宦官怀里。这个宦官被砸得匈中发痛,但双手还是条件反射地把金袋子接住了。 佰长没有理会他们,继续往前走去。两个宦官略一愣神,便急忙回头看向里面高坐的穆顺。只见穆顺微笑地点点头,眼神就像长辈看晚辈一样慈祥。 不过他们却是毛骨悚然,心中惊惧之余又当场将黄金和其他宦官一同瓜分了。穆顺的微笑既是默许也是警告,不过也不能不要金子。 “报!”一什长首先回来,在门口看见佰长连忙行礼就要禀报。不过随即指了指里面,然后拂袖而去,什长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进去拜见穆顺。 “一什什长见过统领;已探明丞相府集会人员名单,谈话内容!”说完,将手中的麻纸拱手呈上。一个宦官上前拿过来,穆顺看了一眼,赞许地点点头... “二什长见过统领!已获悉太尉府集会人员及谈话要点!特地回来,禀明统领...”他刚刚踏进楼阁,便见一什长已经坐在一旁。便立即上前报告 没多时,五个什长已有三个前来回报。只有两个什长执意只认佰长,认为向穆顺有越疽代庖之嫌。穆顺得知后怒不可歇,当场抓住机会将二人拘禁。 剩余三人方觉发生了何事,不过在看在沉手的金子份上,还是选择屈从。不过他们心中对穆顺的行为腹诽不已,但又对穆顺下手之果绝而凛然... 未央宫此时除开过道有点点亮光外,一片寂静漆黑。只有不知疲倦的小动物乐队,还在草丛中莫使金嗓空对月。椒房殿内的灯火已经熄灭,忙碌了一天的小皇帝刘协已然入眠。 对于外面所发生的事,他一无所知。不过今天大胜郭汜的余威仍在,宵小之辈绝不敢来膺锋芒。 不过,总有坏人来打扰这对小小两口的安眠。 “陛下,奴穆顺有要是通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自远而近,终于在门口停住了。一阵尖细的嗓音响起,打破了黑夜的致远宁静。 正在熟睡的刘协被惊醒,暗叹自己命苦。轻轻掀开被子下榻,然后帮还在睡眠的伏寿盖好被子。离开温暖的被窝几步,便感寒冷上身,连忙取下袍子披上。 刘协虽然轻手轻脚,但伏寿其实早已被惊醒。她朦胧地看见刘协披衣外出,心中不由轻轻一叹。不过十岁出头的瘦小身躯,却要担负帝国兴衰的命运。 那狭短的肩膀,压着千斤重担。但她为他却不能分担丁点,这让她难受不已。 “何事?”刘协开门而出,面无表情地俯视着站在台阶下的穆顺。那双带着些许血丝的双眼,瞳孔深邃得如同一潭井水,深不可测。 “陛下且看!”穆顺躬身迈上两级石阶,将手中麻纸递给刘协。然后慢慢退回去,恭谨地垂手而立。双眼却时不时瞬向刘协,窥觑他的反应。 “嗯,朕知道了!”刘协点了点头,便将麻纸还给穆顺。 穆顺倒是大感诧异,天子居然毫无反应!这不正常啊,就是自己一开始听到消息,也是愣了好一阵。莫非他早已预见?还是没看清内容? “早朝之事可有准备?”刘协对于穆顺的想法还是了跑然于心,不过他觉得并没有解释的必要。 “额,奴已经安排人去布置,一切如往常!”对于刘协跳跃思维,穆顺还不是很适应。 “嗯,左令可已醒来?”刘协一颔首,随即又抛出了一句。 穆顺还在想解说一番他的布置,没想到刘协一笔带过此事,又跳到左令的身上。他脑筋子差点转不过弯来,点了点头随即又连连摇头。 一旁跟随穆顺的宦官们暗暗咋舌,刚才把鹰眼上下玩弄于鼓掌的穆老大,竟然被小天子连珠矢雨打到思维紊乱!他们不由挺直腰身,对刘协越加敬畏。 “嗯?”刘协没有注意小太监们是什么想法,眉头轻皱看着穆顺。这种从低位途然直升的人,必须把他的锐气打压下去。否则过个十年八年,保不准又是张让第二。 穆顺顿感脊骨发冷,口齿不清地喃喃道:“大...大总管,至今未醒来!”其实他也不知道左令有没有醒来,他都急不可耐地去整顿鹰眼,哪有空分心? 刘协轻叹一口气,挥挥手示意他退下去。穆顺莫敢不从,快步如逃般离开。心中却是更加嫉妒左令,凭什么他能得到刘协如此重视? 他能力不如自己,手段成府同样不及自己,不过是一应声虫罢了! 在穆顺如此想的时候,完全忘却了若无左令提拔,他还是和穿青短衣的小黄门并列待命呢。不过报恩和地位相比,在他眼里同样排不上号。 刘协远远看见被宦官簇拥远去,差点踉跄跌倒的穆顺,便知道自己的目的是达到了。随即便回身殿内关上门,偷偷摸摸地溜回床去,一扫方才穆穆威仪。 当他刚刚解开长袍上榻,却见伏寿黑亮的双眼紧紧盯着他。“额...呵呵!那个,朕无甚事!”刘协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傻傻地笑起来。 “是吗,可是妾已经听到了。”伏寿面无表情,依旧盯着刘协的小脸看。 刘协嘴角一抽,大咧咧地躺回榻上盖上被子,卷起枕头把头承高。“那些个元老重臣,竟然欺朕年幼;王允刚倒下,此辈便立即争权夺利起来!” 伏寿暗暗惊诧,竟然还有这种事?那改怎么办,这样下去会不会让叛军趁虚而入? 刘协顿了顿,看着丝绢织的陈旧蚊帐继续冷笑着说道:“哼,朕只须牢牢控制住军权,其余随他们去!”书生造反,十年不成。这是赵匡胤经典名言,刘协在后世多有耳闻。 伏寿随即心安了下来,收起了刚才的苦恼。既然刘协已有定计,她不管成与不成都是持支持态度的。 话音刚落,刘协便登时反应过来。不对,穆顺给自己看的明明是麻纸,哪来的听闻?他立即转身,却见伏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好啊,这小妮子越来越坏了!自己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让她给套路了,今番非收拾她一次不可。小罢,双手游移到侧边,屈起两根手指在她身上轻抠。 “啊~陛下放过妾身吧!不要啦,轻点哇...”一阵酸爽从身腰传来,使她不由身体扭动起来。一边推开刘协可恶的手,一边大声求饶... 在门口轮值守夜的侍卫和宫女面面相觑,随即相视坏坏一笑... 第97章宣室殿前初角力 “铛~铛!”卯时刚到,也就凌晨五点。北阙门的阙楼上,一个吊着的巨大编钟被敲响。雄浑的钟声四散传播,回荡在横贯驰道上经久不息。 由于担心城外有叛军出没,所以都是改从北阙门入前殿。在西汉时,公卿大臣们大多居住在城南,所以上朝是走西安门入宫。 “轰隆隆...”古朴厚重的北阙宫门被打开,宫卫们手持火把站在长台阶两侧。他们就像路灯一样,从北阙门延伸到前殿。 未央宫和长乐宫都建在隆起的龙首原上,凭此高出北面所有建筑物一倍。就是说站在北阙门门口,便可以直眺正北的横门城楼。 马日磾和杨彪的车驾,直接从台阶侧边专用的马车斜坡道直上。三公地位尊嵩,可以进宫不下车马。 而位此一等的九卿以及各级官员,则脚踏上九十九级石阶入门,然后步行到前殿。而得入政事堂的其余三人同样可以骑马入宫,不过必须牵马进门。 两千多官员,由官位高低依次排列,组成长蛇阵浩浩荡荡涌入宫门。北阙门到前殿,几乎要从北往南穿过整个未央宫,距离可不短... “陛下,好了!”伏寿在铜镜前,和几个宫女一切帮刘协穿好龙袍兖冕。刘协则看着镜中的少年面孔,心情复杂地笑了笑。 “嗯,那朕且去了?”刘协看着伏寿说道。 伏寿将视线移到刘协的脸上,眼神闪过一丝不舍。但见周围有其他宫女,便微笑着点点头:“陛下且去,社稷大业为重!” 刘协捏了捏她的脸蛋,便转身在穆顺率领的宦官团簇拥下前往前殿。伏寿倚在椒房殿门,看着刘协的背影傻傻发呆。 玉辂缓缓开启,从小道越过一座又一座宫殿。刘协拉开窗帘,看着黑沉沉的沧池,思考着如何掌控军权。 别以为昨天自己在东城亲自作战击败叛军,就可以使所有军队对他俯首帖耳了。若是真要和马日磾、杨彪等官僚团队撕破脸皮,城中的军官又要几个会站在年纪轻轻的自己身上? 不确定的因数太多了,比如说少年早夭在这时代可不鲜见。远的惠昭二帝不说,这百年间娃娃皇帝有几个活着过而立之年了? “陛下,左大总管已经醒来了!”穆顺看着刘协轮廓分明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通报消息。 “嗯”刘协轻轻点头,双眼依旧看向远方。他念头一转,随即发觉自己想法太过可笑。党争是禁不绝的,如何从中让他们的倾轧变成良性竞争才是王道。 穆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用尾指挖挖耳洞。昨晚天子不是还很关心左令吗?怎么一觉醒来,就满不在乎了?心中暗暗惊讶,越发猜不透对方。 不过他这次误会了,刘协其实并没有分神去留意他说了什么。然而这无意中,竟让穆顺捕捉到一个自己都不大相信的信号!那就是,左令即将失宠了? 宣室殿,是为前殿的正殿。这座占地面积庞大的宫殿,可同时容纳五千人。殿堂正面如同连拱的卢沟桥一般,巨大的木柱将殿顶高高支撑起。 这种拱式建筑大气磅礴,泱泱大国的气象与包容尽现于一殿间。朱家的金銮宝殿,以雄伟壮观名扬世界。但跟宣室殿比起来,也只能作为偏殿陪衬的存在。 宣室殿同样傲立龙首原,可以直接眺望城南(莲湖区)的广阔平原地带。就连西安门城楼,都可以用俯视的姿态去看它的楼顶。 宣室殿中,文武官员们终于在殿内列队完毕。各级官员从九卿以下依次站立。马日磾和杨彪特准赐座,所以跪坐在御座下九级台阶的第五级中段平台上。 马日磾双手平方在大腿上,微笑地向台阶对面的杨彪点点头。杨彪也没有失礼,微微笑着一拱手。对此,两派人马并没有感到有甚不妥。 倒是黄琬为首的司徒府一系,冷眼看着二人心中暗骂虚伪。比二千石以下的中低层官员,就没有这个福分了。他们排的位置在后,大殿因为过于宽敞而幽暗,使他们不大能看清前面发生什么事。 不过他们也没有老老实实地站着,而是趁空交头接耳起来。讨论王允的有之,猜测升官的人也有之。一时间由过道分开的两大队列,后大半段开始嗡嗡吵杂起来。 只有前小半段鸦雀无声,九卿们在闭目假寐,等待着最主要的事情上演。 “咳咳,肃静!”御史中丞种邵站在殿中右侧的高台上,看着像走街市一般的官员沉声一喝。后者立即收敛起来,挪正身姿不再言语。 “陛下驾到!”一声尖声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中,穆顺等人簇拥着刘协从后面的养心殿走进来。刘协大袖飘飘,双脚有力地迈开脚步。 走到正中间的御座前,转身双目烔烔地环视下方群臣。穆穆天子之威远胜上次,尤其是释放出来的威势,使得积年老官也为之一凛! “臣等,参见陛下!”数千人的参拜和呼喊声,已不再能使刘协诚惶诚恐了。只见他轻启嘴唇,一声平身充满了年轻人的中气十足。 “谢陛下!”百官齐齐起身,手持笏板站立。按旧例,还是由尚书兼太常黄琬出列。 “经昨日一役,叛军攻城器械损失殆尽!其中,贼首之一郭汜,以及叛将王方为天子所擒!”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看了一眼上方高坐的刘协。 “陛下神武!”百官们当即抓紧机会,齐齐躬身称赞。 “皆乃将士之功,朕仅是观战。”刘协摆了摆手,示意黄琬继续说下去。昨天打败郭汜完全是侥幸,自吹自擂是要不得的。 “我军斩首一万零三百余级,俘四千五百人!其中高顺将军缴获战马七千余匹,盔甲兵器无数。”由于是防守,俘虏的远不及斩首来得多。 “...另陷阵营杀伤叛军近五千人,几近将贼首李傕击毙!”黄琬一边看着笏板,一边郎郎详读。这次成功粉碎叛军控制朝廷的阴谋,在场之人无不振奋。 只要彻底击败歼灭了西凉贼军,朝廷就能重新振作起来。摆脱地方诸侯军阀控制,一直是中枢官员们的梦想。 军阀大多因个人喜好而决定他们的生死,这点令他们非常抵触。虽然皇帝的权威比军阀重,但皇帝却不能像轻易滥杀臣子,否则必定使全天下抛弃。 况且如今皇帝年幼,必定要待数年后方可亲政。天下之事即使无法管到,这雍秦之地还是由他们说了算。 “陛下万岁,汉军威武!”众人再度躬身,对刘协表示敬意。刘协随即站起来,对着下方文武百官躬身一揖:“灭贼近半之功,皆赖卿等齐心之力!” 数千官员目瞪口呆,向来只有臣子向君主作揖,哪有颠倒过来?他们随即跪了下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特别是后面中低层官员,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 御史丞周忠年六十,依然只是俸禄千石的中层官员。不过他今日一见刘协,方觉自己空活了大半辈子... 黄琬继续往下读:“我军战陨共计两万一千人,其中民夫九千余人!伤一万七千,重伤者三千人!损失投石机近百架,强弩二百余架,箭矢等不计其数。” 听着令人触目惊心的数字,满朝大臣以及刘协无不震惊。他们已经料到代价会很大,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大!染红城墙的鲜血,竟然是己方的分量最多! 刘协闭上了眼睛,心情无比沉重。短短的几句话,谁也不能等闲视之。死了两万多人,就有两万多个家庭破碎。还不算辉煌的胜利,将家家披麻挂幡的事实掩盖在背后。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这句话此时说来,是那么的不要脸。皇帝和门阀世家早下的孽,却要老百姓来买单。刘协甚至连推翻帝制,创立共和的心都有了。#####致各位读者大大,本书即将上架。无邪厚着脸皮求加书架求收藏求推荐,谢谢关照!谢谢!!(对剧情有什么想法和意见,可以在书评区留言) 第98章宣室殿前初角力 不过,那终究只是想想罢了。封建制度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最早也要到宋朝才能终结。加上现在的人也没有这种观念,强行蛮干只会适得其反。 “按照原有计划,对士卒民夫家属进行抚恤!”刘协本来想增加一点的,但考虑到财政困难只好作罢。政事堂几位立即领命,殿上气氛顿时比起一开始压抑了许多。 “陛下,政事堂不可一日无主事!臣以为弘农杨氏累世为食禄事君,忠贤辈出!且杨司空品学兼优,为人淳孝;臣荐其总理丞相府,为百官万民之表率...” 一个须发皆白,连刘协都认不出的比二千石文官,出列躬身口若悬河。后段的文武官员,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正态端坐,事不关己一般的杨彪。 好戏终于要上台了,在场九卿以及提前收到风声的官员,连忙站直了身姿。他们视觉方位不同于中低官员,是看着跪坐上方的刘协反应。 不过他们要失望了,刘协似乎早有预料,不置可否地点点头:“杨爱卿为执政事笔,众爱卿可有异议?”说完,目光悄悄瞥向右下侧跪在莆团上的马日磾。 马日磾一言不发,跟对面的杨彪一般无二。不过双眼却是令人不可察觉地瞟向下方,记住出列之人的面孔。就在后者附近的位置,又有一人出列。 赵岐眉头一皱,他并没有安排这个周忠出列,而是另有其人!他急忙向马日磾打眼色,让他阻止周忠一个不好的胡言乱语。不过,对方却恰恰没有看向他! 马日磾对周忠颇感面熟,随即醒悟过来。原来是赵岐的人,一定是被安排挺自己的!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挺直了腰身。对面的杨彪见状,也竖起耳朵想听听别人是怎样赞扬马日磾的。 “陛下,臣无异议!不过,臣要廷劾太尉马日磾!”周忠说完,取出袖筒中的弹章大步上前交给殿前宦官。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居然有人当廷弹劾太尉? 就连刘协也眉头一挑,带着揶揄地看向黑起脸的马日磾。这个昨日与自己并肩作战的马太尉,该不会用此方式来击败对手吧?不过这主意有新意,他喜欢。 原本一切安排妥当的太尉府一系,顿时被周忠横锸一腿打乱了阵脚!他们当即扭头狐疑地瞪向司空府一系,眼神中充满愤恨。马日磾心中同样恼火,不过硬压着没有表露出来。 刘协在满朝文武瞩目下接过弹章,轻轻打开。大略略地瞄了一眼,却被里面的内容惊到!他连忙合上了弹章,笑呵呵地说道:“此事,且押后再议!” 丹陛下的公卿重臣,可是将刘协的神态尽收了眼底。见刘协都如此惊讶,便暗暗好奇到底是什么。马日磾本人也是眉头直皱,不满地瞥了一眼满脸冤枉的赵岐。 “莫非三公之过,不可视于人乎?”周忠高亢的声音,在宽敞的宣室殿内回荡。满朝文武大惊失色,这不是找死吗?果然,刘协不悦地沉下了脸。 面对太尉府一系人马要把自己吞噬的眼神,周忠毅然不惧。他手持笏板昂首再度一揖:“马日磾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陛下不当场将之拿下,反而为其掩饰罪行!此非为仁德,实为纵容天下姧恶者!” “......”满朝文武无不哗然,不由既钦佩又怜悯地看向周忠。这是拿全家甚至三族性命来开玩笑啊,一个不好... 这就是忠言逆耳么?怎么听着也不是那回事啊。刘协嘴角一抽,来到这时代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斥骂。而且,一大顶姑息养姧的罪名扣下来。自己的名声从此就会,像被苍蝇爬过的肉一样了! “放肆,竟然公然咆哮朝堂,可知君前失仪之罪?”穆顺抓紧自己,立即对周忠尖声大喝。监察御史见状,立即在记事上写下周忠的名字。 “臣身为御史丞,弹劾乃是分内之事!而上谏天子,下察黎民,同样责无旁贷!莫说殿前失仪,就是诛吾三族,亦同样要尽职到底!”须发皆白的周忠一甩长袖,颇带几分慷慨赴死的悲壮! 朝堂上的文武官员被他的气节所折服,纷纷出列帮他脱罪。杨彪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周忠,越发欣赏起来。不畏强权、勇于谏铮,这种气魄他同样拥有。只不过,两年前好像弄丢在西迁的路上了。 刘协心中不断挠头,这种打不得骂不过的御史,向来是最令人头痛的。他刚想说要调查一番再行定夺,但却被马日磾快一步出列。 “陛下,臣自问以往一言一行无愧于心!不过周中丞言臣罪大恶极,令臣百思不得其解!可否借弹章一观,以自辩清白?”马日磾心中怒不可歇,不过表面还是一副无辜的样子。 刘协瞥了一眼周忠,知道他是不会让自己轻轻揭过的了。只好伸手把弹章递给一个宦官,转交到被告马日磾手里。 马日磾沉着脸把弹章打开,细看了起来。不远处的士孙瑞轻轻踮脚眺望,但因为光线不足没法看清。随即他又疑惑地看向周忠的侧脸,猜测着是何人授意。 不过士孙瑞还是错了,周忠仅仅是为自己代言。 马日磾越看眉头皱得越深,连带他手下的人也是心头一沉。谁也不敢保证,天子会不会顺着反对派的意见,将马日磾视为弃子。 这本用木片做成的弹章上,罗列了琳琳种种数十条罪名,一看就是处心积虑!但马日磾悲哀地发现,能有力反驳的就那么几条! 一些在地方任官时的龌蹉时,和当年偷偷收买宦官等事件连地点时间都著明了!若不是刻意而为,打死他也不信!想到这里,愤恨地瞪了扬起下巴的周忠一眼。 不对,这根本不是区区一个御史丞能够做到的,必定有人暗中襄助!他随即又环视一眼九卿们,目光锁定在黄琬身上! 此人当年曾多次偷偷在背后向灵帝说袁隗是非,肯定是他无疑!阴毒啊,自己哪里得罪他了?明明昨日无怨,今日无仇,为何他要致自己于死地? 哼,莫非他以为我马日磾好欺负不成? 御坐上的刘协见马日磾脸色变幻不定,久久没有言语,不由怀疑起来。“马卿,周卿所奏之事可曾属实?若爱卿以为有失偏颇,朕可先着令调查以证你清白!” 出于前些日子马日磾表现不错的缘故,刘协觉得还是帮他一把为好。 杨彪则是暗暗摇头,别人或许会顺着台阶下楼,但马翁叔绝不会。他快速在脑海里判断几次,但都觉得马日磾这时候被弹倒会对他不利! “陛下,臣相信翁叔太尉绝非周中丞所说那种姧恶之人!”杨彪起身出列,帮对手马日磾辩释。不过他也很好奇,周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 九卿等忠臣也纷纷出列,接过杨彪的口风继续帮马日磾洗脱。不过刘协心中反倒不乐意了,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不好的苗头!那就是官官相护,使贪官污吏同样逍遥法外! 不过马日磾却是出人意料,只见他先是低头看一眼厚重的矮几,随即站起来走到丹陛前一拱手:“非也,周忠所言之事句句属实,但凭陛下圣裁!”说完,将弹章交还给宦官。 “......”大殿内顿时鸦雀无声,针落地可闻。就是暗暗得意的周忠,也不由发愣起来。马日磾疯了吗?还是眼花没看清里面到底有多少罪名?莽然认罪,十个脑袋都是不够砍的啊! 刘协正权衡着如何拿捏分寸,马日磾则不得闲,随即又抛出了一句:“陛下,臣同样要弹劾尚书黄琬通敌!”... 第99章宣室殿前初角力(三) “嘿,不知你们知道没有?听说王司徒昨夜急病突发,病死在榻上了!”从街市买菜回来的火头兵们,正坐在一堆窃窃私语。 “你就吹吧!这么大的事,朝廷为甚不布告?”一个什长模样装束的男子,一边扒大蒜一边嗤笑道... 由于昨日大胜,徐荣便下令加餐。他们这些火头兵一大早便拉着板车,从尚冠后街去到东市买青菜肉类。不过大街小巷都在传王允病死的消息,使他们感到震惊不已。 对于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军汉来说,王允就是这长安城实际上的领袖!如今王允一死,这城还怎么守下去?小皇帝虽然了得,但终究不过是一黄口小儿罢了。 徐荣今天首次巡查各军,所以天色刚亮便绕城视察了。不过他并没有因为得刘协青眼而作威作福,而是换角度思考叛军下一步动作。 但刚刚走出没多远,便见守军之中盛传王允身死的消息。他并没有得到任何通知,所以认为这必定是一个阴谋!不过他并没有打算去解释,而是派人去追查消息来源。 另一方面,要尽快修补崩塌的城墙。继续派剩下的陷阵营士卒带领新军进入东平乡,作为守御城墙的第一道防线。现在他责任重大,一刻都不能松懈。 这时,一个信鸽从白白雾霭里越过了城墙,正向尚冠街以南飞去。徐荣见状先是一愣,随即又取过弓箭瞄准飞行中的白鸽。 朝廷跟援军联系都是快马绕道,哪来的飞鸽传书? “嗖!”尖锐的破空声响起,一只铁箭冲破引力疾飞天际。只听天边传来一阵叫鸣,一只被箭贯穿的白鸽跌落在徐荣十步开外。 一个小兵飞快地冲了上去,将白鸽捡过来递交给徐荣。后者接过死翘翘的白鸽,果然见鸽腿上绑着一支细竹筒。他连忙拔下竹筒,里面是一小块布,上书着几个小篆“停止造谣,见机行事!” 估计时城墙阻挡了西近的东风,从城西蔓延过来的晨雾将长安覆盖住了。这只扁毛禽畜一时不适应而乱窜,结果成了箭下亡魂。 徐荣随即命人另取一只竹简过来,然后将要报告的事情写上。最后,还不忘附带这条落款李儒的破布。 “你去!将此书信交到陛下手中,要快!”徐荣在竹简上写字,然后捆起来递给亲兵。这个亲兵飞身上马,立即向西狂奔而去... 未央宫,前殿。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但朝会还没有结束。黄琬猝不及防之下,被手辣心黑的马日磾拉到了水中。而且,还差点被淹死! 黄琬双目充血咬牙瞪着马日磾,花白的胡子因惊怒交加而上下颤抖。群臣一片骚动,通敌的罪名非同一般啊!刘协也皱眉挪了挪身子,暗通敌军比起周忠弹劾马日磾的罪名都要重。 士人所说的罪恶滔天,真算起来往往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特别是御史,他们为了博取眼球经常夸大其词。比如受贿了一头猪,他们会说是一圈甚至数圈猪;跟后世恰恰相反。 不过以太尉的身份去弹劾朝官通敌,一经查实的话,无论官位高低一律远窜西域或交州。 “陛下明鉴,臣日夜留宿丞相府,何来马太尉之通敌一说?”黄琬再也站不住,急忙出列自辩。而与他亲近的司徒府掾属中层,同样出班为黄琬喊冤。 马日磾抢在刘协前头先开口冷笑:“陛下昨日,命臣负责歼灭瓮城叛军!其后俘虏之中有一人,乃是你黄琬的家丁!他已然将你与李傕暗通之事,供认不讳...” “陛下,马日磾血口喷人!臣家一向管束严厉,绝不会妄自出入城门。”黄琬对这等无稽之谈心生抵触,对马日磾这种拉人垫底的行为厌恶到了极点。 “陛下若是不信,臣可以命人将家丁带到此处!”马日磾就像猫戏老鼠一般,有恃无恐地站在丹陛上侃侃而谈。心中暗暗痛快,让你这小人敢暗算我! 御坐上的刘协不耐烦地清咳一声,打断了下面的闹剧。他刚想开口,一个宫卫在大殿门快速跑了进来。只见他在丹陛前跪下,将手中的书信高高举起。 “陛下,此乃徐将军急报!”宫卫洪亮的嗓音,使得过来取拿的宦官一阵自卑。在场的人只要没耳聋的几乎都听到了,他们不由将注意力移到书信上。 这种书信可不是纸信,这时代纸张可是奢侈品。而是两条竹简合起来,用一根细绳缠绕。文字就夹在里面,拆开即可看见。 刘协打开一看,发现还有条白破布。随即将两样物件看了一遍,顿时眉头一皱。下面的百官心头一沉,该不会是叛军又来搞搞震了吧? 虽然城墙缺口处摆放着密集的重弩,但毕竟还没修复好,冲进来也不太不可能。 刘协将书信放到一边去,将布条留下。看着马日磾和黄琬二人,缓缓开口:“尔等身为朝廷重臣,却在朝堂相互攻讦,成何体统?”黄琬闻言心中比窦娥还冤,马日磾被人弹劾根本与他无关啊。 马日磾被年纪小自己数倍的刘协训斥,顿时脸颊发烫起来。二人随即慑于刘协的威势,相继躬身请罪。杨彪眉头一挑,随即闭目假寐起来。看来天子并不打算追究,不过这也省得自己落人话柄。 果然,刘协摆摆手说道:“好了,尔等每人罚俸半月!”黄琬听闻此言,立即拱手谢恩。 “...额,陛下?”马日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通敌大罪就这么轻轻带过了?他的思维还停留在灵帝朝时,十常侍动不动就将重臣贬放穷山恶水的情形。 “嗯?”刘协抿起嘴唇,下巴微微上扬看着他表示不悦。马日磾早已不将刘协当小孩看待了,见刘协不喜他立即唯唯诺诺不敢造次了。 文武百官随即心中赞叹刘协豁达大度,他们同样认为黄琬不至于如此糊涂。随后见一向跋扈硬气的马日磾,也对刘协俯首帖耳,心中越发敬畏起来。 谁知刘协并不是因为黄琬的气节而放过他,而是因为他在军中无甚影响力的缘故。就算在朝中,一向孤傲的他也没多少依附者。 若是换过来,马日磾或者士孙瑞通敌,刘协可不会呵呵了事。甚至是书生杨彪,因为他在朝野士林影响力的缘故,刘协都会暗暗追查到底。 刘协随即将书信递给了侍立的穆顺,示意他读出来给众人听。只见穆顺清了清嗓子,没喉结的喉咙蠕动着:“今巡城发现有匪类散播司徒仙去之谣言,特奏明我主多加提防...” 简短的内容再度令在场百官骚动起来,不过刘协早已习以为常,没有令御史喝止。而是看向沉吟不语的杨彪,试探地问道:“杨卿,这当如何是好?” 谣言止于智者,但长安城军民数十万,又能有多少个智者呢?只见杨彪睁开了眼睛,看向刘协似有深意地道:“既然匪类喜谣言,便如其所愿!出面澄清,只会适得其反。” 一众文武官员纷纷点头,杨彪的话虽中庸,但确实言之有理。只有站在大殿靠后的张辽不以为然,他可是知道冯翊府有一老吏长相酷似王允。只要让他露个面,谣言不攻自破。 静观其变是假,倒是趁机削弱王允影响力是真。不过他人微言轻,强出风头去得罪三公可不是明智之举。况且,这跟他有干系么? “嗯,马卿觉得杨卿之言如何?”刘协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向垂手而立的马日磾。马日磾思虑了片刻,似有所悟地开口道: “匪类之目的,不过是扰乱我军心之心罢了!只要朝廷将抚恤以及功劳赏赐下发,谣言便可土崩瓦解!”说完,目光暗暗瞥向赵岐。 钱!这是无论哪个时代,对人都有吸引力的东西。在场官员盼俸禄如久旱盼甘露,每天看着国库望眼欲穿。他们最少的都拖欠三个月的俸禄了,半个月前也只是补发半年前的罢了。 数千人的目光再度一致看向刘协,看看刘老板什么时候发工资?刘协嘴角一抽,他现在穷得每天只能吃白粥稀饭,哪还有钱给这么多人补俸禄? 不过若是轻轻揭过,又会使这些好不容易拥戴自己的人寒心。左右为难之下,只好眼神古怪地看向马日磾。这个老东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赵岐心知自己表现的时机到了,他立即出列拱手道:“陛下,臣不才,愿接手俸禄抚恤以及赏赐事宜!”这句话就像巨石投到平静湖水一般,激起了千层浪花! 朝堂上文武百官暗暗咋舌,那些高层今天吃了同一种药吗?怎么一个个都语不惊人死不休,一些年纪大的老臣心脏都快难以承受了。 “好!赵卿家果然是股肱之臣,朕便依你所言。”刘协未及细想,立即将这个烫手番薯扔给有需要的人。至于事后的褒奖,他已经很积极地酝酿了。 刘协如此爽脆,搞得赵岐都有种跌入陷阱的感觉。不过话已经说出口,反悔就是欺君了。就算天子仁德,那些个引颈长盼的同僚也不会放过他... 第100章剑指飞狐网成擒 时至辰时正,亢长而又不枯燥的朝会终于结束。刘协指定了一系列大方向后,便在巨大的恭送声中退了出去。官员们各自回到岗位上,继续一边回味一边工作。 前殿后面的养心殿内,刘协摘掉了沉重得令人颈椎发酸的天平流须观。戴着丝绸做成的通天冠,身着黑色龙袍端坐上首。 下面政事堂五人,他们正襟危坐着。这里没有朝会那般注意和拘束,气氛也相对轻松。宦官给每人满上茶水,然后小心翼翼地退到门角去。 众人早已口口舌燥,只是因恪守礼仪而强忍至今。现在看见茶水,立马不顾滚烫往嘴里灌。刘协对此不以为意,汉廷本来就不怎样注重礼仪。 高祖刘邦接见重臣将帅的时候,也曾一边洗脚一边谈话。直到汉武帝以后,宫中礼仪才确立下来。不过比起后世明清,还是差之甚远。 不过正是这种不拘小节的豁达,才造就了大开拓的汉民族精神。事事循规蹈矩,反而只能勉强看门守户。诸多规矩的大清,被揍得满地找牙就是典型例子。 “杨卿方才似有未尽之言?”刘协一边吹着粗茶水,一边问向左下首的杨彪。若不是那个带着深意和微笑的神情,刘协还真和其他官员一样认为。 杨彪早有预料,放下茶盏起立拱手:“陛下果然不凡,臣却有说话不宜谋之于众!” “可是将计就计?”刘协结合他此前的话,猛然想到了关键。 杨彪张口结舌,暗叹自己确实老了。连一个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都骗不过了,本来还打算得意一番呢。 刘协歉然一笑,随即赞许道:“爱卿此计绝妙,不知当如何布置?”一个人的独角戏注定成为孤家寡人,即便好一些也只是猪哥亮。 杨彪一扫颓丧,从新振奋起来:“可在司徒府前悬挂白幡,然后全城戒严!届时可令目力超群之卒伍,于城内各高处观察!一旦有飞鸽起,便可锁定细作所在地,一网成擒!” 刘协听完,立即抚掌而笑:“爱卿之言,正合朕意!”说完,从袖筒里取出破布递给杨彪。后者接过来一看,登时表情古怪起来。 所谓细作造谣不过是自己臆测而已,没想到误打误撞竟然真有其事!他随即将破布往下递给刘艾等人,一个个传阅起来。 “哼,李文正欺我朝廷无人?今番定交他丢盔弃甲,以解心头之恨!”马日磾还是一如既往的急脾性,看了一眼立即破口大骂! “既然如此,此事便交予爱卿如何?”刘协见他如此激动,便忍不住给他安排任务。 不过马日磾外粗内细,立即一脸正气地说道:“有何不可!不过劝服司徒府中人之事,必须陛下亲去。别些事宜,臣必定不负所托!” “噗...”刘协含到嘴里的茶水差点没喷出来。开什么玩笑,朕就是怕貂蝉不肯才将事情托付给你。你倒好,关键而又最难的还给朕,自己去做轻松的。 “咳,朕不可与臣下争功;此事,还是全权交予卿等吧!”刘协笑呵呵地环视着五人,希望有一个出来挑起重担。不过,刘协还是失算了。 只见其余四人也纷纷起立,拱手附和:“劝服司徒府一事,非陛下不可!” 我丢!刘协忍不住心中大爆粗口。虽说天子的权威不是臣子能媲美,但也不能这么玩啊。不过细细一想,悲哀地发现这确实是行之有效的办法! 经过一番退让,刘协憋屈地领下这间苦差事。不过刘协也趁机提出整合军队的要求:让徐荣担任守军统帅,张辽高顺段煨分别得加官赐爵。将新军尽数划归此三人麾下,而旧有军队由王欣率领;士孙瑞部不变。 “今日之事,尔等切莫泄露,可曾明白?”刘协带着警告的眼神扫向座下。要是这边挂上白幡这边还吊不到水鱼,他就要气疯了。 五人但也识趣没什么异议,立即通过了刘协的决定。对于刘协威严直白的警告,立即凛然应诺!随后,他们也离开未央宫返回丞相府。 刘协取下一支吊起来的软毛笔,在背后的白玉旧屏风写上了周忠二字。 “摆驾北阙甲第!”刘协写完,将毛笔递给穆顺一边说道。 “喏!”穆顺放回毛笔,屁颠颠地跑出去准备车马... 还是位于长乐宫对面的那院大宅中,飞狐堂主正在密室研究美人图。一个黑衣人正对着他的背影躬身禀报:“堂主,交待之事属下已然办妥!” 这个黑衣人,便是威胁商贾自称校尉的人。这次他还算完成了任务。要挟鼓动了一些商贾一起散播了谣言,使他们彻底踏上贼船。不过大商贾中,只有张家屈服了。 一想到那三家暧昧的姿态而又敬而远之的路数,黑衣人暗暗咬牙。待大军杀入城中,自己首先就叫人捣毁这等人的老窝。 “嗯,不错!你的功劳我会禀明军师,不过还有一任务非你不可成事!”说到这里,堂主转过身来,细长只有一线的双眼看向黑衣人。 “堂主且吩咐,某必定办好!”黑衣人早有所料,非常痛快地接受了。因为他知道几个竞争对手,都同时被鹰眼盯上了,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堂主赞许地点点头:“好,堂主之位非你莫属!你且带上手下,将长安具体城防布局探明。然后绘成舆图,供大军使用!” 黑衣人大声行诺,立即便出去行动了。堂主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仿佛看到总管之位向他招手。幻想着西凉军踏破长安,飞狐扩军后,他成为主要负责人。 殊不知,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已经悄然铺开。 ... 未央宫前殿侧边的小树林,一个军汉正向一个头戴高帽的宦官报告着。 “统领,我等已在茶楼酒肆、平民安置区发现若干恶意散播谣言之人。现已派人跟踪,特来禀明!”军汉正是一什长,他越级前来向穆顺汇报情况。 “嗯,很好!尔等务必寻得细作巢穴,必要时持我金牌去见马太尉!”说完,穆顺从衣襟里取出一面金牌,雕刻着鹰头的图案金黄闪闪。 什长不疑有他,立即接过金牌躬身而去。穆顺对此很是满意,他有信心只有半个月便可取缔左令。方才那些重臣所作所为,令他启发甚多。 “临总,陛下已登玉辂!”一个宦官跑了过来,低声细语地对穆顺喊道。穆顺点点头,转身小跑着回去。 “起驾...”一声尖细的嗓音响起,十二匹白马拉拽的破旧玉辂缓缓起行。 天子二登重臣府邸,按理应是臣子的无上荣耀。不过刘协却完全没有恩泽布施者的觉悟,而是良心无尽不安。王允功高盖世,如今身卧病榻自己居然还要他使诈死计。 杨彪提此建议,也是打着王允因之而寒心,不再上朝理政的心思。而马日磾但也乐见其成,反正提出的人不是自己。 玉辂缓缓前行,没多久便出了北阙门,横绝驰道进入一条巷道中。司徒府门前车水马龙,来探病问候喝杯茶便走的官员倒不在小数。 玉辂低调地挺在一侧,不过眼尖的车夫还是识趣地避到另一边去。一个宦官小跑到司閽阁去通报,没多时司徒府大门再度打开。 随行的士兵簇拥着玉辂鱼贯而入,刘协掀开一线车帘,见一群家丁同样簇拥着一男一女上前来。为首的红衣女子正是貂蝉,她身后的管家和家丁们笑容满面。 皇帝二次驾临,倒是让北阙甲第这座大宅蓬荜生辉了。貂蝉虽不情愿见刘协,但出于礼节还是得出迎。王允并无子嗣,所以她这个养女自然要担大梁。 对于这个外柔内刚的美女,刘协偷偷揣了揣腰带,看看带了双截棍没。万一话没说过让她给打出去,脸就丢到一千八百年后去了... 第101章剑指飞狐网成擒(二) “参见陛下!”刘协慢慢掀开车帘,双目瞟了一眼前方。貂蝉并没有看他,而是看着玉辂前的白马。穆顺嘴角一抽,尴尬地把头偏一边去。 “咳,免礼吧!朕特来探望王爱卿,尔等且各自去忙。”刘协在玉辂上点点头,然后拉车帘。玉辂咕噜噜地向王允的寝房开去,穆顺已经轻车熟路了。 管家等人可不敢当真各自去忙,而是跟在玉辂后面一起前往。貂蝉面无表情地行进着,就像平常逛街一般步伐散漫。 “貂蝉小姐,老爷若是知道天子两日来府,必定老怀大畅!”管家一边走路,一边对身前的貂蝉说道。 “呵呵,但愿如此。”貂蝉对于刘协并没有什么好感,有怎么样的奴才就有怎么样的主子。 一旁的管家无奈地摇摇头,继续跟了上去... 清晨的阳光从半开的窗户照洒进来,地板反光使得屋子里金碧辉煌。几只小鸟在树上觅食打闹,悦耳的鸣叫在屋里回荡。 床榻上躺着的王允,脸色已经红润了许多。不过还是昏沉地睡着,未见醒来。太医已经回宫歇息了,只有两个婢女守候在侧边。 她们站得早已腿脚发酸,百无聊赖地看着房梁或窗台。还在豆蔻年华的女孩,无聊到心思早已飞到在边玩耍去了。若是她们细心一点,便可发现王允的睫毛在轻微摆动。 这时,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个年纪和她们相仿的少年,身穿龙袍大袖飘飘地走了进来。婢女们暗暗痴迷惊呼,随即条件反射地跪倒在地。 “参见...”她们刚想说话,就被刘协止住。只见他把小食指放在嘴唇边,发出“嘘嘘”的声音。两个小丫头大感兴趣,抬头睁大眼睛强忍笑意看着刘协。 其中一个长相清瘦的婢女,机灵跑到一边去,端来一壶茶倒在杯子里。“陛下且用茶!”双手奉上,带着羞涩的双眼还不忘时不时窥探刘协。 刘协点头接过茶水小小得意一把,便走到榻前。只见王允气息已经好转,心中稍稍自我安慰。要是那边假挂白幡,这边王允刚好气绝,那就不是一句不好意思能解决的了。 刘协凝视着王允的面容,心中纠结不已。这是将城内细作一举擒拿的大好之机,错过将后患无穷。如梗在喉不吐不快,得知细作在自己眼皮底下活动,睡觉都不安稳。 不过在一个病倒之人的门口挂起白幡,无论多好的理由都不免苍白无力。何况对方还是解救自己与虎口,又有功劳在身的王允。 “你们二人先退下吧!”一声相较成熟的女音从后面响起,两个婢女随即退了出去。刘协闻言回头稍稍一瞥,只见貂蝉款款而入。 “多谢陛下所赐之人参,家父饮服后病情已有好转。”貂蝉上前盈盈一福,对刘协表示谢意。所以她不喜对方,但受人恩赐总得道谢。 “夫人不必多礼,司徒一心为国。些许草药,实在无法补偿之万一!”刘协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貂蝉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 她倒想趁机让刘协把吕布调回来,不过碍于身为妇人,不便指手画脚。刘协轻咳一声,欲言又止。一时间气氛尴尬起来,都在看着床榻发呆。 一旁的穆顺叫状,脑筋飞快地运转起来。看着貂蝉望向床榻的侧脸明显带着淡淡相思,猛然似有所悟。他立即偏头,却见管家正不悦地看向他。 他不以为意,急忙一边向管家打眼色,一边向貂蝉的身影呶嘴。管家绝非蠢人,立马明白了穆顺的意思。他只好硬着头皮,轻声叫唤:“小姐,貂蝉小姐!” 貂蝉和刘协同时回头,管家神色登时不自在起来。不过还是向貂蝉拧了拧头,示意她先出来。貂蝉还以为有什么要事,只得对刘协歉然一笑走了出去。 “何事?”貂蝉越过了屏风,试探地对管家问道。 管家没有立即回答,指了指门外:“小姐请移步再说!”说完,他自己先往门外走去。貂蝉虽然暗暗无语,但还是跟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刘协主仆二人,还有熟睡中的王允。穆顺环视一眼四周,凑近刘协耳语道:“陛下,奴有一计可使貂蝉小姐应允那事!” 刘协连忙转过头来,差点和穆顺额鼻相碰。“何计?” 穆顺看了一眼后背想了想欲言又止,因为担心貂蝉随时会回来。不过见久久未闻脚步声,便将思路整理一番就要说出来。 刘协却忽然用手掌止住了他:“此事交予你,有何需求只管开口!”这是栽培新人的手段,若是让他说出来反而未必能办好。 因为他有时会过于急躁而遗忘了一些要点,说出来后就只会按照说出来的计划去做,难免有失偏颇。倒不如直接托付给他,给他自我发挥的机会。 穆顺顿时感动得无以复加,心中涌现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陛下只需将吕布调回一次便可,其他之事奴尽力为之!” 刘协想了想,觉得也无甚不可,便点了点头。穆顺见刘协支持,随后便放大胆请求刘协配合。刘协倒也没有矫情,只要能做到的都去做... 门口处,貂蝉没口气地白了管家一眼:“阿父此前不是早已叮嘱你么,以后此等小事自行解决便可!”什么鬼,这鸡毛蒜皮的事还要我这个外嫁女去管。 管家苦笑一声,连连称是。貂蝉没有责难他,返身继续会到屋去。重新越过屏风时,刘协正在另一侧负手在背仰头看字画。 穆顺则站在离床榻边不远的地方,看着刘协。貂蝉没有多管他们;而是走到角落处,提起还在冒热气的汤药,倒在碗中。 然后慢慢走近榻边半跪下来,用小勺子给王允喂药。刘协循着墙上的书画看了过去,不知不觉间走过了屏风边的小门。 穆顺知道时机来了,便慢慢转身看向半跪着吹药汤的貂蝉。后者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手拿碗一手把脖颈处的领口拉紧。 穆顺差点没吐血三升倒地而亡,我一阉人除了看看还能干啥?不过他随即克制住情绪,深吸一口气当没看到:“不知貂蝉夫人,可知吕布将军近况?” 吕布!一听到这两个字,貂蝉手头一颤,差点把汤药洒到王允脸上。 “他如何了?”貂蝉连忙回头,目视着穆顺。看那样子不探个究竟,是不会罢休了。 “额咳...”穆顺故作样子地回头瞥一眼屏风,随后说道:“据闻吕将军半月前大胜,却推脱功劳称只想回长安陪伴夫人!” 貂蝉闻言,脸颊顿时红扑扑一片。‘这个死鬼,怎么说出这么肉麻的话,还要脸不?’虽然在暗暗责怪,但心中却是暖暖的好舒心。 穆顺双眼都几乎看直了,这世上居然有如此艳丽倾城之女!恨自己当年一时冲动看不清,竟然傻愣愣地跑去净身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还有吗?”貂蝉一扫方才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娇羞地问向穆顺。不过她随即后悔了,怎么能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 “额...吕将军还时常对手下人说,中山靖王力不足,待吾与妻育八百!”说完,自己都想暗暗偷笑。刘胜能生养是出了名的,一共生了一百多个儿女。 貂蝉霎时间从脸额红到脖子根,耳朵更是烫如烈火。这个死佬没事甭喝酒胡扯,居然要生八百个儿女,真当她是母猪不成? 但心中更是欣喜,证明吕布虽出门在外,心里还是有她的。她倒是急盼吕布速速回,好教长夜不寂寞...咳咳,有外人... 第102章报国不求万户侯 “其实,陛下亦有意让奉先将军回师西京。不过嘛,尚在疑虑中。毕竟奉先将军虎威无人能匹,镇守并州可使群雄收敛...”穆顺一边说一边摇头,颇带同情惋惜。 期望越大失望越重,貂蝉目光一阵黯然。但是她不甘心就此放弃,连忙抬头看向穆顺。这是阉人给自己说这些,必定有些别样目的。 “额,大总管!昨日貂蝉无礼,还望常侍勿要放在心中!但求为吕布将军美言几句,他日必百倍奉还!”她生平还是第一次如此低声下气,但为了心爱之人倒也无所谓。 穆顺嘴角微微抽搐,昨天无端被打,说不气那是假的。不过这些都是小节,还是真事要紧。貂蝉左一个总管,右一个常侍,使他骨子都飘飘然起来了。 他看着地板摇摇头,一脸无奈地道:“我一小阉官何德何能,可令陛下听之万一?” 不料貂蝉同样点点头:“黄门确实言之有理,如今唯有左总管可帮貂蝉一二!”说完,放下碗子就要往外面去。 穆顺心中破口大骂,这怎么就不按常规出牌?不过他没时间生气,急忙唤住了貂蝉。这时王允微微睁开了昏黄的老眼,见一红一黑两个影子在乱动。 “其实陛下最近因细作一事,常常难以安睡!如今眼看有一举除贼之机,却是无法作为。只要夫人能协助一二,陛下自然不忘投桃报李!”穆顺看向脚板,忐忑而又快速地将话说完。 貂蝉就知道他无事献殷勤非姧即盗,但还是试探性地问道:“总管且说,只要貂蝉能做到即可!” 王允双眼虽然看不清,但还是通过声音来辨别。当他听到刘协清除细作,心中不住点头赞同。他随即竖起耳朵,只听一个宦官的声音继续响起: “乃是杨司空建议欲在此府门挂白幡片刻,籍此吸引细作注意,趁机捣毁其窝点!陛下深以为然,不过难以启齿...”穆顺一边看向屏风上的人影,一边说道。 貂蝉越听越怒,方才的柔情似水已难寻陈迹。这些家伙竟然如此厚颜无耻,要在一个病倒的重臣门口挂白幡!不行,她就是死也不会答应的! “出去!”貂蝉目光冷如寒霜,一指屏风角落对穆顺斥喝!她一刻钟都不想见到这些恶心的人,还有那个理由冠冕堂皇的狗屁天子! 貂蝉的突变脸色把穆顺吓了一跳,他脑海里不由浮现起昨天的一幕,急忙抱头鼠窜!她接近叫吼的声音在屋里回荡,隔着屏风照样清晰可闻。 在门口处的管家等人张头探脑,不过见刘协在另一侧便不敢轻举妄动。管家心中后悔,暗暗直溯穆顺的远祖。 刘协嘴角一抽,瞥了他们一眼随即迈步往里面而去。他刚越过屏风,穆顺刚好从屏风另一边跑了出去。貂蝉愤恨地瞪着刘协,想抗议谴责却又碍于对方的身份,一时间眼眶通红。 这时一阵嘶哑的声音响起:“可是陛下到来?” 刘协和貂蝉二人,连忙向声音来源处的床榻看去。只见躺住的王允呼吸如常,闭着眼睛嘴巴开合着。 貂蝉心头一喜,急忙一个箭步上前,半跪在地拉着王允的手:“阿父,您可把蝉儿惊吓了!”她还真担心王允就此撒手人寰,自己在世上孤零零。 王允依旧闭着眼睛,干枯的手掌拍打着貂蝉的手背。已经听到了方才的对话,对貂蝉的坚决很是满意。 “王爱卿...”刘协上前几步,看向王允还略带青白的脸庞问候道。这个月来王允对刘协关怀颇多,就如邻家伯父一般。 貂蝉用眼睛瞥了他一眼,明显带着抵触和抗拒。 “嗯,老臣无法起身行礼,还望陛下勿怪...咳咳!”王允刚说了几句话,就因触动了喉咙处的伤口而咳嗽。 貂蝉连忙轻轻拍打着他的匈口,一边从榻低取出痰罐。王允吐口一口带着淡淡血丝的浓痰,顿时轻松了不少。 “无妨无妨,王爱卿身体要紧!”这种情况,刘协绝不会勉强一个抱病在身的人起来行虚礼。 王允终于睁开了昏黄的眼睛,半眯着看向身材不高的刘协。昨天还是被捧上御坐不知所措的小娃,今天就成熟沉稳得像大人一般了;使他唏嘘不已。 “唉,人老不中用咯!”王允看向自己枯瘦的双手摇摇头,感概岁月不饶人。往昔风华正茂勇往直前,如今老卧病榻风烛残年。 管家在门口听到了似乎传来王允特有的声音,急忙跑进来察看。果然见王允已经在醒来,而且精神似乎还可以。 王允随即也发现了伏在屏风探头探脑的他,便伸出手招了招他过来。随后又挣扎着要起来,刘协急忙上前搀扶。 在貂蝉和刘协二人帮助下,王允终于坐了起来。他身子靠着垫有枕头的墙壁,面向刘协等人。管家冲上来跪下,在地板上拖出两条痕迹。 “天子圣德普照,终令老爷愈复!”管家激动得泪流满面,对着刘协和王允二人连连磕头。一旁的刘协啧啧称叹,这古人的眼泪果然能做到说来就来。 王允仅仅一颔首,便正色地道:“你速去灵寿阁,将白幡等物悬挂,搭棚祭奠!逢外人问,便说我已驾鹤西去!”说完,双目闪烁着果决的光芒。 三人同时愣神,貂蝉首先反应过来惊呼:“阿父不可!”明明刚醒过来,干嘛要弄出不吉利的东西来? 管家不知究里,不敢盲目劝阻。不过他的眼神中,明显认同貂蝉的话。 王允当时就不高兴了,只见他不悦地瞪了一眼貂蝉,随后对管家喝令:“你莫须顾虑,只管去办便可!”管家不敢违拗,立即躬身而去。 看着管家远去的身影,刘协呐呐地对王允道:“爱卿其实不必如此,兴许朕有别些方法。”他心中五味掺杂,羞愧得不敢和王允对视。 王允看着低头看地板的刘协,满不在乎地笑道:“呵呵,陛下何必欺我?细作狡猾多变,唯有猛药方可尽除!他们注意力在我,必不会无动于衷!” 貂蝉不高兴撅起嘴唇,自己父亲为国不惜捐躯,却是一生坎坷。如今花甲之年,仍然不忘报效朝廷。 “唉!司徒高义,朕此生难以为报!”刘协感动得久久无言,只好立正身姿一揖到地。 一个时辰后,一封加政事堂大印的圣旨下发;王允被封上党郡公,食邑增至一万户... 没多时,北阙甲第大门忽然挂起了白幡白灯笼。婢女个个披麻而泣,家丁们正面带悲戚地搭建令堂。路过的贩夫走卒、拜歇的官曹吏员,纷纷为之侧目。 不过半个时辰,这个震撼的消息便惊爆了古老的城池。国折梁柱、天地齐黯,平常得受王允恩惠的官员百姓,都主动披麻戴孝。 “丞相府有令戒严,闲杂人等速速归家!”一队队骑兵从丞相府出发,沿着街道向东南西北十二座城门疾奔。 几乎同一时刻,各座城门一齐紧闭,流散在大街小巷上的行人被驱散。城头上的守军下到城内,按区域分派巡逻,三刻钟内还逗留者一律拘捕! 整个城池弥漫着肃杀之气,仿佛受伤的猛兽在发出骇人的怒吼!就连游弋在城外的西凉斥候骑兵,都有意识地远离城墙。 “哒哒哒...”一队凶神恶煞地骑兵从尚冠街呼嗖而过,一个个双眼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一个身着平民麻葛布的男子,窥见后急忙钻到草堆去。 后脚骑兵们便从草堆旁冲过,将凸出的干草吹得左右摇摆。男子心跳过百二,按着短剑的手心早已被汗湿。 骑兵过去后,他又等了一阵发觉无异常便爬了出来。背对墙壁左右探视,随即猛然一动越过大街往深巷中跑去... 第103章一朝大意尽牢狱 长乐宫,乃是西汉供太后居住养老的地方。始建于秦朝,名曰兴乐。这座集宫殿楼阁兰池花海于一体的巨型宫城与西边的未央宫相差无几,约等于六个故宫大小。 在高后吕雉专属的长信宫旁,如巨型华表一般的鸿台一柱擎天!鸿台高达四十丈(上百米),加上龙首原得天独厚的地台优势,完全可以眺望全城。 这时左中郎将刘范正站在鸿台上,被东风吹得头发乱舞。跟他一样的还有近十个士兵,都是目力百力挑一的。 在圆顶鸿台中间,一个个乘着熊熊火炭的瓦盆冒着轻微的白烟。士兵们一人一副弓,手下的箭是裹着油脂石蜡的火箭。 他们睁大眼睛看着自己的负责的方位,不敢轻易眨眼,任由风吹得眼球发干发红。至于街巷中来回穿梭的军队,他们选择性地无视掉... 长乐宫对面的破落宅邸,堂主带着福态的脸庞无甚表情地看着下面跪成一片的手下。这时,又一个飞狐成员敲门而入,正是刚才那个男子。 “堂主,王允果然死了!”他高声大嚷,心中激动不已!这是他冒着生命危险传来的消息,一定价值非凡! 不过一个个跪在地上的同袍,几乎同时投来的看白痴一般的目光,使他顿时脸红耳赤。原来这么多人知道了,他只好尴尬一笑跪到一边去。 堂主原本迟疑的心终于肯定了下来,连忙偏头看向侧边。只见负责传信的什长,还傻愣愣地看着美人图发呆。 “咳哼!不放飞鸽,更待何时?”趁现在戒严才刚刚开始,城上的守军必不会想到这些。因为王允的死,对他们的打击一定很大。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 什长冷不丁被吓了一跳,急忙抱头鼠窜出去。不一会儿,几只挂载消息的信鸽,不需收取流量费便冲天而起。它们扇动着翅膀节节攀升,忠实地执行使命向东飞去。 殊不知这竟然是一个圈套,放飞的白鸽正好帮守军指明的地点。鸿台上的一个士兵们,快速地点燃了火箭。向着阳光下细如黑点的白鸽,它们的起飞位置射将出去。 “北宫门正对面,围院大宅中!”刘范手持薄铜扩声器,对着下面早已待命的骑兵喝令。骑兵们莫敢不从,立即拍马直冲北宫门... “呵呵,将酒来!王老贼子罪大恶极,今日也终于难免一死!且庆贺一番,待他日鞭尸之时再赐金玉!”堂主一扫往日阴鸷,笑呵呵地对手下们说道。 几个小兵连忙端上酒坛,给每人满上一碗香浓淳正的黄米酒。 飞狐的各小头领们,对于这个上峰的风格突变还颇感不适应。不过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敬酒不喝,连忙举起碗中酒,仰头痛快地一干而尽。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骚动,还依稀夹杂着马蹄声。警惕惯了的细作们急忙扔掉酒碗,将腰间的剑拔出来! “砰!”门口被猛力踹开,一群手持长戟的汉军冲进来见人就捅!细作们虽然个个伸手不凡,但武器的劣势还是使他们败下阵来。 一个个反抗的细作被捅死当场,酒坛海碗被砸得稀巴烂!身穿葛布那个细作一手握着长戟,另一手用剑将汉军的头颅劈飞! 但随即他也被一把大刀砍掉了半边脑袋,鲜血溅在一丝不挂的美人图上。堂主见势不妙,立即推翻案桌转身,打算从后面逃走。 但不知何时后门也冲进了汉军,为首一个军汉猛地长戟一砸!堂主肥胖的身躯因一时不察撞中了台角,疼痛使他猝不及防被一戟扫翻在地! “活抓!”几个汉军刚想捅过去,却被伍长喝住。他们改捅为挑,将晕厥过去的堂主架了起来! 不过短短一刻钟的时间,飞狐在城内的重要据点被汉军一窝端掉!杀死二十余人,活抓堂主等近三十人!随后通过逼问,又将其余几个据点通通倒拔! 李儒在长安数年的心血,因为白幡悬挂而宣告破灭。不过虽然城墙上百箭齐发,但还是有一只信鸽往东飞了出去... 早在戒严刚刚开始时,街头上兵荒马乱!百姓们纷纷就近躲避,一片狼藉!正在带人暗中勘探城防的黑衣人,急忙寻找隐秘的地方要躲起来。 当他奔跑道一间屋子前,刚好和小巷出来的一个男子相撞。他立即以包含杀机的眼神,将对方吓跑!然后带着两个手下,躲进一间破旧的民舍里。 汉代的民宅可不同后世,最低标准都要超过两百平方。否则只能叫马厩、牛栏,而不是寒舍。这间民舍足足有三百平方左右,不过却似乎空无一人。 黑衣人等人随即兴奋起来,关上大门分头趁机打家劫舍一番!不过他们可要失望了,这里除了一些破烂的锅盆,几乎没什么值钱的。 黑衣人扫荡一番大厅,然后踢开一堵关上的木门。他悻悻地往里面一瞥,随即双眼便直了!只见里面一个豆蔻少女,正坐在榻角瑟瑟发抖! 他不禁邪意顿生,关了房门箭步上前坐到榻上。“小娘勿慌,叔本好人!”他面带猥琐,三角眼阴恻恻地上下乱瞄。 “哇...娘!”少女被他的笑容吓得,放声哭了起来。黑衣人不满地瞪了她一眼,随即粗暴地捂着她的小嘴。 少女更加惊慌,连忙伸手用力推开他的大手。谁知黑衣人反而被抓住了双手,用来摁堵住她的嘴和声音。 另一只咸猪手也不安分,慢慢从少女的小腿游移到大腿根。忽然手指传来温热,黑衣人邪邪一笑,把手指放在鼻前贪婪一吸! 哇,那酸爽还带着少女花香... 不对,怎么有股骚味?他连忙分开少女双脚,见榻垫湿了一大片!原来少女被吓尿了,正不断扭动着身姿!黑衣人恼羞成怒,继续用手探了过去! “砰!不许动!”房门忽然被踹开,一群身穿盔甲的士兵涌了进来。为首一人他颇感面熟,忽然醒觉便是刚才碰撞那位! “是你?”黑衣人被刀架着脖子,不敢轻举妄动。但双眼还是瞪着刚才撞他那个男子,眼神就像野猪看向袭击它的人。 “鹰眼一什长,便是在下!”那男子下巴上扬,得意地邪睨黑衣人。 ...... 灞水大营,这座大军营修筑在一片麦地上。原本绿茵茵的小麦,如今只有一片寸草不生的黄土。不同与靠近渭水岸滩的盐碱地,这里可是肥沃的良田。 而就在大营以北一里处,就是咸卤沙质的荒草地,面积数倍与大营。不过叛军并没有到那出修寨,而是刻意修在庄稼上,可见他们已经超越了禽畜。 此时大营内喧哗吵杂,在阴凉处聊天打屁的有之,聚赌者有之。更有甚者将掳来的女子,逼她们去掉衣服跳舞。 虽然打了败仗,不过却完全看不到打败仗的痕迹。因为李傕大帅刚回到大营,便好酒好肉齐上犒劳,每人还有一贯赏钱。 本来低落的士气,立马又被振作起来。他们跟随李傕,本身就不是为了什么天下大志。只要兜里揣着哇啦作响的铜钱,还有酒肉女子就够了。 当然,他们可不要那些臭腥的人肉。对于羯人那种生吃人的行为,他们同样敬而远之。 中军大帐中,叛军诸将济济一堂。张济、杨定、李蒙,还有新进的杨奉、董承和王子服。还有谋士李儒、贾诩以及薄有名气的胡邈。 李傕昨晚因为感觉难以控制全军的缘故,又把张济给叫了回来。东去阻击的重任,落在了张济之侄张绣的身上。 此时众人大口吃肉喝酒,好不痛快。只有支持郭汜的张宠等人心怀不满,始终坐在靠后的位置一言不发。哼,副帅被抓恐怕正合此贼心意吧? “报!大帅,长安城又戒严了!”一个亲兵冲了进来,在李傕不远处半跪禀报。这是斥候回来通报的消息,已经核实不会有错。 “长安戒严也无甚不妥,莫非一直开门相迎不成?”李傕不以为意,继续自斟自饮着。众人也跟着哄笑,并没有将亲兵的话听进耳里。 这时,书童拽了拽李儒的衣角,然后将一块写有字的破布递给他。李儒偏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接过破布。只见上面仅仅写着四个大字,不过却令他心头一颤! 第104章野心不死复卷土 “王允已死!”简短的四个字,直接粗暴。李儒见后却是一愣,心情久久无法平复。居然真死了,这个每每对他不屑一顾的死老头终于死了。 他高兴之余,随即把布条递给上首的李傕。众人见李儒笑容满面的神情,不由暗暗好奇。只见李傕接过一看,随即仰头大笑起来。 扬了扬手中的布条,对着手下众将问道:“尔等可知,长安城中发生了何事?” 众人一脸懵逼,只有杨定谄媚地说道:“可是王允义女貂蝉,弃吕布转而投怀大帅?”他可是见李傕得知貂蝉被赐婚后,曾独自大醉一场的。 不过他今次这个马屁错拍大腿上了,只见李傕瞬间沉下脸来,呵斥道:“事业未竟,何谈儿女私情?”说完,把布条扔到张济的矮几上。 众人见杨定被骂,都不敢妄自答话。张济拿起布条一看,随即愕然。而一旁的李蒙早已急不可耐,连忙从他手里抢过布条。 奈何李蒙不识字,看了半天愣是不懂。杨定早已想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被骂,立即抢过来。布条一个个地传阅下去,除李蒙外个个喜上眉梢。 “是王允死了!”李傕瞥了李蒙一眼,为他释疑。一旁的李儒捋须而笑,王允一死城内必定人心惶惶。 “哦,那我等是不是可以返回凉州了?”李蒙摸了摸脑袋,带着憧憬地问道。后面的小头目同样看向李傕,心中的期盼毫不掩饰。 李傕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回凉州?这时候不拿下长安,却回西凉那鸟不拉屎的地方捡牛粪?他可是河东人,一点都不向往凉州的雪域黄沙。 站在杨奉背后的徐晃,见李傕明显面带不悦。他随即捅了捅杨奉的后背,提醒这个老上司机会又来了。杨奉一偏头,见徐晃正用眼神示意。 杨奉不敢对徐晃的提醒置若罔闻,立即脑筋飞快地转动着。 “郭副帅尚在贼手,尔等竟然要弃他于不顾?”一阵呵斥从大帐中后的位置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来。 郭汜旧部闻言,立即起来支持。原本想归凉州的将校们,顿时脸红耳赤。他们手下平日也受郭汜恩泽不少,若抛弃了郭汜,手下们首先不会答应。 李傕脸色渐霁,他要是就是这效果!目光向下首望去,见杨奉独自鹤立鸡群。心中暗暗赞叹,此人能明己意,以后可多多提携。 “杨虎贲之言正合我心,不解救出郭副帅,绝不回西凉!”李傕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对手下立誓。 李儒眯起眼睛打量着站立得笔直的徐晃,随即若有所思。他可是将徐晃刚才提醒杨奉的情形,尽收眼底... 未央宫,武台殿。 一摊子事忙完后,刘协便起驾回宫。武台殿虽然不及前殿十分之一大,但它的风格完全和周围的大不相同。 高耸挺拔的墙壁,加上陡峭斜升的房顶,如同枪头一般。殿门前立着一个陶俑,虎背熊腰手中按剑,一派威风凛凛的样子。底座上刻着篆体小字“匈奴不灭,无以家为”。 殿中央摆放着一桌一丈见方,表面起起伏伏的沙盘。跟假墙上挂着的一幅秦川舆图惊人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长安城仅仅用方木来代替。 这是刘协命宫匠们,根据舆图和自己的感官拼凑起来的,和实际还是有失差距。比如太白山的位置在陈仓东南,而不是武功县正南。 不过这些都是小节,起码已经比单单一张舆图要明晰多了。刘协此时指着东端边框的河东地界,向两个侍从官陈宫和荀攸问道: “匈奴胜算几何,诸侯军胜算几何?”毕竟这是自己即位以来首次对外战争,由不得他不在乎。 虽然大多数官吏军民,都对汉军的战斗力持盲目的自信。但刘协来自后世,还是保留着些许汉不及胡的小思想。因为后世崇洋媚外风气如此,怪不得他。 陈宫和荀攸二人都对刘协谨慎的思维有所了解,也不直接说匈奴必败无疑。 “匈奴一路烧杀抢掠,气力已衰!但诸侯军同样远道而来,也是疲惫之师。仅看此,也是势均力敌。”荀攸对于刘协称关东各路军为诸侯军,他还是有些不习惯。 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据此前消息,于扶罗在界休与曹孟德部相遇,竟然选择避其锋芒!”说道此处,轻轻摇头。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歇。出其不意也不是这么用的,蛮夷就是蛮夷。刘协也摇了摇头,感叹一开始时高估了匈奴。 “若宫是曹孟德,必定首先歼灭其留守之兵,然后将南关以及汾水河谷封锁!然后回军南下,共同夹击匈奴!”陈宫也不甘落后,道出了自己的意见。 刘协微微一笑,将袖筒里最新的情况递给了二人。这可不是匈奴被全歼的消息,而是袁绍的诸侯军大败于扶罗的消息。 两人似乎早有所料,并没有大多的惊讶。刘协嘴角一抽,这真不好玩。荀攸莞尔一笑,随后好奇地问道:“陛下,可曾将此消息布告全城?” 刘协看着沙盘喃喃道:“未曾,朕打算在大胜时再布告未迟。”不过他看向沙盘的眼神,明显和他说的话不搭配。 陈宫二人对视一眼,看着刘协嘴角的绒毛暗暗摇头。终究还是年轻人,免不了好大喜功。想将所有功劳或得意之处并在一起,然后同时抛出;自感睥睨世人。 刘协见他们不说话,便抬头一瞥,刚好见他们正关爱地看着自己。他对于这种眼神并不陌生,后世也经常这样看公司里的小伙子。 不过刘协没有立即去解释,而是继续自顾自地比划着。不一会儿,北面传来了惊天动地的万岁声。陈宫二人侧头竖起耳朵,打算从中听到什么好消息提前告知刘协... “汉军威武?”陈宫听得有点含糊,随口复述了出来。“匈奴败北?”荀攸确实听得比较清楚,立马切中要害!两人随即条件反射地捂住嘴巴,双眼紧盯着刘协的脑袋。 刘协随即摊手一笑:“朕并未布告全城,仅仅在命人题在各坊里罢了!” “...”陈宫二人闻言差点吐血,这跟布告还不是一样吗? “好了,诸侯军都大胜了,而我军还处处被动!二位心中有何想法,只管道来便可。”刘协从未如此迫切要解决一件事过,但如今日益窘迫的财政赤字使他不能不如此! 看着刘协坚决的眼神,二人心头一凛。幕府,他们首先想到这个词。因为汉武帝当年就曾将各式人才集中在内廷,一起参议政事军事。 后来还用这些人取代了丞相府的老臣,成为一朝新贵。刘协现在的种种迹象,是否要相仿武帝?想到这里,便不敢懈怠。 “今日之事,陛下可曾想过有人暗中推波助澜?”陈宫整理一下思路,随即指出了心中的疑惑。 刘协一阵惊讶,他还真没想到这层。不过细细一想,今天的事确实有些不同寻常。比如弹劾一事,若不是自己处理得当,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 “公台可是说,细作亦参与其中?”刘协皱着眉头,用手指轻磕沙盘边框。荀攸同样看向陈宫,静待下文。 “所谓敌中有我,我中有敌!不说百姓,单单各级官吏就有数千上万人。数目如此庞大,难保无人心向叛军!”陈宫一边推测,一边分析道。 荀攸如芒在背,经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到处都是叛军走卒... 第105章贼心不死复卷土(二) 刘协心知陈宫不过夸大其词罢了,若有五百分之一人心向叛军,长安早已陷落。但此绝非毫无道理,他们可是在长安经营日久。 “此人必定隐藏颇深,鲁莽行事必然会使他狗急跳墙!不过公台第一句,却是令朕惭愧不已。”鹰眼初创经验不足,难以渗透到叛军中去。这一直是刘协的心结,奈何也急不来。 两人随即沉吟不语起来,对于这支由宦官统领的细作部队,他们一向不看好。就算以后强大起来,也绝不能交给阉人掌管,这是共识原则。 不过离那一天还远着呢,何况刘协还小,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荀攸随即拱手劝慰道:“陛下莫须气馁,假以时日全天下皆可在陛下掌控之中!”年轻人心智还不坚,经不起大打击,得时常鼓舞。 不过刘协比起平常人已经强出许多了,毕竟还能发现自己对叛军知道的太少。 陈宫双眼黑亮,微笑着道:“陛下可是想知道叛军内情?”他没有去附和荀攸,而是按自己的风格直接了当。 刘协心头一震,对于陈宫的一针见血非常赞同。只见他点了点头:“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朕对于叛军一无所知,竟然莽谈消灭对方;真乃可笑至极!” 其实被俘虏的郭汜,便是一个很好的棋子。只是这个棋子是烙铁做的,控制不好还会伤到自己。应该怎样做,才能通过郭汜去作为策划打基础? 荀攸首先反应过来,轻轻一击掌:“这有何难?郭阿多七十老母便在鄠县,可以星夜将她接来长安...” 陈宫眉头一皱,看了一眼刘协:“不过如此做,明显不利陛下声望啊!”拿人家老母来要挟,在哪里都说不通。就算楚霸王当年想烹杀刘太公,可最后也没这么做。 这次刘协首先想到了关键,一边踱步一边自言自语:“朕只是可怜古稀老妇,让她见不肖子最后一面罢了,何来要挟一说?” 刘协虽然低声细语,但传到二人耳里犹如惊雷鸣于野,泰山崩于前! “报...”一个金吾卫匆匆跑了进来,在刘协身侧耳语了一阵。刘协随即皱紧眉头,转身对二人说道:“此事交给尔等,务必要办好!” 陈宫和荀攸两人立即领命,不过心中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刘协没有隐瞒,将事情告诉了他们。就在他们惊讶的时候,又一个金吾卫跑了进来。 “陛下,段煨将军求见!”段煨负责看守数目庞大的战俘,一刻都不能轻离。他入宫求见,必定有要事。刘协刚好要出去一番,便顺带接见了他。 “陛下,末将在俘虏营中巡查时,有一人将此物递给我!”段煨一边说,一边把一根短竹筒交给刘协。 刘协伸手接过来,段煨微微偏头看向一边。拆开了糊上的竹筒,里面卷着一片一尺见方的布块。不过却散发着古怪的味道,刘协摊开捧着的双手不自觉地伸远半尺。 只见布块上写满了潦草的楷书,不过刘协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原来是一封投诚的书信,尽道了身在敌营心在汉的心酸。 最后,还有几个刘协熟悉的名字画押。为首的是董承,王子服,一些不知道的小军官刘清等人。最后一个署名百夫长的,竟然是徐晃。 “你是如何得到?”刘协看完后,连忙抬头看向闪躲的段煨。这个消息的来源很重要,他必须确认。 “额,乃是末将被一俘虏所撞,在此间他将此物交给了末将!”段煨口中喃喃。不过事实并不是他说的那样,而是早上巡营时,一个俘虏在牢房里愤怒地扔了一坨粪便过来! 而这坨污物刚好砸在了段煨的衣襟里,使他浑身异味!段煨恼羞成怒把他拖出来暴打,如今死活不知。在换衣服的时候,才发现了被污物包裹着的此物。 “你立即去将他释放,朕亲自修书一封!务必让他将书信,带回叛军大营交予其主!”既然如此的话,那郭汜的事可以先不管了。 刘协说完,拍了拍段煨的胳膊后返身回殿。段煨苦笑一阵,只好回去照办... “呼~呼...”一阵阵牛角声在灞水大营中响起,一个个被刺激起来的叛军披甲上马。 一座座用粗木搭成的桥梁,横跨在十余丈宽的灞水上!一队队西凉军整装齐发,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灞水,向东平乡开去! 李傕骑在战马,威风凛凛地环视着全军三万人马。本来打算先退到蓝田去,但王老贼子刚好身死,实在机会难得! 加上倒塌的城墙也没有被修复好,长安城就是一个一脚就能踹烂的尿缸!他这次志在必得,一定要脚踏宣室殿。 “报...大帅!敌军主帅徐荣率军出城列阵!”一个斥候飞马而来,在李傕前方不远处半跪报告。李傕一愕然,随即大笑起来。列阵抗击,不是自却灭亡吗? 张济等将跃跃欲试,因为徐荣前番被差点兵败身死,所以都在心里把他贬低。唯有李儒和贾诩眉头紧皱,论实战阵法,他们都不及打败曹操和孙坚的徐荣... 长安城刚刚放开戒严不过一个时辰,就重新戒严了起来。守军们纷纷跑到血腥依然浓烈的城墙上,将箭矢等物运动到位。 不过大部分守军都集中在东城墙,特别是缺口附近。而这些守军也不是昨天那批人了,换了许多新面孔。都是新近征发起来的青壮,以老带新。 而昨天表现出色的守军,全部被调出城去集结。东拼西凑下,也集结了三万大军。如今正浩浩荡荡地从东平乡大道涌出,直奔灞水岸滩涂。 不过丞相府并不支持出城迎敌,他们认为固守消耗叛军为稳妥之计。这也是一开始的既定策略,等待皇甫嵩回军夹击。 但刘协则觉得细作未尽除,与其内外提防,不如主动迎战。杨彪等人又以新军不擅战阵,以及徐荣从前是董卓臂膀的缘故反驳。 最终,刘协亮出了一封密信,是他们立即闭口不言... 东平乡一里外,徐荣率领张辽高顺和段煨部共计两万大军,正严阵以待!一个斥候骑马跑了过来:“报!大帅,李郭叛军已过灞水!”徐荣一点头:“列阵!” 一声令下,三万大军迅速运动起来,组成一个奇形怪状的军阵!徐荣看了一眼站在云梯木台上,那正东张西望的黑衣少年。 他无奈地冲陈宫二人摇摇头,走近同刘协解释道: “陛下,此乃陷蛇阵!分为生、死、斗、刑、幽、闭六门;另阵中有八阵,分别是诈、诱、伏、疲、追、败、捕、囚!专门对付骑兵,无论敌军从何处杀入阵中,都能教他有来无回!” 刘协正在惊叹古人的智慧,点头:“啧啧,徐爱卿果然是国之栋梁!”后世进入了热兵器时代,这种阵法已经被淘汰掉了。不过中华阵法的灵活与多样性,还是各国研究的热门。 徐荣还不是很了解刘协,连忙谦逊了两句。随即又摇摇头:“此乃防守的阵势,且要求不高而杀伤力大。若非新兵太多,李傕首级定然得留在这里!” 还有一点他没有说出,就是训练不足的问题。早上才将东城的守军拉出来操练,下午就要让他们带新兵去开战了。虽然打不赢还可以退但东平乡巷战,但风险还是很大。 刘协从原本的轻松转为凝重,精兵太少了。要是有个十万八万,不用;就是那些俘虏全部改变立场,也够让李傕喝一壶了。不过关键还是在于士气,士气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后面的荀攸陈宫一言不发,正感受气氛和学习战术... 第106章野心不死复卷土(三) 李傕终于全部渡过了灞水,一众将领向李傕道:“大帅,我等已准备就绪,请大帅指示!”其中李蒙双眼时不时看向李傕,心中带着某种期盼。 李傕傲然地挺立了腰背,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骑兵在前,步兵在后!给我压过去,要一举冲垮徐荣的军阵!” 张济按惯例沉声问道:“敢问大帅,何人可为先锋?” 李蒙心头一颤,看着地面等待下文。李傕在环视一眼众将,最终向李蒙的旁边喝令:“杨定可敢为先锋?” 在李蒙失落而又嫉恨的目光中,杨定欢喜地上前抱拳:“有何不敢?”随即带着三千骑兵为先锋,杀奔汉军大阵... “杀...”伴随着隆隆的马蹄声,六万大军像潮水一般涌过来,扬起的灰尘遮天蔽日!现在三丈高的云梯上,徐荣正不断命旗手发号施令,刘协则事依着栏杆观看! 汉军一方也列阵完毕,扬起的灰尘被东风吹走,立在云梯不远处的大纛正猎猎作响!刘协心中的热血再次沸腾起来,按着腰间赤龙剑的手微微出汗。 徐荣高声道:“儿郎们!前面便是一路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叛军!他们想攻陷长安,将尔等妻儿父母尽数杀死!尔等当中,有人愿意看到吗?” “不愿意!不愿意...”徐荣继续道:“好,既然不愿意!那就用尔等血肉之躯,歼灭此些叛军!即便兵败身死,也只能踏着我等尸体而过!” “誓死捍卫长安!誓死捍卫长安...”保家卫国,当然是先保住全家才能守卫祖国。叛军在长安施暴,他们这些关中男儿当然不能答应! 刘协心中欣慰,守军终究没有被昨天高昂的伤亡吓到! “隆隆...”这次做先锋的杨定,他一马当先提着铁枪向前冲去!在他想来,徐荣也不过是他们的手下败将罢了,他还记得当初徐荣狼狈逃窜的样子! 这次,他一定要亲手斩下徐荣的首级,来证明自己并非泛泛之辈!徐荣在云车上也看见了杨定,目光闪过一丝恨意! 上次自己兵败,就是拜胡轸和这杨定所赐。胡轸这小人算他死得早,但这杨定他一定要加倍奉还! “开斗门!”三个字在徐荣牙缝中蹦出,传令兵急忙打着令旗... 杨定率领着五千先锋骑兵已经走过了六十步,见对面的汉军并没有他想象中的急忙放箭!他嘴角一翘,当年败孙坚、走曹操那个徐荣已经死了。现在的徐荣,只是和以前外表一样的饭桶罢了! “杀进去!得徐荣首级者可封列候!”受杨定的刺激下,叛军们红着眼睛加快速度向前冲! 斗门指挥将领正是高顺,他看着三十多步外杨定得意的面孔,不禁嗤笑一声!心中暗骂一句有勇无谋的匹夫,死到临头犹不自知。 杨定冲到近前,见汉兵们惊慌地散开一个小口,他一夹马腹挺枪直冲!五千骑兵像长蛇入洞一般,从缺口出鱼贯而入。杨定挥舞铁枪左右刺扫,但汉军们却躲得远远的,硬是打不中一个! 杨定也不管得那么多了,望着两百步外阵心的云车而去!走出了百步后,三千骑兵全部杀了入阵,斗门马上关闭! 头两千骑兵随杨定进入了囚阵之中,杨定终于发现了这处方圆的空地的不妥!一架架大黄弩被推了出来,杨定登时一骠人马头皮发炸! “砰砰砰!”来自远古的野兽一般的中型弩机喷发着它们的箭矢,从四面八方飞向阵心的一千骑兵!这些骑兵紧随杨定,已经和后尾严重脱节。 “噗噗!”入肉声不断响起,一千骑兵顷刻间死伤大半!被扔出来的拒马鹿角困住的另外两千骑兵,如同长方形的楔子一般镶嵌在陷蛇阵东边! “嗖嗖!”一条条近两丈长的长戟竹枪从拒马里面伸了出来,刺翻一个个骑兵!人叫声、马嘶鸣被阵前的锣鼓声掩盖,从外面只能看见阵内不断漫起的灰尘... “噗!”杨定用铁枪打飞了两支弩矢后,第三支正朝他最难格挡的正前方飞来!他挥枪一砸,却只打中了矢尾处! 箭矢受力后,转道向上朝杨定面额飞去。说时迟那时快,杨定大惊刚想偏头躲避!却是迟了一步,被弩矢击穿眉心处的额骨,从天灵盖处飞出! 杨定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不断从两眼中间处不断流下的红白之物!“噗噗!”又两支弩矢射中了他的身躯,他被带飞下马,气绝而亡! 刘协一拳砸在栏杆上,大声道:“死得好,这个叛徒差点害徐卿家丢了性命!这次死在徐卿的阵中,也算是上天有眼了!” 徐荣被刘协突然的吼声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反应比他还大。不过随即捋着近尺长的胡子,笑着道:“呵呵,杨定这贼厮平生最喜食婴脑!今日被弩矢射穿头颅,那是罪有应得!” 随着杨定身死,三千骑兵不断被弩矢和长戟收割着生命,不过数刻钟便死伤殆尽!只有数千匹战马,背上空空如也。瞪着眼睛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李傕在中军看着已经恢复了原样的军阵,并没有想象中混乱;而且寂静得可怕!李傕大军硬是在三百步处停住,止步不敢向前! 李傕看了侧边的李蒙一眼,用马鞭一指,说道:“你,再带三千人去冲冲!”李蒙一脸懵逼,他现在可回心转意不想去了。 可是旁边的张济等人见他没反应,纷纷以杀人的目光看向他。开什么玩笑,你不去送死难道让我们去?张济首先斥喝:“你耳聋吗?还是向抗军令?” 李蒙缩了缩头,心中破口大骂!但偷偷看了一眼李傕犹如寒冰一般般的眼眸,终于顶不住压力:“好好,我去,我去!”说完,骑着战马上前取过令牌,屁颠颠地向前而去... 没多久,李蒙终于点齐了两千兵马。他来到阵前站到马背上,看着蕴藏杀机的军阵,心中快速定计! 他一指其中一个佰长道:“你,带五百人从东北角突入!”再指另一个又道:“你,带五百人东南角杀入!”又环视了一眼全军:“其余的听我号令,一同从中间杀入!”... 站在云车上的徐荣一冷哼,说道:“雕虫小技!”说完,指挥着旗手打处旗号。 刘协正兴致高昂地看着下面的战斗,冷兵器时代的斗智斗勇,比热兵器更能体现主帅的指挥水平! 陈宫忽然又对徐荣道:“此将必败无疑!”根据他略显微薄的军事经验,也判断出李蒙的劣拙。 徐荣一愕然,随即用考较的口吻试探:“这位郎官何以见得?”不过看他们两个气度不凡,应该不是泛泛之辈。 陈宫没有放在心上,小辈就得有小辈的觉悟。他指这远处,将心中想法道出: “这支叛军本身就兵力不足,偏偏还分兵三路!方才那数千骑兵尚一去不复还,何况此寥寥千余人马!” 在场的人再没有说话,静静看着下面的变化。没多久,李蒙的三千骑兵便果然如陈宫所说,全军覆没! “不知阁下尊姓大名?”徐荣见陈宫果然是有两下子,便收起了轻视。刘协回过头来,主动为他们相互介绍。 “此二位乃是东郡陈公台,和颍川荀共达。皆乃智谋之士,曾为朕补漏拾遗不少!” 两人可不敢在徐荣面前谈智谋,刘协话音刚落他们便齐齐作揖躬身:“陛下过誉,我等愧不敢当!” 徐荣对两个年轻人谦逊的态度非常赞赏,立即也拱手一揖:“辽东徐荣,久闻二位之名!” 刘协三人对视一眼,对徐荣居高位而不倨傲的谦和性格同样暗赞。互相谦虚吹捧一番后,再看下方战局... 第107章野心不死复卷土(四) 李傕两千军兵再次匹马无回,前后已经折损了五千骑兵了!他脸黑如锅底,心情糟糕到了极点。鼻子一冷哼道: “辽东蛮子竟欺我李傕不懂阵法?我今日就要用阵法来破你的阵!”说完,他站到了同现代坦克一般的战车上。 看着对面平顶云车上几个人影,李傕瞳孔一缩。随后下面的众将,沉声喝:“令!张济率五千军为右翼,绕开前军攻进敌军右侧后方!令!杨奉率五千军为左翼,同样绕道攻击左侧后方!” 张济和杨奉几乎同时领命,但张济随后反应过来扭头看向一旁的杨奉。这是哪号人物?竟然和自己领兵相当? 杨奉心中欢喜,立即拿着令牌远去了。他的五千人马全是步兵,包含了董承王子服等部。他兴冲冲地分身上马,找寻队伍而去。 顿了顿,李傕又说道:“其余军队,随本帅中军一同正面杀向敌阵!谁敢畏敌不前,立斩不饶!”众人齐声应诺,领命而去。李傕嗤笑着对李儒说道: “徐叔茂以为用鳖阵就能阻挡我军,我今日就用白鹤阵破了他的王八!” 李儒见他的侧脸透露着强烈的自信心,便把心中的劝诫的话吞了回去。他对于这些并不是很在行,若是说错了反而不利。 董承等人趁着队伍停滞不前之机,聚集到了一起。他们离开战阵百步外的一处黄草地上围坐成一团,窃窃私语。 这些正是偷偷递交了投诚书的步兵军官们,徐晃也在其中。他们正商量以怎样的方式倒戈一击,才最有利。 “公明,可有把握劝服杨虎贲一同举事?”王子服忽然看向坐在角落,一言不发的徐晃。对于这个小伙子的机灵,他和董承都是深有体会的。 徐晃想了想,最终还是摇摇头:“我曾试探过杨虎贲,不料他对于李傕已然死心塌地!”到如今徐晃还在反思,当初为何没有看清杨奉是个只能做奴才的人。 “既然如此,当如何是好?”刘清等人心中没底,连领头杨奉都不参与,能成事吗?董承瞥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看向徐晃。 徐晃没有他们失望,心头一横:“有些事,也并非杨虎贲能够选择得来的!”说到这里,他想把心中的计划和盘托出。 不过却被董承扬手止住:“那此事便交予公明,我董承随时听候!”其他人见董承表明了立场,也纷纷表态。 丞相府,今天依旧一片忙碌。杨彪同样忙得晕头转向,各种杂七杂八的事情堆满了公务桌。幸好有个能干的儿子帮他整理简卷,使他事半功倍。 不过坏处同样显然易见,就是杨修总是在无人的时候,鼓动老子争取该争取的。 杨彪瞪了一眼和他面容相近的杨修一眼,不耐烦伸出手:“去,你以为为父不想?只不过马翁叔恰好被弹劾,我不想落人口实罢了!” 杨修笑了笑没说话,继续将竹简分类。两人一时无言,室内只有哇啦啦的竹简声。忽然,杨修发现有一卷封面署名凉州刺史张则的奏卷。 虽然西凉军在外频频作恶,但凉州刺史府依旧每月上奏时事。不过这份奏卷跟以往的不同,竟然八百里加急,直接递交政事堂。 杨修心中好奇,见老子没注意,偷偷解开了绑带。慢慢拉开,上面的行楷带急,使得字体也像被风吹歪的样子。不过令杨修吃惊的是,里面的内容! “父亲!”杨修突然大喊一声,直把老子吓了一跳。杨彪随即恼火地瞥了他一眼,见他竟然偷偷拆开奏卷偷看! “逆子!”他气不打一处来,用力一拍案桌沉声暴喝!不过杨修却完全无视,脑筋飞快地转动着。忽然他似有所悟,立即端着奏卷上前。 “父亲,你所要的皆在此!”说完,不顾杨彪高高扬起的手掌,将竹简递过去。杨彪克制着怒火,双眼瞄向这卷与众不同的奏卷。 看着上面所写,他心头一动。随即结合杨修的话,顿时如醍醐灌顶!他立马忘却了刚才的愤怒,笑骂着用竹简敲了一下杨修的脑袋... “咚咚咚!”李傕军中鼓声大作,全军快速运动了起来!站在云车上的徐荣看见李傕大军,两翼斜斜向前延伸,中军则整装待发! 他苦笑一声:“还是小觑了李傕啊,幸好事先留了一手,否则的话连后路都没有了!”刘协眺望着叛军移动,好奇道:“叛军所摆的可是鹤阵?” 徐荣三人眉头一挑,带着惊讶道:“正是,陛下真是博学天授!”刘协摆了摆手,如今可不是吹捧的时候。 三人也领会了刘协的意思,没有再谈笑风生。刘协便跳过了这个话题,问道:“不知徐卿准备如何应对?” 徐荣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陈宫和荀攸两人。既然小皇帝看好这两人,自己也不好独自谋断。刘协也回头看了一眼徐荣,随即鼓励地将视线移到两人身上。 荀攸也不客气,成竹在胸道:“所谓敌变我变,他既然用白鹤阵;那我军就用河蟹阵!白鹤去其羽翼,就连脱毛鸡都不如了。” 不过陈宫这次明显不认同荀攸的话,一直在皱着眉头。待荀攸说完,他便挺腰反驳:“非也,折其十指不如断其一臂!公达且观叛军阵势,右强而左弱!” 刘协暗暗摇头,陈宫这种耿直的性格,是容易得罪人的。幸好荀攸对陈宫了解颇深,没有和他计较:“公才之意,是集中全力解决叛军左翼?” 陈宫点了点头,心中正是这样想的。最后众人没有异议,一致同意了陈宫的看法。不过出于迷惑叛军,汉军还是摆出了河蟹阵。 汉军变阵后,由一个陷蛇阵变成了三个陷蛇阵、互为犄角;张辽高顺各领一阵,作为双钳! 在列阵时,刘协向徐荣提出了不同的想法。“徐卿,你的想法虽好,但是顺风顺水的仗是练不出强军来的!” 原来徐荣是打算张辽率千牛卫为右翼,应战李傕左翼的步兵;而高顺则去对付难啃的骑兵!这样一来,步兵部本身战斗力不强,又未必会为李傕拼命。 徐荣皱眉道:“恐怕千牛卫损失过大!”刘协当然知道他的想法。为帅者,当以最少的代价赢得最大的成果!在他们看来,无谓的牺牲是要不得的。但是,真是无谓吗? 刘协眺望着远方李傕大纛,眨眨眼道:“徐卿家,朕不认为李傕他能攻进长安城!他已经败亡在即了,不趁此机会磨练一番新军,难道等到诸侯们打过来才练吗?” 三人齐齐愕然,明明是在和李傕军对垒,怎么就跳到了诸侯身上了?眼下之急,当然是解决叛军为上。 徐荣一阵头大,该说小皇帝事高瞻远瞩呢?还是说他想太多了呢?他一抽嘴角:“如此,便遵陛下所嘱!” 西凉军左翼,一面杨字大旗高高飘扬。杨奉一马当先,自豪而又激动地环视着后面五千步兵。他杨奉当初不过是黄巾中一个小喽啰,做梦都没想到居然能统率五千兵马! “全军听我号令,摧毁敌阵!”杨奉拔出腰间宝剑,一指前方的汉军阵营。董承等军官也有意配合,带着手下兵卒齐声附和。 “不知杨虎贲之全军,所指何意?”响彻原野的呼喊声刚落,一阵突兀的呵斥声便从杨奉军中响起。杨奉被当头一棒,恼怒地转身回头。 只见李傕派来督战的堂弟李应,正以非常不友好的眼神看向杨奉。因为杨奉这个新进之人从未给过他好处,使他一直耿耿于怀。 “额,当然是全部军队!”杨奉强压下怒火,伸手一横指五千军的头顶。不过在李应的角度看,却是指着中军的方向! 而且杨奉说的是全部军队,而不是五千军! “大胆杨奉,竟敢暗通贼军出卖大帅?来人,将他拿下!”李应早就看杨奉不顺眼了,加上方才在他的军中也留意到了一些细节。 杨奉小人得志,而且心胸也就坑渠大小,哪来容得下一个李应当众打脸?他立即将剑锋指向李应,对围上来的骑兵沉声大喝:“尔敢?” 阵中间的董承等人相互对视,乐见其成。 第108章野心不死复卷土(五) 李应从未被人用剑威胁过,不由更加怒急攻心:“杨奉要造反,速速将其拿下!”他的亲兵闻言,毫不客气地用长戟捅向独自一人的杨奉。 杨奉看着李应挑衅而轻蔑的眼神,心头也是发了狠!他一滑下马躲避了捅来的长戟,弃马持剑跑向李应。 李应一向看不起杨奉,单手提起铁枪刺过去。谁知被杨奉反握铁枪,一剑刺进腹中... 右翼的张济则没有杨奉想得那么多,他率领两万步骑兵,快速杀入了张辽的千牛卫中!张辽的新军遭到了成军以来最猛力的打击,前军阵营被冲得大乱,不断有士卒脑袋被劈飞! 张辽在阵心处指挥着千牛卫张开阵势,但张济却不按常理,领着骑兵左右冲杀!初历战阵的千牛卫被驱赶得惊慌失措,争相乱跑! 张辽实在看不下去,拔起插在地上的长枪,一夹马腹向张济冲了过去!步兵对骑兵本来就有是劣势,况且军阵被冲乱则更加!他唯有凭借一己之力,来扭转这场战局,虽然这是匹夫之勇! 张济挑飞了几个汉军,见一骑着黑马的魁梧将领从远处跑来!他喝问道:“来将何人,报上名来!”张辽砸翻了一个叛军,大声道:“行不改姓,坐不更名;张辽是也!” “好,武威张济今日来取汝性命!”两人一同对冲,“叮!”一声,张济的一刺被张辽打开! 张济一翻手当即又来第二枪,张辽使出他的跳蛇枪,枪杆一压张济的铁枪,枪尖直取张济面目!张济也将枪柄向右一推,锋芒直指张辽小腹! 张辽就知道张济会这样应对,他没有躲避,而是直接迎上去!张济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铁枪如同刺中了石头一般,反弹了回来! 张济急忙偏头躲避张辽的铁枪,却是慢了一步,鼻尖被刺破,鲜血直流!张辽扭了扭身子,嘴角翘起了弧度:将作监的明光甲就是了得! 张济也趁机一瞥,看见张辽腹部军服破口处,一大块铁甲再太阳底下闪闪发光!他心中一阵嫉妒,这种敌有他无的感觉令他倍感难受。 “叮当!”在激战十多回合后,涌去阵中的骑兵不断将千牛卫绞杀,张辽心在滴血!他此时后悔逞这匹夫之勇了,现在非但不能扭转战局,还让自己脱不得身! 云车上的刘协看到混乱不堪的左翼,叹了口气!对徐荣道:“率领叛军右翼是谁,竟然和张辽打得难分难解?” 徐荣摇摇头:“臣也不得而知,不过张辽将军只因千牛卫并未历经多少战阵,使他分神而已!不过张辽要是再不撤退的话,将会有被擒之虞!” 刘协拍拍手上的灰尘,对徐荣道:“那不如救出张辽后,就往东平乡里退吧!本来朕也不打算能一战击破叛军,可以慢慢把他耗死!” “陛下,叛军左翼有异动!”陈宫目力较好,指着未战自乱的左翼方向。刘协等人闻言立即看过去,见左翼果然停滞不前人头攒动。 看着这些步兵,刘协忽然想起董承之事!他立即指着右翼:“着高顺部回军,一同碾压右翼!”心中却是大骂自己愚蠢,竟然忘却了此事! “额...”陈宫和荀攸甚至徐荣都还不知道,董承已经暗中投靠了汉军!他们都不解地看向刘协,因为刚才也是他的意思。 不过徐荣还是很忠实地执行了刘协的命令,将高顺部移动向右,放弃左翼。刘协方才静下心来,将事情解释给他们三人听。 旗手当即发令,中军向右靠拢,做出一举歼灭张济右翼的姿态!段煨先行率军前去为张辽解围,高顺随后赶到。张辽看见中军的反应后,立即收起心思专门对付张济... 李傕也发现了汉军的举动,嘴角露出了一丝冷酷的笑意。只见他开口道:“中军挺进,连同右翼包围敌军中军!”中军得令后,立即向两里外的右翼处开去。 “大帅,杨奉部为何久久未有动作?”一直观察的李儒心中疑惑,连忙问向李傕。 李傕还以为杨奉是迷惑汉军的,所以便摆摆手:“杨奉一向有勇有谋,徐叔茂比次怕也被其迷惑了!”看着不断向右翼靠拢的汉军,李傕笑着为杨奉解释。 这时,一个浑身血污的士卒跪在地上大声道:“报大帅,左翼杨奉叛变了!他们谋杀了李将军,现正率部反攻中军!” “啪!”李傕一拳把战车的棱角打断,大骂道:“狗贼!为何每次都有那么多狗贼?说,你说!”说完拽着一个亲卫的领口,把他摇晃得几乎晕过去! 李儒和贾诩看着李傕的样子一阵心惊,他就像一个猛兽,随时择人而噬。 “大帅勿恼,这必定是杨奉麾下一百夫长徐晃所为!只要大帅责令杨奉交出徐晃,既往不咎!杨奉必定感激大帅,回心转意!”李儒回想起早上情形,笃定地对李傕说道。 不过李傕怒不可歇,哪里听得入去?只见他飞身上马,拔出腰间宝剑:“众将士,随本帅去诛杀叛贼杨奉!”仅剩的一万余中军,跟随李傕一同杀奔左翼。 这时李儒收到了一封鸽信,使他顷刻间觉得如同五雷轰顶!原来王允被没有死,反而是他的飞狐已经死翘翘了。原来一切,都在朝廷的算计之中... 杨奉见李傕气势汹汹地杀来,心知再无退路!他心中后悔不已,刚才若忍一下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不过如今只能一路走到黑,和李傕抗击到底! “儿郎们!西凉贼军杀我等乡亲父老无数,此仇不共戴天!如今且听从我令,诛杀贼首李傕!”杨奉心一横,做出了这辈子来最大胆的决定! “杀!诛杀李贼...”五千关中步兵齐声大吼,这次是发自真心的!没多久,五千全步兵的左翼军便倒戈和半骑半步的中军杀在一起,喊杀声响彻灞水两岸... “咔嚓!”张济的盔甲再次被挑破,几乎赤裸着上身,张辽步步紧逼的枪法令他连防守都成问题!张辽见他应对逐渐,反而加大了力道和速度,一个个枪尖不断向张济飞去! “叮!”一声清脆的金属碰击声,张济的铁枪差点飞了出去!正当他分神之际,张辽使尽力气握着枪柄横扫了过去!张济竖枪格挡,却被强大的力道砸飞下马! 张济摔在地上,狠狠地吐了一口淤血,胸口一阵烧灼!张辽催马上前,挺枪往张济面目刺了过来,张济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这时张济的亲兵们扑了上来,死命把张济脱开,扛着他逃离战阵!张辽这一胜利,大大地鼓舞了汉军的军心士气,一个个如狼似虎一般向叛军扑杀过去! 刘协和徐荣已得知了杨奉临阵倒戈的消息,刘协抓了抓他一直不怎么适应的长发道:“这战局越来越有趣了,本来想抵挡一阵就回返,不料战局还能这样发展!” 徐荣聆听着刘协大造新鲜词汇,一本正经道:“兵者,诡道也!看似要输的战局,到最后只要少犯错误,也不见得就一定会输!” 刘协揶揄道:“徐卿说的是敌军还是我军?”徐荣张口结舌,本想说我军,似乎又不对!只好道:“都不是,只是一个道理罢了!” 右翼骑兵远比想象中要顽强,他们仗着战马来去如风的优势。硬是将数倍与己的步兵厮杀得难分难解;随着时间推移,汉军的劣势越发明显。 “用兵之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倘若能打击叛军士气,则事半功倍!”荀攸看着右翼和远处压着左翼打的叛军,不禁皱起了双眉。 刘协等人听闻也认同地点点头,神色凝重起来。眼下虽然互有长短,而且自己一方比叛军相对要压力少。但谁又能保证李傕不会调转马头,直扑这边? 唯一有效的方法,就是尽快把右翼数千骑兵尽数歼灭!不过张济虽然负伤离阵,但那些西凉军依然雄风难挡!新军每每要付出两三个伤亡,才能换一个叛军骑兵。 “报...政事堂急报!”这时候,一个扬着令旗的金吾卫跑但云车底下。刘协等人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用绳索把奏卷拉了上来。 第109章彻野惊雷贼丧胆 打开一看,竟然是凉州刺史张则发来的。上面报告的是氐人入寇凉州,生民被杀被掠无数!四人当即一阵愕然,西凉军勇冠天下,居然也有被人袭老巢的时候? 荀攸首先反应了过来,用力一击掌:“好!杀得好!氐人可谓及时雨啊!” 刘协闻言眉头一皱,异族入侵居然也叫好?陈宫和徐荣也觉得荀攸说的话不妥,连忙瞥了他一眼。荀攸哭笑不得,他不是那个意思啊! 刘协仿佛明白了过来,将奏折卷起来递给徐荣:“派人将此卷交给张济,说朕准其归降!”徐荣恭敬地接过奏卷,只听刘协一眯双眼又说道:“若他不识趣,休要怪朕!” 三人一凛然,徐荣连忙应答着跑下云梯去... 李傕一马当先,冲入步兵中铁枪乱舞,不一会就刺翻了十多人!不过步兵们并没有胆怯的意思,反而越来越多的向他涌过来。原因无他,因为他的首级值钱! “文正公,何不劝大帅舍步卒而直扑敌中军?”贾诩看着李傕浴血奋战的背影,对旁边的李儒问道。 李儒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叹息了一声:“果不出文和所料,此人不成气候啊!”不过他的语气中,明显带着浓浓的讽刺味道。 其中,多有指责贾诩虎头蛇尾,有始无终的行径。 贾诩却不以为意,错开头就一定要错下去吗?他可是听闻过悬崖勒马、错勿惮改这些词句的。船要沉的时候,老鼠都会往外走。 “我已决定东返渭南,为自己所犯之过赎罪,不知文正公可愿同往?”贾诩已经心不在此,仿佛只是路边的一个旁观者。 李儒眉头一挑,随即摇摇头:“文和且去吧,终南山才是儒的最终归宿!”李儒也果断地抛弃了李傕,二人悄然离开的战场。 “杀!杀回去!”张济虽然负伤,但依旧担任督战。不过,他明显感受到手下兵卒开始情绪低落甚至厌战了。连日行军,加上两场暴露大战,他们如何受得了? 何况还有步兵倒戈的原因,正冲击着他们的自信心。 “张济将军何在?”一个摇着白旗的信使,在不断在阵便呼喊着。张济一皱眉,随即纳闷起来。徐荣怎么会给自己送信来?莫非是劝自己投降他?但可能吗? “张某在此!”张济沉声一喝,把信使的目光吸引了过来。他周围的叛军们,也诧异地看向与众不同的信使。信使倒也不敢在敌阵跋扈,恭恭敬敬地递了上来。 “陛下有一物,要小人交予将军!”信使双眼环视着四周,却立即被张济亲兵的眼神警告住。张济微微一吃惊,原来小皇帝刘协也在战场。 他展开一看,立即被吓呆了。可恶的氐人竟然趁他们除外之际,跑到西凉打秋谷?而且似乎比以往更跋扈,在州府武威饶意一圈才离去! “砰!”张济一拳砸到战马背上,使胯下畜生一阵嘶鸣!“岂有此理,氐人竟敢效匈奴之事,洗劫凉州!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周围的西凉军们听到,立即将目光移到这边来。 战阵虽然吵杂,但张济这句话却是清晰异常!常年在外的他们,哪有不挂念家乡父母的念想?即使最坏的人,心中也有他的一片净土;爱情、亲情或友情。 “将军,我等要回西凉!”他们停下了冲上去的马蹄,眼中已经没有了功名利禄。张济的一声暴喝,仿佛点燃了引信,巨大的冲击波将右翼军震动。 张济继续拉开竹简,发现了一张卷在里面的布块。上面写着两个潦草急促的大字“速降!”他心神一阵,连忙抬头看向远处高耸的云梯。 不过映入眼帘的,却是己方骑兵被高顺的陷阵营杀得节节败退的情形。他心中犹疑,回头看着和叛变的左翼厮杀得不分伯仲的中军。将校凋零,人心离散! “唉,罢了!”张济叹了一口气,首先扔掉了身上的武器。亲兵们早就不想打下去了,见状立即弃械下马。右翼三四千骑兵,从中间开始不断下马投降。 “全部跪下,束手就俘!”高顺骑着战马上,对着垂手而立的右翼叛军大喝。汉军们也纷纷附和,喝降声响城一片。张济再度看向云车,见上面一个矮小的身影,正向他投来冷冽如刀般的目光。 他不由气势一矮,慢慢翻身下马。不过西凉军的荣誉感,还是使他挺直双脚没有跪下去。已经受命下来接收俘虏的徐荣,但也没有勉强他。 “活捉李贼,活捉李贼!”突如其来的吼声震彻天地,引来了一片黑沉沉的乌云。正在忘情厮杀的李傕,被巨大的如闷雷的声音吸引。 他昂然回首,竟发现铺天盖地的汉军正往这边杀来!而充当右翼的张济部,竟然不知所踪!他霎时间气闷于胸,忽然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忍不住喷了出来! “噗...”在喷出的一瞬间,他只敢眼前一黑,头脑晕厥。在马背上摇摇晃晃,差点翻倒下马! 杨奉部的步兵同样发现了汉军的行动,立即振奋了起来。他们不再畏惧,有恃无恐地杀向叛军。李傕中军硬是步兵杀得大乱,加上心中绝望使他们快速崩溃了。 “大帅,大帅!”李傕的亲兵和胡封一起过去搀扶。李傕伸手止住了他们,看着不断败阵的战局长长一叹:“唉,事已至此,唯有撤退了!” “撤回大营!”胡封虽然想亲手杀死杨奉,但见大势已去也不得不喝令撤走。李傕气不打一处来,这头蠢货是想气死他吗? “是往蓝田撤!”李傕喘着粗气,咬牙死死瞪着胡封。胡封被吓了一个激灵,急忙改口。 李傕最终率领着万余残军,脱离战阵撤退。徐荣率领着汉军中两千骑兵衔尾追杀,负责断后的李桓被杀死。 李傕最后的大军被赶得丢盔弃甲,李傕本人也抛弃了大营中的妻子肚子狼狈南逃... “哗啦啦!轰隆~”大豆般的雨点落在大鼓、刘协的天平冠上。来自九霄的雷电劈在龙首原上,白色的光芒照亮整个战场! 刘协身下的士兵们急忙降低云车,古人虽然认皇帝为上天之子。但这种雷雨天,他们不敢以人头下次赌注! 刘协在士卒们的护卫下落了云车,到马车上避雨。他对一个百夫长下令道:“去传令给徐荣,雨天不宜再追赶!”百夫长不敢置若罔闻,立即带人拍马而去。 因为大雨突然杀到,使得汉军草草清理一番战场,便以长蛇阵的方式望东平乡退回去。他们押着情绪低落的俘虏,欢天喜地地冒雨回营... 霸城门外,灞上大营。 马日磾早已命人腾好了位置临时安置俘虏,一队队汉军从辕门鱼贯而入。这座古老的军营再次迎来了滔天人气,近五千人入驻使得原本腐朽阴湿的营房热闹起来。 他们在各自炫耀着战功,两日来的大战丝毫没有影响他们的高昂的兴致。他们终于从新兵蛋子磨练成了沙场老兵,这种脱变非常明显。 当然也有很多同袍永远无法回来了,这是他们心中的暗伤。 中军大帐,刘协高居上首。穆顺把一碗温热的姜汤端上来,小心翼翼地在刘协的长案上。下面一众新老将校目光时不时瞟向刘协,席间一时无言。 大帐中增加了不少新面孔,而且座位比较靠后。张辽高顺,王欣刘范等人赫然在列。而杨奉、董承和王子服,还有徐晃同样有幸一睹龙颜。 看着一个个如同落汤鸡一般的将校,刘协擦拭头发的手停了下来。他突然一拍案桌,指着面前的姜汤道:“怀王也知雪中送炭,朕却独饮姜汤!” 众人不明所以,刘协对旁边的穆顺喝令:“去,多做些姜汤,分发给全军将士驱赶!如若姜不够,便去催促丞相府多运来!” 将校们面面相觑,心中感动不已。特别是杨奉等人,压根没料到小皇帝会有这一手!虽然笼络之意很明显,但总比不管不顾来得强! 他们随即一同站起来,躬身大拜:“陛下爱兵如子,我等代手下士卒多谢陛下!” 刘协对于他们的表现还算满意,轻轻地点点头。 “报...陛下,西营中有一营房突然倒塌,数十新附兵卒被困...” 第110章阴曹死地何人问 “哗啦啦...”大雨还在下,看着旁边营房塌楼的士卒们心里同样好害怕。不过出于救人一命的想法,他们的佰长马上便组织人手去救援。 刘协感到战场时,大多数伤兵已经被救了出来。不过陷阵营士卒还在进一步发掘,根据呼喊声搜寻失陷的士卒。 “务必将所有被困卒伍救出,不论生死!”穆顺弄来了一把羊皮伞,撑在刘协的头顶。刘协来到倒塌的营房前,踏着瓦砾对披着蓑衣的陷阵营喊话。 “喏!”上面的陷阵营虽然疲惫,但见天子刘协都冒雨前来,都打起精神劲头来。他们合力将一根横梁掀翻到一边,扒开碎砖乱瓦又救出了三个归附士卒。 杨奉等人感动不已,在场的将卒没有一个敢说刘协是虚伪做作。就算是做作,那也是一种本事。换做他们十来岁的时候,估计只会在一旁观望的份... 一桶桶滚烫的姜汤被运到一个个营帐内,士卒们接过温热的姜汤,由衷地呼喊着万岁!对于大战一场再淋雨的人来说,一碗热姜汤比千两金都要贵重。 一个宦官尖声道:“此乃陛下见将士们作战奋勇,特地吩咐熬来姜汤给尔等驱寒!”这些赤佬大汉没有文人那么多小心思,只认谁好与不好。 他们听宦官的话,激动地走出了营帐。对着中军大帐所在的位置,跪拜在地:“陛下万岁万万岁!”营寨凡姜汤所过处,皆传来万岁声! 刘协此时并没有沉醉在比天上的雷鸣还响亮的万岁声中,而是面无表情地听着一个百夫长的报告。经过近百人几刻钟的挖掘,这两百平方的营房终于被清理干净。 “陛下,营房内被压之人已全部挖出,共七十八人!其中死去二十一人,重伤三十人;轻伤者仅二十七!”由于营房夯土砖墙过高,猝不及防的士卒不免死伤严重。 “唉,抚恤一举按守军标准,不可或减!”刘协一脸凝重,偏头看向行军中军司马皇甫郦。在杨奉等人的受宠若惊中,皇甫郦当即躬身应诺。 正往伤病营的路上,刘协听见各处不断传来此起彼伏的万岁声。不过刘协脸上的凝重并没有因此减轻丝毫,反而觉得自己做的还不够。 “啊哈哈...我要死啦!娘啊...”伤兵营在一个偏僻的角落,这是因为防止影响士气而设计的。不过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为了被人忽视的死地。 污浊的空气,发黑的污水到处横流。里面没有一丝亮光,即使白天四周一样漆黑得难见五指。蚊子苍蝇老鼠蟑螂四大豪侠时常出没,每天都有不少伤兵在这里死去。 惨叫声夹杂着浓烈的恶臭扑向刘协一行,王子服刚踏进门口便忍受不住!他急忙逃了出去,捂着肚子将方才喝下去暖暖的姜汤吐了出来! 其他人也是急忙捂着鼻子,强忍着腹中翻江倒海!不过见小皇帝刘协还是面不改色,仿佛气味无法靠近他一般!不过又不太可能,因为他身旁的穆顺早已面青口唇白。 刘协当然没有什么与生俱来的保护罩了,穿越者可不是万能的。若是在后世,他同样会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就是看似干净整洁的大医院,他也不想没事就去逛逛。 但现在作为天下之主,大东亚地区最高领导人。虽然还只是名义上的,但为了让他不成为傀儡而战斗的战士们,刘协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穆顺有意仰高头,不使自己吐出来,大声呼喊:“陛下驾到...” 沉寂、寂静!一个大院做成的伤兵营上千人,停止了呻吟啼哭转为的疑惑、惊讶! 一个缺了右手的汉军激动地跪在地上,磕头大声道:“参见陛下!”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纷纷挣扎着下床见礼!有的肢体残缺的,甚至直接滚落床下。 刘协急忙上前,强忍恶臭将他扶起:“免礼免礼,众卿有伤在身,不必行礼了!”残疾军汉被天子搀扶,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自从进来这里的一刻,就没打算能等到活着走出去那一天。没想到现在,天子竟然破天荒地跑来这个死地看他们!让他们这些废人,如何不激动? 里面的伤兵们依旧跪下,大声叩拜:“礼不可废,陛下万岁!” 一个靠近门口的伤兵也挣扎着起来,结果腿脚一滑滚落到地上!阴湿湿的地面明显有一层污垢,甚至还有几根蛆虫在挪动。 刘协快步上前,和穆顺等人将他抬起。谁知这个伤兵却受不了皇帝的恩宠,当场欢喜感动得晕厥过去了。弄得刘协一行人手忙脚乱,还以为这个伤兵死了。 “尔等勿再下床,否则军法处置!”徐荣不在,高顺只得替他喝令。不过这话确实有效果,一个个见高顺凶神恶煞的样子,都不敢再轻举妄动。 “公孝,他们乃是一片好意!”刘协伸手止住了向里面行进的高顺。营房深处阴暗地带的伤兵们听到,只好躺回平塌,热泪横流。 刘协上前,轻声对一个躺在塌上伤兵说道:“莫要动,让朕看看你的伤口!”刘协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麻木,看见一条足足有十多公分长的伤口! 旁边一个服侍他的士兵,和躺着的伤兵一齐道:“陛下,伤口污秽!”刘协摇摇头,轻咬着嘴唇道:“不妨!穆顺,去取酒和针线来,越多越好!” 在场的人都一阵茫然,连带着远处的几个医工也走了上来。刘协边揭开被血水浸透发黑的布带,一边问道:“军中就尔等几人会医术吗?” 医工们见刘协亲至,不由惶恐地反思着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一个老医工首先反应过来,躬身作揖道:“有十来个,不过都在别处,有三个老郎中!” 刘协眉头略略一皱,他可是知道一些军官不想到自这里来,便直接叫军医过去营房看病。不过他没有斥责的意思,而是点点头:“嗯,去将他们都唤来!” 医工额头冒汗,该不会是郎中们出了什么错吧?要是这样,会不会牵连到自己?这种脏活工钱又低,早知道就不做了! “大胆,敢抗旨?”穆顺见他们一动不动,立即带着积累下的怒火呵斥。医工们打了个激灵,连连拱手逃也似的飞奔出去... 一个嘶哑的声音从远处传来:“陛下,我等不过是将死之人罢了,陛下万金之躯!若是因此染疾,我等万死莫赎!”他说出来很多伤兵以及将领们的心声,霎时间附和声一片。 刘协心中感概,别看这些军汉外边粗鲁,但内心还是淳朴的。他环视一眼周围,朗声说道:“何人说你等是将死之人?尔等全都不过是外伤罢了!若是医治得宜,黯赴黄泉者根本无几!” 士卒都以为这只是皇帝安慰他们的话罢了;古来征战,在战场受伤的有几人能活蹦乱跳归乡的?受了伤,就只要死路一条了。何况是湿气沉重的初夏,破伤风和感染随时都能要命! 没多久,穆顺派去的人回来了。他们推着两板车的酒水进来,使得众将似有所悟。大概是刘协见他们即将赴死,便让他们做个无觉无痛的醉死鬼吧? 医工们也紧随其后进入院中,他们把老郎中们都押回来了。开什么玩笑,他们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凭什么让他们牵连自己?一定让他们说清楚,和自己等人没有勾连。 “啊?陛下,陛下!我等冤枉啊!”郎中们声泪俱下,双脚挺直不愿再往前行。医工们却由不得他们,连推带拉地拖到刘协面前。 “哎,尔等作甚?立马放开!”什么鬼?刘协简直难以想象,这些人就这么对待自己的上司吗? “陛下,所有恶事皆是此三人所为,和我等无关!”又是刚才那个年轻医工首先反应过来,指着三个老郎中对刘协说道。 一旁的张辽重眉一竖,就要发作!刘协却赶在他之前,首先说道:“他们作恶之事,徐荣大帅自有主张!朕是让你等请过来,并非押过来!” 三个老郎中如蒙大赦,立即磕头拜谢。医工们张口结舌,得知是误会后立即请罪。刘协没有追究这些小事,而是招他们一起过来。 穆顺随后领着人去把水酒煮沸,用坛子乘蒸馏酒。而另一些人,也将扎布拿去用开水高温消毒。 “鉴于处理这种刀伤,你等是如何行治的?”刘协对于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还不是很了解,所以还是打算先了解一番。 一个老郎中看着刘协身后的一众将校,心中略带胆怯:“先以开...开水擦拭其创口。皮肉之属,火也。木热生火,故以当归片、枣树皮、三七各三钱,炒热共研为沫敷于创处。三日之后,自可愈合!” 不过说最后一句时,他自己都没多少底气。 第111章阴曹死地何人问(二) “愈合个屁!老子躺在这半个月了,胸口还在流脓!”当即就有一个伤病狠狠地打了老郎中的脸! 老郎中像打鸣的公鸡一般,梗着脖子道:“那是因天候渐热,又时常下雨之故,使得伤口难以愈合!” 刘协没有说话,左令端来了刚刚蒸出来的烧酒。刘协取过干净的布条道:“卿刚才所言,乃是以药敷为主!”刘协并没有否定他的话,药治似乎就是这样。 老郎中们点点头,这是千百年来的老药房,必定不会有错。刘协继续道:“不过卿家方才也说过,药敷易受天候左右!” 老郎中老脸微红,点头称是。要不是如此,每年就不会这么多青壮死在一个小小的伤疤上了。不过看小天子的样子,该不会有什么法子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吧? 果然,刘协目视众人,徐徐地说道:“朕月前大病,曾梦见秦缓公(扁鹊)!他曾对朕略略提到,刀伤箭创之别样疗法,或许行之有效!” 众人听到天子说起了扁鹊,连忙竖起了耳朵。扁鹊是药圣,所说的话绝不会有假!何况告诉的乃是当今天子,扁鹊绝不会拿后代身家性命说笑的! 伤兵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期盼,有生路谁愿意去死?他们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门口不远处的刘协,眼神中充满了渴望和祈祷。 将领和医工郎中们凑近,就像好奇心大发的学生看物理老师做实验。刘协拉了拉开伤兵的裤子,使伤口全部露出来。 他一边做一边解说道:“可有酒水煮沸,蒸出其精华,涂于伤口处杀灭其毒!”说到这里顿了顿,看一眼穆顺。穆顺想起了发生在左令身上那间事,当即醒悟和两个宦官一同摁住伤兵。 刘协用布条沾起烧酒,轻轻擦拭着伤口周围!伤兵像杀猪一般尖叫起来,使得其他伤兵一阵胆寒!郎中们则聚精会神,睁大眼睛唯恐遗留了一些细节。 徐荣已经放弃追击回到营中了,他得知刘协来了伤病营,急忙前来劝阻。但来到门口,却见刘协正教授着一群医工和郎中! 若不是亲眼所见,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高高在上的天子,什么时候真亲过军民了? 擦拭过后,刘协取过端上来的针线,对医工们继续说道:“人之体肤,有如衣被!然人之体肤又更胜衣被,因为体肤会有自合之妙!” 伤兵见刘协拿着细长的银针来回比划,当场吓晕了过去!郎中们则没有理会,肯定地点点头:“体肤确实能自合,但这个衣被有何关系?” 穆顺刚想呵斥,被刘协用目光止住。“皮肤裹人骨肉,而衣物裹人体;岂能无关?”众人张口结舌,这也能有关系? 刘协没有继续说,而是小心翼翼地缝合起来。带着线条的针头穿过伤口两边的表皮,将原本向两侧散开的伤口拉成了一条缝。 黄澄澄的浓血从伤口最下段的小孔流出,伤口变成了一条长蜈蚣。最后剪掉线头,伤口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显眼了! 一众人目瞪口呆,原来还可以这样去治疗刀伤!以前的疗法,即使医好了伤口一样触目惊心!而且还不能轻易活动,否则拉裂了伤口更加难痊愈。 刘协接着用一块干净的白布,摁开了血脓说道:“如今便可将草药敷下去,切记时常更换!而伤口也要定期用酒精清洗,待伤口愈合即可将此线拆除!” 伤兵感觉腿脚上的伤痛似乎减轻了不少,而且传来一阵阵清凉。他连忙醒过来,感激涕零:“多谢陛下!若小人能好起来,一定会为陛下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刘协微微一笑,指着他的身躯说道:“你若是粉身碎骨,朕可无法挽救了!” “哈哈哈!”一众人开怀大笑,使得营房内的气氛活跃了许多。就连瘫在塌上不能动的重伤者,也觉得气温忽然回暖... 老郎中和医工们心中佩服,长身一揖到地:“陛下教诲,我等受益良多!”这句话倒也不假,在场的人都受益匪浅。 刘协心中无所谓,洒脱地笑了笑:“不必,朕只希望你等多授徒,勿要将一生经验带到下界便可!”对于中医传承多有缺失断层,一直是刘协前世时常握腕概叹的。 医工们喜笑颜开,和老郎中一起道:“臣等谨遵圣嘱!”刘协点了点头,继续往里面走去。看见满地的污物,甚至还有大小便的恶臭传来。 刘协强忍着,保持微笑慰问一个个伤兵。伤兵看向刘协的眼神已不单只有敬畏,更多了崇拜和拥戴! 徐荣等人上前道:“陛下,如今已然入夏!各种病症容易滋生,望陛下慎重!” 刘协闻言回头,他并不知道徐荣什么时候来到的。 这时伤兵们齐声附和:“陛下能亲自前来,我等已经是感动万分了!若是陛下有甚意外,我等还不如直接去死!”他们每一句都发自肺腑,真心不希望刘协继续往里走 刘协不再矫情,毕竟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小小的感冒就能小命不保。他一边往回走,一边指着地下和四周,对着医工们说道: “尔等平时多用石灰撒地或打扫,不洁净住所以及饮水,都会对他们产生致命影响!朕可不希望尔等将此时尚能下田上阵的劲卒,毁在尔等懒惰里!” 医工们一凛然,纷纷点头称是。徐荣也顿感责任重大,不敢懈怠。 刘协看着一个躺在床上的伤兵,又说道:“要时常活动,卧躺或久坐皆无益!此营房也太阴暗,须多开窗眼!另应分作若干小房,以五人做一起为好...”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嫌刘协喋喋不休,反而心中感动得无以复加。窥一斑可见全貌,天子对伤病将死之人尚怀仁德。何况对于他们这些为国效力之人? 王子服等人,顿时觉得自己选择倒戈是多么明智的选择?此前帮李傕助纣为虐,真是罪该万死啊! 医工们再次点头,刘协却皱眉敲打道:“口头上敷衍要不得,只要有能力且能办实事者,不论何人朕都不吝赏赐!”在这里等于释放一个信号,那就是实干兴邦... 第112章有容乃大纳百川 激烈的决战已经过去了三天,长安城已经回复了平静。随着灞水大营被守军捣毁,李傕狼狈南窜,长安城内的百姓渐渐回到自己的家中。 虽然一切都得重头再来,但他们却是满怀希望。以后就是朝廷治理,不会再像从前董卓那般任意妄为了。他们盼了三年的太平日子,今天终于得偿所愿! 小圣天子刘协已经布告了免税令,今年内长安以东的地区全部免去粮税。这绝对天大的利好消息,极大地振奋的他们的内心! 他们正准备忙活在田间地头里,抢救去年的冬小麦,还有补种上豆类或高粱之类的农作物... 未央宫,广明殿。 这座宫殿坐落在西城墙内侧,临近白虎门。而白虎门又不同其他城门一般车来人往,所以比较安静。从东边略过沧池的湖风,在这里打了个转,夏天特别凉快。 刘协同学第一天来上课,感觉良好。太傅张喜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儒生,略带佝偻的背脊并不影响他的儒雅之风。 此时他正捧着一卷论语,正摇头晃脑朗诵着。刘协和很多小说里的穿越人士一样,对此非常头大。虽然他对于儒学并不排斥,但要他去死记硬背儒家经典也是一件痛苦的事。 像这样的情况,刘协当然不会独自去面对了。多一个人就能让这个老家伙多转移一分注意力,不会只盯着自己。 不过事实上,真会如刘协所想吗? 他昨天便向政事堂提出,要选一些官宦子弟过来一起侍读。这事本身有故例,所以政事堂诸公也不好拒绝。 最后,他们派了一些年轻子弟中的佼佼者进来。比如杨修、司马懿、黄权、赵彦以及马均。其中,赵彦是赵温的儿子;而黄权,也是黄琬的小儿子。只有马均一人,是刘协指定的。 “子曰:诗三百,一言而蔽之,曰:思无邪!”六人再度跟着太傅张喜念了起来,朗朗书声在大殿内外回荡。 刘协对此颇感新鲜,加上出于对老臣的尊重,还算认真地上课。马均则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本一工匠的儿子,能进宫陪读实在是三生有幸的事。 只有年龄最大的杨修无精打采,对于论语他早已滚瓜烂熟,倒背如流了。实在不明白,张喜怎么要拿论语来上他的第一课? 还有陪皇帝读书就算了,干嘛掺一个工匠的儿子进来?士农工商,奇银技巧者和货殖商贩一样难登大雅之堂!他们作为名门子弟,当然羞与其为伍了。 司马懿等人同样这般认为,目光像看猴子一样时不时瞥向马均。小马均对此懵然不知,正襟危坐专心听课。刘协也注意到了他们的小动作,不住暗暗摇头。 “子曰:‘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张喜踱步一阵跪坐了下来,不过似乎拿错了一卷,将错就错地读了起来。 “天子,夫子此言何意?”张喜放下竹简,雪白的眉毛下,一双黑亮的双眼忽然看向坐在对面的刘协。刘协因为小小一分神,惊讶地抬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张喜。 我去,趴着也中枪?没得罪你吧,怎么一上来就向我提问?就是要问也得简单一点的啊,干嘛挑这个两千年都无真解的问题? 刘协嘴角一抽,心中不住腹诽。他按照后世的惯例站起身来,脑海中飞快地搜寻着以往的记忆。不过他似乎因为分心而会错了意,以为问的是思无邪怎么解释。 张喜见刘协站起来,也不敢托大坐着。他第一天来讲课,当然要树立自己的威信了。不过怕刘协这个小皇帝太了得,所以要找些题目探探他的底! 杨修等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刘协,静待这个击败了叛军的小天子,会有什么高见。只有司马懿表情古怪,因为他似乎感觉刘协是一时想不起的样子! 汉代对这句话就有大概的释义,经学大家包咸包子良则用三个字概括:“归于正”。即使说没有邪,就是正。以正当的方式去思考任何事物,而不是去走下水道的套路。 这个概述接近真义,被这个时代的儒者多有认同。不过其漏洞同样多多,没见后世被驳倒一片吗?从张喜那时刻准备说辞的神情,就知道若用这个来回答必然引来铺天盖地的驳斥。 周围五人见刘协久久不开口,都感到奇怪。天子连号称十万人马的叛军都能轻松击败,怎么会连这个显浅的问题都答不出? 刘协苦笑不已,心里的想法永远只有自己最清楚。不过周围这些人都是未来的栋梁,绝不能让他们觉得自己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粗鄙武夫。 “无邪者,涵盖包容也!”刘协一句话脱口而出,使得刚想站起来帮他的杨修立马了停止了动作。 “...嗯?涵盖包容?”刘协突兀的回答,使得在场之人纷纷侧目。就连准备好词措的张喜,也是一阵张口结舌。 “正是!”刘协一扫方才的窘态,站正姿态环视了众人一眼。你们肯定是想朕会用包咸的解释吧?可朕是按常理出牌的人吗? 杨修强忍着心中爆笑之意,咬着嘴唇看向角落处。其他人一阵愕然,天子竟然听错了题! “咳!”张喜清了清嗓子,将错就错地问道:“思无邪之意乃是归于正,何来涵盖包容一说?”他显然不怎么认同刘协的话,虽然对方是天子。 “敢问太傅,归于正一说又凭何而来?”刘协也一扫轻佻,严肃了起来。这是争论学术的时候,嬉皮笑脸是不尊重对方;相反严肃则代表重视。 张喜眉头一皱,刘协作为弟子没有向师傅先行礼再问话,已经逾越了礼仪。不过他也没有急着和刘协计较,而是沉思一会娓娓道来: “上古之际;子不孝父,父不怜嗣。臣可弑君,君可无信!故夫子立于世,乃教化万众以忠孝仁义为人之本,礼智信廉为立身之源!故思无邪者,即归于正道也...” 张喜毕竟年纪大了,一句话下去断续了几次,憋得脸颊通红。不过他的话却铿锵有力,仿佛无法使人驳斥和怀疑。 杨修和司马懿两人,心中对于张喜近乎完美的反驳赞不绝口!老行家就是老行家,引经据典起来毫不含糊。太傅之位,果然不是泛泛之辈能够坐的。 不过刘协虽然不否认,但也不怎么赞同。只见他等张喜说完后,便整理一下思路继续说: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夫子胸怀之广,无若星辰大海!其所曰之思无邪,未必不会是:所思所想,包盖万物。无邪无邪,无所谓邪!” 其实刘协是想指出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治国取材思想,是不正确的。但出于顾虑因数,还是不适宜直接提出。 毕竟这种理念已经深入人心,贸然去质疑只会使势单力薄的自己处处被动。 “无邪无邪,无所谓邪...”杨修等人,和张喜都在琢磨刘协的话。马均虽然不是读书的料,但见刘协驳得张喜无从下口,心中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妙!妙极!”杨修首先反应了过来,立即拍案叫绝!尤其是开头那一句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更是一绝!司马懿等人虽然还年少,不过还是领会得了其中的意思。 张喜冥思苦想了片刻,发觉居然没法将刘协的话给驳回去!他忽然放下了手中的竹简,对着刘协长身一揖:“陛下之言,令老夫醍醐灌顶,不胜汗颜!” 刘协一愕然,随即也以弟子之礼相回。对于古代学者的严谨高节风范,又有了新的认识。 一个上午的课程就在活跃而又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不过刘协始终觉得欠缺了些什么。 这时隐隐约约看到殿门外面,一个提着小食篮的小女孩在向他偷偷挥手,使得刘协幡然醒悟.. 第113章暗流涌动未停息 “啊...” “说不说,说不说?”一阵暴喝夹杂着皮鞭声,从长安天牢首层的一个角落不断传出。凄厉刺耳的惨叫声,也是一浪接一浪在牢狱中回荡。 墙壁上方开的一线缝隙,使得光线能够进入昏暗的狱室之中。通过这点微弱的光线,可以发现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 那就是飞狐的细作佰长,那个黑衣人。此时他被绑在一根柱子上,身上血肉模糊。连带脸上也是青一块肿一块,血丝从嘴角流出。 “走开走开!”一个面容狰狞的狱卒,用长铁夹子夹住一块烧红的铁片冲过来。黑衣人奄奄一息中见状,立即恐惧地瞪大眼睛! 狱卒却是挺住了脚步,双眼在黑衣人身上剐来刮去。“哼,识相的就尽早说来,免得这皮肉之苦!”周围的狱卒也是扬起了下巴,对这个死鸭子嘴硬的家伙厌恶到了极点! “爹,爷啊!你都不问,我从何答起啊?”黑衣人哭出了声,肿得如马铃薯一般的眼袋奔流出两行泪。自从被抓进来后,就被日夜拷打,他自感冤过窦氏。 “...”狱卒们面面相觑,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对哦,咱好像什么都没问啊?甚至连他为啥被抓进这里,都一无所知!只知道他是罪大恶极,否则怎会落入天牢? “那你说说,你究竟所犯何事?”狱卒放回了烙铁,捋起衣袖走向黑衣人。其他狱卒也是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他,好奇心大发。 黑衣人被气得当场吐出了一大口血,这些死扑街居然连自己为何被抓都不知道!自己这些天遭的毒打,原来都是这帮任凭喜恶的人私自所为! “嘿,你没死吧?”狱卒们还以为他突然吐血嗝屁了,吓得急忙凑近过来察看。黑衣人却是闭上眼睛,脑袋耷拉下来就像死去了一般。 不过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是有一丝温热。狱卒们暗松一口气,心中疑惑他究竟是何来头。 这时一队人穿过牢狱国道走过来,为首一人正是狱丞。他在门口看见手下围在黑衣人周围,顿时皱起了双眉。 “尔等想勾连细作?”一阵冷如寒霜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使狱卒们毛骨悚然。他们惊骇之余,急忙站到一边去行礼:“狱丞!” 他们让开了位置,使得狱丞可以直接看清黑衣人。见他浑身是血,顿时不满地扫视一眼狱卒们。狱卒们得知这个竟然是细作,暗暗后怕幸好没打死。 “将其带走,本丞要亲审他!”狱丞回头示意两个卒伍,然后转身向外走去。狱卒们看着黑衣人像死狗一样被拖走,眼神中充满怜悯。 但愿这个硬气的家伙,能顶得住狱阎罗的神威... 丞相府,九卿办公署。 这是丞相府中的一个大院,里面有许多栋为办公而设计的公房。位于政事堂后背,占地面积近四亩。各级官吏最多进出这里,使得原本杂草蓬生过道焕发了生机。 太仆赵岐此时正为俸禄之事伤脑筋,正假寐着用手指磕案桌沉思。不过可不是为是否向商贾下手而苦想,而是为用怎样的方式去下手而冥思。 直接派兵去抄家吧,又没有正当的理由。对方在长安经营多年,一个不好就会被其反咬一口。他心中烦闷,起身出去走走。 “喂,哥记!听闻你们天牢里面,那个细作头子竟然咬舌自尽了?”过道上一个满面札须的吏员,拉着另一个高瘦的小吏低声言语。 赵岐在他们后面丈余外,一边沾着路边鲜花,一边竖起耳朵偷听。 只听那个高瘦的小吏大摇其头:“确有此事,且死了三四个!据闻那个咬舌的乃是细作的堂主,不过未能问出丝毫,真是可惜...” 听到这里,赵岐瞳孔一缩!他正愁找不到好罪状,没想到逛一逛就找到了一个绝妙的计策。他刚想开口叫那个佩戴天牢腰牌的吏员跟他去,一个太尉府小官便跑了过来。 赵岐佯作无事,和他一起走到偏僻的角落处。 “太仆,天牢内一个细作百夫长已供认不讳,其中有商贾张方平等人...”这个小官并不是赵岐部下,他一边耳语,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 “好,回头一定重重有赏!”赵岐一脸喜色,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向太尉办事处而去。小官看着他的背影冷笑一声,把袖筒里士孙家的钱票子拿出来亲一口,然后贪婪地塞回衣襟... 陶朱里不远处的秦府,坐落于明水渠侧边。高大的宅墙和横跨明渠的桥梁,就像一座城池一般。和许多宅邸一样,秦府同样有内外书房。 与张方平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外书房相比,秦渭的书房就要低调简朴有内涵许多了。白天打开木窗户,阳光直透进来根本不需要点灯。 不过此时书房中人,正烦躁地用双手紧掐着头发!而烦恼的原因,正是来自平方在案桌上的一封书信。烛光下,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果有奸小欲揭发,望君速速!’ 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写信人急躁而又复杂的心情!落款处两个小字,正是张方平。这个横行关中十多年的老对手,还是第一次如此失态! 不过秦渭并没有在意这些,因为他能理解得对方的心情!此刻他们是同一条粪坑木上的方便人,一污俱污。如今新胜,官员俸禄的事就不能再往后拖了。 可是有近千人拖欠了几个月的俸禄,这可不是个小数目。这些钱理应是国库所出,但这番战争折腾下来,还能剩几个铜板? 不宰几个肥羊,又从哪里弄来钱粮给官员发工资?这时刚好有人将他们偷税漏税的事情揭发出去,可谓是撞到刀口上了。 那些个士族狠起来,可没有网开一面的说法。收缴财产了事是不可能的,甚至仅诛恶首都是机会渺茫。谁让商人是社会最底层,毫无地位可言。 努力打拼了几代方才积累起来的家业,和妻儿老少的生命都将要因一纸令状而化为乌有!试问谁会不痛心疾首、惶恐惊惧? 至于后面四字,则表明了张方平的态度。就是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甲鳄被捕,还知道鱼死网破呢!自己根基深厚,又何必做缩头王八任人烹煮? 但这明显是件愚不可及的事,叛军已是天边残云遇风即散了。这个时候才跳出来跟挟大胜之威的朝廷作对,不是作死吗? “唉!”秦渭长叹一声,比起耆老暮翁还要沧桑。他好想去睡上一觉,什么都不用去想。不过潜意识告诉他,今晚不想出个办法来明天就没机会了! 负责这事的赵岐,向来办事雷厉风行。他可不会给自己太多时间,或许下一刻府门便会被包围。 “吱...”房门被人轻轻推开,秦渭警惕地盯着门口!只见一个身材浑圆、相貌艳丽的少妇,进了内书房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秦渭暗松了一口气,收起了如临大敌的紧张。“夫人,为何不好好歇息?”他看着慢慢走近来已经怀孕五个月的妻子,语气柔和地微微一笑。 “夫郎不歇,妾岂敢眠?”秦夫人说完,心痛地看着秦渭布满血丝的双眼。随后抚着肚子慢慢上前,却瞟见案桌上的一张纸,不过又连忙把视线移回来。 内书房的书信,她向来不敢去偷看。虽然秦渭并没有说过不准她看,但她十多年来一直不逾越妇道。这也是秦渭虽然家财百万,依旧独钟一人的缘故。 秦渭抓住了她的手,温柔地把她抱了过来。女人三十正是诱惑力最大的时候,肉肉的坐在秦渭的大腿上。闻着妻子身上的香味,使他不由心神恬静。 为了她还有未出世的小家伙,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解决这件事... 第114章今欲寻陈迹都迷 “夫郎,可是有甚烦心之事?”秦夫人躺在秦渭的怀里,一边梳理他的胡须一边关心地问道。 “呐”秦渭没有搭话,而是直接将张方平的信拿过来给她看。秦夫人也是出身商家,自幼习书。不过她拿着书信来回看了几遍,愣是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秦渭轻抚着她的秀发,将今日之事从头到尾给她说了一遍。还不忘将自己心中的苦恼和无奈,一并告诉了这个家中的女主人。 秦夫人听到后神色一阵黯然,紧接着抽泣了起来。商人向来是士人予取予求的对象,养肥就宰的事件她也不是未听闻过。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却降临在自己家! 秦渭心中一阵后悔,自己真是乱方寸了。同时,也对赵岐和马日磾等人破口大骂!不去乘机清理完叛军或者权斗,却将算盘打到他们商贾身上,真是该死! 额,对了;权斗!自己完全可以利用马日磾和杨彪暗中角力,去化解这场危机啊!既然赵岐那些人磨刀霍霍,自己就干脆投靠司空府! 想到这里,他的脑筋飞快地转动着。 “砰!”秦渭忽然灵光一闪,猛地拍打案桌!有了,杨瓒!对,杨瓒这厮此前因为给小舅在西市买铺位和仓库的事,找自己谈了几遍。不过自己因为他给出价钱不合理的原因,始终含糊着没答应。 他小舅又偏偏只看中自己在那处的一见旺铺,所以到如今都没进展。加上杨瓒本人自诩君子,对于胁迫就范之事不屑为之。 他暗暗定计,回复书信给张方平;还有事先跟其他商贾通通气。然后扶夫人回房,望太常府而去... 丞相府,司空办公署。 当场司空、太子太保、扬威大将军杨彪,正听着下首的杨修的侃侃而谈。他由于这次有功于国,被加尊了响亮的头衔。其中关乎俸禄多寡的食邑,也增加了三千户。 而居功至伟的司徒王允,则又被加尊太子太师、护国大将军。加上此前的万户封邑,上党郡公的头衔,已经位极人臣了。 不过他的属官黄琬、杨瓒和周奂、韩融等人,在战后便清闲了下来。因为政事堂如今由杨、马二人说了算,各种事务也集中回那两府,只有一些不多不少的事情走经司徒办公署。 “咳,天子今早驾临广明殿进学,不知可曾适应?”杨彪打断了儿子的话,问起了关于刘协的事。杨修午休本应回府,但却绕道过来看望阔别了半天的老爹。 “父亲,儿正要与你说天子之事。就在太傅开坐不久...”杨修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将今天的趣事和经过夸大一番告知了杨彪。 不过刘协的话,他可不敢胡乱篡改。杨彪一边看奏卷,一边口中喃喃着刘协的话。“无邪无邪,无所谓邪...”对于这个新解释,作为文坛泰斗的他当然要严谨对待。 品味了片刻,他忽然间似乎读懂了刘协的小心思。不过他倒没有坐立不安,既然天子认为无所谓邪,就好办了。他已经决定,要给天子平常所学的六经增加至九经。 汉廷认可的儒家经典不过是《易》《诗》《书》《礼》《乐》《春秋》六经。而杨彪和郑玄等人早已认为太少了,不过此前宦官坐大,给悬而不决罢了。 杨彪决定把增加《周礼》《仪礼》《礼记》三经,外加《公羊》《左传》以及《谷粱》为必通三传。另外《论语》《大学》《孝经》《尔雅》为备考四纪。相信,天子会喜欢的... “啊~球!”未央宫养心殿,一声喷嚏打破了殿内的宁静。宦官宫女们循声而望,发现这竟然来自刘协!他们大吃一惊,急忙碎步小跑给刘协增加衣物。 “那件便可,朕不冷!”一个宫女竟然从殿后取了一件厚厚的大袍过来,刘协急忙摆摆手。什么鬼,大中午的穿上去非热出痱子不可。 谁知这个宫女笨手笨脚之下,竟然失手把案上的墨水给打翻了!黑糊糊的墨水沾到一角,就把粗糙的蔡候纸给溶透,上面的图案一塌糊涂! 刘协急忙要抢救,这可是大半天的心血啊!一个改良造纸术的示意图,竟然毁在这种粗劣的纸上!不过这种把纸拖开的劣拙手法,同样无济于事。 “...奴婢该死!”宫女吓得脸色发白,急忙跪在地上求饶。其他围过来的宦官宫女们,同样跪倒了一片。刘协无奈地摇摇头,就算杀光你们也于事无补啊。 “都平身吧,将台面整理干净!”刘协站了起来,向殿内处走去。宦官宫女们急忙起身,不敢拖沓立马就把台面收拾干净了。 “陛下,杨廷尉求见!”刘协刚刚走到门口,差点一个冲进来的金吾卫撞在了一起。后者急忙半跪下,抱拳将事情相告。刘协眉头一挑,自从击败了李傕叛军后,中层官员进宫面见的越来越多了。 这是一个好的苗头,因为自己不再是被人无视的小屁孩了。而丞相府那帮人,也不敢肆无忌惮。因为历来天子被炒鱿鱼的案例屈指可数,而重臣将领...呵呵。 “嗯,宣他进见!”刘协心情大畅,立即让他把杨瓒请过来。刚刚回来的穆顺,看着金吾卫远去的背影,小心翼翼地凑近提醒。 “陛下,要不要移步到别处接见?”虽然说皇帝接见臣子没什么不妥,但制衡之意太明显了可不好。毕竟刘协还没亲政,公然接见三公属官只会引来猜疑。 刘协明白了穆顺的一番好意,看向他点点头:“嗯,且摆驾天禄阁!”说完,转身走回殿内。 穆顺心中欣喜不已,这是刘协第一次听从了他的话。证明自己这些天辛勤的付出,开始有一点回报了。离前面的目标,又迈进了一大步... 天禄阁和石渠阁都是西汉皇家藏书的地方,从华夏诞生到秦汉时期所有的书籍、百家传纪,以及文献无所不有。 不过经过新莽和赤眉军等破坏,使这里经受了一场浩劫。无数的书籍被火焚毁。光武迁都后,便将一些幸免于难的卷宗迁到洛阳去,不过如今洛阳也变成了一片废墟。 战乱和文字狱等所造成的文化断层,是中华民族数千年来不可愈合的伤痛。刘协对此深有体会,因为他如今就置身天禄阁中。 不过这里只剩下一个殿阁的空架子,比不远化成白地的石渠阁要好一点点。从六百多平方的土坯地基上厚厚的焦炭可以想象,历经近两百都化不开的竹炭层究竟有多少卷藏书。 穆顺凝视天禄阁良久,然后环视一眼四周,嘴角一阵抽搐。这里偏僻是偏僻,但起码得有瓦遮头啊!他实在不明白,刘协为何偏偏选中这里。 “臣,廷尉杨瓒参见陛下!”杨瓒快步上前,隔着老远便对玉辂上的刘协行礼。那一丝不苟动作标准的礼仪,使人根本无从挑剔。 “爱卿免礼!”刘协心中暗赞,连忙下车迎上去想要将他扶起。杨瓒却是抢先一步站了起来,恭恭敬敬地垂手而立。 虽然能得天子亲自相扶,觉得是一个臣子的荣耀。不过他自感无大功于国,不敢接受刘协隆重的恩典。刘协倒也不以为意,心中对于杨瓒更加赞赏。 “卿且随朕来!”刘协没有急着直奔主题,而是向天禄阁的深处走去。杨瓒虽然不明其意,但还是跟了上去。其他宦官和侍卫等人则站在原地,远远看着二人。 刘协不时目光四顾,看着焦黑的大柱直充天际。因为没有了屋顶,所以看起来像顶着一盖蓝田。脚下的乱木碳灰早已结实,就是踩上去也不会出一个脚印。 倒是剩下小半截未烧完的竹简条,散落在地多如牛毛。上面写满了篆体小字,在太阳光下反射着不一样的光辉。 刘协拾起其中一块,上面竟然记载着黄帝外经的字样!来自后世的他知道这是失传的医学瑰宝,没想到或许就是在这里被开始失传的! 辉煌灿烂的春秋战国文化,在几场大火中永远埋没在黄土中。阿房宫、未央宫、洛阳南北宫。 入天熊炬天地暗,万载圣物毁其中。常人只哀宗庙亡,千层叠灰何人问? 第115章羊与马,共天下 “杨卿此间可有感想?”刘协将半截竹条塞到袖筒继续前行,口中若无其事地问道。杨瓒心中同样感概万千,见刘协发问也只得暂时收起心事。 “赤眉新莽,诚千古罪人也!不过先帝每将孤本珍本典籍书册独自藏阁,不轻授人;致使一朝失火后,便再难觅古香!” 杨瓒终究改不了他的书生意气,梗着脖子当面斥责刘协的祖宗们。他铿锵有力的顺着东风,吹到了远处穆顺的耳里。穆顺大惊失色,暗暗为杨瓒捏了一把汗。 这人疯了吗?就算试探天子的忍耐程度,也不是这样来啊。直言敢谏的大臣,都是皇帝所不喜的。因为皇帝无论做得多好,他们都会说到一无是处。 “嗯,卿家之言虽略有过之,不过朕也是深感认同。朕已决定将未央宫中所有藏书,命人抄录数份放于不同处。即使无意之火,也难再毁有备之书!” “陛下圣明!”杨瓒心头一阵振奋,这正是他此前想规劝的。本以为要拉大锯一番,才能说服小天子。当然,至少也得将儒家的典籍书册全部备份。 刘协嘴角一抽,心中暗暗苦笑。纸章的成本一天不降低,即使备份再多无用。没有水火之灾,难道不会被虫蛀吗?竹简的连绳容易朽断,光重新整理就是一大笔开支了。 “爱卿此来,可是为细作一事?”刘协忽然转身,目光漫不经心地打量着杨瓒。廷尉即使秦汉时代的最高法院院长,负责全国奇难案件判决。这次破获重大间谍活动案,理所当然由廷尉亲抓。 “正是!”秦渭前脚刚刚偷偷拜访了他,他后脚便进宫来了。倒不是他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而是关系到了自身的利益。 再说,家里那位对这事出奇的上心... “既如此,卿且回吧!”刘协踏着灰色的轨迹,看着数十步外的石渠清澈的水影。这是政事堂的职责范围,下级属官私自和最高层去报告,这算什么事? 等于后世的市委书记,跑去跟八常委汇报工作一个道理。 杨瓒脚步一阵停顿,诧异地看向刘协。他本以为天子少年心性,就算不插手也会听听;好在从中添油添醋表忠心。 不过天子竟然连听都不听,便让他回去了。这样看来,难道天子真的无心政事吗? “陛下,请允准臣上表乞骸骨,辞官还乡颐养天年!”杨瓒忽然躬身一揖到地,一脸坚决的神色。心跳同样跟着加速起来,紧张地等待刘协的回答。 远处的穆顺不知究竟,双眼连忙望了过去。看着杨瓒虽年近五十,但进贤冠束起的长发还乌黑浓密。怎么看都不像要急着告老还乡的年纪,马日磾可比他长近十岁呢! “卿何至于此?今天下满目苍夷、四海失落,正是用人之际...”刘协果然停住了脚步,惊讶地回头看向弯着身腰的杨瓒。 杨瓒暗暗松了一口气,他还怕刘协当场答应了呢。死皮赖脸的话,到时候就是丞相府不来人赶,自己都不好意思在长安混下去了。 “居其所而不得其便,耗禄米又无力事君!虽名曰九卿,然何异于蜕衣?”杨瓒声泪俱下,把自己的廷尉高位比作了空有其表的蝉壳蛇皮。 就在半个时辰前,赵岐向马日磾提出接手细作事宜。马日磾好像也有意玉成此事,特意让人去找他过来商议公务。 好在正直之人还没绝种,仆射士孙瑞之弟不畏太尉府之威,冒险告诉了自己真相。使他原本因为夫人的怂恿而还在动摇的心,终于坚定了下来。 “...杨卿身为廷尉,何惧于他人?”刘协心中疑惑,一句话脱口而出。 “奈何廷尉并非御史,无劾人之权!杨瓒苦笑一声,当即便把刘协的问话给答上了。 刘协嘴角一抽,这当然是这是讽刺自己前些天早朝和稀泥。每一个大臣都有弹劾之权,御史不过是专司此职罢了。 不过眼看杨瓒一脸冤屈的样子,心知要安抚一下这个九卿重臣的心了。 “何人胆敢冲撞,爱卿只管道来!朕着令赵岐,将那人俸禄推迟两月。”这个惩罚在别的时期或许没什么,但眼下就是很重的惩罚了。 “乃是太仆赵岐,此人欲越砧代庖...”杨瓒再也停不下来,滔滔不绝地向刘协诉苦。说赵岐因为无能力达成早朝的许诺,将祸水东引! 刚好,细作案稍稍牵涉到那些长安豪商巨贾身上。经过秘密商议,那两帮人便想从他杨瓒手里夺过细作案!然后乘机铲除他们这些司徒府忠良,以及用抄家得来的财物笼络文官武将! 到最后,甚至还像刘协描绘了一幅‘羊与马,共天下’的未来境况... 由始至终,都把重点对象的商贾掩藏起来。倒是把马日磾和杨彪等人说成想要谋朝篡国,处心积虑的野心家! 刘协心中不住概叹;文官毒舌,算了深有体会了。因为他们总认为,不夸大其词就引不起皇帝的重视。至于最终他这个大汉邦扛把子处理结果如何,就不是他们关心的问题了。 最好马日磾和杨彪双双倒台,才是他们乐见其成的。 啧啧,这得刻薄到什么程度了?刘协猜想那两派人一定是吃相太难看,惹来不少非议和抵触了。否则杨瓒身为九卿,至于背上污蔑上峰的罪名进宫指责么? “那这个商贾到底可有勾连细作?”杨瓒说完后,刘协回味了一阵,随即直扑重点。 杨瓒心中惊叹交加,他特意绕了那么多遍,没想到还是瞒不过!唉,天子就是天子。“据那细作负责者称,确实曾策反过张方平等商贾,且颇为心动!” 刘协的机敏使得杨瓒不得不将事情如实相告,否则一个不好就是帮人不成反自溺了。后四个字的确是那黑衣人的原话,不过当时是什么表情狱丞并没有告诉他。 刘协但是没感到什么出奇之处,商人的心思他最清楚不过了。只有出得起价,什么都可以摆到台面上卖。 “你且先溯商贾以往之罪发落,然后从轻从速处理!”快刀斩乱麻,天下功夫唯快不破。那些商贾可还有大用,当然要拿出曹操焚书信的气魄来。 随后刘协瞥见杨瓒在苦笑,又继续说道:“至于细作案,朕会让人协助爱卿,务必将此事办好!”说完,目光看向能力不错的穆顺。 杨瓒心中感激不已,他方才说那些绝非危言耸听。现在刘协旗帜鲜明地表态支持他,使他感觉自己的付出有了回报! “多谢陛下,臣且告辞!”杨瓒长身一揖,身若洪钟!比起方才见礼时的庄重,更多了几分拥戴之情! 刘协亲自将他送下了高台,还命人将缴获的一匹骏马赐给了他,准他骑马出宫。杨瓒感激涕零,连连拜谢而去。 “朕方才之授意如何?”刘协看着杨瓒远去的背影,忽然问道。 旁边的穆顺一怔,随即尴尬一笑,原来天子知道自己刚才在偷听。“陛下之决定妙极!”穆顺没有谄媚的笑,而是一脸正色。 刘协似乎察觉了他语气不同,略带好奇地偏头看着他:“哦?此话怎讲?” 穆顺随即将心中的想法和盘托出:“据闻丞相府昨日将功劳榜布告于东市口,大商贾秦渭曾前去观望!见榜中只字未提轨道以及工匠,暗地频频叹息!” 这话触动了刘协的内心,他对于这事一直耿耿于怀。就连一功曹贼曹都榜上有名,唯独马析等人寂寂无闻!也曾为此试探过杨彪等人,却被告知:“土木之匠,封赏即可,不足与闻!” “那秦渭是如何叹息的?”刘协看着穆顺,深邃的双目似乎能洞穿人心。他知道穆顺肯定得知个中内情,否则怎敢讲秦渭频频叹息? “额…”穆顺为了防止隔墙有耳给泄露了出去,本不打算告诉刘协。因为被丞相府那帮人知道,自己肯定没有好果子吃。不过天子的追问,使他无法去慌乱躲避。 唉,罢了!死就死吧,前怕狼后怕虎,谈什么宏图大志? “若无工匠之精,轨道之妙!恐怕内堂诸公,早已被困笼中!”这是他信安插进去的心腹亲耳听到的,且绝不可能回来骗自己! 刘协听着这话,都替那个秦渭倒抽一口冷气!不过他随即重重地点点头,他正需要这种既胆大而又眼光独到的人…… 第116章骊山阻击终成梦 “吁...”一个白马银枪小将止住胯下宝马,从渭南到这边一路狂奔,他的骨头都快要散架了。看着百步以外的一河清水,他决定歇息一番了。 昂然一回首,后面的兵卒拉成了一条长蛇阵。两万多大军中,只有数千骑兵。而其他步兵则是把沉重的盔甲放在马车上,轻装裸奔。 初夏的气温虽然不高,但中午的酷热还是使队伍的行进速度减缓了不少。官道从这边开始贴近骊山北麓而行了,可以预见下午的行军将会轻松许多。 前天听闻了守军挫败了叛军,连贼首之一的郭汜都被生擒了。他们一行欢欣鼓舞,从原本日行三十里增加到了五十里。 现在离长安还有八十余里,只要加把劲,明天就能看到城头了。 “到前方开辟场地,待大军休聒!”他正是马超,这次被皇甫嵩赏识,特地任命为先锋。 “喏!”他的手下依旧是逃出来的马家军,庞德也在其中。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练,上到马超下到兵卒,一个个都彪悍更胜往昔了! 而他老子马腾,则被安排到潼关担任守将去了。这也是皇甫嵩出于防范的考虑,也是对东边这个雄关要隘重视的体现。 让马腾去当守将,而他的儿子们则留在身边。马腾在关东诸侯眼里并不待见,自然少了串通的几率。若是长安不保,还可以救回天子东奔洛阳。 马超和庞德等年轻人倒也不能说什么,因为皇甫嵩将退路都交给老子马腾了。这份信任可不轻,使他们发自内心的地对皇甫嵩唯命是从。 马家军们不敢违拗,立即飞身下马,来到小河边把高高的杂草劈开。这条河横在官道上,只能通过木桥过河去。 秦岭近来多雨,使得这条小河的水流湍急而充沛。这条小河蜿蜒向北流淌,从大名鼎鼎的始皇陵上方流向二十里外的渭水。 不过这个时代甚至二十世纪以前,都没有一人发现这个中国国父就长眠在下面的地宫。更遑论马超本来就不是考古学家,根本不会留意远处那一片郁郁葱葱。 不过他不留意不代表没人不上心,比如张绣!年方十八的他受叔父所托,特地来此偷袭皇甫嵩。此刻他带领两千精锐骑兵,就躲在始皇陵的土丘上。 茂密的树林,使得外界没有办法直接看见他们。选择这里作为埋伏点,无疑是最佳选择。首先这里本身就高高隆起,加上前方一直到官道都是一马平川之地。 不过坏处同样显然易见,由于刚才下了一点小雨,使得蚊子忽然间齐出觅食。张绣本人便被盯了十多口,长出断黑须的小脸上满是蚊子留下的小包。 “啪!该死!”张绣一巴掌抽在自己的脸上,又把一个硕大的蚊子拍死在手上。鲜红的血液溅满了他的脸,手心也是一片稠红。 不过令他还算欣慰的是,这里虽然多蚊虫蚂蚁,但却没有蛇出没。要知道在夏天打埋伏,最棘手的就是那些到处乱窜的毒蛇。 遇着一条还好,倒霉的时候还会遇着一窝。一想到五步蛇和过山风那一咬必死的毒素,张绣就一阵毛骨悚然。 看着远处正劈砍着河边杂草的马家军,他飞快地对比着敌我双方的实力。不过这个结果令他颇为沮丧,他的手下本来就经历了失败,又错过了攻入城中的头啖汤。 他们不情愿地被派到这穷山恶水的地方,去袭击数倍于己的敌军。同袍在长安左拥右抱,珠玉缠身;至少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马家军怀着雪耻立功之心,虽然疲惫但士气不歇。相比之下,张绣甚至有了不需交战,就必败无疑猜测。不过叔父交代下来的事情不办好,自己还不被踹回西凉? “啪啪啪...”马家军们的砍草和饮马的声音,把南面骊山上栖息的鸟类惊吓到了。只见大大小小的鸟类,成群结队地飞往西边的灞阳山而去。 马超登上连忙抬头,一只翼展三尺余的苍鹰,却向北而飞。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马家军们看着一往无前的苍鹰,心中不禁升起一丝羡慕之情。 马超看着马家军们的反应,嘴角一抽。他快速上岸取下马袋中的弓箭,上弦瞄准。苍鹰视若无睹,从距离地面近五丈的空中,掠过马超的头顶向土丘飞去。 “嗖!”铁箭脱弦而出,斜向直扑苍鹰前方的预定航线。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在陡峭的骊山回荡,躲在土丘树林里那些叛军的视线,同样被吸引了过去! “叽...”苍鹰猝不及防,被锋利强劲的铁箭径直贯穿了翼骨。它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尖鸣,挣扎了几下坠落在土丘树林中! “哇!竟有如此犀利的箭术,马家军果然不可小觑!”张绣看着前面五步外奄奄一息的苍鹰,啧啧惊叹!后面西凉老兵们,冷哼和不屑瞥向他稚嫩得有点过分的脸。 那可是马儿超,当天就是他赶得李大帅割须弃袍的,怎能没几下?但是你这个不知从何处来的放牛娃,还名不见经传。 “少将军且宜速速行动,否则就从后面退回长安去!”一个老兵像看白痴一样瞥了他几眼,随即忍不住开口提醒。 张绣看着几个寻鸟来的马家军,正往这边赶来。他也感到确实事不宜迟,好冲出去杀马家军一个措手不及! “锵!”只见张绣果决地拔出腰间宝剑,一指前方:“杀!”一声令下,他自己飞身上马首先冲了出去。取下了马背上的长枪,将两个毫无防备的捡鸟者挑翻。 马家军们根本没料到有埋伏,手足无措地怔在当场。马超恰恰相反,他早已厌倦了长时间跋涉行军。眼见有人送上门来,立即一夹马腹迎了上去。 马家军们见马超已经冲出老远,也不再发愣,拿起武器飞身上马。两拨旗鼓相当的人马,在始皇陵上方即将交战! “我乃祖厉张绣!来将何人,报上名来!”张绣挥舞着带血的长枪,双眼像方才的苍鹰一般盯着对面白马小将。 “哼,爷爷之名你不配知道!无名小卒,且吃马超一枪!”马超心中兴奋,话语前后矛盾地对冲。数千骑兵奔腾在松软的河边沃土上,发出了沉闷的隆隆声。 下方的始皇帝若有所感,怀抱着赫拉女神酌酒看战... “叮!”两枪相击,四溅的火花闪烁在两人的眼球中。马超眉头一挑,这个籍籍无名之辈竟然和自己的体力不相上下! “嗨,来得好!”张绣很久没遇到过对手,一阵兴奋使他莫名激动!只见他挥起长枪又是一划,却被马超平格住然后用枪尖捅向他。 张绣旋即用长枪和他对颤,绕了一下侧身直刺马超的喉咙!谁知马超嘴角一冷笑,仗着力气通过缠着的长枪把张绣连人带马平推了两步! 张绣毫不畏惧,身体后躬借力将马超的银枪往下压!然后右手猛力一按枪尾,长枪将底下的银枪当作了支点,枪头划向马超的下巴! “好!果然有种!”马超躲避满了一分,头盔被划飞了出去。不过这使他更加过瘾,心中的好胜之心又重了几分! 庞德见状,急忙从远处赶来相助!不过却被恼羞成怒的马超喝骂了回去,张绣再度偷空差点将自负的马超挑落马下! 二人打得热火朝天,一时胜负难分。不过西凉军士气衰歇却开始早早表露出来了,在接战后竟然被进退有序的马家军杀得狼狈不堪! 加上张绣根本不指挥,只顾着忘我斗将!原本就不想作无谓牺牲的西凉军,竟然开始放下武器向素质不如他们的马家军投降了! 这是出于对李傕的怨愤,也出于对张绣这个小蠢材的不满。张济虽然再三声明不是回去攻城,而是商议军机。不过纸怎能包住火,王允身死的消息他们同样知道了... “吁...”一个接着一个的西凉骑兵,拉住了战马跪地乞降。两千骑兵,竟然死伤不到一百人便尽数归降马家军。庞德郁闷地带着人马,将刚才劈下的杂草绑俘虏。 不过他们显然低估了西凉军们的投降决心,他们都非常老实地蹲在地上任由马家军绑扎。有个别甚至还帮着马家军做草绳,使得此前见识过他们凶猛的庞德宛若梦中。 “叮!铛!”两军‘激战’旋起旋灭,甚至乎马家军在清理战场的时候,竟然十有八九是跳下马装死的!只有那么一些倒霉鬼,被马蹄踩踏而亡。 不过阵中的张绣和马超依旧没能分出胜负,你来我往地较量着。在两军众目睽睽之中,二人硬是斗了近六十余回合。 直到皇甫嵩大军至,张绣分神发现境况一阵慌乱。马超抓住了机会,冲近一手抓住他的衣襟掀翻落地!不过马超随即也跳下马,笑着亲手把张绣拉起…… “呵呵...”须发皆白的皇甫嵩,看着丰硕的战果对马超赞不绝口。还有一旁紧张地眼神闪躲的张绣,也笑着勉励了一番。 “报...”一彪快马从西边飞奔而来,吸引了数万大军的目光。只见他们冲到皇甫嵩不远处飞身下马,半跪在地: “老帅!东平乡大捷,斩首一万!叛贼李傕率寥寥残军狼狈南逃!” 第117章半山惊雷百兽窜 “……”寂静,全军死一般的寂静!守军竟然凭自己的力量,独自打败了李傕叛军!皇甫嵩暗暗摇头,心中苦笑不已。 “万岁!大汉万岁...”骊山北麓爆发了震天动地的万岁声,把天上的浮云裂成百十块。马超等人喜上眉梢,相视而笑。而张济被这种气氛包围,不知不觉竟然面带笑意… “车骑将军、冀州牧,槐里候皇甫嵩接旨…”一个身穿官服的从事,在人马中拿着一卷圣旨走了出来。 皇甫嵩见状,立即半躬着身腰:“臣,皇甫嵩听旨!”马超等人和后面的两万多人,当即跪成了一片。他们可没有元老重臣见旨不跪的待遇,甚至连叛军也非常积极地跪倒。 “初平三年五月初十,枢府政事堂:车骑将军皇甫嵩先诛杀余孽牛辅,收复潼关要冲。后又衔尾追击李傕叛军,使之方寸大乱而败;其功不可没...” 皇甫嵩虽然年过花甲,还是竖起耳朵想听听王允封赏他什么。他并不知道王允养病,也不知道这是杨彪和马日磾的默契。 “迁卫将军、太子少师,领安西大都护,增邑三千五百户...”从事眉色飞舞,高官位念起来就是通顺。 位极人臣!这是皇甫嵩第一反应,因为升迁的三个职位都是最顶点。第一个是武将在生能得到的最高一级别的军衔,第二个也是最顶一级别的虚衔。 而第三个,则更是封疆第一人。安西囊括整个西域,凡日月所照皆为汉土,实在不亚于中原九州。即使是遥领的大都护,也不是一州之牧可比的。 “臣,皇甫嵩叩谢枢府、天子!”皇甫嵩健步上前,接过布帛圣旨。 …… “哎呀,疼啊…”一支盔甲不全,士气低落到底谷的两三千人马,正有气无力地向南蠕动。烈日炎炎下,伤兵们因为伤口发炎而哭喊呻吟。 没有受伤的残军,也因为吵杂的哭喊和炎热而暴躁起来。他们不再把李傕和他的亲卫放在眼里,看见谁不顺眼就直接跑上去拳脚相加! “停手,快快停手!”胡封看着群殴起来的数十个兵卒,气不打一处来。这些散军们都反天了,竟敢将军纪视为无物。 这时一块鸭蛋大的石头,从远处飞了过来,正好砸中的胡封的脑门!“啊...”胡封只感到眼角处传来一阵痛楚,随即闭上眼睛头脑眩晕起来。 他周围的亲兵们,见状立即冲上去,把投石子那个卒服军汉拿下!斗殴的兵卒们稍稍回头瞥一眼,随即又继续抄起手中的木棍抡向对面的人。 “剁了!全部给本将剁了!”气急败坏之下,胡封拔出腰间大刀劈砍向斗殴的人群!而刚刚擒下投石军汉的亲兵,也跟着手起刀落干掉了军汉。 “啊...”挡在胡封前面的一个兵卒被劈飞了头颅,红黑之液从里面喷薄而出!旁边的其他兵卒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愤怒的胡封砍杀! “打死他!”胡封的粗暴嗜血,激发了刚才斗殴之人的同仇敌忾!他们纷纷举起木棍,冲上来抡向胡封! “杀!杀!”胡封猝不及防被殴了一棍,心中恼怒到了极点!他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挥起大刀就是一通乱砍!冲上来的兵卒吃大亏,被砍得七零八落... “大帅,后军发生械斗!胡封将军卷入其中,被乱棍打断左手!”一个亲卫冲后边跑过来,神色焦急而慌张地向李傕的背影报告。 “哦。”亲卫急冲冲地飞奔过来,却得到了淡如白开水般的回应。他内心一阵诧异,还以为汇报错了人。 上前仔细一看,见马上之人背脊躬驼,两鬓和后脑勺斑白一片。再走到前面一看,顿时惊呆了。还是那张脸,不过明显苍老憔悴了许多。 带着血丝的双眼目光涣散,下垂的眼皮显得疲惫不堪。跟往昔目光烔烔,顾盼之间神采奕奕的李大帅,简直判若两人! 就连旁边比他大十多岁的李儒,看起来都要比他年轻。 一旁的李儒见这个亲卫不住打量李傕,不由眉头一皱:“你还不速去救出胡封将军,更待何时?” “额...喏!”亲卫冷不丁被李儒冷冷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抱拳领命向后再度奔去。跑的时候还不忘回头一瞥,看到李傕如今这幅模样心头一阵沉重。 李儒眯着眼帘打量了李傕侧脸一阵,随即也回头看了一眼。这一路过来,叛军由一万多人马,剩下如今这一鸡碎。 由于下雨,徐荣实际上斩获并不多。不过西凉军集体对李傕丧失了信心,所以趁机逃跑或者躲到龙首原背后的树林去。每走出十里路,队伍便短一截。 本来还幻想着能东山再起的他,心中一阵黯然。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关键的时刻,杨奉会叛变。可笑自己还处心积虑的策反搅乱城内,结局却是丢盔弃甲不说,还被反将一军! 可恨啊!他李儒向董卓出谋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条,就没试过惨败如斯!现在倒好,把飞狐也赔了进去。 李儒心中长吁短叹,仰头看着蔚蓝的苍穹。贼老天,我不甘心啊!若是再给我一次,或者半次机会,我一定能翻盘! 倒不是为了李傕这个废物,而是为了活着那一口气! “轰隆!”左侧的不到一里外的灞阳山腰处,突然闪来一阵光芒!随即李儒听到震耳欲聋的雷声,还有大地在剧烈晃动! 胯下的战马受到惊吓,和其他战马四处嘶鸣狂奔,全军顿时乱成了一团。后军还在打斗的步卒,霎时间被吓得肝胆俱裂! 他们惊慌地相互对视,数息后他们终于反应过来,扔掉手中的木棍撒丫子奔逃:“啊...雷楼某来啦...” 雷楼某是上古羌人对于高原上的鬼神称呼,据闻上天落地无所不能!但脾气古怪,稍有不敬便是五雷轰顶,尸横遍野... 其他骑兵也是一个激灵,听到雷楼某都慌了神,急忙跳下乱窜的战马拔腿便跑!三千多人慌不择路,往西边的灞水岸滩跑去。 只有李傕不是西凉人,他听都没听过什么雷楼某!他拉住了战马,双目因惊吓回过神来,愤怒地看着一个个惊慌失措的手下飞奔逃窜! 他的亲兵们见越来越多人争相逃跑,本来就吓得不轻的他们,在从众心理下更加惊恐万状!他们连忙回头,还不忘架起李傕一同逃走! 说是迟,那是快!灞阳山腰处刚刚升起一朵蘑菇云,山脚下的叛军便走白了地!马车和旗旌等物扔了一路,甚至原本歪歪扭扭的大纛也被碰翻倒下。 李傕用力摇晃着右手和双脚,头仰着天大喝:“放开我,雷楼某有甚可怕...” 李儒见状,大摇其头。鬼神的东西,你信它就有,不信它依然就是子虚乌有!他李傕对于雷楼某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闻所未闻,自然就不会畏惧。不过,有用吗? 李儒也跟着众人一起奔跑,还时不时回头看着树木倒下一片的山腰心有余悸!他刚刚骂完贼老天,雷楼某就突显神威了! 幸好跑得快,不然保准被五雷轰顶。 不对!忽然想起一事,此处根本不会有甚雷楼某,若是有尔等早死光了!这是关中,并非陇右。雷楼某就是有通天的本领,也无法飞越太白山... “轰隆!”山腰再度传来闷雷声,打断了李儒的思绪!西凉兵仿佛要崩溃了,将李傕本来有理的话尽抛脑后,继续逃亡... “你帮扑街!为师提炼多日的丹药,居然被毁了!”一个须发皆白,身穿鹤袍的老头,正挥舞着拂尘大声斥骂!多年研究的心血被糟蹋,使他气得几乎吐血! 他现在半山腰的高处,脸色一青一红!头顶两股黑烟冲天而起,形成了奇特的重叠蘑菇云!前方五十步外出现一个大坑,把原本的屋子夷为平地! 只有一伙人没有来得及逃走,就被吓懵在当场!他们正是提炼弹药的小方士,他们还没有出来对刚才的爆炸事件负责。 事情的诱因,是因为他们这伙人生火做饭。零星火炭被拂拂的山风吹起,飞进了摆放硫磺硝炭的屋子里! 他们为了防止吸潮,此前已将这些高危混合粉装在了坛子里。一个年轻的方士粗心大意,出了房忘记关上门。 结果火星飘进来后,毫不客气地点燃地面上的粉末,进而对这十多个坛子发起进攻!这些火兵火将顺着坛子外面的碳粉指引下,点燃了这些“丹药大将军”! 强大的气流冲击波,将附近所有树木柱梁化为齑粉!方士们瞬间被掀翻在地,随即被巨大的爆炸声轰得魂不附体... 第118章机缘巧合在冥冥 老方士靠在巨石背后画图,并没有被伤到。不过也被吓得几乎心跳停止,随即反应过来把恐惧掩盖在愤怒之下。 他从巨石上跳下,越过一棵棵被石子打得面目全非的树干。走到深达半丈还冒着热气硝烟的大坑,慢慢蹲下抚摸着瓦片,内心是崩溃的。 这明明是一种药方,只是自己因为原料贵而添加了木炭充数而已,怎会产生如此威力?从袖筒里拖出一卷竹简,眉头紧紧皱起,难道是这遁甲天书有误? “啊...救命啊!”爆炸过去片刻后,被掀翻在地的方士们,终于意识到后背被划破的伤痛。他们一边扭动着身体,将身上厚厚的灰尘抖掉,一边惨叫。 老方士恨恨地瞥了一眼,没有理会他们,而是翻开天书将药方逐一排查。最后,得出了四种致使爆炸的配方。硝石、硫磺,以及猪油木炭! 只有这四样混合起来,才能燃烧爆发。而其他几样,石灰、雄黄、豆粉等,都可能是诱发原因。他也不明白,增长增粗潵怎会用此着古怪配方。 不过天书如此记载,他也不怕大量捣鼓。反正天底下需要这种药的人多了去了,特别是门阀大户!若是刘协在此,一定会欣喜若狂!因为其中三个配方,便是家喻户晓的黑火药三成份... “啪!”一个块半截焦糊的木牌从高空落下,正好砸在逃命中的李儒头上。李儒只感觉天灵盖被敲了一下,随后这张木牌带着余力飞向前面。 “嘶...”李儒捂着头顶倒抽一口冷气,心中破口大骂!本想继续跑向河滩,但在迈过木牌的时候,见上面竟然有字迹。他连忙停下脚步,躬身将木牌捡了起来。 “敇令、北斗星君?”李儒眼神一怔,古怪地看着眼前还有些烫手的木牌子。这是声扬怪力乱神的道家之物,天上怎会掉下这种东西? 不对,他忽然抬头。万里无云的蔚蓝天空,令人不敢直视的太阳高挂在偏西的位置上。没有乌云闪电,何来的惊雷轰山? 还有山顶那冉冉上升飘散的烟云,绝不是雷劈能造成的!既然如此,就只有一个答案了!想到这里,李儒抓住木牌的双手慢慢用力,瞳孔一缩! “止步!”他猛然回头,对着后面的百来个跑得慢的李傕亲兵大喝一声。而其他人已经裹挟着李傕远去,最前锋的已经到达河边。 “...额!”正奋力追赶的李傕亲兵,见李儒喝感心中一阵纠结。虽然兵败,但他们依旧忠心李傕。也是因此,他们对于军师李儒不敢有丝毫不敬。 但雷楼某神威大发,使掉队的他们如芒在背!不过纠结了一阵后,他们还是利用档位制动,停止了步伐。 “尔等且随我来!”李儒抛下了一句,径直往方才的官道走回去。亲兵们紧张地慢慢回头,见后面一片宁静致远,仿佛刚才的炸雷不曾发生。 他们见书生李儒已经走出了数十步,便勉强壮着胆跟了上去... “砰!”老方士突然感觉背后被人出差了一脚。随后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滚落大坑中。猝不及防之下,口鼻眼首先撞在滚烫的小石块上,顿时鼻血横流。 他心中怒不可歇,抓起一把泥沙回头瞪着袭击他的一个青年方士。随即咬牙切齿地想破口大骂,却被对方抢先一步斥骂: “老妖道,你竟敢大造假丹药害人,简直有辱道门!”他一边捂着冒血的额头,一边指着老方士的鼻子大声责难。 “你...”老方士怒得直喘粗气,这贼厮毁了自己的好不容易弄出来的丹药不说,还敢骂自己是妖道!不知当初是何人求着拜到自己门下,真是人心不古! “诸位道友,我等一同将此獠送去见官!”年轻方士再度先声夺人,捋起袖子跳落坑中。其他走过来的几个方士也是磨刀霍霍,目光不善地睨着老方士。 “且慢!”老方士听到见官两个字,神色闪过一丝慌张。随即退后一步,用手止住伸手想掐的年轻方士。 年轻方士暂且停下动作,看看他有何话可说。 “我何曾说过此乃丹药?”老方士像看白痴一般扫视着众人,冷笑地反问。 “...”涉世不深的年轻方士们,竟然齐齐懵逼了起来。方士捣鼓那么多不是炼丹药去骗人,还能是研造军械武器不成? 老方士趁他们的愣神之际,脑子飞快地转动。只见他不经意间探了探衣襟,顿时眼前一亮。随即伸手进去,将一块青铜腰牌取了出来。 “贫道俗职乃是将作少监,奉先帝之托苦心研造军械!收集各药石土木数十载,终得威力不亚强弩之物!方才便可见,此方堪用!” 老方士拂正衣襟侃侃而谈,嘴角时不时抽搐。其实他也不知道将作少监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这个腰牌不过是七年前花钱买来的。 “额...”年轻方士们面面相觑,随后半信半疑地打量着鹤袍补丁数十的老方士。就像整天和你厮混的穷小子,突然声称自己是千万富翁一般,令人无法信服。 “嘿,就一破烂青铜腰牌,骗得何人?”一个方士沉默了一阵,随即讥讽地把头偏到一边去。其他方士闻言,也用力点头表示赞同。 老方士也顿感说服力不足,左手不断在身上偷偷乱探。不过他还是失望了,衣襟袖筒除了腰牌和遁甲天书外,竟然什么都没有。 面前的年轻方士仿佛感觉到了他的尴尬处境,冷笑着上前将他抓手摁头。老方士的信口开河,他都有点习惯了。若不是刚才表情严肃,他早就制服了起来。 不,绝不能见官!老方士冷汗直冒,右手慢慢套入袖筒就要把遁甲天书献出来。这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啊,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如此! “哈哈哈,骆少监别来无恙乎?”一声清越的笑声从不远处响起,引得一众方士齐齐侧目。只见一儒袍中年文士,拨开面前的杂草笑吟吟地爬坡。 这个姓骆的老方士瞳孔一缩,目光锁定在文士带着山羊须的脸上。他只感一阵面熟,但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只得皱眉找回忆。 这时,文士后面跟上来近百个全副盔甲的士卒。几个年轻的方士不由惊恐起来,心中想跑腿脚却发软得颤抖。刚才如此大动静,一定惊动了官军! 骆姓老方士看了看这些西凉军着装的士卒,在看看飘逸的文士。顿时眼前一亮,知道了文士是什么来历。 “是你?你为何来此?”他心生戒备,不禁握紧了腰带处别着的匕首。这人居然是董卓的谋主兼女婿李儒,遇到他准没好事。 “呵呵,诸位道友切莫惊慌!我乃是郃阳李文正(一说文优,一说文正;只能择其好听者了)特来拜访故人骆少监!”说完,笑眯眯地对老方士远远一作揖。 他一口一个少监,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话!老方士内心不由紧张了起来,单单是刚才那伪称先帝所托就是死罪一条了! 想到这茬,他悔恨之余,又不得不装作轻松的样子作揖回礼。 “我还好奇是何人有如此神威,便特地上山查看。想不到,果非骆少监莫如是!”李儒说完这话时,已经来到了老方士面前了。 只见他微笑地打量着老方士,目光就像多年不见老友一般亲切。不过老方士怎么看,都向张开血盘大口的猛兽在咆哮。 “你欲何为?要杀要剐适随尊便。”老方士实在受不了他的虚伪,语气冷冷地回应。 李儒也收起了笑容,瞟了一眼旁边的几个年轻方士。这些方士们在士卒警告的目光中,识趣地躲到远处去。 他们并不知道老方士到底是什么来头,只知道好几个道友已经跟着他发过达。今日见连带兵之人都认识他,不禁觉得传言非虚! “缅匿天师且安心,只要你听从,我绝不伤你分毫?”李儒一边伸手拍打老方士的肩膀上的灰尘,一边翻对方的老底来威胁。 这个老方士竟然就是三辅黄巾首领,缅匿(隐身)天师骆曜。在张角身死,中原黄巾分裂失败后,他果断地躲匿在终南山中不问世事。 不过终老山林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骆曜躲了几年便回归世俗了。他还借着方士的身份,易容后炼丹到处招摇撞骗。 老方士对于李儒知道他身份的事一点也不奇怪,因为他们见过不止一面。不过他对于李儒这种态度很是不喜,所以没有丝毫迎合之意。 “你是奉董太师之命来寻我?”骆曜半年来一直埋头炼丹,并不知道董卓已经身死。还有他自认为是游云野鹤,没有董卓之命李儒绝不会跑到这边来。 李儒眉头一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忽然想起了一件事,直骂自己方才不智! 果然,骆曜立即越过他向山下走去:“既然董太师相邀,曜岂敢怠慢?”他沉寂江湖多年,早想再出去大显身手一番了! 李儒心头盎然一松,但随即又为刚才的威胁而感到尴尬。 “带上那几位道友!”李儒紧随着骆曜的脚步下山,还不忘让兵卒捎上这些人才。回头看一眼碗形的大坑,一股天不负我之感油然而生... 第119章改弦易辙惩贪恶 “砰!”公厅最内间突然传来一阵拍台声,外面办公的掾属官员考工丞、车府丞、未央厩丞等人纷纷侧目。随后窃窃私语,在猜测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咳咳!”太仆丞轻咳一声,官员们随即鸦雀无声继续办事。敞开的内间门随即被关上,使里面的声音不再那么明显。不过官员们还是尽可能地竖起耳朵,留意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你说甚?”光线比较昏暗的内间,赵岐咬牙切齿的表情却是清晰可见。只见他双手参着厚木案,双眼如鹰隼一般紧盯着下方战战兢兢的一个从事。 “额...乃是,乃是...”从事乃是了半天,愣是紧张得思绪混乱说不出。赵岐气不打一处来,抄起案上的一卷竹简扔了过去! “啊!”从事低着头看向地面,不料被竹简砸中额头当场仰倒四脚朝天。心中的委屈无法言语形容,不过看着赵岐那要择人而噬的眼神,还是快速说了出来。 “乃是廷尉杨瓒以偷税漏税为由,已勒令张家等商家,每户速速解押三万罚金到国库!”从事虽然有点口舌不清,但总算是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 “‘砰!’岂有此理!”赵岐也听清楚了从事的话,不过更加怒火盈腔!太尉府和司空府已经批准了自己的请求,只是诏令还在走程序罢了! 这杨瓒倒好,居然先一步将涉案商贾从轻发落了!自己若是接手过来再翻此案,恐怕会落人口实!而追查出来的证据,也会被其他人持怀疑的态度去误读! 毕竟商贾也不是那么好惹的,这里可不是东都洛阳,而是朝廷根基浅薄的关中。况且三辅的黄巾也并非被剿灭的,只是自己消散的罢了!一个不好,随时可能卷土重来。 难道让他赵岐去认怂,再接手细作案这个烂摊子?不,绝不可能! “哼,备车马!我要入宫弹劾杨瓒,此人与商贾之辈同流合污!”赵岐说着,一边取下挂着的黑色官袍一边说道。 “不可!”帘幕侧边闪出一个人影,拦在赵岐的面前。从事识趣地退了出去,还不忘顺手把门关上。 “为何不可?杨瓒能入宫面见天子,我赵岐就不许进殿弹劾?”看着眼前之人,赵岐暂压下心中的怒火。此人乃是他的心腹幕僚,对他一向忠心耿耿。 这个幕僚只有六尺余高,身材瘦弱。不过双目锐利如刀,使人不敢轻视。 “主公,正因杨廷尉曾觐见过天子,所以才去不得!”幕僚面无表情,说出的话非常果断。 “哦?此话怎讲?”赵岐眉头一挑,好奇幕僚今天说话怎么这般荒诞不经?不过他对于这个幕僚的才识还是比较赞赏的,所以耐着性子试探说道。 “且问主公,你进宫去弹劾杨廷尉,马太尉会作何感想?”幕僚侃侃而谈,随即点出了问题。 “额...太尉那处,我自有方法可释其疑!”赵岐一怔,随即信心满满地说道。马日磾那个好大喜功的老家伙,看起来像深山熊虎。但只要捋对了位置,就是一只温顺的老猫罢了。 “嗯。那杨廷尉出宫后便立即审理以及下罚令,可见其中必有天子授意。至于天子为何如此授意,鄙人不敢妄自猜测。不过毋庸置疑,其中必有他意...” 赵岐心中早已火燎火急,没有闲心思听下逐一去分析了。他摆了摆手,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只需告知我,该如何做便可!” 幕僚难得面露尴尬,对于赵岐的话不敢不从,立即双眼眯起一线地说道:“主公,陈仓县令来京了!” “陈仓县令?”赵岐一阵不解,这说着杨瓒那贼厮呢,怎么就扯到一个小小的县令身上去了?不过他想了想随即反应了过来,顿时眼前一亮! 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县令他还是有些印象的。当年初迁都长安时,这个县令便写下十八首用词粗陋、肉麻入骨的诗赋赞颂董卓。董卓心情大好之下,便大手一挥便赏了一个实职县令给他! 所谓暴发户者其心必贪。此人到任后不思报国,反而不闻政事四处搜刮,搞得陈仓县民不聊生。赵岐当时听闻后,怒得几乎要亲自到陈仓斩杀此獠!不过慑于董卓银威,最终不了了之。 “哼,叛军虽败,清算方才开始!”赵岐瞳孔一缩,从牙缝中蹦出了一句。后面的幕僚见状,神秘一笑。 ...... “叮叮...”一辆一丈见方的马车,从西城雍门进入城中。这辆马车虽然体积中上,但木质车厢没有镶嵌任何金银饰品。整驾马车黑糊糊的,上面厚厚一层尘埃,显得非常低调。 不过车厢里面,却是迥然不同。木车壁上镀了一层金,地板也是自然带花的纯正的夜郎石板,一张胡窗上方吊满了昆山之玉。而被套子也是清一色蜀锦、蚕丝被褥。 “啊~啾!”一个肥头大耳、肚子如水缸一样的圆球男子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差点滚到下面的石板上去。旁边两个胡汉混血女子急忙用力拉住他的胳膊,才使他没有摔倒。 “哎呀,君候!此乃横街,就是要扑也得扑正街啊!”一个淡妆素颜,不过容貌可人的混血女,打趣地说笑。 “哈哈哈!狐娘所言甚事!”这个身着官服的男子对于混血女的无礼不以为意,还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这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就是骂他祖宗他也不会介意。 “唔...君候且轻,捏痛狐娘了!”这个叫狐娘的混血女娇嗔了起来,还不忘用酥软刮蹭着官服男子的手臂。那令人陶醉的鼻音还有那红扑扑的脸蛋,使得男子心中悸动转目难离。 狐娘低下头,看向被褥的眼神闪过一丝厌恶。不过另一旁的混血女却是欣喜异常,不住推搡怂恿官服男子。 官服男子终于按耐不住心中的兽望,粗如冬瓜一般的手,利索地飞掉了裹在身上的官服。露出那层层叠叠的豆饼肥肉,圆滚滚的身子就像肉虫一般恶心。 不过随即走出的毛毛虫同样令人汗颜,狐娘面带不屑偏头到一边去。官服男子看着充血变红的耳朵,还以为她害羞,心中更加冲动得难以自制... “吱!”车子突然间停了下来,车内的饰品和人都受力前倾。官服男子手抓着肚兜,一个不稳滚落在地。整个人扑了下去,毛毛虫刚好直捅石板! “啊...”杀猪般的声音响彻车内外,路人纷纷侧目。两个混血胡女对视一眼,嫣然一笑。 “里面可是陈仓县令何平?”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甲士行进的声音,一声喝问紧随而至。官服男子赤红如猪肝一般的脸,顿时被吓得白无血色! “啊?正是!额...不是!”何平心中慌乱,急忙用尽立即爬起来穿上。糟了糟了,怎么会有人围自己的车驾?自己已经按那位靠山的要求,做到最低点了啊。 狐娘趁机一瞥,毛毛虫明显弯折了。不过她没有取笑的心情,而是快速地掀了掀窗帘。只见外面果然被全副武装的官兵围得里外三重,她随即心情兴奋又得带着惊慌。 “嗯?”刚才喊话的一个百夫长,听闻异常便上前用铁枪掀开车帘。一张圆圆的脸露了出来,还带着谄媚的笑意。佰长取出布帛一对照,随即暴喝一声:“带走!” “哎,且慢!你够胆抓我,保准你丢官弃职!”何平在陈仓横行惯了,一时还没有适应过来。 “啪!”百夫长二话不说,上前用剑猛力把他砸晕了过去。上百个士卒,连人带车将他们押走。 在路边小巷拐角处的一个头带斗笠男子,全程目睹了何平被带走的情形。随即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转身小跑而去... 第120章改弦易辙惩贪恶(二) “呵呵...”内间中,赵岐批阅着公文,还时不时傻笑一声。外面的官员听闻后纷纷侧目,再度一同看向里间门口处。前后不过一个时辰不到,赵岐的心理落差怎么如此大? 敞开的窗户,斜阳撒进来使得蜡烛成为摆设。取而代之的是一柱枟檀,淡淡的白烟散发着香郁。来自荆南的上品茶叶,在开水浸泡后茶香四溢。 在地板反射的光线下,赵岐纹路清晰的脸上洋溢着笑意。他此刻心情大好,就连审阅平时枯燥乏味的奏卷也特别有滋有味。 那个何平体积虽大,不过若是胆小如鼠之辈。不用加刑,只需虚言恫吓一番,便尽数交待了自己的罪行。 贪污受贿、尸位素餐等作风问题。还有夺人妻女,霸人田产等恶行。其中,竟然还有为专拐婴挖脑之人,大开方便之门的兽行! 何平得知自己难逃一死后,又顺手告发了数十名京官。同流合污有之,欺压百姓者有之。赵岐马不停蹄,当即命人去暗查这些人的家底。 得到的情况远远出乎了他的意料,使他兴奋不已!头痛了几天的俸禄犒军之事已经不能再拖了,否则吊着办事不力的罪牌子远窜岭南,可不是那么好玩的事。 “主公何故发笑?”幕僚再度从屏风侧边走了出来,对着赵岐拱手作揖。他显然也知道了此事,不过还是有些疑问。 “朝廷将去数十蛀虫,我身上使命将要完成。心有所感之下,故而有笑!”赵岐还是在打着抄家的主意,这年头不去抄贪官家,哪来的钱? 他在荆州江陵的老家,仅靠自己那点赐田来收租渡日。而朝廷又无钱支俸禄,封邑又逢歉收。他自己也开始拮据了,否则也不会有如此气魄。这几十人小官没有一个俸禄过千石的,他相信政事堂不会有意见。 况且只要自己亮出为百官请命的牌匾,绝不会有人出来为贪官辩护自损名望。 “主公畅快,我也舒心。不过审判官吏之事,同样要经过廷尉府!”幕僚还是一如既往地一针见血,直指要害。 “额...赵岐闻言一愣,随即又苦恼地后悔了起来。早知道就不太早泄露目的了,现在得罪了那个恶心之人,还真不好办!赵岐暗暗咬牙,待他日有机会必定要弄倒杨瓒。 “你可有策教我?”赵岐停下了手中的伙计,偏头看向沉思中的幕僚。既然他听到这茬,必定有想法! “倒是有一计策,不过在于主公能否忍痛割爱!”幕僚双眼光芒闪烁,说完便瞟向赵岐。 赵岐闻言眉头一皱,他平素不喜收礼,现在穷得叮当作响呢。能够称得上心爱之物的,也就那么几样了。至于让幕僚知道了,恐怕就只有妻子马氏多年前所得的晶石镜了。 这是当年在长江边偶得的一块透明白石,通体晶莹剔透。后来夫妇二人找个数十位工匠,前后五年时间才打磨成镜子。比起铜镜的模糊有影,这块巴掌大的水晶镜可是真能当上明鉴分毫的美誉。 幕僚见赵岐皱眉沉思,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明白。不过他还是徐徐地把想法说出: “据闻杨廷尉平日对其妻崔氏千依百顺,其所言者莫敢不从。只有说动得崔氏,杨廷尉就算千般不愿也得从命!不过,崔氏为人挑剔,等闲之物难以打动...” “就无有其他法子吗?”赵岐不住摇头,忽然打断了幕僚的话。开什么玩笑,妻子马氏平时看起来和和气气,一副大家闺秀的风范。但相处了几十年的赵岐最为清楚,那后果是十分严重的。 “额,也并非无!只要主公肯纡尊降贵到杨府去,当众向廷尉赔礼认错...” “不可能,万万不可能!”赵岐一边摆手,一边把头偏到一边去。开什么十三州玩笑,他赵岐怎么可能去跟小自己五岁的杨瓒认错?何况他也认为,自己并没有错。 幕僚一阵语塞,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尴尬地愣在一旁,看着檀香发呆。 “唉,你且退下吧!”赵岐心烦意乱,向幕僚挥挥手。幕僚随即从后面退了出去,留下独自纠结沉思的赵岐... “快快快!正是此处!”长安城南,一队金吾卫正穿过未受破坏的屋巷中。为首之人正是刘协的大舅哥伏德,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他这次受太尉府之命,亲自带兵去抓拿被告发的贪官。 这种充满正义感的事情,自然是伏德的最爱了。抓人嘛,自然少不了好处。要知道金吾卫中一个个都是十足的兵油子,人赃并获是要经过他们手里的。 一般带兵的百夫长等军官们,都会暗地里藏起一点作为茶酒钱。只要大的数目在,上官大多时候也是开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事。 不过伏德可不同这些一般人,他是有大志在心的,犯不着因为这些小钱而被人抓把柄。单单是抓贪官污吏为民除害,就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 “砰!”一个涂满朱漆、镶金边镀玉叩的大门被踹开。金吾卫们蜂蛹而入,快速传屋过房地搜查。一个体态臃肿肥胖,身穿黑官服进贤冠的男子气急败坏地跑了出来。 “大胆兵痞,竟敢乱闯宅邸!本官明日必定上书政事堂,将汝军法从事...” “拿下!”伏德看都没有看这个比他矮一头的官员,直接下令抓起来。这个官员虽然肥胖,但也孔武有力。两个看轻他的金吾卫,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他横拳揍翻! “哼!”伏德手持五色杀威棒,毫不客气地抡过去!胖官员出奇的身手敏捷,轻巧巧地躲开了木棒。伏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划至当空猛然间改抡为砸! “啊!”木棒重重地打在胖官员的肩膀处,另一端都弯成了一瞬间的弧形。肥胖官员一个不稳歪倒在地,棍棒随即指在他的鼻尖上。 胖官员看着带余劲晃动的棍尖,非但没有害怕反而贼心不死地想继续反抗。伏德随手丢下了太尉府的手令,顿时让他面无血色。上面赫然写着‘李尚书令涉贪墨,速速抓捕...’ 这个李姓尚书令立刻一扫方才的趾高气扬,横肉脸颊堆满了笑容。他看一眼周围无人,立即掏出了一块鹅卵石大小的金镶玉莲花。 “少将军一表人才,自然前途无量!少将军所是放我一条生路,此稀世珍宝便归于你!”这是他前后花了数万两黄金,好不容易从一个胡商手中购得的。 就算不识货之人,单看其用南蛮滇翡翠雕得轮廓分明,便可知道是价值连城之物!李尚书时常携带在身,视如生命。不过若是能换得逃离关中的机会,他还是愿意奉上的。 “额...”伏德说不心动是假的,他一眼就看得出这绝对是真货!拥有了这一粒石头,就算打折腿都不用忧心生活了。不过理智还在告诉他,这块石头是用无数民骨民血换来的! “啊!”李尚书期待的眼神并没有等来想要的自由,反而换来了最耀眼的伤口!伏德一棍下去,对方当即晕死倒地。随后他亲自拿绳子,给捆绑了起来。 至于这块万金不换的石头,伏德扫视一眼左右无人,偷偷揣进了衣襟里。反正没人看见,不要白不要。这厮贪污了那么多,绝不敢再把这块石头自供出来... 不过一个时辰,三十六个大小官吏被拿进了廷尉府大牢。其中等级最高、贪墨最多的就是李尚书。听闻情况的平民百姓们,纷纷拍手称快!而其他身有屎的官僚,也识趣地放干净手脚。 按照旧例,贪官污吏人赃并获、一经查实后,都会尽抄其家没入国府。不过万众瞩目的廷尉府,却是迟迟未开庭公审... 第121章改弦易辙惩贪恶(三) “哎呀,爱妃啊!朕要大行(驾崩)啦...”刘协看着案上摆得足足一尺高的竹简,心中苦闷到了极点。倒不是他荒懒怠政,而是这里摆的不是奏卷,乃是十三经! 儒家经典,在后世无聊的时候绝对是打发时间的上佳书籍。因为你只要随即思考钻研一下,就已经过去大半天了。不过这时代可是要必须背熟记通,这就是要命的事了! “嘘...”伏寿急忙用手指放在嘴前,示意刘协闭嘴。不吉利的话,还是不说为好。 刘协嘴角一抽,无奈地摇摇头。他倒不是开玩笑,若是每天背这玩意儿,恐怕未到亲政就得被搞死了。杨彪你个可恶的老家伙,你给朕等着!刘协暗暗发恨,但也不得不去看。 “陛下身为天子,不通儒术不鉴史籍何以治天下?”伏寿也鲜见地咬文嚼字,像大人一样一板一眼地规劝道。 “唉,爱妃勿要挖苦朕了,且帮朕想一法子蒙混过去吧!”虽然以前有些功底,但完全背通这么多经典不是一年半载能完成的。十三经不是十三卷,全部数起来有数百卷不止。 伏寿没有回答刘协的话,而是蹲下筐箩中不知道挑翻什么。刘协无奈地撇撇嘴,百无聊赖地默读起来。他拿起的是左传,是孔子亲修的鲁国国史。相比起谷粱和公羊二传,刘协觉得左传更像历史书。 默读了几段后,刘协发现自己出奇的朗朗上口!他前世并没有怎么看过左传,这一卷更加闻所未闻。不过却有种似曾相识之感,令刘协一阵莫名其妙。 “啪!”案桌前方唯一的一处空位,又被五六卷竹简堆满。伏寿放下竹简,略带气喘地冲刘协笑了笑。这些竹简一卷都有几斤重,十四岁的女孩能捧得起放在案上已经算大力气了。 刘协瞥了她红扑扑的脸颊一眼,无奈地摇摇头,继续默读起来。 “狄人伐邢。管敬仲言于齐侯曰: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昵,不可弃也。宴安鸩毒,不可怀也...” “砰!”又是五卷竹简,叠在刚才那些竹简上。伏寿看了一眼苦着脸的刘协,眨眨眼做了一个鬼脸。然后继续蹲下去,哇啦啦的竹片碰撞声再度响起。 “晋侯作二军,公将上军,大子申生将下军。赵夙御戎,毕万为右,以灭耿、灭霍、灭魏...” “砰!”又是四卷竹简叠上来,几乎将刘协前方的视线全部掩盖住。仅仅露出一头秀发的伏寿,再度在刘协的视野中消息。不一会,又传来了翻竹之声... 哭...求你啦大姐,不要再弄上来啦!这么多卷,我得坐在这里挑灯夜读多少天啊! “砰!”不一会儿,伏寿一手抓住一卷,掂起脚尖沓在成堆的竹简上。不过她从一丝空隙中瞟了刘协一眼,随即惊呆了。 只见刘协站上莆团,双手叠起向着她躬身一揖到底。口中还喃喃有词,让她联想起母亲和姥姥去拜神时的情形! “哎呀,陛下你做甚?”伏寿急忙闪开,惊诧地看着刘协。门外的宫女宦官纷纷看了过来,不可思议地相互对视。伏寿稍稍瞥了一眼他们,随即神色不自在起来。 虽然她嫁入宫廷,但伴君如伴虎。武帝与阿娇多深厚的感情啊,最终还不是悲剧收场?自己不过是一个贵人罢了,又不是皇后。想到这里,她连忙跪了下去。 “妾有罪,请陛下责罚!”伏寿越想越害怕,干脆抽泣了起来。君王一怒,血流千里。她可不想因为这样而连累家人。 “额...”刘协嘴角一抽,发现自己竟然玩笑开过头了。这时门口处的宫女宦官们,以为刘协发怒,急忙跟着跪了下来。 “求陛下饶过贵人!”他们不约而同地说出了这句请求的话。伏寿平时对他们不错,若是眼睁睁看着她被惩罚会良心过意不去的。 “咳,尔等且退出!”刘协轻咳一声,示意他们退出去。那些宫女宦官们虽然万般不情愿,不过也不得不退出殿去。要是因此惹得天子愤怒,那只会适得其反。 刘协跃下莆团,慢慢过去将伏寿拉了起来。一边拍打着她膝盖处的灰尘,一边笑骂道:“傻丫头,朕疼爱尤恐不及,岂会责罚于你?” 对于方才一时无意之举把这丫头吓着了,刘协心中也是一阵歉意。毕竟时代不同,不是一年半载能适应得来的。不过他相信,只要假以时日必然能融入进去。 “可是陛下...”伏寿心头一暖,霎时间眼泪如决堤一般涌出。 “无甚可是的,朕不过是嫌卷宗过多,心中郁闷罢了!你我夫妻一场,莫须如那外人一般较真!”刘协用拇指给她擦着泪水,一边轻声安慰。 伏寿听见夫妻二字,顿时羞得一脸绯红。她回头瞥一眼,见无人便轻轻地捶了刘协一下。随即又瞟向案桌,疑惑地问道: “陛下觉得多吗?此些都是必考之卷宗,务必背书诵通。而其余典籍,只需略晓便可!”她只是凭借经验,帮刘协把主要的挑选出来罢了。 “啊?”刘协连忙回头,看着案上的数十卷,再对比大筐箩里的数百卷。顿时尴尬地摇头苦笑,有经验就是不一样。姐弟恋的好处啊,可见一斑。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刘协感叹了一句,随即把懵逼中的伏寿紧紧抱在怀里。 伏寿猝不及防一阵凌乱,随即反手抱着刘协,依偎在他温暖的怀抱中。窗外虽然已是夕阳西斜,但她却觉得新的一天才好刚开始。 ...... 廷尉府,大宅最后方是一片占地三亩大小的园林。这里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一年四季皆可闻扑鼻花香。在郁郁葱葱的园林正中间,一间约莫三百平方的房屋独在其中。 高高铺垫起来的地基,使得站在门口便可将园林美景尽收眼底。此刻一个中年男子身穿常服,兴冲冲地从石板通道向屋子快步去。这人正是杨瓒,解决了细作案加上得到皇帝的撑腰,使他兴奋异常。 下午因为已经没什么事忙活了,所以他提早放工回府。趁着年富力壮,有些东西等到老时就什么都晚了。 “吱~啪!”他从台阶拾级而上,将木门轻轻推开然后小心翼翼地关上。一阵清淡的芳香盈满了大厅,越往里面去就越浓郁。屋内的摆着整整齐齐,而家具地板也是一尘不染。 杨瓒把君子不重则不威这句抛之脑后,蹑手蹑脚地溜到了一个花粉香脂味极重的房间门口。贴着门框,双眼不乱窥探里面的情况。 “进来吧!堂堂九卿重臣如贼子一般,成何体统?”里面传来的崔氏的声音,使得杨瓒神情一凛。他立即收起了轻佻,像小童见先生一般,彬彬有礼而又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夫人!”面对比自己年轻的妻子,杨瓒无论是榻上还是地下,都不是她的对手,所以只能低头认小。每天放工回来必须要来此报到,每天晚上也必须在此过夜。 至于小妾们,则要看崔氏哪天心情好了。不过崔氏平时黑口黑脸,若不是杨瓒和她相处惯了的人,还真看不出她什么时候心情才是好的。 “为何如此早归?”她一边绣着字画卷,一边问道。不过双眼始终盯着花卷,看都没有看杨瓒一眼。 杨瓒倒是没有生气,将今天的事一五一十告知了崔氏。他滔滔不绝,其中还不忘往崔氏脸上贴金。崔氏忽然露出了一丝不可察觉的笑容,不过随即又消失不见。 杨瓒心头一喜,这证明夫人心情甚好。还真别说,心情好的女人看起来才更美丽更吸引。整天一张如丧孝妣的脸,就只有他杨瓒能忍受得了了。 “既然如此,夫郎可会让那赵岐得逞?”崔氏忽然发问,打断了杨瓒的发呆。 “哼!为夫虽不才,亦非他赵岐可以随意践踏的!夫人且放心,为夫必定不会让他得逞!”杨瓒一听到赵岐这两字,顿时火冒三丈!就在不久前他派人送来一批贪官,居然以政事堂的口吻来压自己! 他不就是想通过宰贪官来救急吗?我偏不如你所愿,让你嚣张跋扈。 崔氏闻言停下手中的活儿,睁大的双眼目光阴冷地从杨瓒的腿脚上移到头顶。 杨瓒背脊骨一凉,战战兢兢地踮脚欲走... 第122章改弦易辙惩贪恶(四) 清晨的阳光,把大街上房屋树木拉出长长的影子。长安百姓们早已醒来,开始一天的活计。开商铺的开商铺,卖菜的卖菜。 西市这边相对其他市场都要繁华,远远看去全是黑密密的人头。主要是这里交通方便且人流量大,又靠近渭水,可谓得天独厚。 而东市在城内百姓返乡后,便开始冷清起来。就连走市的小商贩们也都跑去了东平乡,那里人口比城内要多。且不用交入城税,使得他们趋之若鹜。 廷尉杨瓒扛不住内外压力,终于在昨晚对何平案连夜开审。三十六个低品要职官员对贪墨课税、收受贿赂、买卖吏职以及土地兼并之事供认不讳! 廷尉府当即便将罪状、惩罚范围等事项递交政事堂。不过一大早本该一致通过的政事堂会议,却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 “我等冠梁袍绶万人之上,当为天下作则!对此有失朝廷颜面之事,绝不可姑息!”赵岐站了起来,瞪着黄琬大声驳斥他的言论。 黄琬阴沉下脸,冷眼看着激动得须发皆张的赵岐。不论对方怎么说,他都不会同意并通过这个决议的。开什么玩笑,开了以土地兼并惩处的先例,以后满朝文武还不得提心吊胆? 他这次旗帜鲜明地出来反对赵岐和马日磾,当然是有自己的目的。自王允养病后司徒府一蹶不振,势力正日复一日萎缩。 他作为司徒府二号人物,当然要争取更多的官员支持他。进而让司徒府,重新成为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加上廷尉也隶属司徒府机构,自己于情于理都应帮杨瓒出这一口恶气。 黄琬没有说话,而是目光瞥向上首闭目养神的杨彪。此老虽然在士林中贤名卓注,不过在民间的声望可不怎么好。他杨家在弘农可是第一大地主,县中几乎所有良田都属其家。 若是他同意了判状,即是承认土地兼并要入罪。这样一来,由天子钦点进阶关内候的御史丞周忠,可就有事可做了! “咳,太尉看此事留中如何?”杨彪终于睁开了眼睛,试探性地问向马日磾。留中即是押后再决,至于押到何时就看诸公的心情了。 其实最简直直接粗暴的方法,就是把最后一条给驳回去。不过此前早有规定,罪状判词不可驳其中一条,只可以整案驳回重审。 “司空之言有所不妥,连一贪渎小案都悬而不决,我等必会被斥无能!”马日磾一边沉思一边摇头,他如何不明白杨彪的小心思? “既然如此,太尉以为该如何是好?”杨彪倒也干脆,直接将这档子麻烦事给踹回去。同时也表明了他的态度,是不会通过这项抄家立斩菜市口的判决。 黄琬方才还不是很敢确定,现在终于确认杨彪是不可能为了一丝默契而把自己搭进去的。不过话又说回来,此二老默契对于天子才是最大的威胁。 三角形具有稳定性,这句将作监内广为传颂的话,据闻是出自刘协之口。自己只须暗暗推一把,天子以后必定会感激自己的! “廷尉杨瓒判决不当,未体现得政事堂意志!我意遣辞、决二曹至廷尉府,协助廷尉论断事宜!”马日磾眨眨眼便打算将两个掾属,堂而皇之地安插进去,算盘可谓打得响亮清脆。 黄琬觉得自己所等待的机会到来了,立即站了起来先声夺人:“敢问太尉屡屡对我司徒府各衙指手画脚,不知有何所图?”他表现得怒火中烧,非常不客气! 这话触动了杨彪敏感的心灵,他闻言也立即瞥向马日磾。这家伙前些天越过自己命令杨瓒交细作案予赵岐,事后才向自己通报。 “磾实在不知黄太常所谓之何!政事堂者议政决策之地,何来指手画脚一说?”马日磾心中愤懑,用眼神警告黄琬不要没事找事! 不过黄琬同样不是好欺负的,他看了脸色数变的杨彪一眼,继续反驳:“琬只闻政事堂决策大小政事庶务,未闻可随意干涉他府之事务!杨廷尉即使判决不当,太尉亦不可更加插手!” “你...”这一耳光扇得马日磾和赵岐同时拍案而起,竖起双眉怒视着黄琬。黄琬自感理直气壮丝毫不惧,挺直眼神和他们对视;一副拔剑弩张的态势罕见地出现在政事堂。 角落处的刘艾奋笔疾书,记录起来待散会后上交到刘协案头。这是他的职责,至于与会中事他一般不会发言。至于决策的好坏,在刘协的暗示后他同样不会去点评。 “咳!”杨彪终于看不下去了,轻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争吵。三人一同看了过来,使得杨彪的虚荣心得到了一丝满足。 “既然司徒府持反对意见,那此案唯有驳回廷尉处,再行审判...”杨彪出来打原场,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刘艾不敢忽视,尽数记录在竹简上。 “琬同意司空之见!”黄琬首先表态,支持驳回去。再给杨瓒一个机会,看他会不会把握住。若是抓住了机会,一定要将此二人弄得灰头土脸,把失去的夺回来! 有些事王允有所顾忌不能做,但他们能! 顶头上司的话,下属岂能唱反调?刘艾放下笔,站起来大声附和。三比二,即使马日磾两人心有不甘也不得不接手。 会议不欢而散,案子被驳回了杨瓒的案头。马日磾在回去的路上,越发肯定当天朝会上的弹劾是杨彪指使的!而杨彪对于马日磾临走前傲慢的态度,心存芥蒂。 未央宫,养心殿。 “呵呵”刘协下课回来,看着刘艾的奏卷抿嘴发笑。马杨两人的决裂,刘协乐见其成。而所谓的土地兼并罪状,也是刘协暗中指使杨瓒去做的。 他的目的是想看看,到底消除这颗毒瘤会有多大的阻力。马日磾和赵岐对此深痛恶绝他是知道的,倒是杨彪是什么态度此前不得而知。 如今倒是明晰了,杨彪不过是沽名钓誉的成分多一点。黄巾为何会起义人尽皆知,但又有几个真心为这个国家着想? 刘协沉思了一阵,忽然把站在不远处的穆顺招了过来。 “陛下?”穆顺恭恭敬敬地小跑过来,在刘协的旁边躬下身子。对于这个外表年少,心智堪比不惑老吏的小皇帝,他可不敢有丝毫不敬。 刘协对于穆顺这种态度还算满意,一颔首徐徐地说道:“你速去将此事扩散在各官署,耳后将上表弹劾之人记录下来!”说完,将第一卷的议事内容递给他。 穆顺接过竹简,随即应诺就要领命而去。 “且慢!”刘协忽然叫住,穆顺又转身小跑了回来。 “切记小心行事,勿要暴露!”刘协再度叮嘱一句,若是暴露了出去,可不是君臣不好相见那么简单了。穆顺心中一凛然,再度打起精神而去。 哼,说到兵法韬略朕或许粗通略懂。但说到手腕权斗,多了两千年的见识朕还玩你们不过就是真失礼了!在后世翻开皇宋史册,满满都是各种权力游戏。 多少奸臣狡吏、明君垂帘在文德殿上斗智斗勇,成为皇宋鼎盛文教的一个负面代表。三百二十年都伴随着各种斗争,这些斗争促使宋朝这个人口首破亿的大国;从动荡走向兴盛,一直到衰落灭亡。 刘协独自一人在殿中,颇带讽刺意味地把谷粱传拿出来研读... 穆顺办事也确实干净利索效率高,不过半个时辰,京中大小官员便尽数知道了。其中人传人之下,就不免有失偏颇。到最后面目全非了,变成马杨二人打了起来。 政事堂都为土地兼并一事是否定罪而吵得没个定局,下面的文武官员则更加。 他们快速分成了两大派系,拥护太尉府反对土地兼并,以及支持司空府继续土地兼并。两派争执不下势如水火,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愈演愈烈。 不到一天的功夫,两派就由原本围绕土地兼并而争论,转而开始将矛头对准对方所支持者。而黄琬也出乎意料地被划入了司空派,使他自己都苦笑不已。 两府首脑似乎都没有出面去平息的意思,任由事件发酵。两派人马像棉花糖一样越卷越大,把游学的士子和太学生都卷了进去。 最终,演变成农民与地主之间的较量!长安城霎时间变身成为硫磺味十足的火药桶,随时会爆发开来! 当日傍晚,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廷尉杨瓒向未央宫递交了辞呈,一家老小收拾细软准备搬出廷尉府!这就好比一个燃烧的烟头,终于点燃了火药桶的导绳! 两派人马开始互相攻讦弹劾起来,雪花一般的弹章顷刻间堆满了御史台。一时间自御史大夫种邵以下,一个个忙得焦头烂额! 马日磾和杨彪二人方才幡然醒悟,不过局势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控制范围... 第123章君臣秉烛夜谈话 夜幕已经完全将长安城笼罩,白天的骚动似乎也告了一段落。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在胜负未分之前,对抗是不会停息的。 未央宫,养心殿。 殿内两侧木架上,一排点燃蜡烛噼啪作响。相比电灯,这种淡淡摇曳的火光更加使人困倦欲睡。不过此时殿内君臣三人,没有丝毫的眠意。 通过火光我们可以看到,一张方正国字脸、双目炯炯有神的陈宫。以及身穿整洁儒服,浑身散发着优雅之气的荀攸。至于穆顺则不见踪影,多半是受命办事去了。 “唉,扫除土地兼并之积弊任重而道远啊!”刘协看着面前竹简上的数字,一阵唏嘘。弹劾马日磾一系的官员,竟然比弹劾司空府的多一倍! 虽然两派之中,支持马日磾一派的人数要占优。不过这些都是底层小官,或者忧国忧民的寒门游学士子。毫无疑问,单单看数据就知道哪方要落败了。 这次卷入的官员如此之多,大大出乎刘协的意料。他随即将竹简卷起,递给陈宫二人看。 “陛下有此雄心壮志,我等定然鼎力相扶!”陈宫二人站了起来,冲刘协一躬身。刘协心中欣慰,他等的就是这一句;尤其是荀攸! 刘协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卿等之心朕自是知晓,不过当下之乱局该如何是好?”说完,挪正了姿态。他并没有将自己从中一手推动的事,告诉这两人。 “陛下,此事易耳!只需令廷尉删去土地兼并之罪行,重新将案稿上奏便可!”陈宫认为对抗的根源便在这条罪状上,只要删去就尘埃落定了。 “哦?如此说来,爱卿是支持司空府咯?”刘协抿着嘴,揶揄地笑问道。一旁的荀攸同样看向他,静待陈宫的下文。 “土地兼并乃是国之顽疾,非一朝一夕可尽除。与其让何平案悬而不决,不如速速绳之于法以平民愤!”相对于正统儒家治国思想,陈宫更偏重于法治。 “嗯,卿所言甚是。”刘协想了想,随即赞同了陈宫的看法。别的案可以拖,但这种案绝不能拖。如今百废待兴,得让蠢蠢欲动的蛀虫把爪子给收敛回去。 三人聊了一阵,随后各自忙活,殿内寂静了下来。荀攸想了想,还是开口试探道:“陛下,如今乱局当何时平息?”他这次没有问怎么平息,而是什么时候去平息。 刘协眉头一挑,带着玩味的笑意看着他:“荀爱卿为何如此笃定,朕有平息之法?” 刘协一向御下宽和,极少会出语责罚。就是前些天马日磾等人朝会上被弹劾,这般严重的案例也是风轻云淡地揭过了事。这当然算不上昏庸,而是一种上位者的阔达。 正是刘协这种态度,使得两位侍从压力感渺渺,畅所欲言。 “据攸所释,陛下每每谋定而后动,绝不做无把握之事!攸思及至此,故斗胆笃定陛下必有应对之策...”荀攸侃侃而谈,罕见地夸起刘协来。 刘协听着很是享受,微笑地把茶盏端起来轻抿。荀攸多半是因为上次战郭汜、诳张济的事,对自己留下这个印象吧?刘协得意地想着。 “另外,此份奏卷所列之数,几近囊括京中所有官吏!若单从政事堂处能得知的,亦只有弹劾之件数!如此详尽数目,陛下若非早有准备,仓促间绝不可得!” 俸禄秩比千石以上的官员才有弹劾的权力,以下的只有游街抗议的份。刘协嘴角一抽,轻笑一声掩饰心中尴尬。原来是那数据出卖的自己,而不是刚才想的那样... “嗯,对策的确是有!不过酿成此事之人并非朕,当然解铃还需系铃人了!”刘协倒是耍起无赖来了,一副关老子屁事一般喝着茶水。 “...”二人一阵无语,不过细细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臣子捅出来的幺蛾子,凭什么让天子去帮擦屁股?提前准备好草纸,已经是莫大的仁慈了。 两人虽然想知道刘协的对策到底是什么,不过刘协没有透露的意思,也不好追问。殿内再度安静了下来,窗外夜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清晰可闻。 刘协在奋笔疾书,将《诗》这本必考经典从头到尾抄一遍。好记性不如烂笔头,这事关自己是否能在十五岁前亲政,容不得马虎。 刘协所用的可不是竹简,而是粗糙的麻纸。至于纸张改良的方法,他已经将新的那个将作监丞叫过来面授机宜。相信不久后,就会有喜讯传来。 刘协对于汉代工匠的能力从来都不敢轻视,连轨道都能灵机一动弄出来的,能小看吗?只有先进的技术才可以令统一成本降低、粮食增产、交通便捷、政令畅通;将一切顽固守旧的对手碾压成粉碎... 天啊,好处太多了!刘协真是庆幸自己拥有一个来自后世的头脑,可以站在这时代的人不同的高度看问题...哎呀,我丢!又抄错了,幸好有雌黄涂改石。 陈宫看着竹简上冷冰冰的数目,忍不住概然长叹:“竟然有如此多人参与其中,真令人望而生畏啊!” 荀攸也凑了近来,随即眨眨眼睛附和:“军政杂务繁剧,尚有人热衷争斗之能事,足见人心浮动!” 人心浮动?刘协听到这四个字,顿时停下了笔。今天想了大半天这种令人蛋疼的事,就是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站在一听到荀攸口中说到这个,确是恰到好处! “荀卿,为何会人心浮动?”刘协点了点墨水,继续抄写着。其实他也想到了一些大概,只是心里话往往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才会令自己信服的。 荀攸站起来没说话,而是将手探到了衣襟内。只见他掏出了一个花花绿绿的小钱袋,抓到半空放开手。钱袋子在空中飘来飘去,好一阵子才落在矮案上。 陈宫埋下头来暗暗发笑,双手伏在案上肩膀不断颤抖。 “额...”刘协一阵无语,咬了咬嘴唇把头偏到一边去。荀攸你这样做真的好吗?士人风范呢?风范呢?朕其实比你还穷,你还有偌大的家族撑腰,而朕的亵裤都破了好几个洞... “咳咳!赵爱卿已然为此事着力,朕相信就在此两日间有结果了!”刘协心知赵岐搞那么多东西,不过在为了这个醒着头皮接下来的任务罢了! 但刘协知道赵岐的才干在马日磾之上,必然要打压一番他的锐气!顺手给马杨两人一个警告,不要想着隔绝中外的事! 就比如他们前日派了王欣率军去乘胜追击李傕残军,就没有事先向询问他的意见。若不是徐荣在奏卷中提到,刘协还一无所知!对于军权他是最为看重的,这种事情绝不能容忍。 “不知两位爱卿,对于商贾有何看法?”刘协写了几个字,冷不丁又抛出了一句。 陈宫二人自认为才思敏捷了,却也懵比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从刚说着俸禄之事,忽然跳到商贾身上去,他们不太适应。 陈宫首先开口:“皇帝之功,勤劳本事。上农除末,黔首是富。普天之下,抟心揖志!商贾逐利,量财卖国。目尽方圆,不知忠义!先王抑之,民德归厚...” 刘协停下了笔墨,惊诧异地看着口若悬河的陈宫煌煌而论。而旁边的荀攸点头如啄,就差没击节打拍。他们士人或许会顾及到耕田的老百姓,但绝不会正眼看贩殖商贾。 刘协心中五味陈杂,连亲近的侍从官都对商人成见深重,自己的计划能实现吗? 第124章扼山守水一夫关 “布谷布谷...”清晨,一阵又一阵鸟叫回荡在潼关前的山涧小道中。数万人马浩浩荡荡,拉出了十多里的长蛇阵。前锋是各色旗手队,而老将朱亻隽则亲自押后。 山道右边,便是浊流滔天奔腾不息的黄河了。横贯整个关中平原的渭水,便在西边一里外与黄河汇合。相较于几如泥浆的黄河,浑浊土黄的渭水可要清澈多了。 对面便是有名的风陵渡,几艘百石大船停泊在木码头边。而沙质土松又软的北岸,盐碱含量明显比南岸少得多。所以远远看去,一片绿草茵茵绵延到天边。 这队人马正是诸侯军,他们平定了并州匈奴后,入京去觐见天子。而并州的留守,袁绍和曹操默契地推荐了他们的好友张邈。 吕布由于来自朝廷,所以也只能安排留守并州。不过诸侯们可不敢将这个三姓家奴放在归路附近,而是一致让他留镇北面的晋阳(太原)。而张邈则镇安邑,一南一北互为犄角。 事实上他们几天前已经南下渡河了,只是等待消息而故意拖延不肯西进罢了! 朱隽夺取了西凉残军占据的函谷关后,便引兵西来。听闻诸侯军在潼关五十里踌躇不前,气不打一处来!李傕叛军已经杀奔长安去了,这些人居然缩在这里! 他来到营寨后二话不说,进中军大帐就是一通训斥!袁绍曹操等人自觉理亏,又碍于对方老将的身份下只得低头认错。这时恰好守军挫败叛军的消息传来,他们立即拔寨启程。 袁绍仰头看着斜上方高耸巍峨的关隘,不住啧啧称叹:“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潼关果如是也!”关隘门处依山临崖,陡峭的乱石断层山崖下,便是黄河之滨;可谓依山扼水。 在山海关未有之前,潼关一直高居雄关险隘榜的桂冠。 “秦据潼关,函崤天险屡破六国合纵!四海终归秦一,其功不可没。”田丰看着屹立在山巅的千古雄关,口中不乏赞美之词。 袁绍瞥了他一眼,心念数转自言自语道:“天子迁移西京日久,回迁关东正是其时!”西凉军被铲除后,朝廷必然会借关中之地为倚仗,重新整合天下。 若是迁回了洛阳就不一样了,诸侯们绝不会容忍朝廷在眼皮底下再拥有弹压地方的实力。远的不说,好友张邈与曹操首先不会默许。他可是知道,东周彻底衰落就是拜郑庄公所赐。 身后的田丰听闻后,眉头紧皱。随即城关上传来一声暴喝,打断了他的思绪。 “来者何人,速速止步!”禁闭的关门上方,一个中年将领按剑而立。下方逶迤而行的诸侯军旗手,连忙停下了脚步。通过晨曦的太阳光细细一看,一张熟悉的脸庞呈现在袁绍的眼里。 他随即策马上前,越过上十个手举各式旗旌的旗手。关上的士卒见状如临大敌,急忙像张弓搭箭!马腾眼睑一缩,随即扬起手止住守军。 袁绍独自踏出了五步,拉住战马对着关上大喊:“可是寿成贤弟?”对于马腾他可不陌生,此前会盟就有他的一份。虽说人各有志,情谊应该还在的。 果然,城关上传来回响:“本初兄,别来无恙啊?” 袁绍嘴角一抽,既然还记得我,干嘛不开门?在这居高临下的问好,算什么鬼?他心中虽然如此作想,但脸上没有表露出来。还露出了兴奋的笑脸,仰头搭话。 “劳寿成贤弟记挂,绍近来仍上马能飙、下马可射!”袁绍扬了扬下巴,表明了多种含意。其中最明显的,就是说他老袁家虽然没了两位,不过坚挺依旧... “呵呵,多年不见,本初兄还是风趣依旧啊!”关上再度传来声音,回荡在狭长的山道里。在阵中的曹操见大部队忽然停下,便带着曹仁一同往前而去。 “寿成贤弟同样虎躯康健,又得朝廷委以重任,真令我等自觉汗颜...”袁绍虚伪地互相吹捧,但马腾始终没有打开关门迎接老友的意思。 一个个站立等候的诸侯军们,开始不耐烦第躁动起来。有的甚至脱离开队伍,在路边的石头上坐着扇凉。四更开始跋涉但如今,他们已经饥疲交加,只想进关去休息一番。 一双穿着磨得破烂鞋子的大脚,从乱石山道向上快步迈进。路旁的诸侯军们见状纷纷侧目,这个面容粗犷、须发浓密的男子正眉头紧皱。 他正是曹孟德,他一言不发地扫视一眼诸侯军。随后继续向前行,不过换了一副笑吟吟的表情。 袁绍吹嘘了一阵,也自觉不耐烦了。这个马腾到底是什么意思,想拖延还是什么的?他看着热情笑容堆满脸的马腾,怎么看都像布施了阴谋后的样子! “哈哈哈!我还道是何人,原来乃是寿成将军!”这时,一阵爽朗的声音从身后响起。袁绍回头一瞟,果然是好友曹孟德。这家伙向来鬼点子最多,这时来得正好! “孟德,风采依旧啊!”马腾一眼就认出了这个身穿黑袍的人,连忙拱手问候。 袁绍嘴角再一抽,马腾这厮方才看了好一阵才认出自己的!他心中的嫉妒一闪而逝,随即收回视线向关上发问:“原来寿成贤弟,是如此对待故人的!”说完,摇头叹息。 曹操笑了笑,慢慢走到袁绍的战马边。然后负手在被,抬头仰望着城关上方。远远看去,还真像一对过来寻访的友人,被主人拒与门外的尴尬画面。 就连关墙上的守军们都看不过眼了,纷纷看向腰杆听得笔直的马腾。马腾瞟一眼左右,顿时大感不好意思。不过随即神色恢复如常,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本初兄、孟德!非是马腾不愿放尔等过关,实在是军命难违啊!”在出发前,皇甫嵩可是再三叮嘱他。在平灭叛军的消息传来前,绝不可令关东诸侯入关。 袁绍气不打一处来,心中忍不住破口大骂!这是哪门子的军令,是谁下的军令?既要我等支援,又不准我等入关,这都是什么事了? 曹操似乎明白马腾的苦衷,看着阴晴不定的袁绍,对着关上笑道:“寿成,我等今来只为故友相会,不论其他。若寿成不便,我等可就此离去!”说完,拉着袁绍的战马往回走。 马腾暗暗后悔认识他们了,不过曹操都说到这份上了,再不开关门都说不过去。 “且慢!二位到来腾实应扫榻相迎,然确实无可奈何!不过二位可各带五百亲兵入关,其余诸军腾就只得爱莫能助了!” 袁绍和曹操快速对视,默契地闪过一丝别样的神色,随后点头大声答应。不一会,各自带着五百人,浩浩荡荡地进入关内。 潼关可不单纯只是一座军营城堡,里面的房屋鳞次栉比,茶楼酒肆,驿站妓院等设施应有尽有。可谓倭国虽小,五毒俱全。 “来来来!我等共饮此杯!”关门不远处的大帐中,无人居主位。马腾举起手中的耳杯,笑着对着曹操等人不断劝酒。袁绍也举起酒杯,目光却是越过了马腾。 主位上方是一幅巨大的关中舆图,右侧已被碳笔划得黑糊糊的。不过年方四十的袁绍,还清晰看到了舆图上的写写画画。关中四大关隘尽被一把锁,而长安城外则画了大马厩一般的牢房。牢房方框里面赫然写着‘赵燕魏齐楚韩’。 袁绍的第一反应,就是双笼困诸侯!他越看越是暗暗心惊,不禁警惕地看向马腾!心中想立即把此獠制服,然后夺取潼关作为退路!不过如今置身关内,自己可没有什么信心能拿下马腾。 马腾和曹操干了一杯后,若有所感地瞥向袁绍。却见他看向自己后面处,目不转睛。他连忙回头一看,顿时大叫不好!这是他这些天根据自己的想法,意银出来的蓝图。 曹操也跟着望了过去,放在矮案下的手慢慢握成了拳头。袁绍心中愤怒不已,他们不久前才击败北虏,不料朝廷竟然黑毒如斯!哼,宁可我负天下,休教天下人负我!想罢,偏头看向曹操。 “呵呵,此为始皇收六国之图!腾闲来无事,便挂起参详一番罢了!”马腾快步走到主位处,把舆图就要拉下来。就在这一刹那,曹操经过提醒看到了一个黑色的箭头从南面的武关而出! 心念数转,随即换上一副笑脸:“哈哈!无妨无妨,既然挂上何必扯下?我与本初兄,尚未得一观呢!” 袁绍闻言点点头,暗暗拍了一下侧边的文丑,然后站起来上前观摩。曹操同样瞬了一眼堂弟曹仁,然后和袁绍联袂而上。马腾心中发虚,七上八下地跟他们解说当年... 第125章扼山守水一夫关(二) 曹操和袁绍积极地配合着,使得马腾不安的心渐渐放下来。 一杯热酒下肚后,马腾一扫方才的严肃。他走到近来,拉着袁绍和曹操耳语。三人小声说大声笑,引得曹仁文丑和守军将校相视而笑。 “兄弟,从军几年了?”文丑拍了旁边一个守军校尉的肩膀一下,大咧咧地问道。黄狗尿落肚,文丑乱媳妇。他带着河北男儿的豪爽,首先大胆地客套起来。 “嘶...几近八个年头!”文丑身旁的校尉缩了缩被拍得发痛的肩膀,呲牙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文丑将他的表情收录眼底,心中一阵鄙视。但口中却是说道:“不错,着实不错!八个年头,便混得校尉一职!老哥我混迹军中十多年,亦不过是一都尉!” 说完,不经意间瞥见校尉左侧的曹仁正向他打眼色。文丑顺着他暗示的地方看去,发现校尉的腰间竟然挂着一面开门金腰牌。这块金牌压在敏感的大腿上,金光闪闪。 外粗内细的文丑,脑筋飞快地转动起来... “那是,那是!”校尉听闻对方仅仅是一个小小的都尉,便开始傲慢了起来。不过文丑并不以为意,依然拉着爱理不理的校尉扯东扯西。 曹仁也不甘落后,以给关外的部众买泉水为由,暗暗塞了校尉几大贯钱。校尉见钱眼开,几杯酒下肚后边拍着胸膛应允了下来。看那不断塞钱如同金主一般的曹仁,反而越发顺眼了! “咳,我要去小解一番!”校尉被灌了好一阵子后,终于开始内急了。刚刚一站起来,便感觉头脑一阵眩晕。曹仁两人急忙起身搀扶,将摇摇晃晃额校尉扶住。 “校尉且当心,仁陪你去!”曹仁一边将校尉的一个手拉搭在自己的肩上,另一手飞速掠过下身把金牌摘了下来。校尉并没发觉,曹仁见状连忙将金牌偷偷递给了文丑。 然后扶着神志不清的校尉,从帐门走了出去。 文丑坐在原地喝了几杯后,就假意出帐方便去了。大帐内一下子只剩下袁绍三人,和两个守军都尉继续喝酒。袁绍回头一瞥,见文丑离去,犹疑的心方才坚定下来。 “将军有令,打开城门!”文丑换上了刚才那个校尉的衣服,一边奔跑一边晃动金牌冲着城头处大声呼喊。城头上的守军见状不疑有他,立即打开了城门。 外面的诸侯军们早已在门口不远处等候着,见城门打开随即蜂拥而入。不多时,袁绍的本部人马已经全部进入。文丑纠合好友颜良,顷刻间便突转刀锋夺取控制住了城头。 守军们反应过来时发觉已经晚了,面对十倍于己的诸侯军,只能束手就缚... “报...诸侯军突入城中!已将东城墙夺取,正往此处而来!”一个执戟卫冲了进帐,慌张地向马腾报告! 马腾大惊失色,睁大眼睛怒视着曹操二人!突然腰间传来一阵冰凉,他低头一瞥,见两柄匕首同时抵着他的腰身两侧。 “你...”马腾怒不可歇,却是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骚动,三人齐齐看了过去。 “寿成摆酒设宴竟将我等忘却,真乃令人寒心啊!”大帐门的挡步被掀开,一个脸颊偏瘦、身着盔甲的袁术为首,后面跟着好几个面容熟悉的人走了进来。 正是公孙瓒、张杨以及刘表陶谦等人,他们都知道了情况,笑意吟吟看着马腾。 “寿成贤弟说,你等原来有功在身之人,朝廷自有国宴相款!而我等几个近邻好友,就先小酌叙旧一番!”两人收回了匕首,袁绍大笑着出来替马腾解释一番。 马腾早已心乱如麻,只知道频频点头。 “好你个马寿成!莫非我等西来之人,不配饮你一壶浊酒?不成,瓒今日若讨不得一杯小酒,就赖此不去长安了!”公孙瓒大咧咧地找一位置坐下,气鼓鼓的就像不满友人厚此薄彼一般! “唉...既然来矣,就且坐下一同寻醉吧!”马腾长叹了一声,迎着众人入座。小兵再度端来了酒水给每人满上,一切跟平常酒宴没什么两样。 诸侯们在席间有说有笑,其乐融融!只有马腾这个主家闷闷不乐,板着脸独自喝茶,任由来人调侃。 “咦,那舆图怎生如此特别?”张杨喝了两杯,指着主位后背的舆图问向马腾。马腾跟他不熟,干脆懒得搭理。 袁绍暗暗发笑,对于张杨的吃瘪他是喜闻乐见的。不过随即念头一转,发现这是绝佳的机会!当即站起来,笑呵呵地环视众诸侯: “此乃秦并六候图!”洪亮的声音掷地有声,回荡在大帐内。他特意把六候两个字咬音,似笑非笑地看向马腾。他相信那这个诸侯们,表情会很丰富的! “啊?”果然,四人听闻候脸色变幻不定!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马腾,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这家伙自己投奔了朝廷,比定是知道一些内幕!秦并六候,是不是代表朝廷要收回他的领兵之权? 要知道他们之中,只有那么一两个有州牧之职称。包括袁绍兄弟,都还没拥有州牧的身份。可以说他们领兵出镇地方,完全是无牌无证非法违章的。 朝廷要收回他们的兵权,一点也不奇怪。怎么办,难道一番辛苦要白费掉?袁术和公孙瓒、张杨三人面面相觑,面露彷徨不安之色。就连刘表和陶谦也被这种气氛感染,眉头紧皱起来。 “秦军作战勇猛号称虎狼,其国五百万全民皆兵!六国人心离散各自为战,嬴秦摧枯拉朽一统六合委实不奇啊!”曹操一边观摩舆图,一边啧啧赞叹。弦外之音,昭然若揭。 “确实确实!”诸侯们心神一凛,随即有恃无恐起来。朝廷想要夺回军权,得先问过他们手下的精兵良将再说!相效强秦,必须先有一副吞噬环宇的好牙口! 帐内的诸侯加起来拥兵近百万,且还有陪伴朱儁押后的孔融。加上汉中张鲁和益州刘焉、交州士燮等诸侯还没有到来。这就是他们的底气,何足惧哉? 袁绍暗暗点头,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既给他们心中埋下一粒危机的种子,又不会至于把他们吓跑!对于曹操这个知己好友,袁绍是爱恨交加。 一旁的马腾冷眼看着这些诸侯恶心虚伪的表演,羞于其为伍一般把头偏到一边去... “哈哈...子孝啊!那处便是我新置的府邸,出入方便上城便捷!”大帐后数十步外,校尉一指对面的一间约莫半亩大小的矮房,醉醺醺地对搀扶着他的曹仁得意道。 这是他前些天把所有存货砸下去,买下的潼关第一宅。就连马腾见到房子后,也是眼红了好一阵子。拥有了这栋豪宅以后,手下们对他但有所命莫敢不从。 曹仁远远瞟了一眼房子,把脸别到一边嗤笑地喃喃:“方便则方便矣,却是一大凶之宅!” “嗯?子孝此话怎讲?”曹仁的喃喃自语,不料被校尉恰好听到。他顿时强打精神,挺住脚步拉着曹仁。风水,在中华文化上下两三千年里都是不可或缺的。 就是现代人盖房买楼择日定墓,也少不了请一个风水先生过来饮茶。何况各路神鬼大行其道的这个时代,这种半迷信的行径更是让人深信不疑的。 曹仁想拉回左手,却被校尉紧紧抓着捧在怀里。就像被甩的屌丝,拼命拉住对象不给走的样子。曹仁一阵恶寒,但又不知道文丑得手没有。所以只得耐下性子,看向宅邸解释道: “此宅地基北高南低,歪风邪气从街道长驱直入!加之直面关门必争之地,涙气过重!又兼宅内树木丛生,阴气大盛!嗯...门位不正,有财不入;檐宽墙矮,官运渺渺...” 曹仁对勘舆之术颇有造旨,仅仅略一观望便列出了上十条缺点来。校尉被惊出一声冷汗,醉意全无!一边听曹仁列举,一边频频点头。 曹仁趁他愣神之际,抽回了左手。张张嘴欲言又止,虽然干脆扬长而去。校尉意犹未尽,哪能容得他跑?当即快步追了上去,一把拉住曹仁的手。 “曹兄莫走,小弟当如何自救?”见曹仁还是用力挣扎,他几乎要哭出声来了。搬住了那么多天,不知不觉自绝了如此多鸿运与财路,还得罪了不少神灵! 曹仁回过头来,看着他鼓鼓的衣襟。校尉虽不情愿,但还是把刚才拿的好处一点点吐出来。一块祖传白玉佩也被铜钱夹了出来,他连忙夺返,然后塞回衣襟中。 “嗯?”曹仁把铜钱已尽数取回,但又伸出手掌在校尉面前摊平。校尉当然知道,他的打自己玉佩的意思。但为了未来着想还是不得不拎出来,不舍交到曹仁的手中。 “且容我进屋看!”曹仁未和文丑合作过,不知道对方的效率到底去到哪里。所以以最坏的方式估计,还是要拖延一番。他不待校尉反应便迈步向这座凶宅走去,越来近眉头越皱。 校尉急忙追上,打开府邸门将曹仁迎了进去。从侧门进入里面,虽是白天但依旧幽暗森冷。可笑的是校尉还在院落中央设一凉亭,用来欣赏阴湿和被蚊叮。 “四面围苑,出门逢荫!池乱石满,招魂惹鬼!厨门打井,水升油渗。柴草房置正门侧,逢火屋必黑...”曹仁沿着过道一边走一边点评。他还时不时摇头,仿佛这里比猪圈尚有不如。 校尉被吓得腿脚哆嗦,仿佛得了不愈之症一般。 曹仁瞥了一眼他发白的脸,满脸鄙夷地贬损:“黑雀(乌鸦)择巢尚凭高杆,龟鳖选栖且觅温穴!校尉何其聪敏,何故寻得如此大凶邪宅?”他本来就对这个麻子脸校尉没好感,踩起来都不用打腹稿。 “额...鄙人愚钝,幸得将军提点!”校尉虽然被挤兑,但丝毫没有生气,反倒感激涕零。随后甚至领了曹仁到他的寝房观摩一番,将外人不得入内的家训抛到脑后。 “柱位倾斜,斗转星移!脊高梁细,崩塌可期!顶悬高浮,夜寝难逸!” 曹仁说道这句,校尉更是拍案叫绝!他就是晚晚睡觉都不踏实,总有一种莫名的不安!还以为是新房不适应,听曹仁这么一讲大感恰到好处! “屏风斜对门,流风屋内旋,晨起定困倦!”曹仁一明显偏侧的屏风,更是鄙夷得无话可说。 校尉早已被批得头晕目眩,闻言立即上前移动屏风。就在校尉向中间退近一寸的刹那,出现在他背后的一个黑色事物,将曹仁游离的目光吸引住了! 他倒抽一口冷气,身体莫名被吹来的风拂得直哆嗦打颤... 第126章扼山守水一夫关(三) “啪!”帐篷帘被粗暴地掀开,一员身材魁梧年过五十的老将大步跨进!诸侯们纷纷侧目,刚想起来见礼却被他所释放出来的杀气震住了! “袁本初!你何故指使部下,擅自控制关隘?”此人正是老将朱儁(jun),他怒发冲冠地指着袁绍斥骂。进关后发现城墙上一个个守军被绑,他二话不说直冲大帐而来! 袁绍对于这个直来直往,毫不含蓄的老将早已心生厌恶。见他这番又当众训斥他,将他好不容易树立起来的威信再度一笔抹杀! 袁绍的老脸挂不住了,脸黑如锅底。站起来挺直腰身语气阴冷:“朱公伟!我敬你为资历深厚战功卓著,方才以礼相待!实则你既非上峰亦无王命,根本无权对我等颐指气使!” 这话他早就想说了,只是一直没有好机会。他袁绍如今手握重兵,冀州十郡独占其六。他已经不愿意再居人下,看上峰那张老脸吃饭了。 其他诸侯也是暗暗点头,袁绍说出了他们的心里话。 “马寿成奉命行事,汝却公然抗命夺关!按大汉军律,我完全可以将你拿下枭首!”朱儁怒不可歇,对于袁绍这个晚辈的跋扈极不适应。 这句话彻底触动了袁绍敏感的心灵,他本来就对此事心存忐忑,打算回头让田丰想法补救。这时朱儁哪壶不开提哪壶,使他恼羞成怒得不可掩盖! “锵!’你敢!”袁绍猛然拔出了腰间宝剑,向昂首挺胸的朱儁大步走去。众诸侯也是一同站起,怒视朱隽。袁绍若是被治罪,他们的功劳就大打折扣了! 朱儁反倒全然不惧,用看死人一般的眼神淡淡地看着怒发冲冠的袁绍。手中按着剑柄,随时准备将这个挑衅自己的狂妄后辈刺死当场,给其他诸侯看!两人相互杀机迸发,眼看就要在这大帐中决斗起来! “本初兄且慢!”曹操一凛然,急忙出来制止。若是袁绍砍伤了朱儁,那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不过袁绍可没有曹操那般冷静的头脑,正在气头上的他双目赤红!“让开!”咆哮一声,扬手推开曹操! 其他诸侯也反应了过来,急忙跳起来死死拦住朱儁!不过朱儁并没有暴起的意思,始终冷冷看着一切。就像后世干架,都是对峙着看谁先动手。后动手者,必然会理直气壮地对先动手者展开疯狂还击! “本初兄且听我言...”曹操猝不及防被袁绍猛力一推,差点摔倒在地!不过他随即撂倒了袁绍,死死把他摁住。 “本初兄冷静!朱公伟乃是宿将,名满天下!你若是伤及了他,朝廷要追究起来必定教你身败名裂!”曹操紧盯着袁绍和自己一般粗犷的脸,低声劝诫。 四世三公虽然很牛逼,但抵得住朝廷的一道旨意吗?何况袁绍还不是袁家嫡子,只是庶出的罢了! 袁绍瞪着曹操好一阵子,方才平复下来。随后感激地冲对方点点头,起来站到一边去。 曹操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看着脚下满是小洞的黑布鞋,心中飞快地沉思着对策。袁绍冷静下来后,发现方才暗使文丑去夺城是极端错误的选择。 此事传开来,无论他愿不愿意。一顶飞扬跋扈、目无朝廷的帽子,都要扣到他头上了。对于怀有雄心壮志,依靠名望进入上升期的他,无疑是一记沉重的打击! 没有哪个满腹韬略的人才,会主动投身到一个目无君主的人门下。没有人才来帮他打天下,如今取得的成就终究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曹孟德也是,明知这事不利于自己,为何不阻止?断臂之交数十年,你就是这样替老友着想的?多半是想利用自己,做他想做而不敢做的事了!想到这里,目光复杂地看了曹操几眼。 曹操正在飞快地沉思着,根本不知道袁绍猜忌症又犯了。 这时,曹仁从帐门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心烦中的曹操刚想呵斥,不过随即被曹仁的耳语吸引住了!他精神一震,双目精光乍现。他正苦思着借口呢,这事简直是及时甘雨! 一旁的袁绍冷眼看着,心中一阵疑惑。不过瞥见朱儁正向他投来杀人一般的眼光,他冷哼一声偏头另顾。虽然心底腹诽曹孟德,但对方从来都不会让他失望! “当真?“”曹操心底一阵莫名振奋,把声音压低得只有二人能听闻。说完,惊喜地扭头看向袁绍。袁绍更加迷茫,不过又不好意思去询问。 “亲眼所见,千真万确!”曹仁重重地点点头,目光坚定异常。 曹操当即上前去,对着愤怒的朱儁一拱手:“公伟将军!” 朱儁早已认为他与那袁绍沆瀣一气,所以只冷冷看着他了事。其他诸侯也放开了朱儁,纷纷回头看向曹操。 不过曹操并不以为意,指着帐外侃侃地说道:“公伟将军定是误会了!本初兄之所以命人夺下,乃是因得知有奸细之故!”他的目光非常笃定,让人不敢轻易否却。 后面的袁绍嘴角一抽,古怪地瞥一眼他的后脑勺。有个毛的奸细,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还是上前了两步,刻意不看朱儁,而是看着其弟袁术点点头。 “哦?皇甫老君候麾下,何时出了一奸细?”朱儁和皇甫嵩关系不错,见曹操竟然敢恶意诬陷,不由目光阴冷了几分。 “便是此人...”曹操扫视一眼众人,一指向冷眼旁观的马腾。 “啊?”众人顺着指向,立即目瞪口呆。 “曹孟德!你休要血口喷人!”马腾冷不丁被人扣上一顶奸细的帽子,顿时怒由心生!方才的和和气气早已荡然无存,按着腰间大刀一言不合就要暴起。 袁绍深情一凛,喜悦感如泄洪涝一般涌上心头。马腾若是奸细,他就误打误撞又立了一功了!想到这里,挺直腰梁就像受到褒奖一般。 “此人手下,一守门校尉”曹操看都没有去看他,而是淡淡地把话说完。 “额...”袁绍心中的畅快大打折扣,抿抿嘴没好气地斜睨孟德。诸侯们也顿感索然无味,淡淡地看着马腾。(曹公的名是头号禁字,以后多用表字代替。多多见谅) “带上来!”不待朱儁说话,曹仁就冲在边大喝一声。帐外一阵骚动,众诸侯们纷纷看过去。 被绑得如同粽子一般的校尉被推了进来,紧接着一个青州兵手捧一块黑糊糊之物走了进来。朱儁的视线随即从校尉身上移到那东西那里,顿时眉头一挑。 “曹仁,你个...”校尉见老将朱儁都被惊动了,目眦欲裂地瞪着曹仁。诅咒的话说到一半,嘴巴便被身后的青州兵用臭袜子塞住了。他顿时眼翻翻如咸鱼,再没了声息。 “太师、前将军郿县候,仲颖董公相国之灵位...” 袁术低声地读着这块黑糊糊灵牌上的刻字,在寂静无声的帐内引起了一片倒抽寒气之声。董卓倒行逆施人神共愤,竟然有人敢为他刻碑祭灵! “此物正是在此人寝房中搜出,仁缴获时香炉尚暖!”曹仁眯起眼睛,阴冷地瞥脸如死灰一般的校尉。 袁绍不停摇头,心中感概世事之玄妙!逢场作戏之间,竟然钩出了一条身在汉营心向董的人来! 他绝不会想到,曹操此前曾经多次在董卓府邸里暗中见过这个校尉... “哼,心念逆贼之辈,罪不容恕!速速将此獠,军法从事!”朱儁倒也没有因为厌恶袁绍的缘故,而对校尉网开一面!他一向公私分明,绝不会因为个人喜恶而恶意攻击他人。 “公伟将军!校尉平时兢兢业业,平灭黄巾亦有其功劳...”马腾走了出来一拱手,对朱儁求情道。这个校尉只是皇甫嵩的干将,并不受他节制。但名分上是他的手下,象征一下还是要的。 不过朱儁早已深谙此道,一句绝不姑息便打发了回去。片刻后,校尉的血淋淋的首级被捧了上来。朱儁方才走到上方主位,再度和众诸侯入席。 在孟德爽朗的笑声引导下,酒席再次铺开。不过朱儁始终不看下首的袁绍,袁绍同样自顾自地饮酒夹菜。 马腾趁机跟朱儁转达了皇甫嵩的军令,要求各路诸侯只许带五百兵入关中。诸侯们一开始还以救援长安为借口,对这个命令颇为抵触。 但随即在一份捷报传来后,便偃旗息鼓下来。最终在朱儁的强调下,诸侯们不得不接受。不过袁绍随即提出了条件,要求将‘伤兵’安置在潼关内休养! 这个建议到了诸侯们的一致赞同,齐齐看向上首的朱儁。 朱儁哪能不知道他们的想法,休养不过是托词罢了!如今西凉军既灭,朝廷必然着力收回地方军政。 此些人估计是要在长安养老了,还留什么后路给他们?群龙无首,才是解决地方军尾大不掉的绝皆机会!想到这里,磕着台面试探地说道。 “湖县(灵宝西)山清水秀,自是治伤养病绝佳地!”言下之意,就是要诸侯军们尽数退出潼关。去往数十里外的湖县,勿轻举妄动。 岂有此理!诸侯们顿时色变,看向朱儁的眼神转为警惕。他这番说话,反倒坚定了袁绍必须拿下潼关的决心! 第127章苟利国家生死以 袁绍站了起来,环视一眼众人,主要还是在孟德身上。随后转过身来直视着朱儁:“公伟将军,关内守军既然连校尉都心存董卓!那其他人...” “你...”马腾首先拍案而起,他都不记得这是今天发的第几次怒了! “弘农军战斗力不俗,可替守军而守之!”朱儁神色不为所动,眨了眨黑亮的眼睛继续说道。 袁绍心中冷笑不已,心中破口大骂老狐狸!弘农军可是跟随他朱儁出生入死平黄巾的精锐,确实可以算得上战力不俗。 “青州兵厮杀匈奴北虏如斩瓜切菜,亦不失为中国劲旅!”袁绍挺直了眼神侃侃而谈,说完还不忘瞥一眼曹孟德。这次,可把这位仁兄拉到自己的阵脚去了。 你的弘农军有威明是不假,但那是面对装备不齐的黄巾暴民。人家曹孟德的青州兵,可是打得单于无法夜遁逃的!孰优孰劣,泾渭分明... “盖如是!漠东乌桓、万里西疆久不来朝,日后宣天威于异域莫缺青州兵!仅此一中土之内关,弘农军卓卓有余!”朱儁仍旧面无表情,对青州兵的功劳给予了肯定。 “......”袁绍为之气结,这个死老王八还真敢说!看来你跟朝廷早已串通一气,想要将我等囚禁在长安了!既然是如此,还去觐什么皇? 曹操等人同样如此作想,因为朱儁话里话外都毫不掩饰要夺回他们的领地和军权。朝廷的高官显爵虽然吸引人,但习惯了土皇帝生活的他们已经对此不热衷了。 “高庙献俘乃是千古盛事,须臾不得耽搁!尔等且回去安排妥当,明日一早车马西向...”朱儁抛下一句话后,便独自从帐后大步走了出去。 帐篷内顿时炸开了锅,诸侯们围成一团七嘴八舌地商讨去留。马腾没有兴趣听他们密议,也不想见到他们。所以干脆眼不见为净,径直走出了营帐。 潼关内兵马大街上,朱儁独自散步。看着左侧高嵩如云的秦岭,呼出一口气长叹一声。 他当然洞悉了诸侯们的想法,也预想到他们会为此而止步。但是放开了潼关就等于敞开了门户,让关东百万诸侯军直接威胁朝廷的决策。 朝廷历经多次重创,江山社稷风雨飘摇。稍有不慎,就将如同周室后期那般名存实亡!长安的朝廷,已经承受不了这些军阀的再次摧残了! 所以,他的原则就是。要么带上亲兵俘虏去长安,要么带着手下滚回地方去。 诸侯们经过讨论,最终撤出了潼关。不过却没有急着打道回府,而是驻扎在关下等待消息。摆出了一副破虏功臣被挡关外,奸邪宵小隔绝于内的样子。 半个时辰后,朱儁将今天所发生的事和自己的观点写在奏卷上。还不忘把诸侯们不满军令,退居关下娇功自傲的事,一并提及。 一队加急快快马速从西门飞驰而出,望长安而去。 ...... 长安北,横门外。 这里临近西市,人口密集、商旅甚多。同时也是长安城最繁忙的城门,进出往往要派很长的队列。加上大清早,出来赶集的百姓远比其他时候要多,尽管已实行分道,但宽阔的街道还是被塞到水泄不通。 “让开!让开!”一队身穿盔甲的士兵从南面跑来,使得百姓们急忙让出了一条道路。这些士兵在城门洞一侧的通知栏上,将新的布告刮了上去。 这块布告白底黑字,右下角盖满了鲜红的大印。其中‘丞相府、中枢政事堂’是最大最显眼的。这张布告很快就引起路人的注意,成堆成堆的凑了上来。 爱看热闹是传统特色,不分朝代。一些平头黔首虽然目不识丁,但也涌了过去一睹为快。有一些好事的游学士子,走到近处大声朗读了起来。 “初平三年五月中...尚书令因权宜之便,大肆贪墨!府中抄得金一千斤、银两千八,钱十一万贯!兹将其财产田宅尽数充公,全家发配西域!陈仓县令何平,借商路之利,将税金中饱私囊...发配岭南...” 士子每读到一个贪官的下场,便引起百姓们的一阵万岁声。数十以降,因为政局混乱朝廷政令极少过潼关。多少‘孝廉’一边读着圣贤之书,一边搜刮膏油致富? 他们早已经对这些人深痛恶绝,只要有人被扣上贪官的帽子,都会如过街老鼠一般人人喊打!甚至有些人觉得远不窜西域岭南太轻了,应该斩立决! 对于这个消息,稍有点政治眼光的人都知道,这次是太尉府输了。那些坚称要将土地兼并入罪的寒门小官、军官们都输了,罪名状里对土地兼并一事只字未提。 不过,最大的赢家却是在太尉府!赵岐已经将抄得折合近三十多万贯钱,用来将官员们拖欠的俸料钱全部补上了。另外少府方面,也将税收所得钱粮将封赏发放就位。 这件事似乎已经平息了,不过明眼人都知道这是隐藏下来了。只要时机一成熟,就会重新爆发出来!而且那时候,就不是发配几个人就能完事的了... “咳...咳!”光线幽暗的书房里,一个老者一丝不苟地将脑海中的文字一个个地写在竹简上。忽然喉咙深处一阵瘙痒,使他忍不住咳了起来。 “噗!”老者取过案上的布巾,平摊在下巴的位置上。一口浓痰被吐了出来,顿时使他心肺舒畅。 这时,一阵脚步声从外面响起。不一会一道倩影闪了进来,是一袭红裙的女子。老者瞥了一眼带血的浓痰,急忙把布巾包起塞进脚下的一个痰罐子里去。 “阿父!你如今既非执政,又不需上朝,何必操心国事?”女子月娥眉一皱,拍着老者的背脊幽怨地说道。别人带俸休假都是垂钓莲池,难得清闲。此老倒好,在家养病比公干还忙碌。 这对父女正是王允和貂蝉,这个书房也是私密极强的内书房。貂蝉虽然不是王允的亲生女,不过十多年来一直视为己出。貂蝉也是把王允当作了自己的生父,可谓父女情深。 “傻丫头!何人说闲居在家,就必须不问世事?”王允慈爱地瞥了一眼亭亭玉立的貂蝉,连连摇头。 貂蝉一脸不服,一边帮王允添衣服一边说道:“遥想当年大司空伏叔齐(伏恭),晚年廷对时感凉体颤。孝章皇帝便亲赐其肩辇,三日一参汤、五日一丹药...” 貂蝉一改平时文静,絮絮叨叨的如同四十黄婆。倒不是别有用心,而是出于女人擅长表达情绪的原因,向老父亲发发牢骚罢了。 是因为外面的人都在传言,说父亲王允诛董卓败叛军不过是帮马杨二人做嫁衣罢了!自己出力最多,最后却是别人受惠。且对方感激都没有一声不单,还顺手将自己的亲信势力踢到地方去。 父亲为国家做了那么多贡献,得到的不过是华而不实的东西。上党郡公虽然高人一等,但上党可不在朝廷的手中... 王允扬了扬手,止住了貂蝉。“伏叔齐荐二王(王景、王吴),明帝遂遣之修筑黄河千里金堤,至今一百二十余载未再闻黄河水患!可谓功高卓注。” 貂蝉一边听一边大摇其头,心中难以产生认同。她不是认为开挖汴渠和修筑河堤没用,这些都是无人能否定的大贡献。 只是治水患救的是一方之民,哪能跟救社稷于水火的人相提并论?况且,那也是王景有真本事。 王允又瞥了她一眼,继续说道:“我非伏叔齐,天子亦非孝章皇帝。天子待我已不薄,君不予而臣强颜相索,是为贪得无厌!至于两府之事,天子和世人自有目共睹。” 貂蝉虽然频频点头,不过始终觉得老父亲太天真了。古往今来多少名臣贤士居闲后,始终笃信必然会有被再重用的一天。可惜千古江山人才辈出,君主早已把他忘却了。真正会记得的,只会是史官,以及后人的叹息... 王允亲切地拉过她的手,语重心长地教育道:“食君之禄,为主分忧。若事事必先算得失,与唯利是图之商贾何异?既生于天地居人上,当为万民谋福稳...” 王允今天出奇的话多,给貂蝉上了一节重要的课程。按照后世的说法,便是名曰人生价值观。 半个时辰后,家丁捧着王允手书直奔未央宫而去。貂蝉独自在屋的一角,看着家丁从内书房门前远去的背影怔怔发呆,耳边回响着王允最后一句感叹: “呜呼,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第128章辋川荒草共驯鹿 长安东南百里外,蓝田县。 因地壳运动而隆起蔓延三千里的秦岭,横垣在蓝田东部和南部。西边是高坡地,北面向着洪庆山。发源于境内的灞水从西北面流向长安,形成了一道壮丽的河谷地带。 由于这里可以通过武关直接连通南阳,往来在官道上的车马络绎不绝。当然此并非一路坦途,需要穿越莽莽秦岭到达上洛(商洛)方才得歇脚;所以蓝田也成为了补给重地。 此时蓝田县城阳光明媚,蓝天白云清风拂拂。不过叛军南下如同一片密布阴云,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泛在人们的心头。 特别是在城头上凭栏远眺,便可清晰看到北面的山脚下,如牛粪一般黑的军营。这座军营乃是前天叛军们所扎下寨栅,两天来叛军们出出入入,不过却没有南下攻城的意思! 倒是北面的灞水河谷,老时传来古怪的闷雷声。 原本坚壁清野没来得及进城的乡中百姓们,纷纷趁机涌到北城门。不过县令为了谨慎起见,并没有打开城门让这些百姓们进来。 百姓们从一开始的绝望谩骂,到后来因为叛军迟迟没有杀来而升起一丝希望。不过直到今天,这份希望又重新变成了绝望! 因为,一队两百来人的叛军骑兵终于从北面杀来了!城头上警戒鸣梆声响成一片,一个个士卒快速涌到城墙上去。县令看着慢慢涌近叛军信心满满,城上的守军可都是沙场老兵,防守面对骑兵卓卓有余! 他本来还打算领兵去袭击叛军营盘呢,没想到他们恰好就杀过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循着声音向下看去,顿时皱紧了眉头。 原本是想放一些百姓进城的,只是这两天越聚越多,才迟迟没下定决心。不过如今却是令他头疼不已,放与不放倒是城为了第一道难题。 “官老爷,求你快快开门啊...”百姓们看着越来越近的叛军,吓得跪倒在地向城楼猛磕头。叛军凶残他们早有听闻,求生意识下没有扔石子上去就已经不错了! 县令心中纠结不已,来回踱步了半天没有一个主意。作为一方父母官,不能因为这数千百姓,而枉顾城内数万百姓!但作为一个儒者,更不忍心看着叛军屠戮百姓! 放进来全部关起,又得分去不少兵力去看守。 该如何是好?他真希望有个人出来,教教他该怎么做! 眼看叛军越来越近,百姓们绝望地痛哭起来。凄厉悲惨的哭声,使得城头上的守军都心有恻恻然。县令见状,急得如困铁笼中的老鼠。 这时,后方的甬道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县令心烦地回头瞥了一眼,随即目光怔住了! “蔡博士?”一句话脱口而出,来人竟然是太学博士蔡邕。叛军到来,竟然惊动了这位大神!他不敢耽搁,急忙上前见礼。 蔡邕却是没有拘束繁琐礼仪的意思,一上来就直接地看着他:“叛军即至,何故置百姓于外?”他特意来北城墙,就是听闻此事。 “额...下官愚钝,请博士赐教!” 县令苦笑一声,干脆向蔡邕请教该怎么做!他昨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蔡邕因为专心修史闭门谢客,使他败兴而归。 蔡邕瞪了他一眼,走到前面俯视城下。百姓们一个劲的磕头,使他的眉头皱得更深。这些都是脸型浑圆独特的关中本地人,与凉州或者中原人迥然不同。 他若有所悟,随即回头看着垂手而立的县令: “终南山、云崖玉,辋川荒草共驯鹿!” 县令听着着耳熟的话语一阵愕然,随即沉思着徐徐对上: “汤峪泉...仙岭瀑,青灞河滩同濼浴?” 这是蓝田当地人的一首民谣,充满了对家乡的热爱以及关中人的豪放! “额...”县令好像忽然捕捉到了什么,浑浊的双眼忽明忽暗。蔡大家每一个字,他们这些小官都必须细细品酌。这话必定有深意,必定... “只需单独测试此民谣,奸细良民自可甄辨!”蔡邕双目光芒闪烁,徐徐地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蔡博士才学举世无双,下官佩服!”县令退后两步一揖到地,心中对蔡邕不敬荡然无存。中枢官就是中枢官,即使被贬到地方一样不是他这些百里候所能及的! 自己在蓝天任官多年,都没想到这层,真是不胜惭愧! “轰隆隆...”厚重的城门被打开,百姓们大喜过望,争先恐后地窜入城中。在叛军到来前,三千多百姓尽数进城。他们被守军安置在不远处的军营中,进行一对一鉴别。 蔡邕的法子果然行之有效,这些百姓中被剔出了上百个叛军细作。县令随即将这些细作全部斩首,把首级尽数用投石机砸到叛军中去。 叛军见阴谋败露,又攻不下城池,灰溜溜地撤回军营去... 叛军军营,数百平方的规模比起灞水大营简直就是不值一提。就是简单的一排寨栅围在四边,里面几顶破破烂烂的帐篷。至于最具特点的马厩则在寨外面,根本不能称为马厩,马匹零零散散地在放开在草坪。 唯一一处比灞水大营大的地方,就是打造兵器的场所。但打造的可不是刀枪盔甲,是一群方士在秘制黑火药!经过这些天的努力,已经弄出了上百斤! 士兵们的整体精神面貌,也远胜原初。因为山麓处的巨量藏粮被挖出,他们终于不用为了吃喝发愁了!这也是他们到这边后,没有急着攻城的原因。 加上李军师已经得到了惊世骇俗的神器,那种如天雷一般的家伙,能轻松地掀翻万斤巨石。这是他们昨天,亲眼在河谷看到的试验。 他们有信心,若再度遇上汉军必然让他们尝试一番失败的滋味! “砰!”大营后方的夯土屋子中,一个方士一袋把碾碎的硫磺粉,用力抛倒进满是硝粒的木桶里。木桶内的空气被压迫,掀起了一阵三尺高的硫磺灰尘。 材料都是叛军们在悬赏的刺激下,跟着方士们去搜刮来的。幸好关中地区不缺火药原料,千来人一天便找来了数百斤。经过十多次的摸索和试验,骆曜最终淘汰掉了猪油松脂等物料。 将硝、硫磺和黑炭三配方确定了下来,采用搅拌混合来制作。不过试验的结果不是每次都那么理想,有时候炸得震天响,有时候只冒出一缕青烟。#####由于需要存稿的原因,本章其每章字数精简到两千字左右。请各位大大多多见谅。还有文中或者有许多突兀的地方,那是因为后台修改没同步。疯狂码字中,敬请期待!无邪百拜... 第129章辋川荒草共驯鹿(二) 药粉质量不好,点火自然也是一项难题。有时候油布燃烧过快,有时候烧到一半就熄灭。不过两三天时间,因为试验已经有几十个士卒被炸死在山谷中。 技术的进步往往是一条血路,若不是李儒不断给叛军们洗脑,恐怕早就哗变了!被炸死的大多是李傕所剩无几的亲兵,就连外甥胡封也被‘炸’死了。 这座占地面积只有数十平方的小屋,采用敞顶式设计。石头为基、夯土围墙,没有动用一块木板。这是方士们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周围三十步内都严禁烟火。 “咳咳!”刺鼻难闻的硫磺,使得一旁观看的李儒忍不住咳出声来。借着躬身之机,把刺激出来的眼泪鼻涕用衣袖抹掉。虽然他已经闻了好几天,但依旧无法如方士们一般习以为常。 “军师若是不适,可暂且退出屋外去!混配之事,交给骆某便可!”骆曜捋起了衣袖,岔开五指慢慢伸手进桶里。他看向桶内的脸,下唇略略翘起,似乎对李儒非常不屑。 李儒当然也瞥见了,只是并没有怀恨在心的意思。有才能的人有傲气正常不过了,自己当初在相国府也没正要看过李傕等人。如今嘛,也是同样了。 “嗯,务必要越多越好!”李儒没有矫情,叮嘱了两句便掀开遮布走了出去。眼前豁然开朗,没有小屋里的狭窄让人难受。面前不远处便是中军大帐,此时守卫严密枪戟如林。 前番日子风光无限的李傕李稚然,被软禁了。没错,他在失去士卒拥戴之后,便被李儒取而代之了。李儒本身个人能力强,多谋善断而且还给叛军带来了粮食和希望。 相比之下,李傕空有六万大军却是折戟沉沙,无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没有人愿意始终跟随一个失败者,去寻觅那虚无缥缈的封候拜将! 尽管李傕心中十万个不甘心,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待在中军大帐中。李儒没有取他项上人头去换取无罪之身,已经是有情有义了。 “军师!”一个斥候军百夫长从北面跑了过来,对着李儒一抱拳。李儒虽然已是叛军首脑,但他可不同于李傕,对那华而不实的虚名毫不感兴趣。 他唯一的目标,就是杀进长安去,手刃当天杀自己全家的王颀!灭门之仇,不共戴天!只要抱得此仇,他死而无憾。 至于控制朝廷效仿岳父之能事,谁想做就做吧。他自认为不是统御天下为人主的料,干脆不想去尝试。 李儒偏头一瞥,见百夫长急匆匆的,便皱眉头问道:“何事?” “已查探清,领军南下的果然是王颀王孔硕!”百夫长说完,兴奋之情洋溢上脸。此前由于这些追兵急行军,并没有亮出旗号。叛军们虽然有所猜测,但并不敢确定。 “到何处了?”李儒心中同样振奋,不露声息地问道。本以为可能会是张辽或者士孙瑞之类的,没想到还真是这个王颀。 王颀是原有的朝廷骨干分子,这次他领兵来,估计也是那帮子文官想要伸手进军中了吧?既然是如此,就更加要狠狠地教训一把!说不定热衷兵事的小皇帝,还会暗暗感激自己呢? “已到十里外,大概五千人马!骑兵两千上下,其余尽皆步兵!五里外发现敌斥候靠近,是否悉数歼灭?”百夫长继续报告,说到最后一句目光锋芒毕露。 斥候往往是一支军队的精锐力量,最差也是十里挑一。按照西凉军惯例,必然是先将对方的斥候解决。然后将首级送去对方阵前,作为打击军心之用。 “不必!直接放其过来,但不得被发现!”李儒看着西北面,果断地下令。使得百夫长浑身一凛然不敢违抗。 李儒此前为了加强自己在军中说一不二的话语权,已经杀了好几个不服的军官。百夫长当然不会愚蠢到去亲试大刀锋利与否,那是找死。 他随即躬身一抱拳,转过身来飞身上马,往北绝尘而去。 李儒看着百夫长远去的背影,嘴角露出一丝冷笑。五千人追击千余残兵,看来朝廷对西凉军充满忌惮啊。既然如此,不好好照顾王颀,岂不是是对不住朝廷了? “击鼓,聚将!”李儒回过头来,对着一个亲兵喝令... “轰隆隆...”灞水在中游这里河道狭窄,跟下游汇入渭水处那般一片浩淼无法相比。不过水流远比下游要湍急。冲刷着河道石块,发出巨大的流水声。 河道两边本是一片绿油油的麦地,不过如丧家之犬一般的残军经过时,仍旧不改其擅长破坏的习性。整齐的麦株变得七零八落,甚至有些被故意连根拔起遗弃在路上。 地里也有明显的人马脚印,甚至离官道数百步远的麦地,都难逃厄运。横在河道里,用石头筑起的简易引水灌溉大坝,也被恶意毁坏。水渠入口的调节大石板,只剩下一块块半尺见方的碎石。 “坚寿!叛军到底是牛所生还是马所养的?”汉军中军处,王颀看着眼前一片破败之境,心中愤恨之极!他不禁怀疑那些残军是吃米粮大的,还是吃草大的? 再度担任皇甫郦行军司马的皇甫郦,也是频频摇头。明明有近三丈阔的官道可走,他们偏偏要溜进庄稼地去搞破坏,也怪不得人家王颀嘴毒。 “皆不是!依郦之见,彼等乃是雷楼某所生!”皇甫郦虽是冀州人,不过对那尊高原邪神也是早有耳闻。雷楼某是出了名的专搞破坏不建设,倒是跟叛军一个德行。 “呵呵,坚寿此言大善!”王颀忍俊不禁,皇甫郦将他们比作牛鬼蛇神简直恰到好处。不过偏头瞥见皇甫郦神色凝重,便收起了笑容严肃起来。 王颀回头看着浩浩荡荡的大军,心中泛起一阵自豪感。随即转过头来目是前方蜿蜒曲折的灞水,一股使命感充斥匈膛。这次必定要彻底消灭叛军,不辜负马杨二位对自己的信任! 第130章辋川荒草共驯鹿(三) “坚寿,若你是那李傕,你会如何做?”王颀对皇甫郦有急智的本事早有耳闻,不过还是想亲耳听听他的见解到底有多高。 “前方河谷开始变窄,两旁坡高林密,至蓝田县城北五里方才开阔。若我是李傕,必定择一隐蔽之地埋伏。趁我军无备,猝然发难...”皇甫郦一边通过记忆,一边推测出来。 不过王颀似乎不怎么认同,一边摇头一边打断道:“坚寿勿要忘却了,那可是一股毫无斗志的残军!” 皇甫郦说到一半被打断,心中略略不悦起来。什么毫无斗志,前些日子却是是这情况。但如今不同了,政事堂已经下令不收残军俘虏。 就在皇甫郦沉吟不语的时候,王颀的声音再度响起。 “依颀看来,李傕残军必然狗急跳墙去试图攻下蓝田。想凭借城池之坚,让我军屡其覆辙!”王颀扬了扬下巴,特意将后一句咬重音来提醒皇甫郦。 “呵呵,但愿如此!”皇甫郦顿感无趣,直接笑着敷衍了事。用坚城抵御?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吗?先不说能不能面对数倍与己的步兵来袭,单是攻不攻得下蓝田还在两说之间呢。 即使李傕再了得,也不可能轻易消去叛军攻城的阴影。 不过这话传到王颀的耳里,倒是变得皇甫郦不服他的预想了!他冷下脸来,把头别到一边去。对于不认同自己见解的人,王颀一向都不会有好脸色。 “报...将军!”一个斥候飞快地跑了过来,对着王颀一抱拳:“前方十里外发现叛军营寨,时不时传出兵戈之声!”这是他们深入敌营两里外,得到的确切情报。 “哈哈哈!好!残军必是闻我大军至,情急之下生了内讧!”王颀欢喜得手舞足蹈,眯着眼睛对皇甫郦大笑道。 皇甫郦嘴角一抽,对于这个过了四十还如此轻佻的人充满鄙夷。不就是一内讧吗,有什么好出奇的。要是换个人统率,早就在第一次攻城失败就全军溃崩了。 “全军听令,速随本将杀过去!取得李贼首级者,赏万金!”王颀随即拔出了腰间宝剑,用力向前方一指!后面万岁声响成一片,一个个士卒跃跃欲试! “孔硕将军且慢!”皇甫郦总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紧皱眉头连忙喊住了即将拍马而去的王颀。 “嗯?”王颀再度拉下脸来,不悦地看向皇甫郦。后面的士卒同样疑惑,随即以不满的眼神看过身穿儒服的皇甫郦。升官发财就在眼前,但愿不要被这书生耽误了前途! “我军远行而来,人马俱疲!倘若叛军有诈,以逸待劳下我军恐难以取胜!若是叛军果真内讧,我军休整完毕后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将其歼灭...” 皇甫郦虽然年方三十余,但稳重机智丝毫不亚于叔父皇甫嵩。在他看来,越是遇着对方内讧就越是急不得。多少兵不血刃取得胜利的战争,拜对方内讧所赐? 不过领军的王颀明显没有这个觉悟,他回头瞥了一眼战意浓烈的士卒。随即对皇甫郦不屑地冷笑一声:“说得好听!耽搁片刻,功劳就拱手相让蓝田县令了!” 王颀说完,挥起马鞭用力一抽,一马当先绝尘而去! “......”皇甫郦差点气过背去,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这哪有如此愚蠢的人啊?谁不知道你是那两位派来乘机掌握五千军的?县令还能不顾政事堂权威,冒险跟你抢功劳? 就算是抢到了人头,也得拱手送还吧? 不过兵卒们却是没空想那么多,他们见主将首先冲出去了。也不拖沓,立即猛抽战马追了上去。在泼天的功劳面前,一点莫须有的风险算什么? “轰隆隆...”两千骑兵奔腾,掀起了一幕沙尘暴,把皇甫郦和后面的步兵吞没其中。 ... 营寨西面的高坡上,生长着茂密的茅草。这一片茅草地上,还种有不少一人高的松树苗。若不仔细去观看,还真不知道这个坡顶上藏身了数百人! 这些埋伏起来的人盔甲不齐,刀枪不一。但高隆的眉骨下一双充满杀机的双眼,闪动着仇恨的目光。他们正是西凉残军,跟随李儒一起埋伏在此。 李儒此时看着一里外的营寨,频频点头面露赞许之色。循着他的视线看去,见一个身材与李傕相仿的人,正穿着李傕的着装来回‘厮杀’! 嗯,这个百夫长倒是不错,以后一定要多加重用!李儒心中暗暗想着,随后瞥了一眼不远处被看管起来的李傕。 “轰隆隆!”闷雷一般的声音从李儒左侧下方的山谷中想起,随后一队黑压压的骑兵飞驰而出。这些骑兵为首一人正是王颀无异,他们快速向‘乱’成一团的军营冲杀过去! 李儒嘴角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随即将目光牢牢锁定在他们身上... “杀啊!取李贼首级者,赏万金!”王颀远远看见一个头戴黄金盔、背缠红披风的人。看见自己率军杀到,大惊失色下四处乱窜起来。 王颀心中更加兴奋,取出了马背上挂着的长枪,斜横在后背冲了过去。后面的骑兵同样看到了‘李贼’,一个个嗷嗷叫地挥舞手中的刀剑! “快逃啊!官军来啦!”叛军们则恰恰相反,看见敌军杀来急忙弃营奔逃。大营中叫嚷声一片,像泄洪一般涌溢出寨栅之外! 王颀冲进营寨后,却因为视线原因不见‘李傕’踪迹了。他随手抓起一个小兵,厉声斥喝:“李贼何在?说出可免你一死!” “啊~在那边!”小兵惊慌得汗流浃背,连忙指向中军大帐背面。 王颀偏头循着看过去,果然见到一袭红披风闪进了一间奇怪的屋子里!他二话不说扔掉小兵,一夹马腹向屋子飞驰而去。后面的骑兵也分成了两队,一对追杀逃兵一队跟随王颀。 “吁...”王颀一拉战马,在屋子窄小的门口前停下。不到一刻的时间他已经绕屋三周半了,没发现一个后门和暗道。方才冷笑连连,暗笑李傕这次自寻死路... 第131章蘑菇云涌惊世人 他看着透过黑影的门遮布,仿佛看见里面的李傕蜷缩在角落腿脚发颤跪地求饶的样子。后面的骑兵们同样心跳加速,叛军目不转睛地看向屋子低矮的门口。 若他们稍稍回头一瞥,就可以看到中军大帐有一个小洞眼对着屋门口。 “啪!”王颀飞身下马,握着长枪探进遮布的一边,然后用力划开。只见屋内侧有一木架子,被一层抹了油的布覆盖住。他迈进了两步,闻着石灰夹杂着的硫磺味,顿感不太妥。 远在坡顶的李儒亲眼看到他走了进去,瞳孔猛然一缩!紧紧握起拳头,心跳砰砰加速... 王颀随即目光一扫视,瞥见角落处果然有一个裹红披风的人影在晃动。远远看去,就像一个人蜷缩在墙角,颓丧地埋下头的样子! “哈哈哈!”王颀喜上心头,握着铁枪紧挨着木架笑着大步走上去。那必定是李傕,这次看你往哪逃! 外面的骑兵听闻笑声,连忙下马想走进去。若入内的不是主将王颀,他们早就一窝蜂地冲进去抢人头了!这种天掉下来的馅饼,不要白不要! “嗖!”就在他们靠近门口时,一支带火的铁箭呼嗖地飞了进去!越过被拉到一侧的遮布,刺在木架那满是油脂的布块上!顿时火苗上窜,将油布燃烧了起来! 骑兵们暗叫不好,急忙回头!小洞闪过一条人影,随即消失不见! 王颀瞥头一瞥浓烟蓝火,背后的脊梁骨莫名的一阵发凉! “砰!”眼前突然闪过灼热的白光,震耳欲聋的炸雷声几乎与之同时杀到!他霎时间觉得身体被撕裂成无数块,巨大疼痛令他仰起也无法叫出声!一块黑糊糊的东西飞向头部,随即全身所有知觉消失无形。 在眼前彻底黑暗的一刹那,他忽然听闻了凄厉的猪叫声... 说是迟,那时快!短短数息之间,两边的夯土墙被炸塌,外面的士卒战马全部被砸死当场!木架、中军大帐等物被夷为平地,滚滚的浓烟冲天而起! “轰隆...”巨大的声响回荡在河谷地,一阵马匹嘶鸣声紧随其后响起!一朵空前巨大的蘑菇云冉冉上升,就连远在蓝田城头上也是清晰可见! 方圆十里内,人马皆为之心惊胆裂!躲藏起来的叛军,也是一个个目瞪口呆!虽然预见到这两石一百多斤的药粉会有很大的威力,没想到威力如此巨大! “哈哈哈...”就在所有人愣神的时候,高坡上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山坡上的叛军纷纷侧目,只见李儒一人站起来如鹤立鸡群地仰天大笑。 “啊...哈哈哈!”狂肆的笑声回荡在河谷地,将惊魂未定的汉军注意力吸引了过来。皇甫郦抬头西顾,见一人屹立在高坡,背对斜阳宛若镶了金边的天神。汉军们忍不住跪下来,顶礼膜拜。 李儒笑声从一开始的爽朗,慢慢转为低沉,然后带着呜咽的哭腔。也不过是数息之间,看向苍穹的脸庞表情千变万化。 周围的人,明显感觉到他不是在笑,而是在哭了!对,李儒开始失声痛哭。他努力了一个多月来时间,终于把这个诛杀自己全家的元凶,炸成了齑粉! “阿父!阿清!素娘...儒已然报得大仇,你等在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李儒忽然仰天大喊,旋即又失声痛哭起来。 汉军、叛军数千人,目光齐齐聚焦在痛哭中的李儒身上。跪在地上的汉军还以为这是诅咒,更加卖力地磕头。而叛军们,同样忘记了要趁机杀下坡去。 “撤!速速撤退!”皇甫郦首先反应了过来,在战马上半站起来,梗着脖子向还在发愣的汉军大喊!叛军拥有如此神兵利器,恋战下去全军覆没也不是不可能! 损失一个王颀事小,若丢了五千军马,即使叔父皇甫嵩也救他不了! “撤!”汉军的什佰夫长们也反应了过来,急忙带领自己的部众往回撤。至于王颀的尸首,他们也没兴趣去寻找了。因为那里除了一个碗形大坑以外,血都没见到一滴! 底层的士卒听闻命令简直如蒙大赦,二话不说掉头便走。他们可不想像王颀那样,死得连尸体都不见踪影! “轰隆隆...”汉军们匆匆而来,惶惶而去,浩浩荡荡地沿着灞水河滩往回走。直到走出一里后,李儒才反应过来!他急忙带领叛军从高坡冲下去,通过木桥过河奋力追赶! 这回轮到汉军被叛军穷追猛打,一个个丢盔弃甲疯狂逃窜。五千汉军被一千多叛军追出十多里,方才停止下来。 是役,汉军以失败告终!主将王颀阵亡,数百步兵被生擒。李儒率领千余叛军,打出了起事以来第二场胜利。这次难得的胜利彻底让他的威望超过了李傕,成为叛军上下真正的主心骨... 蓝田 这座县城并不大,城郭周长不过十里。不过由于是关中南大门的缘故,里面商铺林立,街道整然。县衙、军营和广场、牢房等各种设施配套齐全,商业区和住宅区整体布局比起长安还合理。 一条大街把县城分为东西两边,灞水从西城墙外流淌而过。从灞水引来的数条大小渠道,完全满足城内的供水需求。 这时因戒严而空无一人的大街上,几个身穿官袍的男子正骑马望南而去。为首一人正是县令,而后面的也是县丞、主簿还有守军校尉。 他们拍马狂奔,目的地就是蔡邕在城南的宅院。他们在大街上狂奔到离南城门百步处,拐了个弯进入一条巷道。通过这条巷直走再转几个弯,就可以看到一间老宅低调地坐落在渠水边上。 “吁...”低矮的老宅门楣,挂起的牌匾上书着‘谢客苑’三个楷书打字。笔力苍劲,入木三分,字体如同龙腾天际。 蔡邕自从来到渭南后,对慕名前来拜访的士人学子一概不予以接待。且他本人极少出门口,终日待在苑中修撰两汉史记。唯一一次出门,还是上个月接圣旨的时候。 短齿木屐碰击着跨渠石桥,发出急促的嗒嗒声响。县令等人来到门前,轻轻敲洞门扣子。足足敲了半刻钟,旧得掉漆的大门才被打开一线。 一个两鬓斑白,无精打采的老司閽出现在县令等人眼前。他伸直懒腰打了个呵欠,方才看着门外众人淡淡道:“本苑不迎客,拜访自离去!” “我有十万火急之事求见想求见蔡博士,望老令官通融通融!”县令堆起两坨笑脸,一边说一边从袖筒里取出一缗铜钱塞进老司閽枯皱的手中。 老司閽无神的双眼忽然焕发精光,看向县令等人如贵客一般... 第132章若非拂尘罄法力 不过老司閽随即想起了什么,也急忙把铜钱塞回去,浑浊的双眼不住打量着他们。见县丞等人一脸焦急,便猜测确实有急事! “钱银且免!尔等先稍候,我立即去通报我家老爷!”说完,请了县令等人先进司閽室稍坐,随后便匆忙向苑里跑去。 不一会,司閽又匆忙地跑回来,笑着对县令等人说道:“我家老爷又请各位官人进去,他已在书房静候!” 县令等人喜盈于色,随即跟随司閽往苑中走去。这个谢客苑中并没有栽种一棵树木,全是各种花草。这是因为蔡邕觉得自己还毫无建树,所以把原有的树木全部砍掉了。 初夏时节,苑中的奇花野草散发着独特的芳香。不过县令等人没心思去欣赏,一颗躁动不安的心促使他们快步疾行。越过一片塘泊后,便到了蔡邕的外书房。 “下官等,见过蔡博士!”四人进入书房后同时躬身作揖,主位上的蔡邕也连忙起来回礼。县令眼尖,低着头也瞥见角落处一个女扮男装的书童,彬彬有礼地起立见礼。 众人纷纷落座,家丁们奉上茶水后便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 书房霎时间暗了下来,溶脂灯上刚被点燃的小火苗,在微风中摇曳。蔡邕案桌侧边的书童,浑身不自在地扭动着身躯。 县令通过昏暗的火光,察觉到了书童脸颊上升起一抹淡淡红晕。随即观其相貌,不算高的鼻子划分两边匀称的脸。额头饱满下巴细腻,长睫毛大眼睛搭配着五官有说不出的俊俏之感。 啧啧!真乃国色天香,名媛佳丽啊!不过豆蔻之年便有如此美貌,日后必定尽倾国人! 县丞、主簿三人,等了半晌未见县令出来说话,连忙齐齐向他看去。却见他目光直勾勾地看着蔡邕的书童,不由嘴角一阵抽搐。 “咳咳!县候(称呼)今至我府,有何公干?”蔡邕不悦地轻咳了两声,直奔主题地问道。 “额...”县令的思绪被断,轻笑两声掩饰自己心中的尴尬。随即脑子飞快地转着,把之前所焦急的事翻出来。 “叛军营中一惊雷,吓跑官军五千几!蓝田孤悬灞水边,何去何从未可知...”县令整理一番,将目的出奇的朗朗上口说出来。 书童闻言一抬头,黑亮的双眼看着侃侃而谈的县令。 县丞等人也是眉头一挑,不知道何时县令变得出口成章那般厉害了。 县令心中暗暗得意,这也是他看少女书童入了迷,心中诗意大发的结果。 蔡邕嗯了一声,沉思片刻随即开口:“援军来救被败阻,后有终南无退路!坚壁高垒利刀枪,唯有死战此一途!” 县丞等人再度愕然,随即站起来面露悲壮之色。 县令头颅后缩,若不是听清了蔡邕话中之意,他几乎要抚掌叫好了!唯有死战?开什么玩笑,博士你只不过没亲眼看见那如蘑菇一般的乌云罢了! 那用坚夯土筑成的四方屋子,都被炸塌了两堵墙!那老旧得满是虫蛀孔的城门,能抵挡得住如此妖术吗? “这...”县令苦着脸,却对上了蔡邕嫌弃的目光。他随即低下头,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似乎在无声地告诉蔡邕,他的这个法子并没有多大的用处。 “平地惊雷震环宇,妖邪之术已尽用!若非拂尘罄法力,官军恐尽留谷中!”一阵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众人顿时如醍醐灌顶! 对啊!要是叛军的妖术真有无穷无尽,那为何自炸了一间屋,而没有教着数千兵马全军覆没?要知道李傕可是被徐荣追得丢妻弃子,这绝对是深仇大恨啊! 县令顿时对书童刮目相看,不单容貌上佳而且精通文墨!这若真是一个普通的书童,打死他都不会相信! “呵呵!此乃邕的一书童,名唤阿基!”蔡邕不用想都知道最后那句是谁说的了,他略略不满地瞥一眼侧边。 这个皮肤白皙的书童,冲蔡邕吐了吐舌尖,随即上前对众人躬身一揖。县丞等人还不知道书童是女儿身,一边回礼一边赞赏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只有县令在电光火石之间,看见了书童那短暂的吐舌头动作!他随即确定了心中的猜测,这绝对不是书童... 太阳终于没入了高耸的秦岭之中,这一天的黄昏如期来临。 叛军击退汉军后便杀了个回马枪,试图裹挟的新胜之威,一举夺下蓝田!至于那些被吓到软手软脚的俘虏,留下两百来人看守足够了。 不过出乎李儒的意料,蓝田城头并没有出现想像中的慌乱失措!反而严阵以待,仿佛刚才爆炸他们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哼!速去请大将军过来!”李儒看着高两丈的夯土城墙中间,那堵破旧的城门。随即回头对一个亲兵喝令,去把所剩下唯一一罐好家伙派到用场。 不一会,亲兵便抱着一个酒坛子过来。从他憋得通红的脸庞,可以估算到这个装满东西的罐子到底有多重。 城头上的守军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百步外,亲兵抱着的那个坛罐。心想刚才那施发出来的妖术,大概就是这个坛罐子造成的吧? 李儒随即用眼神示意,几个亲兵举起新做出来的厚重木盾。将抱着坛罐的亲兵,紧紧护在中间。他们慢慢向城门处挪动,李儒看向城头志在必得! “放箭!”县令心中恐惧,不由扬起右手用力一挥!弓箭手们随即瞄准,放松了扳指捻着的弓弦。 “嗖嗖...”黑压压如飞蝗一般的箭矢,向几个慢慢前行的亲兵袭来!奈何这几个亲兵前、左右、上,四面都被厚盾护着。 “啪啪...”数百支箭矢像雨点一般打在这几个亲兵周围,盾牌顿时变成了刷子。四面盾牌上都钉满了箭矢,亲兵们的行动为之一滞! “嘭!”在城上城下数千人的瞩目中,原本持盾如四方体行进的亲兵队,忽然停在原地歪扭成了一个不规则的梯形。 “哈哈哈!”县令以为这些亲兵队必然被从缝隙中进入的流矢射中,集体而亡了!他心头的大石落了下来,随即嘲讽一般仰头大笑。 “哼!”李儒鼻子一冷哼,嘴角冷笑连连。看着县令那手舞足蹈的样子,充满了蔑视。人头猪脑,你就继续笑吧! “砰!”原本奄奄一息的亲兵队,突然之见把盾牌抛飞!他们护着怀抱坛子的亲兵,健步向城门洞疾奔而去! “啊?”... 第133章时过境迁运不再 城墙上至县令,下到小卒个个目瞪口呆!在他们反应过来前,亲兵队已经冲到了城门洞中!他们把坛子放在城门中间,飞快地用火石点燃油布! 县令一脸愤恨地瞪向‘李’字大纛下的李儒,用手指着破口大骂!什么卑鄙无耻,生孩没屁之类的诅咒,充斥满了近两里长的城头。 李儒全然不在乎,和其他叛军一样紧紧盯着火苗窜腾的坛子。看着这些刚才炸得仇人粉身碎骨的利器,李儒心中得意洋洋! 虽然那坛子只有仅剩的十来斤,但在他看来,炸塌这座破旧的城门卓卓有余!心中的一点小野心,随着火光变旺而渐渐膨胀。 “啪啪...”叛军眼见油布烧到坛口处,几乎同时趴倒在地上捂着耳朵!他们在经历刚才的大爆炸吃了大亏,过后明显感觉听力大不如前! 吃一堑,长一智。叛军的良心虽然大大的坏了,但这点自我保护意识还是有的!就连马匹,在兵临城下前已经用破布给紧紧扎住了双耳。 而守军则没有这个意识,因为刚才的爆炸离他们过远,感受到的震撼也是大打折扣。他们一个个傻愣愣地站在城头,有些甚至嘲笑叛军。 “嗞...”坛子里惯例地喷出一柱近丈高的火苗,将幽暗的城门洞照得亮光闪闪。李儒趴在地上,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坛子,心跳怦怦加速。 “十、九、八...”李儒心中默默倒计时,顶在地上的臂弯因为用力而深深陷进了泥土中。 县令不再谩骂,脸色苍白地看向远方的营寨。那焦黑一片的两堵夯土墙,仿佛暗无天日的地狱深渊... “砰!”城门洞就在这一刻白光乍现,巨大的声音如波浪一般瞬间扫出三丈外!两边洞壁飞沙走石,乌黑如墨的浓烟从里面窜出直冲城楼。 城头上的守军自感到脚下一颤,随即看到烟雾将低矮的城楼吞没!他们似觉天神降凡尘,战战兢兢匍匐在地一动不敢动! “杀!”李儒一扫平日文雅,手持长剑首先冲了出去。其他叛军见状,也急忙站起来冲杀上前。八百多人马齐头并进,声势比起数千军也不遑多让。 “完了,完了...” 县令瘫倒在地上,死鱼一般的双眼泛不起一丝反抗意识。 “快快!”李儒笑着奔跑,那滚滚冒着浓烟的城门洞,似乎就是通向成功的捷径! 叛军的步卒跑起来比李儒快得多,没有弓箭打击下,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冲进了城门洞!有一个就有第二个,被胜利冲昏了头脑的他们以人生最快的速度扑进硝烟中! “砰砰砰!”城门洞忽然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声音,远在十多步外的李儒眉头一皱。不过士卒们可觉得有什么异样,依旧争先恐后地冲入去! “啊~”洞中传来的惨叫声,使得李儒心头一紧!难道城内真有什么能人异士,能够承受得了‘大将军’的余威?蔡伯喈么,会是他吗? 随着浓烟散去,真相出现在李儒等人眼前。不是蔡邕设圈套等他们,而是城门依旧巍然不动。不单没有被炸开,反而焕发着不同往昔的金属之光。 城头上的县令听闻下面的喊杀声似乎衰弱停顿了,他惊奇地爬了起来。看着下面的叛军呈扇形站立当场,且一个个目瞪口呆地表露着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忽然间想起了什么,暗骂愚蠢地狠狠刮了自己一把!随即抄起地上的长弓,飞快地搭箭上弦! “勿在傻站,给本县狠狠的打!”县令瞄准李儒手指一松,木箭矢被弹飞了下去! “嗖!”由于激动得手颤的缘故,县令的箭偏离了一寸,从李儒的耳际边飞过!李儒又一次和死神插肩而过,他当即心头一凛,急忙下令撤退! 叛军兴冲冲而来,丢下两百条尸体狼狈地败退回营。县令本来想着追击一把,但打开城门一刹那,便打消了这个心思。 只见厚重的城门外侧,墙壁内出现了上十条拳头大的裂痕!甚至门槛的位置,也被刨出了两尺深坑!若不是城门用生铁铸成的话,早已如同外包的木板一样变成了碎片! “啧啧!人言商贾无德,如今却是尽救满城百姓啊!”县令看着淡淡反光的大门,心中感概万千。 这是几百年前一个商人捐赠的,至到今天才显出它的大作用! ...... 长安城北,斗城大牢。 这座牢房占地近五亩,是长安乃至全天下最大的牢房。不过建成到至今三百余年,都未曾满员过。即使屡兴大狱的汉武帝一朝,被关押的囚犯也仅仅只占这间牢房的一半多一点。 为此,之前赵温规划商业区的时候,也曾用红笔将这里从舆图上圈去一半。上交批准的时候,被刘协细心地发现了。 他向赵温表达意见的时候,顺便要求赵温将这里保留下来。当时刘协是想将分散长安四周的牢房全部集中起来,所以就说了句日后自有大用。 没成想一个月后,这里果然被派上了大用场。三万多叛军俘虏,全部被关进了这座超级监狱。刘协的话不偏不巧被印证,赵温顿时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里此前这里由王颀负责看守事宜,如今是被刘协破格提拔的大舅哥伏德取代了。 伏德此时正行走在这座光线暗弱的牢房过道中,高高吊起的松脂灯将他的身影拉得丈许长。虽然两旁都是散发着酸臭潮湿霉气味,但依旧不影响他的好心情。 看守斗城大牢可是比原本的军阶高了两级,而且父亲昨晚偷偷告诉他,这看守只是走过场。将来极有可能出镇地方,或者去凉州担任县令立功。 要知道凉州的格局是非常特殊的,州刺史并不直管军队。因为胡汉民众混杂,县令则是有独自带兵之权。随便开进雪域高原中去干掉几个不顺眼的蕃羌,便可以混个开疆拓土之功。 就在出神之际,伏德忽然一脚踢到了墙跟。他方才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走到了大牢最深处。这里关着重要的人犯,都是用墙壁分隔开的小牢房。 伏德转身向右边,透过用铁门看到一张颓丧的脸。这个不是别人,正是被刘协的手下败将郭汜。尽管他被俘虏了,但狱卒们并不敢对他太过无礼。 好酒好肉招待是不可能的,不过起码有张床榻和一扇能透光的小窗。郭汜倒也没什么要求,此时正瘫在榻上打呼噜。 面对着四面冰冷的墙壁,唯有睡觉才是最好消磨时间的办法。隔壁的胡邈身在狱中也不忘借光看书他是学不来的,就算给他书卷他也大字不认一个。 “噔噔噔!” “郭阿多,你老母来了!” 第134章心存净土可曾晚 伏德用剑柄敲了敲铁门,发出噌噌的金属碰击声。不过郭汜并没有醒来的意思,扭了扭身子继续呼呼酣睡。 “郭阿多!”伏德沉下了脸,嘴角两侧的短胡子跟着向下延伸。这个死懒鬼,要不然皇帝妹夫有令,伏德还真想把他关在这里睡上一辈子。 “你老母才来了!”伏德又敲了几下,郭汜终于恼怒地蹦了起来。大如米斗的头颅,牛一般的双眼瞪向铁门,把伏德惊得退后了一步。 自从被关进来后,郭汜一直没怎么发过火。今天的起床气加上怒火,使初次见识的伏德难以适应。因为伏德踩到了他的尾巴,由不得他不愤怒! “逆子!”一把老妇人的斥喝声猛然从门外传来,使得郭汜虎躯一震!他随即飞也似的扑到铁门上,一扫怒火兴奋地搜寻着。 一个驼背老妪手柱着拐杖,在两个狱卒的搀扶下慢慢向这边走来。邻近的牢房,王方胡邈张济等人纷纷跑到门口观望,都被老妪嫌弃的一眼扫得一脸惭愧。 汉代老人的地位在全世界也是堪称空前绝后的崇高,凡是年过六十的都由国家来养。即便见到了天子,也可以不跪不拜。天子请老人入对时,甚至还必须免礼赐坐。 中国历史上多个皇朝都标榜以孝治天下,但真正做到的,也就只有强汉一朝了。这多多少少都归功于汉高祖刘邦,他给后来的子孙国民做了好榜样。 不孝之罪名列十恶,想要出人头地就必须要先把家里的老东西照顾好。就连平常吃饭,也一定要老家伙先动筷子。 “娘!”郭汜一脸惊喜,抓住铁门的双手发颤,激动得两行眼泪直冒。 一旁的伏德见此状,方才对郭汜的看法有所改观。这个家伙还没有完全坏透,起码还记得有个老母。 “我打死你个逆子!”老妪快步走到铁门前,抡起木拐杖就是往立即一通猛砸!而且打起来丝毫不手软,棍棍都似乎用尽全力。 不过毕竟有铁门阻隔了不少力,十多棍敲下去,郭汜的大脑门和肩膀也只是微红而已。郭汜没有躲避,见老母亲气喘便抓住了她的拐杖。 “娘,你怎生来了?”郭汜看着老母亲完全白透了的头发,鼻子一阵发酸。 伏德看了一眼通道,见一个个被囚叛兵都在探头探脑。他随即便拿出钥匙打开铁门,将郭老师奶小心翼翼地搀扶了进去。毕竟人家母子牢房相见本来就不光彩,于情于理都应该私密一点。 他倒是不怕郭汜会趁此越狱,他要是丢下老母独自逃走。不说别人,单是这百丈长的通道,几万囚犯绝对也不会放过他!至于背上老母逃走,更加难上加难。 郭汜此时确实没有丁点歪念邪想,从伏德手中接过老母枯燥的老,扶到塌上坐住。他自己也是跪在地上,将尚带温热的白开水倒在干净茶盅然后双手奉上。 郭老师奶恨铁不成钢地长叹一声,还是接过了白开水。她用浑浊的双眼环视着牢房,目光最后落在伏德那束须未久的脸上。 伏德也刚好看到,想了想便带着人,识趣地远离了这里。 郭老师奶随后收回目光,上下打量着浑身邋遢的儿子。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像十来岁一样没头没脑。要不是朝廷开恩,他早就去见他那短命鬼父亲了。 郭汜则是双眼带着童真,微笑地看着老母亲。“娘!儿可挂念您老人家了!”说完,他抓起老母亲的手往脸上蹭。他年幼丧父,是母亲还把他拉扯大的。甚至因为他一句不孝的话,放弃了改嫁。 “哼!你若是心里真有娘,为何当初不听劝?”郭老师奶登时就不高兴了,凌厉的双眼狠狠瞪着郭汜。当年劝他不要跟那董卓搞三搞四,他偏是听不进耳! “娘!孩儿一时糊涂,悔不当初!”郭汜一手捂着额头,一脸惭愧。 不过郭老师奶对这个亲生儿子哪会不了解,这句话明显敷衍的成份居多。她二话不说当即站了起来,自己支着拐杖笃笃地往门外走去。 这个畜生,都什么时候了还做着白日梦!既然你想做梦,那就在里面呆个够吧! “额...娘!”郭汜心中一凛然,急忙上前拉着老母亲不让走。 “放手!我不曾有你这痴线儿!”郭老师奶呼吸急促,语气带着浓浓的失望和责怪。养儿四十,人家隔壁老王的儿子都当县令泽及一方了。自己这痴儿哪不如他?却是锒铛入狱。 “娘!阿多真知错了,求您别离去!”郭汜见老母如此,差点哭出了声。 “唉!你相貌似我,为何却如你爹那般愚不可及?”看着面容轮廓酷似自己的儿子,郭老师奶终究还是心软了。他用食指捅这郭汜的额头,不轻不重地往后推了推。 郭汜不敢驳嘴,把老母亲扶回塌上,老老实实地低着头跪下。 “莫非你还以为,李傕那狗崽子还有翻盘之机?”郭老师奶一边瞥着儿子花白的头发,一边和声地问道。她至今都认为儿子入狱的事情,是拜李傕蛊惑所赐。 郭汜听到李傕便摇摇头,顿时暗暗直咬牙。入到狱中细细一想,他才发觉自己被李傕像耍猴一样利用着。 关怀之声时不时在狱室中传出,就像寒夜里的火光,将阴冷冰冻从牢房中驱散。母子二人一问一答,从家长里短到如今困局,使张济等偷听之人唏嘘不已... 呈正方形的斗城大牢北面,是一个百平方左右的审讯室。门前的夕阴街人流并不多,但两侧路肩停满大大小小的马车。这些都是右扶风的官员入京办事的车辆,而扶风府便设在夕阴街北侧。 不同于后世,相隔万里的人只须一个电话就可以找得到。这个时代什么鸡毛蒜皮大事小事,都需要马匹来传递。飞鸽传书这种奢侈又不能载重的方式,并不是主要的通讯工具。 所以京中每一间衙门,都配置有一片驿马场。但一些事情不能全靠驿马,比如官员回京求职、升迁调任都需要回京一趟。 不过无论是大街上,还是在司閽室等候入见的右扶风下属地方官员,脸色都带着忧愁。眼看就要夏收了,这将税粮运回长安,可是一个大难题。 由于今年陇山(六盘山)降水明显比往年少,导致渭水的水流量也比去年同期要降低了三尺。别看着三尺水位并不深,但却是直接影响了船只水运。 陈仓以东直到潼关以西都是一马平川之地,渭河流速缓慢,河面广阔而水浅。原本六七尺水深刚好方便行船,现在只有三四尺,货船就是不触礁也会搁浅。 路运成本太昂贵,从陈仓运到咸阳就要凭空消耗三分一,这还是没计算过程损失的结果。上到政事堂,下到地方都在为此事绞尽脑汁。 在大街南侧,停泊着一驾与众不同的马车。使得陆续赶来的普通马车,根本不敢停近百步内。甚至原先停着的马车,车夫们识趣地开走了。这驾马车就静静地停泊在路边,霸占了多个停车位。 这驾马车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刘协的。他此刻并不在车中,而是在审讯室内喝茶。 当然,可不会有哪个胆子大得敢审问皇帝。刘协是独自一人,跪坐在主位的莆团上。郭汜的老母是他派人请来长安的,探监一事同样是他的安排。 这些叛军俘虏数目实在太庞大,一天吃得就耗掉一座山。长安常平仓的粮食又快要消耗光了,而夏税开运还有一段时间。在这青黄不接的时期,继续养着这帮俘虏可不是明智之举。 杀俘不祥有伤天和,全部杀死是不可能的,刘协也做不出。唯一行之有效的办法,就是让他们自力更生。这次战争,南逃汉中、南阳等地的地主大户可不少,他们留下的土地刘协当然照单全收了。 其中,就有阎圃岳父的一份。#####关于评论区,读者‘姬又余’反映说本书多天断更的问题。无邪要说明一下,只有昨天因为事情多没有更新。往前的都是每天最低一更,建议各位大大可以刷新一下。谢谢支持 第135章安得贤能定四方 不过要让他们去屯田,他们的首领要是不归附,必定还是个大隐患。为此,刘协给了郭汜两条路。一是归顺朝廷,领个闲职去偏远的地方养老。第二,就是死路一条! 没有第三条路可走,刘协也不介意杀了他,来震慑这些俘虏们! 刘协环视一眼这个狭窄的审讯室,还不是太适应这里的霉味。来到这时代后由于窝在未央宫的时间比较多,宽敞得令人空虚的宫殿都住惯了。 刘协的视线慢慢下移,落在一个身穿官服头带二梁进贤冠的官员身上。这个官员坐姿端正,气度风雅飘逸,一看就令人大生好感。 只见他正跪坐在下首,双手放在短案上书写着什么。刘协心中好奇,起身悄悄上前一言不发地观看。 这个约莫四十岁的中年官员提在细长的毛笔,在竹简上笔走龙蛇。不一会,一列工整的宽扁的楷体小字便出现在一条竹简上。 字里行间剐柔兼备,点画之间多有异趣。可谓幽深无际,古雅有余。就连自诩书法了得的王允,也逊其一筹。至于马杨二人,就更加连车尾灯都难觅见。 “啧啧,此等小楷堪称当朝一绝!”刘协对此赏心悦目,不由得出言赞叹。 “啊...陛下!”官员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刚蘸起的墨水滴落在竹简上。他急忙站起来,对刘协躬身称罪。 “无妨无妨!卿何称谓?朕方才正沉思,未觉留意。”刘协摆摆手,随即歉意地笑了笑。这个官员刚才是和大舅伏德一起出来迎接的,所以他确实没怎么注意到。 “臣颍川钟繇、表字元常,今居廷尉正一职!”钟繇精神一振,强压着心中激动平和地向刘协自我介绍。 “钟...哦,原来乃是钟爱卿!”刘协一阵愕然,随即脸色如常地点点头。难怪了,难怪小楷能写得这么好。原来眼前的正是楷书鼻祖,这就不奇怪了。 此前刘协所见过的所有楷书,还是带着隶书的身影。虽然也可以称为楷书,但远没有钟繇的标准。之所以是标准,是因为后世基本就是这个样式的楷书了。 “额...臣所写之乃是假隶,字体多有劣拙之处,让陛下见笑了。”钟繇的全楷体书法是自创的,在门第士族之中并不怎么受人待见。所以天子刘协亲自相鉴,他还真没什么自信。 刘协闻言连连摇头,要是你钟繇的字都劣拙,那后世那些靠楷书成名的岂不是饭桶?不过听到他说这是假隶,刘协便觉得非常耳生。 “假隶?”刘协还不知道这种书法在钟繇成名之后才有名字,所以好奇地问道。 钟繇还以为刘协在嘲笑自己,不禁满脸通红:“正是!” 刘协见他承认了,便似乎知道了些什么。他伸手把竹简捧了起来,淡淡墨香还带着青竹味。假隶,后世的普通话跟假例同音,听起来怪怪的。 虽然现在的官话是用刘秀的老家南阳话,与西汉又有不同。(即是中原雅言,音调和粤语相差不远)假隶的发音也是和假弟相近,但也不怎么好听。 “卿何故用此假隶,而弃真隶之不用?”刘协忽然抬头,目光烔烔地看着钟繇那被晒得黑黄的脸。任何想独树一帜的创始人,都不可能单凭一时兴起。 远的不说,但是近的轨道以及升降台。要是城墙上平如磨石,绝不会有人去苦思便捷的工具。同样,要是用人力能将重物抛上城,绝不会有升降台那架多此一举而又碍地方之物。 这句话将钟繇原本尴尬的神情,霎时间变严肃起来。 “隶字自汉武既出,传之有数百载。然其书写快又不整,急则错乱。所写之时必须谨之又慎,往往写之一牍,亦要耗时良久...” 刘协一边听钟繇说,一点不停点头。他现在抄书写字,都按照太傅张喜的要求用隶书。有好几次因为习惯地拉出了横竖钩、撇捺,都被他不客气地斥责了一番。 搞得原本一个时辰能写上至少三千字的刘协,现在小心谨慎的只能写出一千来字。为此,刘协曾一度暗暗腹诽张喜顽固不化。 “而臣之所练假隶,圆渐变弧、磔而为撇、捺、加之侧(点)、掠(长撇)、啄(短撇)、提(直钩)。前字之末尾,可引后字之开始。即使运笔稍促,易可免一字之错相隔千里...” 钟繇提到了自己的得意之处,又见天子颇为认同,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刘协仔细聆听了一番钟繇的高论,最后得出两个字“人才”! “嗯,卿对字形之改进,不亚于张子平(张衡)改洛下长公(洛下闳)之浑天仪!”刘协毫不吝惜赞美之词,用两个汉代发明界的泰斗与之相比。 “不敢当!”钟繇虽然被赞得有些飘飘然,但随即还是要谦虚一番。人贵自知,他钟繇自认为这点末学晚节,还比不上张衡和洛下闳两位天文大神。 “不,卿当之无愧!若是爱卿不嫌朕才疏学浅,此体字便曰之楷体吧!”说完,刘协看着竹简的双眼,焦点尽在钟繇的脸上。 所谓楷者,今世所行,后世以为之。人才既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一定要留住。对于一个书法家来说,还有什么能比让自己所创的字体流传千古更具吸引力呢? “臣,多谢陛下赐名!”果然,钟繇激动得半跪在地。虽然叫嚷着声称多谢赐名,实则是多谢刘协看好他以及给他一片光明的前途! “爱卿才华所致,朕不过是尽皇帝之本分罢了!”皇帝的本分,就是要礼贤下士,成人之美,治国勤恳。刘协说完,伸手就要将钟繇扶起。 谁知钟繇竟然轻轻推开了刘协的手,坚持要跪在地上。刘协看着他坚决的眼神,便不再勉强。 “陛下必然是为叛军俘虏而耗心神,故有方才沉思一说!”钟繇看了一眼刘协,随即斩钉截铁地说道。 刘协大概知道是什么回事了,随即微笑着点点头。不错,要不事因为这个,他也不会特意跑到这个乱七八糟的地方来。 “臣有一策,但愿能对陛下有所帮助!” 第136章乱国之贼安能饶 “爱卿请讲!”刘协闻言心神一振。他倒是看看,被曹孟德倚之为臂膀、钟会的老子钟繇,有什么其他的过人之处。 “西凉军卒,聚必为祸。三万余人看似甚多,然八百里秦川何其广?另其妇女妻儿,可尽遣来与之一同屯垦,则不再复为患矣!” 钟繇说完便不再出声,等候刘协发话。 刘协重重点了点头,要是把这些人分作五人或者十人到亭去屯田。加上有家人在身边成为了弱点,必定不会再傻愣愣地造反。 贾诩好像就曾说过,若是卸甲还乡,一亭长便可致我等死地。’自己之前就是转了这个牛角尖,怕他们一时不忿跟了李傕,才让他们扎堆的。 没想到事与愿违,他们终究还是反了。 但反过来说,那个时候要实现这条并不现实。时机,有时候才是决定对错的关键。 “嗯,卿此言有理,朕必纳之!”刘协想了想,立即对钟繇给予了肯定。 钟繇心中兴奋,随即又继续说道:“西凉军战力强悍甲于天下,若不论粗糙精锐皆去屯垦,岂非可惜?” 强军梦么,这确实是个好办法。但仇敌转为战友,还是要有一些缓冲,急不来的。不过这一条提议,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看来每一个能名标史册的人才,都不是浪得虚名的... “陛下!郭汜母子二人已到来!”伏德从门外走了进来,对上方的刘协躬身一抱拳。刘协一愣,随即把钟繇拉了起来。然后若无其事地坐回主位,深邃的目光向前看。 “嗯,让彼等进来!”今天是太傅张喜的休沐日,广明殿并不开课。刘协也是抽了点时间,特意出宫一趟。没想到收获还不少,又得了一个人才表忠心。 由于他已经有一点威望的缘故,比起其他未亲政的小皇帝要自由。只要不出城,政事堂那两位也会当没看见。 “乡野愚妇教子无方,特来向陛下乞罪!”不一会,郭老师奶在儿子郭汜搀扶,后面一帮狱卒跟随下,碎步走进了审讯室。在离刘协十步左右处,立即拽着郭汜一起跪了下来。 “郭汜自感罪大恶极,唯有一死以谢天下!只望陛下稍降天恩,饶过老母一命!” 刘协上下打量着容貌相似的母子二人,随后将目光移到郭汜的脸上。见他头上还留着双截棍的疤痕,不由微微一笑。好一个留老母一命,死到临头还想做孝子? 后面跟着轨道的狱卒们,见刘协迟迟未让郭汜母子起身,不由猜测万千。伏德眉头一皱,立即凑近刘协的案前,轻声提醒。 刘协瞥了他一眼,当才反应了过来,立即点点头:“嗯,老人免礼!”他随后看着郭汜搀扶着老母站起来,并没有赐郭老师奶坐的意思。因为最近学习的礼仪中,并没有提及这点。加上他来自后世,并不是很清楚这个常识。 郭汜母子也没有在意,郭老师奶站起来后首先把郭汜按跪下去。然后用拐杖指着他的后脑勺,大声说道: “老愚妇家出此一不肖儿,目无王法不知忠义!先随董贼作恶多端,后伙同李傕反叛朝廷!恳请陛下将此獠速速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郭老师奶浑浊的双目火光闪动,仿佛眼前的不是儿子,而是仇人!一旁的钟繇暗暗点头,想不到郭汜比起他的老母也多有不如。 郭汜虎躯一震,吃惊地抬头看向着老母。却被对方恼怒的神色震慑住,如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低下头一言不发。其他人也是一脸惊讶,没想到看起来心平气和的老妇人脾性如此刚烈! 刘协也是身子一后倾,这么大年纪的老妇人还有如此暴脾气,真是罕见。当然,这演习的成份居多。世上没有哪个母亲,会正真向自己的儿子被斩头的。对骨肉心狠手辣的,也不配称为母亲。 “老人家且息怒,勿要动肝火伤着了身子!你儿过往所有功过,朕已尽数知晓。至于如何发落,朕自有分寸;老人家且去侧室歇息一番!”刘协说完,向伏德使了个眼色。 伏德随即请了郭老师奶去了侧室,又将狱卒那些闲杂人等全部屏退。室内一个子只剩他和刘协、郭汜三人。刘协一直冷冷地盯着郭汜,使他心中一阵发毛。 对于刘协这个怪物,他还心有余悸... “呵呵,郭汜你可愿降?”刘协一边端起茶盏,一边笑意盈盈地问道。一旁的伏德好生惊讶,急忙看向刘协。 “额...愿!”郭汜内心挣扎了一阵,随后颓丧地低下了头。老母还在世上,他还不想死。 “砰!”刘协忽然间重重一拳砸在案上,朽旧的面板立即木屑纷飞。刘协随即站了起来,绕过案桌杀气腾腾地向郭汜大步走过去。 郭汜看着这个只有五尺高的小孩,那双眼却闪烁着满是杀机的目光。他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不过随即双截棍猛砸向他的头颅那一幕浮上了脑海,使他心惊胆颤! “锵!”刘协霎时间拔出了腰间宝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冰冷锋利的赤龙剑,从脖颈表皮瞬间传到了郭汜的全身。他生平第一次感到惊骇,而且还是怕得颤抖那种。 “嗖!”一阵利剑破空声响起,一块黑糊糊的东西随即从郭汜的位置飞了出去! “陛下!”伏德站在刘协的后背,见状惊讶地大叫回来。守在外面的近卫,也急忙推开了大门。见到此状,他们随即也愣在了当场! 只见郭汜头顶上束起的长发不翼而飞了,只有一掌长的头发还覆盖到颈部的位置。郭汜在刘协挥剑的最后一刻,他竟然被吓得腿脚酸软无法站起或躲避。 在头发扯动头部绷紧的神经时,更是差点停止了心跳。 “啊...饶命!陛下饶命!”郭汜和往昔傲慢不羁判若两人,哭喊着猛磕头求饶。 刘协冷眼看着香菇头一般的郭汜,一磕一拜间短发飞舞。他冷笑一声,要不是自己当天力败了郭汜,绝不会有这种效应。这在心理学中,大概可以叫做失败阴影吧? “你方才求死,如今却是觅活,是想欺君吗?”刘协丝毫没有可怜他的意思,依旧目光冷厉地瞥着他的天灵盖。 一旁的伏德等人见此状,暗暗惊诧。平时和和气气的天子,不知何时竟有了如此君威!那帝王一怒,伏尸百里的帝王威势在刘协矮小的身上彰显得淋漓尽致。 “陛下饶命...”郭汜声泪俱下,眼神中闪烁着恳切的光芒。 “哼!郭汜,朕本怜你曾为国征战勇猛无匹方才让尔等母子相见。不料你竟是一贪生怕死之辈!”刘协一脸鄙夷地瞥了一眼下方跪在地上的郭汜,不屑地收剑入鞘。 郭汜听闻了这句话后,顿时脸红耳赤。他随即一扫刚才的儿女之态,渐渐挺直了脊梁骨来。 “我郭汜仅为不舍老母而已,何来的贪生怕死一说?” “呵,欲盖弥彰!”刘协怒极反笑,依旧抿嘴讥讽。瞥了一眼旁边的伏德欲言又止的样子,随即又拉回视线。他当然知道郭汜这话是真的,不过只是有所需要罢了。 “陛下若是不信;只需给我三百人,必将李傕首级呈上!”郭汜抬起头来,决绝地看着刘协。他在狱中反思多日,发觉一切都是李傕的阴谋。他现在对李傕不再有情谊,只有仇恨。 伏德见状目不转睛地看向刘协的侧脸,目光中闪烁这催促。 刘协冲他点点头,表示了然于心。但李傕残军已经是政事堂那两位的嘴边肉,自己倒是不好意思去跟人家抢。 第137章怪力乱神不足信 “哼!你一手下败将,不配于朕提条件!”刘协退后了一步,双手抓住腰带处。这个姿态,正是当天拿出双截棍的前兆。他的下巴还不忘微微上扬,一副俯视的姿态。 要是换个人,郭汜保准当场暴起发飙!但刘协那两根古古怪怪的棍子,却一直是他梦魇。所以面对挑衅,他只能像斗败的关鸭一般低着头。 “哼,三天后大审判,菜市口表示你的最后归宿!” 刘协说完,越过了他走出了门外。 郭汜听闻后顿时脸色苍白如死灰,身子颓丧地歪倒在一边。虽然知道这是最好下场,但亲耳听见后还是难以接受... 伏德安排人手将郭汜押回去后,便立即追出了门外。但出了审讯室,发现刘协早已不见踪影了。他想了想,便向大街上奔去。只见穆顺在一棵树下看着他走近,不待他开口便指了指不远处一辆马车。 伏德似有所悟,不一会便来到马车旁。 “上来吧!”马车上传来了刘协的声音,伏德不疑有他,连忙拉开车帘钻了进去。 “陛下,处置了郭阿多未免太可惜了!”伏德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稍稍一礼后便急不可耐。 刘协看着他的神情,微笑着眉头一挑。这个大舅哥跟他妹一样,还是太单纯善良了。不过这样也好,他可不想跟阴险狡猾的人做亲戚。 “恒升,郭汜所犯下罪行过多,实在无法赦免!”刘协请伏德坐下后,一脸坚决地说道。昨天他得知了张公庙的事,本心上更加不想轻易饶恕这帮畜生! “不过,郭阿多还算是一孝子。据闻当年邻乡一富户欲强纳其母为妾,被他手持扁担独自打进家门。富户被闹得家宅不宁,方才不了了之...” 刘协眉头略略一皱,心中不住暗叹。伏德还是太年轻了,还是需要历练一番。否则凭他这低浅的政治觉悟,早晚被玩死。 “正是因此,朕方才要你觅一人去替他死!”刘协耐下性子,进一步去点明。 “额...”伏德当即发懵,怔怔地看着刘协。 “朔方郡沃土千里,彼可带上五十人去之担任水曹!”该地之民因受为受到匈奴鲜卑等游牧民族的扰乱,而被迫迁徙五原。导致田地荒芜,灌溉的水利设施年久失修。 刘协打算将关中和并州失去土地的百姓,全部迁移到这边去。水利设施修复和驱逐蛮夷的光荣使命,自然要交给郭汜他们。 “原来如此,伏德明白!不过既然郭阿多都不须死,其他的...”伏德半站起来就要退出,不过随即想到了什么又问道。 “郭阿多必须死!其他人等,待廷尉府发落。”刘协嘴角一抽,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 “哦,喏!”伏德幡然醒悟,连连拱手而去。 刘协这样做的目的,无非就是想稳定这些俘虏们的心。他们将被按小组打乱的方式屯田,郭汜不死他们也不至于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陛下,政事堂有要事,速请陛下去一趟!”这个小兵背上插着政事堂的小旗,所以车外的守卫并不敢上前阻拦... 刘协离开了斗城大牢后,并没有急着去政事堂。而是放慢车速,从章台街缓缓南行。他为了大招摇过市,这次没有乘玉辂出来。 来往在大街上熙熙攘攘的车马行人,并不知道皇帝就在一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马车里。 “啡~啡!”来自京兆府的衙役们,站在路中间或者路口附近,指挥大街交通。长安官民一开始还不怎么适应这种靠边行驶的方式,但这种方式确实比以往要方便得多。 最起码是不再拥堵和混乱了,其次是治安也好了不少。以往大街上车马左右穿插,互不相让,产生了不必要的堵塞。 而地方动乱和流民过多,也会使犯罪滋生。偷盗之事十有八九在大街上发生,而被偷抢的也会因拥挤而无法追赶。 如今每个路口都有衙役执勤,加上道路通畅,那些手脚不干净的人也不得不有所收敛。久而久之,这种交通方式渐渐为长安官员百姓所接受了。 马车内,穆顺向刘协禀报着政事堂所谓的急事具体事件。吸纳了飞狐的成员和资料后,鹰眼在他的手里得到了长足发展。不单长安城内外,就连右扶风诸县都有耳目安插。 不过只有长安城所发生的事,往往才是刘协最关心的。所以鹰眼所关注的重点,也是在长安。目前朝廷在京各大机构中,都有大大小小的官员成为了天子耳目。 至于下一步,穆顺已得到刘协的首肯,将耳目安插到各路诸侯那里去。 “当真如此?”刘协眉头一挑,颇带惊讶地看着穆顺。 “千真万确,五什长是亲眼看见。离他二十多步外的王颀,被妖术炸得踪迹难寻!”穆顺目光非常笃定,面对刘协质疑也毫不露怯。 这次南下五千军,鹰眼足足安插了上十人进去。每天都会有行军的最新消息,通过专门尾随去的队员飞鸽回来。这么大一件事,就算五什长等人说谎,政事堂那帮伙计也会识破。 “掉头,去将作监!”刘协看着穆顺坚定的眼神,随即开口说道。 “诺...啊?”穆顺刚想下车,忽然又转过身来,疑惑地看着刘协。政事堂那帮人都火燎火急了,刘协再迟到岂不是招惹众怒? 刘协仿佛洞悉了他的想法,沉下脸来重复一遍:“掉头,去将作监!” “额...喏!”穆顺打来一个激灵,急忙屁颠颠地跳下车去。虽然他在宫廷权威已经盖过了左令,但面对刘协他还是一如既往的颤颤兢兢如履薄冰。 刘协看着他慌忙窜出的样子,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旋即又凝重起来。若是没猜错的话,李傕他们竟然捣鼓出了火药。这完全偏离了历史的轨迹;不过,刘协喜欢。 ...... 丞相府,政事堂。 “尔勿要胡言乱语诳我等!普天之下,岂能有如此怪力乱神之事?”马日磾拍案而起,对着大厅中间的一个信兵大声呵斥! 杨彪等人也是认同磾点点头,不满地看向信兵。这个无名小卒,竟然敢戏弄他们! “千真万确啊太尉!王将军就是进了那土屋子中,顷刻间被对方妖术轰得尸骸难觅!”信兵见一个个大佬们都不相信,不由将心有余悸的一幕说出来。 虽然连续收到多封信都是这事,在加上信兵一再声明,但马日磾依旧难以接受。“哼!既然李贼如此了得,为何当天不用?且按你之说,又为何他不一网打尽?” 要他这个‘见识繁多’的老头来说,却是难以产生认同感。与其要他相信这事是真的,还不如去相信母鸡下崽。太过荒诞,怪不得他们。 “额,李贼似乎有预谋要害王将军...”信兵飞快地想着当时的情形,脑海中闪过那个仰天长笑的男子! “陛下驾到!”一阵奸细的嗓音响起,随后一个身影大袖飘飘地走进来。 “参见陛下!”厅中六人,立即起来对着刘协拱手一揖。 “嗯,卿等免礼!”刘协点了点头,随即走到上方的主位上跪坐下来。他刚才听到了马日磾等人的言论,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 不过他依旧端起茶盏,装作懵然不知。“卿等急请朕来,有何要事?”说完,看向跪在地下浑身灰尘的信兵。 “陛下,袁绍等人西来献俘,凯旋之师却被潼关守将马寿成所阻拦!”黄琬抢先一步,把刚刚接到的消息抖出来。他所指向的矛头,明显是率数万大军归来的皇甫嵩。 第138章肇因野心再珠联 杨彪瞥了他的侧脸一眼,眉头一皱随即舒开来。心中难受得像吃了一只苍蝇一般。他看了一眼刘艾,不过对方似乎并没有为他而趟浑水的意思。 “陛下勿要听黄子琰一面之词!袁本初与曹孟德心怀不轨,意图控制潼关。幸得朱公伟老将军以大义相斥,彼等自觉无理而暂退,而后又以大兵相胁!” 杨彪只好孤身奋战,连珠炮弹地打回去,还不忘扣一个为贼申辩的罪名给黄琬。一旁的马日磾和赵岐对视一眼,露出一抹不可察觉的笑意。 狗咬狗骨,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场好戏! “非也,司空此言差矣!马寿成向来嫉妒贤能,见袁曹等人立功凯旋,而自己则一败涂地!难保不会心生嫉恨...”黄琬也毫不客气,一大顶嫉妒贤能的帽子含沙射影地盖过去。 前番明明是他搅浊的浑水,最后大鱼却被杨彪等人捞去了。他气闷于匈,下定决心要从司空府抢回本属于自己的权力。他不怕得罪皇甫嵩,因为他是这两位的得力外援! 本来已不耐烦的刘协,仿佛顿时品出了不同的味来。黄琬等司徒府中人频频对皇甫嵩明针暗对,刘协多少有所察觉。但如今细细一想来,发现自己和他们的利益竟然是一致的! 他们不想马杨二人得到皇甫嵩的军方支持,自己难道不是吗?政事他可以完全交给他们这些元老,但这乱世必须牢牢掌握军权! 刘协摆了摆手,杨彪和黄琬随即不再多言。 “古往今来,未闻有朝廷拒功臣于关外之事。袁曹等人功过是非,待其进京再论。开放潼关让有功将士西来,至于伤残之兵亦可留潼关将养!” 袁曹两人,无非就是怕朝廷来个关门打狗罢了!这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机会,但刘协不打算这样做。与其换一帮不熟悉的人割据,还不如让这些自己‘了解’的人暂领。 “不可!”刘协话音刚落,马日磾和杨彪几乎同时开口。 刘协当然知道他们的顾虑,但功臣拒于外将会自绝一统天下之望。况且在后世;皇宋连来访的契丹使者都要特意将路带偏,还美其名曰不漏底细。但最终的结果,大家都知道。 打铁还需自身硬,使这种小心思只会使他们更看轻自己。仅闻诛一夫纣耳,不闻弑君。 “陛下当坚持皇甫义真大都护此前所下军令,不应行朝令夕改之事!”这次十分巧合,马日磾和杨彪几乎异口同声地说出了这句话。 赵岐眉头霎时间紧皱,担心地看向上首的刘协。 黄琬早已揣摩到刘协不耐烦的心思,正等着他们开口呢。乍见此状,兴奋得蹦跳着出来:“大胆!尔等二人竟然借军队之力胁迫君上,行架空独揽之能事?” 这句话无异于古井投石,激起了千重波浪!正在喝茶的刘艾惊得把茶水吐回杯里去,一脸惊愕。马日磾和杨彪被吓得手脚冰凉,齐齐回头怒视着黄琬。 就连主位上的刘协也是眉头一挑,这种话可不能随便说。不过刚才他们二人的举动,确实有这么一个意思。臣子居然让皇帝去遵从另一个臣子的军令,否则就是朝令夕改。呵呵,怎么看都像! “黄子琰,你莫要再信口雌黄!”赵岐看着马日磾暴怒的样子,象征性地出来呵斥一番。 “哼!我是否信口雌黄自有人评说,倒是此二人谋朝篡国之心则是路人皆知!”黄琬这次算是豁出去了,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杨彪和马日磾恼怒到了极点,当场要求辞官以证清白。 这一下子,注定要有人出局了。要么马杨二人丢官弃职,要么黄琬远窜地方。赵岐虽然不是没见过大场面,但太久没遇见的他,还是不禁心跳加速。 霎时间不算宽敞的政事堂,充满了三个老头的浓浓的火药味!刘协目光不断在三人之间打转,心中飞快地盘算着。 杨彪之名享誉文坛,朝中官员多出其门。马日磾深得底层重要官吏拥戴,根基深厚。两人背后更是有一个皇甫嵩作为强大外援,凭借自己和黄琬那点根本不足以撼动! 这也是王允不上朝后,刘协迟迟没有确立司徒府地位的原因。 “黄爱卿!”刘协还显稚嫩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臣...在!”黄琬心神一震,和二位对视的双眼黯然了下来。他缓缓一揖,应答的声音带着颤抖。 “并州之地百废待兴,望爱卿到其地后与民休息,善待百姓...”刘协叹了一口气,一边看着台面一边说道。其实他跟黄琬并不熟,只是出于对老臣的尊重而刻意将表情凝重罢了。 黄琬心中虽然有所准备,但听闻刘协的话后还是腿脚一软。皇帝终究还是抛弃了他,让他出任并州牧。 “臣...谨遵圣嘱!”黄琬说完这句,几乎透支了全身力气。未等刘协点头,他便重重地跪坐下莆团上。 相比起黄琬的脸色苍白无血色,马杨二人心中畅快兼得意。今天这一事传出去,看谁还敢跳出来生是非?起码在刘协亲政之前,国事天下事大多都由他们说了算! 至于王允,少了一个得力臂膀黄琬。就算有人同情他,也翻不起多大的浪头了。 “你是何人,来此所为何事?”刘协飞快地扫视一眼二人,忽然开口问向跪在大堂中间的信兵。 “嗯?”马杨二人和赵岐、刘艾四人听闻后,方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的中间,还有跪着一个信兵!马日磾和杨彪、黄琬三人顿感尴尬,不自在地看向一边。 “额...”信兵突然之间成为众人的焦点,不由浑身颤抖起来。刚才全天下最位高权重的几个人的扯皮争斗,都被他这个卑微的小卒全程耳听目闻!他连死的心都有了,真后悔来这里! “陛下问你,为何不答?”马日磾见他支支吾吾,恼羞成怒之下不禁大声呵斥起来。 “啊...乃...乃是李傕残军,竟然使了妖...妖术致使王颀将军战陨阵...前前!”信兵几乎被吓得半死,口齿不清地把话说完后便晕了过去。 这事在场的人都已听过,并没有多大的惊讶。尤其是在马杨二人看来,无非就是王颀意外身亡,那些军官因为害怕而扯到怪力乱神那里去了。 刘协眉头紧皱,倒是在想要不要把自己知道火药的事说出来?不过这个想法随即被打消了,他决定还是先不要说。反正他对火药的性能了若指掌,也不怕李傕那些残军能逆天去了。 “陛下,此根本便是子虚乌有之事。南征军失利,实因王颀贪功冒进有关!”杨彪厚着脸皮侃侃而谈,仿佛王颀不是他们寄以厚望的人,而是私自行动的莽汉。 刘协心中冷笑,脸上并没有表露分毫,只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陛下,臣提议由皇甫郦担任主将继续南下!此子乃是皇甫大都护从子,绝不会蹈王颀覆辙!”马日磾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再度皇甫嵩一系,拉拢之意昭然若揭。 一直安坐着的黄琬环目一睁,愤怒得就要拍案而起!刘协却忽然将视线移到他的脸上,止住了他的举动。 “依卿所言!”刘协点了点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不让他们尝尝苦头,永远都吸取不了教训。比如轨道的事,就是因为自己拿出来太早了,反而适得其反。 接下来的‘商议’出奇顺利,关于诸侯的事,马杨二人退了一步,允许诸侯军全部入关。不过伤兵留潼关,他们始终不愿意。刘协也不勉强,当场也同意了。#####这两天因为删改原文,不知道上架了。三更已奉上,实在不好意思! 第139章为主之道须刚柔 未央宫,清凉殿。 这座宫殿在广阔的沧池之滨,背靠着人工积土山,比起后世的海景房也不遑多让。在宫殿面向沧池的一侧,开有一个一丈见方的大窗户。 碧波粼粼的水面,把太阳光从窗户反映进内,使得光线非常充足。加上时不时吹来一阵阵夹杂菏味的清风,使人心旷神怡。 刘协就在二楼面向沧池的门口前,舒服地躺在新弄出来的太师椅上。一边看着一望无际的湖水,一边沉思着还怎么去应对那些个诸侯。 袁绍、曹操、公孙瓒,一个个都是名耀史册的枭雄。还有他们身边那些谋士,哪一个都不是易与之辈。 袁绍麾下田丰、许攸、郭图审配,曹孟德麾下戏志才、荀彧程煜;以及公孙瓒麾下田楷。对付这些国家级智谋之士,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实力去震慑。 “陛下,王司徒亲笔信!” 刘协眉头一挑,这些天事情特多,他都快把王允给忘了。还有左令,这个令人无语的宦官。改天抽到时间,一定要去看看他才行。 随即接过因太阳晒而发暖的竹简缓缓摊开,一阵墨香味扑鼻而来。古人书写迥异于现代,从上到下然后从右往左。刘协看着熟悉的字迹,暗暗默念起来。 “臣蒙陛下厚爱,窃得一万户之公侯。然臣虽薄有微功于国,却既无萧张之才,也无卫霍之功,深感愧不自胜...”刘协读到这里,忍不住概然长叹! 这才是国之柱石,忠贤股肱啊!想那两位同样位居列候,却是贪心不足。不但没有因此而行事低调,相反还攥捏怂恿部下向自己施压。真是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 等等,有三策献于朕?刘协继续看下去,忽然双眼都看直了! 只见他提到了如今粮食问题的困局,并指出政事堂准备横坝断渭是错误的。所谓的横坝断渭,就是在渭河狭窄处修筑一座堤坝,来抬升水位。说白了,就是像三峡那样。 这种方法即使在刘协看来,同样是不可取的。刘协当初曾出城见过渭河一次,那水流看起来虽然缓慢,但以现阶段的技术要筑坝也绝非易事。 很多事情不是单看表面的,渭河水面广阔深度不过到大腿处。一开始从两边开堵筑坝并不难,难就难在中间那十来丈。要知道三峡大坝最后堰堵时,可是动用了上千辆泥头车同时倾泻水泥沙石。以及数十台重型机械,数万人一同奋斗方才完成这一壮举的。 没有任何机械想要在下游堵截一条二级河流,无疑是不自量力的行为。加上近来有报终南山降雨频繁,沣河水位持续上涨。恐怕以马车人力的速度拦不到一半,就被冲毁了。 ‘木轨之道,前番功莫大焉。此物取材于山,匠造简便快捷。臣以为可在扶风至咸阳修筑百里轨道,作运粮之用。倘若陇右有变,亦可以为运兵利器...’ “妙啊!”刘协连连赞同,啧啧称赞。那些个百官名士,一天到晚就只知道因循守旧摇唇鼓舌。而遇到难题时就去翻史书,将老祖宗的高论搬出来吹擂一通。 就是马杨二人,同样只想到传统的‘法子’。 想到这里,刘协换掉此二人的决心更加坚决了。在自己尚未亲政的几年里,要让王允这种有远见卓识的人来掌控大局。要搞建设,自然离不开工匠。 只要先铺出个一两百里作为试验,就可以培养不少专业人才。加上黑火药已经弄出来了,什么横路顽石不再能使轨道为之绕行。而建设如此大的工程,同样不能缺少商人的支持。 以工带商,以商养工;而工人阶层,同样可以由农民转变过去。农工商,这三个社会重要组成部分只有拧成一股绳,就不怕那些不擅生产的士人阶层了。 当然,教育也应该有所转变,不能再培养旧式之乎者也的那种废材了。 “咜~”刘协又翻来第二卷竹简,开头说明是定蕃之策。他心神一震,看来这是用来对付那些个诸侯的了。讲真,若是有得选择的话他还真舍不得去终结这个人才辈出的时代。 不过这是不现实的,多精彩灿烂始终都是内斗。平白消耗自身,却让周围的蛮邦快速繁衍起来。 王允并不异想天开地认为诸侯们一睹刘协的王八之气,便立即上交兵权俯首称臣。相反,他倒是直接剖析出诸侯之所以敢割据地方的原因。就是朝廷在地方不得民心,以及影响力衰微。 要将土地重新分配、严打贪腐以及给寒门增加出路,使得朝廷的威信再度树立在人心中。这是一项必须持之以恒才能解决的问题。 其二便是颁布新推恩令、重新划分中原各州郡。所谓的推恩令,就是把诸侯和他的手下一起封成互不统属的一份子。使得他们相互猜忌,久而久之便心生间隙! “好一个推恩令!汗竹连简一手书,方知司徒真本事!”刘协边看一边用手捶着案桌,身置清凉殿依旧呼吸急促额头冒汗。 一旁穆顺的身子,早已在不知不觉间向刘协这边挪了半步。不过刘协没有开口让他们去看,他但也不好走近去围观。 不过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王允给天子献上了什么妙策。黄鼠狼想偷鸡,却不先把狗给引开。马杨二人的本事,也就这点了... “好一个州郡叠治!” 刘协用力一拍案桌,震得上面的被子等物叮咚作响。不过刘协丝毫不为之分神,一门心思都被竹简上所载之事吸引过去了。 这个州郡重叠,就好比曹操本来领的是兖州牧,但冀州州治所在的魏郡却属兖州。这种划分法可以激发领居间的对立情绪,最终调解还是得由朝廷出面。 “陛下?”穆顺实在按耐不住心中的强大好奇心,轻声向刘协呼唤。因为刘协平时极少盛赞人事,像现在这般赞不绝口的景况实在太罕见了! “嗯,朕无事!”刘协只稍稍瞥了一眼他,然后摆摆手了事。 在穆顺好奇的目光下,刘协慢慢掀开第三卷。不过才刚刚解开系绳,穆顺的双眉毛就飞快地跳动着。使他感到一阵莫名得说不出的感觉,但却不知道从何而来。 刘协没有停顿下来,很快就拉开了竹简。见到上面一列接一列的字迹,他的眉头逐渐皱下去。原本平拍在案上的手掌,也慢慢抓成了坚硬的拳头。 穆顺被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刘协哪里又不舒服了!但出于对刘协的敬畏,不敢确定的事他又不敢去试探。他急得直踮脚,连忙要下楼叫人上来。 在看刘协时,对方低着头,不单皱眉握拳,随后连牙关都紧咬得隆起来了。额头上的汗珠从脸颊滑落,滴在大腿处的衣服上。双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表情不停变幻... “宿疾突发了么?”穆顺却被吓得脸如死灰,无奈和纠结积压在他的心头。 “啪!”刘协低沉地叫了一声,重重地合上了竹简。他紧紧闭着双眼,微微上扬的下巴,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远远望去,还颇带着享受的感觉。 “知己啊!”刘协酝酿了半天,口中方才蹦出了这三个字!他随即嘻笑一声,将竹简卷起来塞进了袖筒里拾级下楼... “唉!陛下其余皆好,唯独太不够果决!”陈宫喝了一口杯中的冰镇冷饮,正不自在地扭动着身子。若是旁人稍稍眼尖,便可以看出这是椅子。 那些个弄完沙盘的宫匠们,新近捣鼓出来的东西。当然,这事少不了刘协提供的思路。 刘协对于跪来跪去这种事向来心有抵触,虽然这是正宗的华夏传统礼仪。但来自民主下的新中国的他,经过一个多月还是不怎么适应。 所以干脆也不勉强自己,便叫人弄几把椅子出来。 “确如公台所言!郭汜之事不说,若非天子有意冷落司徒府,何来今日马杨尾大不掉?”荀攸的话所指有物,直接指责刘协对一部分人的仁慈,就是对另一部分人的残忍。 “咳咳!二位爱卿在讨论甚事呢?”刘协这时忽然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明显听到了刚才二人的话。他依旧保持微笑地冲他们点点头,然后到主位上坐下。 与陈宫等人的不习惯恰恰相反,一阵久违的熟悉和亲切感萦绕在刘协的心头。他用脚轻轻踮着地面,太师椅上下摇晃起来,有着说不出的舒服。 “咳!”君子不重则不威,荀攸经过短暂的适应后,表情便严肃了起来。黄琬被贬去并州出任州牧的事,他们已然知晓。不过对于马杨二人的肆无忌惮,多少有点心怀不懑。 “太尉司空二人身为执政,却去勾连当朝第一名将!此已逾越了为臣之本分,陛下为何不当面制止?”荀攸站起来,表情肃穆地对着刘协一揖。 侍从官之职责是拾遗补漏,但也有权去纠正和指出皇帝之错。 “呵!这岂是朕能制止得了?”刘协苦笑一声,把两卷竹简扔在案角处。一旁站着的穆顺拿起奏卷,小跑过去递给荀攸。 荀攸瞥了一眼穆顺,随即打开竹简。只见上面写了一些说刘协年少不宜涉朝事过多,内外之事应当教予政事堂掌管,待亲征时归还。 而另外一份竹简,则是刻满了人名。职位高低不等上百个官员,联名上奏前一卷之事。还不忘敲打身在宫中的人不要上跳下窜,否则后果很严重。 “岂有此理!”荀攸的怒火顿生,用力狠狠地将竹简砸在矮几上。一旁的陈宫不明所以,立即把竹简拖过来看。 他越往下看,眉头越是皱得绷紧。最后,差点想把竹简甩到地上!不过瞥见刘协安坐主位,倒是不敢君前失仪。 “狂悖!跋扈!欺人太甚!”陈宫紧随着荀攸,对于马杨两人的行径非常不满。他是王允推荐的,本来就对屡屡压榨司徒府的两人不喜,如今更加! “陛下只需予宫三千;不,一千人马!宫便可立即率军,将此二贼格杀勿论!”陈宫双眼被怒火掩盖,闪烁着吞噬四方的狠光芒! 不过就在此时,刘协却是无所谓地摆摆手,止住了他们激动的情绪。对于他们的反应,刘协很是满意。他们两个都是自己寄予厚望的人,将来倚重是少不了的。 经过今天的事情,刘协对于忠心与否才是最在乎的。能力可以平庸一点,但必须要做到忠孝这两点。 “既然如此多人要朕不要干涉,那朕以后就专心读书,将江山托付给元老重臣了!”剿叛兵败、储粮紧张、诸侯来朝...一个个令人抓破头脑的琐事,终于有人来接手了。刘协简直是求之不得! 正所谓不做不错,做多错多。这一连串的事情都处理下来,难保没有一处错漏。很快刘协就会让他们明白,臣子的容错空间和皇帝是有天壤之别的! “陛下?”二人对于刘协所表达的意思非常模糊,能领会也不敢去确定。毕竟天子才十一岁,谁知道这话是真是假? “拟诏!”刘协扫视一眼,将他们的表情收录眼底。 陈宫闻言,立即取过矮几角处放着的卷帛摊开。然后用毛笔蘸了点墨水,在上面首先写上日期。 “...朕虽身流高祖光武之气血,然不学则无治国安邦之术。因此故,今民牧之征、税课狱讼,内外皆劳枢府上下一心!着马日磾太尉、杨彪司空同执政事笔...” 陈宫笔尖如舞一气呵成,方正细长的楷体小字呈纵向写满了布帛的中间。一卷在黔首小民眼中神圣无比的旨意,就这样平平凡凡地在他的笔下生成。 刘协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睡上几天懒觉了。张喜一般上午授课,下午便布置一些作业完事。而对于刘协来说,这些所谓的作业都是小儿科。 最困难的也就是数学,这是君子六艺之一。但拥有后世知识的刘协,只要稍稍一动脑便可将数学题迎刃而解了。 ..... 第140章可怜百官尽鼠目 陶朱里,张府。 这座大宅和往昔一样,并没有太大改变。唯一不同的是,后院多了一条像梯子平放一样的东西。这条东西呈南北走向,长约二三十丈。 张方平、秦渭等商贾十多人,此时就站在这条奇怪的‘梯子’旁。不过这些都是在关中数一数二的老行商,自然不会对此物陌生。 这便是东城上正面临因影响美观而被拆毁轨道,曾在攻防战中立有赫赫之功。 这条轨道是用硬松木做成,两边轨距约四尺。从轨枕相交处直接钉上长钉子,扎进地面把轨道牢牢固定。单看做工,便明显要比城墙上那些仓促做成的要好。 而轨道旁边,则是一条经过夯实的泥路,仿照长安城外的官道所造。这条泥路和轨道平行,一直延伸到园中的凉亭下。 在轨道和泥土的末端,停着一高一矮两驾车。高的一架停在轨道上,一丈长半丈宽呈方桶状,双轴四个轮子。 泥路上的则是普通的马拉平板车,大小和轨道车差不多,前面同样配两匹马牵引。 一众商人在交头接耳,纷纷议论这轨道到底有多大的使用价值。没多久,家丁们便把同样重的货物装到了两台车中。 在众人的目光中,张方平一声令下,两车同时往这边行驶过来... “咻咻...”轨道车的挽马被抽了一鞭,当即带着装有千斤重物车厢咕噜噜地飞奔向前!实心全硬木轮子,将表面光滑的导轨卡在中间,飞快而平稳地转动着。 在前面拉拽的两匹挽马,在提速后就像不再要力一般悠悠自跑。均衡的呼呼在轨道上响起,不一会便来到离商人们不足十步的位置上。 而同时起步泥路马车,车夫用力抽了数鞭,挽马窜也似的向前冲!但刚向前冲出了两步,起步重力便把它们拉得腿蹄一滞! 就在这一刹那,轨道车已经领先了五步!马车夫又气又急,再用力抽了两鞭!挽马方才拉着同样千斤的重物,艰难地向前走着。 由于马车轮不是气轮胎,重力比较集中。原本夯得坚实如石的路面,被滚过的木轮压出了一条深深痕迹。 轮子吃进了土中,使得挽马受力大增,开始越来越慢。刚走出十来丈远,两匹挽马便开始气喘!而此时的轨道车,已经接近了终点! 马车夫羞得脸红耳赤,不过两匹畜生无论如何鞭打都无济于事!又走出了五步,轨道已经到达了商人所在的终点了。 “吁!”轨道车上的车夫提前拉住挽马,得意地回头看着恼怒的马车夫!站在一边的商人们忍不住赞不绝口,叹为观止。可就在此时,意外发生了! “砰!”由于载货过重,轨道车按原来马车的投石刹车设计,已经无法刹得住了。只见轨道车失控一般越过了停下的挽马,直冲下了轨道撞在地面上! “咔嚓!”木质车轮经受不住千斤坠重,当场裂成碎块。车厢也因为失去平衡而侧翻,把里面的货物和车夫一起抛得老远。后面的马车夫见状,忍不住捧腹大笑! 一众商人看着车毁人伤的轨道车,都不禁大摇其头。张方平也是一脸失望,意兴阑珊地说道:“快则快矣,不过极难控制。稍有不慎误伤着人,我等随时将被朝廷抓捕了!” 张方平打拼了十几二十年,站在求的就是一个安稳罢了!他可从来不敢奢望像河北甄家那般富甲天下,因为树大招风。前番日子要不是杨瓒出面相护,恐怕他们早已家破人亡了! “非也!此物若利用好,未必不会是利国利民利自己之瑰宝!” 这一句话突兀地从商人之中响起,众人纷纷循着声音看去,随即一阵释然。这话是秦渭说的,而且看他的眼神丝毫不像说笑。 张方平瞥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问道:“哦?济长此话怎讲?”都说自古商贾微大义,他倒是想看看,这个商界怪胎怎么个利国利民法? “恐怕利国利民,在他人口中便是祸国殃民咯!”一句带着浓浓讽刺气味的话,从秦渭身后响起。众人纷纷偏头,见一个须发皆白,长相獐头鼠耳双眼闪烁着狡猾的老头正撇着嘴。 这是此前关中一带,资产仅此于张秦二人的赵家家主。因为害怕长安不保而逃去眉县,昨天方才回来。不过他带不走的田地房产,却被少府回收了去! 秦渭鄙夷地抿嘴,鼻子一冷哼。当然知道姓赵的是对朝廷怀恨在心,不过他并没有去宽慰的意思。只见他另一个走向前方,指着一块缠有绳子的石头说道:“此物已不适合为轨道车制动之用,亟待改进!” 载货马车在下坡减速时,车手一般会向侧边抛出一块平底石头。这些石头往往被绳子捆绑住,起到牵扯作用。这跟后世的飞机降落打开伞,船舶抛锚都是一个道理。 “确实!”商人的本质还是比较务实的,思想绝不会被老祖宗规矩束缚。张方平眉头略略一皱,这只是说明技艺进步离不开工匠而已,跟利国利民挨不上边。 不过他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双眼紧紧盯着秦渭。改进车辆并非难事,难就难在如何利用!这是天子和将作监弄出来作战之物,按理也属于武器。 即使他们再怎么想利用它来节省损耗增加收益,也只能望而止步。指染军工之物,向来不会有好下场! “闻朝廷将从扶风运粮入京,却苦渭水水浅。若是我等找人提议在两地修筑此轨道,既可运官粮又可运货物,岂不是两全其美?”秦渭很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只是自己单干风险太大才拖到今天罢了。 张方平等人齐齐颔首,觉得秦渭的话妙不可言!轨道的高效他们也有目共睹,要是替代传统官道的话;不单损耗大降,就连过路费省下不少!同样一车货物,成本起码减少一半!这个馅饼无疑对商人有着致命诱惑,一个个人的目光中闪烁着憧憬! “哼,天底下岂有如此美事?别忘了尔等身份卑贱,配和朝廷讨价还价?别到了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赵家家主一边说一边摇头,仿佛秦渭的话如狗屁一般臭不可闻! 主家张方平当即就不高兴了,这可是他家!这个赵家主不请自来就算了,还频频大唱反调,这让他如何忍受得了? “赵佶!你贪生怕死弃国西逃,朝廷不将你斩立决已是隆重大恩!你却不思报答,反而屡屡污蔑朝廷,是何居心?”张方平怒不可歇,指着赵家主破口大骂! 在场的几个老商贾们,闻言都皱下眉头。对于张方平这般轻佻和直名辱骂的行为,非常不喜。 “哼,你张方平若是有种,可以去告发我。”赵家主冷笑地和张方平对视着,丝毫不在意对方的谩骂。 张方平表面虽然愤怒异常,但内心已经渐渐冷静。赵佶这老家伙就等自己去告发,然后他就揭发自己盗窃军械之罪。自己偏不如他所愿,看他怎么样! “你如今不过是一丧家之犬,不配为我府之客!”张方平说完,指着大门的方向。 赵家主冷哼一声,随即拂袖而去。还有五六个老商贾,同样瞪了张方平一眼跟着离开。剩下的都是不耻赵佶的年轻商贾,他们唯张、秦二人马首是瞻。 “呵!背祖忘宗一竖子,也配论大义?”赵佶走到拱门处,还不忘踩着门槛看回头反唇相讥!那几个老商贾听闻这话,也仰头哈哈地大笑起来。 “你...”张方平环目圆睁脸上一红一白,心中愤怒到了极点。先翁张衡不屑商事世人皆知,赵佶这话刚好踩到了他的尾巴! 看着他的样子,秦渭等人连忙出来劝阻,张方平随即也冷静了下来。成功,就是对看不起自己的人最好的还击!这点,他深以为然。 秦渭随后将自己心中的设想,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他的这种坦率和大胆赢得了众人的支持,他们深思熟虑了一番,决定和张秦二人共进退! 第141章得偿所愿起徭役 半个时辰后,丞相府。 “呵!来的竟然是一帮无卵阉竖!”一个司农属官在门前远远看见一队宦官鱼贯而入,不屑地撇撇嘴。 “嘘...噤声!没见那人手端之物,是圣旨吗?”他旁边一个官员,急忙把他拉到一边去。 为首一个面白无须,头戴高筒帽子的宦官,瞥见且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于动作。不过他并没有当场发飙,而是继续向前走去。 不一会,穿过了一些官署来到了内大厅之中。马杨二人得知圣旨到来,急忙聚集起手下前来。不一会儿,大厅内便涌满了人头。 宦官看着一个个官员趾高气扬的表情,心中已经没有了愤怒。在这人心凉薄的世道,应该去适应。没见那些前天还跪舔王允的人,今天便向马杨摇尾巴了吗? 这正是刘协派出去宣圣旨的穆顺,此刻冷眼看着大厅内数百大小官员的一举一动。 这是刘协即位以来,第一次下的正式旨意。按照礼仪,必须沐浴更衣摆设香案。但人员实在太多,只有马杨二人沐浴更衣去了,其他人则站在香案后面等候。 官员们一个个窃窃私语,嗡嗡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中。他们都在猜测,这次刘协又要弄哪一出? 只有宦官团一言不发,他们的首领穆顺也是面无表情。他是天子的心腹近臣,按理应该是一些官场投机分子青睐的对象才是。不过情况恰恰相反,过来跟他打招呼的一个都没有。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心中的不耐和躁动不断酝酿。 “咳咳!”一阵像提醒一般的轻咳声传来,马杨两人几乎同时从后面进来。他们一个比一个健步如飞,容光焕发得就像年轻了三十岁一般。 穆顺随即也深吸一口气,把心中的情绪强压下去。这是他第一次宣读圣旨,不免有些局促不安。 “臣杨彪(马日磾)恭听圣嘱!”两人带着数百官员一同行礼,使得还不怎么见过世面的穆顺心神恍惚。这种被人叩拜的感觉,使他陶醉其中。 不过他随即醒悟过来,自己还只是一个传信工具罢了! “初平三年五月二十五...”这卷圣旨跟陈宫一开始起草的既相同,又有所不同。相同的是要将国家大事全部托付给马杨二人处理,不同的则是连杨瓒等司徒府中人也隶属其中了。 这一旨意看似实至名归,但所有人都明白,这彻底改变了朝廷格局。 是由原来的三极相互制衡角力,到两人协商解决。这种方式虽然效率有望提高,但弊端同样显然易见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马杨二人已经接过了圣旨。甚至他们还有所怨艾,因为等得太久了。 一个时辰后,一条政令前所未有的快速走过了程序,下发到京兆府去。是朝廷正式要征召民夫三万人,到长安城西北、沣渭相汇处东边的上林滩修筑堤坝。 原本被放归家打理田地的农民们,再度被拉起来发动断流大战。 ...... 长安城中,士孙府。 一条明渠从西向东横穿过他家宅院,使得他家池塘的水,比起别家更具活力和清澈。一座顶檐四角的凉亭,坐落在明渠畔中。 从未央宫沧池流出来的渠水,在深不过膝的宽渠内流淌。渠边的乱石块,将平静的渠水划出了一条条流线。阳光照耀下,反射在亭中奇形怪状。 不过按照普通人的看法,这座宅邸并不好。 因为水来水去留不住,就好比滔滔鸿运涌入家中,然后唱了首可惜不是你再离去一样。 但士孙瑞岂是普通人?他则认为水是财,明渠之水引自泬水,终年不枯竭。水源不枯财源不断,而流去的则是顺天应物。水多泛滥,财多招忌,只有顺其活水自流才是最好的。 “嗞~嗞!”心形脸的士孙瑞扭了扭身子,颇感不习惯。但这竹椅子却实比莆团更舒服,特别是在垂钓的时候。他往往在这个凉亭里等鱼上钩,一等就是几个时辰,那个腿脚酸麻得几乎站不起。 前天他得知了宫中出了新事物,便立即叫人仿造出来。由于士孙瑞不喜热而喜冷的缘故,匠人便做出了一张竹椅子。不过竹椅的框架结构卡得并不是很牢固,所以摇摇晃晃的。 若是有个东西可以靠背,不用腰古那么累就好了;士孙瑞心中暗暗想着。不过窥一斑可见全貌,天子对于奇工巧匠之类感兴趣,而对货殖商贾似乎也有庇护之意。 哼!一个色厉内荏,一个不务正业,老刘家的气运算是走到尽头了。 “哒哒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使得几条刚想咬饵的大鱼被惊走。士孙瑞眉头顿时皱了下来,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来了。 “大哥,大哥!”果不其然,一阵熟悉的呼喊声紧随其后传来。士孙祥一边小跑一边呼喊,神情焦急的脸略带着气喘。 在凉亭内侍立的婢女们纷纷侧目,随即躬下身子:“二爷!” 士孙瑞看着对面荒草萋萋的河渠滩岸,不悦地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都近着四十岁的人了,还这般胸无城府不识稳重。 “大哥,陛下降旨政事堂,马杨共理国事...”士孙祥将所知道的事,全部告诉了长兄。 “呵,我还道多大的事。”士孙瑞轻轻摇了摇头,他对此早有预料。从马杨给皇甫嵩加衔到顶点,再提拔对方曾推荐的人,便可见一斑了。 可笑王允此前一度将希望寄托在皇甫嵩身上,没想到最终成全了马杨。士孙瑞对于皇甫嵩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此人打仗还可以,说道权术还不如董卓! 他明天就要进京了,说不定对马杨执政双手赞成呢。 “大哥?”士孙祥对兄长冷静的反应出乎意料,睁大双眼不解地看着对方的背面。 士孙瑞心中再度无奈地叹息一声,对这个老弟失望至极。他当然知道马杨上台,自己一系的处境必定更加堪忧了。但最不济也不过是清闲在家罢了,杨瓒周奂等人才是真正坐立不安的。 “杨瓒那些人可有反应?”士孙瑞想了想,忽然问道。 “额...似乎无有!”对于兄长跳跃性的思维,士孙祥还是有点反应迟钝。 “哼,过两天就有了。”士孙瑞嘴角拉出一丝笑容,看着水中正重新靠拢的鱼类说道。根据他的直觉判断,马杨两人是执政不长久的。 天子不会容忍下去,而司徒府也会同仇敌忾。到时候,就是他士孙瑞从中获利之机。 “叮铃铃...”就在这时,鱼钓竿系着的小银铃不停抖动着。士孙瑞喜盈于色,一把抓住钓竿用力拉了起来。 “啪啪!”一条三斤多重的鲫鱼,落在瓮里生猛地拍着尾巴。 “恭喜大哥!”士孙祥一边上前观看一边道贺,不过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只见他指着宅院角落处,偷偷地凑近:“大哥,史候又要绝食了!” “嗯?”士孙瑞刚刚升起的一点好心情,又被这句话打落到了谷点。对于史候这个贪得无厌的人,他早已厌烦到了极点,只因他还有一点利用价值才留着他罢了。 不过这人喜怒无常,真让他一个冲动上吊而死,自己这些年的心血可就白费了。 “走,去瞧瞧。”士孙瑞随即站了起来,转身向凉亭门后走去。两个婢女还是一如既往地躬身相送,不过其中一个婢女,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要是那个死鬼胖县令何平在此,一定能认出这个便是他的狐娘... 第142章蚴附蛇体何所图 士孙瑞的宅院并不大,占地面积顶多也就十来亩的样子。从花园小道步行几刻钟,就进入了一片竹林地。在竹林小路弯弯绕绕走了片刻,便可以看见一间用竹搭建的二层小楼。 士孙瑞等人还没走到屋子十丈处,丝竹管弦声便一阵接一阵传来。随着距离接近,更加连唱女声和嬉戏声也从屋里传出。 “哼,废物一个!”士孙祥走到了门前,用手扇开浓重的脂粉味禁不住恨声咒骂。 士孙瑞回头瞥了他一眼,也是深以为然。不过他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堆起笑脸对着门口一个低矮的中年人说道:“何大总管,我等兄弟二人想面见史...” “哼,如此多天不来报到,你心中可还有史候?”这个何总管下唇高高翘起,双眼却瞥向竹树顶的麻雀。连一个小小的奴仆都如此跋扈,他的主人可想而知了。 “好胆!”士孙祥眉头一挑,当即把衣袖捋了起来。 “哎,休得放肆!”士孙瑞暴喝一声,用眼神制止住士孙祥。这么多年都这么忍着过来了,就不能在多忍几年?士孙瑞笑容满面,连连给何总管赔礼道歉。 “看你还有心,且进去吧!”何总管得了好处,也不再做作。不过也没有打开门的意思,直接站到一边就了事。士孙瑞也没有介意,随即推门而入。 屋内光烛闪闪、檀香冉冉,士孙瑞仿佛看到口袋里的钱,像刚才的明渠水一样奔流到海不复回了。偏偏现在还是大白天,却特意拉下窗帘点蜡烛,真是败家到了极点! “见过史候!”士孙瑞越过一个个翩翩起舞的少女,直接来到主位前行礼。在主位上盘坐着吃糕点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只见这个少年被两个香妃拥抱在中间,瘦小得像鞋印一般细长的脸颊,因咀嚼而起伏。 “起来吧!”少年喝了一口蜜浆,让一个香妃给他擦干净嘴角。然后才扯起嘶哑得像鸭公一般的叫声,使得士孙祥一阵鸡皮疙瘩竖起。而少年两侧的香妃,却痴迷沉醉地伏在他皮包骨般的肩头。 “多谢史候!”士孙瑞随即直起了身腰,垂手站立着。他显然对少年独特的声腺已习以为常了,所以脸上波澜不惊。 少年凸出双眼直勾勾地俯视着士孙兄弟,却没有让对方坐的意思。 “士孙将军,我所要之物,到底还要多久你才能取来?”鸭公声再度响起,夹杂着不耐回荡在大厅中。 士孙祥暗暗咬牙,却是强忍着要暴走的冲动。 “史候稍安勿躁,瑞此番已然成竹在匈!”士孙瑞面无表情地回答着,心中不屑。这些年此獠吃自己的住自己的,就连奴仆侍女都是自己请来的。却是到现在为止,好说话都没有一句。 “啊?我都等你三年了,你居然还是此一句?”少年尖声而起,一副学友那个‘食屎啦你’的表情。 “呵呵,此前董贼权势滔天,瑞只能虚以萎蛇。如今马杨二人为执政,不服之人必然势众。瑞若趁此机遇得入政事堂,只消迟则三年,史候必定大事可期!” 士孙瑞没有将怒火表露出来,而是信誓旦旦地一作揖。在上瞟的一刹那刚好瞥见了少年平复下来的表情,随即心中冷笑。有些事急不来,不过也不能太迟。三年时间,相信他还是能等的。 果然,少年一改刚才傲慢,语气放得平和。 “嗯,但愿如此!你进政事堂我会让人襄助,不过我只予你三年时间!若是你办不到,我就只能另择他人了。”少年说完站了起来,一拂衣袖还颇带几分王八之气。 “多谢史候!”士孙瑞随即躬身一揖,面带笑意看向地面。三年后的事情谁能预想得见呢,既然上了我的贼船,就算你三年后换船也不可能有机会了吧? “走,我等到二楼继续研究内经!”少年放荡地银笑一声,方才的气魄消失不见。随着一阵娇啐的声音传来,主位上已经人去座空。 士孙祥为之气结,士孙瑞则是大声呼喊:“恭送史候...” ...... 未央宫,宦者署。 这里位于未央宫西侧的一角,是宫中所有宦官宫女歇息和办公的地方。相比起周围飞檐斗拱、磅礴大气的宫殿群,这里可谓是壮丽景色的一道瑕疵。 整座建筑呈长方形围拢式设计,夯土墙壁和没有飞檐的瓦顶。甚至连每一间房舍的门窗,都是破破烂烂的。加上这里地处宫角落,四面都是殿阁宫墙,一点都不通风。 当然,这种设计并不是现在刻意而为的。这和其他殿阁一般,都是西汉建筑物。宦者署与宫殿差别之巨大,也是表明了西汉一朝宦官的地位并不显赫;这多半是吸取了赵高的教训。 本朝虽然宦官地位有所提高,但那也是桓灵二帝才发展到顶点的。当今天子刘协虽然也对宦官有所宠信,但与其父祖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所以丞相府方面,更加没有刻意去派人修葺。 就在宦者署内一个普通的单独房舍外,一阵接着一阵的扫地声时不时传出。这个声音的制造人正是左令,他拿着扫把正在庭院中打扫。 前些天他便能下床了,只是太医并不建议他到处走动。因为他的是内伤,动作过多对化淤有影响。至少,太医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刘协此前曾说过多运动会有助伤势好转,左令对此奉为圭臬。他不顾太医的劝阻,每天坚持出门外要运动活络筋骨一番。可是跑步确实不行,打拳也不好,最后只得以扫地开作为运动。 穆顺刚好回一趟,远远看见了老上司左令使他很是不舒服。因为只要他在一天,就随时会把自己手中的职权夺回去。让他得知自己已经把鹰眼清洗得面目全非后,必然会将自己视为威胁! 他多希望自己能拥有马杨二人那般的权势,直接去凌迫天子做决定。不过这事想想就好了,他的底子太薄了。要是真跟左令斗起来,只会便宜另一波老人。 想到这里,他随即面带笑意一副真诚的模样走了过去,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总管,今日可还气闷否?”穆顺上前躬身行礼,关切地看着左令。 “呵呵,自感已无甚大碍!或许过两天,便可回去侍候天子了。”左令见这个得力助手来问好,停下动作爽朗地笑着说道。 谁知这话传到了穆顺的耳里,便如惊雷一般。过两天?开什么玩笑,这十天内对自己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要是让你回归了,我岂不是要滚到皇庄去打理杂草? “总管康复如初,顺恭贺之余亦是惊喜万分!不过...唉!”穆顺心念数转,随即有了定计。此人素来对天子敬若神明,要不是他自告奋勇扑上去,自己哪来机会? “嗯?不过甚?”左令柱着扫把,目不转睛地看着低下头的穆顺。 “不过天子...天子担心总管内创有复发之虞,要小奴让总管再静养一段时间!”穆顺小心翼翼地扯到刘协身上,双眼还不忘四处环视。 要是让其他人听到,一个假传君谕的罪名二话不说便会盖下来。好在这个时候大多数宦官宫女都去工作了,并没有什么人在宿舍区。 “天...天子。你且代我传话,感激天子对奴关心之情!”左令听到刘协还记得自己,不禁呜咽了起来。 “顺明白,定向天子转告!”穆顺一边点头一边行礼告辞,从东门口向椒房殿走去。一边走路,一边苦思着对策。不一会,便到了宫殿不远处... 第143章蚴附蛇体何所图 士孙瑞的宅院并不大,占地面积顶多也就十来亩的样子。从花园小道步行几刻钟,就进入了一片竹林地。在竹林小路弯弯绕绕走了片刻,便可以看见一间用竹搭建的二层小楼。 士孙瑞等人还没走到屋子十丈处,丝竹管弦声便一阵接一阵传来。随着距离接近,更加连唱女声和嬉戏声也从屋里传出。 “哼,废物一个!”士孙祥走到了门前,用手扇开浓重的脂粉味禁不住恨声咒骂。 士孙瑞回头瞥了他一眼,也是深以为然。不过他并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堆起笑脸对着门口一个低矮的中年人说道:“何大总管,我等兄弟二人想面见史...” “哼,如此多天不来报到,你心中可还有史候?”这个何总管下唇高高翘起,双眼却瞥向竹树顶的麻雀。连一个小小的奴仆都如此跋扈,他的主人可想而知了。 “好胆!”士孙祥眉头一挑,当即把衣袖捋了起来。 “哎,休得放肆!”士孙瑞暴喝一声,用眼神制止住士孙祥。这么多年都这么忍着过来了,就不能在多忍几年?士孙瑞笑容满面,连连给何总管赔礼道歉。 “看你还有心,且进去吧!”何总管得了好处,也不再做作。不过也没有打开门的意思,直接站到一边就了事。士孙瑞也没有介意,随即推门而入。 屋内光烛闪闪、檀香冉冉,士孙瑞仿佛看到口袋里的钱,像刚才的明渠水一样奔流到海不复回了。偏偏现在还是大白天,却特意拉下窗帘点蜡烛,真是败家到了极点! “见过史候!”士孙瑞越过一个个翩翩起舞的少女,直接来到主位前行礼。在主位上盘坐着吃糕点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只见这个少年被两个香妃拥抱在中间,瘦小得像鞋印一般细长的脸颊,因咀嚼而起伏。 “起来吧!”少年喝了一口蜜浆,让一个香妃给他擦干净嘴角。然后才扯起嘶哑得像鸭公一般的叫声,使得士孙祥一阵鸡皮疙瘩竖起。而少年两侧的香妃,却痴迷沉醉地伏在他皮包骨般的肩头。 “多谢史候!”士孙瑞随即直起了身腰,垂手站立着。他显然对少年独特的声腺已习以为常了,所以脸上波澜不惊。 少年凸出双眼直勾勾地俯视着士孙兄弟,却没有让对方坐的意思。 “士孙将军,我所要之物,到底还要多久你才能取来?”鸭公声再度响起,夹杂着不耐回荡在大厅中。 士孙祥暗暗咬牙,却是强忍着要暴走的冲动。 “史候稍安勿躁,瑞此番已然成竹在匈!”士孙瑞面无表情地回答着,心中不屑。这些年此獠吃自己的住自己的,就连奴仆侍女都是自己请来的。却是到现在为止,好说话都没有一句。 “啊?我都等你三年了,你居然还是此一句?”少年尖声而起,一副学友那个‘食屎啦你’的表情。 “呵呵,此前董贼权势滔天,瑞只能虚以萎蛇。如今马杨二人为执政,不服之人必然势众。瑞若趁此机遇得入政事堂,只消迟则三年,史候必定大事可期!” 士孙瑞没有将怒火表露出来,而是信誓旦旦地一作揖。在上瞟的一刹那刚好瞥见了少年平复下来的表情,随即心中冷笑。有些事急不来,不过也不能太迟。三年时间,相信他还是能等的。 果然,少年一改刚才傲慢,语气放得平和。 “嗯,但愿如此!你进政事堂我会让人襄助,不过我只予你三年时间!若是你办不到,我就只能另择他人了。”少年说完站了起来,一拂衣袖还颇带几分王八之气。 “多谢史候!”士孙瑞随即躬身一揖,面带笑意看向地面。三年后的事情谁能预想得见呢,既然上了我的贼船,就算你三年后换船也不可能有机会了吧? “走,我等到二楼继续研究内经!”少年放荡地银笑一声,方才的气魄消失不见。随着一阵娇啐的声音传来,主位上已经人去座空。 士孙祥为之气结,士孙瑞则是大声呼喊:“恭送史候...” ...... 未央宫,宦者署。 这里位于未央宫西侧的一角,是宫中所有宦官宫女歇息和办公的地方。相比起周围飞檐斗拱、磅礴大气的宫殿群,这里可谓是壮丽景色的一道瑕疵。 整座建筑呈长方形围拢式设计,夯土墙壁和没有飞檐的瓦顶。甚至连每一间房舍的门窗,都是破破烂烂的。加上这里地处宫角落,四面都是殿阁宫墙,一点都不通风。 当然,这种设计并不是现在刻意而为的。这和其他殿阁一般,都是西汉建筑物。宦者署与宫殿差别之巨大,也是表明了西汉一朝宦官的地位并不显赫;这多半是吸取了赵高的教训。 本朝虽然宦官地位有所提高,但那也是桓灵二帝才发展到顶点的。当今天子刘协虽然也对宦官有所宠信,但与其父祖相比简直不值一提。所以丞相府方面,更加没有刻意去派人修葺。 就在宦者署内一个普通的单独房舍外,一阵接着一阵的扫地声时不时传出。这个声音的制造人正是左令,他拿着扫把正在庭院中打扫。 前些天他便能下床了,只是太医并不建议他到处走动。因为他的是内伤,动作过多对化淤有影响。至少,太医是这么认为的。 不过刘协此前曾说过多运动会有助伤势好转,左令对此奉为圭臬。他不顾太医的劝阻,每天坚持出门外要运动活络筋骨一番。可是跑步确实不行,打拳也不好,最后只得以扫地开作为运动。 穆顺刚好回一趟,远远看见了老上司左令使他很是不舒服。因为只要他在一天,就随时会把自己手中的职权夺回去。让他得知自己已经把鹰眼清洗得面目全非后,必然会将自己视为威胁! 他多希望自己能拥有马杨二人那般的权势,直接去凌迫天子做决定。不过这事想想就好了,他的底子太薄了。要是真跟左令斗起来,只会便宜另一波老人。 想到这里,他随即面带笑意一副真诚的模样走了过去,跟以前没什么两样。 “总管,今日可还气闷否?”穆顺上前躬身行礼,关切地看着左令。 “呵呵,自感已无甚大碍!或许过两天,便可回去侍候天子了。”左令见这个得力助手来问好,停下动作爽朗地笑着说道。 谁知这话传到了穆顺的耳里,便如惊雷一般。过两天?开什么玩笑,这十天内对自己来说都是至关重要的。要是让你回归了,我岂不是要滚到皇庄去打理杂草? “总管康复如初,顺恭贺之余亦是惊喜万分!不过...唉!”穆顺心念数转,随即有了定计。此人素来对天子敬若神明,要不是他自告奋勇扑上去,自己哪来机会? “嗯?不过甚?”左令柱着扫把,目不转睛地看着低下头的穆顺。 “不过天子...天子担心总管内创有复发之虞,要小奴让总管再静养一段时间!”穆顺小心翼翼地扯到刘协身上,双眼还不忘四处环视。 要是让其他人听到,一个假传君谕的罪名二话不说便会盖下来。好在这个时候大多数宦官宫女都去工作了,并没有什么人在宿舍区。 “天...天子。你且代我传话,感激天子对奴关心之情!”左令听到刘协还记得自己,不禁呜咽了起来。 “顺明白,定向天子转告!”穆顺一边点头一边行礼告辞,从东门口向椒房殿走去。一边走路,一边苦思着对策。不一会,便到了宫殿不远处... 第144章趁虚而入获外援 椒房殿内间 床榻上躺着的伏寿,此时只感浑身无力。小腹处传来的阵阵疼痛,使她莫名地感到心烦意乱! “小珠...小珠!”她使尽力气叫唤,但也只有苍蝇飞过一般细微的声音。叫了几下,但依在榻柱边睡着了的小珠,仍旧一动不动。 伏寿努力伸出冰冷的小手,向小珠的衣袖摸去。严重乏力使她难以移动,每向前伸出一寸,都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近了,就差一点!她努力扭动小腿,要将身体向外挪!终于碰到衣角了,她暗暗松了一小口气。但就在这时,小珠却把身子扭到了另一边去! 伏寿紧咬双唇,心中不由骂起了小珠!这死丫头,平时天未亮就起来了,今天却睡得跟猪一样死! 她只好将视线看向四周,忽然她看向小腿不远处的塌桌。只见那上面摆放写一个水碗,她用力把小腿往回挪,试图踢翻那个碗! 瞥了一眼旁边的小枕头,眉头皱了起来。陛下怎么还没回来,要是在别处歇息也该派人回来报个信啊! 哼,母亲说得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整天眼里只有自己的宏图霸业,一点也不会理会妻妾的感受。没想到皇帝也是这样。 就在这一愣神间,她的大拇趾却不小心踢到了帐柱子,使她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哎呀,痛死我了,今天到底是怎么了?肚子痛不说,还踢到了脚趾头!自认为倒霉透顶的她带着哭腔,还是伸出了小腿,用力一点一点地把挤下去! “砰啷!”碗子终于掉了下去,发出了一阵瓷器碎裂声。小珠梦到自己和大雕一起化为了灰烬,听到声响猛然惊醒! “啊...我要死啦!”小珠忽然的尖叫声,把伏寿都吓了一跳! 小珠蹦跳了两步,却惊喜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死,还毫发无损!她一扭头,一阵刺眼的阳光正好直射进来,初夏的炎阳晒得她满脸通红! “死丫头!你鬼叫个甚,想把我吓死不成?”小珠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讪笑一下。她刚想跟伏寿说说刚才的梦境,却发现伏寿脸色苍白! 她走进关切地问道:“姐姐怎生如此,何处不舒服?”伏寿也没闲心思跟她计较,皱着月眉低声道:“只觉浑身无力,肚子疼痛!”说完闭上眼睛,小嘴不停喘气。 小珠立马脸色转在煞白,被吓得比刚才也不遑多让!这个时代不同后世,肚子疼的事可大可小。就是一场小感冒,也能轻易要了一个壮年人的命! 她立即上前帮伏寿盖了盖被子,口中焦急地说道:“姐姐勿要惊慌,珠儿这就去叫太医!”说完,她三步并两地跑到前面,把殿门掀开冲了出去! 穆顺刚好路过这里,猝不及防被突然冲出来的小珠一撞,退后了两步差点翻倒在地上!他顿时羞恼盈腔,扭头一看却发现竟是小珠。他深吸一口冷气,提醒自己要忍住! 小珠却没有他这么多心思,她抬头看见是穆顺,连忙拽着他的衣袖:“顺子,你来得正好!贵人她有所不适,你快去叫御医来吧!”说完,用眼神催促着穆顺。 穆顺嘴角一抽,还是强忍下去没有发作,挤出一点笑容:“小珠,如此焦急到底发生甚事了?”小珠却没好气地撅起小嘴:“哎呀,叫你快去你就去啦!为何要问那么多,你又不懂医术!” 穆顺心中怒火中烧,但还是装着不生气:“何人说我穆顺不懂医术的,就是不会开药我也能看出是个甚病症!”说完,他推开了小珠的手,大步迈进殿内。 伏寿此时痛得冷汗直冒,却见小珠竟然领了穆顺进来!她脸色更加难看:“小珠,不是叫你去传太医吗?”她仰头看着穆顺道:“可是顺子说他懂医术!” 穆顺对着伏寿微微一笑,伏寿却实在无法挤出笑脸,只能点头回应。她素来不知为何,总觉得穆顺这人靠不住,也没甚特别的好感。 加上穆顺为人不苟言笑,她也没怎么和他亲近过。穆顺上前一躬身:“贵人,奴虽略懂医术,但也是不及御医的!还是让小珠去请御医吧,奴先给贵人看看好了!” 伏寿看了他几眼,犹豫了片刻还是道:“珠儿,你先去吧!”小珠不敢违扭,转身再度快步先殿外跑去。她边跑边说道: “顺子你要是敢骗我,有你好看的!”穆顺嘴角一抽,旋即恢复如常。伏寿却没有理会穆顺,闭上眼睛继续睡去。 穆顺清了清嗓子掩饰尴尬,轻声对伏寿道:“贵人,能否让奴看一下。”伏寿脸色微红,她也似乎感觉到自己是什么情况! 她摇摇头:“兴许只是吃到冷饭菜,肚子不舒服而已!”她越是掩饰,穆顺越是笃定内心的推测! 讨好了未来的主母,还怕主子不倚重自己吗?他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取代左令在刘协心中的地位;至少也不能在刘协的印象中,是他不如左令! 可是奈何他本是男儿身,即使没了那条,照样不是女人!他趁伏寿闭着眼睛,视线来回扫视着床榻。忽然,有一样东西使他眼前一亮! 他继续试探性地关切道:“贵人,你的脚伤了!”伏寿没有睁开眼,而是开口小声说道:“没事,只是皮外伤而已!”语气中,明显带着不耐烦和抗拒! 穆顺也不心急,徐徐道:“贵人,这可不是皮外伤;乃是淤积了!奴听闻,创口长期淤积,会导致发紫发黑...” 伏寿毕竟只是十来岁的小女孩,哪里是在最黑暗的宫廷滚打多年的穆顺对手?在穆顺的循循劝诱下,终于动摇了! 只见她略带紧张地皱着眉头,疼痛使她比平时更缺少判断力!她终究还是睁开了眼,看着面白无须的穆顺道:“那你且先帮我处理一下吧!” 穆顺心中得意,脸色还是谦恭地拱拱手。只见他在一个木柜子取过布带,拿着刘协命人提炼的烈酒,小心翼翼地帮伏寿擦拭着。 若是平时,脚趾破皮擦上烈酒,她必定痛得大叫起来。但如今,穆顺轻柔的动作非但没有使她感到灼痛,反而创口处传来一阵阵清凉! 这阵清凉仿佛能渗入人心,她好像觉得小腹也没有原初那般涨痛了!她心中渐渐升起一丝温暖,心中暗道:这才是好男人,只可惜了! 若是陛下有他一般的体贴关心她,她就是去死也是含笑的!可是他每天忙着他的国家大事,从未过问自己的感受! 自己虽然每天装作没事,还主动为他排解烦忧;但谁又能想到,自己要的并不是这样的生活! 她要的,就是如同此前绣出来那样的生活;但他或许已经忘却了吧?正当伏寿发呆时,穆顺却借着包扎伤口之机,视线稍稍向内窥视! 却见伏寿胯下,果然一片殷红!他心中暗笑,这小丫头片子对自己提防当真重,竟然看都不让看一眼;待会一定让她对我愧疚! 他轻轻放下伏寿的小腿,低声道:“好了,贵人!”伏寿用力地点了点头:“辛苦你了,待陛下回来我一定让他赏你!” 穆顺却忽然跪在地上,用力掐了一下当年那个伤口!他吃痛一咬牙,马上泣不成声起来,对着伏寿拜了拜: “呜...奴不要赏赐,只要贵人尽快处理身上!要不然感染了病症;奴就是死了也不能闭目啊...” 伏寿眉头又是一皱,不解地问向穆顺:“你这话是何意?”她实在不明白,穆顺口中的污物指的是啥! 这个时代比后世更多一词多义,说道污物人们第一时间反应的不是事物,而且带着鬼神标签的虚物!当然,刘协除外! 伏寿一阵毛骨悚然,她心中暗道难怪今天浑身没力肚子疼了,原来这古老的宫殿怨气太深#####年底这几天特忙。这一章由于没时间修改,或许有点不当的地方。望各位多多见谅。 第145章望闻问切尤不足 还道是那个呢,看来自己想多了! 但出血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也是鬼怪作祟吗?唉,不管他了,反正换身衣服也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在合适吗? 穆顺偷偷观察,见伏寿脸色数变!他心中暗暗得意,这种把人玩弄在掌中的感觉,他好像已不知不觉迷恋上了!他发誓不能再让左令回归,一定! 伏寿想了想,默不作声。 穆顺心中明悟,擦干脸上的泪花,躬身向外走去。 “嘶!”他倒抽着冷气,那处刚才跪着不怎么痛,现在站起来走路才发现,简直痛不欲生!不行,回头必须去药房拿着丹药! 他小心翼翼地跨出了殿门,一挥手招了今早他安排的宫女过来。这宫女是他的人,还是同乡的!这次被他倚为心腹,安插在这里。 那宫女走近,盈盈一福!那俊俏的小脸,每次都会让穆顺后悔净身!他凑近宫女的耳边,贪婪地吸吮着宫女身上的香味。 他低声交待了几句,宫女了然于心。再度盈盈一福后,走进了椒房殿中,顺手关上了门。穆顺就在门外等候,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 才小半天,他就感受到了权力的甘甜!这是从前一直渴望的,也是他此前计划穷尽这一声才能尝到的,哪怕一天也好! 但世事难料,自己一次灵机一动,竟然让皇帝给注意上了!他从一个人人可欺的小小宦官,飞速地升迁到左令副手的位置! 到现在才半个月时间,他便平步青云,踏着左令的肩膀坐上了大总管之位!如今他已经觉得当初定目标还是太低了,应该是宦官最高级别的侍中! 当然,若是能晋身九卿之中的少府,那就更好了...不对,不抓紧机会恐怕最后毛都得不到!想到这里,他急忙招了一个心腹过来... “吱...”门被打开,宫女用盆子装着一条猩红的女裙,盈盈走出。 她冲穆顺浅浅一笑,穆顺也笑着回应。宫女越过穆顺身侧,淡淡的东风把盆子里的气味吹到穆顺脸上。他急忙捂着了鼻子,暗骂一声! 殿内,擦了身子换掉了衣服和被单的伏寿,此时脸蛋红扑扑的。她已经知道自己确实是那个了,刚才居然会错了意! 穆顺缓缓走上前:“不知贵人感觉如何?” 伏寿略略尴尬,讪讪道:“嗯,好多了;多谢!” 穆顺躬起身子,还是一本正经道:“贵人见外了,能为贵人分忧乃是奴本分之事!” 伏寿忽然想起了什么,把脸别到一边去试探道:“不知总管是如何得知的?” 穆顺早就预料道,他没有说话,而是伸手一指伏寿的被子。伏寿斜斜瞥了他一眼,然后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被子! 刚才只是换了贴睡的被单,还没有换掉被子,她看到下方的被子处渗过的点点红斑!她急忙用被子盖着脸,尴尬得心如撞鹿。 穆顺虽然面无表情,实则心中暗笑。当然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本总管特意吩咐的。要不然,我哪有借口糊弄过去? “陛下驾到...”晨曦的阳光照洒在椒房殿前的花园里,墨绿色的叶子带着晨露熠熠生辉!刘协此时终于回到了宫中,他第一时间就往椒房殿而去。 穆顺早已在门口恭迎大驾,刘协一路上见宦官们完全没有平时的慵懒;也对穆顺这个在他想来临时顶替的大总管,能力颇为赞许。 “参见陛下!” 刘协微微点头:“嗯,起来吧!爱妃可醒了?用过膳了吗?” 穆顺刚想开口,却见小珠领着御医正往这边来。 刘协连忙顺着穆顺的视线看去,见到一名御医挎着药箱走近。他心头一凛,立即越过穆顺快步走进殿内。 却见伏寿脸色苍白躺在榻上,而被子上竟然有血!这使怎么了?难道有刺客?不对,就是又刺客也是行刺自己才对。 他一个箭步上前,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用力摇了摇伏寿的肩膀:“爱妃,爱妃!” 伏寿微微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道:“嘶...陛下你轻点!” 刘协长松一口气,连忙松开双手,傻笑地道:“嘿嘿,爱妃无事便好!”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伏寿已经扎根在他的心中了。 伏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即要昏昏欲睡过去。就在这一刹那见殿门有人要进来,她连忙用手帕把血迹遮掩住。然后闭上眼睛,继续假寐。 刘协微微一笑,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暖暖的,算不上烫手。要是一个不好感冒,那就不美了。 随后拨开伏寿眼前的几根乱发,稀疏的眉毛跟瓜子脸出奇的搭配。虽然算不上绝色美女,但也算是百里挑一的妙丽佳人。 小珠和御医这时也走了进来,对着刘协行礼。刘协回头瞥了一眼,见这个御医长得獐头鼠目心中略略不喜。不过人不可貌相,他随即颔首:“免礼免礼,爱妃要紧!” 这个御医黑比白多的双眼不断窥觑扫视着刘协,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直到触碰刘协不悦的目光,方才提着箱子走到榻前。 只见他将箱子放在榻柜上,极为生手地将盖子打开取出了一卷线圈。小珠接过线头拉扯,熟练地系在伏寿的手腕上。 刘协顿时明悟了过来,是那男女之防在作怪!不过这种所谓的隔空把脉,真的可靠吗? 御医不请自坐下蒲团上,右手拽着比头发丝略粗的线条,左手抬起探在线上。然后闭上眼睛,呼吸时快时慢。 刘协双眼紧紧盯着凌在空中的线条,却见这线条并没有甚动静。看着榻上一角的斑点血红,他已经快速地通过排除法确定到底是什么状况了。 这个御医放轻了呼吸,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殿内安静得针落地可闻,一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御医的身上。时间一分分地过去,他的眉头时舒时皱,使得承受能力脆弱的小珠撅嘴欲哭。 “陛下,贵人乃是气血两虚,并无甚大碍!”御医放下了线条,站起来躬身对刘协说道。 “嗯,朕知道了!” 伏寿本来就不是什么病,乃是女子一生必经之事。或许只是初来咋到,加上宫中畏事的人多罢了。刘协虽说不是过来人,但这点明显比很多人要懂。 刘协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独自陪伴伏寿。宫殿由于天花过高,所以即使外面已经有点热,里面依旧温暖如春。伏寿攥着刘协的大拇指,不一会就熟睡了过去。 不多时,太医将写好的药方递交给刘协察看。刘协在接过药方的那一瞬间,却留意到御医的内心似乎在发虚。因为他前迈步的姿态重心却在后脚掌,而双眼同样不敢正视刘协。 凭借直觉,刘协猜测其中一定有猫腻!待御医退下去后,便立即找穆顺进来。 刘协将用破布写的药方递过去给他,一边紧盯着他的双眼问道: “你立即去另外找人列出此方量之用途、功效以及适宜范围!”对于这些参数,刘协觉得有必要确认一遍。奉药三分毒,在这个缺医少药的年代,生生把人治死的事可不是罕见。 穆顺唯唯诺诺,见刘协没有再说便立即领命而出。不过刚走到门口,却又被刘协叫住。 “且慢!再查一查,方才那个御医是何背景?”刘协捡起地上遗留下来的线,绷紧轻弹一下然后用耳朵聆听。这个所谓的年轻御医根本没有医者的气质,而且神色也相当可疑。 “陛...陛下!”不过数刻钟,消失的穆顺再度踏进椒房殿。只是他此时完全没有往日的淡定,仿佛有十万火急之事一般。 “何事?何曾查到?” “陛下且过目!”穆顺也知道刘协此时烦心,所以没有多打扰。直接把东西呈上,便垂手站到一旁去。 刘协缓缓展开,只见上面写着生苍耳六钱过多,易致四肢麻痹...蛭子研粉服不宜与苍术搭配,否则内腑俱衰... “啪!”刘协看到这里,忽然拍桌而起! 第146章步步紧逼心不服 长安城北,廷尉府。 “嘣!”一阵瓷器摔地声响起,清脆的声音夹杂着碎片飞出了书房门外。 “滚出去!”粗暴的斥喝声紧随其后而来,把站在门口外的家丁吓得抱头鼠窜。杨大廷尉平时很少发火,但发起火来邻近者都要遭殃。 “喔!”大鸿胪周奂正从拱门处进来,刚好和惊惶失措冲出来的的家丁撞到了一起。周奂由于身材肥胖,硬是把瘦弱的家丁弹退两步坐在了地上。 “嗯?”周奂猝不及防之下被撞得肋骨生痛,当即退后一步不满地瞪着家丁。其他家丁见状,纷纷以怜悯的眼光看向这个家丁。 虽然此刻周奂的样子很是凶恶,但心中的愤怒并不是很多。他是满朝文官中,唯一一个寒门出身坐到九卿高位的幸运儿。 对于底层农民和家奴的疾苦,年方四十出头的他也是深有体会。 “贱奴该死,竟冲撞了鸿胪!” 家丁看着眼前一个头戴二梁进贤冠的官员,急忙连连自刮嘴巴。对于时常来杨府串门的周奂,他当然是认识的。 “发生了何事?”周奂没有计较的兴趣,看着不远处紧闭上的书房门。杨瓒一向自诩谦谦君子,若不是什么特大事件他绝不会如此失态。 “额...”家丁们一个个都张口结舌,说不出由头来。周奂不耐地扫视了他们一眼,随即径直向书房方向走去。 “啪啪啪!”周奂走到书房门前,轻轻敲打着。木门的上半段格心框架,往往要比下半段的裙板敲击声要少。但在沉寂的书房中,还是能清晰听闻的。 即使听不到,以白布蒙背面的格心框依旧能看得见人影。 后面的一众家丁躲得远远的,一边看向这里一边猜测杨老爷会不会发飙。不过他们可要失望了,杨瓒从影子便推断出那是周奂无疑。 “进来吧!”一阵还带高腔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周奂也不客气地推门而入。顺手关上了门,慢慢转过身来。只见杨瓒已经收起了怒火,不过依旧脸沉如水。 周奂没有立即开口询问,而是行了一礼后到一边盘坐了下来。对于杨瓒的脾气,他早已了如指掌。看着地上破碎的瓷片,便可以猜测杨瓒方才必然很愤怒。 而至于让一个奉守君子之道的人发如此大火,必定跟政事堂有关。周奂早上听闻了马杨受命总领丞相府,不过他并不是很关心。他的鸿胪府由于朝廷衰落,早已变成可有可无的存在了。 “哼,宏远!马杨二贼竟然要新立一刑曹,来掌管天下刑狱事。真乃是可忍,孰不可忍!”杨瓒喝了一口茶水后,越想越气愤,又是一拳砸在案桌上。 周奂随即一阵释然,心中猛道难怪。想不到马杨二人如此得寸进尺;踢掉黄琬不说,还要过来抢掉属于廷尉的饭碗!杨瓒没有提上刀剑杀奔丞相府,已经是一种自我克制了。 “天子可有批复?”凡是能涉及到全国的高品要职,必须要皇帝盖印才能生效。要是天子不答应,一切都是水月镜花唯虚妄。要是他们敢背着刘协去做这事,周奂倒是求之不得。 “这倒不曾,不过皇甫义真在东平乡可是接见了赵谦!”杨瓒被他这么一提醒,方才怒气稍霁。但想到来自军方的威胁,还是使他不敢肯定刘协是什么态度。 周奂眉头一皱,对于赵谦这个老得快要走不动还掺和进来的老东西深为不满。听说这些天他为了让中层官员支持马杨,可是花了不少功夫。至于他到底图个什么,没人能知道。 “良玉兄勿须担忧,陛下必然不会应允此事!只因开此弊端,待其亲政之时必定艰难无比!”现在唯一还能够遏制马杨的,唯有司徒府的旧人。周奂倒是不认为一向机智的刘协,会做自毁长城的蠢事来。 “唉,但愿如此!不过待到天子亲政,不知是如何一副光景了...” “额...”周奂随即苦笑一声,如今局势都是一日三变。眼下这关都过不去的话,更枉提数年后了。他当然不会傻到幻想着马杨会止步于刑曹,不趁早团结起来,明天保不准又会出一个礼曹、宾曹什么的了。 “宏远,且来看此物!” 周奂闻言收回了思绪往上首看去,只见杨瓒从衣襟里拖出了一段布块。他随即站起来上前接过,疑惑地打开。上面写着两大列人名,周奂通过几个眼熟的名字判断出这正是太常黄琬的属官们。 两列名字一列多得密密麻麻,而另一列只有寥寥可数的几个。 “世风日下、人心凉薄不古,由此可见一斑!”杨瓒端起了茶盏,看着角落叹息道。 “诚如良玉兄所言!”周奂不用想,都知道这些人名表到底是什么回事了。多的一波必然是迅速向两府靠拢的人,而少的自然是还在犹豫或者不受两府待见而干脆搏一个忠直之名的人。 真正中流砥柱不随波逐流之人何在?别傻啦,官僚的禀性哪来的忠贞不二?天子姓刘或许他们无法改变,但上司则不然了。没有那个官员,会始终甘居人下。 同样一个道理,别看现在周奂和杨瓒交情甚笃。但一旦有利益冲突或者严重分歧时,转眼就能反目成仇。 “此事,司徒可曾知晓?”周奂卷起了布块,试探地问道。王允虽然暂时退居二线,不过谁也不能忽略掉他的影响力。就算马杨二人打着政事堂的头号,都不及王允一句话有效。 “瓒已然命人去北阙甲第询问,司徒只言了四字!”杨瓒说完,竖起了四根指头。 “是何?”由于王允这些日子太过低调和寂静,很多人都不禁以为他要功成身退了。其中,也包括周奂。 “便宜行事!” 周奂闻言顿时一愕然,随即瞳孔一缩。看来马杨这次太过分了,连一向以隐忍著称的王司徒也坐不住了。再加上天子必然同样有所忌惮,这次绝不可能高拿轻放了! “良玉兄有何计划只管安排,奂必定鼎力支持!” ...... 半天后,一封加盖政事堂大印的诏令经丞相府发出。给张辽高顺二人补赏回横门一战的功勋,皆擢升为讨逆将军。这个级别属于从六品,也算进入了将军行列。 至于段煨之前已经是出镇一方的将军了,所以此前大封赏也只荣升了一级成为灭寇将军。而杨奉等人则要悲催了,他们由朝廷承认的职位仅仅是百夫长或者都尉之类的小武官。 为此,之前的大封赏也特意照顾到了他们。杨奉、董承和王子服都被封为校尉。值得一提的是,徐晃出人意料的也被提拔成为典军校尉。其余一众人,伏完士孙瑞等人人有份。 对于先败后胜的徐荣,则被提升为平东将军。他虽然也被称为统帅,但很宿将皇甫嵩比起来,还差得太远。加上皇甫嵩曾是董卓上司,而徐荣不过是董卓麾下众将中的一员罢了。 没多久,又一封加盖玉玺大印的诏令传了出来。通过了成立刑曹的提议,进一步加强了政事堂的权力。出乎所有人意料,皇甫嵩竟然第一个上表赞同。 而该跳出来反击的司徒府,却是上下鸦雀无声。而太常掾属官吏,一日之间几乎都转投了马杨二府。黄琬虽然要到献俘后才离京,但转眼间便已门可箩雀了。 长安城迅速陷入了一片沉寂之中,就像台风到来前夕那般天沉地闷。 第147章不堪欺压齐暴起 “快快快!一个个甭想偷奸耍滑!”一个身穿盔甲凶神恶煞的士卒挥起皮鞭,毫不犹豫地抽向正拉土方填堤坝的民夫。 宽近一里的渭水两岸,黑压压的人影攒动如同蚂蚁搬家一般。 三万民夫动员起来还真不是盖的,只一天的时间,两边就填出了共六十丈的堤坝。原本像池塘一般静淌的河水,也因为河床变窄而流动了起来。 民夫们今天依旧顶着炎炎烈日前来修坝,河上吹来的风根本无法抵消闷热的气温。不过刚上工地,一个个便汗流浃背。不过坚韧不拔的老百姓们,还是用自己的肩膀挑起了重担。 岸上不远处的土坡被挖去了半边,一车车泥土被板车拉到了堤坝末端倾斜而下。三五个民夫做一伙,抬着数百斤的巨石不断砸压坝面。 “呼...呼!”一个打木桩的状汉实在忍不住口渴,直接跳到下方及脐深的河水中拼命捧起牛饮。当他刚想爬上去的时候,却见一个同乡坐在木桩上向他张张嘴。 他当即意会,双手捧起一手清水用力向对方的嘴泼过去。那个同乡喝到了水后,感激地点点头继续干活。 有一个就有两个效仿,打桩的民夫们纷纷向他张大了嘴巴。这个壮汉来者不拒,以泼水助人为乐。 “喂!”一阵暴喝突然传来,紧接着一个兵卒从坝墙跳下来,一皮鞭抽在壮汉的头上。壮汉猝不及防额头被挨了一鞭,火辣的痛使他勃然大怒。 “你在作甚?”这个满脸扎须的军汉,站在一块石头高高在上地扬着皮鞭质问着壮汉。 壮汉怒火盈腔却是不擅言辞,张口结舌了一阵握起拳头就是一下!这些该死的咸阳兵卒,根本没有把他们当人,整天照畜生那般使唤。 “啊...反了反了!”军汉被一拳砸在脑门,疼痛使他立即惊惧地拿起牛角号子吹响。 “呜...” “蛋儿,快走!”和壮汉一起打桩的民夫们,急忙向壮汉呼喝。 壮汉也知道自己冲动了点,不过他不打算从渭水游走。因为就算他走得了自己,也走不了家人。徭役潜逃罪同逃兵,是要全家发配充军的。 “快!抓住此獠!”军汉见一大波同袍赶来,顿时趾高气扬了起来。只见他重新站回大青石上,双手叉腰瞪着壮汉。 “砰砰砰...”一个小卒从高出水面六尺的堤坝上跑下来,冲和军汉对峙的壮汉飞身就是一脚!可怜的壮汉被踹翻在水里,紧接着被上十个兵卒围着拳打脚踩。 堤坝上的民夫们当即停下了手上的工作,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那一撮兵卒。看似平静,实则暗暗积聚怨愤的双眼,怒气再度被提升了一个等级... “喔...”壮汉被刚才那个军汉抓住脖颈死死摁进水里去,其他军汉伸出脚猛往他身上招呼。壮汉此刻耳朵听到的全是隆隆的水声,涩痛的双眼看到的全是一张张狰狞的脸。 就在这一刹那,他的肺部又被踩了一脚。憋这的最后一口气从口鼻中溜走,使心跳猛然间加速!军汉那满是汗毛的手依旧在使劲掐,参差不齐的牙齿显露无遗! 壮汉感觉自己将要窒息了,在浑浊水中的双眼死死瞪着水面。忽然,军汉腰间的刀柄在阳光下闪烁了一下! 疼痛和缺氧使得一股求生意志充斥满了全身,他浑身肌肉绷紧,一手冲破水面往闪烁处抓过去。 由于水背搅浑,军汉对于壮汉的举动一无所知!他只感腰间被拽了一下,还以为是壮汉在垂死挣扎。他更加兴奋地用力,就像宰狗一般的畅快! “噗!” “啊...”军汉突然感到下腹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随即水面被染成了一片殷红!其他军汉被吓得急忙跑回岸上,任由军汉倒落水中头也不回。 这些咸阳兵卒平素就训练不足,加上大多是一些游走江湖的混混充数居多。平时欺压百姓倒是再行,一碰到硬狠的茬就原形毕露了。 “哗啦!”红浊的河水忽然跳起一个湿漉漉的黑影,正提着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剑。民夫们纷纷侧目,见这个黑影正是刚才那个壮汉。 “各位父老乡亲!我等前番出人出力,将叛军荡平在灞上!如而彼等胆小如鼠之辈,只会躲在咸阳颤颤兢兢!如今驱使我等如牛马,尚不给吃水!尔等,可心服否?” 壮汉自知杀死了军卒一刻起就已绝了生路,不过又些话语却是不吐不快! “对,那些叛贼在大牢吃喝无忧,凭甚要我等却还要吃苦卖命?”一个个民夫早已经厌倦了这些无休止的徭役,壮汉的话彻底将他们的怒火引爆! 甚至到最后,众口铄金下变成了朝廷失德致使天谴。还有朝中有人倒行逆施,欺君凌民! “杀!杀光奸佞!”骨子里充满血性的民夫们,抄起了家伙向压迫者反抗!咸阳兵卒在数百民夫的暴动之下,一个个被生擒抛河或者活活打死! 管理修筑大坝事宜的临时衙门被打砸拆毁,京兆府从事和几个水利官员、将作监校令等人死于乱民之中... 急报发至长安时,朝野绷紧的神经为之震动!政事堂立即召开了紧急会议,不得不暂停大坝修建。抽调咸阳以及茂陵一带的官兵前去镇压,另外又加派人手去把民夫的家人控制起来。 一时间人心惶惶,走在大街上人人自危。一大帮趁机发难的御史们,来不及上表进宫便被政事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网打尽。原本一些准备跳出来的人,见情况不对立即转为观望状态。 与此同时,过了欢喜余温以后,才发觉他们捡来的是多么大的烂摊子。意识到动乱的可怕,他们也立即下令,将原本关押在斗城大牢里的叛卒,分去十多处看管。 ... 未央宫,清凉殿。 刘协坐在大厅中的龙椅上,皱眉托腮帮,一手在纸上写画着。经过刘协的提点,将作监终于做出改进的纸张。比原先的更光滑,更具韧性。当然,跟后世的比起来还是差得远。 他现在最苦恼的,就是自己的年龄。人无端端变年轻怎么看都是件好事,但刘协却是悲喜交加。年轻有个劣势,就是无法让他人对自己产生足够的向心力。 太过年轻让人无法信赖,笼络起人心来也比较困难。 比如杨瓒,本来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已经投靠了刘协。但这次因为受到了小小的刺激,便自行疏远去了。他没有再派人偷偷问询刘协,而是独自采取行动去。 对于这事,令刘协叹之又叹! 必须尽快建立属于自己的威信,这是他迫在眉睫的事了。 忽然,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刘协眉头皱得更紧了,穆顺并不是轻佻的人。这番如此着急,必定是有紧要的事情。 “陛下,大事不妙!”果然穆顺进入了大厅后,虽然放缓了脚步,但依旧像小跑一般走了进来。他看到刘协的脸色似乎有些不悦,但依旧硬着头皮上前去。 “可是筑坝一事出问题?” “啊?额...正是!陛下果然神机妙算!”穆顺表情滞呆,不可思议地看向刘协。要不是刘协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还以为对方何时拥有了另一支情报队伍呢。 “你且细细道来!”刘协放下毛笔,坐正身子仔细倾听... 第148章老臣心迹君可知 穆顺精神一振,连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向刘协一一道来。黄巾起义尚去不远,穆顺对此依旧心有余悸。一旦天子被打倒,他这个依附皇权的产物将生死难料。 “嗯!”刘协听完穆顺的讲解,只是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穆顺慢慢抬头,担心地看向刘协。这个小天子一心要将轨道修筑遍布整个天下;民夫厌役,这可是任何工程无法行动的根源。小孩子一向心志不坚,从此一蹶不振也不是不可能。 “干旱...”刘协手指敲着案桌,脑子飞快地沉思起来。 穆顺瞥了一眼外面的沧池,心中的一丝得意不禁再度浮了上来。左令因为渎职的原因,又被天子闲置了起来。这使他心头大石终于落了下来,还趁机除掉了不少老阉党。 “穆顺!” “啊?奴在!”穆顺连忙拉回思绪,疑惑地看向刘协。不知道这个想法怪异的天子,又有什么好主意。之前听他讲过什么高炉炼铁,蒸汽驱动还有能升空的气球;这些都令他耳目一新。 “你立即前往东平乡,招皇甫嵩大都护立即进宫入对!” “喏!”虽然不知道天子的目的是什么,但唯命是从总不会有错。穆顺随即转过身来,手持着刘协取出的金牌退了出去... 皇甫嵩早已回来多时,不过他坚持要等诸侯们一起入城。觐见天子并不算正式入城,所以刘协也没有出城门去迎接。而皇甫嵩接到口谕后,则绕道从南面的西安门直接进宫。 涂上黑漆的小型马车,咕噜噜地从西安门的城门洞中穿过。除了验令牌的城门校尉外,没有一个兵卒知道这里面坐的就是皇甫嵩。 此刻摇摇晃晃的车中人,花白浓密的眉毛正呈倒八字形紧皱。车内没有什么装饰品,有的只是一张一人高的大弓和一把精致的手弩。 这个身穿常服坐在马车中央的,正是老将皇甫嵩。蓝田诡异和渭水民变两事他已经知晓,甚至连天子招他去的原因,也有所洞悉。 蓝田的事数千人亲眼所见,绝不会像马杨等人所说的子虚乌有。当然,街头愚妇所传的施展法术什么的,他也简直嗤之以鼻。要是真有,他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倒是让一向对军事敏感的他,直觉战争可能会发生变化。要是普通兵卒也能操纵会爆炸的武器,那天底下还有什么战阵攻不破?有什么城池无法拔?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罢了。他相信他的从子皇甫郦,有才智能战胜残军。 而渭水兵变更加不值一提,充其量只是地方骚乱罢了!朝廷对于反叛这两个字太过敏感,方才会手忙脚乱。就在他出神时,马车忽然间停了下来。 “大都护!”车外的亲兵轻轻呼唤一声,皇甫嵩听闻后轻轻一拉窗帘。高大巍峨的宣室殿在不远处的高高地屹立着,安静而又庄严肃穆。 刘协已经换上了常服,在前殿的养心殿等候。皇甫嵩在引路宦官的带领下,径直走进了殿中。他稍稍瞥了一眼幽暗御座上的黑影,便整理一下衣冠躬身行礼。 “臣,皇甫嵩叩见陛下!” “爱卿免礼,赐坐!”刘协半俯视地上下打量着皇甫嵩,轻轻向旁边一摆手。一个多月不见,皇甫嵩明显比上次见面更具自信了。 皇甫嵩也不推辞,移步到一侧跪坐了下来。宦官随即奉上茶水后撤退,殿中仅剩君臣二人。 “皇甫爱卿先歼灭牛辅,后又灭亡南匈奴!朕待大汉千万百姓,多谢爱卿!”刘协忽然间站了起来,对皇甫嵩长身一揖。 “不敢不敢!陛下前番已有赏予臣,臣实在受之有愧!” 刘协飞快地看了一眼躲闪的皇甫嵩,心道又是个难缠的老家伙。这个老家伙在军中影响力大,还要插一脚进中枢去,看来是不懂什么叫明哲保身了。 “爱卿从左冯翊而来,当知一路毁坏几何?”刘协没有急着直奔主题,而是慰问一下受灾情况。听说叛军过后十室九空,房屋和农田必然受到损坏。 “臣之所见,唯白骨与荒草耳!” “......”皇甫嵩武夫的直脾性,使得见惯了文官扯皮到天边的刘协非常不适应。一路的白骨和遍地荒草,可想而知破坏有多大了。 “既然如此,那等叛军降卒当如何处置?”刘协随即将问题试探地抛出去,这可是政事堂这两天争论的主要事情。 马日磾称要尽杀之修筑京观,这点得到了军中将校的支持。而杨彪则说要彻底收复教化,觉得杀俘不祥的文官纷纷赞同。 “彼等孽畜害人不浅,岂可轻易让其一死了之?涂炭生灵者不除,谈何教化?当从今往后起,一切苦役皆差遣彼等...” “好!依卿所言,朕即刻去书政事堂!”皇甫嵩这番话说到了刘协的心坎里了,他立即扭头一示意。现在门口处的宦官,连忙冲了出去。 “陛下之意,可是要让俘虏去修筑堤坝?若果是,臣必死谏陛下万万不可!” “爱卿放心,朕绝不会。”刘协念头一转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是说他不看好马杨二人的手笔。而是恰恰相反,因为战斧不稳定因数会使得堤坝隐患防不胜防。 终究还是护着政事堂,刘协沉吟了片刻又问道:“爱卿,袁本初等人可适合出镇地方?”这属于军方的时候,问皇甫嵩比谁都要合适。 “袁氏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必不可让其掌军!曹孟德文武双全不畏贼虏,可保一方水土安稳。陶谦任徐州牧多年政绩战功斐然,可升迁调任。刘表...” 主位上跪坐着的刘协,仔细听着皇甫嵩的总结。再加上自己对历史的原有认知,很快诸侯们便立体化地呈现在脑海中。通过老司机眼睛,往往可以看到许多自己看不到的东西。 “皇甫爱卿洞若观火,朕实在难以企及!”刘协点了点头,目视着门外慨然一叹。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这句话无数人说过无数遍,但多少人就栽在这个‘知’字上? 比如对方会吃饭喝水,这个谁都知道。但如果知道对方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会喝多少水;那这个区别必然是很大的。 “不敢当...”皇甫嵩推脱了一番,语气始终不咸不淡欠亲近。刘协也嫌双方‘代沟’太大的缘故,没有过多长叙话。谈了谈并州的事情后,刘协便将他打发走了。 养心殿再度安静了下来,穆顺小心翼翼地位刘协满上了茶水。一柱袅袅轻汽从杯中升起,茶团逐渐将开水变得苦涩。刘协已经习惯了这种‘上等茶’了,因为太过跨时代的东西出现,只会使他心中的思乡之心更痛苦。 “政事堂书文,请陛下过目!”一个小黄门,奉上一卷竹简后便退了出去。 刘协当即解开了系绳,用拇指压着卷背慢慢拉开。只见上面又是一连串的隶书小字,是出自马日磾的笔迹。内容嘛,无非就是扯一大通要吸取教训为由,扩军以弹压地方。 刘协看完后嘴唇一抿,鼻子轻轻地冷哼一声。一个左中郎将居然能训练统领两万大军,这不是变相提拔吗?好吧,时至今日,就连当初一同并肩作战的马日磾都露出了贪婪的本性了。 一个两个都是典型的野心家,难怪汉室会最终走向灭亡。 “陛下,其实方才大都护所说的,乃是《百战论》所载!” “哦?”刘协连忙偏头瞥了一眼垂手而立的穆顺,心中一阵恍然大悟。难怪刚才这般耳熟,原来是马日磾最近捣鼓出来的兵书所评点的句子... 第149章近忧须决方远虑 皇甫嵩连回答一个这般简单的问题,都需要刻意引用太尉府的,这不是过分吗?刘协莫名一阵怒火上窜,瞳孔一缩杀机迸然! 好,很好!既然你们都想揽上军权着块大石,就要做好被推翻沉落海底的准备! “穆顺,刘范是何背景?”刘协再度将视线移回竹简,目光锁定在一个人的名字上面。 “刘范...刘...哦!乃是益州牧刘焉长子,今居左中郎将一职,现年三十有七!” “谁?”刘协闻言眉头一皱,随即再度询问。 “刘焉之子,三十有七。”虽然不知道刘协想做什么,但穆顺还是斩钉截铁地说道。 刘协嘴角一阵抽搐,早就长安朝廷真是卧虎藏龙。却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中郎将,也能和诸侯扯上关系。这样正好,他老子不奉诏令进京,儿子当然脱不开关系。 “你去暗中联络周忠,让他发动一批针对刘焉的弹劾!” 周忠是御史台中出了名的狠辣,凡事让他抓到把柄的中低层官员,无不被弄到灰头土脸。不过御史台终究是数十年的冷衙门了,早已没有往昔令百官们颤颤兢兢的威严了。 不像其他任职御史丞一般,只想着混日子论资历以作升迁之用。周忠却是一心想通过自己的力量去重振御史台,也有过不少行动。虽然朝会上弹劾马日磾不多不少有些司空府的身影,但这何尝不是他借机向刘协释放信号? “奴明白!”穆顺挺直了腰身,此刻人如其名的肃穆恭顺。 刘协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眨着眼睛思忖。论办事能力左令决对要屈居穆顺之下,加上左令平素阿谀逢迎过多,这是刘协所不喜的。 加上前番日子江湖术是走后门入宫做御医一事,也跟左令脱不开关系。 “唉,先放一放吧!” “哒哒哒...”木屐碰击地板的声音再度响起,穆顺去而又复返。只见他在刘协不悦的目光中,将一份新纸信件递上案头。 刘协眉头一挑,疑惑地瞥了穆顺一眼。这种新纸正是将作监得他暗中授意下,获得突破的产物。目前做出来的并不多,大多供给宫廷和丞相府使用。 慢慢拆开没有署名的信封,迥异于蔡候纸的咔咔声响起。刘协从里面,同样取出一张薄而韧的黄信纸。 “嗯?”刘协展开稍稍一瞟,双眉便再次扬起。这居然是一封请降信,道尽了各种迫不得已。最后还表示只要准其割据蓝田,便愿意献上贼首李傕,以及火药的技术与配方。 不过自始至终,都没有透露半句自己是谁。但丛一丝不苟的隶书中,刘协明显可以感受到写信人的从容不迫。还有那对火药的威力大书特书,仿佛能毁天灭地! “此信从何而来?”刘协摇了摇手中的信纸,看着穆顺问道。这封虽然名曰归降信,但绝对是一份威胁信。 只要得知消息额来源,多半就可以知道是谁来信了。 穆顺苦笑一声,摊摊手说道:“奴也不知,据说是一黑衣人将此信用箭飞到鹰巢去!还附上一布条,言须陛下亲启...” 鹰巢,顾名思义就是鹰眼的总部。就是在桂宫一角,有天桥直通未央宫。 刘协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没想到竟然如此神秘。还似乎早已探知鹰巢所在,又知道穆顺新近接手必定不敢隐瞒。能够同时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在残军中也就仅此一人! 李儒!刘协想到这里瞳孔一缩,他果然趁机架空了李傕! 好,很好!换了个老板又过来谈判,用一条翻不了身的咸鱼来换一线生机。这个买卖做得绝啊,简直比商贾还商贾。 “陛下,奴保证一天之内将飞信之人挖出!”穆顺扬了杨食指,语气充满坚决。 刘协目光一瞥,见穆顺的表情就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他微微一笑,点点头表示默许。随即同样取出一份新纸,在上面写上六个字后吹干塞进信封。 “可从纸上入手,挖到人后勿要张扬!让其将物,完好无损的交予来信之人!” ...... 长安城南三十里 败逃的汉军已经被收拢了起来,还剩三千来人。至于不过却不在灞水便安营立寨,而是选择了一处可观察四方的平野高坡。由此可见,汉军们对于残军仍心有余悸。 尤其是那冲天而起的蘑菇云,狠狠地刷新了他们心中对神鬼的认识。至于那些被碎片刮伤手脚的,更是仰头望月开始怀疑人生... “唉!” 中军大帐中,刚过而立之年的皇甫郦看着手中的军令直叹气。原本英俊的脸庞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黑眼圈削瘦憔悴的面容。昨晚他一夜未眠,想了很多眼下境况的事情。 伯父皇甫嵩在往来的书信中,多次提及自己想入政事堂的期望。甚至为此,特意站在马杨二人这边共同抗衡余威尚在的司徒府。 对于已位极人臣的伯父这种心态,旁人根本无法理解。但作为从子,皇甫郦是十分清楚的。伯父征战了大半生,和其他元勋一样想出将入相。这样既可以光耀门庭,还可以培植势力。 作为直系亲属,皇甫郦当然是求之不得了。不过自古以来出将入相的,有几个能有好下场?就算是周亚夫平定七王之乱进居丞相,最后不过是在狱中含恨而终。 皇甫郦可不想伯父为了满足一时虚荣之心,而把整个皇甫家上下搭上去。因为作为局外人的他,非常清楚这样做的危险性。 马杨二人想方设法赶走王允,哪会容忍一个大老粗再挤进来?伯父虽自诩常胜将军,但在朝堂上未必斗得过人家。 再有一个不了忽略的人,就是小皇帝!他绝不是一个能轻易忍受被臣子架空的主子,一定会有所行动。到时候即便伯父再劳苦功高,也抵不过一纸朝令。 说不定就在现在,他们已经将矛头对准皇甫家了... “不好!” 自己现在取王颀而代之,手掌数千兵马!表面看来这是马杨对皇甫家的倚重,和进一步笼络伯父。但一旦自己失手,这必定是对皇甫家发难的绝佳机会! 想到这里,皇甫郦额头上冷汗淋漓。 “报...将军!斥候佰长求见...” 一个亲兵飞快地冲了进来,对皇甫郦急匆匆地一抱拳。 “请!”皇甫郦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反应过来。这是他的一个心腹,被任命为佰长派出去探查敌况。他在军中并没有多少威望,办事情必须要交给可靠的心腹。 不一会,一个彪悍黝黑的军汉大步走了进来。他的手中,还小心翼翼地拿着一个小木盒。行礼时,也是握在手掌中唯恐有失。 “参见将军!” “嗯,辛苦了!”皇甫郦看着风尘仆仆的心腹,目光柔和了起来。立即唤亲兵置上茶水,请他坐下。 “不敢!属下深入敌营,探知得当日惊雷乃是此物造成!”佰长说完,将木盒平端奉上。 皇甫郦眉头一挑,随即上前接过木盒迫不及待地打开。一阵浓烈的硫磺味直窜鼻孔,使得他急忙强忍住打喷嚏的冲动。稍稍眯眼一看,发现原来只是半盒子混合齑粉。 “正是此些药粉,充实于器皿后点燃,便可爆发!”佰长侃侃而谈,双手不断比划就像一个分析师。 皇甫郦不以为忤,虚心地边听边点头。对于这种新奇事物,他还是抱着很大的好奇心的。只见他微微倾侧木盒,使得丁点药粉倒在木案的一角。 然后在佰长诧异的目光中,在剑尖处系上一条布带放在灯上点燃,然后垂倒药粉上去。 “嚯...” 第150章尽得天时仍败北 刺眼的火光在帐中如闪电般昙花一现,旋即消失不见。皇甫郦二人因为心理阴影,急忙冲出了数步再回头。只见一小股气味独特的青烟,从案上袅袅升起。 皇甫郦盯着发黑的案角,徐徐走近一副慭憖然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远远用剑刮了刮,发现没有危险方才敢回到远处。 一点一点反反复复试验,皇甫郦慢慢消除了恐惧之心。随即也似乎心有所悟,再粉末上洒了一滴茶水下去。结果再点的时候,粉末因为湿润没有了反应! “击鼓聚将!”他随即兴奋地跳了起来,走到帐外对一个执戟卫喝令。 ...... “哈哈哈!此番宣室殿御座上的大汉天子,怕是会当场吓尿吧?” “那是必然!当年太平天师英年早逝实在是法力不足之故,哪得骆大仙这般法术超群?” 蓝田城外营寨,欢声笑语时不时从中军大帐中传出。使得守在门口的卫兵,和路过的卒伍一脸懵逼。上次虽然小胜了汉军一把,但蓝田也毕竟没攻下。 站在主位舆图旁的李儒,环视着众人没说话。不过从他的表情看来,也是心情颇佳。这是因为他们本以为此番必定凶多吉少,没成想反将一军击败了最大威胁。 至于蓝田攻下只是迟早的问题,武关方面也是西凉军居多。只要彻底击败北面数千军,就有了和朝廷讨价还价的余地。在下属连日吹嘘之下,一向以低调冷静著称的李儒也不禁有些飘飘然了。 尤其是那一封亲笔信,一定会使自以为铲除了飞狐的小天子表情可人吧?他一心打造了情报部队,竟然在自己的眼中形同虚设! “唉,可惜啊!”李儒想到这里,忽然摇头一连叹息。众人纷纷侧目,一脸疑惑地看过来。 “军师居于外,而可使天子于内惶惶不可终日,何可惜之有?”骆曜抄起一块羊腿狠狠咬一口,满口是油啧啧说道。 其他人立即附和,开始歌功颂德。他们只知道那是威胁信,不知道其中内容。 “可惜天子并非一言九鼎,三贼才是朝廷之首!”李儒竖起了三根手指,一边比划一边说道。他当然知道现在已是马杨执政,但奚落王允的机会他同样不会放过。 “哈哈哈!”众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捧腹大笑。 “报...”一个守卫快步走了进来,将一封无名书信呈了上来。李儒看了这封熟悉又陌生的书信一眼,随即便知道了什么回事。 “必定是天子心惊胆颤之下,封我一个终南候!”李儒心中得意,喃喃自语。对于刘协蜕变他一无所知,旧印象只是一个胆怯软懦的傀儡。 他缓缓打开一看,脸上的表情顿时转为滞呆。只见上面赫然写着‘硝磺碳,速降朕’。 “不可能!”李儒看到前面三个字,首先从牙缝中蹦出这一句。因为火药是骆曜一不小心弄出来的新产物,久在长安的他绝对不相信有其他人能研究出来。 至于鹰眼更是一直在他的监控之中,更不可能窃取如此机密之事。可是,深宫之中的小皇帝是怎么得知此事? 在场之人见李儒勃然变色,纷纷互相对望不明所以。 李儒将信纸握在手中,皱紧眉头不停来回踱步。心念数转之下,他顿时觉得刘协如何得知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长安不久也会升起一朵蘑菇云,而且比他们的更大。 他从来不怀疑,凭借骆曜这几个临时工能赛过将作监那群能工巧匠。 万一汉军都携带了坛子来,又该怎么办?还有优势吗? “报...北面十里发现大股敌军南下!”一个亲兵匆匆忙忙走进来,一边呼喊一边喘气。 “啊?还敢来送死?” 骆曜等人瞠目结舌,开始怀疑汉军和皇甫郦的智商来。 “来得正好!”只有李儒目光冷冷一瞥,随即抱着和众人不一样的心态下令集结... “咚咚咚...”狭窄的灞水河谷,两军首次面对面对垒。天空仿佛感觉到了肃杀之气,派遣了一片乌云前来覆盖在偏南的上空。 “呜呜...”汉军赤红的旗旌在风中被吹得咧咧作响,远远一个号手同时将牛角吹响。皇甫郦身披一件醒目的红披风,跨着战马立于阵前。 看着对面一里外明显比己方少得多的敌军,意气风发地挺直了腰身。这一次他一定要赢,只有这样才可避免他人围攻皇甫家。 至于皇帝会如何作想,就由他去吧。维持家门不堕,才是至纯至孝。 今天天时刚刚好,一会必定下雨。 “众儿郎,叛军滥用妖术有伤天和!莽莽上苍必定降临天谴,我等王师誓灭贼军!” “灭贼,灭贼...”汉军们举起武器齐声呼喊,又仰头看天空。果然敌军上方被乌云覆盖,而自己这边晴空万里,仿佛真有神灵庇佑。 皇甫郦没有急着下令进攻,而是不断用言语激励士气。一时间汉军的士气空前高涨,仿佛此前的狼狈不曾发生。 “轰隆...哗啦!”乌云底部忽然裂开了一个口子,一屏雨幕出现在西凉残军的阵后。急疾的南风使得雨水不断向北延伸,残军阵营开始出现骚动。 “杀!”皇甫郦见时机成熟,当即拔出短剑向前一指,数千汉军立即齐头并进。他们睁着血红的双眼,向着混乱的敌阵杀将过去。 “咕噜噜...”在他们杀近两百步的时候,残军阵前忽然推出了一辆装满坛罐子的小车。 “停...”前锋的兵卒早已听闻王颀死于非命就是此物造成,如今一间立即条件反射地止住脚步。由于骤然下雨草坪湿滑,一下子滑倒了一大片。 “勿须惊慌,雨中难以点火!”皇甫郦见前军乱成一团,气不打一处来!他愤怒地上前用剑刺翻了几个,汉军们方才心怀忐忑继续向前。 “砰砰...”雨幕朦胧美残军阵前,忽然出现一点火光向小车而去。这次汉军们的注意力早已被集中,咋一见此状立即被吓得停滞不前。 “左右翼速速前突,从侧面杀入敌阵!”皇甫郦恨得直咬牙,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继续喝令。 不过此时他威望不足的缺点终于暴露了出来,大雨中的汉军响应者寥寥。加上他们本是王颀的麾下,首脑的死状还历历在目,当然不敢轻举妄动。 “咚咚咚...” 就在皇甫郦急得连连杀人的时候,西凉残军终于开始杀奔过来。他们顺着下雨方向,目中有的地直扑汉军。而汉军直面雨水难看清,只见仿佛有铺天盖地的敌军杀来。 还有那在雨中不停舞动火光渐渐靠近,更加令人联想到鬼神那边去。 “杀!”残军们对于汉军的状况却是一目了然,冲近后立即挥起武器劈砍过去。懵逼中的汉军前军只见寒光闪动,然后毫无防备地被砍成肉泥。 “跑啊!”后面的汉军见状,急忙扔掉武器逃窜向北。前车之鉴使他们心有余悸,如今更是争先恐后地要远离那些乱舞狂魔。 “不许逃跑!”皇甫郦气得七窍生烟,自认为选对了天时的他决不甘心失败!可是混乱中的汉军就如无头苍蝇,任由他如何砍杀都不肯回过头来! 最终在亲兵的死命掩护拉拽下,皇甫郦不得不随大流逃跑。 汉军来得快败得快,不一会就丢下一片尸体和武器盔甲再度北窜。李儒见部众追出了一里便下令不再追击,只有天上的乌云带着暴雨一路光顾汉军头上... 第151章连栈浮桶新灞桥 皇甫郦再败的消息,出奇的快速传回长安。这次由于残军并没有使用所谓的神术,使得皇甫嵩顿时成为了众矢之的。 刘协这时却出奇的选择了拉拢皇甫嵩,使之进入政事堂为旁听。惶恐之中的皇甫嵩对此感激不已,恰逢刘范被劾,便投桃报李地将征募新军的任务交给了高顺。 而马杨二人对兵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只能继续任命张辽率军南辟。李儒却没有趁机攻下蓝田的意思,反倒在长安南二十里扎营。 在生活节奏被提速的夏季,一个星期眨眼就过去了。 “呼...呼...”悠长的礼乐声响彻空无一人的大街御道,五百金吾卫护着一乘玉辂,缓缓向清明门开进。百姓们则手捧鲜花站立在道路两边,乐呵呵得像大过年一样。 这是关东诸侯军们,经过多天的跋涉终于抵达了长安。他们被安置在灞上大营,与长安的原有驻军住在一起。不过诸侯军们在靠近灞水河滩的一侧,而长安守军则是呈半月包围之势。 不过和朝廷对诸侯军的忌惮不同,老百姓们可是由衷的欢喜。一支击败匈奴生擒单于的铁血之师,无论怎么说都无法否定他们是英雄的事实。 赫赫的战功,往往就是衡量一支军队贤与不屑的最好砝码。很显然,在他们的眼里歼灭蛮夷和击退叛军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加上叛军之所以反叛也和朝廷脱不开关系,这虽不能说却是不争的事实。 长安东城外,原本有一条宽近两丈的石墩木大桥横跨在灞水河面上。那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灞桥,始建于秦穆公,新莽时曾大修过。如今,只剩下一柱柱焦黑的石桥墩立在水中。 这是前番李傕效仿古人背水一战,自行将灞桥一把火烧毁的缘故。结果非但兵败,还连退路都几乎断绝了。灞水口被捞起的数千死尸,就算是上天对破坏者的惩罚吧。 现在灞桥的一侧,又重新出现了一条崭新的桥梁。不过这可不是石墩平桥,而是一座独特的浮桥。这座浮桥横跨百丈宽的灞水面,总长一百零六丈,宽度同样两丈。 不像后世的钢筋混凝土桥梁那般,总长往往最低要超出河面三分之一。不需要抬升不说,这里的灞水水流缓慢,并不需要巨石拉拽。 但这并不代表,修筑起来就容易。 采用的全是终南山巨木开片,而且每一块桥板必须是完整无接驳的。桥板底下充当桥墩的则是迥异于木船的半圆柱木桶,这些两丈直径的空心木桶,依次分隔平整地铺排在水中。 这是一次突破传统的尝试,以大木桶取代舟辑。而固定方面,比起船只更具稳定性。 在受力方面,同样比起船只更可靠。只是这种设计方式,曾遭到监丞的多次刁难和阻拦。 由于渭水流量减少的缘故,灞水此时的水位并不高。两岸高出水面近半丈,浮桥边成了一条二十度左右的弧线。盔甲样式不一的五万余诸侯军,押着数百个匈奴将官浩浩荡荡地走了上去。 站在灞水岸边的马析等人,正紧张地盯着摇摇拜拜的浮桥。这座浮桥是新近由将作监负责铺设的,而主要负责人就是马析。这是政事堂为了避免吃相难看的缘故,加大了对刘协所赞赏过的官员的提拔。 而虽名属司空府,但却与司徒府暧昧不清的尚书台,则遭到了沉重的打压。 前锋黑压压的诸侯军,不一会已经走到了河中间。由于天子亲临东平乡,袁绍等诸侯们问询后随即令各自麾下摆出了威武雄壮的队列。 这种队列就像后世阅兵式一样,盔甲武器佩戴齐整,分成六队徐徐开进。两侧是袁绍和公孙瓒麾下的骑兵,中间四队则是孟德、刘表、陶谦以及袁术的麾下。 在数刻钟后,前锋终于到达了浮桥的另一端。此时的浮桥之上的军队,足足达到了近两千人。两千人同时站立,就是平均每人体重一百,也有二十万斤了。 在马析不远处站立的监丞,同样目不转睛地盯着浮桥。不过他心中的焦急,却是想让浮桥尽快崩断其中一截。只要这样,他就不由再跟马析这个不听话的部属一起共事了! 而马析却是与他恰恰相反,全神贯注地站到大青石上观望。一队队诸侯军陆续不断从桥板上走过,震得平静的河面涟漪起伏。不过看他深深皱着的眉头,就可以得知其实他并没有多大的信心。 毕竟桥上过重,而因为时间紧迫木桶又做得太少。十个大木桶,却要支撑五千多石的重量。就是以往的木船,也必定会倾侧或塌陷一两只。 “浮力...力学?”马析口中喃喃自语,使得后面的一干人等一脸懵逼。只有监丞当场冷哼一声,不屑之意溢于言表。见马析没有理睬,便暗暗咬牙。 马析此时想的,乃是刘协半个月前送给他的那卷没有名称的布帛书。这卷布书共六页,上面用篆体记载着各种奇奇怪怪的理论。短短六页还分为力、光、热三学,还附有生动绘图。 他不得不承认,他在其中的确受益匪浅。一些以往转瞬即逝的幻想,都可以从这卷书中找到答案。就是自己父子琢磨出来的轨道,也是被力学中的一条概念所总结! 他小时候在河溪里抓鱼经常抓不到,原来竟然是水折射了光线。冬天点火烧秸秆的时候,总有一些灰飞到半空中去。还有天热时,胯下那个肉囊总是自动拉得长长的。 现在所造出来的浮桥,他就是根据力学中的浮力理论来设计的。既然船只因浮力而停留水面,那密封的木桶岂不是一个道理?造三五十艘小船困难,但做一个大木桶可是快捷多了。 否则按以往的方式,半个月内无论如何也做不成这座浮桥。 随着时间的推移,诸侯军一队又一队顺利渡过灞水,浮桥始终没有出现太大的问题。有的也仅仅是渗水倾侧,对桥体和通行并不受影响。 “恭喜马大监!”一众参与过建造的土木工匠们,纷纷欣喜地走过来向马析道贺。 “呵呵,彼此彼此!若非诸公齐心协力,此浮桥绝不可能如此速成质优!”马析连忙拱手回礼,对着一众人笑着谦虚。这半月来,他们起早贪黑就是为了更快更好地完成任务。 “马析!听说你那哑巴小儿,自从进宫后倒是面貌一新,土狗变家犬了啊...” “嗯?”众人闻言纷纷勃然变色,回头循着来声看去。马析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冷了下脸来。出语讥讽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不把刘协放在眼里的监丞。 这些日子里他非但没有收敛,反倒抱着敌对心态去大加打压马析。要不是木工部的工匠不鸟他,这座浮桥的安全性几乎为零。 马析对于这个小人向来不假辞色,当即反唇相讥:“然也,此乃气理不纯,改换环境之结果!”说完,若无其事地看着远方。 监丞这些年每产必夭,最近堪舆先生都说是他的宅院阴气太重,阳气不纯之故。 “你...”听闻马析这句话,登时气得双眼圆睁呼吸急促。 在场的其他将作监的主簿校理见情况不妥,立即出来劝和。不过他们大半是去劝监丞,而劝马析的寥寥无几。这是因为同级之中只有马析备受青睐,是个另类。 “马析,你且等着!”监丞暂时收下了怒火,双目阴鸷地看向马析黑瘦的脸。#####距离鸡年还有四个小时不到,无邪在这里祝各位读者新的一年里事业有成、节节高升、盆满钵满!谢谢谢谢! 第152章献俘高庙慰太祖 以伞为顶,宽大四方的十二轮新龙辇,在二十四匹凉州宝马的拉拽下缓缓向前。刘协正襟危坐,双手放在大腿上面无表情。由于太阳过猛,刺得刘协只能半眯着眼睛。 看着密密麻麻的人影,和那摇摆蒸腾的水汽,刘协一阵目眩。 “水!” 侧边的穆顺听闻,立即端来了一碗凉汤。刘协帝威日盛,尤其是佩戴正式更是使他不敢有丝毫轻慢。 刘协却是摇摇头,用手一指骚动的诸侯军:“备水!” 穆顺一愕然,顿时领悟过来将汤水放下转身去安排... 不一会,诸侯们已经朝这边策马走来。 “臣等,参见陛下!”皇甫嵩率领着朱儁、袁绍、曹操、袁术、公孙瓒、陶谦、刘表、张杨以及孔融等人,一同向龙辇上龙袍兖冕的刘协行礼。 刘协站在车辕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众诸侯将领。他的目光落在了第二排那个面容黝黑粗犷,衣着朴树的而立之年男子身上。 这个便是魏武帝曹孟德,文韬武略都能使在场之人黯然失色。此刻却是立于众人之间低调无比,拱手而立仿佛只是一个泛泛之辈。 反倒是他身侧的袁本初,时不时仰头打量着自己。还有双手勉勉强强地拱着,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刘协只是冲他微微一笑,并没有发怒的意思。 “平身!” “谢陛下!”众人闻言,立即垂手而立稍稍打量着刘协。一个半大的孩子,瘦弱的身躯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穿戴了十几斤重的礼仪服饰,却毫无其兄那般吃力不耐之窘态。 “此子非同一般!”袁绍浓重的眉毛一动,嘴巴挪挪喃喃自语。不过刘协越是优秀,他久违的好胜之心反倒愈加强烈。 再度抬头直视,却发现刘协始终直盯着旁边的曹操。 “诸位卿家先除黄巾余孽,使得本土万姓安康。今番又主动请缨北击胡虏,令中原神州金汤重固!尤其是活擒得单于,更是华夏之千古盛事!” 刘协细数诸侯功劳武德,毫不吝惜褒奖之词。抑扬顿挫的言语在传话宦官的协助下,飘荡在数万诸侯军之中。使得上至校尉下至小卒一个个眼含热泪,一触即发。 袁绍兄弟急忙和曹操相互对视一眼,暗叫不好!随即又连同其他诸侯一同看向皇甫嵩,不过对方似乎无动于衷。 “陛下之语我等受之有愧,为王排忧乃是臣下义无反顾之事!只是儿郎远来口渴,亟须一碗清水稍解炎暑之渴...” “大胆!”皇甫嵩和朱儁登时勃然大怒,回身向发言的袁术呵斥。因为他的这句,话里话外都透着不耐烦的跋扈厥词,尤其是后一句。 袁术却是面带冷笑看向一边,丝毫没有敬畏之心和尊重之意。使得龙辇侧边的马日磾杨彪等朝廷文武官员心火上窜,一致投以愤怒的目光。 但不尽是为了天子的颜面,而是因为此獠根本也没把他们放在眼里!这才是他们恼火的原委所在,恨不得择人而噬。 “呵呵,袁卿之言正合朕意!朕已然命人备好盐水,立马便可奉上!”刘协笑容可掬,仿佛一个侄子向不悦的叔伯认怂。 实则是笑里藏刀,努力认清袁术的粉白面容。仲氏皇帝,这个首先在汉末称帝的贼子,还惦记着孙策那枚传国玉玺吧? 殊不知这句话,更使刘协放弃四面树敌的劣拙,开始专心对付割据诸侯。 袁术一时不料正中了刘协下怀,嘴角一阵抽搐。在诸侯们吃瘪的神情中,伏完带着金吾卫将一桶桶盐水送到了诸侯军中间。 这个时代可不同后世,白花花盐可是能媲美金银的贵家伙。一眼凉快的盐水,可是比千两金子来得体贴及时。他们大声答谢一番才接过盐水,牛饮之中还不忘呐谢天恩。 不过待他们喝完水且在金吾卫有意宣传下得知情况,再看向前方时刘协已不见踪影。随即上峰要求下,怀着点点失落的心情再度起行。 他们被安置在北面灞渭相汇不远处的东平大营,并没有像朱儁的部队在南面呈抵挡残军的意思。这一安排透露着朝廷浓浓的自信,以及对诸侯蔑视之意。 相比起城外迎接时的阴冷,尚冠街却是热情似火。诸侯们从踏入清明门的那一刻起,就能感受得到那种迥异的气氛。 按照惯例,朝廷都会为德胜归来的功臣设宴款待。诸侯们虽然割据一方,但也是大汉之臣。此前同样也是奉命而行,就连割据也是灵帝的旨意。 刘协绝不会用这条作为罪状,将他们拒之门外。 各路兵马已经按预定入驻到东平大营,而袁绍等人则是押上俘虏跟随大队进城。于扶罗此刻坐在囚车上披头散发无精打采,完全没有往日风采。 “大汉万岁!” 当诸侯和俘虏出现在视线之内,大街两侧的百姓立即爆发了惊天动地的欢呼声。近十万闻讯赶来的百姓,几乎一同的高声齐呼使得天空上的浮云都为之碎裂。 “汉军威武...”呼声一浪接一浪传来,诸侯们挺直了腰身无比受用。坐在马背上的马超庞德,甚至忍不住半立起来。他们握着鞭子的双手不停向两旁挥舞,引来了好一阵尖叫声。 欢呼声传到一辆辆囚车中的匈奴君臣耳里,仿佛如晴空惊雷使他们心惊胆颤!于扶罗身躯蜷缩起来,就像受惊的老鼠在拼命觅洞。 囚车缓缓向前,押运的兵卒渐渐自觉地拉开一段距离。早已准备好臭鸡蛋烂菜渣的百姓们,纷纷向中间的囚车队招呼过去。 “砰砰砰!”各种污秽肮脏之物,像冰雹一般砸向间隙木囚车。不一会里面之人便被恶臭覆盖,满身邋遢臭不可闻。 于扶罗被一个臭鸭蛋打在额头,使他恍如隔世回到了当年捡牛粪的时候。不,连捡牛粪的时候都不如。起码当初还敢站起来反抗到底,如今却一动不敢动。 个别脾气暴躁的汉子,直接从腰带里取出一块自备的砖块飞过去! “啪!”一个骨都候不走运,刚好被砖块砸中后脑勺。头脑的一阵眩晕,将他心底的暴涙之气彻底引爆!只见他璇玑抄起砖块,不顾枷锁用力向汉子扔回去! “啪!”失去准头的砖块,将汉子一丈外正扔鸡蛋的老太婆爆头当场!街边的百姓们和押运都被惊呆了,目光齐齐看向站起来如黑熊一般的骨都候。 “卑贱的汉人,你们只会窝斗的习性注定永远都是他族之奴隶!今日单于只是当年刘邦,大漠之上还有鲜卑乌桓可横绝中原...” “砸死他!”对于这个大放侮辱厥词的胡虏,百姓们自然恨之入骨!不待有人下令便直接抡起手将能扔的都扔过去,骨都候没说完就被飞来的砖块石头砸死在车中... 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尚冠街直走,到十字路口转而从章台街向北直奔高庙。一路上伴随着鲜花和臭鸡蛋,还有老百姓笑容洋溢的脸。 献俘高庙,千古盛事。 刘协就站在高高的龙辇目视前方,开阔的街道和万众瞩目的盛大。他平静的表面下,内心早已激动澎湃。将匈奴单于作为祭品献给高皇帝刘邦,这是强横如汉武帝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当然,皇帝招摇过市,安保工作是少不了的。由王越挑选精装军卒训练的铁鹰剑士已经覆盖了沿途,鹰眼也是全线出动。龙辇上左右护卫的有两人,一个是王越,另外是一个秃子。 这个秃子脑袋硕大如斗,光秃得没有一根头发就像一颗特大号的电灯胆。在太阳照耀下,反光像镜子一般。壮实的身体下盘扎稳,手握剑柄恶狠狠地环视四周。#####祝阿里文学全体编辑大大、mc大大以及审核编辑新年快乐,大吉大利,工作顺利... 第153章献俘高庙慰太祖 这人便是王越的同门座山雕,在王越的劝说下决定投奔天子刘协。不过他并不会训练剑士,也没有其他地上用得上他。此前整天在建章宫溜达,无所事事。 这次由于需要乘龙辇出城,护卫的重要性便凸显出来了。刘协这次,特地安排他和王越一起担任近卫的工作。原本负责他这个位置的伏完,则是率领金吾卫在外围。 座山雕对此感激涕零,被刘协博大的胸怀深深折服。虽然烈日炎炎,但他依旧身穿明光甲精神抖擞。倒是王越快要热得不行了,汗流浃背不停喘着粗气。 不过瞥见有个别直视龙辇的人,他立即打起精神来投以警告的眼神。上次王允受伤,刘协非但没有治罪反而委以重任。这次若刘协有个闪失,他就是死一万遍也不能原谅自己。 在大伞下的刘协嘴角微微抽搐,这种万人暴晒唯我独凉的感觉令他极为不自然。不过祖训传统是如此,他也不好擅自去妄图扭转。 长长的队列在大街正中间行驶,拉出了如长蛇一般的阵形。在首当其冲的龙辇抵达宣平横街的高庙前时,后面的囚车队还在章台街蠕动。 “轰隆隆...”朱红的漆门被打开,龙辇就停在高庙正门前的空地上。刘协慢慢从木梯子下去,然后拾级而上。高庙的门口没有车马道,有的只是一条长长的石台阶。一共九十九级,每一级提升一尺。 这是当年设计的时候,特意防止不肖儿孙过懒。祭拜祖先必须要有诚心,若是连梯级都懒得走,还有何诚心可言?所以无论皇帝朝臣,拜谒都必须自己走台阶。 九十九级的石阶对于精力充沛的刘协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但对于上了年纪的官员,可是件累得半死的事情。但由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敢说苦。 要是真要找,也就是腿脚发软的于扶罗了。他看见高嵩入云的大门上,‘高皇帝尊庙’五个篆体字,立即七魂尽失。押解兵卒没有却放过他的意思,硬架起他走上台阶。 诸侯们迈过了高庙门槛,大步向庙前广场走去。这片广场极为宽阔,可同时容纳至少五千人。在广场前方还有一条九级石阶,最上面放在一重巨大青铜鼎。 “呜...”高庙正殿的殿门大开,按照礼仪天子刘协首先进去招请先帝灵归。他越过了大鼎进入烛光明亮的殿内,密密麻麻的牌位出现在眼前。 上方正中间最大的一块石碑,赫然写着篆体‘漢太祖高皇帝邦之尊靈位-后吕氏-孝盈’。 紧接着侧边就是惠、文、景三帝的牌位依次排列,而第五个则令刘协不能不停下移动的视线。 “漢世宗孝武皇帝...”刘协半眯起眼睛,审视着这尊古朴而又尘迹斑斑的石碑。虽然上面的刻字并没有后世李隆基那种至道大明大圣,或者赵祯的体天法道极功全德神文圣武睿哲明孝。 不过他雄冠千古的文韬武略,后世无论中外都鲜有能及者。在刘协眼里,是一座伟大的、亟待超越的丰碑。 “请祖龙归...”司仪官拉长的嗓音,在殿内回荡经久不息。 刘协按照事先的礼仪,屈起双膝跪了下来。对着上方整齐排列的二十四个灵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口中念着背了半天的说辞,努力平复下内心不使自己的说错一个字。 小半个时辰后,刘协在司仪官赞许的目光中转身返出殿门。然后接过点燃的大柱香,小心翼翼地锸在大鼎之中。三柱香刚上完,滚滚香烟就飘满了上方的飞檐。 于扶罗被皇甫嵩亲自押上去,在第八级台阶跪下。其他匈奴将官依次下跪,不高的石阶一阵间便被披发左衽的匈奴跪满。 “太祖高皇帝御龙在天,十七世皇孙协仰慕圣祖之神明圣德...今俘得入境侵民之虏酋,特献予先祖以彰不肖孙之微勋...协姿材愚鲁不识尺寸长短、石斗轻重,生杀予夺谨凭宗训祖嘱...” 刘协手持一柱大香,黑色龙袍无风自拂。将最后一段没有打草稿的拜辞说完,便把大香锸上去。尔后把司仪官手托上的长木牌取过,轻轻抛向空中。 于扶罗等人死死盯着飘舞的木牌,目眦欲裂。按照刘协刚才的话,这是决定他们生死的器物,由不得他们不去关注。 在木牌落地的一刻,于扶罗几乎停止了心跳。尤其是最后一刻,映入眼睑的竟然是一个杀字!他连忙闭上了双眼,把头拧到另一边去。 杀人祭祀,这种方式汉人自秦始皇起便不再流行,不过在匈奴可是司空见惯。不说别人,他于扶罗就干了不少用汉人年轻女子祭奠父祖的残忍事。 想到那各种冷冰冰的刑具将降临自己身上,于扶罗不寒而栗! “饶命!圣天子饶命!高皇帝饶命...”他挣扎惊恐地扫视着左右,尖叫声像杀猪一般响彻庙前。他身后的一众将官被他的哭喊声吓得几乎晕厥,好几个骨都候甚至当场抽搐吐沫! 刘协捡起地上的木牌,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在诸侯百官的瞩目下,缓缓走近于扶罗。 “啊...饶命啊!”于扶罗瞥见上一级石阶上,忽然出现一双内穿红袜的赤色花龙纹平头舄。他缓缓抬头,中间绣着一条五爪赤龙的蔽膝,两边黑色大袂垂下。交领右衽之上,一张稚嫩的小脸正面向着自己。 这人便是大汉天子刘协,此刻正带着玩味的笑意凝视着于扶罗。 “单于,你在做甚?” “啊...天子饶命!”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小孩哥,但于扶罗却升不起丝毫反抗之心。在这种大场面,他的大腿以下早已失去了知觉。 广场上的百官诸侯面面相觑,窃笑之意溢于言表。这种抛木牌只是意思一下罢了,高皇帝何其豁达圣明?岂会做出用金玉圣手,去捏死一条臭虫的劣拙事? “你以为大汉天朝上国,会如你胡邦蛮夷一般横蛮酷野吗?” “额...”于扶罗闻言,立即一脸希冀。他差点忘记汉人爱面子,讲求以德服人!只要自己说要洗心革面服从王化,还未必会死。 刘协偏头向穆顺示意,穆顺立刻取出一份事先准备好的口谕: “光武仁德而未行大兵北征,使苟延之匈奴得以为汉戍臣至今已近二百载。然,猃狁之性如桀骜之狼豺,五六十载来乘中原虚弱而结连鲜卑为祸边关!前番大举入寇并州,致使汉民死难百万...” 于扶罗低着头不屑地撇撇嘴,却做出一副愧疚难当之态。百官们并未感到有什么不妥,数落一番罪状然后高拿轻放。 这几乎都是一种形式了,最终为恶的匈奴也会因为是一句大人不记小人过而幸免刑狱。对异族宽宏大量,便是儒家思想的核心——仁。 刘协回到大鼎之侧,凭高远眺大街小巷中敲锣打鼓的百姓。 穆顺尖细的嗓音,仍旧在滔滔不绝。 “戎既入华,当与民同法一视同仁!十九世南匈奴单于率众侵并,形同造反!据汉律,尽夷三族、从者合族皆诛!” “噗...”于扶罗瞬间感觉从天堂低落地狱。喉咙一甜之下,一口溢自肺腑的鲜血喷薄而出! “啊?”百官诸侯顿时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看向傲立鼎侧的刘协。不过就在这一刹那,于扶罗等数十人已经被伏完带领的金吾卫就地正法! 只有马杨等几人不为所动,他们已事先得到刘协知会。他们本还准备劝阻,不过因为那个骨都候的话又放弃了。 一颗颗惊恐万状的头颅,被放上案台祭祀后挂到长安个大城门。刘协祭拜完毕,双目囧囧地环视着下方广场上的百官诸侯。仿佛当年那个杀伐果断的光武皇帝刘秀,又回到了人们面前。 一些平时满口子曰诗云的文官们,见着金吾卫把一粒粒血淋淋的头颅从通道拧过,被吓得脸色发白。袁绍等人虽然大感解恨,但心中总觉得很不是滋味... 第154章须备尖刀待用时(上) 献俘高庙结束后,大队人马从章台街南返。一路上的百姓更加热情洋溢,到处都可以听闻大汉万岁的声音。匈奴单于被斩杀来祭奠高祖,往昔强汉之威的荣光仿佛再度降临在长安! 浩浩荡荡的队伍在爆竹的欢送下,从东阙们进入未央宫。宣室殿早已备好了酒席,诸侯和他们的干将们依次入座。 两公九卿按照惯例列位最前,落座后正襟危坐等待刘协到来。一刻钟后上方的御用通道并没有动静,倒是殿门忽然出现了两个人影。 只见一个身材姣好的妇人,搀扶着一个柱拐杖的老头不疾不徐地往里面走来。坐在靠后的曹军司马于禁随着众人目光稍稍向外一片,登时目光再也移不开了。 这个妇人风姿绰约气质上佳清丽脱俗,简直就是梦中仙子。他从来都没法想象,世上竟有如此美貌女子!只消她惊鸿一瞥,于禁便会义无反顾地去为她做一切事! “司徒?”九卿中人首先反应过来,纷纷对视着惊呼。 没错,来人正是王允。他这次特地过来,要敬凯旋功臣一杯。貂蝉嫁为人妇本不该抛头露面,不过其夫吕布也劳苦功高,没人敢说她不适合来此。 “陛下驾到...” 一众人顿时鸦雀无声,齐齐收回视线站立起来。 “平身!”刘协一袭龙袍,大袖飘飘地往御座走去。环视一眼众人,冲王允点点头后庄严肃穆地跪坐下去。这是他第三次来正殿,每一次都有不同的感觉。 第一次诚惶诚恐苦于拿捏,上一次马杨争锋人一口黍。这次高庙献俘当众斩单于,使得百官们来朝会的精神面貌也大为改观。 刘协依稀还记得,第一次朝会的时候那些官员一个个呵欠欲睡。上一次又只是勉强聆听,这一次倒是都恭恭敬敬了。只有这几个诸侯,虽然没表露傲慢但同样我行我素。 于禁还是第一次见到天子,不懂规矩的他时不时仰望直视过来。刘协见他样子憨厚,便微微一笑冲他点点头。 “恭喜陛下,得盖天之功告慰先祖,真乃孝莫大焉!陛下果决神武,定教胡虏不敢南觑!” 王允首先一揖到地,掷地有声地说道。 马杨二人紧随出列,同样对刘协一揖到地。虽然前些天刘协和王允对他们颇有敌对之意,但在诸侯们面前绝不会承认他们有龃龉间隙。 百官们本来就唯他们马首是瞻,见状立即出来附和。 “如此年幼便当着祖宗的面行杀戮之事,长大后必定又是另一个夏桀商纣!”袁术对刚才这个令百姓得欢颜的壮举嗤之以鼻,口中喃喃满是讥讽。 “公路!”袁绍瞥了他一眼,然后跟着百官一同盛赞刘协。 “呵!”袁术冷笑一声,勉勉强强地拱拱手。 他们这一小动作,被殿中侍御史看在眼里。他当即记录下来,待宴会散后交给皇帝爪牙周忠。 “司徒过誉,此乃袁曹等卿家苦心劳力之故!大汉田土臣民,一寸一人不可侵欺,朕与诸卿共勉之!”刘协说完,高高举起手中的白玉耳杯。 “谨遵圣嘱,多谢陛下!”诸侯百官举杯一礼,用袂掩面一干而尽。 酒席在愉快活跃的氛围中进行,刘协亲自下和诸侯们相互吹嘘了一番。曹操由始至终都谨言慎行,没有逾越分寸也没有拒人千里。倒是袁氏兄弟颇为敷衍,袁术则直接肆无忌惮地站起来给刘协量度身高。 公孙瓒见刘协平易近人,也是放大胆子高谈阔论,一副大汉军人特有的豪迈爽快。陶谦则是连连长吁短叹,打量着英姿勃发的刘协唏嘘不已。 刘表反倒独自吃喝,不苟言笑地坐在原位。值得一提的是于禁,这个赤佬虽然不敢说话,但每每刘协看过来总是如含羞妇人一般浑身不自在。 这些刘协都没有放在心上,喝了几杯后便撤退。王允同样因身体不太好,走个过场便偕貂蝉打道回府。 马杨二人充当了活络气氛的角色,一场盛大的庆功宴酒尽方散。 刘协离开了宣室殿后,并没有立即回后宫。而是在王越等人陪同下,前往建章宫去。虽然城外已经开始收冬小麦了,但白虎门还是那般安静闲逸。 凉风中昏昏欲睡的守门兵卒,见皇帝的玉辂缓缓趋近,立即打起精神来。厚重的城门被打开,玉辂穿过城门洞。跨过泬水再向前走一阵,便进入了建章宫。 建章宫规模宏达,不过建成不到百年便毁于战火。董卓迁都回来,也只重建了未央宫一部分。至于千门万户的建章宫,则只剩一些残垣断壁和蓬生杂草。 雕梁画栋精妙绝伦双凤阙、高耸入云的神明台都难觅当年盛况。只有如飞机场一般平整的前殿地台,以及碧波浩淼的太液池还清晰可辨。 玉辂慢慢停了下来,在外面的穆顺掀开车帘道:“陛下,到了!” 刘协点头下了车,一张大型湖泊映入眼底,湖中还有一座大概五十米高的渐台! 一望无际的太液池,在太阳底下逐渐散去的雾霭,若隐若现的三座湖心岛屿。一阵清风夹杂着荷叶的芳香扑面而来,使刘协忍不住闭上眼睛作深呼吸! 贪婪地吸吮着清新的空气,仿佛抛开了来到这个时代的以后的烦恼和对前世家人的思念。如沉醉在如同恋人怀抱的温柔乡之中,不忍自拨! 可是,现在还不是享福的时候。 金吾卫们忽然骚动起来,太液池中出现了让刘协等人惊讶的一幕!一个白袍男子手持佩剑,直接跃到水面向左边的小岛山踏水而去。 只见他双手张开、右手握剑。而他每跃出一步似乎都有近丈远,水面上绽开了一个又个小水浪圈! “何人在此装逼?”刘协半眯眼睑,指着那人的背影。 “额...乃是王安睿将军!”穆顺稍稍一愣,随即脱口而出。 座山雕眉头一扬,对刘协这个接地气的词汇颇感新鲜。 “呵呵,轻功水上漂么?看来你那吝啬师兄,的确几分真本事啊!”刘协见座山雕呆逼的样子,不禁打趣地说道。 “额...那是!”座山雕摸了摸光秃秃的脑壳,咧咧嘴笑道。吝啬师兄是他私底下叫王越的雅号,不料天子都知道了。 刘协把视线又移回前方,并没有发现吊缆,心中一阵不可思议。原来古人当真能做出来,就不知道再背上一个人会怎么样。 刘协一个念头刚过,王越到达小岛一阵又回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几个呼吸间就来到了五十步外了。 王越连跃了几下,然后翻了一个跟斗,如雁鹤着陆一般站到了湖岸上。他气定神闲地把剑收入鞘中,向座山雕微微扬扬下巴。 “臣已准备完毕,请陛下移步到到蓬莱岛!”王越上前几步,对刘协抱拳一礼。 刘协没有急着叫王越起来,而是把视线看向太液池中。见没有猜测中的竹竿蕉树,方才笑着随后点点头:“爱卿免礼!” 刘协看了一眼座山雕,又继续说道:“以后训练铁鹰,还得多劳王将军啊!” 王越微笑答道:“不敢,臣且带陛下去看看铁鹰的训练!”说完,指向远处划来的龙船。 座山雕见他们吹来谦去,心中很不是滋味。随即挺直了身腰,对王越饿背影投去竞争的眼神。训练剑士刺客他不会,但在武艺方面他发誓一定要超越王越几个层次! 待那艘百石大船停稳后,刘协一行登上了船。这艘龙船虽然是百年前的老货,但却迎风破浪。旗旌招展的沉褐色船身,经过修补后丝毫不逊新船! 刘协在船舷看着难见边际的太液池,问王越道:“这太液池比未央宫的沧池大几何?”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目测太液池确实比沧池大。 王越对刘协的眼光颇为赞许,竖起三根手指说道:“沧池只有近千亩,而这太液池可是足足有三千亩!不过如今被岸土侵蚀不少,只有两千来亩。” 刘协一边听,一边啧啧称叹。但不是称赞千亩明湖的确广,而是苦叹贪逸累人何其多! 第155章须备尖刀待用时(下) “哗啦!”清澈的湖水被船尖破开,拉出一条斜长的水线。看向水中的刘协忽然一阵惊讶,十步外约莫一丈深的水底处,竟然出现一条近五丈长、一丈宽的鲸鱼! 刘协前世过珠江口,所坐的小艇曾被海豚撞翻!直到如今,看见大条的鱼他还是一阵心惊肉跳。他连忙转身,指着不远处对座山雕和王越问道: “此地深处内陆,怎会有如此巨大鱼类?” 座山雕也是一脸懵逼,甚至还一阵有些恐慌。对这片水域他并不熟悉,有什么龙蛇鬼怪也不足为奇。 王越暗暗赞叹刘协见识非同一般,定睛一看捋着长须侃侃道:“陛下,臣当初潜下去看过了,此鱼非是真鱼!而是当年匠人于终南山上觅得一巨石,雕琢而成放于太液池中!” 刘协点点头,怪不得人工湖里怎么会有条鲸鱼呢。原来也不是什么上古生物,而是石雕。龙船慢慢靠近蓬莱岛,远远看见岛上树木丛生,而那接近百米高的岛山顶处没入了薄雾在中! 一座仙人石像在雾中若隐若现,颇有几分仙山之感。 王越接着介绍道:“孝武皇帝笃信仙道,多次想出驾船出海到东瀛蓬莱岛求长生不老药。但都被董夫子和公孙丞相等重臣劝阻,未能如愿!” 刘协根据记忆,接着了话头:“后来孝武帝就在这太液池中造蓬莱、方丈、瀛洲三仙山,还在璧门造一高台接晨露!”众人皆点头:“陛下所言甚是!” 在蓬莱岛数十步外,便听到了岛上叮当的击剑声不断传来。不过刘协和穆顺二人,如何张望都看不见有人。 “陛下稍后便知!” “砰”一声沉闷的响声,龙船泊在了岛边的木长堤上。金吾卫把龙船侧面的栏板放下,便可以直接走下去。刘协在穆顺小心翼翼的搀扶下踏上了长堤,终于看到了正在比试的剑士! 那些剑士不是在地上,而且在上树杈处站着,一手抓着树干一边与对面的对手过招!有的则在树上走来跳去,移动攻击着对方,金属碰击之声不绝于耳。 王越见到刘协驻足观看,悠然自得道:“这些剑士都是游侠出身,自幼便有习武基础,稍加训练,无论是当守卫还是做刺客都是绝佳好手!” 刘协一颔首,向前走去,到了岸上时,王越掐起嘴一个口哨,那些剑士当即从树上一跃而下,如花猫落地一般半跪行礼:“铁鹰剑士参见皇帝陛下!” 刘协笑着道:“都起来吧!”十个剑士齐齐站起来,像木桩一般把身子挺得笔直!刘协赞许地看了王越一眼,然后对这些剑士问道:“你们中谁是什长?” 一个身高只有五尺余的壮汉出列抱拳道:“禀陛下,小人便是!” 王越却皱眉斥责道:“得报上名讳!”他对这些剑士并非上司与下属那般简单,而是简直作为门徒看待。 那人不敢驳嘴,立即应诺:“小人姓秦名庆,乃是北地人!” 刘协微笑着说道:“刚才你们的对练朕并没有看清楚,现在可否让朕再见识一下?” 众人轰然应诺,转身回到后面一棵参天大树底下。 按照老惯例,五人对五人。领头的秦庆身材虽然最矮小,但身手却机灵敏捷,抱着树干一转,双脚便夹住了一杈粗枝,腰身借力一扭便趴上了一丈多高! 秦庆脚往下面伸,另一个剑士借助他的腿爬了上去,然后一跃跳上了另一条粗枝上。秦庆再次拖了一个上来,这人又被上面那个剑士拖上,然后再跃上一条粗枝... 这时刘协才发现这颗十余丈大树的奇特,茂密的树叶树枝内,主干笔直到顶,两边岔开了十三条粗枝;而下面十条粗枝竟然是对向岔出,只有最上面三条是不对称岔开! 而另一队由一个伍长带领,但上树方式却与刚才秦庆他们不同;他们五人聚在一起把伍长先顶上去,伍长不断往上爬,后面一个接一个被顶上,最后一个也被拉了上去! 太液池吹来的阵阵湖风把岛上的树叶刮得沙沙作响,而这颗大树上两波剑士对阵,互相对视着,空气仿佛要凝固起来! 王越此时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条条布条,抓在双手张开向大树冲了过去。只见他右脚抬起轻轻踏了一下五尺高处的树洞,身子借着冲力向上走了起来! 到第一条粗枝处,王越双手中指一弹,两条布条飞了出去,真好缠在两个剑士身后的的树枝上!接着一层层的弹扎布条,竟然没有一条掉下来! 王越迈到了最顶的一条粗枝上,那条粗枝向前岔出,站在上面正好可以看到下面的的剑士。刘协见状,双手向前一伸露出衣袖,抚掌赞叹!后面的左令及金吾卫看到也跟着鼓掌。 树上的王越和剑士们并没有被吸引过去,依旧做着准备姿态,王越开口道:“两人为一组互相比武,谁把对方的布条挑飞落地谁就是胜利者!”说完看向刘协。 刘协会意,大声道:“开始!”“锵!”一声,十个剑士一同拔出佩剑,指向树干对面的对手!拂拂的东风和路过的飞鸟,都好像有意识一般避开了这棵大树。 秦庆首先眯起眼睛持剑向前冲去,对面的剑士也同样往树干靠近! “叮”两剑相交,秦庆抓剑的右手向下一抖,长剑弹开了对方的剑!又一挥,剑锋直逼剑士鼻尖,那剑士挥剑格挡! 秦庆此时已跨过了树干,在对面的粗枝与对手互击。两把长剑二人之间不同的位置,不停碰撞!秦庆的剑越出越快,对手疲于招架,不断退后!他稍稍看一眼后背,见自己的布带里自己只有两个迈步的距离了! 咄咄逼人的秦庆使他满头大汗,几乎被逼到了树梢!突然他灵机一动,看向秦庆后面大喊道: “什长!你的布带被鱼鹰给刁走了!”太液池一带水域广阔鱼鹰经常出没,布带被鹰刁去筑巢一点都不奇怪! 秦庆闻言立马回头看,却见没有什么鱼鹰,布带也在树枝上。但对手却偷空从他的身侧转了过去,越过树干直扑向他的布条! 秦庆瞪大眼睛骂了句屎仔,随即嘴角一翘,迈前两步用剑把他的布条挑飞!而对方也终于跑到了他的布条不远处,奸计得逞地含笑着一剑把树枝砍断,树枝带着布带飞快的往下面掉! 秦庆却收刀入鞘微笑地看着他的举动,像看一个猴子请来的逗比一样。突然上方的王越传来洪钟一般的声音:“右方胜!” “甚?”秦庆发觉不妥往下一看,却见对方的布带竟然被树丫卡住,没有落地。而自己的布条,则被树枝带着直堕地下! “哈哈哈...”刘协等人全程目睹,见此状纷纷爽朗一笑。王越期望越大失望越深,忍不住破口大骂!秦庆一脸惭愧,悻悻然从树上下来。 “王卿勿恼,此事正可说明一件事!”刘协上前拍着王越,宽慰地说道。 “何事?”王越躬身侧顾,不解地看着刘协。 刘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站上一块大青石上。环视着众人,负手在背朗声道:“细节,决定成败!” “细节决定成败?”穆顺细细品味着刘协这句话,若有所思。秦庆等人则大步上前,大呼受教! 战斗结束后,十个铁鹰剑士整齐地站在一起。王越上前躬身对刘协道:“陛下秦庆队三胜两负,获胜!” 秦庆更加羞愧,满脸通红头别一边。 刘协微笑着点头道:“胜方每人赏金十两,钱三十贯,绢五十匹!” 秦庆一队立马兴高采烈,山呼着多谢陛下。 而伍长一队沮丧之色溢于言表,不过也没几个甘心失败的。刘协暗暗点头,接着道:“败方免除三十贯钱,其余同胜方!” 刘协出头的大方与阔绰,使得一众剑士感激涕零。 第156章开启热武器时代 “三...二...一...点火!” 在太液池的另一侧岸边,一个充实了火药的陶罐子摆在大石头上。一名士卒手持火把,无精打采地将覆盖的油布点燃。 “滋...嘙!”火苗上升至罐口,仅仅冒起一丝火花和青烟便没有了动静。士卒方才还疾奔了好几步,得来的又是失败。之所以认定是失败,是因为此物并没能爆发出传言中的威力。 非但威力达不到,这几天来就连试验的陶罐都没换过。差不多夏至,一早一晚还没炸起,当初的坚持现已令其很怀疑。恐怕到最后,才发觉只是一个空穴来风的传言。 “小伙子勿要急于求成,我等如今已有很大进步了!”一个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半老头子,用刘协的词语宽慰士卒。这个小老头虽然两鬓斑白,但没有胡须的脸仍旧光滑油亮。 “喏!”士卒不敢唐突,立即退到树底下乘凉。 小老头手持一卷新竹简,走近陶罐所在的湖水边。他屈膝跪了下来,一边观察陶罐一边做记录。这些天来每一次试验过后,他都会仔细记录,由此来推演失败原因。 由于他们都没有亲眼见识过这种所谓火药的威力,所以对成功定义非常模糊。参与研究的工匠们,都不相信这些混合粉能产生多大的威力。但他却坚定的认为,刘协的话永远不会有错。 正是因为他的这份执着,将一干工匠士卒所感染。这些天来上百次试验,从无法点燃到冒出火花,再到发出声音。旁人根本不知道这些细微的转变,能产生多大的影响。 不过他们却是坚信,让这些不起眼的药粉化身城破坏力惊人的武器只是时间的问题。未央宫中每天准时送到的饭菜以及材料,都是他们坚持下去的源泉。 用手撕开陶罐壁上粘得牢牢的油布残渣,小老头双眉紧皱。随后伸手掏进罐口,上面一层粉末还在发烫。只是手指往下抠,越往深处越发清凉。 “唉,应该是太实了!”这天来他研究的问题,都是围绕填充的松实度。就像柴薪一样,堆得太密不透风是点不燃的。但太过松散,谁又保证能炸响? 还有一个就是配比的问题,或许是木炭太多的缘故,试验结果总是不理想。 “嘶...”小老头手掌刚一抚在陶罐上,立即感受到尖刺的痛觉。他急忙收回手,两根手指的折纹已经爆裂出血。还没到秋冬呢,手掌就几乎与北地郡(陕西北部)的地貌类同了。 “为何弄伤手了?” 一阵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连忙转过头来仰望。只见一个还穿着龙袍的少年,正微笑地看着自己,使他备感亲切。 “陛下...此乃皮外小事!”他把手收回后背,随即想起了什么又拉回来行礼。 刘协却是一把拉过他的手,轻轻地摊开。沟壑纵横的手掌,散发着浓重的土硝味。“都溢血渗脓了,还小事?” “额...陛下,奴真乃小事!”小老头眉头轻皱,想收回手掌却被刘协抓得更紧。后面的穆顺见眼前此状嘴角微微抽搐,两个男的...啊不!是一个男的和一个半男拉来扯去,总觉得怪怪的。 “勿动!”刘协忽然轻喝一声,把这个嗓子尖细的小老头吓了一惊。只见前者吧小手移到后者的耳鬓处,皱紧双眉轻抚。“左令你才而立出头,此处却如此多白发了!” “额...奴后脑勺更多!”这人正是左令,此刻鼻子发红泪光闪闪。前些日子他听闻了跟自己来长安那个不肖侄子,竟然通过利用自己的职权便利,和太医监的官员串通。 而当天给伏寿诊断的,就是他因还不上赌债而送进宫的。这事只要鹰眼稍稍一查便悉,左令相信刘协必定知道了。虽然刘协没有责罚,但他依旧惭愧不已。 所以听闻刘协要找人负责研究火药,他立马毛遂自荐。凭借过往的信任,最终刘协同意并调了工匠兵卒五十人给他。 刘协闻言拧转他的脑袋,果然有那么几十根白发。 “唉...左令你到底要朕如何感激你为好?”刘协说着,把手探进自己的交领口,掏出一双手状布。“此乃手袜。”说完,顺手给左令套了上去。 左令在刘协后面一众人羡慕的目光中,感动地看着刘协给他带手袜。这种手袜从手指一直套到手腕,将手掌全覆盖了。这种温润细腻的做工,左令敢肯定手袜是出自伏寿之手。 “此必乃贵人为陛下所织,使不得呀...”左令推脱欲拒,但见刘协执意要套又显得难为情。 “有何使不得,你曾救朕于危难,如今又不辞劳苦。朕回头,必定亲登宗正府门,将安定郡主许配予你儿。” “额...”左令哽咽得说不出话来,流泪两行就要下跪。他自幼净身入宫,并没有亲生子女。早年在洛阳郊祀时捡得一孤儿,便收为义子;一直视若己出。 想不到天子竟然将宗女下嫁,这怎么不使他诚惶诚恐?要知道汉代的宗室女子,可要比宋代的值钱百倍不止。只要外加一个封号,就是公主了。 刘协用力扶住不让左令跪下,视线却通过对方的肩膀落在了陶罐上。他放开左令走上前去,蹲在大石边捧起陶罐。仔细观察一番后,轻轻地倾侧陶罐把里面的药粉倒在石头上。 幸好湖面平静无风,使得刘协可以用木棍反复查看。左令连忙擦干眼泪,蹲在石头另一侧作挡风。他瞥了一眼穆顺,示意他将身后一批金吾卫和宦官赶回院墙以外去等候。 “可曾成功起爆过?” “不曾,方才也仅仅是冒一下火花,随后便如陛下所见现状。”左令心中愧歉,面红耳赤讪讪地说道。 “嗯,乃是土硝纯度不足!” “哦?”左令闻言颇感惊讶,他从未在原料的方向思考过。只见刘协用细小的木棍,翻了翻几粒琥珀色的硝土里出来。左令凭借过往对刘协的了解,知道这个小天子又会有一番高论出来了。 不过刘协并没有立即解说给他听,而起挑出两堆颜色不同的硝。并让左令来观察,两队有何不同之处。 “额,土硝乃是取自城西的猪圈旁。几乎在于一处,奴愚钝,初色泽外实在不知有何不同。”左令反复挑翻,愣是看不出这跟纯度有什么关系。 “原土硝并非全可用,须去糙存精。如挖矿冶铁,亦须挑选一番。”对于国内的铁矿品位,刘协心中还是有个数的。在氧气顶吹转炉这种高科技冶铁法未出来前,都是得经过选矿这个繁琐的过程。 “确实!”左令认真听完,点了点头;随即又向刘协投以求教的眼神。 刘协心中苦笑,这种事还是引导为好。授人以渔不如教人养猪,这是他的座右铭。反正现在李儒并不知道虚实,以理智著称的他绝不可能疯狂地跑来攻城。 “当从土硝生成之源头觅原因,何故大部分为硝土,小部分是硝晶?”只有多观察多留意,便能得到更多的启发。刘协这是为了避免他们走太多冤枉路,特意给个方向。 “源头入手...?” “正是!江河之大,溯其源不过一眼清泉,问题亦然。只要将每一项细节研究透彻,便已事半功倍!” 硝晶本来就小,挑拣的话成本只会更大。同样的物品同样的质量,在十贯和百贯之间,刘协绝不会付出百贯的代价。 左令快速拿起了竹简,将刘协的话语一字不漏地记录下来。 刘协干笑了一声,看左令的样子原来更适合做研究。不需要考虑太多勾心斗角,也不再需要刻意奉承。未来热武器部门将直接隶属自己,只要自己权威在,也没有谁敢难为他。 “不过如此,恐怕短时间内难又进展...”左令思考了一阵,颇感担忧地说道。 刘协赞许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语重心长地解释道。 “左令,其实我等并不须急。叛军自从未徐荣所败后,便彻底失去东山再起之机...”刘协侃侃而谈,从俘虏们被分组到渭南屯田无动乱。再到残军由野心不坚的李儒统领,即使大开城门也难有作为去逐一分析。 一番话下来,让左令真真切切感受到了鹰眼的蜕变。 “你只需记住一句话:敌无我有,敌有我优!”即使是铁杆心腹左令,刘协也不敢直接说热武器将统治未来战场的话。领先时代半步是天才,领先时代一步就是疯子。 平静如镜的太液池,三座岛山如海螺,柱状如华表一般高耸的渐台。主仆二人像老朋友似的坐在大石上,新月泛起话不歇... 第157章封赏事宜难决断 东平大营 诸侯军们入暮后载歌载舞,来自不同地方的军队,聚在一个个火堆有说有笑。不过也并不是所有诸侯军都和和睦睦,比如冀州兵和幽州并、荆州兵和扬州兵,都坐不到一块去。 是因为他们的主公敌对多年,只是面和心不和罢了。而曹操的青兖兵,现在还和徐州兵、冀州兵可以聊天打屁。 要是不明究里的人,必定以为当年雄踞万里神州的大汉帝国又回来了。 中军大帐 “砰!”袁术越想越气,用力将手中的耳杯顿嵌进了短案中。 “岂有此理!刘景升一墙头茅草,此番必定见异思迁了...”他指着桌在人空的位置,像泼妇一般破口大骂。 然而宽敞的中军大帐,只有区区四个人。分别是他袁术和袁绍,曹孟德跟张杨。而公孙瓒、刘表和陶谦,在未央宫酒席散去后又被三公请了过去丞相府。 袁绍等人瞥了他一眼,心照不宣地继续喝酒。前些日子由于皇甫嵩要拒他们于关门外,利益诉求相同所以联合起来。但如今风向突变,人心难测。 他们现在想来,不禁觉得献俘高庙也不过是华而不实的事情罢了。长期远离自己的地盘,可不是什么好事情。要知道交通不便,从洛阳到长安也要十多天。 毕竟在场四人都不是什么名正言顺的一州之牧,两三个月这么久,有什么变故谁能预料? “额...若是此等上交兵权于朝廷,我等要跟从否?” 张杨冷不丁冒出这句话,触动了每个人的心灵。他们三人想都不用想,立即向张杨投去看白痴一般的目光。一路走来多不容易啊?有可能吗? 那些什么人民苦战盼太平,四海归一金瓯整的话,只是白面书生的胡扯罢了。汉失其鹿天下共逐,汉廷据有天下四百载太长了... 袁术见他还愕愕然不明其意,忍不住开口训斥:“哼,陶恭祖与孙嫂舞于堂,汝要学其扒灰否?” “......”袁术话语一出,大帐内磨牙声四起。大哥袁绍厌恶地瞥了他一眼,对于这个只会得罪人的胞弟非常不喜。 袁术却视若无睹,自顾自地继续斟酒喝。曹孟德看在眼里,暗暗摇头。不过他心念一转,顿时觉得老天安排之精妙。若是袁家兄弟齐心,还有他曹孟德什么事? “为今之计,只能作最坏打算!”曹操手指敲着案几,徐徐地说道。 假设他们三个,都被朝廷收复。那朝廷的势力范围,又将恢复了三分之一。他们四家人,完完全全被包围在中间。倒是巴蜀那个,能安安逸逸地做着皇帝美梦。 “起兵么?”袁绍将看着老友孟德,试探地问道。 “倒不至于,早作准备还是要的!”曹操说着,走到舆图前。忽然伸出手指,点了点冀州巨鹿县。“若无唐周揭发,张角难保不会席卷天下。” 袁术和张杨大感莫名其妙,不解或不屑地看着孟德的背影。 “黄巾?”袁绍相对要了解孟德,想了片刻便道出了关键。 孟德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点点头:“正是!不知本初兄可觉得,最近黄巾贼几乎销声匿迹?”说完,颇带深意地看着老朋友。 袁绍刚想要自吹自擂一番,不过随即明白了过来。他放下茶盏就要开口,却被一阵带尖的声音抢先一步。 “曹孟德你想借假黄巾之手来脱身,就不惧你手下真黄巾去行唐周之事?” 曹孟德目光中闪过一丝愠色,随即笑呵呵地说道:“艹只愿为天子牧养一方之民,又无张角之鸿图大意,有何所惧?” 袁氏兄弟嘴角一阵抽搐,心中虽破口大骂但脸上不得不跟着一块笑。 ...... 夜幕已经将古老的长安城笼罩,但夜色掩盖不住浮动的人心。天子亲自出城迎接,讲话却被跋扈的诸侯打断。强蕃蔑视中央的意味,毫无掩饰地呈现在世人面前。 在有心人的煽动下,太学生和一些郁郁不得志的士子们立即忧国忧民起来。甚至在献俘高庙结束后,好些人在丞相府前集会要求朝廷收回兵权。 不过丞相府方面并没有对此做出回应,并派人把集会的士子劝走。今天由于庆祝,京中各级官吏休沐一天。除了几个离不开人的岗位,其余的署衙都大门紧闭。 丞相府门前广场也不再像往日那般像停车场一般,只有几辆公务马车停在边上。一些苦逼的岗哨兵,也偷偷地与同袍聊天打屁。 看似平静闲逸的丞相府,实则外松内紧。主大厅政事堂外被数百身穿明光甲兵卒守卫,枪鸡如林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夜幕中庞大的建筑阴影,门口上方吊着两个大红灯笼。就像一只蟾蜍状的巨兽,用血红的双目瞪向远方。 政事堂大厅内,增加了不少新面孔。比如旁听的皇甫嵩,以及九卿。之所以聚集了那么多重臣,是因为诸侯们的封赏今晚要讨论个结果出来。 不过本是和和气气的讨论,却演变成了争论。 “昔年周天子分封天下,致使群雄并起不能相制。今社稷动荡初稳,必不可再行武王圈图之事...”杨瓒还是第一次进入政事堂,首先站出来侃侃而谈。 众人沉吟不语,道理大家都明白,只是解决的方法呢? “只怕打压太过,董贼洛水之事重演。”杨瓒还没说完,就被一阵老年人的声音打断。众人循声而望,见大司农赵谦正偏头撇嘴。 此老虽得董卓提拔才得居九卿,但董卓进为太师之后他立即与之划清了界限。所以在两个月前,没有被清算到头上。不过他虽出言贬斥董卓,但所指的却是手握兵马的袁家。 在场的人听闻,无不警惕起来。现在城外可有五万诸侯军,而守军加起来也才六万上下。若是真反起来,渭南屯天那些难保不会再来一下。 袁家根基深厚岂是董卓可及?一个不好改朝换代都有可能。 “大司农之言太过了,尊王破夷之人岂会等同董为之流?”袁家在朝廷的爪牙同样不少,赵谦话音刚落便立即有人出来驳斥了。 马日磾看了一眼赵岐,后者刚去探袁绍等人的口风回来。 赵岐意会,立即站起身来:“诚如卫尉所言,袁本初等人脑后并无反骨。彼等愿为朝廷屏蕃,震慑地方心怀叵测之辈!至于需要与否,全凭朝廷心意...” 虽然这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但赵岐还是将袁绍的话复述了出来。 “好一个朝廷屏篱!奂虽才识寡浅,然拥沃土数千里、口众千万人、带甲数十万之藩篱,古之未闻也!”周奂出身寒门,对于袁家并没有多大的敬畏。 “这...”一句话出,顿时使要出来统一意见的马杨,顿感棘手。袁绍等人们的诉求太过实在了,弄得别人不好相信。漫天开价落地还钱,王翦灭楚还先向始皇要这要那呢。 “报...陛下书信!”一个丞相府侍奉官,忽然在门外大喊。 马杨二人同时皱眉,对视一眼颇为不悦。不过这么多人在,他们也不敢拒绝。立即让人打开门,去将书信奉上来。 杨彪首先接过,打开一看眉头皱得更深。刘协在上面写的是王允的计策,另外加上自己的一些意见。不过这些都和杨彪的初衷相悖,所以难以接受。 马日磾拿了过来稍稍一看,便放到了一边去。他曾记得天子此前说过所有事物全交给他们,如今他觉得可以完全置若罔闻。 其余人见他们没有传下来,倒也不敢询问着要。刘协苦心孤诣的一番话,就这样被遗弃到角落去了。 第158章后宫佳人何处去 “刘宗正,你是如何看待此事?”杨彪看着奋笔疾书的刘艾,忽然问道。这个天子耳目从来不帮自己,还时常打小报告。对于这种手下,杨彪心中一万个不喜。 “额...啊?”刘艾刚写到刘协书信传来过程,猝不及防被问道一阵茫然。 “呵,无事无事!”杨彪谦意地摆摆手,示意他继续写。可是当刘艾继续提笔的时候,已经忘却了刚才的细节了... “既然外放为藩篱不可取,不若令彼等留于长安为中枢官。而彼等下属士卒,则遣返州县保卫一方。”皇甫嵩想了想,便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九卿们听闻这句话,赞许地点着头。这样既可以避免疆臣经营过久形成割据,又可以使小军阀群龙无首。若是艹作得当,甚至可以不费一兵一卒重新掌控天下! 不过马杨二人却是大摇其头,这跟刘协的分而制之的策略异曲同工。但这样只会把天下分成千百块土地,这与周时王国有什么区别? 没有袁氏兄弟和曹孟德,就不会冒出另外一些如高祖那般的人物吗? 整个会议开了近两个时辰,到最后都没议定个结果出来。事后马杨两人,立即上书抱怨人多口杂难决断。而九卿同样指责马杨二人独行专断,不听他人建言。 ...... 未央宫,椒房殿外 蟋蟀在树底下发出吱吱的声音,灯光幽暗的花园万籁俱寂。在一处角落中,却有两个人影在窃窃私语。通过淡淡的月光,可以看见两个一高一低的人影子。 “陛下,奴幸不辱命,已在诸侯军中收买数十军官。而郎将以上者,也有高览、陈兰、宋忠以及曹豹等人!” 说话之人正是穆顺,他趁机派人带上金银潜入东平大营大肆收买人作为内应。 刘协边听边点头,欣喜之余而又叮嘱道:“且莫小觑山东诸侯,凡事小心!不可图一事之多,而将自己暴露出去。”对于穆顺的能力虽然欣赏,但还是要交带一番。 穆顺不敢在刘协面前撒野,恭恭敬敬地唯唯诺诺。 刘协刚想转身回殿中,想到了什么又回头:“不单要收买安插细作,还要多留意有用之人。比如能工巧匠、善医会算等,此些人中若得一个如马析这般,便可抵十万大军!” 穆顺一愕然,别人都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位倒是千将易得一匠难求了? “还有,派人到御膳房去,将鄯善商人进献之黑胡麻送去左令处!”刘协抛下这一句,转身望殿门而去。 穆顺刚想说有一个张姓医士,但听闻这句又没有说出口。看着刘协远去的背影,他心情复杂不已。左令,这个旁自己一度视为对手的人,到最后竟然在火药研究那里混得风生水起。 这就像曾经跟自己一起玩泥巴的穷屌丝,一夜之间跃身成为大老板一般。而自己虽然得到了总管的头衔,但在天子心里的地位始终无法企及左令,这让他备感沮丧... “丢...丢雷楼某!” 刘协刚刚迈入椒房殿前的拱门,就听闻一阵非人类的尖叫声。他没好气地斜睨了一眼,瞥见伏寿卧房的窗前悬挂着一个鸟笼。 一只被人工驯养长大的鹦鹉,正向这边仰头大叫。白色的灰羽毛和褐色短嘴,本来也挺萌萌哒。不过搭上头顶一撮淡绿色的毛,就顿时让刘协觉得怪怪的。 这是大舅哥伏德从一个姓秦的商人那里得到的,转手送进了宫中。这只扁毛畜生不但样子可人,还会说话,伏寿一见之下爱不惜手。 “绿帽哥,你还好吗?”刘协难得好心情,走到窗前调侃鹦鹉。 “丢雷楼某、丢雷楼某...” “哈哈!除却此句,你还会甚?”鹦鹉说的这句话是刘协第一次见它时,无意间说出的。没想到这只扁毛还成精了,一下便好像知道了意思一样。 “鹅雕狸狮狒...” 刘协一阵语塞,要是伏寿知道她心爱之鸟让自己玩坏了,会有怎么一副表情。想到这里,便摄手摄脚地离开。不过绿头鹦鹉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不断冲他尖叫。 “陛下,你又调戏渌水之鹦了!”一声女孩的抱怨声,从房门口传来,吓得刘协急忙抬头看过去。不过此女并非伏寿,而是宫女小珠,这让刘协小小虚惊了一场。 “嘿嘿,你还想吃汤圆的话,便识趣点...”刘协用手捏了捏小珠的脸蛋,坏坏地扫视着周围。 “喔...痛!”小珠撅起下唇,轻轻推了推刘协的手臂。不过听到汤圆两个字,立马双眼放光。“皇帝哥哥,何时整汤圆?”那种一粒粒圆球,既甜又可口,让她简直不能自拔。 刘协却扬了扬下巴不作答,放轻脚步走进房中。里面朴素得只有一柱蜡烛,在微风中摇曳。不过既无回声,也无人影。 “贵人寻陛下不到,便出宫去了。” “啊?”刘协惊讶地回头,看着小珠红了一陀的小脸。伏寿平时极少出宫,加上前天才来那个,刘协怎能不担心? “朕只去一趟建章宫,为何无人通报?”刘协还以为伏寿找自己去了,记得就要往外走。穆顺刚好往这边被他狠狠剐了一眼,吓得急忙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 “你速派人...不,你亲自出宫去,寻贵人回来...”刘协一边喝令一边指着拱门意外,一脸焦急和愤懑。不知什么原因,穆顺始终无法让刘协发出像左令那样的尊重。 穆顺虽然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但观言察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不待刘协说完,便一溜烟的往外面奔去。 “陛下!” 后面传来小珠的呼唤声,刘协面无表情地略略偏头后顾。受过后世的男女平等良好教育,刘协对于女同胞还是带着应有的尊重。加上小珠并不惹人厌恶,所以他没有像对穆顺那般态度。 “贵人并非去找陛下你,而是去伏执金府。临行前,曾嘱咐小珠留下告知陛下。” 刘协一阵释然,立即叫门口的侍卫去追回穆顺。然后转身走到小珠娇小的身躯前一尺停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对方泪汪汪的眼睛。 看来自己一时失态,吓得这个小丫头了;刘协尴尬地想着。 “坏人!坏人...”又是一阵非人类的声音,从侧面传来。刘协扭头一瞥,果然又是绿帽哥在作怪。 小珠捂着小嘴,扑哧地偷笑了一声。见刘协看过来,又放下小手收起了笑容表情木然。 刘协摇摇头,嘴角一抽眉头上扬:“去准备面粉来,朕要亲自整一番正宗刘氏靓汤圆!”上次不过是自己吩咐御厨所做,口感跟记忆中的天差地别。 “好啊好啊!”小珠将方才的消极抛到了九霄云外去,兴高采烈得手舞足蹈。跳着跳着,便冲出拱门向御膳房的方向跑去。 刘协摇头苦笑,径直走到窗户下的草坪上。绿头鹦鹉偏头瞪着刘协,嘴里说着乱七八糟的鸟语。该不忘扬了扬花绿绿的翅膀,仿佛在鄙夷刘协身穿的龙袍太老土。 “哼,黑毛乌鸦都比你智商高,何来的自信?”刘协罕见地裂裂嘴,不屑地偏头看向一边。 “丢雷楼某...” 不一会,一个庖厨手端着一袋面粉和胡麻小心翼翼地跟随走来。这个庖厨手是王允的家生子,为人憨厚老实厨艺出众。前些日子被刘协相中,经过王允的首肯后带回宫中。 这是因为刘协平时常去厨房,得知以前那个时常出外与官员饮宴后,便决定要换人了。刘协的生母便是便下毒而亡的,这点前车之鉴使他格外警惕。 这个庖厨手直接负责刘协日常饮食,事必躬亲倒也没让刘协失望。也是御膳房中,唯一不需要助手的厨子。 第159章千古不变唯情爱 “参见陛下!小臣手足不便,还请陛下见谅!”庖厨手气度沉稳,即使面对天子一样不亢不卑。 “无妨!”刘协摆摆手,让后示意他端到里面去。小珠抬头仰视着刘协,眨了眨长睫毛水汪汪的眼睛。 刘协当然知道她可不是撒娇,而是想打着偷师的馊主意。他挺直了身腰,一本正经的样子。“小珠!” “在!” “你在此处等候,贵人一旦回归你便进来通报!” “啊?”小珠期望落空,在刘协凝视下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卧房内,庖厨手已然将如麻将台一样的四方搓板平放在厅中央的一张方案上。而伏寿的寝闺则在屏风隔住的里间内,这里只是她平时织布习字读书的地方。 各种儒家经典、史书还有一些关于侍候男子的乱七八糟的书籍。这些书都整整齐齐第摆放在书架上,一尘不染。 庖厨手对于刘协这个钟爱厨师的天子,还不是很习惯。一般来说,君子当远庖厨。不过在他看来,越用心于饮食的人越是实在。民以食为天,连做饭都不会的人往往只是夸夸其谈之辈。 那些被就放出去饿死于荒山的官员,多半就是不擅打劫和生火取食那种所谓的士人。 他将面粉袋子的系绳松开,将灰白的面粉倒到搓板上。接下来的事他就不是很熟手了,毕竟这个时代用面粉做的除了烧饼黍子,也没其他的了。 刘协早已解掉了身上沉重的龙袍兖冕,换上了一身常服。不过由于不太习惯自己上冠的缘故,头顶的刘氏冠歪歪扭扭。长近两尺的头发也是乱蓬蓬的,一点皇帝形象都没有。 不过他也是不急不忙,不知从哪里找出了一筒如宦官高帽的白帽子来。将头发盘起来,然后将帽子套进去。 嫩白的后颈露了出来,而头发则全部被装进了高筒帽子里面。然后捋起衣袖,冲庖厨手微微一笑。 “额...”庖厨手张口结舌,这种帽子既高雅大气而又显干净。御膳房为了防止头发头屑落到菜里,其实也配有帽子。只是那种帽子是乌黑的麻袋,套上去就像顶着一坨牛屎。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刘协已然走到了他的面前。只见他用洗干净的手抓了一把面粉,放在手指间揉捏。然后轻轻摇摇头,一副不是很满意的样子。 可是这已经是天下间最细腻的面粉了,司徒府中的都要差好几个层次。要知道这是人工石磨米粉,而街市买那些都是用石斗子捣的。 他怎会知道,刘协是在想吃米饭的事。开到这个时代,每天都是以麦类产品为食,对于喜欢米饭的刘协非常不习惯。而关中虽然可种稻米,但比起南方鱼米之乡的还是差太远。 不过西北也并非种不出优质水稻,远的中亚碎叶州不说。距离长安西北千里之外,就有一片塞上江南。西河套,即使宁夏。这里土地肥沃不输江南,现在还是草原牧场。 自己这边还不具备收复中原的实力,未来想必还是战火连天。而战争往往伴随着大规模百姓迁移,到时候就是开发河套的绝佳机会。 农民起义的根源就是耕地减少,其实只要保持不断开拓的精神,根本就不会产生这种恶性循环。只可惜千百年来,历代中央朝廷只坚守了秦代版图大小的‘汉地’,就算是金瓯无缺了。 暖暖的温水倒在面粉环形山的中央,刘协的双手不断搅拌使面粉变湿润。不一会,面粉便在刘协的手中逐渐成团。白皙的小手不断将面粉蹉跎,使之更具爽滑弹性。 不过始终过于粗糙,无论怎样搓都不够光滑。刘协但也没有吹毛求疵,将面团拉出一条柱状。然后用手指弄出一条小槽,将胡麻撒下槽中合拢。不一会,一个个圆滚滚的小汤圆便捏成型了。 庖厨连一只头盔状的薄釜都带来了,架在房外草坪上生火。滚烫水汽正从釜盖冒出,窗上的绿头鹦鹉以为屠己,吓得不敢作声。 一排排圆球出现在搓板上,刘协已然大功告成。不待庖厨手进来,便自己端起搓板向外走去。拱门外的小珠遥望着刘协手捧搓板一丝不苟的样子,便联想到汤圆必是上等佳品。 别看她矮小苗条,却是宫中数一数二的吃货。特别是看着一个个汤圆被铲进釜中,想到不久将飘出的面粉之香更是使她悠然神往... “火不可过旺,不若尽糊。过弱,而又内涵不熟。” “饴(麦芽糖)多过甜而损其本甘,饴稀而其味涩苦。” “拌须和而中力,快慢均不可取。”... 刘协像妇人一般絮絮叨叨,一边动手一边强调着。庖厨手不会写字作笔记,躬身双手连连作揖表示受教。 “治大国若烹小鲜,正所谓也吧?”刘协口中喃喃,不知不觉中汤圆已经做好了。可是等候之人,还没有归来。刘协看着藤蔓乱缠的拱门,眉头略略一皱伸手探了探右大腿外侧。 “咳!”刘协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没有手机的世界就是不方便。 庖厨手对此一无所知,只是动手把香喷喷的胡麻汤圆捞起来。他早已不把刘协看做普通人家的小哥了,简直就是师傅级别的人物。对,即使他浸银后厨十余一样视刘协如师似傅。 他哪里知道,在后世集中华五千年厨艺于大成的粤省,像刘协这种只能算渣渣。不临京畿不知官之多,不到岭南不晓厨之广。 “陛下,贵人回来了!”小珠忽然蹦跳如燕雀般,引得刘协二人目光齐齐看向拱门。只见一个髻发峨峨的豆蔻少女,缓缓从外面走来。铜步摇每走一步,便发出叮铃的清纯声音。 刘协喜上眉梢,连忙笑着迎了上去。伏寿脸色依旧苍白,带着一群宫女向刘协见礼。不过看见刘协穿戴不伦不类,便秀眉一蹙。刘协却是不觉得有什么异样,拉过伏寿的小手目光颇带怪责。 “爱妃身体不息,何不在宫多加歇息?” “妾...” “好了,来细尝一番朕亲做之汤圆。”看着伏寿微微发红的眼眶,刘协便不忍责备。在众宫女的羡慕的目光下,拉着她向房中走去。小珠嘴唇动了动,紧随其后跟上。其他宫女则没有这种待遇了,只能站在门口举头望明月。 “哇,好香!”伏寿闻见扑鼻而来的汤圆味,立马振作起精神来。庖厨手不敢做电灯胆,收拾一番后就背上还带着余热的薄釜离去。室内只剩下伏寿和刘协,还有躲在一旁窥觑的小珠。 伏寿用勺子搅了搅碗中汤圆糖水,欢喜地向刘协抛了个媚眼。刘协还是微微一笑,现在一旁看着伏寿。小珠则快速躲到柱子后捂着嘴巴,暗暗窃笑。 伏寿没有立即去吃,而是走过来帮刘协摘掉帽子。刘协的长发顿时松散地耷拉下来,冠子更是挂到耳朵侧边去了。 “陛下,你身为天子不可如此随便。”她口中虽是嗔怪,但内心却是充满了幸福之感。 “朕手笨脚拙,日后还得多劳爱妃费心呢...” 伏寿没好气白了一眼,转身从梳妆台上取过梳子专心致志的帮刘协理顺。一撮又一撮的头发被梳理齐整,刘邦自创的刘氏冠也被取了下来。 “爱妃草草便可,等会沐浴以后还需再梳...”刘协看着眼前不足一尺外,伏寿那长睫毛樱桃嘴的脸,心中一团暖和。口中虽如此说,但伏寿每梳一下他都感觉享受无比。 “如今是如今,等会是等会。正天下须先正己身,陛下须臾不可轻慢...”伏寿没有因刘协的话而停下手,相反还更仔细起来。 “爱妃所言甚是...”刘协一阵苦笑,习惯地想摇头不料却被伏寿先一步抚住耳朵脑门处。呼吸着伏寿越来越具备女子风韵的体味,强忍着心中悸动。 小珠在柱子后背探出半边脑袋,看着二人卿卿我我,一副全神贯注。就像一个看偶像剧的小女孩,心怀向往... 第160章好钢须用刀刃上 “饶命!饶...啊!” 一个身穿西凉军黑色甲衣的兵卒,被一个穿着红色甲衣的汉军劈飞了头颅。清晨草坪上的露珠,被乱溅的鲜血染红。 “吁...”一员身穿稀罕的明光甲,背披一片红披风的将领,驾马冲上一个山丘远眺。金黄的麦子接连天地,灞水依旧平静地流淌在田野的中间。只不过山丘以北的麦地已经有农人忙碌着收割,而南边的则是无人问津。 一座只有稀稀疏疏帐篷的营寨,立在灞水之侧。营寨前方的一面李字大纛,还在高处迎风飘扬。此时营中警戒声四起,人头攒动。 “哼!叛军为祸关中已一月有余,是该做个了断了。”一个方面大额,颔下短须多而密的将领,忽然开口一冷哼。 此人正是张辽,他这次仅仅带了一千兵马南下。 而对面营寨,是那些打不死小强一般的西凉残军。先前皇甫郦的数千军马,因为屡屡败北已经被回炉重造了。而皇甫郦就没那么好运了,直接被贬到了并州去。这是刘协专门传旨政事堂的,目的就是给皇甫嵩一个警告。 如今长安城西新立了一座军营,专门整合和训练军队。 目前那座军营里,有近三万大军。这些军队都由徐荣统领,日常操练等事物有高顺和一些降将来执行。徐荣和高顺都是打满了帝党标签的人,这些军队无疑是刘协的直属军。 张辽是刘协心腹中的心腹,这次南下也是被寄以厚望的。临幸前刘协曾接见过他,并讲述了一番他闻所未闻的火药特征。并给他一封劝降书信让他交给李儒,说必定不费兵卒便可建功。 不过到目前为止,张辽都没有将书信送到对面去。甚至连自己的旗帜都没有打出来,就只是一路疾行。因为他从刘协的眉宇间,感受到刘协的本心并不想要这些残军投降。 因为献俘太多了,达不到惩戒的作用。但又担心他张辽敌不过,所以只好修此一书。 “确实,害人不浅!”一个同样骑马的军官,仅此于他一个马头。后面还有几个都尉一同立在山丘上,看着鱼贯而出的残军。 张辽稍稍一偏头,看了一眼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军官的侧脸。此人也是个降将,原属杨奉麾下。不过通过自身过硬的素质和武艺,在军中脱颖而出。张辽非常看好他,提拔为自己的副手。 “公明,我若给你五百人,你可能全歼敌军?”张辽再度转过身来,一本正经地盯着鼓舞稀少的徐晃。 “何须五百,三百骑士足矣!”徐晃一凛然,昂首挺胸地竖起三根手指头。 “既如此,且祝你旗开得胜!”张辽也不墨迹,非常干脆把半边虎符递给了他。这是张辽的优点之一,办事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绝不会像政事堂那般人,每遇到大一点的事都要争吵几番才能决断。 “喏!”徐晃眼神中闪过一丝感动,在其他都尉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接过虎符抱拳而去... “呼...呼!”弯弯的牛角被吹响,苍凉的声音在原则之上回荡。残军们在营寨外面列出一个梯形的阵势,而大纛下的却是一脸凶神恶煞的李傕。 他此刻看着从远处冲杀而来的数百汉军骑兵,眼神愤怒中带着复杂。他李傕不知何时起,已是区区数百人都可以来欺凌的了?想到这里,他按紧了腰间长剑。 若是问他最恨的人是谁,他就会咬牙切齿地告诉你,是李儒李文优!这个阴险小人,和骆曜那些人仿佛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一般,让人欲寻陈迹都迷。慌乱得不知所措的残军们,又想起了他。 被软禁了好些日子,早已怒火冲天的李傕,立马开始清算背叛自己的一部分人。不过面对他的,却是再度南下即将杀到的汉军。虽然兵卒们一个个都信心满满,但李傕却是忧心忡忡。 这一次的汉军,必定不同上次那些废柴。要不然的话,有天雷的李儒为何会偷偷溜走?为此,他已决定派人前去和汉军媾和。 虽然以这种方式结束似乎不太光彩,但起码不用掉脑袋。 不过现在看来,汉军似乎活得有些不耐烦了。看那两三百人还装出气势汹汹的样子,就可见一斑。他这次决定不用天雷,直接杀鸡给猴子看! “上弦!” 一声令下,上千残军立马拉弓挽箭。瞄准不足百步的汉军骑兵,只要李傕再下令,他们就立刻放箭。因为李儒忽然抛弃了他们,令他们顿时觉得李傕才是他们的主心骨。 至于此前的俘虏已经不用看管了,昨天已经被推到灞水全部淹死了。相信不用两三天,长安城东便可看见灞水上漂浮了数百死尸! 李傕将手掌放在眉头处遮挡阳光,看清了对面汉军的面孔。忽然,他的目光锁定在为首之人的脸上。此人,竟然出奇的眼熟! “徐晃!”他双目喷火,两个字从绷紧的牙缝中蹦出来。随即他伸手取过自己的硬弓,拉出一支大铁箭搭上瞄准。这个自己看好的人才,没成想转眼间便倒戈图己... “呜唬...”骑在高骏的河西战马上的徐晃,也同样看见了拉弓搭箭的李傕。在距离敌军阵形八十步的时候,忽然调转马头从侧面掠过。还不忘怪叫一声,似是在嘲讽李傕。 “呜唬唬...”他后面的骑兵连忙跟上,同样发出怪叫声。三百骑兵像事先约定一样分成两拨,从左右两侧距离残军上百步的位置绕过。 “呜唬唬...”上千残军仍旧挽着弓箭,但却一脸茫然地看着鬼叫绕道的汉军。难道这几百汉军,想要包围他们?残军们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丝荒诞的想法。 李傕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这个猜测立马被否决掉了。徐晃绝非泛泛之辈,十则围之的兵家格言绝不会没听过。既然如此,他们绕到后面想要做什么。 “不好!”李傕忽然扔掉了弓箭,用力拉转马头。但影入眼睑的,却是熊熊烈火! 数百汉军围绕着营寨不断放出火箭,干燥的栅栏和营帐迅速被火苗吞噬。而最角落那个用夯土筑成的圆柱状泥屋,更是受到了重点关照。徐晃为首的数十汉军,用抛射的方式将火箭远远射进去。 “轰隆!”一阵沉闷的声响,伴随着碎土横飞!将二十步内的一切帐篷栅栏夷为平地,汉军的战马被吓得狂奔乱窜。就连自诩胆大的徐晃,都被这种超乎想象的威力震得面无血色。 “......”残军们恃之为倚凭的炸弹,被汉军彻底捣毁。就连营寨帐篷也化为了灰烬,这使残军们原本高涨的士气迅速跌落到了低谷。原本坚持下去的信念,似乎在这一刻被击碎。 “杀!歼灭叛徒!”李傕目眦欲裂,拔出长剑指向混乱中的徐晃。可是上千手下,竟然没有一人响应!一个个都表情木然,就像被晾吊起来的柴鱼一般... 山丘上,张辽仍旧坐在马背上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远方。方才那一声爆炸,使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刘协所描述的那种威力。在心底处,也不禁对王颀升起了一丝同情和怜悯。 “将军,我等可要掩杀过去助战?”一个都尉看着乱成一团的三百骑兵,不禁担忧地对张辽问道。 “且静观其变,若残军有所反击再杀将过去未迟。”张辽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判断和徐晃。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要成为一个合格的统帅首先具备识人之明。 后面的都尉们见张辽这么相信一个降将,不禁相互对视一眼摇摇头... 第161章为祸多时终授首 “吁...”徐晃用尽力气拉扯,最终安抚住蹦跳的战马。他没有休息一番的功夫,立即去帮手下们安抚战马。不过数刻钟,汉军便重整旗鼓再度调转过来。 徐晃依旧一马当先,取出开山大斧向残军的阵形冲杀回去。 “伍习!”李傕看着浓烟中再度窜出的汉军骑兵,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环视周围一眼,立即喊出一个熟悉的名字。伍习,这个三万多俘虏中唯一从屯区逃回来的人。 “额,在!”伍习看见周围的人都被吓破了胆,不禁升起了变节的念头。李傕项上人头至少值万金,目前看来这里还没人跟他抢! “只要你拿下徐晃首级,你便是关陇大帅!”李傕难得看见一个还没被吓傻的人,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喏!”伍习大声领命,取下马背上的斩马大刀。不过他随即一偏头,如鹰隼一般的双眼盯向李傕! 李傕背脊一凉,若有所感地偏头,刚好瞥见伍习饱含杀机的眼神!他心中暗叫不好,但没反应过来之前脖颈后便传来一丝凉意。随即清晰地看见了上千手下的头顶还有水流潺潺的灞水,最后看到的竟然是战马上一尊熟悉的躯体在喷血... “李贼首级在此!”伍习捡起李傕惊恐表情的头颅,一夹马腹向徐晃迎了上去。 徐晃瞅见来人竟是伍习,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你乃何人?可是私自潜回的伍习?” “正是正是!”伍习见徐晃认得自己的名字,心中欣喜之下也没觉细听。 “既然如此,受死吧!”徐晃忽然脸色一变,从背后取出一巨手弩瞄准伍习一放!带着寒光的弩矢,瞬间洞穿了伍习的脖颈。伍习扔掉首级捂着冒血的喉咙,难以置信地看着徐晃。 “去死!”最后他看见的,是对方无情的一脚和不屑的冷笑。 完全丧失了意志的残军,脑海中只有一个跑字。不过步兵无论跑得多快都不及四条腿的战马,这近千人一个不留成为徐晃三百骑兵的盘中餐... ...... 长安城今天热闹非凡,城北各大市场街巷满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城外来自各地的士卒对于长安的繁华自小便多有耳闻,这次都不约而同地出来逛逛。 加上今天六月初六是节气中的重阴节,百官休沐军营止训。这些人全都涌到城北或者新开辟的地段去,或买东西或长见识,甚至逛窑子。 汉代并没有扫璜打非这种先进的治安办法,妓院青楼随处可见。就连军中也有专门的军妓,来释放士卒们过于的精力。 “噔噔噔!”一个身穿家丁服侍的男子,提着铜锣冲进了人群中敲响。 “让道让道!”男子不断敲响铜锣,一面对着街头上的行人呼喝。而后面紧随而来的,是数百人护卫的一辆大马车。他们浩浩荡荡地从章台街往北来,沿途的行人被挤到了路肩去。 大街上的行人回头远远看见锸有杨字小旗的大马车,纷纷退到一边去。这是三公级别的出行车队,就是官员也不敢请拦。 不过马车并没有顺着章台街一直到厨城门出城,而是在尚冠街再上一个路口拐弯。进入一条相对狭窄的巷道,最后停在一间门庭华彩的茶楼门口。 这座茶楼名曰春风,进入大门后首先会看到是一条杨柳依依的‘河流’。还有乱石堆中盛开的百花,一副春天的生机盎然。 春风楼位于北宫北面,因交通不便本来是一处死角。不过自从北宫被开辟后,却风回水转地成为了长安第一茶楼。 关中第一大富商张方平将之高价收购了下来,经改造一番更是成为了长安一家最高级别的会所。长安大小官员趋之若鹜,在此夜夜笙歌。 从马车上下来一个五十余岁的高官,被一众官员和张方平一同迎了进去。此时春风楼一片宁静娴雅,各式鸟类在树林草丛中歌舞升平。 今天由于有重量级人物光临,所以全楼清场。就算你多有钱,都只能等到人家走了以后才能进来。不过,也没哪个不长眼的要过来出风头。 长得白净俊朗的招待生,早已准备好了茶水蔬果。还有风姿绰约的舞女歌姬,正上妆脂容静候时机。 不一会,高官便在众人的簇拥下登上了茶楼最高一层的客堂中。这个客堂虽然相较狭窄,但特殊的设计可以直接远眺城墙甚至渭水。 众人纷纷落座,檀香味萦绕四周。 这个三公级高官正是杨彪,他被一众下属邀请至春风楼。不同于其他官员,马日磾和杨彪可谓日理万机,休息的时间少之又少。不过今天却他们不趁空在府中养闲,却跑去茶楼赏风月,倒是京中一奇。 众人寒暄一番后,舞女齐出堂中翩翩起舞。一个头戴纱帽的白衣女子,跪在在舞女中间轻弹琵琶。虽然一众官员阅女无数,但女子妙肖的身材和白皙的肌肤还是使他们赏心悦目。 一曲完毕后,杨彪垂下眼帘。舞女歌姬们识趣地退了下去,堂中只剩下杨彪等数人。 “恭喜司空,渭水筑坝终成!如今渭水大坝至扶风水位,已然上涨一尺!”一个头戴二梁冠的官员,手举耳杯站起来对杨彪躬身说道。 “呵呵,此皆乃公等之功!”杨彪心中得意洋洋,修筑堤坝一事完全是出自他的手笔。前番虽然发生了一些令人不愉快的事,但终究没有对结婚构成多大的影响。 “不敢!倒是司空高明之举,足以旷古烁今!” “呵呵!”杨彪今天得一小儿,本来就心情不错。又被人在他得意的地方捋了几把,顿时只有捋须而笑了。截断渭水而通船运,这是秦汉两代上千年都没做过的壮举。 其实马日磾也居中出力不少,但杨彪并不打算承认。他们俩人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目前的表面融洽只是逢场作戏罢了。 “不过司空,有一事不得不防!”一个长史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对杨彪拱拱手。 “嗯?”杨彪见他表情严肃,也收起了轻佻。他知道自己长期居高位,对于外面的真实情况并不如一些小官了如指掌。所以不能不倾听一下,还有哪些不足之处。 “是右扶风之地赋税皆积于扶风渭水畔,须防备有心人一星之火!” “确实!”杨彪重重地点点头,背脊微微冒汗。这些日子事务繁多,他都无暇顾及到那边去。由于无法发船,那里的粮草堆积如山而又守卫薄弱。 唉,要是王颀他们没败就好了。杨彪暗暗一叹,对于南下五千军的失败失望透顶。加上残军得到了喘息之机,下一步要怎么做谁也说不准。 “城西军营,倒是有三万大军!”一个官员见杨彪沉思,酸溜溜地抛出了一句。 “额...唉!”杨彪刚眼前一亮,又黯然了下去。天子刘协现在紧紧抓住军权,自己不可能再伸手进去了。但每每想到刘协对运粮一事都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由一阵气愤。 他完全忘却,昨天他们还嫌刘协指手画脚呢... “张文远一千兵马直扑残军,天子年少圣明必定旗开得胜!”这些司空府属官们,毫不客气地暗讽刘协。是因为近日有传言称,刘协对西凉俘虏采取绥远的政策,是对董卓立他为天子的一种感激。 这说法听起来荒诞不已,但细细想来也似乎合情合理。就是刘协本人,也时常说要懂得感恩。要不是董卓凭借自身实力,硬把刘辩废掉,他刘协哪来的帝位? 难道真的大的恩情,不应该暗怀感激吗? 这事当然也传到了杨彪的耳里,一开始他也是当笑话一般摇摇头。但空闲无事时,想起刘协上次亲自但斗城大牢去。还有张济等人都没有问罪,并以降将的身份入职新军。这又使他原本不相信的心,开始动摇... 第162章所谓难断在于心 丞相府 不同于杨彪趁休沐跑去茶楼欣赏风月,马日磾仍旧坐镇政事堂。大开的窗户使室内不用点灯,案上的茶盏还在冒起腾腾的水汽。 马日磾随手翻开一卷竹简,上面的署名令他眉头一挑。 马腾,这个和自己同族的武将,竟然直接上书到自己的案上。他慢慢翻开观看,发现上面全是投诉诸侯军‘伤兵’的字句。言辞急迫恳切,仿佛这些伤兵是洪水猛兽一般。 “嘿...”马日磾嘴角一冷笑,摇了摇头。对于马腾他不多不少有些了解,这位族人无非就是让自己不要把他的功劳给忘了。不过马腾也不好想想,他马瓮叔什么时候让自家人吃亏过? “嗯?”就当他要把竹简丢到另一边的时候,忽然却发现竹简还附夹了一块红布。他连忙拖出红布,还带着墨迹的香味。是一列隶书,说听闻黄巾余孽要侵犯弘农等县。 弘农?那不是杨彪的老家吗?呵呵,若是杨彪这个司空在宣室殿描绘着天下太平的蓝图时,忽然传来老窝被端的消息,不知会有怎样的一副表情。 “来人!”马日磾心念数转之下,忽然让人把这块红布送往春风茶楼去。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个绝佳机会。 不一会,这个传信之人又回来了。他快速向马日磾见礼,并登上了一卷字体潦草的布帛手书。马日磾展开一看,认出这些字的确是出自对头杨彪的手笔。 上面所写的,是他迫切要通过的提议。‘关东诸侯各领本地州牧,职责所在皆如先帝当年之命!’所谓先帝之命,自然是灵帝将军权下方让地方募兵的命令。 马日磾鼻子一哼,颇带嘲讽地笑了笑。什么文坛泰斗、贤良方正之臣?到了紧要时刻,只为自家安危打算的真面目便暴露无遗了。 此前在政事堂之所以争执不下,正是因为他们都不愿意背黑锅。现在倒好,杨彪跳出来自告奋勇,马日磾当然求之不得了。他立即取过政事堂大印,在布帛的落款处盖上... 未央宫,养心殿外。 刘协刚要到广明殿去,上下午的算术课程。不过在半路上,却遇到了伏德。而且他并不是一个人,还带了一个士卒装扮的人进来。 刘协当即屏去了宦官宫女,带着他们二人到道旁的一个凉亭去。 这个兵卒着装的人,立即行了一个文官的礼仪:“臣,光禄谒者崔琰参见陛下!”光禄谒者自然是光禄勋的属官,这次他越级秘密觐见刘协,投靠之意不言而喻。 和司空府充满了袁家门生或亲袁官员一样,中层官员亲帝派同样不少。毕竟皇帝始终是皇帝,无论他多不合法。当然这些人都是将身体康健的刘协视为潜力股,不可能完全没有私心和诉求。 “嗯,爱卿免礼!”刘协上前亲自将他扶起,这种惠而不费的笼络方式,刘协绝不会吝啬行动。 崔琰原本偷偷摸摸进宫不免有些担心,但这一刻得天子亲扶,顿时觉得被人发现也值了!崔家现在还不算大族,他就算去袁家或者杨家都不会受到待见。 伏德原本还怕刘协因为顾忌而拒之门外,现在见刘协并无此意便暗暗松了一口气。 “陛下,此乃马杨二公独行专断之决!陛下若觉有所不妥,臣必定谨从陛下圣嘱!”说着,他从袖筒里取出抄下来的政事堂号令。上面写着的,正是杨彪那句话。 而正式的那份还没送进宫,只要刘协加盖印玺便可以生效。所以他特地赶先一步进宫来,向刘协示忠。他赌刘协必定不会赞同,到时候他便可行天子不方便行之事! “嗯,朕知道了。”刘协接了过来,打开来观看一番便合起。不过这份手抄布报,则塞进袖筒没有还给崔琰。 “......”崔琰一直暗暗观察刘协的表情,却意外地发现刘协居然毫无反应。要不是他刚才确认过一番,他还真以为自己拿错了一份。不可能啊,这根本不像天子应有的风格... “二位慢走!”穆顺将伏德和崔琰送出了前殿,随后转身回返。 “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道者,可谓孝也...”崔琰一边走路,口中还不忘喃喃着刘协最后这句话。他始终想不明白,一向以锐意进取之称的天子,怎会拘泥礼法而继续沿用着殆害无穷的法令? “崔谒者无须担忧,陛下如此做必定有其深意!” “但愿如此!”崔琰偏头看着一脸坚定的伏德,轻轻点点头。汉家天下,汉家皇帝都不在乎,他这个外臣还能怎样呢? ... 重阴节艳阳高照,万里无云看不到一丝阴天的迹象。刘协在一把由金吾卫举着的大伞下,缓缓踏着冒热气的石板通道向广明殿而去。 道路两侧树林里,无间断地发出知了吵闹的声音。使原本就燥热的身体,心情变得更加烦闷。刘协皱紧眉头掏出刚才那卷布报,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 “陛下...”穆顺见状,躬下身担心地看着刘协的侧脸。 “无事!”刘协口中虽如此说,但依旧皱着眉,把布报攥在手心。 穆顺虽然知道刘协口不对心,但也不敢轻易再劝。他可不是左令,一个不好惹祸上身就不美了。所以只能在心中焦急,一路默不作声地伴随刘协向前走。 广明殿离前殿并不是很远,步行抄近路十来分钟便到了殿前的石桥上。这时一个六尺余高的少年,也刚好从另一条岔道跑过来。 穆顺等人纷纷偏头看去,只见这个少年身穿官宦子弟的服饰头带无梁冠。正年带焦急不顾形象地向这边狂奔,长长的头发在肩膀和后背乱颤。 穆顺认出了来人眉头一皱,这人正是杨彪之子杨修。天子现在的不高兴,多半是来自他的老子和姓马那个。想到这里,穆顺随即投以极其不满和敌视的目光。 杨修也看见了刘协等人,立即利用档位制动减速迎了上去。尴尬地笑着见礼,对穆顺的不友好直接无视。 “嗯!”刘协神色复杂地瞥了他一眼,还是点了点头。他知道这并不关杨修的事,也不至于抓对方来撒气。就算要撒气,以他的风格也是直接怼他老子。 刘协和杨修一同进堂,因为严重迟到被张喜瞪了一眼。天地君亲师,在课堂上张喜作为太傅就算斥骂刘协也没人敢说他不对。刘协身为弟子,还不能够顶嘴。 不过一个下午下来,张喜在上面滔滔不绝,刘协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倒是司马懿兴致勃勃,踊跃提问发言。这使已经留意刘协很久的张喜,没有当面呵斥。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会轻轻地放过刘协,在下课的时候还是点了刘协的名字。司马懿对刘协投以一副无奈的表情,刘协点点头表示谢意。 就像后世的学堂一样,太傅在广明殿同样有自己歇息和工作的地方。刘协一言不发地跟随着张喜,进入了久违的办公室。这种气息初了没有纸章味以外,跟后世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张喜走到了上方的主位前跪坐下,而刘协则只能在台阶下垂手而立。张喜瞥了一眼,见对方一直低着头。倒也没着急,亲自彻好茶水并帮刘协满上了一杯。 “天子,喝茶。”张喜把杯子推到刘协前面,用手磕了磕案桌示意。 “谢太傅!”刘协没有抵触抗拒,拱拱手便用双手小心翼翼地端起杯子。被请到办公室还有茶喝,古代的学堂果然比后世开化。刘协捧着茶杯子,心中苦中作乐地想着... 第163章强化中央五政令 “喜见天子整个下午心不在焉,相必心中有事。”张喜站起身来,一边向角落走去一边说道。 满朝文武中,张喜是个特例。他既不喜欢拉帮结派,也不喜欢争权夺利。平常官员之间的歌舞酒宴,几乎看不到他的踪影。不过为人谦和乐于助人,倒也没有什么人刻意污蔑他。就连董卓在朝堂上笑他无后,也是一笑了之。 由于他不纳妾,结发妻子又早年难产,生下一个女儿便撒手人寰。加上到现在近七十都未再娶,所以并没有儿子。女儿前些年嫁给卢植麾下一都尉,打黄巾的时候不幸殉国。如今守寡在家侍候老父亲,并未再嫁人。 刘协想了想,缓缓开口:“乃是政事堂...” “天子且慢!”张喜忽然打断,将一张木椅子放在刘协小腿都后。 刘协回头一看,见木椅子做工精细。摸在靠背上去,几乎光滑得想后世打磨过的一般。整张椅子没有用一粒钉,全是卡洞榫铆结构。简直比起后世,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喜冲刘协惊讶的表情点点头,示意对方坐下。“若为政事,可言、可不言。” 刘协听闻这句后,顿时打消了说出来的念头。师傅可不是老子,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直言不讳。宫中隔墙有耳,一个不好恐怕就会害了对方。 张喜见刘协坐下来没说话,也没有勉强。师徒二人对坐无言,张喜目光时不时打量刘协。刘协则低头看着台面,深吸一口气理清脑海中繁乱的思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刘协推翻了一个又一个设想。但到最后,发现竟然没有一个最适合的方案。他长叹一口气,对张喜一揖到底后向门外走去。 “天子,无论何时当勿忘初心!” 一阵老迈而雄亮的声音从背后想起,刘协停下了手中开门的动作。勿忘初心?朕的初心?刘协的脑海飞快地转动,像潜水一样潜到脑海最深处将那曾一闪而逝的初心抓住! “多谢太傅,朕知道了!”刘协精神一阵,回头再度一揖后转身冲出门外去。 “去吧...”张喜看着刘协远去的矮小背影,好像钩起了什么回忆,鼻子霎时间一片通红。 ...... 东平大营门口,一众诸侯摆设香案恭迎圣旨。袁氏兄弟虽然不情愿,但也不得不跪下来。 “初平三年六月,中枢政事堂...袁绍袁本初节制诸军调度有功,迁冀州牧、前将军。曹操曹孟德先斩牛辅后擒单于、居功至伟,迁兖州牧、后将军。袁术袁公路协助斩首有功,迁扬州牧、征东将军...” 这份圣旨并没有变动,由丞相府长史负责宣读。明清以前,宣圣旨的不一定是宦官。相反,由文官或者天子身边的侍从官居多。 各路诸侯都名副其实成为了一方州牧,而原有州牧的陶谦以及刘表则分别居左右将军。只有张杨因为功劳太少只凭一个镇东将军,迁居了青州牧一职。 而他们麾下的将校,则被大加笼络了一番。最高的那位,甚至封到了和张杨平起平坐的镇军将军去了。反正他们的俸禄不须朝廷买单,这种惠而不费的事绝不会放过。 “多谢陛下...” 众诸侯虽然不乐意,到也不得不勉强应了一声。而颜良文丑夏侯兄弟这些人,则声如洪钟一般吼得震天响... 东平大营在渭水于灞水交汇处的河滩地带,崭新的帐篷全是由朝廷事先布局好。围拢的栅栏,每面留出一个宽大的辕门。 大营内的士卒,此刻大多都涌到南辕门看宣圣旨去了。而在东辕门附近的荆州兵营,却有那么几十人躺榻难起。这些人脸上嘴唇苍白无血,黑眼圈的双目像死咸鱼一般毫无生气。 一个头戴单梁铜冠,身穿迥异于旁边盔甲士卒的长袍男子,正在榻间来回走动着。时不时给这些士卒探额头鼻息,询问病况并轻言安慰。 病卒们心里早已有必死的心理准备,但在男子的宽慰下再度泛起生存的希冀。 在他们感激的眼神中,男子缓步退出了营帐。在帐门不远处,碰到一员身穿鱼鳞盔甲的将领。他连忙走快几步,迎上去长身一揖。 “仲景,情况如何?”这个将领回了一礼,语气带着尊重平和地问道。 “仲业将军,此些兵卒从昨夜起时冷时热、上吐下泻且舌苔褐黄,恐是...唉!” 这个表字仲业的将领,正是刘表手下得力干将文聘。这些士卒不尽是他的麾下,他是听闻异常就没有去南辕门围观而是直接往这边来了。 虽然对此已有所猜测准备,但听到张机肯定他还是眉头一皱。瘟疫,虽然对方没有说出来,到文凭已然了然于心。他平身杀人不少,不过想到瘟疫还是不免一阵不寒而栗。 “劳烦仲景追查得源头,至于得病士卒及早处理!”这些士卒中有不少精锐,一把火处理诚为无奈之举。但只要查得源头,就可以避免更多士卒死于非命。 “源头,便在于灞水!” “哦?”文聘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一闪而逝。张机虽然还不能跟华元化相提并论,但他的才干文聘还是信之不疑的。若真是灞水出事,他必定要上报上去了。 由于灞水屡屡出现浮尸,朝廷早已通报诸侯军一律自渭水取水。不过渭水较远而滩涂太长,且截流后水少而浊。不少诸侯军伙夫,还是贪方便到清澈宽深的灞水去取水。 “此处还需劳烦仲景费心,聘且去向主公通报!”文聘军人办事讲求雷厉风行,拍了拍张机的肩膀便火燎火急地望南而去。张机称了句不敢,随即也继续忙活去了... 诸侯们领取了各自的印绶,好言吹捧一番传诏官后送出去。一套繁琐礼仪的走形式,终于宣告结束。袁绍出言邀请众人,前去他的大帐喝酒庆贺。 其他人当然知道庆贺只是托子,密谋才是真。因为紧随册封而来的,是来自政事堂追加的地方新法令。补上当年灵帝因财政衰竭,让州牧自治地方的条件项。 一、地方财赋每年须上交中央四成,旱涝年份视情况而定。二、不得私自铸造钱币、一律使用由朝廷发行新铜钱。三、各地官道民道税卡须按和帝永元年间数量收税为标准,不得增设或增收。四、县令以及郎将以上军官职,朝廷拥有任免权。五、各州军队现役士卒数量,每年须向朝廷报备。 这五项政令,极大地加强了中央对于地方的控制力。可是对于兴冲冲而来的各路诸侯,却无疑于生吃了苍蝇一般。 别的不说,就是第一条他们也难以接受。四成赋税,相比于司隶和并州、凉州这些直属朝廷的地方六成赋税来说,已经算轻了。 可是这三地不须负责当年军队开支费用,就是千石以上官员将领的俸禄,都是朝廷买单。而他们拿着六成不到的税银却自养一大帮子人,怎么划得来? 若不是曹艹硬拉住,袁术都要拔剑杀人了! 刘表这几天把朝廷各要职官的门伏串了个遍了,只为害怕朝廷把他调离荆州这个风水宝地。可是如今如愿以偿了,却生不起一丝高兴来。 荆州的各大世家,便是靠水陆路增设的税卡来聚拢财富。如今要是让他们撤掉,自己都不用回荆州了。单看旁边大舅哥蔡瑁那时刻等待发难的表情,就可以预见那些世家的样子了... 第164章重甲骑兵初现汉 他虽然跟袁术有隙,但在利益面前还是一同往袁绍的大帐而去。走到半路的时候,文聘却突然杀出把他拉到一边去。蔡瑁看见,也是跟了过来。 “主公!军中有四十二人感染瘟疫,卑职已然命人尽数火焚处理...” “可是第四曲?”蔡瑁没有等文聘说完,便立即睁大眼睛打断。 刘表不满地瞥了他的侧脸一眼,不过却没有呵斥。和所有老夫少妻一样,他对于妻子蔡氏敬若神明。连带着大舅哥,也不得不小心供奉着。 不过文聘却没有叼蔡瑁,继续把话说完后看着刘表。 “可是第四曲?”刘表嘴角一抽,复述了一遍蔡瑁的话。他知道蔡瑁之所以这般在乎,是因为这一曲中有一个卧病的百夫长是蔡家子侄。 “正是!”文聘没有隐瞒,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我叼你老母!”蔡瑁眉头上扬牙关紧咬,捋起衣袖就要一拳抽过去。 “德珪!”刘表急忙拉住,蔡瑁硬邦邦的拳峰在文聘的鼻尖处停下。他随即又责怪地瞪一眼文聘,心中不满对方擅自行动。 “张仲景已断定,卑职也查验过,此些人感染无疑!”文聘一言不发,挺直伸腰就站在原地目视着前方。 蔡瑁见他毫无愧歉还振振有词,挣扎着破口大骂;“放屁!你分明便是嫉妒英才,趁机加害于他!张机不过是一名不见经传之庸人,焉识得何为瘟疫...” “够了!”周围的诸侯军兵卒听闻吼声纷纷侧目看过来,刘表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了。他冷喝一声,打断蔡瑁的话。蔡瑁这次却没有买他的账,恶狠狠地回瞪一眼然后用手指了指他的鼻子,一言不发地转身走远。 文聘对于蔡瑁的飞扬跋扈早已习以为常,依旧面不改色。 刘表心中也是怒火上窜,只是碍于情面没有喝斥文聘。不过目视了对方片刻,开口冷冷道:“赐张机五十两金,让其勿再回荆州!”说完,扬长而去。 文聘看着身穿锦衣的刘表远去的背影,沧桑地长叹了一口气... 长安,丞相府门前。 马杨等政事堂中人,看着大汉天子刘协细小的身影闪进玉辂中。此刻他们面面相觑,仿佛遇见了怪物一般。出自刘协手笔的五条,简直颠覆了他们以往的统治理念。 因为他们对于地方割据的认识,还停留在周天子的时期。那时候的诸侯国,只须明面上奉周室为正统罢了。要是现在这样诸侯们一字不改地答应下来,他们甚至觉得直接治理要废除了! 刘协对于他们的反应并没有太多的在乎,这五条其实早已用诸于地方。只是以往是在刘姓王国之间,现在是用在异姓州牧身上。他们只是没变通过来,才会如此惊讶。 “哼,选拔贤才一条都还没出呢。”刘协鼻子微微一冷哼,小声说道。旧有茂才孝廉制度已经完全不可用了,早已变成了世家们垄断官职的工具。 这两个月来,他对于这时候的社会形态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贫富差距过大,有权的有钱人几乎将穷人上进之路完全堵塞。有关系的人还能够混个不愁吃喝,没有关系又没钱没地的下层已经和奴隶没什么区别了。 举茂才、不识书,举孝廉,父别居。寒素青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成为了这个时代的真实写照。周奂要是晚出世十年,绝不可能混迹到九卿去。 根据他以往的记忆,董卓曾一度被广大寒门士子视为希望。可惜他实在太不堪,使得他们只能望河兴叹。 “陛下,是否回宫?”外面传来穆顺的声音,打断了刘协的思绪。他用力摇了摇头,深宫的郁闷早已使他厌倦不已。要不是里面还有个依人,他甚至都不想回去。 “不回宫,去城西军营。”自从城西军营练成到如今,他都没空去看一看。张辽高顺虽然是心腹,但也比不上亲自去一趟要放心。 徐荣的儿子月前被自己提名送进了太学深造,还赐了一座占地数十亩的大宅。这算是对这个西凉派系的将领,一种笼络手段吧。 那些投降的西凉将领,除了郭汜被‘斩首’外,都被塞进了城西军营中。不过目前他们只负责帮手训练,没有担任一官半职。还有原本西凉军中附和条件而前科不严重的兵卒,都被拉到这里回炉再造。 刘协一行从从直城门出城,没多久便到了位于建章宫北面的军营门前。高大的辕门侧边,排栅上站立着的士卒在烈日下依旧昂首挺胸精神抖擞。 一片黑底赤边,上书着大大的红色‘漢’字。辕门中站岗的兵卒们手握长戟,时刻准备着开战一般。刘协从车窗上将这些都尽收眼底,心中暗暗点头。 吸取前次的教训,玉辂停在五十步外。穆顺派了一个小宦官,过去通报。守门都尉见这个小宦官亮出了手中金牌,不敢耽搁立即派去进去通报徐荣。 不多时,徐荣便带着一众降将从辕门深处走了出来。 “臣,徐荣参见陛下!” 后面一众人,也纷纷抱拳向玉辂上的刘协行礼。 “嗯,卿等请起!”刘协下了玉辂,缓步走了上去。忽然,他在人群中看出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使他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来。 “舅父!” “......”徐荣等人惊讶之意溢于言表,一脸迷茫地扭头四顾。唯有一个略带驼背的将校,忍不住鼻子一红眼泪乱飙。他想开口喉咙又像被卡住一样应不出声,只有重重地点点头。 此人便是董承,刘协口中的舅父。由于刘协年幼丧母寄养董太后处,私底下认了喂养他那个董承的大姊作为义母。所以刘协一见到董承,旧主的礼仪立即又窜了回来。 刘协在脑海里一脚把旧主劝走,随即回复过神来。仿佛刚才失态那个只是旁边的穆顺,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随即笑着和徐荣等人寒暄了几句,然后进入营中。 一众降将见刘协性情率真而又平易近人,暗暗放下了担心。刘协在众将的簇拥下,和徐荣边聊边往里面走去。走在后面的董承望着刘协的背影,仿佛刚才那一幕是幻觉一般... “嗬...嗬...杀!”雄亮的吼声一浪接一浪,在数十步外的刘协依旧感受到巨大的震撼。他身上的热血,仿佛也被激起一片沸腾。 不过他后面的跟随进来的金吾卫,却被吓得草木皆兵。这些金吾卫大多由宦官子弟来充数,虽然上过战场,但骨子里的娇生惯养还是使他们心惊胆颤。 刘协走到了遮阳高台上举目一望,只觉左边一阵目眩。眯起眼睛一细看,方才一阵释然。原来这样士卒连人带马全身覆盖着盔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这正是重甲骑兵,提前了近两百年出现。是刘协全副身家砸下去,招聘工匠日夜打造出来的成果。而骑兵的盔甲,即直接把原本生产好的明光甲弄过来。 可惜将作监的藏铁并不多,只能装备三千人。而其他士卒,只能装备老式札甲。这样虽然有点厚此薄彼的意味,但军中并没有几个人敢出来表示不服。 因为这三千骑兵,是三万大军十里挑一的精兵。马术超群,力大无穷。大多由原本的西凉降军组成,只是什长以上全部由陷阵营士卒担任。 这样一来,就可以避免这支辛辛苦苦打造出来的劲旅,变成叛军的可能。至于另外两万多士卒,刘协打算未来作为携带热武器的步骑兵使用... 第165章安得猛士守四方 “唉...江汉烟花非难离,独哀荆山千户哭!” 长安城北厨城门外。看着荷花漂满叠叠香的藕池,张机却是悠悠一长叹。内心的失落和无奈感,使他无心欣赏这些令人陶醉的美景。 略略偏头看了一眼城头,继续向西而行。但不是他不想入城,而是对于城外那些衣冠楚楚的人已经看透了。那是病不到自己身上,永远不知医药重要的达官显贵。 “滴...滴!”一阵金属碰击声在包袱里面响起,这是刘表赐给他的五十两金子。当文聘把这些用布袋装着交到自己手上时,即便对方没有说话,他也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哼,黄白之物食之不得药之无味,可悯世人竟不惜以命相逐...”他说着一咬牙,摘下挎带就要往耦池扔去。不过挥了一圈,终究没有松开手。 漂泊在外,留一些傍身也好。 “快,追上去杀了他!”几个身穿黑衣的剑士,从东平大营的方向冲过来。这一声冷吼传到张机的耳里,顿时感觉耳熟无比。这正是软糯的南方楚话,必然是荆州人无疑。 他连忙回头一看,发现这些白天还蒙着脸的人正盯着自己。 “不好!” 他顿感背脊骨一凉,条件反射地撒开双腿拼命奔跑。后面几个黑衣人拖着长剑,对张机穷追不舍。他们正是蔡瑁怀恨在心,派来追杀张机以泄心中之恨的。 “勿走,我等并非追你!”为首的黑衣人,见张机跑得如此之快一阵惊讶。随即眼神中闪过一丝狡猾,对着前方大声喝喊。 “哼!”张机懒得理会他,冷哼一声自顾自奔逃。对于这种没有技术含量的小把戏,张机怎会上当?他干脆用手捧托着金子,发狠向西奔逃。 “哙,速停!”城头上的士卒发现了情况,连忙敲了敲城头上的铜锣喝喊。 不过张机和黑衣人都没有理会,继续向前冲。其实在旁人看来,张机其实只需冲进城门便可摆脱。可是在张机看来,却天下乌鸦一片黑。这些兵卒可不会有什么正义感,只要黑衣人亮出号牌,他只会是自投罗网。 他宁愿靠自己的力量摆脱,也不愿意将小命放在别人手里。他们一追一逃一连走出了近五里路,从厨城门一直冲到了雍门外面。 张机气喘得舌头都吐出来了,心跳接近极限使他肺部感到非常难受。后面那些黑衣人仍旧追着,而且离他越来越近了。 张机感觉自己的腿都几乎要废掉了,只会毫无知觉向前迈出。还有这些该死的黄货,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叼...”张机灵机一动,解开包袱的口子。然后摘下来,一手抓住挎带向后面一甩!壁虎断尾、蚱蜢弃足,这些自存的好法子,急起来竟然忘记了!真该死! “哗啦!”黄澄澄的金子被甩出半空乱飞,甚至好几块打中了后面的黑衣人。不过这些黑衣人却是贪念骤起,急忙停下脚步躬身捡抢。 张机全身轻松,大步流星向前奔跑头也不回。不过刚走出百来步,便被城西大营的练手的斥候给抓住了... “嗖嗖嗖...”铺天盖地的箭矢向六十步的草人堆抛射过去,排列整齐的茅草阵被射得七零八落。甚至阵型最中间的上百个,更是被钉得当场松散盖地。 “啧啧,果然比以往平射好了不知多少倍!”张济虽然不止一次观摩,但依旧忍不住大加赞叹。汉军迥异于以往西凉军好勇斗狠,重点注重远程杀伤。 弓箭、弩的使用和配备,比起西凉军的比例足足多出了三倍。反倒是以前董卓认为符合平原作战的战车上,城西军营几乎不见踪影。 不过从每次模拟进攻和作战来看,却是远比以往要灵活得多。徐荣贯彻了刘协那个叫多兵种配合作战理念,使得单一兵种的劣势得到了极大的弥补。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由这些一系列来自于刘协的变化,便可猜测到刘协到底是个多么可怕的存在。他们一开始向守军还有些不服气,现在看来倒是不冤。 看那环绕铺设的轨道,运送箭矢盔甲来去如风,便知道什么叫做效率。还有不远处那个专门供士卒疗养的战地疗养院,简直是广大伤兵的福音! 经常有人打扫的地面,周围撒上石灰隔绝病毒。还有专门请来的一些寡妇作为照料,积年老医工常驻。要不是那里不怎么吉祥,张济甚至都想搬进去长住了。 其他西凉降将也和他的心态无异,都想融入去成为汉军的一份子。刘协之前没有过来也没有松口,他们根本没有资格求见。不过如今他到来,但是让张济等人升起了主动之心。 但当他们左右环顾搜寻的时候,天子刘协却已不见踪影了。 原来刘协是和徐荣高顺三人一起,去了西营的疗养院。就在校场通往该处的通道上,远远便可看见两个硕大而醒目的隶书‘卫生’。这是刘协亲自手书的,每一个都有一平米大。 因此故,营内的士兵也有人称疗养院作卫生院。跟随在后的高顺,已经不知道这是天子自创的第几个词汇了。火药、爆炸等等,都是天子第一个说起的。 刘协在徐荣的陪同下沿着石板小道前行,两旁栽种满是密密麻麻的艾草,连带整个疗养院都被包围。距离疗养院门前七十步处,两眼深井点缀在小道两侧。 跨进了拱门,一阵淡淡的石灰味扑鼻而来。粉刷得湛白的墙壁、屋檐下撒了一曾石灰带环绕整个大院。一排过宽敞的窗户,专门的排污渠道... 徐荣偏头看了一眼刘协的侧脸,心中感概不已。这些都是出自眼前这位的手笔,甚至图纸都是他送来的。还有上次酒精消毒和缝合伤口的事,更是逢医必叹。这些都是前所未闻的,真不知刘协究竟是如此得知的。 过每次偷偷问他,都说是先帝托梦所致... 疗养院的一众医工纷纷涌出来向刘协行礼,刘协扶起了为首的一个老郎中。随后又打发掉他们,单独和徐荣二人入内。 刘协虽然一身常服,但认出他的人还是不少。因为这么年纪这么小被高官簇拥的,也就只有他了。连番恶战的大规模伤兵,十之五六早已出院。而除了重伤不治的,只有极少一部分人还留院观察。 而高强度的训练,同样会有不少新伤员入住。以往的伤兵只要自认为重了点的话,宁愿死也不愿住到伤病营来。因为不单要受罪,还要另交高昂的医药费。耗尽家财后,还是痛苦要地死去。 现在的变化简直就是翻天覆地,士兵们住院非但不须缴费甚至还有补贴!环境变好的同时,还能真正治好病痛。每天单单看着一个个同袍出院,自己都觉得充满希望。 这一切,都源于刚刚跨过门槛那个小天子。 “陛下万岁万万岁!”刘协来不及制止,伤兵们便一咕噜地滚下病榻跪倒高声齐呼!有好一部分人甚至像看见了亲生父母一般,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这使刘协原本平静的心泛起了一阵涟漪,回荡的呼喊声使他久久不能平复。因为从语气、表情和眼神上看,这都是发自内心,绝不是实现安排好的。 说明了这些伤兵们,开始对自己产生了爱戴之情。刘协心头一阵激动,付出了那么多终于得到了回报。 “平身!”刘协挺直伸腰,铿锵有力地像军人一样喝令一声。 “谢陛下!”百多个伤兵同样掷地有声,毫不拖沓地站了起来。 他们虽然因为有残疾而站得歪歪扭扭,但刘协并没有因此而歧视他们。他严肃地向前迈出脚步,检阅着这些最勇敢的战士... #####无邪最近得诗一首,是关于情侣离别的。不足之处,还望各位大大见谅指点... 筚路踏荒暮临江,风旋浪急舟难渡 观十里对岸,花海伊人浅笑春雪融 扶霜栏凌睨星月银汉,衣领拂拂风尚寒 七夕遥遥无尽可期,燕雀翩翩徘徊成栈? 第166章羽林复辟聚万军 “咚咚咚...”水缸一般的牛皮打鼓被膀大腰圆的鼓手敲打着,沉闷地震动人心的鼓声传便了整个大营每一个角落。各支步兵骑兵,以最快的速度在点将台前排列出最整齐的队伍。 大营最高指挥官徐荣站在高台,面无表情地看着尘土飘扬的校场。在烟尘慢慢散去后,齐整划一的队列出现在地面上。 骑兵由于身覆盖重甲的缘故没有下马,不过一骑骑依次排列像等红绿灯一般。步兵则是枪戟如林,刀盾如墙。 徐荣眉头虽然紧皱着,但从没有抿嘴可以看出他还是颇为满意的。随即他说了一些热情洋溢的话勉励一番,便请刘协上台发言。 “陛下万岁!” 刘协上台的那一刻,引来了一片惊天动地的参拜声。这种高分贝的巨响,使得习惯宁静的刘协耳朵一阵不适应。不过刘协的体内却是热血沸腾,中气十足地喊了一声平身。 在校场最中央靠前的位置,穆顺站在了一个大木箱上面手持喇叭状扩声器。这也是刘协的杰作之一,成为城西大营日常通知的重要工具。 “将士们,大汉最英勇最优秀的战士们!” 刘协开场的第一句,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不过下面的三年士兵,却霎时间把自己的身腰挺得更直。一个个表情肃穆,目光烔烔地注视着前方,用身体上散发出的精气神来回应。 “尔等,想朕一直如此称呼尔等吗?” 刘协接着的这句话,通过左令的扩声器传达到了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不过校场上,上到徐荣下到火夫都一脸茫然。难道上一句那最英勇最优秀,不是最好的称呼吗? 就在他们惶惑地注视着点将台的时候,讨逆将军高顺手持一根像旗杆一样的长棍走上了高台。紧随而来的,是天子刘协继续喊话的声音。 “古之羽林、谓曰天兵神将!汉武羽林军,非天下精锐不可当!惜进来数十载,内宦祸乱朝纲不振,故羽林零散不复当年!关东之军皆云羽林已亡,朕前番几近误信。今次城西一行,方知此言大谬!” 关东诸侯军?士兵们听到这敏感的名称,顿时暗暗咬牙。高庙献俘放假那天,他们可是亲眼目睹那些诸侯军的趾高气扬。 因为诸侯军们听闻长安保卫战的事,肆无忌惮地讥讽关西人侮辱了汉军威名。连对付一小股叛军的实力都没有,只能龟缩在城。甚至付出几万人的代价,还没有彻底剿灭。 有那么些人,甚至指着城西大营说里面养着一帮废柴! 士可杀不可辱,城西大营的兵卒现在还憋着一口气。关东关西本来就对抗了百多年,现在更是水火不相容! “朕今见我城西大营三万将卒,个个敢抛头颅不惧死!假以时日,未必不可为百战雄师!羽林之魂,已然在此得以复活!一心匡扶社稷、保家卫国之劲旅,未必不可为羽林军!” 刘协说完,扬起右手用力一挥。后面的高顺意会,立即解开系绳上前将旗杆用力一抡! “啪!” 一面赤底金边,中间上书两个黑色篆体大字‘羽林’的旗帜,在高顺的挥动下迎风飘舞。 “羽林!羽林!羽林...”下面的数万将卒,哪还不知道什么回事?他们这一刻激动得难以言喻,只有振臂高呼!羽林虎贲、天子亲军。这既是一众荣耀,也是天子刘协对他们的肯定! 激动澎湃的高呼声,一直持续数刻钟都无法平复。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能成为羽林军的一员乃是至高无上的荣誉!那是意味着他们面对守城同袍时,不用再尴尬地难以自我定位。 现在,可以昂首挺胸地告诉他们;自己,是羽林军! 刘协手按腰间佩剑,站在高台上看着三万羽林军高呼齐喊。这时穆顺手持着圣旨走到了台上,刘协若有所感地扬起手。羽林军将卒们呼喊声立即嘎然而止,矗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宣旨...”刘协满意地颔首,又再度开口。台下将校兵卒,立即半跪下来恭听。 穆顺见方才还喊得震天响的兵卒,竟然霎时间换了一副光景。他暗暗惊叹之余,又对刘协更进一步的威信感到敬畏。不过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唏嘘,平复一下心情便开始宣读... “城西大营三万精卒,训练有素号令如山!今满营改编为羽林禁军,以为加勉。赐军旗一面,与军同在!望全军将士奋勇当先,不辱羽林旗号...” “多谢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随着穆顺的话音落下,台下再度爆发了十里可闻的万岁声。以一把锋利虎纹大刀最为绣饰的赤红军旗高高飘扬,仿佛感受到了士卒的炽热战意,来回摆动猎猎在响。 “徐荣何在?”刘协偏头一喝,目光落到一侧的面容粗犷的徐荣身上。穆顺退下去后,又捧着一个木盒子走到刘协身侧。刘协打开盒盖,一只纯金打造精美的猛虎栩栩如生、张牙舞爪地站立着。 “从今起你便为羽林将军,统领节制三万羽林军!此责任重大,你可敢受命?”羽林军可不同于其他军队,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属于最纪律森严的近卫军队。 “臣,领命!”面对刘协的信任,徐荣没有丝毫的犹豫。他的心中此刻满是士为知己者死的冲动,感激之情不下于知遇之恩。因为天子选择了他而不是张辽,可见对他这个西凉降将的信重。 刘协随即不再多言,将虎符的左侧拿起递给对方。徐荣半跪下来,神情严肃地用双手接过虎符。下面的一众降将们见徐荣被重用,不禁也期盼地看向刘协。 徐荣被正式任命为羽林军将军,秩真二千石(四品)。高顺为其副将,秩二千石。这两位将领,皆在高台上得刘协亲自勉励赐符。其中高顺简直就是大跃进,一路连跳数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刘协手底下亲信将领并不多。走形式地逐渐跳级又太慢,破格提拔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紧接着,一众降将如愿以偿地被请上了高台。张济、段煨、王方、杨奉、董承、王子服以及胡邈七人,以及之前战斗中立功被提拔的弓箭手孟达。他们八人此时站在高台墙被数万人瞩目,一阵受宠若惊。 张济当听到自己被任命为右校尉、领步兵二千时,当场被刘协的胸襟所折服。由其精良的装备、上等的宿营条件以及优厚的粮饷可以看出,这是天子倾尽心血的禁卫军队。 像他们这些曾举兵造反的叛将,能活着观军容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虽然,右校尉只是西园八校尉最低一级。 紧接着,王方被提拔为左校尉,同样领步兵两千。杨奉、孟达分别为左右助军校尉。而段煨,则是被命为曹某人的旧职典军校尉。胡邈文武双全,为下军校尉。王子服为中军校尉,董承出人意料地北点名为上军校尉。 其中上军校尉取代金吾卫成为天子出城护卫军,领三千重甲骑兵。而中军校尉,则是领侦查斥候队。当年西园八校尉,重新被任命完毕。不过旧称因为受宦官节制而颇带贬义意味,所以正式改为羽林八校尉。 虽然刘协几乎尽数任用叛军降将风险颇大,不过徐荣和高顺都没有出来劝谏和反对。因为羽林军中坚力量的都尉、佰长、什长全部都是长安守卫战中立功的守军担任。 授命完毕后,徐荣上前几步对刘协耳语了几句,刘协听闻后登时表情一滞,连忙偏头看着对方。“人在何处?”...#####悲催的打工族啊,年初八就要开工了...5555 第167章高第一怒命如芥 “对,坚决驳回去!” 东平大营,袁绍的大帐中一众诸侯群情激奋。对于朝廷这种变相削弱实力的方式,他们实在难以接受。何况他们通过传旨官的口中得知,这是小皇帝刘协的意思! “砰!黄口小儿也敢对我等欺之以方,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也!”这些人之中袁术最为激动,只见他拍案而起,直接走上前夺过追发圣旨踩在脚下。 “放肆!”袁绍勃然变色,第一个站起身来呵斥。要是公孙瓒如此他会第一个乐见其成,但袁术鲁莽却会拖累他这个便宜大哥。他随即唤上颜良文丑,将袁术架起撵了出去。 “放!放开...”袁术再挣扎下被托了出去,丑态百出的样子令诸侯们暗暗鄙夷。袁绍随即上前将满是灰尘的圣旨捡起拂净,笑呵呵地环视着众人。 见左侧下首的陶谦,正以非常极不友好的眼神看过来。仿佛摔踩圣旨的不是袁术,而是他一般。袁绍心中微怒,不过没有当场发作。 “吾弟不成器,望诸位勿见笑...”袁绍将视线移向他处,就像亲情满满的大兄一样说道。 “呵呵呵!”诸侯们皮笑肉不笑,笑声骤起骤息。 袁绍嘴角一抽,暗暗破口大骂。每次他们如此冷淡的回应,都是带着要挟的味道。 “朝廷此议有失偏颇了,历来此着条项皆是加诸王国。我等乃是朝廷之臣,岂能接受王国待遇?”袁绍心中虽然不愿意,最终也不得不以自己的名义来反驳政事堂的决议。 不过他毫不在乎,反正诸侯军中自己的兵来得最多战死最少。大不了撕破脸破,从未央宫请天子出来面议也未尝不能... “袁本初,袁本初...”颜良文丑二人可不真敢把袁术直接扔出帐去,在门外便把对方给放下了。只是袁术脸面尽失,一路回营还不忘一路诅咒袁绍。 他永远也忘不了,当他被架出来时,袁绍帐门的戟卫那嘲讽的眼神。还有颜良文丑两个莽夫,竟然道歉都没有一句转身就走!不过这些还得记在心中,总不能兄弟互殴让外人见笑吧? “主公!”袁术正走着,忽然发现有人向他走来并发出熟悉的声音。抬头一看,原来是麾下第一干将纪灵。这个纪灵虽然长相不丑,身材也是高大魁梧。不过眼角长有一粒黑痣,还时常喜欢观察四周。给人的感觉,就像初恋隔壁的小偷一样。 “嗯!”惯了以貌取人的袁术,自然不是很喜欢纪灵。不过对方却确实有过人才干,使得他久而久之便倚为心腹。不过袁术死要脸的性格,绝不希望纪灵得知方才的囧态。 “唉...国贼妄行不义,主公又何须介怀于心?” “哦?国贼何在?”袁术顿时被纪灵的话吸引住,连忙偏头看向他。要知道能被冠以国贼的人并不多,董卓也已经死了。宦官中,也没听闻还有哪个权利可赛十常侍的。 “媚国贼之贼,可谓国贼否?”纪灵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继续反问袁术。 “亦可...”虽然不知对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春药,但袁术还是顺着他的话回答。因为他感觉到,纪灵这样说必定有所指向。反正自己又不急着去哪里,听一下也无妨。 “哼!马翁叔当年在董贼面前奴颜婢膝,如今却是力主打压我等关东军。可见其心向西凉,敌视中原!然如他一般的,关中十有八九;此辈畏威而不怀德,故表里不一...” 袁术月听越觉得在理,频频点头赞同。他绝不会相信这是杨彪的主义,毕竟他是中原人,根还在弘农。而姓马那个可不同,他是扶风人,离西凉不足千里! 还有那些说得比唱得好听的长安百姓,自从献俘欢迎一下便再没有表示。仿佛就是朝廷特意的安排,满足一下关东人的虚荣心一般。就算不送金帛,也该送些蜜水美女来犒军啊? 唯一的解释就是,西凉人的高压他们视为仁德。而关东军远来献俘,就是跑来乞讨! “哼,果然是天生奴性!”袁术想到这里,忍不住骂了一声。随后觉得还不足以表达心中的怨愤,又加多了一句。“满城尽是西凉奴!” 纪灵见他果然跟着自己的套路走,抿着嘴暗暗发笑。随后眨了眨眼闪过一丝狡黠,再凑近又说道:“主公!灵有一计,可教西凉奴对我关东军威刻骨民心!” “是何计?”袁术干脆懒得去想,直接反问对方。能狠狠教训一帮这些同气连枝的西凉奴,袁术自然乐意为之。至于城内那些连散军都打不过的兵卒,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要不是一直没空,他都想造访一番城西大营。让那些叫花子一样的新军看看,什么叫做南阳劲旅!是什么样的军队,打得匈奴满地找牙。 “......”纪灵随即把嘴对着袁术的脑门,将心中的想法吹进对方的耳朵里... “好!你不仁休怪我不义,就这么做!”袁术一拳击在手心,像推搡一般将纪灵赶去安排。随后他没有再逗留,而是继续向自己位于南辕门附近的营帐走去。 大营南北们呈对向,一条大通道成为贯通整个大营的中轴线。来回运送粮食和各位犒军物品的车队,正络绎不绝地从大道上来来往往。 袁术走到自己营帐的对面,不过却被来往的车队挡住了去路。他刚向从空隙走过去,却因为车队的马匹和民夫体味太大,便皱着眉头向南走。 直到辕门附近因为车马要登记,所以有空位可以穿行。就在他低头走路沉思的时候,胳膊忽然被人撞了一下。刚想抬头,一阵扑鼻的臭味便紧随而来。 只见一个身穿长裤短衫的赶马民夫,正裂着嘴对他发笑。袁术见他浑身充满了马粪汗酸味道,一阵恶寒。刚想离开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被撞的位置出现了一处明显的污迹。 这是一件上等的蜀锦长袍,还是第一次穿的新衣,没想到竟然被这个低贱的人弄脏了!一向以‘节俭’著称的他,哪能容忍价值不菲的衣袍被毁? “咳咳...”袁术立刻扭过头来,对着五步外的亲兵长咳一声。亲兵们本来就有目共睹,现在听闻咳声更是了然于心。他们一个箭步上前,将这个民夫放倒在地拳脚相加。 “打!打死这个贱民!”袁术此刻完全没有世家嫡子的风度,像一个尖酸刻薄的奴隶主一般。他的新衣价值数千金,就是要民夫九族的性命来也赔不起! “啊...饶命!”亲兵们得到袁术的授意,更加放重手脚。他们毫不客气地折断了民夫赖以生存的右手,民夫满头冷汗惨叫得像杀猪一般。 “这位大官人,求求你放过夫郎吧...”一个蓬头垢面的妇女,随即从马车上跳下来跪在地上不断给袁术磕头。他们夫妇早上才忙完农活,下午便主动去给诸侯军运物资,没想到却飞来横祸! 不过袁术并没有理会她,也没兴趣知道他们的故事。他的亲兵们还在手脚并用,民夫已经口吐血泡奄奄一息。妇女大哭着从地上爬过去,抓着袁术的腿肚哀求。 “去死!”袁术这些贱民总往自己身上蹭,愤怒之下一脚踹过去。 “喔...”妇女的鼻子被坚硬的木屐齿蹬到,顿时血流如注!她痛苦地捂着脸,血液从指缝中溢出。看着不能动弹的丈夫,眼神中充满绝望。 负责押韵的都尉实在看不过去了,径直上前喝喊:“停手,请将军速速高抬贵手!” 袁术斜睨了他一眼,见是小小的都尉着装,立即不再理睬。他退后两步心痛地拍这长袍蔽膝,那绣着金丝花纹的裾又多了几处黑斑。想到这里,他真想上前把那贱人踢死####冷啊,终于赶出来了... 第168章神兵天降伏狂魔 “将军,我乃皇甫大都护麾下骑都尉!恳请将军看在同为汉军份上,绕过此二民夫一命!” 袁术听到这个都尉不但不识趣离开,还似乎声气颇多!更令人可气的是,竟然用皇甫嵩来压人!他随即转过头来,目光阴鸷地盯着对方。不过这个都尉虽然眼神躲闪,但依旧坚决。 有种!袁术很久没见过,有哪个小军官敢逆他的意了。 “停!”对于这些贱民,他捏死就像杀蝼蚁一样简单。倒是都尉那句同为汉军,倒是让他耳目一新。潼关两面向来只有关东军、关西军之别,哪来的同为汉军一说? “哼,好一个同为汉军!既如此,我袁术便是你上峰,你可替此些贱民为本将舔初污垢!”他正愁找不到奚落关西军的机会,这个都尉倒是来得及时。说完,他戏谑地看向对方。 “舔...?”欺人太甚!此刻周围的民夫和押运兵卒们,心中只有这四个字。 都尉看着民夫夫妇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将袁术扔过来的长袍捧起,伸出舌头将味道怪异的污垢舔去。 “舔净喽,一处瑕疵都不许有!”袁术只穿着内白衣,双手叉腰冷笑地看着都尉一举一动。汉军?汉军又怎么样?长安甚至关中那些土鸡瓦狗,也配和他的南阳军相提并论? 都尉就在众人的目光下,一点一点地把污迹舔去。旁边的其他汉军,几次差点暴起都被他用眼神止住了。在场的民夫们心寒到了极点,原来所谓的英雄竟然是这样子的。 “隆隆...”就在这时候,南门忽然传来接连不断的闷雷声。紧接着辕门上的兵卒急忙敲响了警钟,周围民夫们趁机乱成一团把那对夫妇抢走。 袁术也没空去理会了,踮起脚尖仰头观看。通过辕门可以看见,一条海潮线快速向这边涌来。在太阳光下,反射出一片刺眼的光芒。紧随着一面大旗醒目地出现,上书着一个汉字。 辕门的守军,因此没有关上辕门。不过已然张弓搭箭,严阵以待。营内越来越多的士卒涌向了这边,最后连袁绍等一众人都过来了。 “本初?”袁术见大兄居然没穿盔甲便出来,立即疑惑地问道。心中却是暗暗猜测,对方必定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 “是陛下来了!”袁绍瞥了他一眼,直接抛出一句话后快步上前。 “陛下?小皇帝?”袁术嗤笑一声,一脸不以为然。想必这个被董贼带坏的陈留王,又干出了什么荒唐事来了。他一把夺回长袍披上,大咧咧地向辕门外走去。 “轰隆隆...”反光线原来越近,终于出现了人马的身影影。不过却被厚重反光的盔甲全覆盖,由头到马腿膝处。一个个骑兵手持长戟,大腿处的鳞甲哗哗作响。 仅仅数千骑走起来,竟然比万骑声威还盛。仿佛那马蹄踩踏着的,不是地面而是自己的内心。辕门上下的诸侯军简直被吓坏了,这样的骑兵冲锋起来即使栅栏也无法抵挡。 辕门中等待的一众诸侯,看着由远及近的重甲骑兵,表情一息数变。他们做梦都没有想到,骑兵居然能以这种方式出现。简直就是移动的铁塔,可以将一切碾压成粉碎! 之前对阵董卓西凉军的败北,使他对骑兵的恐惧已经渗透到骨子里。南阳到扬州一带远离草原,而骑兵又是步兵的克星,使得这种恐惧又加深一层。 从什么时候起,关中的军队就经历如此蜕变了?公孙瓒不禁用白马义从与之暗暗比较,但都颓然地摇摇头。骑兵胜在冲锋,白马义从跟这些铁甲怪物对冲,只有死路一条! “吁...”身先士卒的董承一拉缰绳,整支重甲骑兵先后停了下来。虽然队形因为长途奔来有些凌乱,但戛然而止的气势还是令诸侯军为之胆寒! 这些,便是融入了西凉军精粹的精锐之师! 被卷起来的尘幕,顺着风向惯性铺天盖地的扑在辕门。霎时间遮天蔽日,诸侯们的衣物头发被泥尘全覆盖。 袁术这次没有气恼地抓人来舔,而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叹为观止。在他的印象中,即使雄视天下的西凉骑兵也只有一小部分装备铁甲。而大多数,还是皮夹马刀。 像眼前清一色连人带马被铁甲覆盖的骑兵,根本就是来自太苍的天兵神将!就是他亲自披挂上马率领他的南阳精锐步兵,也没有勇气和这支军队对战。 就在这时,正对着辕门的重甲骑兵让开了一条路来。白光闪闪的玉辂开上前来,在诸侯们十步外停下。身穿常服头戴金冠的刘协掀帘而出,姿态从容不迫地走下车来。 他抬头一撇,袁绍等人果然还无动于衷。看他们微微扬起下巴的样子,倒不像被惊吓到。而是对自己此示威之举,感到不满罢了。 刘协心中倒是无所谓,习惯就好。不要总想着拥有足够多的兵力,就可以和朝廷分庭抗礼。地方势力,就该有服从中央的觉悟。有功自然会赏,有过也要接受惩罚。 “臣扬州牧、征东将军袁术,参见陛下!” “嗯?”袁绍等人看着刚才还跳脚大骂的袁术,转眼间便首先出来参拜。这种出人意料的举动,令他们惊讶的同时又是一阵气结。不过既然有人带头,就容不得他们再迟疑了。 “臣等,恭迎陛下!”上至诸侯,下至士卒民夫,无不向玉辂参拜。 刘协高喊了一声平身,然后走径直上前来。袁绍站直了身腰,还在腰前的左手微微探出。刘协微笑地看了他一眼,抓住了他身旁袁术的手往里面走去。 “袁卿啊,朕闻大营众军到关西后有些水土不服。今午抽得空,特地来慰问一番!”刘协上位者的气度释放开来,用力拉着袁术边走边侃侃而谈。 “呵呵...”袁术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之中,身高差距的缘故被刘协拉得弯下腰来。而刘协强大意志更加令他不能产生一丝抗拒,只能笑着逢迎。 袁绍因为落空而尴尬,见老弟袁术又是着副德性,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不过刘协后面跟着一个身穿大片铁甲的秃头猛士,手握着腰间大刀面容狰狞地扫视四周。他暗暗对比一下颜良文丑,随后不敢随便发作。 一众人跟上刘协回返大营,而后面的重甲骑兵也紧随其后鱼贯而入。诸侯军甚至押运兵卒们仰视着高头骏马上面的重甲骑兵,顿时自惭形秽宛若叫花。 “呜...”刘协刚刚走进辕门二十来步,就听闻有妇人哭声隐隐约约地传来。他眉头一皱,放缓脚步环视着四周。见一个都尉着装的军汉,整偷偷向自己努嘴。 袁术自之身有屎,连忙要反客为主地拉着刘协向前走。不过刘协早有防备,趁势轻巧地挣脱开来。然后在对方吃惊的目光中,带着座山雕向通道右侧传来哭声的地方走去。 袁术就像生怕被人发现赃物的小偷一样,急忙跟了上去。诸侯们一愣,互相对望一眼后也跟上。 他们在通道外十来步的一面帐前,发现了哭声的来源。是一个头发凌乱的妇人,正用满是血迹的双手捂着鼻子。她的交领处,已经被鲜血尽染红。 看见一大帮穿戴高贵的人走近来,连忙止住哭声恐惧地挪动退后。因为她从人群中,看到了刚才那个恶人。 “你个贱人,还不去归在此作甚?”声色俱厉的一声暴喝,从刘协的身后响起。众人纷纷侧目,目光如看小丑一般看着这个‘袁安困雪’的后人... 第169章公候黎庶皆平等 “发生何事?” 虽然刘协知道此事必定与袁术脱不开关系,不过还是向妇女背后的士卒问道。士卒似乎知道了刘协的身份,紧张又激动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陛下,此毒妇连同其父乃是叛军余孽,意图谋害朝廷功臣!”袁术凑近刘协,目光阴恻恻地在妇女和士卒之间移动。 “陛下绝不可信袁术一面之词,乃是他先出手杀人...”又是那个都尉,他走上前来指着远处横放着的尸体,嫉恶如仇地瞪着袁术。 “大胆!”袁术见这个低贱的都尉竟敢直呼自己名讳,当即拔剑而起。要是今天不斩杀这个目中无人的东西,明天蹬鼻子上脸的人必定纷至沓来! “陛下面前,不得放肆!”一阵斥喝声响起,袁术霎时间感觉肩膀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给死死按住了。他回头一看,发现呵斥自己的并不是哪位诸侯,而是一个死秃子。 “放开...”袁术心中一阵厌恶,用力扭动挣扎了几下。不过,随即他就不敢动弹了。因为他的脖子侧边,架上了一柄冰冷冷的大刀。 袁绍等人虽然羞与袁术为伍,不过见这个不知哪来的秃子把大刀架上,不由得有些担心。要是袁术一个激动来羊抽风,他们这次的功劳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天子不可能承认自己杀了功臣,而袁家同样不会认为自家出了反贼。这样一来,收到无妄之灾的只会是他们这些相关人员。 刘协干脆懒得理会袁术,眼不见为净。他走上几步在妇女面前蹲下来,尽量把自己的语气放低放缓:“大娘,可能给我查看一番伤口!” 出于平稳对方情绪的考虑,他刻意没有用朕。就像邻家小子,关心隔壁大婶一般。 妇女见刘协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感观上明显比袁术要好得多。她随即慢慢移开被血液粘稠的双手,神情痛苦而又带着戒备地看着刘协。 刘协凑近细细一看,见这个妇女的鼻梁骨已经断裂并歪扭,甚至周边脸部都有淤肿迹象。那双昏黄而泪光滚动的双眼,仿佛在诉说着自己悲惨的遭遇... 袁术被刀死死摁住,不敢轻易动弹。不过眼睛还是带着狠毒瞥向妇女,暗暗后悔刚才没有把踢死当场。这种贱民,能被踢死都是一种恩赐。 这种事对于别人来说有些匪夷所思,但对他袁术来说简直是家常便饭! “董承!” “在!”一直作壁上观的董承,听闻刘协呼唤立即跳出来应答。 “你立刻派人,将此位大娘送往羽林军疗养院!” “喏...额?”董承刚想领命而去,但细听一下顿是感到不妥,怔在当场看着刘协。作为外戚背景的成员,他同样有视平民如草芥的通病。 “你只管去,不必犹豫!公候黎庶,人人平等!”刘协见这个舅父也不爽快,顿时站起来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喏!”董承被刘协威严的双眼一瞥,顿时双股发怵。他这次不再犹豫,转身就把派人把妇女拉走扶上马去。 不过在场的诸侯们,却是被刘协这句话彻底震惊!公候黎庶,人人平等?开什么玩笑,这有可能吗?袁术首先嗤笑了一声,不过被座山雕更加用力的摁紧,给威胁到不敢吱声。 刘协就在他们愣神的时候,又让人把尸体给清走了。他拍了拍双手,就要从帐篷之间自顾自地往大营深处走去。 “天子且慢!” 刘协一回头,发现这次呼喊的人不再是袁术,而是袁绍。这个张得方脸大额,身长七尺的河北霸主正以复杂的眼神看过来。 “敢问天子;既然公候黎庶平等,那方才此位都尉方面辱上峰,算是违法否?”袁绍的家族意识不必袁术弱,对于侮辱到家人的话一句话都受不得。 “军法处置!”刘协直视了袁绍的双眼片刻,得知了对方的图谋。他随即又命令董卓,将都尉也压下去棍棒招呼。 袁术远远听闻惨叫声,暗暗窃喜。座山雕此时也终于放开了手和刀,使他长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对刘协那句人人平等更加嗤之以鼻,年纪小小还挺会车大炮的。 不过就在他目光再度讥讽地看向刘协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 “同如袁卿所言,无故对人污蔑施暴又该当何罪?”刘协把袁术变幻的表情尽收眼底,随即看向袁绍抛出了一句。 “非是无故,乃是那俩贱民整污我袍!”袁术听到刘协竟然轻飘飘地说自己无故施暴,觉得简直就是颠倒黑白!他好歹也是四世三公名门之后,至于无缘无故去打一个贱民吗? “哼!削食邑千户,罚俸一年!”袁绍见他还傻乎乎地自打嘴巴,毫不客气地说出了罚项。加上这位累累不给面子还抗礼的老弟,他从不怀好感。 “依卿所奏!”刘协直接点了点头,转身便向远处走去。 “你...”袁术根本就不想接受惩罚,区区一贱民还不配让他承认罪过。不过迫使自己不能不认怂的,居然是这位异母兄,使他顿时恨得牙痒痒。 “哼!”袁绍对他投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随即便望北跟上。一直低调得一言不曾发的曹操,却是远远看着刘协的背影,心中若有所思。 清一色的白帐篷,在诸侯军还没入住的时候就已经搭建完毕了。一派标准的关西军营横成行竖成列布局,体现了关西人的性格直率豪爽。 不过关东诸侯军却并不认可,他们注重美观感和风水立体感。所以才入住几天,就将原有的格局破坏得面目全非。一路诸侯一个形式,营与营之间已经难以直接穿越了。 眼前的荆州兵营,排列布局则是以一朵荆花为标准。四周围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营帐,全部以刘表的寝帐为核心。 一队运送水源的车皮车,正往大营中间偏北的疱厨营开去。满载着的水在满满的方形牛皮缸中晃动,清澈冰凉又提神。北方人虽然是旱鸭子,但每天使用的水可不少。 一辆接一辆的大水车,从东辕门输入营地中。刘协的去路被车队所隔断,只得在路边驻足观看。他看着牛皮车上时不时因颠簸而晃出来的水,双眉略皱。 他之所以从城西大营点齐重甲骑兵奔来,主要的目的就是冲瘟疫而来的。在医学技术落后的社会,即使刘协来自现代同样没有信心说一定能战胜最可怕的杀手——瘟疫。 发人瘟的感染速度,远远比鸡瘟(禽流感)要快得多。根本没有一种特效药,可以根源治愈。甚至被感染致死的尸体连深埋都不行,必须要火焚。 而中国传统死者为大,古代提倡留全尸安葬。站父母遗体有所损坏,子女都要追究不孝罪远窜荒郊。所以蔡瑁此前得知子侄死无全尸,当然是气急败坏... 押运水车的士卒们无精打采,甚至瘫坐上了车辕。随即他们的长官见到主公出现,立即喝斥他们起来。不过一个个还是有气无力地有些,脸色煞白得像死人一般难看。 刘协忽然走上了道路,皱紧双眉看着一个个行尸走肉的兵卒。看见他们每个人的眼圈都开始发黑,甚至有那么些人手捂着腹部面露痛苦之色。 “哦...”一个兵卒行经这里见众目睽睽,立马紧张起来。不过就在这时却忽然病发了,上吐下泻使他狼狈得止步不前。 刘协身后的一帮人,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人群中的刘表心中不由有些慌乱,因为这些兵卒都是他的麾下。此前文聘跟他说过的事浮上了脑海,使他暗暗悔恨没放在心上。 这些都是他立足荆州的本钱,要是全折在此那就亏大发了! “水从何处取来?”就在刘表把惴惴不安的时候,刘协上前对拦住一个百夫长问道。这个百夫长见此阵势,不敢隐瞒立刻指着东边道明了真相。 “朝廷早已明令禁止到灞河取水,是何人赋予你违抗朝廷的权力?掌炊火事何在?速速令其来见朕!”刘协出奇的愤怒,把周围的人吓了一大跳。 刘表听闻此言眼前一亮,急忙向冷汗淋漓的蔡瑁打眼色。蔡瑁意会,立即派人去将掌炊火事的高干请来。 第170章立斩高干明法令 在刘协的示意下,刘表不得不出来让运水的士卒停下来。刘协带领着诸侯们逐一慰问观看,最后走到一个角落处。 “袁卿,你说此些兵卒到底是得了何病症?”一百多人中,竟然有七十多个正呕吐腹泻或曾经有过者。在全营近六万人中,七十多人只是很少的一部分。 可是这七十人日常接触的人粗略估计也有两三倍,而那两三倍又接触的人呢?还有灞河水就是疫源,张机是拍着胸口确定的。想到这里,刘协环视一眼原来越多涌过来观望的兵卒。 座山雕的压力因此增大,更加贴近刘协时刻保持警惕。 “当是疫疾无疑!”袁绍并不知道刘表已经暗暗使坏,还以为刘协只是随口喊喊而已。所以眯着眼睑扫视一眼那些歪歪扭扭的士卒,斩钉截铁地说道。 “嗯!真也是...” “臣,冀州军中郎将、管炊火事高干,参见陛下!”刘协还没说完,就被一旁传来洪亮的参拜声打断。他扭头循着声音来源看去,见一个身穿蜀锦长袍、腰缠虎皮腰带的男子兴冲冲地半跪下行礼。 刘协眉头一挑,高干这个名字令他好生耳熟。不过随即听闻他自称管炊火事,他又立刻目光转冷。 “额...”袁家两兄弟见自家外甥如此机灵,不由捋须而笑。但随即见刘协这般杀机凛凛的表情,不由笑容一滞。 “你便是掌炊火事?”刘协换上了一副笑脸,走上两步轻生问道。 “啊...正是正是!”蔡瑁派人通知他来受赏,他本来还半信半疑,现在看来果若其言!他没有拖沓,立即笑着点头称是。 “来人,将他拖下去斩了!” “......”在场的诸侯、重甲骑兵和诸侯军连同高干本人,闻言齐齐鸦雀无声。他们都以吃惊的眼神,看向道路中央剑眉倒竖杀气腾腾的天子刘协。 “陛下,为何要斩高干?”袁氏兄弟首先反应过来,一同走出就要制止。在袁家众多的外甥中,袁绍最喜高干。而他本来就不怎么承认的皇帝居然要砍高干,这怎能让他不恼? “问得好!”刘协退后一步,使得座山雕能更好地保护。他现在和座山雕不单是主仆关系,而是亲戚了。他母亲王太后家的侄女恰好和座山雕两情相悦,上月被特意低调赐婚。 刘协陡然高亢的声音,使得四周的兵卒全部将视线移到他身上。地方上的神鬼论非常盛行,天子震怒就是上天打雷。他们一个个噤若寒蝉,远远看着神级人物的争斗。 “此獠明知灞水有浮尸毒痢,仍要取水来供全营饮用!换而言之,乃是欲致我六万英勇汉军于瘟疫死地...你言,当不当斩?”刘协掷地有声的质问,使得二袁一时无语。 周围旁听的军卒可是首先发急,原来每天饮食用的水原来都曾泡过大量尸体的毒水!他们一个个顿时扣喉欲呕之余,心中对高干更是愤恨不已。 没有人会对向自己下毒的人存喜感,何况高干本人平常也是频频作威作福!要不是天子开诚布公,他们还被自家主公蒙在鼓里呢。 “斩!斩高干!”盔甲样式不一的诸侯军,首先爆发出参差不齐的喊斩声。而且声浪还随着传播而变大,就像被点燃的鞭炮般一发不可收拾... 袁氏兄弟颚起头来,毫不客气地和刘协对视着。要不是座山雕凶神恶煞还有董承率领一队骑兵走近,他们都要上前一人抽刘协一嘴巴子了。 刘协却丝毫不惧怕,视线越过他们二人落在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曹操身上。“曹卿,你等认为高干当斩不当斩?” “高干当斩!”就在曹操还犹豫的时候,身侧的刘表倒是首先出来表态了。他见对面的兵卒已经知道有人得了瘟疫,便知道这事不可能轻轻揭过了。万一,追究到自己呢? “高干当斩!”曹操、公孙瓒以及陶谦等随即也异口同声地附和。有了他们的同意,更加巨大且激愤的声音在整个大营中此起彼伏。 刘协倒是不再出声了,冷冷地看着袁氏兄弟到底有没有和全军抗衡的胆子。他们就是这样对峙着,用眼神来不断在空气中交锋。 高干早已被四周骤起骤落的声讨之声,吓得屎尿尽出。如烂泥一样伏在地上,完全没有往昔高干子弟的跋扈。 “他营伙食时,并不受高干直管!”片刻,袁绍终于松口吐出这句话。 “呵!”刘表听闻这句首先就是嗤笑一声,随即偏头看向远方若隐若现的星辰。二袁明显黔驴技穷落败了,还指望这一句话给高干开脱。 “哼!普天之下千万百姓亦不是受朕直管,人民生死疾苦朕有责否?”刘协这句话一出,立刻将二袁推到了墙角。 “陛下万岁!”铺天彻地的声浪再度响起,这些都是来自营中的数万军卒。刘协这话虽是问句,但从现在这番做法来看,已经是一句非常肯定的答句了! 千万百姓与天子无关,没必要封赏抗击匈奴的人。千万百姓与天子无关,也没必要管他们生死。千万百姓与天子无关,更没必要告诉他们喝的水有毒。 “蔡瑁,你个卑鄙...啊!”高干被两个甲士拖了下去,他发出了最后的咒骂声。随即脖子便被锋利的大刀削成两段,首级被呈了上去见到了两位舅父最后一面。 “万岁!陛下万岁...” 一重胜过一重的声浪,刘表听在耳里越来越觉得不对。似乎派人去诱骗高干来,是个错误的选择。弄得现在的军心,都尽落了远房侄子刘协的身上了。试想一下,原本现在受到万军拥戴的人极有可能是自己... 该死,自己怎么没想到这一层呢?刘表心中暗骂自己蠢笨,随即又嫉妒起汉灵帝来。那个昏庸无道的丑类,怎么会生得一个如此了得的儿子? 难道,是被调包了?刘表一个荒诞的念头一闪而逝,双眼却在刘协和董承二人的脸上游移。 “陛下,臣愿意彻查病疫事宜!明察秋毫,杜绝一切可能感染源!”刘表不甘成为刘协陪衬,当着近万人的面主动请缨。 不过得到了反应却是恰恰相反,诸侯军士卒们都因为他后一句而勃然变色。什么叫明察秋毫?军中的意思就是只要你在检查时表现出一丝不正常,也会被认定是感染者而火焚掉! 尤其是袁术麾下的南阳军素来与荆州军不和,闻言立即惶恐地看向刘协。 刘协环视一眼刚才还声震环宇的关东军,此刻却是鸦雀无声。他灵机一动,对着刘表颔颔首:“准...” 全程目睹的关东们,见到刘协应允下来纷纷面露失望之色。唉声叹气者有之,人人自危者有之。不过倒也没有人敢跳出来反对天子的意思,因为那毕竟也是一片好意。 “朕有一奇士,对伤寒等杂症造诣颇深。让其来协助刘爱卿,必定能使瘟疫消弥于无形!” “哦?”关东军们猛然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期待地看向刘协。要是有异士搭救,他们必然会免遭厄运。 刘表同样疑惑,他怎么没听闻过有这方面的人才入到关西地界来了?关西本地学风不振,绝不可能会出什么名医。 就在他们期望的眼神中,刘协轻轻拍了拍手掌。一个身穿长袍山羊须飘逸的男子,从重甲骑兵中走了出来。 “是你?”刘表随即大跌眼镜,不可思议第看着这个谋过数面的人... 第171章回首得见枭雄貌 春风楼 这间高级会所自从引来了杨彪这个大鹏过来歇脚之后,生意简直今非昔比、好到爆棚。酒楼大门前每天都会停满各式马车,原本的陋巷也被粉饰一新。 不过今天春风楼却是静悄悄的,仿佛往昔的客满为患与它无关。因为今天,天子率百官出城去送别关东诸侯。 袁氏两兄弟三天前因为不满天子斩高干,率领自己的部众不辞而别。而经过一番谈判后,曹操为首的诸侯终于答应了朝廷的条款。 不过每年上交的赋税则从四成降为三成,税卡方面则改为以汉顺帝建康年间为标准。还有认免权方面,则提升到州以及将军级别。 刘协本来就是漫天喊价,所以干脆一口气答应了下来。不过随即,也增加了数条。 比如各州不得承认别有用心之人所立的伪帝伪朝,只可尊奉长安朝廷为正统。不得禁止外地商品进入辖区,以保持商路畅通。不得隐瞒、篡改朝廷下发地方的布告,政令... 只要欢送仪式结束后,春风楼这里立刻便会恢复热闹。对于喜欢清冷娴雅的人来说,现在正是最好的时刻。比如,二楼一间精致包厢里的几个人。 他们三人对坐,煎着从家乡带过来的茶叶。清香的茶味飘荡在包厢中,使人望茶而止渴。一个年纪约莫四十岁,头戴一梁近贤冠的中年男子,端起还烫的茶杯子急不可耐地喝了一口。 “嘶~茶是好茶,就是过烫了!”他随即放下茶盏,用手掌扇着嘴唇的位置。 “哈哈!”两个身穿士子长袍的纶巾青年人,见他如此失态忍不住窃笑。中年男子并没有在意,自顾自都用布块把低落到台面上的水迹擦干净。 “江南好茶果然不同!若子方贤弟运个千百石至此,恐怕长安各茶坊都无生意可做了!”中年男子一边轻抿着茶水,一边侃侃而谈。 长安是万里丝绸之路的起点,是天下最大的对外交易市场。茶叶、丝绸以及瓷器,三大龙头产品每年都会从全国各地运往这里中转给来自中亚的西域胡商。 张方平、秦渭等关西土豪,就是靠专营的批发生意为主业。而关中以外的商贾,则只能在关外观望罢了。关中四大关隘都有他们的人,这对他们的商业垄断提供了极大的保障。 中年男子自然是有所知晓,才会如此调侃对坐的一个青年。 “文举公有所不知,长安乃至天下各茶坊之货大多是柴桑陶家所供。我糜家根基在东海,触角远远未能伸过长江天堑。” 这个时代茶叶种植量以及销售量远远不及后世一个零头,不过产业利润却比后世丰厚得多。南陶北甄,相对于河北甄家主营酒楼生意,扬州陶家则是主营茶叶以及蜀地纺织品。 徐州糜家虽然养伙计过万,也不过是像张秦两家一样的地方性富商罢了。在自己不熟悉的行业去跟大神斗,只会是自取其辱。 “哈哈!当今天子对商事之事并无抵触,乃是你等后生晚辈大好时机啊!”中年男子亲自站起来为两个青年倒酒,笑哈哈地打趣道。 “多谢文举公指点,芳此次同元龙兄从徐州不远千里来此,便是...” 说话这个青年正是糜家二公子糜芳,面如冠玉仪表堂堂。一副整齐的牙口,足以证明自小就生活条件好。 “哈哈...”糜芳点到为止,三人随后相视一眼抚掌大笑。糜芳如此,他孔融又何尝不是?他前日已然辞去了北海太守一职,留在长安待命。 作为圣人孔子的后裔,孔融本应恪守百年祖训远离铜臭味的商贾。不过孔融却认为商人未必就要当作另类看待,比如仲尼就未曾嫌弃子贡喜货殖经商。 至于陈家登少,则是任职北海的时候认识的。而糜家老爷子是孔融忘年交,糜芳也算得上是子侄辈了。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孔融当然不亦乐乎。 他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用手指了指丞相府的方向。“二位贤侄想法虽好,不过这两天可不怎么太平。”说完,他拿筷子夹起一块方方正正的肉粒放进嘴里。 孔夫子日常行动皆讲究一丝不苟,做任何事情都按先后一步步来。比如行房,绝不会出现如同汉灵帝贪方便让宫女穿开裆裤的事。 就是做菜切的肉,都必须是方方正正的。 陈登和糜芳对视一眼,随即明白了孔融所指之事。是说最近政事堂那边,开始对小天子太过独行专断产生不满了。尤其是袁氏兄弟不辞而别,更是使亲袁派官员立马上跳下窜起来。 他们四处宣扬天子薄待功臣,优待叛将。又动用国库钱粮无数来装备由叛将率领的军队,而关中本土的皇甫军反而粮匮饷乏。甚至尚书六曹全部纠合起来,长篇累牍地贬斥重甲无用。 京中五百石以下官员,有过歌颂逢迎新羽林军的,一日之间全部收到了调任书。御史台中也是争斗得异常激烈,据闻倒向天子的周忠都被软禁了起来。 京兆府方面则以发现奸细为由,仵作衙役纷纷出动。城内没有官员关照的外地人,一天之内便被塞满了临时看管所。 “文举公可知,究竟是发生了何事?”发际线比常人要高的陈登,颇带深意地向对坐的大快朵颐的孔融问道。这次他出来闯荡,就是为了了解天下大势。 “所信者目也,然目犹不足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孔融没有直接回答,而放下筷子吟起孔子当年总结的话语。 这是颜回煮饭不慎落下污物,抓起来吃刚好被孔老湿撞见。以为颜回偷吃而责怪,结果得知真想后的感概。 陈登见他这样回答,也没有再问。而是在心中留下疑问,拭目以待最后结果。 ...... “此次归途千里路遥山急,各地黄巾匪贼未尽平,诸位卿家可谓任重而道远...”长安城外十里,刘协现在玉辂前背着事先由陈宫荀攸准备好的说辞。 “为陛下计,为天下社稷计,臣登肝脑涂地在所不惜!”曹操、陶谦、刘表以及公孙瓒、张杨五人,不需要打草稿便把一句赤胆忠心的话铿锵有力地说出来。 “嗯,诸卿且去吧!”刘协大手一拂,还不忘远远地向他们的军卒挥挥手。众诸侯大声应诺,深深地瞥了一眼刘协后转过身来。 “曹卿且慢!”就在他们要翻身上马的时候,继续忽然间喊了一声。曹操停住了上马的动作,慢慢扭头看回来。却见刘协向招招手,再独自一人向南边绿草茵茵的灞岸走去。 曹操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也把缰绳扔给曹仁只身走过去。 从南面涌来的滚滚灞水在这里拐了一个弯,转向东流百步才继续向北。刘协就现在灞水折弯处的垂直的高坡上,俯瞰三丈下方深黑的河湾水。直觉告诉他,下面的河床被水冲刷得很深。 不过滔滔灞水所挟的河风并没有跟着拐弯,直接把刘协脚边的茅草吹风不停摆动。刘协被金冠束紧垂下的长发,也被吹得随风飘舞。 “陛下特招臣来,不知有何要事?”身后传来嚓嚓的踏草声,曹操的那腔正调平的中原话音紧随而至。 刘协慢慢转过身来,面带微笑打量着曹操。这位名震千古的魏武帝、军事家政治家文学家,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出现在刘协面前。 方正饱满的脸额,高鼻梁大横须。细长的眼帘下,掩盖着一双像老虎一般雄视百兽的眼睛。略带粗犷的面容晒得黝黑,给人一种精干老练的感觉。 治国之能臣,乱世之枭雄;许劭这句话点评得果然没错。 第172章赐酒孟德可尽饮 几个汉军小兵将一张简易四方桌和两把木椅子端了过来,放在刘协不远处。紧接着上了几碟小菜,和一壶酒。 “无要事,朕就不能请曹卿小酌几杯?”刘协上下扫视着曹操朴素的衣着,还有脚下破旧的布鞋。都贵为一州之主了,还这么勤俭节约。 “陛下相邀,臣岂敢不从。”曹操随即也微微抬起头来,打量了刘协几眼。他并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眼前此人将会是他的女婿和手里的傀儡。 刘协点头笑了笑,随即摆摆手作请的姿态。曹操豪迈地一揖到地,随即大步走到方桌前。摆弄一番新奇的椅子,想跪坐又觉得适合。 刘协随即也走了上去,轻车熟路地拖正坐下双手放在桌上合十。揶揄地看着眉头一挑的曹操,笑而不语。他不知道自己这样玩,会不会弄丢了传统。 曹操没有像那些迂腐书生那样一同劝谏,而是有样学样地坐下去。虽然不是很适应,但也把双手垂摆在桌子上面。 果然是个不拘世俗,敢于创新尝试的人。这种人是手下的雄主,也是令同行难以击败的强劲对手。刘协提起金壶子,替曹操和自己满上一杯。 “如今长安以及左冯翊各县因兵祸歉收,粮食严重匮乏。右扶风风调雨顺谷麦盈仓,奈何却因渭水来水少而无法船运。曹卿,可有妙策教我?” 刘协说道这里收起了笑脸,双手抱头一副懊恼的样子。渭河横断堤坝已经筑到了三丈高,可是茂陵县以西的渭河水依旧只有三尺左右。距离扶风的大码头,还有百里之遥。 等到大码头前水位上升至六尺时,恐怕长安西北得出现一条十丈高堤长城了。 要是换别个人,曹操一定会装傻地笑着说水路不同行陆路的话。不过刘协是天子,即使对方不在意别人也会抓他恶言诓君的把柄。 “哈哈...陛下早已胸有成竹,何须问操?长安城墙之上物,可以替陛下解忧!”说着,他拿起筷子指了指远处发射着太阳光的夯土城墙。 刘协身躯一震,原来这个奸雄,早已经注意到了轨道!想到这里,刘协立刻放下双手,一脸严肃地盯着曹操的脸。 曹操刚把视线从城墙上拉回来,就见刘协面无表情直视着自己。四目相对之际,他惊奇地发现刘协深邃的瞳孔蕴藏着远超年龄的成熟和睿智。 “曹孟德,朕此刻要赐死你,你会满饮此杯否?”说着,刘协把从金酒壶倒出来的一杯酒水推到曹操面前。随即静观对方的行动,不再言语。 没有哪个先知先觉的穿越者,会亲手放走一个强劲的对方。因为对手越强大,自己所面临的阻力更巨大。只要提前铲除了最强的终极对手,才能四平八稳地赢得胜利! 曹操听到刘协说赐死两个字,立即虎躯一震瞪大眼睛看着刘协。 百步开外的曹仁远远看见笑声消失,随即又见大哥和天子紧紧对视。他站在原地感觉到了些不好的预感,抓着刀柄的手心开始微微出汗... 刘协始终保持这个表情和眼神,目不转睛地盯着曹操的一举一动。他从曹操的眼神里,看到了变幻不定的内心。首先是疑惑不解,随后是愤怒恼恨。再到惊恐惧怕,然后...闪过一丝决绝。 刘协随即双眉一扬,仰头看着对面。 “砰!” 只见曹操抓起酒杯从椅子上猛站起来,宽大的影子遮住了照向刘协的阳光。他一手拿杯一手用卷袖掩面,仰起脖子一饮而尽! ... “呼呼...”迎面的东方将刘协额头前垂下的几根长发吹得乱飘狂舞,双脚处像裙子一样的蔽膝不停拍打着里面的小腿。 刘协立在大青石上负手在背,看着灞水对岸浩浩荡荡东去的诸侯军。一面面招展飘舞的旗旌,身穿黑色军衣士卒,如同潮水一样蔓延到天际尽头。 “陛下,曹孟德素有枭雄之志!今日不趁机铲除,恐怕有放虎归山之虞...” 刘协闻言偏头,见一侧陈宫也看着前方担忧地说道。想到这个便是和曹操同志上演了经典的《抓放曹》大戏的陈宫,不由莞尔一笑。 随即抬头眯起双眼,看着蓝天之上高高挂着的太阳。“若无寒冻黑夜,何人会晓得温暖阳光弥足珍贵?若无太阳炫目炙烤,何人会懂得圆缺皎月阴柔之美?” 越是强劲到你难以战胜的对手,越能从中发现自己有哪些不足。对手强大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否也有一颗比他更强大的心。 “陛下胸襟广阔如海,臣虽驾鲲鹏无以抵边!”陈宫退后一步,对着刘协矮小的身影一揖到地。他从来没有对一个人如此发自内心的叹服过,而且还是一个比自己小得多的少年? “哈哈哈...”刘协学着刚才曹操的样子,仰头豪迈一笑... 诸侯军最中央,曹操回头稍稍看一眼。想了想随即跳下马车,飞身跳上了自己的坐骑。然后拉出挂在马背上的马超子,用力往胯下畜生的股骨抽去! “咻咻...”黑色的黄骠马发出了一阵嘶鸣声,随即蹄下生风冲向前方。曹仁见状,急忙拍马追了上去。在走上百的时候,终于赶上了曹操。 “大哥,方才那毒酒你当真喝了?”他在马背上身子前倾,紧张地查看曹操的脸担心地问道。 被他这么一说,曹操顿时才感到胸前拨凉拨凉的。低下头来一闻,还能嗅到令人呛鼻子的酒气。 “没有,快走!”在酒杯触碰到嘴唇感觉到辣味后,他立即就倒进了衣领里面。没办法,小天子深如潭水一样的双眸实在令他无法确定。要是酒里真被人下毒,就算有人为他申冤他也不愿意看到。 到现在为止,他还不敢确定这酒到底有没有毒。因为酒实在太浓太辣,他平生品酒唯独无数从来没有这味。他担心刘协知道他没死又派人来截,所以恨不得现在就到潼关。 曹仁方才放下心来,不过随即想到了什么,又继续说道:“大哥,据闻袁公路麾下大将纪灵,日前曾派人望西而去!” 去就去吧,关我卵事!曹操心中不耐,就要用力抽战马加速。不过随即心念数转,又偏头看着曹仁轮廓分明的脸庞。“可曾知道,是为何事?” 曹仁抓着脑门想了想,随后摇摇头:“并未清楚!不过,可确实是沿渭水西行!” “沿渭水?”曹操一通皱眉,百思不得其解。一帮子扬州兵,无端端沿着渭水西行作甚?那里既无亲戚,也无物产可捞。难道想留一些人下来,作为内应不成? 不过想到这里他自己都晃晃头,暗道不可能的事。在朝廷的京朝官起码有一半人曾受惠于袁家,这不是更好的内应吗?至于联络西凉,更加没可能。 “嘶...操明白矣!”曹操一拳打在马背上,忽然眼前一亮地说道。沿渭水西行不远,便是朝廷那帮蠢货筑的高堤。看来这些人一定是心中不服,觉得去使坏! 想到这里,他飞快地想着自己在这件事中应该扮演什么脸色。 “子孝!你去帮彼等一把。让天下人,都知道袁家的真面目!”曹操已经知道了袁术的小花样,心中冷笑连连。都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学街头青年好勇斗狠! “诺!”曹仁不敢违背,当即躬身领命而去。 “相信,天子会领操此一人情吧?”曹操口中喃喃,说完后立即快马加鞭望东狂奔而去... 第173章重臣趁机暗私会 长安北焕里。 一间占地五亩左右的宅邸,坐落在比较偏僻的角落里。由于这里距离大街较远而巷道狭窄,交通不便使得附近很多原居民都迁了出去。 这间宅邸月前却被买下来修缉一新,大门也被重新换过看起来精神多了。周围破旧的屋子也被荡平,夜晚不再北风凛凛阴森森。 不过宅邸装修好以后,并没有人入住,还是如同以前一样空置着。今天,终于迎来了久违的人气。 “吱...”宅邸侧门被打开,一个老司閽把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迎了进去。这个男子背后有些佝8偻了,但精气神依旧很好。 “伏公总算来了,三位老爷早已等候多时!”司閽警惕地扫视一眼门外在关上,一边快步引领着男子,一边絮絮叨叨地说道。 不一会,他就把这个伏公的男子领到了最宅邸最隐秘的书房前。男子点点头示意他退下,随即上前想推门。不过手停在半空却怔住了,紧皱双眉似乎在犹豫什么。 “仲全!既然到了门前,又有何好犹豫?”就在男子愣神间,里面忽然传来一阵熟悉而又老迈的声音。他轻叹了一口气,咬咬牙推门而入。 “伏完见过翁叔公、文先公、义真大都护!”走进去顺手掩上沉重的木门,然后他转过身来对着房中三人长身一揖。 “仲全不必多礼!”三人立即回了一礼,然后请他入座。男子正是刘协的老泰山伏完,他在杨彪等人的盛情相邀下有些不安地坐了下来。 汉代并未有明文规定,高级官员之间不可私会。不过出于避嫌的考虑,以往的功卿大臣一般不会明目张胆地拉帮结派。这次三根震国柱石都在,使他不是很习惯。 但接下来杨彪的话,更是让他非常不习惯。 “仲全,你可知如今天子恐怕好景不长了?”杨彪放下了茶盏,试探性地看着伏完。皇甫嵩和马日磾也纷纷看过来,盯着伏完的一举一动。 “啊?是何人要妄图造反?”伏完惊叫一声站起来,口中的茶水差点喷了出来。董卓被杀他是亲眼所见,而李傕叛军也被张辽彻底扫灭了。刘协的帝位,可谓稳如泰山才对。 杨彪三人见他这么惊讶,快速对视一眼点点头。 “仲全且稍安勿躁,事情还并非不可挽回。不若如此,我等也不会有闲聚于此处。”杨彪摆了摆手,和声地安抚着伏完。 伏完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个理。天子帝位不保,别个皇帝还会承认有个政事堂吗。至于选择在这里私会他心知肚明,不过是为了避开天子的耳目罢了。 “嗯,话说回来。天子神文圣武,何来帝位不保?”伏完实在想不通,还有什么外来力量能把天子扯下来。 杨彪听到这句当即嘴角一抽,随即站起来叹了一口气。“唉...说来话长!天子年少机敏本应是好事,不过孩童毕竟脑髓未满,过于操劳国政可非好事...” 伏完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一脸不解地看向上首侃侃而谈的杨彪。这话不是自相矛盾吗?年轻人有冲劲,加上一个灵敏的头脑更能成为一个扫除积弊的中兴之主。 马日磾瞥见伏完还一脸懵逼,当即抚着额头补充。“话说臣昨夜梦见先帝,竟托梦称天子有昭帝之貌...”他口中所指有物,说得煞有其事。 伏完不疑有他,汉灵帝出了名的口无遮拦。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会顾忌别人有什么感受。马日磾所讲的事,或许真是托梦所致。 “昭帝?”伏完口中喃喃,脑海里飞快地把大汉第六位皇帝汉昭帝的记载信息刷出来。这也是一个年少出众的传奇皇帝,英明神武不输其父汉武帝。 文治昌明武功卓著,与继位者宣帝和称昭宣之治。可惜天妒英才,年仅三十岁便与世长辞。未央宫中的太医在检验过后,皆称其为卒中(脑溢血)而崩。 慢着,卒中?难道是说,这个能使人一夜之间病亡的症状与年少聪慧且操劳过度所致? 想到这里,伏完立即扭头看向马日磾。有昭帝之相,是否是指天子要是过多参与国是就会英年早逝?他可不想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年纪轻轻地守活寡。 皇帝的妃子可不同平民百姓,是没有改嫁一说的。 杨彪等人见伏完面色变幻不定,相互对视一眼露出一抹微笑。就是因为刘协太过思维创新,所以让他们这些只想守残抱缺的人感到危机感。 他们现在享受到了权力带来的美味,那就像鸦片一样令人无法自拔。霎时间听闻天子改革创新,他们这些老骨头又没有这个魄力。 怎么办呢?唯有让天子先待几年再说吧。等他们彻底戒掉了毒瘾,再将大权移交给亲政的天子。这样一来,既可以让天子有一个美好的童年,也可以让他们继续享受;岂不是两全其美? 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趁此机会。否则等到羽林军结束了磨合阶段,一切都由不得他们说了算了。 “既然三位请完来此,必定有逆天之策!”伏完当即站起身走出来,对着三人又是一揖。刘协这孩子他很是喜欢,可不愿看到他像他那荒唐老子一样去得比老家伙还快。 “仲全将军对天子赤胆忠心,我等自愧不如!”杨彪三人几乎同时起身,对着伏完回了一揖。随即轮到皇甫嵩出来,清了清嗓子说道: “鼓动天子过早摄政者,辽东徐叔茂也!他怂恿天子收复往日同泽,窃取羽林近卫军名号。若他日让他有机可趁,必定率精悍无匹之羽林军名正言顺行董贼旧事!” 皇甫嵩一出来,就直接指出了刘协近来让人诟病的弊端。伏完对此也曾担心,所以一听闻这话立即点头赞同。 “其二者,将作监也!”马日磾也站了起来,高声接过了皇甫嵩的话头。伏完闻言一愕然,随即也耐着性子听下去。 “将作监一众大小匠官因天子一句多观察善思考,而终日不务正业。比方昨日,几个木匠竟然私自开挖渭水大坝,用缺口水里去捶捣米粉!还美其名曰:利用水力替代畜力!” 说到这里,马日磾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在他们这些老臣看来都是荒诞无稽之事,完全是迎合上意之举。对于这种不思勤工却专擅弄巧的人,他和杨彪立即一股脑打发到偏远地区去。 “额...”伏完事实上并不怎么认同马日磾这些偏激行为,因为他知道这些并不是完全没用。比如轨道和升降台可谓功勋赫赫,可是此二老是绝不会承认墨家比儒家了得。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天子绝不能死在他这个老东西前面。 “那依诸公之见,当如何才能使天子双耳不闻床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最好是多陪陪自己的女儿增进感情,只要能看到自己的女儿成为皇后再生下一儿半女,他也就心满意足了。 他这句话刚刚说完,杨彪三人便向他招了招手。伏完知道他们要面授机宜了,便快步走了上前去。 三人随即轮流在他耳边说几句,使他一阵目瞪口呆。 “啊?不可,如此天子绝不会原谅老夫!”伏完听完立刻退后几步,用力猛摆双手。情急之下,他连老夫都说出来了。 “唉...请国丈为天子计,为天下苍生计!”杨彪三人对望一眼,双手抱合一同向伏完一揖到地。 伏完表情变幻不定,一时间纠结得难以下决断。但他生平经不住人求,在天下间最位高权重的三人请求的眼神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哇...感觉这章超难写!从足足码了两个小时,从未试过!空了存稿的菜鸟,让各位久等了... 第174章君欲一轨通三秦 “哒哒哒...”由十二匹马拉拽的玉辂从东平乡大道往清明门的方向而去,四十八只马蹄踏在地面上响声不断。送完诸侯东归后,刘协一行也要回城了。 他掀开了窗帘布,连绵不绝的民舍影如眼帘。受到战争破坏的痕迹还历历在目,尤其是不远处被火焚毁的张公庙。涌动在街巷中的老百姓,还在忙活着修补的事。 由于这个时代的房屋全部都是土木工程,一把火足以把建筑物烧成一堆火炭。那没有了屋顶了残垣断壁,按照后世的标准早可以拆掉另起了。 可是盖房子的价格同样不低,高昂的材料费足以让他们望而止步,人工方面反倒没什么。这些老百姓们穿着补满了钉子的衣服,用自己的双手把倒在地上完好的土砖重新砌墙。 而且今年大部分庄稼歉收,他们只能靠朝廷救济来维持了。 而路边停着的一辆辆达官贵人,土豪富商的高大气派马车。他们出入呼五喝六,夜夜丝竹笙歌。衣着貂裘蜀锦绫罗绸缎,好酒好肉往往吃上几口就浪费掉。 可笑的是他们还整天上谏,让自己把宫中的开支削减。对于老百姓最盼望的粮食问题,则没有一个人去关心。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贫富差距过大造成人心不稳,犯罪与邪恶有了生存空间和土壤。加上通货膨胀严重导致朝廷威信逐渐下滑,最终酿成大规模起义以及王朝更替。 这个致使兴衰存亡的怪圈,华夏五千年未曾走出。刘协能做的,也只有彻底重新洗一次牌。将原有财富和社会格局打乱,来一次重新分配。 “爱卿,连那曹孟德都知道只有轨道才能拯救饥荒危机了!”刘协忽然放下窗帘,对着不远处同样乘坐在玉辂上的陈宫说道。 陈宫停止了闭目养神,他听刘协说完后立刻张开光芒闪烁的双眼。想了想,随即明白了刘协想要表达的意图。 “既然如此,陛下亟须尽早行动!”陈宫说完,又闭上了双眼假寐起来。 刘协经过这些日子的了解,知道陈宫是个非常现实的人。能行之有效的事物,他绝不会像其他一些官员那样因为不符合儒家而不用。在儒学风气浓厚的青徐地区出生的人,陈宫也算是一朵奇葩了。 “嗯!”刘协重重地点点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果决。既然幕僚之一的陈宫都支持,那还有什么好犹豫的。来自后世的他当然知道,谈判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好方式。 只是从马杨找借口把自己的心腹工匠马析贬去陈仓开始,他们之间就再没有回旋的地步了。要么就是由他们由他们继续无所作为造成大片饿殍,要么就是轨道筑起避免民乱。 相比起来来,刘协只要不傻就必定会选择踹翻政事堂。天子就该有天子的权威,有足够的主动权。明明能做棋手,刘协是不会充当任人摆布的棋子的。 想到这里,刘协随即再度掀开窗帘。“穆顺!在城门洞停车,朕要上城观摩。” “喏...”穆顺立即应了一声,小跑着上前交待董承。 “不知陛下对前些日子之谣言,是作如何看法?”陈宫忽然想起了什么,待刘协放下窗帘后立即发问。 刘协一愕然,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鹰眼曾向他禀报过此一事,都是一些子虚乌有的无稽之谈。不过听闻来源竟然是朝中的亲袁派刻意散播,这就使他觉得不能容忍了。 “谣言虽云止于智者,可普天之下永远都是智者少而愚者多。公台当多思一番,谣言都是哪些人在传?绝不会是外面忙碌黔首,更不会是辛苦操练之士卒!” 刘协眨了眨眼睛,一语道穿了其中的关键。就是一些吃饱没事干的士子闲官,他们领着朝廷的俸禄屁事不干。整天想着忽然得人青睐,从而鸡犬升天。 所以二袁仅需要一个若有若无的暗示,他们便立即出来上跳下窜了。 “既然如此,何不将令此些人可为陛下所用?”陈宫灵机一动,乌黑的双眸闪烁着饱含深意的目光。 刘协偏头与之对视一眼,随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掌控舆论,这是他们这些穿越者该有的优势。他此前一直以为时机还没成熟,现在看来却是有些晚了。 ...... 半个时辰后,杨瓒廷尉府后院。 也是在靠近后院墙便的小屋里,隐隐约约传来人声。这间小屋藏在竹林深处,有一堵小后门直通屋子。要不是轻车熟路的老司机,绝不会发现竹林背后还有这么一处地方。 屋子的大厅里坐满了三十至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官员,约莫有十多个人。大鸿胪周奂赫然在列,上首的主位上却依旧空荡荡的。各张断案上茶盅正冒着热气,墙壁上挂着一棵棵艾草。 由于周围被竹林高墙包围,所以夏天的蚊子特别多。好在有未央宫送来的驱蚊檀香,加上艾草使得驱蚊功效显著。 “咳,让诸公久等了!”身穿长袍头戴二梁进贤冠的杨瓒,从侧边的小门快步走到主位前。不过他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案桌旁一揖后环视着众人。 “不敢...”一众官员立即站了起来,躬身回了一礼。 “闲话家常改天再言,瓒如今要做一番大事!”杨瓒捋起了衣袖,往日温文儒雅不见踪影。倒是像一个提起杀猪刀的屠夫,磨刀霍霍随时准备择猪而宰。 众官员也立即挺直腰梁打起精神来,他们同样不是来聊天打屁的。相反还怕杨瓒过来闲谈家常,而对正事迟迟未决。 “天子息才率百官参观了一番东城轨道,想必诸公已然知晓?”杨瓒负手在背走下台阶,一边踱步一边说道。虽然这句话有些明知故问,但他不能不提醒一下。 “确实!轻轨之便远胜马车,前途必然无可限量!”周奂先一步出来搭话,强调一番轨道的实用性。更深一层意思,就是暗指搭上刘协这台有轨动车必定大把前途。 “嗯!奈何偏偏有人因循守旧不思进取,还窃据朝堂高位贬斥贤良!”杨瓒话锋一转,矛头毫不客气地直指政事堂。 一众官员的情绪也被激了起来,七嘴八舌地斥骂奸佞误国。他们大多是司徒府旧人,投奔了两府后因为待遇差距太大而再度举起反抗大旗。 杨瓒和周奂当然知道他们是什么好货色,不过官场之道互相利用罢了。不过,也得有一定的利用价值。这些人都是曾居要职的官员,号召力也是不容小觑的。 “...如今天子以及王老司徒,长安三十万百姓都在翘首以盼,我等切不可再犹豫不决!若不趁此大好时机联起来手来,日后恐怕朝中再无如我等此般忠直贤能!” 周奂痛心疾首地诉求着鸿胪府的名存实亡,来敲打敲打这些官员。随即又点出刘协的暗示,用天子的权威进行利诱。 自古以来迎合上意所得到的升官速度,远不是按部就班所能比的。因为进一步海阔天空,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杨瓒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龙形玉佩,系绳扣在手指上扬起来左右摇晃。“此乃陛下随身之昆仑玉,见物如见圣!口谕便是,天下兴亡系于卿等!” 他方才姗姗来迟,就是为了等这块玉佩。天子求上门来,总比一厢情愿的猜测或者独自行动要好。刘协的信重与托付,使他顿时觉得当初偷偷进宫是多么精明的举动! “陛下有命,臣等万死不辞!杨廷尉只管吩咐,我等必定追随到底矢志不渝!”名不正则言不顺,行有所束。现在可谓名正言顺,使命感霎时间充斥满他们的胸膛... 第175章忽闻文远要娶妻 一行身穿黑色军袍的军汉从城南的安门进入长安城,一匹匹高头河西战马踏在地上发出噔噔的金属碰击声。这些战马都装备上了马蹄铁,荆棘石子再也不能伤害到宝贵的马蹄。 这一小小的马蹄铁,却是使刘协深思熟虑才作的的决定。要不是河西以及朔方产马重地都在家门口,他是绝不敢将此利器拿出来。 马鞍以及马镫在西汉骑兵时代已经有所装备了,唯独马蹄铁要到两百多年后的南北朝才出来。只要将此两地牢牢控制,就不愁会蹈赵宋覆辙。 “啧啧,长安西京果非一般小县可比!”这一行人正是德胜归来的张辽,他这次并不是正式入城。只带了十来个亲兵,以及感叹不断的徐晃。 徐晃还是第一次来到大汉龙兴之地,西汉故都长安。脚下的章台街从南往北一直延伸到十里开外,几乎看不到对面的厨城门城楼。 两旁高高的宫殿顶盖就像一朵朵浮在天边的云彩,岗哨严密威严肃穆的丞相府就像伏在大街旁的猛虎。远处因为地台渐降而呈现的房屋鳞次栉比,近处的东阙门龙头开颔。 “徐都尉只是未见往日,那往来的车马啊...就似死狗肚子里的蛆一样多!”一个亲兵瞥了一眼徐晃,昂起头来与有荣焉地笑着说道。 “咳,是如过江之鲫!”张辽轻咳一声,纠正了亲兵的用词不当。 “嗯...确实未曾见!”徐晃左手包着拳头,斜望着天际一脸憧憬地喃喃道。亭里放牛的老叟都说穷不过三,可是他家已经穷了七代了。平时去乡中赶集,他就觉得很热闹了。 对于长安城的盛况也是早有耳闻,只不过未曾得见。 忽然眼角闪过一条曼妙的身影,使他心头一动。偏头看去,只见一个肤白如雪、身材姣好的女子正现在大树下向这边挥动手帕。 “张文远...” “哎!”前面的张辽听闻就像打了鸡血一样精神,一夹马腹飞也似的冲过去。 徐晃嘴角一抽,要不是听清了名字他还差点应了。现在定睛一看,发现那个女子穿的只是普通婢女的褒裙。原来文远将军,竟然如此好英雄本色。 “嗨,徐都尉勿要误会!张将军的钟意之人,乃是在马车里!”还是刚才那个亲兵,给徐晃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那马车上的小姐,乃是何家千金?”跟了张辽一段时间,连原本粗鄙不文的徐晃也开始咬文嚼字来了。 “不是何家,是杨家!杨司空之小女,年芳十六!”亲兵把脸笑得像菊花一样,还不忘比划着手指。 “哦,难怪!”徐晃点了点头,痴痴地看向大树不说话。原来是司空府的婢女,难怪如此清丽秀气。比起人老珠黄的马大婶,不知好看多少倍! 就在他怔怔发呆的时候,忽然看着那个婢女正好看着他傻傻发笑。他急忙把头偏到一边去,脸颊发烫尴尬地咬了咬嘴唇。敏感的耳朵,却听到了银铃一样的笑声。 “杨司空有令,请张文远将军到丞相府公厅一叙!”一个小吏小跑了过来,冲这边大喊了一声。 “就到就到!”徐晃看了一眼马车,帮忙应了一句。 不一会,他们一行便进入了丞相府... 对于这间陌生的公厅,独自正襟危坐的张辽还有些拘谨。拿起吏员端来的茶水轻抿了一口,环视着摆满了一卷卷藏书的公厅。对于书籍,他是来者不拒。 他的理想,就是拥有一间大宅和一间摆满了各类书卷的书房。这样就可以在休沐的时候,舒服地坐在书房中拿起书沉浸其中。 不过现实是残酷的。他的住处出了一张旧榻和一筐乱七八糟的书以外,连柜子都没有一具。这也是他严于律自,从不收受下属好处的原因所致的。 “咳咳!”就在他发愣的时候,身高八尺仪表堂堂一身儒雅之气的杨彪缓缓走到主位。他刚从北焕里回来,听闻张辽入城递交战况表和功劳簿,便特意请了他单独叙话。 “张辽见过司空!”张辽不敢唐突,按照礼记上的做法恭恭敬敬地给杨彪行了一礼。 这种太正式的礼仪,连杨彪都好久没见过了。他笑着点点头,示意张辽坐下。 “文远啊...婉儿之事,你心中可有章程了?”杨彪打量着坐得四平八稳的张辽,面带温厚地问道。 “额...”张辽张口结舌本想开口作答,但却不知说什么好。杨彪问得太过突然,他还没有心理准备。 “呵呵,你年岁不小,也该考虑考虑了!”杨彪跪坐了下来,喝着茶水自顾自说道。 张辽嘴角一抽,心中暗暗腹诽。自己此前已经上门提过亲了,只是因为没宅没车没礼金没身世还当兵而被拒之门外罢了。但他与杨家婉儿,却是实打实的两情相悦。 “回司空,小子还未有凑够二十万礼金...”张辽心中尴尬,口齿不清地呐呐道。第一次见家长还是谈这事的时候,就算有底气的年轻人也是有所害羞的。何况,张辽... “呵呵,我见文远你钟情婉儿似是不假!谈财伤感情,君子不言利...” “不过,宅邸仍为原主所有...”张辽惭愧得声细如蚊,恨不得有条地缝转进去。 杨彪摆摆手,看着一侧依旧勉强地笑着。“此事,我会安排!” “辽家中贫苦,九世未仕...”张辽心中感动,不过还是将最后一点顾虑说出来。其实他那死了的老爹曾说过,张良是他的远祖。不过,他自己都不信。 杨彪手中杯子里的茶水已经波涛汹涌,呼吸急速几乎就要暴走! ...... 刘协的玉辂渐渐往东阙门行驶,羽林军的人物就要到此为止了。内廷宫掖的宿卫,仍旧是由老丈人伏完的金吾卫担任。而羽林军的职责,只是天子出宫时作护卫队。 这次出动的羽林军并不多,区区三百重甲骑兵。不过所彰显的效果,已经足以轰动全城。刘协对此非常满意,节衣缩食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回报。 此时玉辂里只有刘协一人,陈宫已经被刘协顺道打发去了京兆府。去接掌长安各坊里的布告栏事务,这是刘协掌控舆论大计的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京兆府司马防算是刘协的人了,他的得意儿子现在在刘协手里。他就算是有心中有怨,也不得不尊照自己的意思来办。当然,布告栏的工作又不是什么肥缺,一般都是吏员管理的。 荀攸跟自己也有一两个月了,是时候放出去学学飞。这些都是自己亲手提拔,而且人品上佳的栋梁。还有钟繇,这个书法家也是一把好手。人尽其用,这是刘协一直以来的宗旨。 “陛下,张辽将军求见!”就在刘协看着车壁出神的时候,外面忽然出来了穆顺的声音。他听到竟然是张辽来了,立即提起了精神。 “让他进来!”对于张辽这个铁杆心腹,刘协照顾得有些不够周全。比如近期才帮他弄到,城北一处交通方便的中等宅邸。功臣是有赐宅一说的,只是此前张辽的官职太低无法享受。 现在则不同了,成功将叛军一个不留的歼灭并且斩下李傕的人头。有这份大功劳在身,相信朝中不会有人说三道四了。 张辽掀开车帘进入玉辂,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文远,朕早就说过你我之间不拘虚礼!快快,坐下来讲讲你是如何击败李傕的?”刘协责怪地笑骂一句,亲自端来一张凳子让张辽坐下。 “陛下,我要成婚了!” 第176章月圆之夜国柱折 北阙甲第 王允起居的大屋前面的一片树林,唯闻花香不闻鸟语。这片树林栽种各种各样适合关中气候的阔叶树木,到了六月正是开花的时节。 现在这里,估计是全长安最恬静的一片人工林地了。因为吵吵闹闹的知了,被迎奉上好的家丁赶走一空。没有知了的搞搞震,反倒使得美景更胜一分。 “啪!”一粒白色像鼓一般的圆石子,将一堆黑石子相连带彻底阻断。 “哈哈哈!”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使得凉亭外的婢女齐齐侧目。他们这个老爷,即是司徒王允;正独自一人下着围棋,这场明显又是黑方输了。 “自己与自己对局还能如此其乐无穷,也就老爷你一人了!”司徒府管家的大圆脸堆满了笑容,看起来非常憨厚。 王允一边自顾自地清台放子,一边笑着说道。“你不懂!击败他人并非不可做到,然而真正击败自己的却是屈指可数!” 这句话要是别人说出来,多半只能让他一笑了之。但说自王允口中就不一样了,因为人家有资格说这句。以往的董卓强到山东诸侯练手都无法碾压,最终是栽在他的手上。 现在马杨二人鞭笞天下风光无限,不过用不了几天或将成为历史。 管家收起了笑容点点头,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不再说话。 王允瞥了他一眼,见他一副受教的一样暗暗好笑。随即又想起了什么,叹息一声。“唉,只可惜以后此般的空闲日子将越来越难得咯...” 杨瓒和天子已经明确给他答复,行动就在这两天。只要马杨二人一倒台,春天就将再次光临自己北阙甲第。就像此院满树花,争芳斗艳并蒂开。 管家当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目光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王允并没有察觉到,端起大瓷杯子却发现空空如也。“去吧,冰镇酸梅汤!”扬扬头,将杯子递给了管家。那是未央宫的专利发明,自己一尝就爱上了酸酸甜甜的味道。 虽然御医曾说过老胃病不可冷饮,但自己却总管不住嘴。 管家应喏一声,把杯子捧在手上亲自从通道小跑远去。过了近一刻钟,才姗姗来迟。 王允早已口渴难耐,拿起杯子就往嘴边送。一旁的管家神色一阵忐忑不安,随即想起了什么又坚定了下来。 未央宫,养心殿偏殿。 这是一间相对狭窄的小厅,有一扇门通往正殿,而另一个门口则是直接出外。门口上方的木板,写着三个篆体小字。‘掌玺符’ 顾名思义,就是各类皇帝专用印玺兵符放置的地方。就连本应由近侍随身携带的大玉玺,今天也陈列在台面正中间。这是一块仿制品,而真货如今应该是在江东猛虎孙策的手中。 闷热的天气,使得里面唯一值班的玺官哈欠欲睡。他伏在案桌,手中的葵扇时快时慢地腰着。这里可没有冰墙,不过好在屋顶高倒也没有热得慌。 外面门口本来是有两个金吾卫当值的,不过都不巧中暑休息去了。宫中由于三番四次裁员,几乎接近空荡。一个时辰下来,也不见一人从门外的大道路过。 “哙,老友!”一个宦官忽然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拍了拍鼾声渐起的玺官。他那像老鼠一样的双眼,正快速地扫视着桌上各式各样的精致盒子。 “嗯?”玺官刚想睡被拍醒,有些恼火地看着宦官。这些没卵的真是贱,早不来晚不来。 “嘿嘿,总管叫你过去一趟!”宦官堆起了笑脸,用光滑的手轻抚玺官的后背。 玺官瞥了他一眼,没告诉地鼻子一冷哼。随即站起来伸了伸懒腰,打着哈欠往外面走去。也不管宦官有没有跟上,径直想向远处走去。他忘记了今天每天看守,也没提防宦官。 果然,这个獐头鼠目的宦官从门口探出半个脑袋。见玺官走远,飞快地跑到案前掀开一个又一个盒子。终于,他发现了玉玺侧边的大木盒。掀开一看,正是他要找的东西。 金光闪闪的半只猛虎,差点把他的眼睛亮瞎。他快速地抓起来,塞进衣襟里。然后盖回木盒的盖子,尽量弄得让人看不出有一丝痕迹。 随即走向门口,还不忘拿出来确认一番。看见老虎身侧的羽林二字,便放下心来塞回衣襟脸色如常地走了出去。 ... 时间过得很快,太阳已经没进了西面的太白山中。一轮新月高高挂起,十六的月亮又圆又大就像剥去皮的荔枝一般。倒影在椒房殿不远处的荷塘,被晚夜微风吹出一种残碎之美。 刘协和伏寿二人,此刻就在荷塘边上的凉亭里。两人相互依偎着,遥望天上星辰月色。远处的竹林,隐隐约约传来乌鸦的叫声。塘里面盛开的荷花,香味在东风吹送下夹着蟋蟀鸣声充斥满了凉亭。 “竹林乌啼夜漫漫,一池莲花眸空空。又见残月复为圆,高堂可会现梦中?”刘协看着名月星辰,忽然思念起前世的父母。不知道他们在另一个时空,过得还好吗? “陛下,没事吧?”伏寿见刘协一首牵挂满满的七言诗脱口而出,不禁担忧地仰头看着刘协的小脸。只见对方的眼角出,罕见地出现了两粒闪闪发光的泪珠。 她慢慢伸起手,替刘协把泪珠擦去。 现在她眼中的刘协,不再是平日里意志坚毅的帝王。而是一个身在异地异域,思归思乡思亲人的游子。这首七言律诗,也充满了无尽空虚。 “无事...”刘协意识到了自己失态,抽了一下鼻子尴尬地干笑了笑。他不习惯在别人年初露出软弱的样子,特别是再女人面前。不过这次实在触景生情,情不自禁。 “可是想念先帝和太后了?”伏寿也算是名门闺秀,自然懂得诗中那显浅之意。还有这种七言诗句比起汉赋要简单容易得多,所表达的意境虽简略犹清晰。 “额...是吧!”刘协嘴角一抽,他才不会想那个便宜老子。倒是躯体的生母王太后,有空无事还是回追忆一番的。不过他和前身都没有见过她,只是存在一幅画像里的人。 “哦,对了!张文远要娶杨家女,你若是懂其中琐事亦可帮忙一把。”刘协忽然想起了张辽的事情,低头看着伏寿说道。 伏寿只有十四岁,可是自小便按照主妇方式教育。所认识的各项礼仪和注意事项,足足可以甩刘协几条街。加上刘协一整天想的都是国事天下事,根本没有空闲和兴趣研究这些。 伏寿听到这句,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为下属置办婚事,向来只是主母身份的皇后权限。刘协忽然让她来布置,这幸福感来得实在太突然。 “妾知道,多谢陛下信任!”伏寿声细如蚊,用力将刘协的身躯抱着更紧。刘协没有说话,微微一笑抚摸着对方纤细黑亮的秀发。 “陛下,大事不妙!”穆顺非也似的从树林下的小道奔过来,打断了刘协一对的卿卿我我。 刘协嘴角一抽,略带不满地往回瞥。伏寿水汪汪的双眸中倒是没有不耐,而是惊讶地偏着头。见穆顺这般慌慌张张,心中一阵不安感上涌。 穆顺还没等刘协开口斥责一番,便冲上前半跪下来。“陛下,王...王司徒他...” “嗯?”刘协剑眉一竖,盯着穆顺冷汗大冒的额头就要发作。 “王司徒他...驾鹤西去了!”穆顺情急之下差点说出了那个字,不过还是一口气把话说完。刘协帝威日重,身边感受到的最为强烈。 “休得胡言,王爱卿昨日还与朕又书信往来。笔画顺畅词语通顺,何来病重西归一说?”刘协话虽如此,不过他变幻的目光还是透露出内心的一丝动摇。 王允按照历史的轨迹,早已经身死长安城下尸骨无存。而因为他刘协的到来,仅仅受伤静养罢了。鹰眼的自从被穆顺接手以后,情报详细且准确。 伏寿被刘协的怒火吓到,急忙退后两步泪光闪闪。这还是两个月来,刘协第一次在他面前发如此大火。 “陛下且听奴言,王司徒并非病卒,乃是寿终正寝!”穆顺硬着头皮解释道。 “不...不可能!”噩耗来得太突然,刘协根本毫无准备。他还打算踢翻了马杨集团,让王允这个镇国柱石重新执政。没想到就在今天,对方竟然猝然逝去。 “报...陛下,丞相府急报!”一个金吾卫百夫长奔跑过来的狼狈比起穆顺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鞋子都不见了一个。 “念!” “王子师司徒在府中长辞,享年五十五...” 第177章百丈堤坝俱尽毁 “甚?速回去告诉尔等府中老爷,此正是关键时刻!天子正在未央宫翘首以盼,决心万万不可轻摇!” 廷尉府,主寝间大门口。杨瓒身穿睡服肩头披这一件长袍,此刻正既惊又怒地对一帮别府家丁呵斥。这些家丁们,正是之前的那些官员的心腹。 一众家丁出于礼貌勉强应了一声喏,随即转身慢吞吞地向外面走去。 “哼,什么玩意儿...”人群中,还时不时传来不屑和讥讽的言语。原因无他,既然主子都不打算亲自过来废话了,他们也没有理由去鸟杨瓒。 “扑街!”这些话顺着风向传到了杨瓒的耳里,他立即恨的咬牙切齿。因为在这些人的态度中,那些官员此刻要转风向的小人面孔便可见一斑。 都怪王允这个老匹夫,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这个关节眼上。难道他杨瓒苦心策划的推翻马杨大计,就因为这样而胎死腹中了吗? 不,他绝不甘心!王允死得正好,只要再扳倒马杨二贼,以后的朝廷就是他杨瓒说了算。 “你,速去鸿胪府将周奂请来!”杨瓒忽然一偏头,对着不远处的一个家丁喝令道。如此关键时刻,也只有志同道合的周奂能够帮助自己了。 幸好自己多年笼络的部下力量还没通用,只要用得好完全能在关键时刻给予马杨致命一击!还有周奂那里有着大量的底层吏员得他恩惠,只要振臂一呼必定从者云集!事成之后,大不了给他一个三公当当。 杨瓒一边在门口踱步,一边喜滋滋地想着。 “呼...”一阵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夜风忽然,那森寒刺骨的感觉使他打了个激灵。随即抱紧了双臂,缩了缩头走回了房间里。在这头母老虎睡的地方,永远只有无尽炽热。 他脑海中不断推敲着各种可能性,以及如何行动才能以最少的代价换来最辉煌的胜利。 马翁叔的族叔上月被人揭发包庇贼人偷挖汉元帝刘奭渭陵,可谓罪孽深重!再加上他此前和又暗通叛军的嫌疑。只要自己再从他的门客或者有关系的人中挖上十来条罪名,足以把他弹飞! 想起马翁叔,杨文先出身名门望族,罪名就好找多了。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弘农杨氏那里的各种把柄几乎不用刻意去找。只要翻翻东面送来的弹章,就能抖出一大堆。 另外,就是助纣为虐的那两府中人。连根拔起,才不会后患无穷... “大半夜不睡,夫郎所为何事?”就在杨瓒暗谋得正起劲的时候,床榻上忽然传来了妻子韩氏的声音。那软糯糯的鼻音,使得杨瓒恍若隔世回到多年前新婚之时! 杨瓒只是河内杨氏的远支出身,严格来说也算不上门第。而韩家在河东可是响当当大族,韩氏又是嫡女;下嫁杨瓒算是白富美嫁屌丝男了。 “额...无甚!为夫正在谋算着,如何不留手尾彻底颠覆马杨!”杨瓒一边说着,还不忘在窗前凌睨星月银汉。仿佛当年那个刚得孝廉踌躇满志的知识青年,又来附体。 “既如此,夫郎且过来!” 杨瓒不疑有他,昂首挺胸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夫人有何高见,只管道来!”杨瓒躬下身来,把耳朵对向韩氏。这个妻子向来才智高绝,自己如今得居高位大部分都是她帮出谋划策。 “啊...”一个冰冷冷的手忽然从被褥中伸出来,一抓正中杨瓒的耳朵。他立即惊恐地发出杀猪般的叫声,随即脸颊变成猪肝色。 “连王允都死了,你还行个甚动?你想死就立刻去投井,勿要把我几母子牵累!” “夫人此言差矣!公候执政,成败在此一举!”杨瓒不敢动手反抗,只得龇牙咧嘴地向妻子解释。在他看来马杨二人已经是破裂了的尿缸,只要不怕臭一脚就能踹烂。 “哼!王允未死或许可办,如今他一死就未必了!小皇帝虽有旨意,然到时矢口否认你又如何是好?三公一夜尽去,在民望与你之间,未必会选你!白痴!” 韩氏开口骂完,随即松开手继续盖被而眠。只留杨瓒一人,瘫坐在床榻边神色变幻不定。妻子的话刻薄得使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所做的一切了,这样逆耳的话却反而令他觉得合情合理。 天子也不是万能的,更不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很多东西需要衡量得失,至少他身边两位智囊就不会让他有所行差踏错。 多少人垂涎着三公的位置,却是不敢行动。自己贸然走去做出头鸟,只怕会成为御史桌上的盘中餐。非但现在的位置不能保,甚至小命都会攥在别人手里。 “老爷,周鸿胪到了!” “啊?”杨瓒表情木然地应了一声,就不在言语。他现在心乱如麻,刚才的狂热与冲动已经消失不见。 “让他回去,就说老爷突感不适!”就在这时,韩氏忽然开口说话。府中的家丁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听闻声音后立即应喏而去。 可怜的周奂半夜三更被叫起来,又被放了飞机。只得呲牙咧嘴做了个‘食屎啦你’的表情,暗暗咬牙而去... 长安城西北,渭水大坝。 这座可载史册的大型水利工程,在一个礼拜前已经主体定型。底层为全为石头结构,两侧以木桩横栏固定。现建成高宽度二丈,长度已经达到了数百丈。已然将整条渭水拦截,不留任何水口和缺口。 现在面临的是上游依旧水深不足的困境,需要继续动用人力将堤坝往上筑高,然后加宽加固。担任这项大型土木的工程的责任人,正是太仆韩融。 不过他本人最不可能留在工地过夜或者长住,现在这个钟点多半是在咸阳城中招妓女喝花酒。而苦逼地在这里留守的,只有民夫和护坝士卒。 高高的哨塔矗立在渭水两岸,白天可以将方圆十里尽收眼底。不过如今虽不至于漆黑一片,也只能凭借月光勉强看清塔下一里左右。 “呵...”哨兵双手紧紧互抱,困倦地打着呵欠。自从那次之后大坝在没有人闹事,他们这些哨兵也随着时间流逝而放松了警惕。 “啪啪啪...”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军队,正来回在坝基上巡逻。他们同样脚步慢吞吞,甚至三三两两挤在一起聊天打屁。反正苦差事都是他们做,凭什么那些少得可怜的饷银记挂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若他们再细心一点,就能看到北岸离大坝不远处的地方。那些芦苇荡,正在无风而动。 “曹将军,接下来该如何做?”说话之人带着浓浓的南方口音,是扬州一带的人。 “嗯,我已勘探得此坝详情!你可带着人,到图中打圈之地开挖!”搭话的人却操着腔正调平的中原雅言,完全不是一路人。 他们正是纪灵的手下,以及曹操侄子曹真。曹真今年已过了弱冠之年,不过还是第一次独自出外行动。这个历史上曾阻了猪哥亮北伐不少次的大司马,如今却还显生手。 “曹将军,你等呢?”这个扬州籍的军汉接过图来一看,发现只得一个打算的地方。他心中疑惑,随即不解地问向曹真。 “我等负责看水放风,毕竟旱鸭子不如你等江鲤子!事成之后回去禀功,头功定是兄弟你的!”曹真没有一丝犹豫,直接看着对方的眼睛解释。 “呵呵,还差不多!”扬州军汉咧嘴一笑,随即招呼自己的人马逐渐向目的地运动。他们不曾回头看,曹真此刻正目光冷冷地看着他们... 四更天,人类最为困乏的时刻。出来巡逻的兵卒逐渐减少,最后竟然不再出来了。只有大坝上远远一柱的火把,还在夜风中来回摇曳。 “掘!”扬州军汉一声令下,数十人拿着偷来的铲锄,快速地从后面把大坝开了一个口子。然后呈扇形把两边的坝土掘去,直到最深入点渗水为止。 “叮叮...”哨兵在大坝的口子被掘到只剩半丈的时候,方才敲响警钟。不过扬州兵已经原路折返逃之夭夭了! “轰隆!”巨大的水压霎时间从破口将大坝彻底击溃,发出了洪荒巨兽的咆哮声! 数百丈的大坝脆弱得像纸片一般,顷刻间便被冲成数截。滔天的洪水以无与伦比的速度飞泻而下,向东边直冲而去... #####唉...最近工作忙又要考科目一;女朋友又发脾气,真是焦头烂额。更新晚了点,请大家多多体谅...谢谢 第178章不平深海起波涛 长安城内此刻还没得知大坝崩溃的消息,未央宫前殿此刻灯火通明。通往该处的大道也是人流熙熙攘攘,身穿清一色朝服,高低官品仅区别在头上之冠。 今天是十七,并不是朝会日。但王允昨夜猝然而逝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全城,百官得到通知今天来上早朝。这已经是一项惯例了,凡事三公在任期间仙去的,都会开朝商议谥号、墓址等。 四更天的月亮依旧高挂在天边,满天的星辰相辉映。未央宫正门西安门,在淡淡的月光下很像一只蹲在龙首原的蛤蟆兽。张开血盆大口等待着人们进入;极富立体感。 就在百官门在门前等待开门的时候,东阙门的侧门此刻却悄然开启。一队队来自灞上大营的士卒,身披盔甲全副武装往未央宫中涌进去。 远处大树下闪出一个黑影,随即飞快地往另一个方向冲... 没多时,穆顺便从榻上跳起来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往椒房殿赶。不过刚走出宦者署门口不远处,就被一队金吾卫拦住了去路... 刘协今晚在椒房殿就寝,正确地说实在彻夜哀悼。椒房殿也是灯火通明,达旦不息。 “陛下,穿上吧!”寝殿门前的石阶上,刘协身穿单薄的白色睡衣负手在背,看着天空怔怔发呆。发红的眼角,依稀可见一丝泪痕。 对,刘协此刻心中是沉痛的。王允待他就像长辈对晚辈,一直以来百般庇护主动牺牲。虽然有时候很固执,但那也是真心为自己着想。 对于不是亲人却胜起亲人的长者忽然离世,刘协当然无比伤感。仿佛想起了后世,那个被批斗关押至死的爷爷。可惜王允离世前的最后一面,他都没能见到。 “嗯。”刘协也没有回头看,直接就张来双手往后伸。后面一个温暖的小手抓住了他的手往里面套衣服,厚厚的长袍就这样慢慢地套上了刘协的肩头。 “陛下若是身躯疲惫,就莫要上朝了?”伏寿走到前面来,帮刘协折好交领处皱褶的衣袍。连刘协精神滞呆双目无神,便平身劝说道。 按照以往,刘协此时都穿戴完毕准备出发了。现在已经寅时过半了,卯时就要赶到宣室殿主持早朝事宜。要是再磨磨蹭蹭,仓促之下衣冠不整必定会被殿前御史斥责。 “当然要去!”刘协抽一下鼻子,牵着伏寿走回殿中。一群宫女围了上来,在刘协身躯上下功夫。不一会,洗漱穿戴完毕的刘协便走到铜镜前整理。 彻夜未眠的憔悴感有所消除,不过情绪上的低落是掩饰不了的。想到以后再没有人在国家大事上指点自己,刘协心中一阵彷徨迷茫。 朝堂依旧云诡波谲,以后的道路更加充满坎坷。没有一个沉浮宦海而又忠于汉室的老司机带路,刘协即使来自后世也不敢拍着胸口保证不会在阴沟里翻船。 罢了,事已至此。要来的,你拦都拦不住。如何在一千八百年前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路,还是一件沉重的任务。从现在开始,自己的一举一动将影响这个国家和民族的生死存亡。 “爱妃,朕要去了!”刘协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来对比自己高半个头的伏寿说道。 伏寿嫣然一笑,一把拉起刘协的手拍了拍手背:“嗯,去吧!”就像一个爱心满满的姐姐,鼓励信心不足的弟弟一般。 刘协咧嘴一笑,转而换上一副肃穆的样子大步向前迈进。门口一个中年宦官急忙躬下身腰,口中大呼恭送陛下。刘协越过了他,大步迈过门槛。 “陛下,陛下!臣罪该万死,羽林军虎符丢失了!”中午那个玺官,飞也似的跑过来拖跪在台阶下。 不好,刘协原本平静的内心忽然升起一丝不安。 就在这时,拱门处忽然涌进了大批金吾卫。约莫近千人,几乎将寝殿围得水泄不通。一个身穿盔甲的看着从人群中走出,上前来对台阶上的天子刘协一抱拳。 “有奸贼欲要蓄谋造反,臣特地率军前来保护陛下!” “啊?造反...”一众宦官宫女听到这两个字,当场吓得鸡飞狗跳四处乱窜。军阀奸贼一造反,血洗宫廷百丈红。也就是指倒霉的,主要还是他们这些天子家奴。 不知从何处回来的小珠,见状先是一愣。但随即脑海中灵光一闪,也装作乱窜的其他宫女的样子。趁着金吾卫还没彻底围拢之前,逃出了椒房殿。 “何人要造反?”刘协看都没有看乱跑乱窜的宦官宫女一眼,自始至终都只盯着头盔下一张熟悉的老脸。那就是伏完,他竟然未得命令擅自包围了刘协的寝殿!说严重点,是要发动宫廷政变了。 不过刘协还是想听听,对方的理由和原因是什么。 “徐荣!”伏完仰头瞥了一眼刘协,随即移开视线不敢与之对视。 “哈哈哈...”刘协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当场仰头大笑起来。 伏寿听闻笑声,也连忙从里面走了出来。见到老爹伏完,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看到大批士卒和到处乱不窜的宫女,眉头一皱。 伏完也看见了女儿伏寿,原本就不安的台阶的他眼神得更加惭愧闪躲。 刘协的笑声越渐透发着冷意,看着天空的双眼瞳孔一缩。因为他结合刚才虎符不翼而飞的事情,瞬间洞悉了伏完他们的意图。不过他相信事情的真相绝不会如伏完所说,而且是恰恰相反! “伏卿,实话实话吧!”刘协的笑声嘎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冷如寒霜般的眼神。旋即在伏完脸上一闪而逝的惊讶中,确定了心中猜测。 “请陛下回到寝殿去,以免收到伤害!”伏完的话合情合理,使人无法反驳。 “好,好!”刘协衣袖一甩,一脸怒容走回寝殿去。毕竟伏完带来的都是他的亲兵,刘协自认为没有把握反过来控制。 “父亲!”伏寿虽然不知什么回事,但见刘协如此生气还是气鼓鼓地跺了一脚。在她要转身跟着刘协回去的时候,忽然被伏完叫住了... 刘协没有理会这些,径直走回殿中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他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不停起伏。 果然是马杨二人蓄谋已久的行动,目的就是不想看到自己有把他们撵下台的实力。他们之前一直隐忍不发,就是为了这一刻的猝然发难打自己等人一个措手不及! 先是故意做出无能的假象迷惑自己,又坐视自己发展势力。最后在自己想要下手的时候,提前一步给自己一个当头棒喝!绝啊,原来由始至终自己都身在局中! “砰!”远处一个花瓶被乱窜的小黄门撞倒,砸在地上摔成了粉碎。 “通通给朕滚出去!”刘协气不打一处来,指着门外暴喝一声。这些宦官们闻言一凛,立即抱头鼠窜。 没有了这些人的搞搞震,殿内终于安静了下来。刘协喝了一口冷冻的茶水,强压着心中怒火。王允死伏完叛徐荣危,这一连串的事情接踵而来,压的刘协几乎喘不过气来。 冷静!一定要冷静! 不过心中还是在暗暗叹息,自己如今竟然成为了砧上鱼肉任人宰割。王允一死,最大外援消失。伏完再被策反,内外隔绝形同软禁。再动用虎符将羽林军控制住。 环环相扣之下,自己最终成为了被束缚住手脚,亟待阉割。想到这里,刘协额头上冷汗大冒。这是他来到这时代以来,遇到最大最严重的危机! 第179章生气成败在一举 未央宫,宣室殿 杨瓒并不知道在宫中另一边椒房殿所发生的事情,此刻正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站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一切跟以往没什么两样,该来的能来的都来了。 他瞥了一眼台陛下那张空荡荡的位子,那是司徒王允以往跪坐的。不过从今天开始,他永远都不可能再回到这里跪坐了。长安城北的折柱钟都敲响了,相信以王允的性格绝不可能闹着玩。 但今天气氛有些不对劲,以往列队的朝臣总会发出窃窃私语之声。今天却是出奇的安静,大殿内只剩下数千人的呼吸声,针落地可闻。 马杨二人正在三公专属的位置上闭目养神,似乎再等待着什么。不过杨瓒从他们略皱的眉头中,察觉到了一丝端倪。看他们的样子,并不是在等待天子到来。 “哒哒哒...”殿门之外忽然传来了大批带甲兵卒的行进声,杨瓒心头一凛急忙抬头看向马杨二人。 只见对方这时也恰好看向他,面带淡淡的笑意。 不好!杨瓒立即退后一步,警惕地看向上方。后面的官员似乎也察觉到了宣室殿被黑压压的士兵围了起来,惊惶之中出现了骚动。 就在这时,杨彪站了起来大步走到丹陛前。一个中书舍人手捧着一卷如同圣旨之物,也缓缓走到丹陛下。 “共工氏怒触不周山,致使天倾西北地陨东南。娲皇氏集五色而补擎天,其后万世永享太平!今黄巾贼乱社稷倾荡,天子授命以天当聚贤能匡正四海...” 看似乱扯一通的词句却是暗藏玄机,百官纷纷相互对望一脸茫然。杨瓒一阵莫名的心悸,低下头不安地用脚尖踮着地板。 “天子俗龄尚少,正乃束发就学之时。然有杨良玉、徐叔茂以及马析等人蛊惑天子,意图将大汉引入万劫不复之地...” “荒谬!”杨瓒的担心得到了证实,当场冷喝一声。他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刻,稍有迟疑便将真的万劫不复了。天子苦心经营的一切,也就成为泡影! 他飞快地瞥了一眼马日磾,见对方气定神闲地喝着茶水。这种姿态,往往表示默认。 “诸公休要听信,此乃马杨二贼意图陷害忠良之举...”杨瓒下定决心后当即跳出中间通道,对着后方一众官员反驳。周奂想了想,还是狠狠一咬牙站了出来表态支持。 不过再有力的语言还击,也抵不过一次实际行动。在一队队带甲士卒涌进殿中时,被吓软腿肚子的官员不在少数。就连杨瓒自己也是心惊胆颤,这些五大六粗的军汉一贯下手没个轻重。 就在这时,一队几十人的兵卒向他这边走过来。杨瓒心跳加速,脸上还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眼角确实瞥向丹陛之上的御坐,天子要是再不赶来他们就要遭殃了! “拿下!”百夫长一声令下,杨瓒和周奂等几十个站出来的官员,当场被按到在地。数千官员一片哇然,想逃出去却发现四周已经被士卒围得水泄不通... 长安城北 “来咯喂!沙州红提,十文一斤...”一连寸集市旁的大街上,长安夜市已经快到了收摊的时刻。这些所谓的夜市,就是类同后世的摊贩摆出来的街市。 按照京兆府的收租条例,长安夜市的经营时间是在夜晚三更至五更。五更之后,一律要撤场并各自收拾好摊位卫生。夜市古已有之,现在只是加强了管理罢了。 以往天下太平的时候夜市规模只有区区数十摊,帮衬的百姓则仅仅多几倍。现在则增加到了近两百摊,往来购物的百姓同样增加到是这个数字十倍左右。 “让开让开!”一队来自京兆府的衙役,从远处奔来把市场口布告栏边的商贩行人赶走。他们相当于城管,长安城内的一切市政杂务无不包揽。 商贩行人自然不敢无理取闹,连忙退到一边去。衙役们快速地把旧布告撕下来,挂上一幅新布告。挂贴完毕后,走向另一处布告栏。 这次负责此事的陈宫也来了,他就在人群中静静观察着不出声。这还是他第一次行动,为保证此事不出意外他带上了十来个便装仵作。 长安夜市总是不匮乏闲得没事做的太学生,他们的夜生活就是经常成群结队逛夜市。他们见天色未亮就刷新了布告,不禁好奇心大起。 往往他们自己看完不单止,还大声读出来以博得文盲叫好。这次,同样不例外。不过当他们看到布告上的内容时,却当场傻眼了。 “杨司空与马太尉要造反?还兵围宣室殿?”布告栏前的几个太学生首先惊呼起来,随即后面的商贩百姓一个个张口结舌。太学生们的惊呼声他们听得一清二楚,竟然有人要谋反还是三公级别? “不可能,京兆府要散播谣言!”杨彪以及马日磾的祖父文学家马融,都是太学生们心目中的偶像。现在布告竟然声称偶像要造反,他们当然不会选择相信。 不但不相信,有那么些士子甚至要冲上去把布告撕下来! 陈宫对此早有预料,立即冲身后的仵作一努嘴。这些仵作知道了陈宫是天子的身边人,一个个都表现得什么卖力。他们得到示意后立即冲进人群中,把那几个要撕布告的士子摁倒在地。 商贩百姓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布告栏发生打斗纷纷退后开来。 “各位相亲莫慌,我乃天子侍从陈宫!天子如今却是被马杨二人拘禁,为防止伤及无辜天子要大家速速退出长安城!”面对面大街疑问的脸孔,陈宫硬着头皮站在高处大声呼喊。 陈宫!听到这个名字,百姓们一阵耳熟。当初带他们一起冲向东城吓跑数万叛军的,就是陈宫和荀攸!相比起这些名不见经传的士子,他们更愿意相信陈宫的话。 “公台公勿要小觑我等!我等贩商也懂忠义二字,天子既然心存我等,我等又怎能置天子安危不顾?”一个卖小首饰的商贩第一个反应过来,捋起衣袖抄着扁担说道。 “对,我等岂能不顾天子安危?”百姓和商贩们一同附和,抄起了木棒刀剑。汉代尚武并不禁弓剑在内的短兵器,很多人家中都有弓剑。 陈宫看着一个个英勇无畏的百姓,因为感动得无以复加。抹去眼角的泪水,咬咬牙也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好!在场皆乃大汉勇士,我等一齐杀向解救天子!” “解救天子!解救天子...” 百姓们激动得振臂高呼,他们从举起火把跟随陈宫一同杀向未央宫。一路不断有得知情况的百姓,从各条街巷加入进来。霎时间火把充斥难半条章台街,聚集起来的百姓竟然超过了三万人。 从北向南蠕动,浩浩荡荡火把把长安城的天空照得黄橙橙的... 与此同时,士孙瑞的府邸同样出现一片火把海洋。士孙瑞把他的一干旧部兵卒聚集了起来,正在小广场待命。 “史候那边可有消息来?”士孙瑞立在台阶之上,看着下方兵马忽然问道。今天他并没有早朝,也没人来通知他。因为他近来太低调了,低调得让人几乎遗忘了他的存在。 “尚在犹豫不决!”士孙祥冷笑一声,不屑都说道。 士孙瑞看着天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嗯,再等下去时机就错失了!”说完,他立即拔出腰间佩剑向前一指。 “弟兄们,现在随我杀奔尚冠里!” “杀杀杀!”虽然士孙瑞没有许诺什么好处,但这些士卒依旧军心大振。士孙家可不同老刘家,可是从不亏待手底下出过力的人。 一条火龙以极快的速度冲向尚冠里,顷刻间便将马杨二人的府邸包围住。 第180章假道伐虢不自知 五更天即将降临,天空最东的边缘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未央宫依旧灯火通明,不过位于前殿的宣室殿却是沉寂如同空无一人。 “种谏议,请吧!”一队士卒在数千官员恐惧的目光下,来到谏议大夫种辑面前。旁边的官员吓得脸色苍白,条件反射之下退后了几步。 “哼!”种辑冷哼一声,咬着牙看向人去座空的三公专座。随后昂首挺直了腰梁,转身向殿外走去。士卒们上前将他围在中间,簇拥着走向宽大的殿门。 种辑素有清廉之名,铮铮铁骨更是令来抓人的士卒都不敢太过得罪。这次他没有首先被抓,是因为他与刘协的关系还不是很密切。 不过官场上向来就是非此即彼,尤其是这个时候。既然不是支持马杨二位的,想必就是帝党中人。加上种辑此前,没少在百官面前给两府难堪。 可以预见,他这次栽在马杨手里情况不会很好。 “马杨二贼欲合谋窃国,我辈岂能视若无睹...”一个郎官眼见种辑一行路过自己身旁,立即暴喝一声抡起笏板劈在一个士卒的脖颈上。 这个士卒被打断了喉咙,倒在地上捂着脖子挣扎。其他士卒见对方只是一个小小的郎官,立即挥舞长戟刺过去。可怜的郎官被上十支长戟洞穿,成了剑背龙的样子。 “啊...”这还是今天早朝以来第一次见红,旁边官员们吓得四处躲闪。原本要跟着暴起的官员,也因为士卒们的残酷而不得不收敛。 种辑伸手抹去脸上溅到的点点鲜血,看着目眦欲裂的郎官不禁升起一丝兔死狐悲之感。他握着拳头就要反抗,不过环视一眼看见一个个胆怯的官员又松开了手。 随后,慨然一叹退出了宣室殿。自从被董卓高压整顿之后,朝中还有忠直之臣已经算事不错了。至于其他那些,美其名曰隐忍不发,实际... 光禄大夫候汶瞥了一眼身后两个空出来的站位,鼻子一冷哼。这些都是帝党官员的站位,现在已经连同杨瓒一起被抓了去。 这次一共抓了百多个千石或者秩比千石的官员,其中不乏耿直之人。就是刚才那个小小的郎官,也可谓是忠肝义胆。不过候汶看向他的尸体却没有同情怜悯,而是冷漠如霜。 对,冷漠如霜!作为袁氏门生,他是二袁的铁杆支持者和代言人。毕竟有袁家这棵参天大树,才使得他这粒细菌成长为蘑菇。 袁系在董卓朝中曾被再三打压,董卓的死他们出力不少。 候汶通往仕途的一切关口都是袁家以及同门帮助打通的,当然要投桃报李。对于他来说,刘协的势力被连根拔起简直是件拍手称快的事。 陈留王沉迷奇淫技巧还歪曲圣贤之语,根本不配为君。那些所谓的轨道,在他看来也是劳民伤财且浪费木材之举。 ... 宣室殿偏殿,马日磾和杨彪二人单独对坐。他们都怀着复杂的眼神,审视着对方。尽管他们现在配合得很默契,但他们各自手下的人很难再有下一次的配合了。 不过,目的终究在二人的谋划下达成了。 “如今万事俱备,只差皇甫义真能否顺利能铲除贼将重组羽林军了!”杨彪把视线移到一边,边喝茶一边说道。 “就怕皇甫义真得了羽林军后,对我等不利!”马日磾眉头一皱,说出了心中的顾虑。不过这只是表面的姿态,实际上他已知道杨彪有所准备。 “放心,沮峻绝不会让我失望!”杨彪晃了晃杯中的茶水,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马日磾一阵释然,原来是沮峻!这人是皇甫嵩的副将,为人有勇有谋深得皇甫郦倚重。甚至连本部兵马,在来到长安之后一直都是交给沮峻统领。 今次调兵进未央宫的事情,就是沮峻负责的。没想到杨彪这家伙,无声无息就收买了此人。 想到这里,马日磾嘴角一抽。他心中正暗暗咒骂王颀,这个蠢货葬送了自己的军中势力。 “不过今日之后,我等免不了被人扣上凌迫君上之罪名。”这可是不忠,后人撰写的史册可不会客气。都怪袁党那些人太急躁,事发仓促啊!他们迫不及待,要给他们的主子出口恶气。 “翁叔此言差矣,非是我等胁迫天子!乃是国戚伏完不忍天子受惑,请我等协助天子反省!”杨彪看着马日磾昏黄的双眼,斩钉截铁地说道。 马日磾双目一亮,顿时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这个绝妙的假道伐虢计,使他心中暗暗拍案叫好! ... 刘协皱着眉头坐在靠背椅子上一言不发,寝殿中寂静得只有呼吸声。 “咳!”忽然一阵轻咳声响起,大有一鸣惊人的感觉。刘协偏头看去,只见一个长得矮壮结实的秃子站在五步外。正不自在地扭动着身躯,头颅正往外面四处张望。 刘协嘴角一抽,差点把这家伙给忘了。若是有他协助,突破这些金吾卫并不困难。不过他随即瞟了一眼空荡荡的御榻,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相信伏寿,她必定不会让自己失望的... 寝殿的一个角落处,伏完父女二人的身影被灯光拉得丈许长。一阵阵争执声不断传来,引得远处的金吾卫频频侧目。 “寿儿你无需再劝,为父之意已决!就是你母亲在天之灵,亦会同意为父如此做!”伏完对于女儿的哭闹毫不感冒,义正严辞地驳斥。 “父亲,请为女儿计,勿要助纣为虐!”伏寿已经得知了事情的缘由,泪流两行呜咽地说道。 什么助纣为虐?哪有女儿这样对老父说话的?伏完气不打一处来,扬扬手就要一巴刮下去!不过看着女儿毫无闪躲,带着央求的眼神又下不了手。 这是他唯一的女儿,和伏德都是死去的糟糠妻子所生。因为长相酷似其母,伏完自幼便疼爱有加。 “你不懂!你只需知道为父如今所作所为,皆是为你与天子计!”伏完说完狠狠瞪了伏寿一眼,转身就要往回走。 要不是担心天子操劳过度英年早逝,唯一的女儿守活寡度余生;他一定会作壁上观。可惜自己的一片苦心,痴女却不明白。 “父亲,你出此下策只会适得其反!”伏寿看着父亲的背影,心痛如绞。 适得其反,伏完其实也有这种感觉。只是他相信终有一日,天子会明白他的一片苦心。加上金吾卫内部对于羽林军非议不少,自然影响了他的判断。 伏寿见父亲的脚步停了下来,急忙继续说道:“父亲试想,以后天下之主是天子还是马杨?” “当然是天子无疑!”要是马杨二人其中一个想称帝,他伏完第一个不答应。只是这次他觉得刘协错得实在有些离谱,才勉强配合一下他们。 “既然如此,父亲如今襄助马杨却是使得天子心血尽毁...”伏寿走前了两步苦口婆心地继续劝说。 “天子贤达,长成后必定能明白为父一片赤诚之心!”伏完眉头一皱,不耐地打断了女儿的话。她无非就是怕天子亲政后报复伏家,可是自己不怕。 ‘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食禄尽忠,虽身死又何妨? “父亲因一自以为之念,而使天子他日亲政无所倚凭!令主处处受制于人,此可谓忠否?”伏寿一扫儿女之态,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直视着伏完。 第181章有贤在内可安枕 “罪臣伏完,有愧陛下平日厚爱!” 椒房殿中,伏完跪在刘协面前老泪纵横。他在女儿以大义相斥下,已经意识到自己被人当枪使了。此刻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得到刘协的原谅。 要是让女儿一辈子被打入冷宫,他死都不会眼闭。 伏寿同样紧随其父,跪在冰冷冷的地板上。面对刘协时不时投来赞许的目光视若无睹,垂下头来一言不发。 只有一旁的座山雕瞥着他们的父女,目光非常不友好。因为伏完这次包围寝殿,使他座山雕生平第一次怂怂地只能呆在里面。要是传了出去,他的脸往哪搁? 在他的自我定位里,应该是带着刘协左右冲突杀出一条血路才是真英雄。可惜,现实与想法背道而驰。 罚啊,一定要重重处罚!座山雕时不时看向刘协的侧脸心中暗暗呐喊。像伏完这种意图软禁天子的人,一定要严惩不怠! “唉,自家人有甚罪与不罪?爱卿且平身来吧,朕知道此非你本意!”刘协从座椅上站起来,大度地将伏完扶起。 什么?就这么就算了?座山雕眉头一挑,怔在了当场。刚才刘协的苦恼与烦闷他是有眼所见的,明明是强迫了好一阵才冷静下来。 怎么现在一看,似乎是自己方才产生错觉一般?不过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天子的胸襟已经胜过了很多人。是的,行走江湖的座山雕非常确定。 “陛下,如今该如何是好?”刘协的大度使得伏完更加羞愧,痛哭流涕地问道。 刘协听闻这句后,收起了脸上了微笑。 得了,这次!这个老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活该被罚!座山雕仿佛看到刘协怒发冲冠,愤怒斥责伏完的样子。 刘协没有说话,而是看向门口站着如雕像般的那个玺官。 座山雕随即也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我见到了这个失魂落魄的玺官。他以为刘协要下旨贬职伏完,立即冲玺官喝了一声。 “嘿,那个;陛下唤汝!” 玺官冷不丁听闻有人冲自己暴喝,吓得几乎瘫坐在地上。 刘协白了一眼座山雕,冲玺官招了招手。座山雕嘴角一抽,抬头四顾不再言语。玺官一阵迟疑,但见座山雕向他投来杀人般的眼神立即碎步走了上前。 “玉玺可带在身?”刘协看着玺官特殊设计的官服,语气平和地问道。 “在在!”玺官自知罪孽深重,立即掏出玉玺双手奉上。座山雕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见到神圣的玉玺,虽然是仿制品。金丝系带,玛瑙镶嵌白玉金边。 “伏卿可将此物送去前殿,高调交予马杨二位!”刘协将玉玺接过来,捧到伏完的眼前。 “陛下不可!”玉玺代表皇位,刘协这是要退位的节奏啊!在场三人,几乎同时惊呼。座山雕实在想不明白,干脆甩了甩脑袋不再想。 “放心,朕从不做无把握之事!”刘协说完,深深地看了伏寿一眼。 伏完已有过在先,不敢再违抗。他郑重地接过玉玺,应喏一声往门外走去。伏寿也紧随其后,拖着留仙裙子款款地走向门外。 “父亲!”出了门拐个弯,伏寿忽然叫住了伏完。 “何事?”伏完闻言回头,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个令他醍醐灌顶的女儿。虽然年纪不大,但心智上已经可以令她那个弱冠之年的大哥瞠乎其后。 “父亲可曾明白,天子语中高调之意?” “额...可是大张旗鼓?”伏完嘴角一阵抽搐,看着屋檐想了想。对于这个新词频出的小皇帝,伏完都觉得自己才疏学浅了。真不知道,他是从哪学来的? “父亲若是大张旗鼓地送玉玺,能进宣室殿否?”伏寿浅浅一笑,当即反问道。 伏完张口结舌,一时竟然无言以对。确实,让马杨知道他是送玉玺去的,恐怕连前殿都进不了。等等!既要送玉玺去,又不让对方事先知道?这不就是,天子口中的惊喜吗? “嗯,为父明白!”伏完重重地点点头,转身就要离去。随即想起了什么,又回头看着低自己一头的女儿:“寿儿,为父方才...”他是想道歉的,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 伏寿抿嘴轻笑一声,摆了摆手。“古来无父母歉子女,父亲关怀之意寿儿深有体会!事不宜迟,我等回头再叙未迟...” 真是懂事的孩子,老婆子你在天之灵可得见否?伏完鼻子通红,心中感概万千。随即在女儿的送别下,带着金吾卫快速望前殿而去... 未央宫,宣室殿 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聚集在这里的官员依旧未能离开。尤其是底层的小官,随着一个个同僚被抓走,早已有了斗争牺牲品的觉悟。他们从没有一次想今天这样,度日如年惶恐不安。 就是董卓专权的时候,只要嘴巴不笨奉承几句,根本没什么大问题。因为那人爱好面子,是个武夫性格。可是这次不同,马杨两人可都是文官! 文官与天子之间的斗争,可就没有人情可讲了。得势一方乘机铲除异己,失势一方只能自认运衰。只要平素对两府中人有所编排的,不管是不是帝党都被挖出来一网打尽! 当然,这是示好天子的绝佳机会。只要站出来将马杨大骂一通,日后天子亲政必定前途无量。关键是,要令天子不忘记而且得有小命活到那一天。 不过事实上,在眼下境况和虚无缥缈的未来面前,其实并没有太多人会选择后者。他们唯一的想法,就是请祖先看在多年烧香的份上保佑个一次半次... “笃...笃!”前方同样偏殿的通道上,忽然传来了脚步声。赵岐张开了眼睛,斜斜地瞥向那个用布遮起来的门口。十分复杂的眼神,表明他的内心对今次的行动并不怎么赞同。 他随即将视线移到御坐的位置,轻轻叹了一口气。不知他事前最后一刻向天子的通风报信,有没有落到天子手里?作为一个务实的重臣,他对那些夸夸其谈的司空府和袁党人并不喜欢。 只因天子对西凉系的降将过于优遇,使得祖籍关中的赵岐失望透顶。 “哈哈哈...”就在他发愣之际,马日磾和杨彪已经从门口联袂出来。二人有讲有笑,显得基情满满。 两府的官员也是精神一震,从他们的老上级表情就预见到了成功的曙光。相信以后,朝堂之上只会是他们两府说了算。天子年纪小容易被蛊惑,就安心在深宫读书吧! 至于武将,皇甫嵩要是不老实就请出京去。没有了天子指手画脚,外戚和宦官自然也成不了气候。门阀世家共治天下,这才是文官们的理想朝廷。 杨彪走到了丹陛之上,环视一眼大殿之内。一条条队列中,都有不同程度的缺员,就像掉粒的玉米梗一般。仅仅九卿之列,就有五个空位。刘艾、赵温、杨瓒、周奂以及在并州赴任路上的黄琬。 凡是与天子或者昨晚死去的王允有关联的,通通不在列。 “唉!王司徒昨夜驾鹤西去,天下又折一梁柱!呜呼,痛哉哀哉!”马杨二人方才的笑脸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如丧孝妣,痛心疾首的表情。 尽管他们做的戏很假,但还是引来不少迎奉之人的一片附和之声。 “奸佞蛊惑于内,黄巾遗乱于外!北有狄戎猖獗,南有蛮夷不臣!江山社稷,随时有动荡倾覆之虞!” “太尉司空决策英明,败北虏灭西凉。护国定鼎,镇安地方!愿奉二公为国辅弼,开初平隆治!” 马杨二人对视一眼,得意地齐声大笑。 “我等愿奉二公为国辅弼,开初平隆治...”官员们或胁迫或奉承,长身一揖异口同声地附和着... “报...伏完将军求见!” 第182章天子威仪沐四海 伏完手捧着用布捆起来的玉玺,脚步沉稳有力地向丹陛走去。他低着头,将满是怒火的双眼掩饰住。此刻他的心中,对马杨二人充满了无尽怨恨。 “伏金吾忽然求见,所为何事?”杨彪眉头一皱,拉长了声音。他和马日磾的目光,都落在伏完手中之物上。 伏完闻言加快了脚步,一口气走上丹陛几级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着百官。“奉陛下之命,特将传国玉玺赠予马杨二公!”说完,一把将遮布揭开。 “啊?这...”百官们看着灯下反光的玉玺,顿时炸开了锅。玉玺是代表天子权威的主要信物,马杨二人却去索要,此行径是何意已不言而喻。 不让天子过早理政,而除掉蛊惑之臣还说得过去。但此二位要谋朝篡国,他们可不敢盲从!是因这关乎整个家族的命运,以及自己的前程。 刘家享有天下近四百载,早已深入人心。贸然去取代,或者帮助别人去篡夺,只会成为人人喊打的对象!想到这里,原本支持马杨的官员内心开始动摇... 马日磾和杨彪也感觉到下面百官投来的目光有所转变,连忙以最凌厉的眼神向伏完发出警告。 “呵呵!天子尚不懂事,伏金吾何故与孩童一气啊?”杨彪干笑两声,并没有接受的意思。 伏完似乎抓住了什么,立即出言大声反驳。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普天之下,可有父未老而可不孝,君未长而可不顺之理?况;天子仅为依从公之意,焉有不懂事一说?”他仰起头来,毫不惧怕地与二人对视。 这还是伏完不知道杨彪栽赃嫁祸的毒心思情况下,否则将更加。 对,确实合情合理无可挑剔!一众官员皆深谙儒家要旨,当然知道这种君臣关系在儒学上的定位。杨彪一开口边当众说刘协不懂事,已经逾越了人臣之道。 杨彪随即也意识到自己一时失言,被驳得张口结舌的他,恨得直把牙齿咬得啪啪作响。伏完此言一出,顿时坐实了他胁迫刘协的事实。 马日磾目光在两人之间游动,笑呵呵地出来打圆场。“呵呵,杨司空并非此意,伏金吾莫要作恼!且快快回去,以免天子为贼人所趁!” 他巧妙地避开了继续刺激伏完,而是劝对方离开。这样一来,百官眼里倒是变成了伏完这个外戚怕失势,走来大闹宣室殿。可以预见只要伏完前一脚离开,后一步伏寿便会立刻被赶出宫去。 “报...”一个头戴飞翎的小兵手捧着盒子,飞快地从殿门外里面跑。看他身穿的盔甲样式,就知道是来自灞上大营的士卒。 马日磾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目光盯着那个黑糊糊的盒子。其他官员同样侧目,心想必定是徐荣授首了!就在几刻钟前,他们听闻皇甫嵩负责去缉拿徐荣等人。 “可是徐荣首级?”杨彪迫不及待要消除刚才的不利影响,快步从从丹陛上走下来亲手打开盒子。 “啊!” 他瞟了一眼盒子里头,腿脚一软差点跌倒... “马杨二贼,快快释放天子...”一阵杂乱幽远的呐喊声从东阙门的方向传来。时起时伏,隐隐约约而又让人不敢怀疑是幻听。 “报...东北两阙门被大量百姓围攻!守卫兵力不足,现已岌岌可危...”又一个士卒惊慌地冲进来,忘记了行礼就直接大声叫喊。 完了,完了!杨彪此刻万念俱灰,一把推开面前的兵卒望殿门走去。兵卒猝不及防肩膀被推了一下,捧着的木盒一个不稳翻落在地。 一个血淋淋的头颅滚到丹陛前,表情睁目惊恐。众人一看,竟然是安东将军沮峻。马日磾腿脚一抖,莫名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马杨二贼,速速释放天子...”杨彪越走近殿门所听闻的呐喊声越清晰,终于到了殿门则是一脸惊容。举目东眺,丞相府旁的章台街全是点点火星,那聚集起来的人密密麻麻的一片。 马日磾则紧随起来走了出来,见此状心神一凛。倒不是那浩如烟海的百姓,而是百姓们喊的口号! “马杨二贼速速释放天子...”就在这时,惊天彻地的呼喊声再度响起。 对,就是这句话最要命! 殿里面的官员纷纷涌了出去,方才包围的士卒早已被调去东阙门了。他们现在也好奇,到底是多少贱民想作乱。 “老爷,老爷!”马杨两府的几个家丁几乎同时从台阶下跑了上来,惊慌之下甚至频频摔倒。马日磾和杨彪对视一眼,一丝十分不好的预感浮现。 果然,他们听到恶耗几乎就要崩溃! “老爷,府上已被士孙仆射围到水泄不通...” 一众官员面面相觑,一时间只能现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们被被接二连三的坏消息打懵了,刚才的幻想已经记不清。 “唉,罢了!”事已至此,马日磾和杨彪不能不服输。他们各自解下官袍梁官,眼神中全是苍凉之感。 “轰隆!”宣室殿上的所有人忽然见感到脚下一震,随即远处的西安门方向传来一阵刺眼的亮光。紧接着,就是惊天憾地的爆炸声!高耸的未央宫正门被顷刻间被炸得碎片纷飞,一柱蘑菇云冲天而起! 百官们的所有举动被静止,数千双眼睛看着这种超自然的巨大爆发力。绝大部分守旧派老官员,当场被吓得手脚发软甚至跪躺在地。就见此前对炸药嗤之以鼻的马杨二人,也不禁怀疑真有鬼神! “杀!”震撼持续了两刻中,就被巨大的喊杀声所掩盖。三万羽林军在徐荣的率领下,直接向前殿直奔而来! ...... 椒房殿 刘协依旧安坐在椅子上,丝毫没有为外界出来的消息而动容。此刻他正和座山雕一起,听着被释放的穆顺的汇报。 “臣观马太尉近来动作频繁,似有对陛下不利之意!望陛下得此信后,多加提防!赵岐拜上...” 刘协听完点了点头,却没有开口的意思。这次来通风报信的有十来人,都是事前最后一个时辰得知消息的。至于其他官员,因为行事隐秘并未能察觉。 赵岐在反对土地兼并一事上与刘协政治倾向相同,所以并没有厌恶感。倒是被贬去并州的黄琬,对此事持容忍和包庇态度。 就在穆顺滔滔不绝的时候,寝殿外面忽然传来了好一阵脚步声。座山雕耳朵一动,立马判断出有百多人前来,而且不是军队。 不过他出于指责,还是把手按在刀柄上。刘协以广阔的胸怀接纳了他,并且命他为贴身带刀护卫。这份信任简直令旁人难以相信,他当然要为刘协效死命。 穆顺同样停了下来,回头看向门口。数息之后,一队身穿正式朝服的官员涌了进来。他们由杨瓒领衔,紧接着是士孙瑞、周奂、种辑、种邵、赵温、钟繇、司马防、刘艾以及陈宫。 还有羽林军的一众将领,徐荣、张辽等人都在列。尾随的是各级官员,他们都是被抓然后释放出来的。刘协就坐在椅子上,冲他们微微一笑。 “马杨二贼依然拿下,恭迎陛下摆驾宣室殿!”百多个大小官员,几乎同时齐声下拜。铿锵有力的声音,不断在相对狭小的寝殿内回荡。 座山雕看着刘协从容自若,心中既敬佩又叹服!天子就安坐在寝殿椅子上,外面的东波就平息殆尽!这份沉稳的气度,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天子之威吧? 第183章万马齐喑哀郡公 距离早朝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时辰,现在已经是艳阳高照的午后了。刘协的玉辂缓缓走在章台街上,早上的热闹和拥挤已经不见踪影。唯独被被砸得脱漆的东阙门还在诉说着,今早是多么的危急。 刘协掀开窗帘,看着街道两侧走路的百姓,目光充满了柔和。尽管今早他已经在宣室殿前亲自谢过这些长安百姓,不过这并不能算是感恩了。 古时对于恩人的定位远远高于现代,崇尚滴水恩涌泉报。要是像后世那样说句谢谢了事的话,是会被人唾弃的。他要做的感恩,就是为了这些救他的百姓以后过得更好。 马日磾和杨彪由于谋反罪论据不足,仅仅是治了扰乱朝廷以及过失罪。现在被撤销了一切职务,赋闲家中。之所以还有个过失罪,是因为截渭大坝被毁的缘故。 幸好渭水沿岸地广人稀,并没造成多大的危害。否则的话,这条罪名比起谋反也不遑多让了。不过他们二人受到多严重的惩罚不重要,重要的是三公之位出现了全真空。 这使不少有心人蠢蠢欲动,眼下前去祭奠王允,也会成为他们进军三公宝座的途径之一。 忽然,刘协看见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怔骑着高头骏马,往另一个方向去。那便是张辽,通过背影便可以感受到了他低落的心情。 刘协立即从窗外的穆顺努努嘴,示意他去把张辽叫过来。 不一会,张辽便被请进了玉辂中。果然一脸憔悴,就像上网连续撸上几个通宵的大神。 “文远,你此是要何往?”刘协看着把东西往袖筒里塞的张辽,有些明知故问地问道。 “陛下,臣要去司空府退婚!”张辽一咬牙,毫不犹豫地说道。 “为何?”刘协收起了笑容,严肃地继续追问。 “鱼,吾所欲也;熊掌,亦吾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也!” “哈哈...既然想娶,就娶回来便是!”不知为何,看着张辽憔悴而又坚决的脸,刘协却是无法保持严肃。他知道这是张辽在自己的知遇之恩,与所钟情之人中,做出了二选一的难题。 杨彪试图利用笼络张辽,并且做出了铲除自己羽翼的悖逆事。作为自己的信中心腹,张辽当然要和这种人划清界线了。虽然这样做会负了心爱之人,但他却毅然决意! 刘协心中不禁为之动容,在重色轻友的后世长大,他深知这样做得有多大的意志力。 “陛下,臣并非说笑!”张辽见刘协不正经的毛病又犯了,嘴角一阵抽搐。 “朕也并非说笑!既然想娶,那就娶回来便是!”大家闺秀喜欢一个傻大个武夫,这种爱实为难得。刘协不想因为这种面子工程,而弄得手下一对鸳鸯离散。 “明日朕就下旨,要杨家择好吉日备好彩礼,将女儿嫁到你张家!文远你今日就入住新房,等待佳人喜轿吧!”刘协派了拍张辽壮实的肩膀,比划着手指说道。 张辽看着刘协肯定的眼神,自然不敢有所怀疑。不过有一事,他觉得不是很妥当。“陛下恩准,臣不胜欢喜!然彩礼一事,向来由男方负责...” 刘协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杨家如今处境堪忧,还敢向朕要彩礼?”刘协看着巷道深处,那曾经门庭若市的大宅说道。得势一方巴结者争相来投,失势一方连门客都会一夜走空。世态炎凉,在官场职场往往是最明显的。 往日杨家顶着中原大族、当朝三公的标签,走上街放个屁都有人大赞特赞。现在杨彪差点被治了个谋反罪,加上被最底层的百姓口中骂成贼子。不用上街,都会被人指着门口唾弃斥骂。 再加上劳民伤财又败笔的渭水工程,使得原本就人人喊打的处境更加堪忧。 “额...多谢陛下!”张辽一愣神,随即站起来对着刘协一揖到地。他完全将刘协这一举动,看成了是为他自己而这样做的。 “文远收回虚礼,我等之间不须谢来谢去。”刘协豁达地摆摆手,示意张辽坐下。张辽既然不用去退婚,自然是和刘协一同前去北阙甲第。 这次和上一次离开一样,同样挂着白幡门口家丁身穿孝衣。唯一不同的是,上次是迷惑敌军,这次确实真真实实。司徒王允,已经离开人世。 刘协下了马车向不远处的皇甫嵩点点头,这个老家伙最终没有跟马杨一起癫狂。反而送了虎符过去,使得徐荣能给予马杨最有力的一击。 当然,左令的火药终于起爆了。虽然炸毁的是西安门,但刘协却是欢喜的。今天左令到场了,王允是朝廷柱石,到场祭奠的官员故友使得华阳街都塞车了。 在杨瓒等官员的陪同下,刘协一脸沉痛地走到棺柩前,瞻仰着王允留下的遗容。貂蝉跪在不远处哭得晕厥了几次,脱俗的容颜也尽是憔悴。 王允还是那么安详地躺在棺椁里,穿着宽大寿衣的身子让被子覆盖。花白的胡子和头发都梳理得一丝不苟,头上仍旧带着三梁进贤冠作为陪葬。 一切都跟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是没了呼吸以及苍白的嘴唇证实这个生命已经消逝。 刘协鼻子一抽,深吸一口气。瞥了一眼角落站着的管家,正不自在地时不时瞟向这边。一丝警觉闪过刘协的脑海,随即刘协故作无事地环绕棺柩一周。 皇甫嵩紧随其后,长吁短叹地环绕瞻仰着王允的遗体遗容。一个个官员排成队列,依次绕行棺柩。周奂当场扶着棺柩边上失声痛哭,痛心疾首地轻捶着棺木。 刘协已经回到了棺柩下方的宾客区域站着,看着大堂一侧的陪葬品。都是一些陈旧的矮案台几,还有些器皿书画之类。一件崭新的官袍和黄金擎天柱,以及红木太师椅则是刘协从宫中带来的。 王允日常崇尚朴素,衣服破烂也舍不得扔。平时穿着上朝的官服,也浆洗得掉色发白。这与便宜老子汉灵帝那奢华的葬礼比起来,寒酸到了极点。 二十多个二千石以上的重臣绕行完毕,司仪官清清嗓子就要喊话。 “且慢!”刘协忽然止住了司仪官,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从交领内掏出一块叠布。座山雕意会,走上前来帮刘协将叠布摊开。 一片未央宫前的大汉龙旗缩小版,出现在大堂数百人的眼前。黑底金边,一条赤龙在彩云间张牙舞爪。背景是大汉十三州疆域图,角落处附上刘协亲笔手写的正式小篆体。 “赠大汉上党郡公、护国大将军、太师兼大司徒王子师公千古;初平三年六月十七,协。” 此旗一出,大堂内一片哗然!以代表朝廷的大旗赐赠给逝去的重臣,这是自轩辕伏羲以降未曾有过的。天子给王允的恩遇,未免过于隆重了。 谏议大夫种辑见状,想出来进谏又止住了脚步。看着刘协和座山雕一起,将这面大旗覆盖在王允的身上。有此一神圣之旗,简直胜过了金缕玉衣。 刘协覆盖完毕,转过身来站在棺柩前面相群臣。看着一个个想劝止而又不说话的重臣,刘协心中知道他们想说什么。 “卿等必定以为,朕赐国旗覆以司徒之身有所欠妥!”刘协指着大旗,目光炯炯地环视着众人。 “不敢...”刘协刚说出第一句,群臣便立即大呼不敢。 “然;朕要说之,乃是此举合情合理!司徒公终其一生,皆为朝廷社稷鞠躬尽瘁!以朝廷之旗覆以遗躯,乃是为朝廷呕心沥血之人应有殊荣!” 一众官员和家丁纷纷点头,刘协的话确实走几分道理。王允任劳任怨忠于朝廷,他们都有目共睹。加上他们也想死后能得这‘国旗’覆身,所以没人再反对。 但随即刘协说出的话,则令他们震惊当场! “凡且今后,为国捐躯或立有大功者;不论重臣小卒,过是商匠黔首,皆可赐国旗陪葬!” 汉家薄待功臣,这是家喻户晓的事情了。刘协这一举动,是要彻底推翻这一旧例吗? 第184章欲以一轨连天下 汉代官员的地位远远高于后来的封建王朝,凡是重臣去世天子都会到场祭奠。刘协宽慰了貂蝉一阵后,便从门口迈过火盆出大堂要回宫去了。 座山雕,陈宫荀攸以及左令穆顺也跟随着退了出来,杨瓒他们还在大堂里。 “穆顺!”刘协见左右无人,忽然叫唤。 “奴在!” “你去查查,那管家近来的动向!”王允的猝然而逝,使得刘协颇感离奇。尽管御医再三否认王允死于非命,不过刘协还是觉得疑点重重。 “诺!” 玉辂里,刘协六人对坐。这些都是他的心腹亲信,并没有什么不妥。玉辂缓缓开始,从通道往大门开去。羽林军还在大门口外等候,亲随的兵卒并不多。 “陛下,奴前日去渭坝边觅硝,偶尔撞见一伙操扬州一带口音之人!”左令盘坐下来,首先开口说道。 “哦?”刘协眉头一挑,左令此花之意,似乎有所指向。 “穆顺!” “奴明白!” 要是真是袁术下的黑手,倒是可以给自己一个铲除袁氏在朝中势力的借口。现在回去未央宫,是准备晚朝商议王允谥号的事情。由于几个中书舍人涉案,没能起草谥号的事。 不过这些都不用刘协去亲力亲为,他现在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做。 玉辂出了北阙甲第返回了未央宫,不过刘协却换了一身衣裳从后门走了出去。除了座山雕和几个等候在此的铁鹰剑士陪同,其他人都在玉辂上。 一辆普通的马车缓缓开启,通过巷道直接向东驶去。进入了没有宫墙的北宫,然后拐几个弯到了明渠边的一座小楼。 偃月楼 三个隶书大字,醒目地题在门头上。一个身穿常服,显得很精神干练的中年人,领着一帮衣冠楚楚的人正在拱门处等候。 “参见陛下!” 领首的中年人只拱手作揖,而后面的数十人则是直接跪在地上。 “平身!”刘协掀开车帘下来,脚步沉稳地走到众人面前。领首的中年人正是少府赵温,他先一步赶到这里。 “此位乃是关中最大豪商,张道正东主!”赵温走侧一步,将一个身穿锦衣的中年人介绍给刘协。这个表字道正的商贾不是别人,正是张方平。 “原来是张东家,协在未央宫也多有听闻东家大名!”刘协放下身段,笑着打量张方平。 “小民惶恐!”张方平素有自知之明,刘协这一打趣使他受宠若惊。 刘协的笑容如沐春风,使得一旁的秦渭等人不由心生好感。天子接见商贾,无论是秦汉两代都未曾有过的事。秦渭虽然不是读书人,也知道商界的地位到底是多低下。 今天皇帝却破天荒地找他们商谈,这份魄力令他们不能不为之折服。 “此位乃是关中第二富,秦济长东主!”赵温此前负责买皇宫的事,与这些商贾多有接触。加上赵温热衷财计之事,这一来二往之下,倒也是算是老友了。 “少府谬赞,秦某只是空有一身铜臭罢了!”秦渭并不喜欢矜持,晃了晃长袍拱手笑着说道。 “哈哈!”一众人的紧张被秦渭的风趣所打颇,赵温歉了一句笑呵呵地逐一介绍。最后他们簇拥着刘协,一起走上了小楼的二楼大厅。 座山雕在厅门口守着,其余的剑士在各处戒备着。毕竟这些商贾来自社会,他们不能不多加提防。 寒暄一番后,众人纷纷落座。几个容貌俊俏的女子端上酒菜后,盈盈地退出厅去。看见座山雕那凶神恶煞的相貌,逃也似的走落楼梯,留下座山雕在原地撇嘴。 对于这种应酬刘协在后世经历得太多了,往往开门见山才符合他们的口味。 “张东家常年有商队经过河西,对于当地境况可能如实告于朕?”刘协拿起果盘里一块来自西域的甜瓜,一边嚼一边说道。那不拘小节的样子,反而令商贾们感到平易近人。 只要没出什么盖不住的大事情,传往天子案头上的奏卷必定都是天下太平的消息。这句话不知是谁说,反正刘协是相信的。后世有媒体的世界,欺上瞒下的事情都禁绝不了,何况这个报纸都没有的时代。 张方平见刘协没有太多的闲谈直接切入主题,倒是让他早已准备的官腔作废了。他只好站起来,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对坐的赵温。 赵温会意,适时冲他点点头。 “河西之地胡多汉少,往昔有重兵驻扎仍能号令各部。可惜光和年间爆发黄巾之乱,河西、西域可战军队尽数掉回中土。如今由于朝廷无力西顾,各胡部时常扮作马匪出没劫略商道...” 张方平早就对凉州刺史府的无能多有不满,如今不留情面地指出河西走廊马匪为患的事实。 果然,和凉州传回来的奏卷多有出入。奏卷上一般只写着刺史府如何如何努力,终于破高山羌于雪域,斩首数十之类的。还反复向朝廷强调,除开临洮一带其他地方都太平无事。 可是刘协从东西市里的西域货不断攀升的价格,就知道其中的猫腻了。 “嗯,西域呢?”对于这块孤悬西陲,几乎被人遗忘的领土,刘协始终保持着重视态度。因为那是中国通往西方面向世界大门,掌握那里就能成为进军中亚东欧的跳板。 “西域诸国早在数十年前便与朝廷若即若离,如今更是几近胡化。彼等如今遵奉的,乃是葱岭以西之大国贵孀!贵孀国带甲据闻有近三十万,都城在阿姆河畔布路沙布罗...” 张方平说起西域的风土毫无压力,一点一点地为众人讲解着。因为他年轻的时候去过西域,最远处曾到达天马的产地大宛国。 “嗯,贵孀...”刘协轻敲着桌面,听到西域诸国竟然遵奉贵孀,心中很不是滋味。就像跟了自己多年的女朋友,忽然跟别人跑了一样。 不过那究竟太远了,攘外必先安内的道理刘协还是懂的。 张方平见刘协陷入沉思,不敢说话打扰。就静静地站着,垂手而立。 “咳!”刘协意识到自己有点跑题了,轻咳一声掩饰去尴尬。 “其实此次请公等来此,乃是为了修筑轨道一事!”刘协起了起来,将手往交领处掏。 “陛下,可是要在扶风至长安筑一条轨道?”秦渭也站了起来,对着刘协矮小的身影一拱手。 “是,又不是!”刘协看了秦渭一眼,对他的话头醒尾很是赞许。他随即又取出一块叠布,在案上摊开。然后在座山雕的帮助下用一种奇奇怪怪的钉子,固定在后面的屏风框上。 众人仰头一望,一幅关中舆图出现在主位背后。一条红线在一边西边的陈仓开始,一路画到了东边的华阴。 长安以西一路沿着渭水穿过虢县、眉县、美阳、扶风、武功、槐里、茂陵至咸阳。长安以东则是新丰、渭南、郑县、华阴。 “陛下可是想,用一线连起八百里秦川?”赵温震惊之余,而又难以置信地问道。其他人同样这么想的,一齐惊讶地看向刘协。 何止关中一地,日后整个天下都将会用轨道连接起来。不过这句话刘协没有说出口,留下个车大炮的印象可不好。毕竟现在所弄出来的轨道还不到十里,这样的话说出来没几个人会信。 “此仅为设想,待扶风至咸阳一线运行状况出来后,再作定论未迟!”但凡新事物出来,都要有个适应期。要是这一段线路行之有效,就是对轨道事业的最有力推广。 “稳步而进,不为利诱所惑,真君子也!”赵温口中喃喃,看向刘协的眼神越发敬佩。 “陛下;小民有一事未明,请陛下示下!”张方平看着舆图,忽然眉头一皱。 第185章欲以一轨连天下 刘协看着他专注的样子,微笑地问道:“何事未明?”对于满口之乎者也、动不动就劝谏的官员,刘协更喜欢和这些直率的商人打交道。大概是后世的职业习惯使然吧。 “便是为何陛下所划之线何故设在北岸而非南岸?” 众人闻言,立即再度向舆图看去。果然,红线是画在渭水北岸,而不是南岸。要知道渭水以南可以一条线直通长安,不用渡过渭水。他们这些批发商,仓库都在城南。 “其原因有三!”刘协见赵温在内的人都一脸茫然,当即竖起几根手指头解释。一众人挺直了身腰,聚精会神地等待刘协发言。 “一者渭水北岸县城及人口远高于南岸;二者渭水北岸虽然有漆水、泾水以及洛水此些大支流,不过水流平缓易于建桥。三者南岸多丘且受惠地区少,黑、沣、灞等水流过急...” 建造轨道干线,对于地理环境的要求尤为重要。既要平坦又要少搭桥,还能拥有一定的军事价值等因素。对于各项条件,这个时代还没有人能清楚过刘协。 一众商贾和赵温被刘协灌输了一通轨道专业知识,他们还以为走错了门口。 刘协对此并不在意,很快他们就会知道这其实只是很基础的知识。这只是给他们释放一个信号,就是自己非常重视这条轨道。对这条线路期望很高,从而让他们放心砸钱进去弄。 “...诸公可以试想一番,若此路一通!即使按照目前平均每时辰五十里的速度,一天便可以行进五六百里!从陈仓至到华阴,计上换马等杂事最多也只需三天时间!” 刘协扳着手指,对着一众商贾循循诱惑。八百里秦川三日便可由西到东,这样的效率对于商贾绝对是致命的吸引。 当然,时速二十五公里只是他根据东城墙小车的速度来说的。要是真拉上几节车厢走长途,能有十五时速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他们就算提出来刘协也会说能以改进的方法解决速度问题。 “这...不可能吧...”一众商贾一脸震惊,难以置信窃窃私语。不过秦渭和张方平曾多次见识过轨道的便捷和高效,对于刘协的话一点也不感到惊奇。 “若是如此,日后贩运货物之成本岂不是大大降低了?”赵温见刘协隐隐约约地向他眨眼,顿时明悟了过来。他站起来,一脸惊讶地向刘协问道。 “正是!运百石粮至百里外,人马损耗者二十有多。若上轨道一路坦途畅通无阻,运百石至百里外只需损耗五石不足!”刘协继续把算盘打得啪啪作响,说完和赵温暗暗相视一笑。 “额,这...”一众商贾当然知道刘协说的是大实话,且还是过于保守的估计。运得越远成本就翻倍上升,所以运轻货往西域比起运重货来长安要划算得多。 只要这条路线造出来,并且稳定有效的话。单单除却损失就利润翻倍了,更别说一路上的可能遇到劫匪之类的。在巨额财富面前,没有哪个商贾能忍得住不动心。 “臣记得陛下曾说过,要在咸阳开辟一所交易市场!”赵温见他们还不够反应激烈,立即又添油加醋的说道。 交易市场?他们做梦都想有一个集中的交易场所,把自己的生意做得更大。依赖城北那些零零散散的市场,根本无法满足他们的业务需求。 加上城内拥挤且多重税收,使得一些胡商宁愿去跟城外一些小摊贩交易。现在听闻朝廷出面搞一个交易市场,他们当然双手赞成了。 “唉,赵卿有所不知!如今朝廷财政困顿,养饥民都尚且不足...”刘协刚才的兴致勃勃不见踪影,取而代之是一副手抚额头的长吁短叹。 一众商贾终于明白,刘协为何要聚集他们来这里了。不过他们也知道,天底下没有那么大的癞蛤蟆满街跳的。要想有所收获,就得首先去投资。 一众商贾看了一眼刘协和赵温二人,随后起来聚到一个角落处商议。座山雕冷哼一声把脸别到一边去,不屑之情溢于言表。 刘协是过来人,倒也不阻止,坐下来好好品尝一番新鲜水果。也不知道古人是怎么保鲜的,连西域的葡萄都像新鲜摘下来一般。 窃窃私语声过来好一阵子,一众人才回到各自的座位上。 “请陛下将轨道一事尽交予小民等,必定能助陛下在七月前将粮运到!”张方平代表众商贾,直接走到主位前躬身一揖。 尽交你等,岂不是全部包出去? 刘协和赵温对视一眼,心中暗暗发笑。这些人使点小把戏还想来糊弄人,未免太瞧不起朕了吧?要是换个不熟路的人,才会被你们忽悠过去咧。 “非也非也,公等误会朕意了!乃是由你等出钱出力建造,朝廷负责出专业工匠指导。验收合乎标准后,再付你等工钱!”刘协摆了摆手,扳着手指一副十足的老生意骨嘴脸。 跟我玩这些,你们还少个千八百年经验! “额...”张方平等人当场张口结舌,没想到小皇帝竟然这般精明...额不,是狡猾! 刘协见他们转而一脸难色,心知让这帮人出力不讨好的是不可能的。再说大汉朝廷对于商贾平民一向没什么公信度,到时候就算抵赖他们也没处哭去。 刘协一边想着,一边从袖筒里拖出两张事先准备好的合同书。已经盖上了他刘协的大印,以及政事堂的印章。 “当然,此轨道建成后营运前五年所得税款,尔等可得二城净分成!”说完,站起来将合同递给了张方平。 赵温笑着又补充:“你等放心!交易所那边,温会给你等安排专门的铺位以及仓库!” 张方平等人拿着新纸合同,又走到角落去商量。最后得出的结果,是乙方同意甲方所提全部要求。不过前提条件,就是赵温必须在甲方处签上名字。 皇帝赖账没办法,但赵温这个当官的敢赖账就有你好受的。 赵温苦笑一声,三两下再共同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最后,还大大方方地盖了个少府的大印上去。 合同签订完毕后,确立了刘协和商贾们的合作关系。因为时间紧迫,乙方必须在六月二十前勘探完毕并破土动工。交付日期则调整为七月上旬。 敲定了一些细节后,刘协便和赵温先下楼回未央宫去了。留下一大帮子商贾,在楼上摇头苦笑。 “济长,我发现这其实是一个局!”张方平在下楼梯时,偷偷地对秦渭说道。 “不过,道正兄你能拒绝否?”看着远去的马车,秦渭眼神复杂地反问。 张方平闻言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马车已经驶出了北宫,刘协和赵温同乘一车。车内的气氛比起楼上要压抑得多,赵温盘坐在旁一言不发。刘协心中思忖着什么,时不时敲击车壁同样没有言语。 就在马车将要驶入未央宫的时候,刘协忽然却开口了。 “赵卿,你认为如今三公九卿制适合大展拳脚否?”建轨道容易,搞发明只要下点功夫同样可以出来。不过政体已经不适合时代,到了要淘汰的时候了。 没有一副强壮的身子骨,就算后宫三千你也一样力不从心。 “陛下心中已知,何必问臣?三公九卿职责过于围绕皇权,早已不利于各项事务落实。旧有尚书台,设六曹各司其职...”赵温看着车壁,回想着汉顺帝以前的旧事。 刘协却是轻轻摇头,口中喃喃自语。 “三省,六部...” 第186章穆穆天子须乾纲 未央宫,宣室殿 上朝的官员们早已在殿内等候多时,他们还在讨论着国旗覆身的事情。一阵掷鞭声响起,百官们随即停止了窃窃私语。刘协换上了正式的龙袍,头戴流须冠从屏风后走出来。 一众官员见礼完毕后,刘协正了衣襟跪坐下来。 新任中书舍人荀攸首先出列,手持笏板对着丹陛上的刘协一躬身。“陛下,臣已择得子师司徒谥号有三;一曰武、二曰文德、三曰文忠!” 克定祸乱曰武,道德博闻曰文。铮而不威曰德,危身奉墙曰忠。对于谥法,乃是儒家必修之学。刘协对此也略有研究,个中释义一下子便涌上刘协的脑海。 比如刘协本人,这时候还不能叫汉献帝。那是百年之后,别人给自己的盖棺定论。聪明叡哲曰献,历史上曹家给刘协的谥号并不算刻薄。倒是司马家对曹家,就真正算得上无耻了。 “司徒公忠于王事鞠躬尽瘁,当谥文忠!”刘协想了想,乾纲独断地决定了王允的谥号。汉代只有三公有资格享受谥号,九卿都只能干瞪眼。这也是杨瓒等人,如此垂涎三公的缘故。 “另外,速令吕布回朝带孝。并州防务事宜,全权交由州牧黄琬!” “陛下圣明!”没有人会在这个关节眼上,跑出去说王允不陪享有文臣最尊谥号。至于吕布;王允没有亲生子,这个女婿也可算是半个儿子了。 刘协对于王允恩遇之隆,实在是百年未有。这也可以体现出,刘协是个知恩图报的帝王。 “陛下,臣建议于扶风至长安间修筑一百里轨道试行运粮!”士孙瑞见机不可失,抢先了杨瓒一步出列。 “嗯,卿之言正合朕心。唉!不过渭坝崩溃已坏良田无数,朕担心轨道不成再负民望...”刘协长叹了一口气,一边观摩着天下舆图一边说道。 士孙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从这次的果决便可见一斑。刘协就是需要这些有野心敢做事的人,来助自己实现梦想。 “正如陛下所言,臣要弹劾韩融玩忽职守!以及恳请陛下把将作监主簿马析调回,主持修筑轨道大业!”士孙瑞昂首挺胸,一副正气凛然的之感。 “准!”刘协抬头瞥了他一眼,立即点头应答。心中则是龙颜大悦,对士孙瑞刮目相看。 下方的荀攸回到座位上奋笔疾书,记录一切问答以及诏令。 杨瓒哪里容得士孙瑞独受圣眷?他步伐像小跑一般走到丹陛前,同样手持笏板一躬身。 “陛下!火药威力巨大在场之人皆有目共睹,臣以为当加强西北边防!以防蛮夷之辈争相来睹天威,加重朝廷粮食负担!” 刘协心中暗暗窃笑,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再度抬头皱了皱眉,目光快速地瞥了一眼站在最前的皇甫嵩一眼:“皇甫卿,杨瓒之言你以为如何?” “老臣,以为廷尉所言极是!”皇甫嵩正闭目养神,被旁边的朱儁推一下方才反应过来。 “既如此,卿以为派军队几何?派何人镇守西北为宜?”刘协将视线移到舆图右上角的北地、九原云中等郡,开口继续追问。心中却是思量着,到底要不要这么做? “老臣以为只需在灵武驻扎五千军马,便可使西北之胡虏不敢过横陇二山。至于为国戍边者,老臣愿往!”皇甫嵩再度向刘协和朝臣显示他出众的战略眼光,应答得非常果决。 “不可不可!”刘协第一个摇头反对。他的本意也是让皇甫嵩去的,不过四名元老重臣或死或离或丢官,那此前所做的一切都显得他惺惺作态了。 “皇甫嵩年事已高,朕岂能再令卿家饱受舟车劳顿之苦?”刘协当即站起来,掷地有声地说道。 皇甫嵩仰头看向丹陛之上,鼻子微微发红。 “陛下!老臣以为马瓮叔亦有大功于国,应给予将功赎过之机!”这次出列的不是别人,正是老将朱儁。只是他和马日磾素来不睦,让百官不禁怀疑他的动机。 不过刘协并不知道这些事,加上他正有此意。不给马日磾一个惩戒,不足以起到警示作用。宁夏现在还是一片荒芜,去那里镇守跟流放没什么两样。 还有一个就是,马日磾才五十出头,比皇甫嵩朱儁都要年轻。 “爱卿之言正合朕意,此请允准!”刘协今天一改往日风格,做决断开始雷厉风行起来。这也是总结了之前经验的缘故,为人主越是不够果断就越会被朝臣弄一些两难事出来。 不过刘协这般爽快,同样令一些人觉得有利可图了。 “陛下,政事堂须臾不可停顿,否则朝廷无法运转!”一个须发皆白,头戴二梁官的老官颤颤巍巍地走了出班。众官员偏头看去,见此人正是大司农赵谦。 刘协走回御座前刚想跪坐下,瞥见赵谦出列又没有坐下去。因为他当即就明白了过来,这个老家伙醉翁之意不在酒。可是他连司农一职也不怎么胜任,如何当得了三公入政事堂? 刘协心中暗暗冷笑。 赵谦的风流韵事他在宫中都多有耳闻,这个老头一把年纪了还夜夜出入招妓饮酒。而且聚一帮夸夸其谈之辈一饮就是通宵达旦,白天工干却是力不从心。 这时,恰好一个执戟卫手持着一封书信跑了进来。“陛下,杨临晋候有书信要呈与陛下!”临晋候是杨彪世袭爵位,只要不被剥夺都可以这样称呼。 穆顺接过书信,小跑着上丹陛交到刘协手中。刘协拆开稍稍一看,微笑着将书信扬了扬。“杨卿请求出任地方,不知众爱卿认为何处为宜?”说完,继续看舆图。 刘协没有问大家怎么看,而是直接问哪里够凉快适合杨彪这种高端人士待的。 “额...”在场官员一个个张口结舌,这事一向由天子自己去决定的。他们要是出来提意见,不论结果如何都会得罪杨彪。以杨家在士林上一呼百应的声望,也只有袁家能够与之抗衡了。 刘协见没有出敢出声,立即明悟了过来。他挺直身腰将这卷舆图高高举起,这种放眼天下的方式可以令他视野更开阔。 一个小黄门从侧门进来对穆顺耳语了几句,随即穆顺也对刘协耳语了一阵。刘协的目光,终于锁定在天下正中的位置上——洛阳。 “既然众爱卿无异议,就令杨卿回镇洛阳吧!”刘协清了清嗓子,环视一眼大殿说道。 “洛阳...?”刘协的话无疑于将石头扔到粪池里,顿时令百官哗然声像苍蝇一般响起。洛阳现在一片败破无疑鬼域,他们之前听诸侯军说起,路过还能听到鬼哭声。 刘协可不在乎这些,他需要的是一个东出中原的跳板。洛阳并不在地方州牧的管辖范围,朝廷接管回来可谓名正言顺。而且只要在洛阳打下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楔子,就能极大的保障长安与并州的联系。 “正是!”刘协点点头,没有丝毫讨价还价的余地。因为他知道,杨彪接下来恨的不是他,而会是袁家! “陛下尚不曾答臣之话,不是可是嫌臣年老不中用?”赵谦丝毫没有在意杨彪的事情,而是对刘协刻意回避他的问题感到非常生气。他可是朝中最老的臣子,刘协不予理睬就是不对! 刘协听到了这句带着质问语气的声音,心中一阵不满。要不是汉代注重尊老爱幼,他早就让人把这个老不死的撵出去了。因为他这句话要是传出去,对刘协的声望会造成巨大的打击。 “呵呵,赵谦稍安勿躁,朕绝无此意!”刘协笑着安抚,免得此老心脏病发。 “既如此,你无视老臣之话可是尊重?”赵谦见刘协退让,更加涨红着脸怒发冲冠。 “赵司农,朝廷之上注意举止...”殿中御史见状,立即出来呵斥。 赵谦须发皆张打断御史的话,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趴倒在地板上。 “天子你今日若是不予老臣三公之职,老臣便睡在此地不起!” 第187章耄卿伏殿揽三公 满朝官员再度一片哗然,对赵谦的行径褒贬不一。有人暗暗说刘协不尊老,有人不齿赵谦倚老卖老。当然更多的,则是看刘协如何去处理,是迫于压力退让还是强硬回应。 刘协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使得不远处的穆顺脊骨发寒。只见刘协随即站起来一言不发绕过案桌,从丹陛上拾级而下。 迎面的杨瓒和赵温,对刘协轻轻摇头。刘协以微笑点头回应,在百官的瞩目下来到赵谦面前。 赵谦看着一双平头龙纹舄走近,踏在眼前只有一步之遥停下来。他随即慢慢抬头往上看去。只见刘协面带灿烂笑容,眼神却带着与表情完全不同的阴冷。 赵谦不禁打起了一阵寒颤,头偏向一边却没有起来的意思。 刘协嘴角一抽,这种有名气的倔老家伙比起碰瓷讹诈那些更可恶。要是他一个处理不好,明天一早保准名声臭通街。 要知道汉灵帝虽然混蛋,但在士林中也有一个尊老的好名号的。 “唉,赵卿何必如此?爱卿七十有五高龄,尚每日上朝未曾缺席,兢业勤恳可谓百官表率!区区三公之位何足表彰?当另加太子少师一职!” 刘协此话一出,立马使旁边听闻的官员一脸羡慕。太子太傅、太师以及少师都是最尽顶的加衔,非有大功之人不可得。像赵谦这种靠熬资历上来的老官油,根本是不够资格的。 “臣...愧不敢当!”赵谦被刘协捋到了得意的地方,高傲的扬起了下巴。刘协不但答应许以三公一职,还加了太子少师的衔头,简直令他喜出望外。 哼,既然不敢当你还不起来?刘协鼻子轻轻一冷哼,心中暗暗腹诽。脸上的笑容则是更加灿烂,弯下腰来亲手将赵谦拉起来。 “哈哈,赵卿当得!” 赵谦刚觉他干枯的手腕就像被铁钳钳住一般,身体竟然被巨大的力道硬拖了起来。 “拟旨...司农赵谦出仕近五十载,劳苦功高!迁司徒,加太子少师兼太学博士。” 士孙瑞和杨瓒等人心中一凛,立即转过头来,震惊地看着刘协的背影。现在三公尽去,他们本以为对司徒一职稳操胜券。 没想到半路杀出一老贼,把前身是丞相一职的司徒,给硬抢了去! 不过不管他们心中作何想法,刘协旨意一出,他们不可能给否决回去了。毕竟九卿以上任免是刘协说了算,就是他们的去留也是刘协一句话的事。 ... 不算漫长的朝会在天黑前就结束了,一众官员陆陆续续从大殿出来走下台阶。当然官员们从来都不会放过增进感情的机会,三三两两举在一起你言我语。 赵谦捧着沉甸甸的印绶和衣冠,也觉得轻如鸿毛。脸上更是跟喝了蜜似的,皱巴巴的脸笑得像菊花一样。也有不少投机官员争相走来奉承,弄得他更是老怀大畅。 杨瓒一言不发地拾阶而下,没有像以往一样和下属边走边闲聊。身旁的周奂听见身后时不时传来老人的大笑声,不禁抿嘴摇摇头。 “贫农刨土觅两餐,耄卿伏殿揽三公...” 出身寒门的他,对于各种不公平早已司空见惯了。 “更怜乌江揖舟人,苦来不及老渔翁!”周奂一句刚作出,杨瓒便立即补上了下一句。由心而发的句子,胜却了第一句。 这种七言诗这时还不流行,懂得的并没几个。周奂听闻就要击节叫好,但见杨瓒咬牙切齿的模样又没这样做。 “哼!若非此老匹夫,司徒之位早已非瓒莫属!”杨瓒越想越气愤,从牙缝里又蹦出了一句。刘协到散朝为止都没有再任命三公,和提及政事堂的事。这使他更确定是因为赵谦乱来的缘故。 周奂看了一眼杨瓒因愤怒而扭曲的侧脸,心中暗暗叹息。杨瓒习儒术而不被末节所束,铁面断案而又不得罪上级同僚;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能臣。 可惜就是太过惧内以及心中狭窄了,使得他在名望上始终无法与赵岐相提并论。 “既如此,良玉兄该如何?”周奂想了想,试探地问道。 “哼,既然是被人夺走,当然是夺回来!” 周奂点了点头,不再言语。随即回头仰望,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台阶上方那围成了一堆的人群... 士孙瑞同样没有逗留,和担任给事中的堂弟士孙祥已经走下了漫长的石阶梯。他们都是清闲之职,所以出了东阙门便可以直接回家洗洗睡了。 士孙瑞的沉默不语,使得士孙祥越发担心。因为他知道,大哥兴冲冲而来就是冲司徒一职的。甚至在自己家白吃白喝的史候,都吩咐他的人手暗中助力了。 只是关键时刻,却让那个无耻的死老鬼抢了去! 在上了马车后,这种担心再也遏制不住了。 “大哥?”士孙祥轻摇一下士孙瑞的手臂。 “嗯?”士孙瑞一偏头,瞥了一眼士孙祥。见对方一脸担心,考量地问道:“天子完全可以用赵谦病犯为由,将其遣送回府将养。不过,为何偏偏要予他三公之首司徒一职?” 不知何时起,刘协的所有一举一动都能让朝臣们用心去揣摩了。 “......”难道是天子一时没想到,或者怕赵谦一头撞死?士孙祥欲言又止,半天都道不出个所以来。第一种可能性低得可怜,天子绝不可能没想到。第二种则更加,人越老越怕死。 士孙瑞似乎已经习惯了失望,徐徐开口说道。“若为兄所料不差,必定是天子意欲另辟蹊径!” “哦...原来是为荆草之种!”士孙祥恍然大悟的说道。司农府掌农事,各种草木粮食种子多如牛毛。天子一定是厌倦了未央宫宽阔的道路,想种一些奇花异草开一条野路子玩捉迷藏! 看来天子虽是年少老成,倒也童心未泯嘛! “荆草之种?”士孙瑞眉头一皱,偏头瞥了一眼喃喃自语的堂弟。 “额,另辟蹊径!嘿嘿...”士孙祥抓了抓脑袋,憨厚地傻笑着。 “哈哈!”士孙瑞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笑出声来。 未央宫,养心殿。 散朝后,刘协并没有离开前殿,而是到大殿靠后的养心殿中休息。端起热腾腾的茶水轻抿一口,那种苦而不甘的滋味令他不住啧嘴。 虽然能进的了未央宫的都是上等贡茶,不过刘协觉得比起后世普通茶还有所不如。起码十来块一斤的,都能一品先苦后甘的茶味。可是这种黑糊糊的茶叶,除了苦还是苦。 这日子本来也够清苦的了,连喝个茶都是苦的。刘协摇了摇头,感概命运多舛。在这个没电脑没手机还他妈没电的世界里,竟然呆了两个多月。他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幸好投身做了皇帝,要是成了一个太监就悲催了!想到这里,刘协瞥了一眼站候在台下的几个撅着屁股的宦官。 不知道这些没有那条的人,见到大美女会怎么样。微微一硬是不可能了,应该是赏心悦目吧?刘协邪恶地笑了笑。 这些宦官并不知道刘协在想什么,见刘协看过来立即谄媚地笑着。 “笃...笃!”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随即出现一个魁梧如武夫般的身影。此人便是穆顺,正拿着情报走进来。这些阉人没有那条拖累,反而个个都能茁壮成长。 在刘协所见过的大小宦官中,成年的没有一个身高不超过一米八的。他刘协十一岁身高一米四左右,在这个时代的同龄人中算是高的一个了。可是在这些宦官的相影下,就显得特别矮小。 穆顺干脆利索地见过礼,然后将情报呈上。 “陛下,鹰眼得到一坏消息!” 第188章家常小菜似有鸩 “咳!”刘协清咳一声,下面的一众宦官立即退了出去。有些事一两个知道是秘密,但三个人以上知道的话可就是公告了。刘协可不想自己辛辛苦苦弄出来的情报局,成为了宣传局。 穆顺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额头微微冒汗。抬头见刘协垂着眼帘没有责怪的意思,才送了一口气。 “陛下,王府管家方才竟然哭死在灵堂!” “嗯?”刘协连忙抬头看了一眼穆顺,见对方肯定地点点头。随即又收回视线,轻敲着案桌皱眉沉思。 “可曾查得此人近来动向,或曾与可疑之人有接触?”这事实在太离奇,由不得刘协不往阴谋这边去想。结合王府一行种种,刘协越发笃定王允是被人谋害的。 可是究竟是什么人,要致王允与死地?那个管家或许就是凶手,但幕后致使又会是谁? 王允虽然为官清廉,不过得罪的人并不少。刘协所知道有嫌疑的;也有西凉那边未尽除的余孽,和一些不想王允回归的人。当然想向上爬的九卿,也不乏嫌疑。 真要从另一个角度来推测,甚至他刘协都又嫌疑。因为王允功高震主,对于一个少年皇帝来说显然是不利的。要说刘协没有动过顺手干掉王允的心思,那也是不可能的。 因为王允强势回归政事堂,等到刘协亲政时,就指挥不动人了。熟读历史的刘协当然知道,有多少谋朝篡国都是主弱臣强造成的。 这次马杨二人,已经给刘协敲响了警钟。聪明的皇帝只会把臣子当做避孕套,用完就扔。 “此人近来五天未曾出过府门,所接触之人也仅仅是手下家丁。” “哦?既然如此,有可疑之人进府与他秘密接触否?”刘协眉头皱得更深,看来这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案。 “除却往来拜谒官员,此人并未与陌生人接触。倒是文忠公平日饮食皆经其手,庖厨时常除外买菜!” 刘协眉头一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看来穆顺倒也不笨,一想就明白了自己的调查目的。既然管家直接负责王允的日常饮食...等等! “噗!” 刘协一口吐出口中的茶水,挣扎着站起来退后两步。 “速拿银针来!”刘协用手按着胸口,瞪着眼睛用近乎于咆哮的声音对穆顺喝令。 不一会,穆顺便取了根亮光闪闪的纯银针进来。在刘协惊疑的目光吓,把银针探进茶水中。刘协饭菜都有宦官先试过,无毒才呈上来。只是茶水这些,则不可能尝过。 倒不是刘协怕死,而是怕死得不明不白。死在真刀真枪下怪不得人,死在暗箭毒药可就凄惨冤枉了。 不过搅来搅去,银针并没有如想象中的变为黑色。刘协方才暗暗松了一口气,重新正衣冠跪坐下来。 不过王允都有死在饮食的嫌疑,刘协又岂能再用那个庖厨手呢?不过王允刚去世,自己就炒掉他推荐的厨手,未免有些太什么了。 何况那个庖厨手为人憨厚老实,不一定敢这么做。不过他不敢,不代表没人敢!想到这里,刘协向穆顺招了招手。 “陛下有何吩咐?”穆顺走上前来,弯下身腰。 “你速去请王家那个庖厨手过来,然后...”刘协凑近穆顺了耳边,轻语了几句。 “啊?这...”穆顺闻言一愣,抬头惊讶地看着刘协。 “嗯?”刘协眉头一皱,有些不悦地回看着他。很多事情,刘协都觉得没必要或者不想去解释。因为什么事都跟别人解释清楚再去做,就会显得自己很平庸。 尤其是身边的奴仆,一旦主子平庸就迟早都会反欺过来。 穆顺不敢怀疑,屁颠颠地小跑了出去。 刘协看着他的背影远去,方才拿起案上的一沓布块察看。这些布块都记录着各种刘协所关心的,以及一些比较重要的事情。 第一块则是记录散朝以后,百官们的举动。这已经是一项惯例了,什么人到底持什么意见在散会后便可以一目了然。 ‘司徒赵谦殿外前呼后拥,欢笑不断心情甚佳’嗯...赵谦这个老家伙高兴归高兴,终究没有当场心脏病发,这也算是件好事。 ‘司隶校尉种邵和谏议大夫种辑对王允谥号过尊,颇有微词。’二种向来与王允不对付,倒也不出奇。种辑似乎是个人才,确实应该给个机会。 ‘贫农刨土觅两餐,耄卿伏殿拥三公。更怜乌江揖舟人,苦来不及老渔翁?’这诗不错,直抒胸臆而又通俗易懂。 什么时候起,七言诗竟蔚然成风了?李太白诗中的建安风骨,会不会因为自己而变成初平文学了? 杨瓒这个叼毛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满,会不会做出什么蠢事来?他老婆是个明白人,应该会点醒他的。 ‘士孙尚书仆射散朝后并为呼朋唤友,乘车回府’ 由于士孙瑞一如既往的低调,连情报人员都下意识中将他给忽略了。所以这些报告上,并没有关于他的重点消息。 就在刘协看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穆顺捧着一托盘看起来同样津津有味的饭菜进来。揭开盖子,一碟苦瓜炒蛋和清蒸渭鲤和白米饭出现在眼前,这是刘协的晚餐。 虽然这是临时改意做得菜,但做工也是一丝不苟。带着姜葱的炒蛋和豆豉调配的蒸鱼香气扑鼻而来,可谓是色香味俱全。而且,还冒着腾腾热气。 庖厨手这时也跟着走了进来,正了衣襟对刘协行了跪拜大礼。 “嗯,卿且起来!”刘协轻轻点了点头,脸上没有透露任何内心想法。 “谢陛下!”庖厨手带着厨师帽一如既往地垂手而立,恭听刘协的评点。 刘协对于饮食方面并没有太大的追求,不过所钟爱的口味却与这个时代的人截然不同。这使他这个老厨子,也不敢抱着随随便便的心理。 刘协并没有急着直奔主题,而是拿起木筷子旁敲侧击地试探。“守义,你自幼在王家长大,王司徒公平时待你如何?” 一听刘协提起王允,庖厨手不由悲从中来。他鼻子一红,抿着嘴呜咽。“老司徒待我等家奴如亲生子,小人好几次将被管家赶出门,都因司徒公仁德而幸免!” 刘协闻言一动,身躯稍微前倾。王允护短是出了名的,对家奴好倒也不奇怪。不过听对方的话,貌似那个管家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哦?管家为何要赶你出门?”刘协看着这个老实巴交的厨手,放下了筷子颇感兴趣的问道。 庖厨手不敢欺瞒,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这还是他进宫后第一次将这么多话,而且是对天子。何况还是说人坏话,使他还有些紧张。 原来那个管家是王允亲侄子,父亲早丧老母离异。年轻时在并州终日与地痞混混游荡,无所事事。后来王允把他接过来,让他打理家中事物。 此人看似温厚却是个手辣心黑之辈,稍有不顺便迁怒于众。庖厨手就是领到工钱以后,孝敬钱给晚了点,所以被撵。王允对此也有听闻,不过出于怜悯并未多加怪罪。 庖厨手本人据闻被选入宫,也是此人直接点名之故。 刘协越听越皱眉,手指交叉紧扣陷入沉思。随后抬头看着刚说完,还低下头的庖厨手。见对方没注意快速地瞥了穆顺一眼,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砰!”一阵拍准声忽然响起,吓得庖厨手以及门外的宦官,侍卫在内的若干人一大跳。 “大胆恶贼,竟敢对陛下下毒!”穆顺扬了扬手中黑了一截的银针,跳起来对庖厨手大声暴喝! 外面的侍卫心中一凛,手持长戟飞一般冲进来将庖厨手围在中间。 第189章山外青山楼外楼 长安城北,杏花楼 这是一间新酒楼,开在春风楼正对面。不同于春风楼的正规,这间酒楼形式已经接近了高级娱乐场所。三五个姿色美艳的佳丽,站在大门口迎客送客。只需远远一瞥,便可令世美嫌妻。 大门两侧的停车位停满了各式奢华的马车,都是一些达官贵人的公子哥来帮衬。至于一般懂得收敛的官员,都只会观赏一番美女便过对面的春风楼去。 因为他们知道,美艳红颜越多的地方,越容易招惹是非。 不过爱出风头的纨绔可不会管这些,有个什么事报上老爹或者阿爷的名头便可以了。一般情况,只要靠山够大不会有人不长眼;同僚之间互相给面子还是要的。 “山外青山楼外楼,今日弄新不弄旧!”一辆镶金边挂坠玉的宽大马车,直接从大门驶进院子里。一个身穿上等锦衣脂粉抹面的纨绔掀开车帘,扬扬手就是一句。 “赵公子好诗!”一众早已等候或者停车在外面的官二代,立即卖力得几乎拍烂手掌。 “失礼失礼!”这位淫得一手好湿的赵公子摆了摆手,大咧咧的姿态丝毫看不见谦虚。他便是新晋司徒赵谦的孙子,听闻阿爷升官他立即起意来杏花楼弄弄名妓杏花。 在一楼站成一排的各式花魁,像情感节目里的嘉宾任人挑选。她们听闻鼓掌声纷纷偏头看过去,见来人竟然是赵公子他们立即花容失色。 这个声如雄鸭的赵公子,长相实在不敢恭维。单眼皮塌鼻子,麻子脸兔儿唇额头还有大大一块黑胎记。不过做这行的就算对方是猪也要陪,何况还是个有人形的生物。 可是赵公子长相跟他的人品一样丑陋,喜好独特而且性格阴鸷。他来杏花楼两次,就玩死玩残了好几个姐妹。想起那些被生生切掉半球和烫烂了下面的姐妹,她们就不寒而栗。 可惜偏偏就是这种人渣,还喜欢上了这里。隔三差五,总能听到他这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哑声。她们想要诈肚子疼逃避也不行,老鸠正以凌厉的目光扫视着她们。 在她们惶恐不安的时候,赵公子终于在纨绔们的簇拥下来到大堂中。老鸠像见到亲生父母一般迎了上去,笑得见牙不见眼。 赵公子只要一线的双眼扫视着二十四位女花魁,脸上带着邪恶的笑。靠前的两个花魁腿脚一软坐在了地上,引来一片放肆的狂笑声。 其他花魁被吓得脸色苍白,尽量把头埋得更低,生怕赵公子选中。 “呦,啧啧!”赵公子把头侧到面前一个花魁的胸前,嗅着气味横看过去。发现站在最后的那个花魁,明显是d的! “赵公子有眼光,此乃我杏花楼新菜,名曰樱花!”老鸠经验丰富,一看便知道一掷千金的赵公子打的是什么算盘了。她走过去将最后那个花魁,像抓鸡一样扯出列来。 这些花魁都是拐来的,死了也不可惜。倒是亮澄澄的金子,是不能得罪的。 “杏花楼内出樱花,此花亦是彼花香?”赵公子用舌头一舔嘴唇,猥琐地打量着樱花。 “都香,都香!”老鸠谄媚地笑着,又一把将弱不禁风的樱花推到赵公子怀里。 “哈哈哈...”众纨绔再度爆发狂笑声,吓得樱花几乎晕厥... 这时大堂内侧一条楼梯上下来了两个身穿常服的中年男子,一人在前快步下梯一人在后追。 “子明兄切莫生气,小弟这就请你过对面春风楼!”后面追着男子语气急促,生怕前面的男子撒腿狂奔。 “不必了!此乌烟瘴气之地你竟如此熟悉,一定经常来坐!我身为御史,羞与你为伍!” 这个表字子明的男子并不是吕蒙,是御史台中的一名御史。为人正直为官清廉,没少为民请命。半年前被王允看中,调进御史台。不久就当廷顶撞董卓差点被杀,贬去了美阳;后来董卓死后又调回。 御史近乎于怒吼的声音自然引来了纨绔们的注意,听闻他自称是御史一个个纨绔都缩着脖子。 赵公子见周围的纨绔都因为一个小小的御史而吓到噤若寒蝉,不禁起了好胜之心。在他看来,一个御史都够胆在他面前放肆,简直就是不给他爷爷的面子! 恰好表字子明的御史,路过的时候还不忘厌恶地瞥了一眼过来。 “嗨,站住!”赵公子当时就不高兴了,一把指着御史的身侧呵斥。 不过御史并没有停下脚步,充耳不闻而径直往门外走去。 “好胆!”赵公子环视一眼众纨绔,顿感脸面挂不住了。他用力一把推开樱花,不料自己一个不稳差点倒在地上。这使他更加恼羞成怒,握着拳头冲上去照御史的后脑就是一下! “啊...”御史猝不及防被拳峰砸到后脑勺,耳朵嗡嗡作响。他立即转过身来,连这个瘦弱而又衣冠楚楚的纨绔挥起拳还想来!他立即伸出双手手,死死掐住对方的喉咙和手腕。 “你是何人,竟敢当众袭击御史?”御史勃然大怒,瞪着眼睛暴喝一声。一众花魁尖叫成一片,趁乱各自奔逃。 “呸!”赵公子得逞了一下,怒火已经消去了不少。不过他依旧看不惯御史的跋扈,抿抿嘴就是一股浓痰吐向御史的脸上。 御史闻到口水腥臭,连忙收回手用衣袖擦拭。 “哈哈哈!”赵公子立即弹跳退后两步,指着御史仰头大笑。其他纨绔也对御史的吃瘪喜闻乐见,都跟着狂笑起来。 御史怒不可歇,涨红着脸咬牙捋起衣袖。他的同伴这时却走了过来,双手按住他的肩膀。“子明兄万万不可冲动,此地乃是青楼!” “哼!士可杀不可辱,更何况朝廷命官?我今日若不亲手将其扭送到京兆府,朝廷颜面何在?”御史可顾不得那么多,若是捡不会这个面子以后都不用在御史台呆了。 “呵,好大的口气!你可知此人是谁?乃是新任司徒公嫡长孙!”一个纨绔跳了出来,指着御史一边讥讽一边与有荣焉地说道。 赵公子得意地扬扬下巴,一副不服就放马过来的样子。以前老爷子是还呆在司农这个冷衙门的时候,他还不得不收敛。现在可不同了,老爷子可是一言九鼎的大司徒! 他就不信这么一个小小的御史,还能翻得了天去。 “哼!既然是司徒嫡孙,就更该跟我去一趟京兆府!”御史怒不可歇,一把挣脱同伴冲过去。 “来啊来...啊!”赵公子像遛狗一般勾了勾手指,不料被御史用力的一个冲拳正好打中额头。他只感觉自己的头颅迅速扭到一边,脖颈发出啪的一声骨骼响。 随即一阵疼痛和眩晕紧随而来,使他后退两步仰倒在地。紧接着打他的御史便冲过来坐在他的身上,挥起手掌刮下一巴又一巴。 “啊...停!”赵公子脸上火辣辣的痛,偏头之际还不忘给其他纨绔投向求助的眼神。纨绔们迟疑了一阵,也一窝蜂地涌上来要将御史拖开! 御史的同伴却没有上来帮忙,而是转身向门外走去。一阵又一阵的打斗声不断在大堂中响起,使得楼上和门口的来客纷纷驻足观望。 御史同伴出了门口,快速走到巷道的一个拐角处。这是他停车的地方,家丁们都在这里等候。他环视一眼四周,见无人立即伸手招了一个过来。 “你,速去刑曹...啊不!速去杨廷尉府...”他轻语着,双眼时不时露出狡黠的目光。 “老爷放心,包在小人身上!”家丁一拱手,拿着信物快速从巷道冲了出去。 直至家丁远去后,他方才回头看向乱成一团的大堂,嘴角露出一丝冷冷的笑... 第190章人心险恶且切记 未央宫,养心殿 庖厨手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无人色,想跪下来双膝却僵直得屈不下。他实在不明白,几乎全程经手的菜怎么就被下毒了?可那发黑的银针,却是真真实实出现在眼前。 该死,必定让人给做了手脚!想到这里,他瞥了一眼面白无须的穆顺,冷汗大冒地用力跪下来。 “陛下明鉴,小人绝不敢谋害陛下!”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滑落,他害怕得几乎要哭出声。他敢对天发誓这绝对只是一时不察,因为皇帝要是中毒他第一个遭殃。 “哼!既然你不敢,下毒之人是本总管不成?”穆顺冷笑一声,咧着嘴说道。 明明就是你!庖厨手心中破口大骂,却是不敢宣之于口。只有悔恨在心,恨自己相信这个奸诈的阉竖。 不擅言辞的他,一时间竟然张口结舌不能作答。只有用冤枉的眼神,看着上方御案后的刘协。 “都退下吧!”刘协摆摆手,要穆顺等人退出去,却唯独把庖厨手给留了下来。 “陛下,小人真没做!”见令人畏惧的兵卒和可恶的阉竖退出去,庖厨手立即跪行到御案前。王允一死,他背后便没有人了,只消那阉竖一句话他便会身首异处。 刘协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拿筷子夹起一片鲤鱼肉。轻轻平移到庖厨手的眼前,面无表情地打量着他。 庖厨手见状顿时万念俱灰,天子这是要赐死他啊!君要臣子,臣不得不死;何况,他还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厨子。闭上眼睛心中哀叹之余,狠下心来绝望地向鱼肉咬过去。 “诶!” 就在他就要咬到的时候,刘协忽然收了回去。庖厨手一口咬空,连忙睁开眼。却见刘协笑意吟吟,揶揄地看着他。 “如此美味佳肴,朕丁点都不愿落下。卿若是想吃,就回膳房自做吧!”说完,刘协又将鱼肉放回碟中。 “......”庖厨手忽然感觉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刚才的悲哀被后怕所取代。听天子的口吻,似乎并没有要杀或者要驱逐自己的意思。要不然,他又怎会让自己回膳房?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觉得问一问为好。 “陛下...不杀小人?” “你想朕杀你?” “额...非也!”刘协的反问令庖厨手张口结舌,随即不停摆着双手。有生的机会,谁犯贱着想要死啊? 刘协瞥了他一眼,随即放下了筷子,语重心长得像长辈一般:“眼所见未必为真,心所想又未必属实。人心险恶,你以后要切记!” “多谢陛下教诲!”庖厨手感动得几乎哭出声来,天子的勉励就是千石官员也未必能得。他在感谢祖宗保佑的同时,也暗暗对刘协死心塌地。滴水恩还需涌泉报,何况不杀之恩? “你今日所做之菜还算可以,去吧!”刘协扬了扬手,示意他退下。庖厨手连连叩拜,出了殿门后逃也似的跑回御膳房。 刘协摇头笑了笑,换了一双筷子捧碗夹菜大快朵颐起来。那津津有味的样子,已经表明菜里根本没有毒。 是的,他仅是叫穆顺临时换菜和试毒一番罢了,根本就没有下毒。银针发黑的问题,也是出在这里。 银针其实只能测出含硫的砒霜,其他蛇毒啊或者不含硫的毒素就不行了。而鸡蛋跟鱼肉恰好就是硫元素丰富的食品,银针探进去当然发黑了。 “陛下就不怕真有毒?”穆顺见庖厨首走后,又重新走了进来。他看着刘协毫不犹豫地把饭菜送进口中,不由一阵担心。虽然他知道刘协不会这么傻。 刘协没有开口回答穆顺的话,而是扬了扬手中雪白的筷子。 穆顺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不住打量着这双筷子。这是一种象牙筷,是曹操送给天子的礼物。取自成年黄河象双牙,最核心的部分得出一双筷子。 听天子说此筷遇毒即裂,有没有毒只需一探便可知。 “唉!陛下要试庖厨,奴倒是成恶人了...”穆顺干笑了一声,喃喃自语地感叹。不用问阿贵,庖厨手此刻必定是恨透了自己。认为是自己下的毒,是个可恶的害人精! “哦?你对此不乐意?”刘协用手帕擦了擦嘴,睨了他一眼。 “不敢不敢!”天子权威日盛,他穆顺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抱怨。 “报...陛下,赵司徒有急事求见!”一个羽林军小跑着走近殿中,向刘协一抱拳。 自从昨天以后,刘协将宫卫换成一半金吾卫一半羽林军。金吾卫还是伏完统领,而羽林军则是受命于高顺。每军各一半人混编、每日替换,互相监督制衡。 另外,铁鹰剑士夜晚也要暗中守护。三股力量内外相制约,这样既可以杜绝那天的不愉快,也可以更大地增加安全保障。 “宣!”... 不一会,一个不是很正经的老头便气鼓鼓地从殿门半冲着进来。刘协早已命穆顺撤掉了碗筷,免得这个老家伙又说自己轻薄臣下。 “陛下,无耻之徒杨瓒竟然派人将老臣之孙抓入大牢!可怜老臣只有唯一成年之孙,自幼体羸恐怕难经牢狱之苦!陛下若是不想许老臣三公,老臣立刻便可将印绶退回...” 老头子涨红着脸,咆哮起来白花花的胡须上下乱颤。他愤怒地连炮齐轰,仿佛刘协拿他没办法,就拿他孙子有办法一般! 刘协好久没被人这么训斥一通了,心中还有些不习惯。他扣着手指,抿嘴将脸别到一边去。待赵谦骂完,方才挂上笑容。 “哈哈...赵爱卿且莫恼怒身体要紧!朕这就派人去传杨廷尉,定回给卿家一个说法。” “来人,赐座上茶!”刘协说完不待赵谦说话,立即对宫卫令道。另外又叫上一个金吾卫,去找杨瓒入宫觐见。 刘协走下去亲自搀扶赵谦,好说歹说一番后这个倔老头终于坐了下来。还亲手斟上茶水,小心翼翼地放到对方的案上。 “爱卿何必气恼?朕在宫中也是对此一无所知啊,若是杨卿真有错,朕定要他给卿家赔礼道歉...”刘协还真担心他一口气缓不过来,好言安抚等他消点火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报陛下,杨廷尉已然到来!”正是刚才的金吾卫,去而复返。 好快的速度,看来杨瓒仅仅比赵谦老头迟上几步而已。 就在刘协惊讶的时候,身材高大气质儒雅的杨瓒已经来到殿门口。他脚踏实地,不疾不徐地走进来。发现赵谦也在这里,眉头一挑。 赵谦见对方投来不屑的眼睛,立即想要拍案而起!刘协死死按住他的肩膀,点点头让他冷静。 “臣杨瓒,参见陛下!”杨瓒仪态从容,一丝不苟地想刘协行了一礼。 “嗯,杨卿你来得恰逢其时。赵卿家方才对朕言,你无缘无故抓拿其孙,可有此事?”刘协站在赵谦身侧负手在背,看着杨瓒的脸问道。 “哼,贼子面额不黥贼!”赵谦冷哼一声,嫌弃地骂道。 杨瓒丝毫没有在意,反倒笑意盈盈地拱拱手。“诚如陛下所言!不过既然廷尉府检举百官,又岂能无缘无故抓人?至于赵公子所犯何事,陛下应该问司徒!” 杨瓒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就轻飘飘地将球踢回去给赵谦了。 刘协沉下脸来,有些不悦地看着杨瓒。在这个关节眼生事,就算对与错旁人都会认为他也参与其中。认为他刘协气度狭小不能容人,丢了些小面子就要立即拿回来。 赵谦握着茶盅的手青筋暴突,瞪着对方紧咬着牙关:“强词夺理!明明是你嫉妒我赵谦荣升三公,心中不忿故而报复吾孙!”他没有顺着杨瓒的话说,而是直指要害。 身为九卿却嫉妒贤能,光坐实这点杨瓒就要出外两年了。虎老不咬人,看来在赵谦身上不适用。 “呵!不知司徒可知令孙虐杀令爱,后又弃尸浐水一事?”杨瓒的心思被人戳穿,不由愠恼地反唇相讥道。 “甚?竟有此事?”刘协和赵谦,竟然同时惊呼。 第191章理论先行脚步稳 烈日炎炎,极少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门。不过两个身穿长袍的男子,却不顾酷热正在往清凉殿的石板路上行走。强烈的反光使人眼睛刺痛,还有身上不断冒出来的汗水令身体油滑不已。 “哎,大哥为何偏偏选这个时候入宫?”一个留着短须的男子,不住捏动着衣服说道。这么热的天气,步行不带伞简直是活受罪。不过他兄长执意如此,他也只好跟随。 “嗯,因为此时最清凉!”前面一个相貌接近年纪略长的男子,却平静地说道。 这个回答使后面的男子差点没笑出声,牛都要热死了还清凉!倒是这未央宫里,有个地方叫做清凉殿。可是吹来的风都是灼热的,那里靠近沧池边就一定会清凉吗? 这两人正是士孙瑞兄弟,他们要进宫求见刘协。昨晚杨瓒和赵谦入宫不欢而散的事他已经听闻,并且知道了结果。杨瓒在御史的帮助下也并没能弹翻赵谦,反而因为伤了老臣自尊而恶了天子。 赵公子昨晚便被释放了,不过却被勒令禁足一年。对于纨绔来说,这就等于要了他们的命。赵谦不单没有丢官,还被赐乘辇由宦官总管穆顺送回府去。 “仆射,陛下交待过今日不见朝臣,还是请回吧!”一个守在殿前大门外的小黄门,不好意思地对士孙兄弟说道。天子因为昨晚的事今早还黑着脸,没人敢去触霉头。 士孙祥没有说完,一言不发地凑近将一袋沉甸甸的东西塞倒他的手里。“黄门辛苦了,此作饮茶之用!” 谁知小黄门手头一个不稳差点让袋子掉地上去,赶紧塞回给士孙祥退后两步。“二位好意小人心领,只是这确实使不得!若是二位有急事,小人且进去另外请示一番?” 士孙瑞知道自从穆顺当总管后,这些阉人一个个都放干净李手脚。一旦被抓到,立即就是处斩没有人情可讲!像以往摊手拿钱的事情,直接不可能见到了。 “嗯,有劳黄门!”士孙瑞也不勉强,轻轻一拱手。 小黄门转过身来,就要进去却又被士孙瑞叫住了。 “黄门见到天子,便说瑞乃是代表六曹来拜谒的!如此,陛下必不会责罚于你!”士孙瑞脸带温和的笑,轻声叮嘱道。 小黄门见他体贴到了自己的难处,不由感激地点点头转身小跑而去。 “若是天子不见大哥,恐怕要白走一趟了!”士孙祥看着远处的清凉殿,口中喃喃自语。小孩子的脾气就是六月的天,说变就变。 而且自家兄长深居简出,不受待见也是正常的事。对了!六曹那些人已经全部外放了,哪来的代表六曹?这样,岂不是更加让天子厌恶? “非也,最关键乃是知道天子想得到什么!投其所好,永远不会有错。就是为兄现下离去,天子必定也会请回!”士孙瑞不以为意,依旧面带微笑地说道。 士孙祥心中半信半疑,但见兄长胸有成竹,也不好再多说。要是一个不好天子果然不接见,回去又得对着臭脸了。 不一会,那个小黄门就去而复返了。他兴冲冲地走上前来,笑着做出请了姿势:“仆射,陛下有请!” 士孙祥听闻,立即向兄长投以钦佩的眼神。没想到不受待见的兄长,这次在天子那里得待见了。 士孙瑞微笑着点点头,越过他快步向清凉殿迈进。 士孙祥嘴角一抽,看这样子哪像刚才说的天子会倒履相迎?分明就是自己恨不得立马见到天子!心中虽然腹诽,但他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越过一片桃林,便可以看见一条通往殿门口的石阶。他们拾级而上,在屋檐下的宫卫们诧异的目光中走了入殿。 刚进入殿中,果然一道凉风直扑而来。顺着风向看去,只见两个宦官正在搅动一架奇奇怪怪的木机。那木机上的木板被轴心带动而飞快旋转,吹出一股不停顿的风。 士孙祥看着这个从未见过的手动机器,忍不住啧啧称奇。士孙瑞也向这边瞟了一眼,眼神中的惊讶一闪而逝。旋即在一个角落处,发现了刘协的背影。 “臣士孙瑞(祥),参见陛下!”士孙兄弟正了衣襟,上前长身一揖。 “嗯,平身!”刘协慢慢回过头来,丝毫没有勉强接见的不情愿。 士孙祥和兄长一同直起身腰,见刘协没有不满的意思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知什么时候起,朝臣们已经自觉把天子的年龄给忽略了。 仿佛站在不远处的皇帝不是一个小孩,而是一个风华正茂的英主。 “爱卿且来看,此乃木匠新作油灯架。”刘协走侧了一步,约莫六尺高的木架子呈现在士孙兄弟眼前。士孙瑞应了一声,上前观摩着木架。 这个时代主流还是油灯,而不是奢侈的蜡烛。不过灯油可不是煤油,是燃烧起来没有臭味的植物油。动物油脂虽然也可燃,但那臭气足以把人熏晕。 既然是灯,那就必定放在高处才能起到较好的照明作用。灯架子,自然是不可缺少之物。出于防火的考虑,稍有些钱的人家的灯架一般都是用青铜来做的。 可是此时出现在士孙瑞眼前的灯架虽是用木做,但摸上去冰冻而又光滑,跟青铜相差不远。天子偏好工巧之物,是满朝皆知的事情。想必,又是出自他的手笔。 可是这柱子的抛光得很到位,不过结构却有些不伦不类的感觉。有三根相互固定的木柱从地上竖直起来支撑着盛油铜盘,而这三根支柱侧又各有三根支柱。 这些支柱略细,顶端也短一截没有撑到铜盘底。只是临近末端一掌处,一根木条斜出驳在主支柱上。三根主柱外加九根支撑,使得油灯看似稳若泰山。 刘协就站在一旁,微笑地看着这个代表六曹来觐的士孙瑞侧脸。 “陛下巧夺天工,此物任由推摇亦不虞倾侧...”士孙祥伸手轻轻推了一下木架,随即抢在兄长先头大拍马屁。他可不管也没兴趣去寻不足,直接奉承总该不会错的。 刘协微微一笑没说话,视线却从兄长身上移开打量着他。 士孙瑞却一言不发地蹲下来,认真地观察着木架。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刘协茶都喝三杯了,士孙瑞还没有开口说话。 等待总是件漫长而煎熬的事情,士孙祥心中已经开始暗暗焦急。因为眼角瞥见天子轻皱的眉头,似乎有点汤送客的意思了。兄长今天明明吃过药才出门的,怎么这般反应迟钝? 就在大家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士孙瑞却忽然开口了:“拿锯来!” “哦...啊?”士孙祥下意识应了一声,随即又一脸惊讶地看着兄长。这可是天子之物,难道大哥想把它锯掉不成?他可从来没听说过,大哥懂木工之事。 刘协却是不露声色地向穆顺打了一下眼色,示对方拿锯子过来。 不一会,一把外形如弓般的细薄铁片锯子便递到了士孙瑞手中。士孙瑞先端开盛油铜盘,然接过锯子将三根支柱上端高过其他支柱部分锯掉。 “啪...啪!”在士孙瑞只做不说下,一截又一截断掉的圆柱跌落在地。直到最后一根落下,木架子依旧平稳如初。削斜各根支柱顶端,他重新将铜盘放回去。 铜盘被各根支柱顶在中间,平稳地卡在半空。仅仅锯掉三截木,其效果远胜方才。 “既然上不能抵、下不能制,留之无益!因长一截而使众支难负,锯之无妨!”士孙瑞放开锯子站起来,不亢不卑地拱手说道。 第192章六部一出惊四座 长安西市外宣传栏,又有几个衙役过来将新布告挂上去。在缺乏娱乐活动的时代,闲来逛街的老百姓一下子便蜂拥而来。他们急需要新话题,作为回到乡里以后的谈资。 不同与往日依靠路过的闲人帮宣传,这次京兆府专门招一些识字的学子为临时工,帮忙解读。 在衙役挂上告示以后,这些纶巾束发身穿儒服学子总会摇着扇子出来。为这些围上来凑热闹,却目不识丁的吃瓜群众讲解。既能得到掌声和优越感还有钱拿,学子们何乐而不为? 见老百姓围上来的差不多了,这个年轻的学子红着脸深吸一口气。 “六部论!”学子一口气,念出了开头三个字。看这标题便可以知道这次不同以往,是一篇论文。可是这些平头百姓可不管论文不论文的,有故事就好。 “六部者,古之无也。然盘古氏开星空,而衍天地混沌宇宙名曰六合。故而又有六礼、六亲、六畜,可见六者安天定地泽及芸芸众生...” “六六六!”百姓们根本不知所云,只是有人起哄就跟着鼓掌。 虽然刘协多次强调给黔首看的布告不用太绕,免得连学子都不会解说。可是陈宫总是改不了先乱扯一通的陋习,首先将六说成符合天地之数... 就在各个布告栏拥挤得人山人海的时候,大鸿胪周奂却是在杨瓒的府中急行疾走。他手拿了一份抄稿,正从小院香径中望杨瓒的外书房而去。 轻车熟路的周奂不过一阵间就来到了书房前,守候的家丁并没有阻拦还打了招呼。周奂点点头大步迈进门槛,见杨瓒正之乎者也地朗读着谷粱传。 “齐公孙无知弑襄公,公子纠、公子小白不能存,出亡。齐人杀无知,而迎公子纠于鲁...哦,果是宏远来了!”读书声嘎然而止,杨瓒放下书卷笑着说道。 周奂差点气过背去,外面都沸腾起来了他还能在这里读书。真不知道该佩服呢,还是该佩服呢?且看对方的语气,似乎知道自己来一样。 他苦笑一声,直接把抄报放到杨瓒案前不说话。 杨瓒不以为意,拿起布抄报看了起来。 “六部论?”看到标题,他立即狐疑地看了周奂一眼。 周奂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寻一处坐下。心中腹诽不已,昨天劝这家伙不听,结果非但弹不倒赵谦还被斥责了一顿。不过话说回来,赵谦这家伙竟然私生女多得自己都认不清。 私生女被孙子虐杀而死,这也算了一桩奇闻了。 “吏户兵刑工礼部?”杨瓒眉头一皱,喃喃自语地说道。 家丁上了一壶热腾腾的茶水,周奂自斟自饮还时不时瞥向脸额方正的杨瓒。听闻杨瓒沉吟,他嘴角一抽。看这开头就知道是重开尚书六曹了,难怪天子当场便答应了赵谦,原来早有预谋。 “啪!”杨瓒忽然的拍案,周奂冷不丁被下了一跳。 “该死!必定是士孙君荣,此人午后曾进宫!”杨瓒恨恨地骂了一声,随后用手抚着额头不再说话。 “关键乃是天子欲要如此,士孙君荣仅仅是恰逢其时。”周奂说完摇了摇头,这话自己都不信。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士孙瑞蛰伏了这么久,多半就是预见或者等待这一机会。 要是前者的话,这人就有些可怕了。 “唉,悔不当初啊!”杨瓒说完看向居住的地方,缩了缩脖子。 周奂见他样子就知道韩氏必定阻止过他,但他还是一意孤行。不过既然是好友,也不能看着他回去被夫人打。 “既然先机被人所据,为今之计,只能竭力弥补了。”周奂放下茶水,眼神不容置疑地强调道。 “嗯!我等应立即带人上书,影响天子六部之论!”虽然抄报最下角署名是陈宫,但谁也不能说这与天子无关。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天子的授意。 “另外,须让个别老臣闭嘴!”周奂没有特指是谁,但话中之意已不言而喻。 杨瓒重重地点点头,和对方相视一笑... 未央宫,清凉殿。 由陈宫亲自操笔的六部论已经在长安城内在传得沸沸扬扬,不过始作俑者刘协却惬意地坐在太师椅上吹着风扇。看着自己的得意之作,他满意地点点头。 可是摇搅棍的两个宦官却一头大汗,双手只知道不停搅动快要失去知觉了。刘协任何时候都不会放过笼络人心的机会。他瞥见两个宦官的疲态立即扬手叫停。 “穆顺,一人一碗酸梅汤,到偏殿去休息一番。”刘协指了指他们两个,对穆顺说道。穆顺意会,立即示意屏风旁的小黄门。 “陛下,我等不累!”两个宦官当即感激涕零,方才的疲惫一扫而空。不过随即穆顺沉下脸来,他们又立刻屁颠颠地往偏殿而去。 这时屏风侧边走进了两个身穿儒服头戴无梁冠的年轻士子,他们一前一后走上前来行礼。 刘协笑着摆摆手:“二位不必多礼,且坐吧!”他们便是荀攸和陈宫,被刘协特地招过来谈话。“尔等且退下!”刘协又扬了扬手,示意穆顺等宦官宫女退出殿去。 荀攸和陈宫二人知道这是有大事商议了,立即每人一边正襟危坐。 刘协也从太师椅上坐起来,端正了身姿。像种大决策,以往的帝王都是把自己的心腹齐集的。不过刘协并没有捎上张辽高顺董承等人,因为他不打算让武将插手到政事上来。 包括贴身宦官穆顺,也不得与闻。这是他的原则,任何人也不得违背。 嬴秦刘汉朱明都是毁在宦官手里,而强盛李唐则是泯灭在武将藩镇身上。这都是刘协前车之鉴,不能不警钟长鸣。当然,像赵宋那样重文抑武也是要不得的。 “公台此次办事得力,当记一大功啊!”刘协首先微笑着对陈宫点点头,眼神中不乏赞许。荀攸倒是有君子风度,远远对陈宫一拱手。 “不敢,此皆乃陛下谋划得宜,臣绝不敢居功!”陈宫当即站起来,谦逊地先对刘协后对荀攸拱拱手。 “哎,卿当得!朕准备在礼部下设一公宣部,卿可领之行宣传事。”舆论工作重要性不言而喻,长期地位不明确会使负责人自我定位模糊。只要融入了行政体系中,才能更好地贯彻刘协的意志与精神。 “臣,多谢陛下!”陈宫脸上的笑容从微笑转为咧嘴而笑,心中的兴奋溢于言表。 “嗯。至于公达你,则在工部担任轨道主事一职。不过,任职地在茂陵,你可愿去?”刘协说完,和陈宫一起看向荀攸。 “臣,愿往!”荀攸没有犹豫太多,刘协话音一落他便站起来严肃地应答。 刘协见他们都没有推诿或者脸肯心不愿,满意地点了点头。六部中他最看重的就是吏、礼、工三部。治国即是治吏,吏部毋庸置疑的排在首位。而礼部负责外教、宣传以及日后的科举,同样重要。工部就不必说了,这是重新洗牌天下的关键。 在礼部和工部这两个紧要部门安插自己的心腹,这是必然的事情。他现在手底下最缺的不是猛将,而是能做实事且忠心耿耿的文官。 其实蔡邕也是个人才,只是王允这边才去;未免... “关于六部尚书一事,卿等有何想法均可畅所欲言。”刘协双手十指反扣,郑重其事地说道。他现在迫在眉睫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如何使这台新的国家机器更好地为自己去服务。 “陛下能否先说一番,六部具体司职事务?” 第193章六部一出惊四座(二) “吏部者,掌天下比二千石以下文职官任免、勋封、考课、升降以及调动事。掌吏部、司封、司勋、考功四司。设尚书一人,其下两侍郎,四郎中。 户部者,掌天下土地、人民、钱谷以及贡赋事。掌户部、金部、仓部、度支四司。人事同上...” 在六部论持续发酵了三天以后,沉寂的未央宫终于有了动静。 宣室殿上,今天再度召开了大朝会。原因无他,就是宣布大汉王朝三公九卿体系彻底终结。取而代之的,是从尚书台六曹演变过来的六部尚书。 在前日杨瓒士孙瑞领衔的百官已经进宫,一致要求以六部取缔原有政体。至于理由,布告上已经写得一清二楚了。 原有政事堂的六人决策组,弊端缺陷太多。比如平常决策,都是大权在握的三公说了算。太仆、太常和宗正都只能沦为附庸。 而真正理着各项事务的其他九卿,也只能任由三公摆布。久而久之,九卿必定会成了食而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加上三公掌事务过多必定错漏剧增,属官因为地位缘故又不便纠正。 这样一来,恢复尚书台的呼声就与日俱增了。以往被三公力压着只能私下说说,现在就不同了。所以六部论一出,立马引来一片叫好之声。 当然,也不乏投机取巧之辈。不过这并不总要,只要不是反对声音就好了。刘协之所以三天后才开朝,正是要让抗议的声音沉淀下去。 中书舍人荀攸的声音还在响起,抑扬顿挫的词语回荡在宽敞的大殿中。主要是宣布一些关于六部的职责范围,以及属官的情况。 框架大略跟隋唐时代的六部差不多,只不过三省刘协没打算拿出来那么快。还有就是礼部和工部各加多了一个直属衙门,就是公宣部以及轨道部。 本来刘协还想设一个商务部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新政体的需要一个磨合期,贸然变更太大会使政局混乱。这不是打算韬光养晦的刘协想看到的。 随着荀攸一项又一项的宣读,后面的中低层官员纷纷以敬佩的眼神看向杨瓒这些九卿等人。因为布告上只提了六部是哪六部,并没有指出职权范围。 而一大早天子就召齐九卿以及赵谦进宫商议,他们想来必定是那个时候敲定的。还有为他们马首是瞻的官员,则是有所怨艾了。这么大的事,居然没事先通知。 杨瓒瞥了一眼后方众官员的神态,不禁嘴角一阵抽搐。他好想对支持他的官员解释,那不是他们决定的!天子让他们过去才是事先通知,现在已是水到渠成了! 他们过去偏殿也仅仅是看了一番挂在屏风上的图纸,连天子的人影都没见到! 想到这里,他仰头看了一眼御座上跪坐的刘协。这个真的只是个十一岁的小子吗?那老辣得把九卿都算计在内的手腕,根本不合常理地出自这个天子身上。 就在这时,他却看见刘协也看向他。那和熙的笑容,仍旧让人如沐春风。 “嘶...”杨瓒忽然觉得腰背一阵发凉,倒抽一口冷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荀攸用了足足半个时辰方才将一卷又一卷旨意读完,不知不觉间自然口干舌燥。 “咳,众爱卿可有异议?”刘协清了清嗓子,环视一眼下方群臣说道。 “臣等,无异议!”既然是九卿和天子一同敲定的政体框架,百官哪敢跳出来自断前程?他们丝毫没有犹豫,一片巨大的赞同声将极少数的反对声给掩盖了下去。 “嗯,既如此关于六部尚书人选...” “陛下!老臣有一问,不知当讲不当讲?”一阵老迈的声音忽然在最前列响起,打断了天子刘协的说话。几个检举礼仪的殿中侍御史,如鹰隼一般的双眼立即锁定在一个有点驼背的老头身上。 这个头戴三梁冠的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司徒赵谦。对,这个老家伙似乎跟刘协生肖相冲,又出来当众打断刘协的讲话。 “陛下!赵典侄司徒屡屡殿前失仪,目无君上。为人臣且不足,岂能窃据三公之位?臣周忠恳请陛下,免去赵谦司徒一职以警百官!” 周忠抓住机会绝不会放过,当即就快了御史大夫种邵一步出列弹劾。后面的一众乌台御史,也立即出来声援中丞周忠。 赵谦闻言脸色一变,立即愠恼地回头瞪着周忠等十多个御史。 冷眼旁观的杨瓒暗暗发笑,御史台果然有疯狗咬人口不松的觉悟。这可是一举掀翻赵谦的好机会,只要天子稍稍释放一个信号就能使殿中至少一半人附和。 想到这里,他又抬头偷偷瞟了一眼刘协。不过从对方脸上的微笑表情中,却没有得到一丝发自内心的真是意图。这使他沮丧不已,暗暗诧异地挪开视线。 “爱卿且讲!”刘协手掌抬起来压了压,最终还是不打算踢倒赵谦。 周忠等人已经听到方才荀攸提到,御史台直接向天子负责这一条。所以天子没有松口,他们也不敢造次。一个个都退回队列去,面露失望之色。 御史台不同于其他机构,他们就是依靠弹劾人去升官的。要是在规定的期限内没有一定的业绩,是会被罚没辱台钱,甚至会踢出御史台的。 “敢问陛下,既然六部直接掌天下各地政务;那六部尚书又隶属何人?” 赵谦虽然声音不亢不卑,不过杨瓒已经洞悉了他内心深处的一丝恐惧。对,这个老家伙怕了!三公的职位对他来说实在太重要,一刻都不想失去。 不单不想失去职位,还不想失去权力。因为他的司徒,并没有外加录尚书事! “依卿所见,该隶属何人?”刘协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笑着反问道。 “以臣之见,当然乃是隶书司徒府!”赵谦一咬牙,踏前一步正气凛然地说道。 无耻之尤!他这句话一出,顿时让有望成为六部尚书的九卿同仇敌忾!杨瓒再也按耐不住了,和周奂等人一同出列。 “不可,万万不可!”在任九卿,几乎同时出来明确阻止。这是架空三公的绝佳机会,他们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它逝去。三公这块巨石,已经压制他们多时了。 赵谦见昔日同僚全部出来反对自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天子的权威他自恃年纪可以不加理睬,但一大群地位相差无几的同僚他就不能不重视了。 “有何不可?司徒自丞相而出,管天下民政之事古已有之!”就在赵谦张口结舌的时候,他的身旁忽然却有人出来声援了。 众人一齐望过去,见说话之人竟然是皇甫嵩。还有旁边的朱隽蠢蠢欲动,随时准备支援。 一时间大殿内沉寂得只剩下数千人的呼吸声,就是苍蝇飞舞也可以听闻。 杨瓒呼吸急促脑海一片混乱,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关键时刻皇甫嵩却把脚伸进来了。不过想想又在情理之中,皇甫嵩和朱隽这两个老家伙都想三公想疯了。 现在是先卖人情给赵谦,通过赵谦反过来帮忙进军三公。出将入相,向来是朝臣们的毕生追求。 要是对方没有手握军权,他还能用言语去扭转过来。可是,对方是朝廷宿将!该怎么办?杨瓒额头冒汗,心中不住问着自己。 刘协依旧微笑看着群臣的一举一动,令人捉摸不透他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作壁上观的士孙瑞,却出人意料地走出了班来。 第194章参知政事来开会 “...初平三年六月廿四;兹以尚书仆射士孙瑞领尚书台、兼吏部尚书;为尚书之首。与其余五部尚书,组阁入驻丞相府政事堂。太尉皇甫嵩、司空朱儁为参知政事,有旁听提议之便...” 来自未央宫的决议很快便被张贴在长安城内外各处布告栏上,引起了一片轰动。圣旨的原话,第一次呈现在黔首商贩眼前。像往昔众说纷坛和以讹传讹的事情,都在布告栏的权威下消弥于无形。 多少似乎合理和富蛊惑性的谣言,都在光明正大的公告面前不堪一击。 朝会的最终结果虽然满城皆知,但过程却是不可能弄上公告栏。散朝以后百官口中的只言片语,自然就赋予了人们猜测的空间。这样一来,长安城内外的茶楼又有了谈资。 “却说士孙仆射当庭剑指皇甫太尉,斥之以大义!皇甫太尉也不甘忍气吞声,当即怒而拔剑共舞!那陨铁利剑吹毛断发,霎时间殿堂皆是刀光剑影...” 一个头束纶巾手摇羽扇的年轻士子,绘声绘色滔滔不绝地诉说着朝堂惊险的一幕。一众有闲饮茶听古的人被他说得惊心动魄,仿佛身临其境! “呵!”坐在角落处两个年轻人忍不住嗤笑一声,相视一眼摇了摇头。他们虽然没有参加朝会的资格,不过也知道真实的情况绝不会像这个大炮佬说得那样。 从一开始就错了,非禁军不得带剑上朝。士孙瑞和皇甫嵩,又哪来的持剑共舞于廷? “此人的话着实有些言过于实了,不过士孙君荣此人有勇有谋却是不假。”一个短横须的年轻人断起耳杯,一边小酌一边说道。 “恐怕自今往后,便与太尉结下解不开的怨了!啧啧!恐莽事复,也就他敢当面说出来了。”坐他对面的年轻人也端起了酒杯,啧啧称叹。 他们两个正是来自徐州的糜芳和陈登,从孔融那里得到了真实消息。原来士孙瑞直接以王莽篡汉的事来提醒刘协,不能让功高震主的人总领政事。 皇甫嵩气得几乎要吐血之余,又感到恐惧后怕。要知道东汉历代皇帝吸取了王莽的教训,对外戚和外臣都提防有加。可以说宦官之乱,就是这个直接诱因。 皇甫嵩和朱儁立刻悬崖勒马,没有再帮助赵谦。最终确定了尚书台直接向天子负责,司徒成为养老虚职。而最后皇甫嵩和朱儁二人,也被刘协钦点为参知政事。 皇甫嵩二人非但不能恨刘协,反而还得感激涕零。 “咳咳!关西酒就是烈!”陈登酒喝急了点,被呛得鼻子通红。他一时间忘了这不是徐州那些淡水黄酒。 “非也,此乃用自疗养院流出的配方,所蒸之高度白酒。长安人家,一般称为烧酒。”出身商家的糜芳,每去到一个地方总会首先了解当地的市场以及商品状况。 这种极富商业价值的烧酒,自然逃不出他的眼睛。 “如此说来,又跟那位脱不开?”陈登一阵惊讶,指着未央宫的方向低声问道。 “不然呢?”糜芳没有回答,而是夹起菜反问了一句。 陈登干笑一声,自嘲地摇摇头。不来长安,根本不知道当今天子竟然是个如此思维独特的人。又是疗养院又是布告栏,又是火药又是重甲骑兵。 一个个都是前无古人的壮举,真令一向自负才学的陈登不胜汗颜。 “让道,让道!”一阵喝喊声从楼下的街道响起,两人听闻连忙探头到窗户观望。只见一队军马将一辆黑色马车围在中间,队列最前面有一个高举红木牌的壮汉。 方才的喝道声,就是来自这个举牌壮汉。红色木牌雕花为边,刻有凤凰彩图。中间笔正字圆的六个大字‘参知政事皇甫’,显得威风凛凛。 “啧啧,皇甫大参这是要去政事堂啊!”陈登看着百人仪仗队招摇过市,不由感概道。他陈家三代举孝廉为官,到他这一代依旧名不出州。 陈登自幼便立志要穿越父祖,走出徐州去做大官。直到今日见到参知政事的威风,又觉得梦想需要刷新了。 “出将入相,大丈夫当如是!”虽然皇甫嵩的参知政事只是列席旁听,不过从糜芳的话便可以看出他心中崇拜不已... 就在他们痴痴地看着皇甫嵩队伍远去时,六部之首士孙瑞却是低调地身穿崭新官袍骑着黑马跟在队伍后。虽然前面的皇甫嵩抢了他的风头,但他始终面带微笑行进。 他从不贪慕虚荣,要的是实实在在的权力。或许正是这务实的一面,令天子毅然任命他领尚书台吧。朝会上的百官公推不过是个笼络人心的把戏,最终解释权还是在天子那里。 要是天子不满意的人,就算票数再多也只能对月空叹。对于这个屡屡出新手段的天子,士孙瑞也不得不承认确实不够他玩。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 今天是政事堂重开的第一天,天子和六部尚书都会到场。丞相府门前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显得庄严肃穆而又不可侵犯。好事的百姓远远观望,有的则守在布告栏周围等消息。 此风断不可长,士孙瑞心中暗忖。 没多时他便进入了丞相府,将马交给吏员管理后便径直前往政事堂。在直面大门的通道上,他遇见了同样来开会的刑部尚书杨瓒以及工部尚书钟繇。 “呦,君荣兄好生准时啊!”杨瓒首先看见士孙瑞并过来打招呼。听他的话,好像不是特地慢行等对方一样。钟繇不敢轻视,紧接着也过来见礼。 “哈哈,良玉贤弟也不迟!”士孙瑞连忙拱手回礼,笑得亲热无比。不过他知道杨瓒因为自己半路杀出,夺了他志在必得的六部之首一职,没少暗地里编排自己。 官场上一向讲求含蓄,就算是政敌也得表现出自己的君子气度。所以士孙瑞就当不知道,和对方寒暄了起来。 “君荣兄以后便是我等顶头上峰,小弟若是有不足之处还请见谅!元长,你说是否?”杨瓒步伐特意慢上一步,语气恭谦。说完,还不忘扯上老部下钟繇。 “额...确实”钟繇没怎么犹豫,就附和了杨瓒的话。 士孙瑞冷冷地瞥了一眼钟繇,作为警告。因为六部中资历最浅就是钟繇,沦为附庸也不奇怪。他可不想杨瓒在政事堂独占两票,进而动摇自己的领导地位。 好在钟繇有自知之明。没有再涉足杨瓒与士孙瑞含沙射影的交锋。 政事堂的门大开着,士孙瑞三人同时走了进去。兵部尚书赵岐,礼部尚书种辑以及户部尚书赵温早已等候多时。 “仆射!”见士孙瑞到来,一众尚书立即起身行礼。虽然士孙瑞的官本位比他们都要低,不过现在人家已经鱼跃龙门了。 士孙瑞一直用眼睛留意着杨瓒的表情,果然在这一刻露出一丝嫉妒之色。他心中暗暗冷笑之余又是一阵轻蔑,天子玩不过不代表玩不过你这白面书生。 “嗯,瑞年资浅薄,还望诸公多多包涵!”士孙瑞的想法没有表露出来,笑呵呵地拱手说道。 尚书们应了句不敢,便纷纷再度落座。士孙瑞走到左边上首的位置想坐下,却发现竟然没有莆团或者椅子!而后面一步之遥的旁听席上,却有两个一模一样的软莆团。 他快速地扫视一眼五个坐下的尚书,一个个都正襟危坐似乎并不知情。 皇甫嵩快要来了,要不是他知道对方惯坐两个莆团,必定会拿一个!到底是哪个居心叵测的人,使此小伎俩? 第195章参知政事来开会(二) “参见陛下!”刘协一身常服从侧门进来,越过屏风大袖飘飘地出现在六尚书两参政眼前。瞥了一眼站在角落抿嘴欲哭的堂后官,不由嘴角一抽。 “平身!” “谢陛下!” 刘协环视一眼换上统一样式紫色官袍的参政尚书,大感精神。他们的穿戴不同的地方,就是区别于腰间的金鱼袋。两位参知政事因为地位尊的缘故,为紫边金袋。而一众尚书则是金色鱼袋。 虽然两位老将不能总领朝政,不过刘协在印绶、装戴以及礼仪这些象征层次上给予了更高级别的待遇。 对于这别出心裁的超前设计,刘协心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毕竟以后要改的还有很多,慢慢就会适应了。何况,名扬千年的乌纱帽、矮脚幞帽还没出来呢! “卿等既位居政事堂,从今往后须严于律己表率百官;公正处事顾全大局。肩负我大汉国运百年兴衰之重任,须臾不得懈怠!此任重而道远,望卿等牢记于心!” 刘协跪坐下来,一脸严肃地强调道。 “我等谨遵圣嘱!”士孙瑞等八人心头一凛,当即站起来躬身一揖。发自肺腑的呼声,回荡在堂中经久不息。一股神圣的使命感充斥着他们的胸膛,儒家的舍身事君精神在这一刻迸发。 “好!好!”刘协也站了起来,一连说了两个好字。这是他亲力亲为组建的行政小组,是整个天下最高领导班子。只要他刘协一日不倒台,这就是最权威的机构。 刘协随后又压了压手,让他们坐下。 “诸卿等所司职责以及决议规则已有列项,朕就不再多言了。如今当务之急乃是尽快将右扶风税粮运抵长安,及时补救左冯翊困境!” 刘协没有过多的赘话,坐下来直奔主题地说道。只要解决了这个问题,他大概就可以在未央宫静读到亲政之时了。 “陛下有何旨意,只管差遣!”吏部尚书士孙瑞再度站起,拱手说道。其他人紧随其后,正要起来却被刘协止住。 “政事堂任务有三:尽快将轨道沿途田地征收、补偿妥当。安排流落在长安城外的左冯翊难民,去帮助修筑轨道以工代赈。令沿途各县官吏,务必全力配合。” 刘协边说边比划着三根手指,炯炯的目光散发出不容抗拒的威势。参知政事皇甫嵩二人相互对视一眼,重重地点了点头。 线路规划图前天已经张贴在布告栏上,长安城几乎无人不知了。 士孙瑞作为六部之首当然不敢怠慢,立即奋笔疾书将刘协布置的任务记录下来。其他尚书把腰挺得笔直,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 “工部方面,督促将作监尽快造出更适宜负重以及辅助铺路之用的轨道车。”刘协顿了顿,又看向钟繇说道。钟繇是匹千里马,只是现在未露头角罢了。 钟繇闻言,立即起立长身一揖。 “兵部令群牧司调动劳作用马至少五千匹,供多段同时动工之用!以及安排各县兵力维护工程安全,必要时动用京中军队并行军管!另外,约束好监工队伍!”鉴于上次的教训,这次绝不能在防务上松懈。 “臣,遵旨!”赵岐自己记录完毕后,当即站起来领命。 “刑部制定一项专门针对用于轨道的新法律,及时上报公布出去。若一时无头绪,可参考驰道法令;绝不能漏洞百出!”说到这里,刘协威严的目光落在杨瓒的身上。 “陛下放心,臣必定不负所托!” “户部负责统计预测工程各处支出,重点管理照顾服役民夫。若再有民变之事生,朕首先唯户部事问!” 上次暴乱引得人心惶惶,要不是自己威望足够不知会酿出什么大祸来。这主要归咎于管理上的失败,以及负责人不把劳工当人看导致的。 赵温身躯一震,立即起身大声应诺。 “吏部负责记录本次各司官员功过,待事毕后为赏罚依据。此外组织张仲景等通医术之士,以及提供医药前去工地。吏部掌比二千下升降任免,可无须上报;不过不得滥用。” 为了防止买卖官爵的事情发生,刘协还是觉得有必要提醒一句。不过他相信,周忠以及那帮子有自己撑腰的御史会喜闻乐见的! “臣,须臾不敢或忘!”士孙瑞沉声应答道。 只有礼部尚书种辑独自品茶不说话,大概是因为他觉得这次事不关己。 “礼部!” “嗯...啊?”种辑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面红耳赤尴尬地站了起来。 对于他的失态,刘协没好气地白了一眼。“布告栏须马力全开,长篇连牍宣传轨道好处。合理引导百姓,晓之以利!若有人敢恶意否定公告,可立即请京兆府进行逮捕!” 前两句他早已交待过陈宫,本不应啰嗦。不过第一天就越过尚书指使下级,终究是不好。况且首条轨道属于国家级工程,不应该把一个尚书高高晾起。 “臣,遵旨!”种辑差点忘记自己还领着这样一个新司,不过刘协没有冷落令他颇为感动。但正是这种感动,忽然让他觉得有些话不能不说一说了。 “陛下!既然政事堂已全力备战轨道工程,又何必再使商贾之流参与其中?”种辑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压抑多时的疑问。 除赵温外其他人听闻也纷纷看向刘协,看那表情就知道跟种辑的想法无异。 因为商贾不敢贪污啊!这句话刘协很想脱口而出的,不过想想还是算了。宁愿信任重利商人也不愿相信读过圣贤书的士大夫,传出去不知多少人会心寒! “唉,只怪卿等教化有功!一众势利商都不惜倾尽家财心血回报朝廷,朕又岂能却了彼等帮助乡里之情?”刘协目光看向堂外,唏嘘地说道。 “陛下仁德宽厚,真乃天下之福!”种辑也是上郡高奴(延安)人,真论起来也算是乡里了。 只有赵温暗暗发笑,不过随即瞥见刘协看过来便赶快收敛。 “卿过誉了,朕身为天子当然得为天下苍生计!”刘协由始至终都把自己定位成国家领导人,所以总能看得比别人要长远。 “报...”一阵短促的呼喊忽然打断了会议,一众人立即扭头看向门外。只见一个小兵飞快地冲进来,将一卷封了红火漆的鸽信呈上来。 刘协打开一看,目光闪过一丝阴冷。不过转眼即逝,无事一般放在案头一角。 这当然欺骗不了八个人精了,加上红火漆明显就是紧急情报。不过刘协没有说他们也不好去问,一个个等待着刘协的发话。 “嗯,卿等可商议一下侍郎以及郎中的人事问题!”侍郎属于尚书副手,刚好秩二千石,在刘协的直接任免范围内。而六部则不能任免自己的副手,所以只能提议... 又是将近一个时辰过去了,各部各司的人员任命已敲定完毕。还担任着中书舍人的荀攸也已经拟好的圣旨,只要盖上玉玺大印便可以直接生效。 刘协见会议也差不多了,方才再度拿起鸽信摇了摇。 “此信乃是来自关东的消息,不知卿等可有人猜得是何事?”刘协面带微笑,考较地问道。 “黄巾再起?” 刘协摇了摇头。 “东胡侵边?” 刘协又摇了摇头。 “诸侯造反?” “对!”就当他们还要说的时候,刘协却忽然重重地应了一声。一众参政尚书立即面面相觑,随后难以置信地看向刘协。 “此乃并州黄琬来信,说袁氏兄弟尊刘虞之子刘和为帝!并否认长安朝廷,定都在冀州!封朕为秦王,自辖本土百姓...”刘协冷笑了一声,将鸽信递给了皇甫嵩。 “砰!” “岂有此理!”皇甫嵩一掌拍在案上,把茶盅都落在地。朱隽好奇心大起,当即探头过来一观。随即也是脸色铁青,手握成拳青筋暴凸。 因为附件上是袁氏细数了刘协种种劣迹以及无能,和一些不配为天下帝之说... 第196章汉武竟得雍秦王 “...定都邺城,改元长平。封袁绍袁本初为赵国公,袁术袁公路为楚国公,曹操曹孟德为魏国公;陶谦陶恭祖为齐国公,公孙瓒公孙伯喈为燕国公,刘表刘景升为荆国公;刘焉刘君郎为蜀国公,黄琬黄子琰为韩国公。迁陈留王伯和,为秦王...” 西市布告栏围满了各行各业的路人,一群士子在前大声朗读着。这是来自‘邺都’的‘圣旨’,内容是分封公候大赦天下。 “狗屁!”百姓们越听越感到匪夷所思,在念到最后一条都忍不住开口斥骂。因为那个伪帝竟然尊自己老子刘虞为太上皇,而贬了当今天子为秦王。他们虽然目不识丁,也知道这圣旨简直是大写特写的荒谬!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当即捋起衣袖露出一条被酒色掏空而枯瘦的手臂。 “观尔等粗俗言语,便可知尔等愚昧无知!若非陈留王逐忠臣而宠奸叛,关东万民岂会拥立新君?何况陈留王自身得位不正,根本无权否定新君...” “闭嘴!你个孽畜在我客栈白吃白住半月分钱未付,我见你文采不凡才容忍至今!没成想,你竟然是头白眸野犬!”一个挺着大肚腩的富态中年,当场揭穿了这个书生的真面目。 书生见被人认出立即脸颊通红,不过又换上了一副忧国忧民的脸:“唉...可叹关西之地文教不兴,净出些随口诬蔑捏造事实之辈!近墨者黑,看来关西狄戎过多啊...” “乡亲们,此人骂我等是胡虏的杂种!打死他!”负责唱读讲解的士子,抓住了机会猝然发难。 “打死他!打死他!”围观的百姓们早就看这个夸夸其谈的东西不顺眼了,立即挥手扬臂激动地围了过去。 书生恨恨地瞪了士子一眼,见群情激奋立即没有了方才的趾高气扬。他从高处下来,低着头想装作无事离去。不过刚走出几步,便一头撞在一个壮汉的身上。 他有些恼火地抬头向上反白眼,却被壮汉一手抓着衣襟提了起来。 “啊...饶命,好汉饶命!”书生凌空蹬着双腿,带着哭声求饶。 壮汉以残酷的表情对着他的鞋把子脸,伸手探了探对方裆部发现早已湿润温热。 “呸!”壮汉立即把他扔出五步外,面带嫌弃地吐了一口吐沫。 “呸,鼠辈!”围上来的百姓见他像死狗一样蜷缩在地,齐齐朝他吐沫钉子... 随着袁氏扶立伪帝的消息被公告出去,关于渭坝崩溃属袁术指使的事也浮上了水面。一时间袁氏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反贼,甚至袁隗的墓地都被愤怒的军民多次冲击。 打有袁氏标签的官吏员,一日之内全部被清算下狱。 就在整个长安城都在抓捕袁党,一片兵荒马乱的时候,未央宫却是风平浪静。 一个背着大刀的秃头男子和一个面白无须的宦官以及一名文官,正跟随一个少年在花间小道散步。 “陛下,据闻开会前,士孙仆射曾怒斥堂后官!”宦官半躬下身腰,恭恭敬敬地说道。 “哦?竟有此事?”少年正是刘协,闻言眉头一挑。话虽这样说,不过心中却是暗道难怪。堂后官想哭的事刘协并没有去询问,毕竟堂堂天子不可能围着一个小官转。 “嗯!乃是因为仆射到来时,发现自己的莆团不翼而飞...”穆顺似乎对这事了若指掌,一边行走一边侃侃第说道。 刘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看来士孙瑞忽然间跃至尚书之首,有人不服啊。不过他知道,只有士孙瑞领着政事堂才能更好地施展自己的治国理念。 毕竟他出身军伍,行动果断绝非那些之乎者也的儒生可以比拟的。加上此人也是对工商的事没有排斥,也不会在这些事上可自己对着干。 刘协正是需要这些能接受新鲜事物,并且不产生排斥的人。又懂得隐忍,顾全大局。并且懂得兵略,极大地杜绝了朝廷行差踏错的风险。 “公达!”刘协走了十来步,忽然开口唤了一声后面的荀攸。 “陛下?” “着吏部尚书士孙瑞迁尚书令,校检五房公事。回头,你便拟旨盖印下发至吏部公房。” 提升士孙瑞的地位,以压制其他资历高的尚书,这是刘协唯一能帮助到他的地方。至于士孙瑞能否在六部中树立威信,就要看他自己的能力水平了。 刘协一行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椒房殿前,一队衣着鲜艳如花的女子迎了上来。为首的红裙女子正是伏寿,还有穿起拖地裙来有些小马拉大车感觉的小珠。 “参见陛下!”一阵悦耳的女子声,使得听惯了男音的刘协心旷神怡。 “爱妃,朕如今可是秦王!”刘协右手按着剑柄,左手平抬起,模仿着秦始皇的样子。 “哈哈...”座山雕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作为亲随之人,他们知道刘协也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除了处理军政时候严肃点,在宫中还是风趣颇多。 伏寿失笑之余,又悄悄地嗔了刘协一下。她并不知道刘和称帝的事,还以为事刘协开玩笑。 “爱妃且去准备一番,到清凉殿外共泅浴池。”刘协依旧摆动着左手,学着大人的声音说道。 哪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的?伏寿脸颊一红,害羞得把头埋到脖颈去。“是!”一礼后,转身逃也似的向大殿小跑而去。 刘协的眼神要是会拐弯的话,一定会看见她红着脸笑得美丽动人。自从刘协跟说过游泳的事情后,这个小妮子早就盼着这天到来了。可惜刘协老是没空,只能让泳装蒙尘。 “陛下,刘和之事当真不要紧?”看着一众宫女跟着走远,荀攸试探地问道。 穆顺闻言也不禁担忧地看着刘协,担心这只是装出来的轻松。刘和称帝无疑是一件震惊天下的大事,这是关乎汉室正统的危机。今天已有多封来自中原的消息,证实了这事属实。 而且袁氏兄弟大肆诬蔑刘协,利用董卓弑兄弑父夺位。见事情盖不住,方又利用王允杀了董卓。现在,又对王允等老臣下黑手!总之说得煞有其事,几乎跟桀纣联系在了一起。 刘协在关东本来就没什么名望,如今更是被越描越黑了。要是再这样下去,即便坐稳关中也只能望中原兴叹。因为天下人已经不承认长安朝廷,四塞之国也就只能在四塞之内了。 “相距数千里,你还能将袁绍逮回来毒打一顿不成?”刘协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 “无事的,袁氏兵锋亦不可能直指关中。如今朝廷对伪帝只需禀持不承认、强烈谴责便足矣!”顿了顿,刘协扬了杨手指继续说。他还带着笑意的脸,让人有种胸有成竹之感... 斜阳西沉,凉亭长长的影子被拉到了沧池水中。荀攸和座山雕、穆顺三人,在凉亭中观赏着水天一色的沧池。远处一阵阵嬉笑声,不断从清凉殿的方向传来。 荀攸看着沧池的湖光山色,细细回想着刘协方才的话。座山雕则是静不下来,也不可能去无聊地沉思;所以他独自在空旷的凉亭中打起了拳来。 穆顺对于座山雕的高强武艺啧啧称赞,不停击掌叫好。 又是一阵嬉闹声顺着风飘过来,打断了荀攸的思绪。他循着声音看去,见刘协正在池中不停对岸上的宫女泼水。伏寿也帮着宫女用水攻击刘协,一片欢乐无限。 “啪!”荀攸忽然以拳击掌,随即慨然长叹:“论处事冷静者,吾真不如上也!” 第197章万人挥汗渭水丰 “来来,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哥们加把劲!” “一二三!” “轰隆!”一块距离渭水百步外的巨大石头,在数十人的努力下,被推离了原地十多步。这数十人推走了巨石后,便放下木棍拿起工具将地面整平。 巨石留下的凹陷,不一阵间就被运来的泥土填平。这些民夫驱赶着几十来匹挽马,而挽马则拉着一块打磨成大圆柱的石头。 这块石头最中间通了个小洞,被一根铁杆穿透。而铁杆长出的两段则被绳索扎牢,挽马一拖拽圆石头立即滚动起来。 重达上十吨的圆石,碾压在地上出现了一条一丈半宽的坚实道路。这条道路,明显比两侧的地面沉降了半尺。不过却是坚硬得蹄踏无痕,且还不断笔直地向前延伸。 一群手持大铁锤的壮汉赶了过来,猛力挥起锤子狠狠砸在巨石的一角上, “噼!啪!”飞屑乱溅,一块又块石头跌落在地。不过一阵间巨石便被削去了小半边,露出里面颜色深褐的核心。不过锤手没有放过它的意思,依旧挥舞着大锤猛砸! 十多个妇女将一块块一尺大小的石块搬走,到不远处堆起来。就在石块堆这边围着人数更多的妇女少年,她们用小锤子将石块敲成一粒粒石子。 一只只竹筐箩被装满了石子,由挑夫负责送到被圆石碾压过的道路上。他们将石子倒在道路里,另外就会有人接着钩均匀。 再后面则是上百个木匠上场,先将风干多年的硬松枕木横铺在石层上。然后把长长木轨从车上拖下,纵向平直地铺在枕木上。然后在交点敲上长柳钉,将木轨与枕木及地面固定在一起。 有足够多的人手,以及管饱饭有钱拿的精神支持下;造出一里双向轨道也只需要半个时辰,而且是即整即用。那叫做车厢的轨道工程车,直接运载着铺设所用的材料。 渭水岸一个土坡上,刘协领着荀攸、马析钟繇以及商贾等人在此眺望。 一条横亘在渭水北岸的主线轨道,像线段一样笔直地延伸至天际。无数民夫在不算猛烈的太阳下挥汗如雨,一锤一钉将轨道打造牢固。 这些工程钉锤等工具,都是刘协溶掉了渐台取铁水重新铸造的。现下已经是七月上旬,破土动工也过去了十多天。 到目前为止修筑完毕的轨道里程达到了一百二十多里,且是双向的。原本西凉叛军以及匈奴俘虏全部充当劳力使用,只有刘协眼前这咸阳段是百姓自发而来的。 “陛下!按照原计划,沿途设了站点十个,用来作为换马停车之用。此些站点皆按照陛下意思,应用港湾式弧形接驳设计...”马析指着远处两条如括号一样接在轨道两面的轨道,口中滔滔不绝。 后面的钟繇嘴角一抽,今天才知道中华文明原来可以如此博大精深。一些出自天子口中的新词汇新诗句,他听都没听过。不过他也很努力地学习着,毕竟作为工部必须要会几个术语。 “嗯,木轨以及枕木防腐如何?”都于木制物品,防腐工作是重中之重。 “全是搜集附近最低三年风干之硬松,经过秘制桐油浸泡了七天七夜。在日晒雨淋挤压磨损下,一年内亦不须担心朽烂!” 刘协点了点头,表示还算过得去。说到防腐放变质方面,秦朝可以算是空前绝后的最高成就了。为了保证飞骑不伤到马蹄,又能快速从内史调兵至北疆,咸阳至九原郡的秦直道全线尽用木板铺底。 不过直接今日,四百多年过去了依旧没有出现大面积腐朽崩坏。要不是刘协特意走去甘泉宫(淳化)亲眼所见,绝对不可能相信的。对此,刘协只有在心中敬仰着。 “陛下。北岸虽地势高,不过臣觉得还是该在距离轨道五十步外修筑一防洪高堤!”钟繇想了想,随即开口建议道。 别看现在渭水十里银滩沙耀眼,一旦发起大水来就是浊浪滔天尽汪洋了。就是后世的铁路水泥大桥,在洪水下也是不堪一击。刘协可不想数万人一个月的努力,因一场大雨回到解放前。 “嗯,准!”反正这边的平原有不少凸起的土丘,刚好可以夷平掉。 这时一个小吏从坡下走上来,在荀攸的身侧耳语了几句。荀攸随即点点头示意他退下,然后走前几步。 “陛下,十里外有两支工程队发生打斗!”虽然这不是第一次,但作为负责人的荀攸还是脸红耳赤。 “哦?速去看看!”刘协眉头一挑,并没有责怪的意思,而是立即转身往坡下走去。那匹高骏的汗血宝马,正是刘协的新坐骑。浑身白毛腿肌矫健,马镫、马鞍一应俱全,才三岁。 刘协在座山雕的拱托下飞身上马,抓着缰绳一夹马腹飞驰而出。耳朵吹来呼呼的风声,仿佛回到当年开着男装125偷偷去女同学家过夜... 后面的羽林军骑兵们完全被拉开了一大截距离,刘协一马当先绝尘而去。 一阵阵凉爽的东风将路边的野花吹得来回摇摆,一辆绣花马车停在路边。这里离铺设中的轨道线路仅仅几十步,茫茫的原野以及蜿蜒的渭水都能尽收眼底。 一张美艳动人,略施粉黛清纯可人的精致脸庞,出现在小窗口里。一条白如雪耦的玉手掀着窗帘,这个小美女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数十步外的打斗。 听说这些都是工匠,各自负责一段线路勘测和铺设的。而发生斗殴的原因,就是负责西边那队的工匠将路筑到这里后,发现竟然对不上轨! 两边不但出现了错位,还偏离了数丈之遥。且两伙匠人都不是好脾气,一言不合就抄家伙打起来了。 “姐姐,还是快快回去吧,打斗危险!”车厢里,一个身穿绫罗的另一个小女孩焦急地劝说着。 这个小女孩比起少女还要美貌十倍,一张祸国殃民的小脸还带着稚嫩。 “不要紧,再看一阵子吧!”少女露出一丝足以迷倒万千麻甩佬的微笑,依旧看着远方说道。她本来是想来看修路的,不过来到以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喜欢看打架。 这种数十人一起的搏斗,令她内心有一种莫名的畅快感。 “宓儿你快来看,那人很能打!”少女把比女孩拉了过来,一同从窗口观看远处。 只见一个赤着上身的肌肉壮汉,抡着棍子一连挑翻了十多个对手。最后一个更是被一棍敲在天灵盖上,惨叫地捂着脑袋血流满面。 “啊...”女孩急忙退后一步坐倒,被吓得脸色煞白。 “胆小鬼,以后别跟着我!”少女嫌弃地看了一眼女孩。女孩今年只有九岁,不过性格温文不好动。知书识礼,人人都称赞她懂事。 不过对于这些,她在乎姊妹感情。她站了起来,硬着头皮把脑袋探到窗户去。 “驾...吁!”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白衣头戴金冠的少年出现在她们的瞳孔里。少年身手敏捷容貌俊郎,胯下宝马雪白神骏;使得少女和女孩都好感顿生。 “速速停手!”少年的声音并不大,却有一种无上威严令人无法抗拒之感。还在斗殴的工匠队们立即停止了打斗,随即被一大批骑兵包围住。 只见少年下马,在一些官员的簇拥下走进了人群中。争吵声首先从骑兵墙中传出,紧接着是求饶声,然后又是一片谢恩应诺声。 这一切都让她们引起了无穷猜测,这个年纪相仿的少年究竟是什么身份? 但就在她们愣神的时候,少年方才骑的白马却跑到了这边来。和她们马车的挽马对闻了一阵,还对角撞了几下。 女孩正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少年终于从人群中出来了。他立即飞快地往这边冲过来,头发被风吹起,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呈现在少女的眼前。 “喂,快下车!”这是少年对她说的第一句话,不过女孩并没有反应过来。 不过等她刚想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前面的车辕处忽然被猛撞了一下,整个车厢霎时间发生倾侧。 “啊...救命啊!”少女顺着车势滑向倾侧面,女孩抓住窗户顿时慌了神。她随即探出了半个身子出窗口,向几步外的少年求救。少年一个弹跳,用力抱紧了女孩的身体。 “轰隆!”马车侧翻到了另一边,女孩被少年在最后一刻拖了出来。两人双双倒在野花丛中,女孩的小嘴还不小心亲了一下对方的鼻子,顿时一脸通红。 “你没事吧?”少年正是刘协,此刻正看着眼前数寸一张令他不觉阵痛的芳容。 第198章兵戈之声犹未绝 临淄,这座仅次于长安的天下雄城坐落在黄河南岸。高耸的城垣,规模巨大的城池都在诉说着这座古城的昔日辉煌。 齐国据此雄视天下八百载,东部商贸之都,人口在黄巾前始终维持百万。陆路、水路交通发达,天下最大的食盐生产地。 可此时的临淄上空飘漫了灰黑战云,黄河倒影着晚霞照得城墙一片血红。无数黑压压的兵卒从北岸渡过黄河,对临淄发起了猛烈的攻势。 一架架投石机将砲石抛上城墙,砸得上面的苦苦支撑的守军焦头烂额。进攻的士卒趁着箭矢变稀疏的时机,不断越过护城河搭上梯子。 “杀...”一支数百人的军队,盔甲着装迥异与其他兵卒。他们赶着用牛拉拽的攻城车越过了护城河,正向夯土城墙直扑而去。 他们这几百人正是曹操麾下的青州兵,由夏侯渊率领前来支援袁绍攻打张扬。原因无他,因为张扬第一个反对新帝,并将传诏使者斩杀! 袁绍急需要一只鸡杀给一众猴子看,张扬此举可谓是正中下怀。袁绍长子袁谭率领三万冀州兵号称十万,从邺都浩浩荡荡地杀将过来。 由于张扬初来乍到,并不得青州各部的军心。加上邺都朝廷的发力下,袁谭大军势如破竹。不过半个月时间,就杀到了黄河北岸。 张扬本来还沉浸在孔门弟子的吹捧夸赞之中,直到此时才如梦初醒。不过当他决心做出还击的时候,发现可供驱使的只有他自己从并州带来的旧部! 好在临淄城中也并没有其他军队,才没有造成内外串通的困境。不过兵力单薄城池太大,平摊开来守卫力量稀少到了极点。 “临淄如今危在旦夕,或许下一刻便会被贼军攻破!在座诸公,就无有妙计能使贼退吗?”张扬捶胸顿足后悔不已,环视着一众儒生几乎要哭出声来。 “吾早就劝过将军率军直取邺城擒贼擒王,奈何将军不听!事已至此,也只能与城俱全,为君守节了!”一个气质儒雅的文士侃侃而谈,说完又向长安的方向拱了拱手。 其他儒生也纷纷站了起来,要求张扬效仿先贤之德。 守你老母!张扬心中破口大骂。要不是这些家伙一天到晚嚷嚷着天无二日,不可与伪帝共戴一天之类的话来怂恿,他怎会得罪袁绍? 看着一张张道貌岸然的脸,张扬忽然间明白了过来。他们那些有点真才实学的同门师兄弟都被袁绍招去新朝廷效力了,而他们则连信都没收到一封。 必定是因此而对袁绍不满,故而怂恿自己去跟袁绍作对! “报...将军!北城门敌军攻势过猛,快要支撑不住了!”一个浑身浴血的小卒跑了进来,带着哭腔大声禀报道。 “报...将军!敌军已杀上城头,北城请求援...”又一个小兵小跑着进来,还没说完就倒在了地上没了气息。他的后背处,插着好几根没进一半的箭矢! 儒生们见到他的惨状,没有了方才的气定神闲。他们一个个惧怕得双股发颤,有的甚至绝望地瘫坐在地上。 “唉!我张扬有心杀贼,奈何无力回天!今唯有一死,以报浩荡皇恩!”张扬站了起来,拔出腰间宝剑一脸悲壮之色。 “将军不可...”一众儒生以及亲兵们刚想制止,不过张扬已经把脸架在脖颈用力一拉。随即仰倒在地上血流如注,抽搐了几下便没有了气息... “轰隆隆...”巨大的铁皮城门被打开,冀州兵们大声喊杀鱼贯而入!他们进城后不论俘虏敌人、男女老幼,见人就杀!因为出发前赵公袁绍已经下了屠杀令,破城以后尽屠军民! 未来得及逃走的百姓士兵,都被杀红了眼的冀州兵追上去乱砍一通!临淄城霎时间哭喊声震天,宽敞百步的主街道不过一个时辰,就被血水所浸泡。 袁谭骑着棕黑色的高骏战马缓缓入城,对于冲天的哭喊火光视若无睹。一旁的军师许攸同样漠然地看着街头血色,仿佛在欣赏着一番奇异景观。 就在这时,副将高览将一众被没有勇气自杀的儒生给押了过来。他们一个个早已被城中的尸山血海吓得几乎破胆,见到袁谭立即跪在地上大呼饶命。 袁谭看都没有看他们一眼,直接沉声喝问高览:“张扬何在?” “大公子,张扬在破城前一刻已然自刎!”高览对于张扬的行为敬佩不已,换作他自己都做不到与城俱亡。所以派人收拾起张扬的尸体,寻机会将他厚葬。 没想到袁谭还是发问了,儒生们都在,他又不敢说张扬逃走了。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袁谭如今从一介公子哥跃身国公子,心气自然也高了不少。一旁的许攸冷眼看着高览,并没有出来帮嘴的意思。 高览当然不敢顶撞,暗叹一声让人去把张扬的尸体抬过来。 “此些人等留之无益,尽数抛到黄河让其自生自灭吧!”袁谭厌恶看着匍匐在脚底的儒生,一脸厌弃地喝令道。 “大公子饶命啊,我等再也不敢了...”还是刚才那个指责张扬的儒生,此时吓得差点晕厥了过去。要知道黄河下游水深漩多,掉下去保准没命。 “拖走!”袁谭没有理睬,继续对着兵卒冷喝。 “公子!”一直默不作声的许攸,这时终于开口了。袁谭还没有跋扈到无视许攸的地步,听闻对方开口立即换上一副亲切的笑容。“叔父有何吩咐,只管告知谭便可!” “既然是孔门弟子,留下彼等也是无妨!”许攸倒是没有客气,挺直腰以长辈的口吻说道。高览立即瞥向袁谭留有短须的脸,果然发现对方目光闪过一丝不悦。 “叔父既有此意,谭自当遵从!”袁谭还是以晚辈的礼仪拱了拱手,谦虚地说道。一众儒生如蒙大赦,不断给许攸和袁谭磕头谢恩。 不一会,张扬的尸首便被抬了过来。脖颈上的血污掩盖了一线伤口,双眼圆睁不闭。从这个角度,刚好像死死地瞪着袁谭。 “鞭尸八百,一鞭不可少!”袁谭剑眉一竖,指着张扬的尸体怒不可歇。高览知道他的公子脾气上来,就算他老子袁绍都拦不住。当即不敢违忤,喝令自己的亲兵将张扬的尸体绑吊起来抽打! 是役;冀州兵以极少的代价,行军的方式把张扬给毁灭。临淄城二十多万人被屠杀一空,尸体血污漂满了黄河。冀州兵随即席卷了整个青州,屯兵与徐州边界。 袁绍用半个月时间消灭掉张扬并吞并了青州,一举成为唯一雄据两州的诸侯。天下霎时间为之震动,也因为张扬败亡太快而对冀州兵产生了恐惧。 一时间所有人都把焦点落在一处,那就是长安。看长安朝廷以及天子,对此事作出如何一番回应。 又是半个月,张辽同样率领号称五万的军队和岳父杨彪一起入驻洛阳。在大家都以为长安准备对邺都方面用兵的时候,张辽却加筑了虎牢关! 不单洛阳方面,就连并州黄琬也将太行八陉尽数封死。又在井陉另一端的阳泉县布置重兵,死守这一军事要冲。 这一姿态出,立即让观望中的诸侯彻底明悟。长安并没有实力东出与邺都交锋,所以只能退居守势。 似乎印证了他们的猜测,沉寂一个多月的长安朝廷终于表态了。他们天下布告上大斥刘和沐猴而冠,刘虞口不对心。以及袁绍袁术心怀鬼胎,欲行不轨之事。 另外号召天下共抗叛贼,不得承认邺都伪朝伪帝。再三警告袁氏兄弟悬崖勒马,不要再一意孤行... 可是再强硬的谴责终究没有行动来得实际。当袁绍灭张扬再灭境内黑山军以及屯兵河内与洛阳对恃;袁术十日内暴增十万大军欲南北呼应的消息传来。长安的布告天下就成了一个笑话。 天下各路诸侯经过一番波折,最终还是回到互相征伐的历史轨迹上... 第199章三年已过谁天下 转眼间三年时间便过去了,现在已经是初平六年。由于没有李傕郭汜控制朝廷,所以兴平这个年号并没有出现。不过明年天子刘协便要亲政了,按惯例需要更改年号。 这三年间,大汉天下发生了很多大小事情。在初平三年底的时候,朝廷使计使得袁氏兄弟反目。初平四年袁术想偷袭许昌,结果被曹操打得丢盔弃甲逃回寿春。 后来曹操的老子死在徐州,曹操随即大举讨伐陶谦,陶谦被击败退守徐州城。这时张邈却纠集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张绣,意图趁机占据兖州。 曹操急忙回师又败张邈张绣,徐州却被一个叫刘备的人趁虚占据了。 公孙瓒暗地和袁术结盟激怒了袁绍,加上他还杀了‘太上皇’刘虞。在那年起彻底反目,双方在边界来回打着拉锯战,互有输赢。 去年江东有个自号小霸王的孙策,脱离袁术独自回到了江东。今年又传来了消息,据闻击败了刘繇占据了一席之地... 天下大势还是与历史惊人相似,除了个别人物有所改变。还有就是诸侯是名副其实的诸侯,而不再是冠以诸侯之名... 东都洛阳经过三年的修复和改造,往昔的败破已经不见踪影。只不过想要恢复以前的繁华,还需要再过些年头。 不过相比三年前渺无人烟,现在洛阳记录在册的居民已有三万多户接近十多万人了。这些百姓都是逃避中原战乱西迁到此的,而且每天都有大量难民入关。 洛阳城东一处巨大的军营,一面青龙旗迎风飘扬。这是代表东征军的大纛,主将依旧是张辽。这些年张辽将洛阳打造成铜墙铁壁,曹操袁术等人几次都饮恨虎牢关下。 此时全副武装的汉军士卒,正在八月的阳光下汗流浃背地操练着。 “起...落!” “轰隆!”一阵刺眼的刀光闪过,一道五尺高的夯土墙瞬间被劈成齑粉。近千名身穿明光甲的汉军,手持着一把大片刀保持着这个姿势。 这种大片刀就是后世著名的安西唐军陌刀,这个时空提前了数百年出现。要是关羽看见他的专利武器正被规模装备部队,不知会作何感想。 陌刀军目前只列装东征军,为日后攻打河北对付骑兵的利器。因为袁绍誓要与汉军骑兵一较高下,倚凭着冀青二州以及从公孙瓒处抢到的代郡、上谷,硬是暴兵二十万。 由于掌握了武城(张家口)直通大漠的要道,骑兵的数量加上原有的已经抵近十五万。这给汉军东进之路,平添了不少困难。 “噗噗噗...”原野上另一边,一队弩兵手持着一架架模形奇特的手弩。这些弩机正不间断地喷发着来自匣子内部的力量,一支又一支弩箭不停飞出去。 这就是长安军器监的新发明,连环弩。至于砸下一次扳机,像烟花筒一样的弩匣子便会接连弹射出弩箭。士兵们托着手弩,就像拿着冲锋枪一般。 “杀杀杀!”列成不规则阵营,汉军们身穿红色军袍披着利用活动的皮甲。正手持长戟捅刺着眼前的稻草人;训练军官行走在中间矫正着他们的动作。 这些戟兵有装备了一种三尺长的大刀,既可以对付步兵也可以阻挡骑兵,且装备成本低;是目前东征军主要的兵种。 “让道让道!”一个急报信兵骑着快马,从辕门飞速向中军大帐直奔而去。 张辽此刻正在大帐内研究着豫兖二州的地形沙盘,视线从上面缩小版的黄河不断东移。束起大横须的张辽比以往显得更加成熟沉稳,他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 “报...将军!曹仁率三万兵卒从中牟西来,意欲叩关!”信兵快步入内,对着张辽一抱拳。 张辽眉头一挑,瞥了一眼似乎已经说完的信兵。“庞令明可有说要请求增援?”现在虎牢关的守将是小将庞德。 这个刚过弱冠之龄的小伙子在此前屡立战功,被张辽所赏识破格任命为虎牢关的守将。 “庞校尉让某告知大帅不必担心,曹贼乃是声西击东之计!”新兵不敢隐瞒,老实说道。 “哈哈哈...好!”张辽的捋着横须爽朗一笑,随即视线再度落在沙盘上。信兵知趣,拱拱手便退了出去。 看着信兵的身影消失在帐中,张辽方才皱紧眉头。因为他知道庞德的判断只是表面的,换句话就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长年与曹魏打交道的他,深知曹孟德这个家伙狡猾着呢! 虽然关中一直压着消息不传出中原去,不过风陵渡大浮桥的繁忙是遮不住的。对于日益强大的长安朝廷,首当其冲的曹操可谓寝食难安。 对于洛阳这颗打在中原的钉子,无数条鹰眼情报证实了曹孟德想要拔掉洛阳的决心。 “来人!”想到这里,他一边察看着地形一边喝令。 “大帅?”守在门外的亲兵立即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立即命轘辕关徐晃加强防范,若有所失让其提头来见!”轘辕关位于偃师与登封交界的峡谷,山高谷深地势险要。是洛阳八关中,仅此于虎牢、伊阙的第三雄关。 “喏!”亲兵取过手令,立即飞奔出帐门。张辽并没有因此而松懈,坐下来认真揣测着曹操的意图。 ... 因为曹魏连连征伐不断,中牟、新郑一带的农民都不堪重负逃往洛阳。如今曹仁大军所过的中牟县虽然一片沃野,但却是渺无人烟。 炽热的太阳炙烤着大地,平原被蒸腾模糊扭曲。人置身其中,不知不觉便会有眩晕之感。如长蛇一般队列行进的曹军个个无精打采,甚至有不少中暑的迹象。 “前方有梅林,都给本将再往前赶!”曹仁骑着快马巡查着全军,一再强调着曹操曾用过的老套路。 不过同一次招数使再同一批人身上,根本难以奏效。显然曹仁是徒劳的,任由他如何说曹军们依旧慢吞吞。 但这次真给曹仁说中了,前方果然有一片梅林!前锋的部队首先看到,一个个都兴奋得脚下生风,飞快地冲过去。 曹仁远远看着沉寂的梅林,忽然间瞳孔一缩!随即装作无事的样子,笑着对身后的曹真说道:“子丹,我等先去梅林歇息一番可好?” 曹真嘴唇干裂,盔甲早就被汗水湿透,难受到了极点。见族叔说要休息一番,立即双眼冒光地点点头。 “啪!”曹仁勃然变色,扬扬手就是一巴盖过去!曹真猝不及防被扇了一耳光,差点掉落马下去。他惊愕不已,捂着发烫的脸不解地看着族叔。 “混账!”曹仁环目一睁,恶狠狠地瞪了曹真一眼。内心却是对这个连兄长曹操都看好的侄儿,失望透顶! 他随即别过脸去,对着乐进令道:“文谦,你速速率两千骑兵从两侧迂回到梅林后方去!”他的语气还算平和,因为乐进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喏!”乐进没有去干涉曹仁的家事,得命令后立即带着骑兵飞驰而出。曹军本身骑兵并不多,这次带来三千骑兵已经是很隆重了。 “轰隆隆...”一直用牵的战马保存着足够的体力,奋蹄疾奔一下间便饶过了不算广阔的梅林。 这时梅林中逃出了上百个红色战袍的骑兵,向西南边的伏牛山拼命逃窜。这些骑兵都背着好几把手弩,一看就是打着埋伏扰乱的主意。 曹真这才反应过来,额头上满出了晶莹的冷汗珠。 曹仁见状咧了咧嘴,恨铁不成钢地冷哼一声。 “哼!比起虎牢关那个马腾养子,你还有所不如!” 第200章金蝉脱壳何处去 清晨的虎牢关被山涧薄雾萦绕,远远看去只见敌楼不见关墙。人置身上面看着一片云海,就像亲临仙境一般。 此刻一个嘴角留有两撇短须的小将,正在敌楼上练武。那一丈长的长柄大刀上下纷飞,在朝阳的照射下寒光闪闪。 “嗨!”小将忽然间耳朵一动,立即手握刀柄横扫至身侧!在一个刚冲上来想走近的兵卒面前一寸处停下,刀风将对方额头上的头发吹到一边去。 “......”刚想开口禀报的兵卒被吓得脸无血色,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关墙上其他小兵也听到声音,纷纷往这边看过来。 “何事?”小将反手持着刀柄,冷冷地问道。这个小将不是别人,正是虎牢关守将庞德。但不是他故意崖岸自高,而是他的性格就像手中大刀一般冷酷锋利。 “额...报将军!关下一个名叫曹真的敌将,叫嚣着要与将军一较高下!”兵卒心头一凛,立即干脆利索地把话说了出来。 “哦?”庞德这才把大刀收回扔给一名亲兵,健步向不远处的关墙走去。扇了扇眼前的薄雾,果然看见关下百步处有一黑影。细细一看,原来是个年纪比自己略大的曹将,单枪匹马前来挑战。 庞德瞳孔一缩,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曹军昨晚到来的消息他早已知晓,而且在二十里外的平原扎下巨大的营寨。不过今天却是派一个小将来挑战,这让他越发笃定自己判断。 曹仁只是假装来攻洛阳罢了,或许叛贼曹孟德正率军往徐州的路上呢!因为那个刘大耳和公孙瓒是同盟,袁绍必定是指使曹操尽快拿下徐州! 只是公孙瓒、刘大耳都是袁术的同伙,袁术必定不会坐视不理。现在佯攻洛阳,就是给袁术和刘大耳放一个烟雾弹。对,烟雾弹!这是军火监产的新家伙,会不断冒出浓眼来障眼。 “开门!”庞德当即转过身来,拿回大刀提在手中。 “将军不可意气用事...”百夫长等人见状,立即要出来制止。 “哼,我是否意气用事,稍后便可知!”庞德一向做事不爱解释,一把推开众人大步从楼梯走下去。 百夫长等人面面相觑,随即无奈地摇摇头。“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曹仁的话深深刺痛了曹真敏感的自尊心,同时令他对庞德起了好胜之心。他此刻正坐在马背上禁闭着双眼,用耳朵倾听着四方。正值年少的他,还没有历史上大司马大将军的觉悟。 “轰隆...”就在这时,等候已久的开门声终于响起。他连忙睁开眼睛,果然见一个身穿雪白明光甲的小将策马而出。他也低下头瞥了一眼自己笨重粗糙的明光甲,不由嘴角一抽... “曹真小卒,你爷爷庞德来也!”庞德的河西宝马经过加速越冲越快,双手把大刀舞正。气血方刚的关西男儿,从来都不惧挑战! “哼!贼子休要猖狂,待真取你性命!”曹真因被人直呼其名勃然大怒,拿着长枪一夹马腹冲了上去。 “贼子受死吧,嗨!”庞德双手筋肌暴突,咬着牙冲曹真的身腰直劈过去!因为加速而带有冲力的大刀,使得空气都被刮出了破空声! 要是血肉之躯被砍中,保准一分为二! “拿命来!”曹真对此全然不惧,拉开横向安全距离也一枪斜刺过去! “叮!”刀枪相碰立即火花四溅,清脆的金属碰击声回荡在山谷之中。曹真的枪尖被硬生生削去了一截,而庞德的大刀也绽开了一个口子! “反贼之侄,你有面目立足于世?当年全天下都无人敢受伪帝册封,就你那贼叔父受了魏公之号...”庞德回过马来,继续一刀劈向曹真的脸面。 “放屁!休要侮辱我家主公!”曹真听对方骂曹操是反贼,恨得直要杀人一样!他格开了大刀,又一枪砸向对方的后脑勺! 庞德早有防备,身子前倾然后反手把刀扫回去!“男儿大丈夫敢做还怕人说?若我是你叔,我就干脆投河自尽了!” “那你就去吧!”曹真也觉得嘴上占不了便宜,恼羞成怒之下怒不可歇!他一压枪杆,转守为攻!以凌厉的攻击,来消除心中的怒火! 庞德嘴角不屑地撅起了上唇,不过心思始终放在对战上不敢大意!两人战在平地上越打越快,直看得关上的兵卒大呼过瘾! 不过由于两人的功夫几乎不相上下,战了近半个时辰依旧未能分出胜负。曹真汗流满面已经露出了疲倦之态,庞德也由于应对耗神而气喘吁吁。 忽然百多步外的下山小道旁,那些杂草在无风的情况下几番摆动!一直留意着的庞德,不由瞥了一眼曹真。 “呸!”恰好曹真这时一口浓痰吐过来,庞德猝不及防被飞中了额头。他没有伸手去擦,而是趁机用力一刀斜劈过去! 曹真急忙一夹马腹,双手抱头拼命向山下奔去。要是从正面看,可以清晰看到他在冷笑。 “无耻之徒休要逃走!”庞德这才用袖子擦去口痰,看着曹真背影跟着冲下去。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还真像是在追杀! “叮叮...”敌楼上的守军看见,立即敲响了铜锣!清脆而急促的鸣金声由远至近而来,守军的着急可见一斑! 曹真回头看见庞德果然追了下来,欢喜得几乎要笑出声! 谁知庞德虽然盯着他的背影,但目光却落在方才动的杂草那里。近了近了,六十步...五十步... “嗖嗖嗖!”在他抵近四十步的时候,果然约莫数十个曹兵站起来用弓箭瞄准他!在庞德冷冽的眼神中,他们松开了手中的弓弦! “哈哈,你这次必死无疑!”曹真拉住了马匹,回头得意地大笑着。 “砰!”庞德眼观六路,用大刀不断刮落射来的箭矢!数十支箭仅仅有一两支给他造成些皮外伤,其余的几乎都被拍落了!随后庞德随手丢出一只烟雾弹,策马到路边拖着一个曹兵往回走! 曹真万万没想到,庞德还能使出这一手!但他还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时,庞德就已经没入了浓烈呛人的烟雾中去了... “说!将你所知道的都说出来!”虎牢关中,刚才抓来的曹兵被捆绑在一根木桩上。庞德正提着开水壶,语气阴冷地问道。 曹兵把脸别到一边去,仿佛没有听到庞德的话。 “啊...”就在下一刻,他立即条件反射地像杀猪一般大叫了起来。因为庞德嘴角带着冷笑,将壶里的开水淋在他的脚趾上。 “再嘴硬,就将你放下来浇此处!”庞德指了指曹兵的裆部,嘴角依旧带着冷笑。 “不不!将军饶命,我讲!”曹兵相信只有下一秒,这个像来自地狱的魔鬼就会说到做到!“山下军大营其实只是一空营,曹仁将军四更时已然率领大部队南下!” “哦?”这个消息令庞德颇为意想不到,不过想想又在情理之中。他随即瞪了一眼,百夫长们立即止住了一片哗然。“你可曾知道,曹仁去了何处?”庞德的表情有所缓和,继续不露声色地试探道。 “此...小人真不知!”曹兵听闻,面露难色。 “嗯?”庞德脸色一沉,将水壶微微倾斜。示意周围的小兵,放倒木桩。 “啊...不!小人只听闻曹仁将军说,要不惜一切代价夺下洛阳!至于其他,确实不知...” 第201章嵩山幽谷决雌雄(一) 轘辕关外三十里,嵩高县(登封)的一处偏僻荒野。三万曹兵正在嵩山脚下歇息,等待主将曹仁的命令。此时嵩山上还没有少林寺,所以这座佛教名山还不出名。 一棵老树下,曹仁正紧皱双眉看着洛阳的舆图。洛阳盆地虽小但是关隘林立,且个个都是雄峻险绝;地形之利不下于关中。 要拿下经营日久的洛阳,可谓难上加难,尤其是在南面。曹仁脑海中快速搜寻着历史战列,目光锁定在正南面伊阙关。 这座扼山川之险的雄关,相比起潼关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战神白起在这里创造了伊阙之战,击破韩魏联军三十万的辉煌胜利。 不过那是在伊川的枯水期,北方河道季节变化很大,这有一定的影响因数。如今可是丰水期,而且他曹仁也自认为没有白起那样的才能。 既然攻伊阙胜利可能险,那就只能攻一处了。那就是位于嵩山之中的险隘——轘辕关。 嵩山小道来回曲折,从这里到轘辕关要在山涧拐大弯十二道,小弯多不胜数!且路途遥远,足足有二十多里的山路。 数万大军在这些山涧小路行进,想不被提前察觉只能幻想守军都是瞎子。可是以三千兵大破袁术五万大军的徐公明,可能是瞎子吗? 不过,长年在兖豫两州活动的曹仁知道,同样轘辕关的道路可不止一条!只是路比较狭窄且多毒虫猛兽出没,是那些商贩为了逃避关税而开辟的‘捷径’。 “乐进!”想到这里,曹仁忽然开口。 “在!”乐进闻言,立即上前一抱拳。 “一阵我给你个向导,你带着三千兵马从那出山谷进军轘辕关!”曹仁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山麓右边的一个幽谷。 “喏!”乐进远远看去见杂草乱木丛生,就知道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过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现在曹仁是主将! 曹仁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应答犹豫了一下,当即笑着说道;“文谦你只管放心,我曹仁绝非刻意而为!在场三万大军,全都要趟小道奔袭轘辕关!” “进万万不敢有怨于将军!将军但有所命,进绝不推脱!”乐进连忙拱了拱手,快速转身而去。 “记住,切莫让敌军有所察觉!”曹仁想了想,还是觉得叮嘱一番为好。 “喏!”... 轘辕关 暮色中一队哨骑飞快穿过山涧小道,来到了城下。他们将代表身份的军牌扔到关墙上面去,让同袍来识别。 不一会关门被打开一扇,哨骑们缓缓进去接受检查后再往守将所在的指挥所而去。 轘辕关的守将徐晃此时刚用过晚饭,勤恳地准备挑灯夜读兵书。近朱者赤,他已经被好基友兼上司张辽给感染了,空闲下来手中就会拿起书卷。 天子刘协去年曾在朝会中感概‘东都双儒将,群雄难西向’。 徐晃啧了啧嘴唇,舌头在回味着葱香面饼的滋味。随着葱姜蒜、豆豉以及酱油等调料品的流行,美食倒是成了关中乃是洛阳一带军民的新追求。其中,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引领这项潮流的竟然是未央宫! 洛阳好几家大酒楼,都以未央宫流传出来的靓菜式作为招牌... “将军,急报!”一个亲兵进来打断了徐晃的思绪,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责备。把手卷放到一边,坐正身姿:“让其进来!” “报将军,属下在山谷口发现大股曹兵大张旗鼓地直奔西南!”斥候佰长大步走了进来,躬身抱拳。 “哦?”徐晃眉头一挑,心中颇为惊讶。张辽的手令前日才到,没想到今天曹兵就到来了。 “你确定是西去而不是进入山谷?”徐晃站起来转身,背对着斥候佰长观摩着地形舆图。一条弯弯曲曲的线段贯穿崇山峻岭,在线段中间靠北的图标便是轘辕关。 而西面数十里外,一条蜿蜒的河流上也有一个关隘图标;上书着伊阙龙门四个大字。 “属下一路跟随曹兵西进十里,方才回来禀报!如今尚有手下继续追踪,若有异常便会来报!” “嗯,记功一次!”徐晃点了点头,伸起右手扬了杨示意斥候佰长退下。 段煨刚好有些事要来禀报,进帐的时候差点和斥候佰长撞在一起。斥候佰长当即向他赔了一礼后退出,他却点点头陷入沉思。 “公明,可是有何紧急敌情?”段煨年纪比徐晃大,军阶也只与徐晃平级。不过他还顶着羽林军校尉的头衔,所以徐晃还是得以下属向上司的方式行礼。 “忠明将军有所不知,方才斥候来报曹兵从嵩山南麓望西而去!”徐晃礼毕后,用手指在舆图上划了划登封一带。 对于这个被天子以羽林军人才太多为由,打发到洛阳来听命的校尉,徐晃始终保持着尊重。况且段煨这次是受了张辽之命,率军前来帮助自己的。 “哦,看来曹子孝是去了龙门关啊!”段煨苦笑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徐晃瞥了一眼他的侧脸,知道他是在怀疑张辽的判断。这也难怪,山长水远一路疾奔过来,却猛然间得知这是走错了地方。换着谁,都会发点牢骚。 “有可能是,不过往西是错不了的。我决定带两千军嵩山口,伺机对曹军发动致命一击!忠明将军远来疲惫,就且留守在关休整吧!” 徐晃思虑了一阵,斩钉截铁地说道。 段煨听见不用自己再跑腿去龙门,心中对徐晃徒增几分好感。“公明乃是轘辕关守将,如此恐怕有所欠妥吧?” “无妨,军律中并未规定守将必须时刻在关。况且忠明兄威名在外,轘辕关自可无恙!”徐晃当然知道段煨这是故意推托一番,所以也跟着顺水推舟。 段煨的虚荣心大为受用,当即笑呵呵地应允下来... 徐晃办事一向讲究雷厉风行,不过半个时辰便聚集两千军开门出关了。一旁的副将留守在关,此时正在门洞旁忧心忡忡地目送一队队步兵离去。 忽然他见徐晃正牵马走近来,连忙行了一礼。他想了想,还是觉得要劝告一番:“将军...” “嗯,你且守好城关须臾不得松懈!若有敌来袭,无须顾虑冷静应对!”徐晃打断了他的话,在旁人不可察觉的情况下将半块虎符交给了副将。 副将接着虎符的手腕一颤,随即仰头看着徐晃眼神中满是感动和追随。“将军且安心,一路保重!”... “驾!”在段煨等人的送别下,徐晃飞身上马往黑夜的山路走去。 ...... 八月十三的月亮已经散发着淡淡的幽光,白色的月光散落在莽莽嵩山的树稍草丛中。山谷中的野狼嚎叫此起彼伏,令人情不自禁地觉得不寒而栗。 不算宽敞的官道上,有一行骑着马匹的兵卒悉悉索索地行进着。马蹄被布裹缠,行走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声音。 他们正是轘辕关的斥候队,负责尾随曹军探查动向。由于黑夜兼人少,他们并不敢走毒蛇遍布的小路。 “什长,似乎曹兵越来越少了!”走在前面的斥候,忽然回头对后面的什长说道。 什长眉头一皱,却没有像以往那样沉声斥喝一番。因为他心中同样疑惑了很久,现在恰巧手下说中了他的心里话。 “此话怎讲?”什长不置可否,看着远方反问了一句。 “什长,我等午后在山口时开始衔尾时,曹兵起码走三万人马!可是一路过来,似乎每拐一个弯曹兵便少一截!如今已不知拐了几个弯,目测曹兵恐怕不足一万了!” “糟糕!”什长这才想起确实是这么一回事,连忙一拍自己的脑门暗骂了句愚蠢!可笑的是,刚才还派了两个回去说曹兵无异动呢! 就在这时,官道两侧的杂草丛忽然间站起百多个曹兵,正张弓搭箭瞄准他们!斥候们大惊失色,急忙想要拔刀。 曹兵之中,忽然传来一声沉喝:“休要乱动,反抗者格杀勿论!”... 第202章嵩山幽谷绝雌雄(二) “快快,再多弄一万上去!” 轘辕关敌楼旁的小型升降台前,副将正在催促守军们把弩箭运到关墙上面去。这已是徐晃率军离开第二个夜晚了,副将对于城防的事情丝毫不敢松懈。 轘辕关墙面向山谷的正面比较短,就是像水坝的样子卡在羊肠小道里。所以防御面相对狭小,只需一千守军便可以牢牢守卫各处。 十来个粗壮兵卒接力,将一捆捆铁弩箭从轨道车上卸到升降台。这些弩箭只有一尺长,不过是全金属箭身箭头。因为设计的需要,并没有箭羽;搬起来显得很沉重。 西面大力发展工商业,现在朝廷虽还说不上财大气粗,但这一铁箭还是装备得起的。并州多处大矿山被开采,加工过的生铁源源不断地从东西线运到长安铁场。 “将军,段将军又派人来催酒了!”一个小兵慌慌张张地走过来,低声细语地对副将说道。 副将眉头一皱,以极其不满的目光瞥向远处喧哗声不断的指挥所。汉军非战时并不禁酒,只禁饮醉酒。轘辕关位于嵩山深处高寒风口,自然不缺御寒酒水。 可是段煨饮惯了京城的烧酒,对淡口米酒再难下咽。副将又不敢不答应他的要求,所以只能让手下用不多的烧酒兑进米酒里去。可是他们这些天日夜酗酒,关内贮存的酒水已经取尽了! “去将别库中酒水取出几坛,给送过去!”副将沉吟一阵,看着别库的方向说道。 “这...将军?”小兵闻言一愣,立即抬头看向副将。因为别库中的水酒,是留给弟兄们中秋的节日酒。 “速去!”副将见他犹犹豫豫,立即沉下脸来。小兵心头一凛然,当即抱头鼠窜。 “唉!”副将看着高高悬挂在当空的月亮,长叹了一声。说是来帮忙,倒是像来放松喝酒的! 忽然间山谷中划过一丝火星,被眺望楼上的守军看见。他们当即敲响了铜锣,警报声霎时间响彻关墙! “叮叮...”随着警报声响起,在关墙背后枕戈待旦的汉军兵卒当即涌上到关墙上。副将也急忙转身走到前面手扶着矢堞,凭借着月光向远眺望。 由于关前小道是斜坡路,在关墙上能够看到很远一段距离。逐渐的,他终于看见一个个黑影从小道拐弯处出来。紧接着形成一条黑长蛇,仰头向这边爬行过来。 副将根据直觉判断,这些黑影绝对不可能是去而复返的徐晃军。他当即将拳头举过头顶,然后用力拉下。这是上弦的信号,汉军中已有普及。 “咔咔...”守军们立即将弩箭塞进弩匣子中,然后用小绞盘给手弩上好弦。经过几次改进,连弩的上弦速度比起一般单箭弩也相差无几。 在敌军抵近一百五十步的时候,守军们已经至少上好了三个手弩的箭矢。刚才还堆积如山的弩箭,一下子就被士兵们分摊去一大半了。 而小型砲机也蓄势待发,每架砲机都被一大堆砲石包围。经过改造的砲机,无论是威力还是上弦速度都要比以往强。更重要一点就是望山的设计,可以使准确率为止翻倍! 去岁井陉之战时,这种小巧玲珑的砲机便成功将袁军的大砲机砸得粉碎。 “去,叫段煨将军速速赶来支援!”副将为确保万无一失,还是决定请求援助。 “杀...”在距离关墙百步的时候,曹军终于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月光下成群结队的兵卒就像蚂蚁一般,从关前平地涌往关墙。他们在山中弄出了不少简易木梯子,扛起来冲锋! “杀上城头者,赏金百两!”曹仁拔出腰间宝剑斜指,在阵中亲自督战。看他的样子,似乎对轘辕关志在必得。 副将则是紧盯着不断涌近的曹军,手中微微出汗。这是他第一次指挥战斗,不由有一丝紧张。不过想起徐晃那鼓励的眼神,他又深吸一口气提起精神来。 八十、七十、六十步,这是适合放箭的最早时机,不过心跳急速的副将已经按耐不住了! “放!”提起的手快速落下,一声暴吼传遍了城头。 “嗖嗖嗖...”一个个守军双手托着手弩,随便瞄准密集的曹军扣动扳机。弓弦猛力探中了机关,一支支弩箭被弹飞了出去。 可以想象上千架加特林一般的手弩,一起喷发的威力!那密不透风的箭雨夹杂着破空声,毫不客气地向曹军盖过去! “啊...”冲在前头的曹兵虽然手举盾牌,不过铁箭冲力加上坠落的力道,硬是将一寸厚的木盾洞穿!一个个倒霉的曹兵被射成了刺猬,整排整排的惨叫着倒下去! 他们的厄运并没有因此而结束,相反只是刚刚开始!随着如陨石流星般的砲石砸下来,关下冲在前面的曹兵便死伤枕籍。 曹仁低下头一看前方,刚才还拼命冲锋的手下瞬间矮了一截下去,他的表情当场石化!这些年他南征北战,还没经历过城墙都未接近就死伤如此惨烈的战斗! 曹兵们也被眼前的惨状吓得不敢上前,停下脚步双腿发颤抖! “城上可是徐公明?”就在这时,关下忽然传来问话声。 “哼,区区毛贼何须徐将军出马?”城头的抵挡也停了下来,传出一阵讥讽应答之声。副将正得意地昂首挺胸,俯视着万千曹军。 居然不是?从声音和身影来看,确实不是徐晃!既然如此,还等什么? “杀上去!” 曹仁这次发了狠,跳下战马亲自捡起梯子向前冲!乐进也紧随其后,夺过木梯猫着腰身冲向关墙。 “杀!”主将的奋勇止住了士气的下跌,曹兵们趁着箭雨停滞之机跟着冲杀过去!由于平地狭窄只能摆开数千人马,不过已经像涌来山洪一般仿佛能将一切吞没! “放放!”副将暗叫一声中计,当即手忙脚乱地指挥守军放箭放砲!可是似乎还是慢了一拍,前峰的曹兵杀到关墙下守军才展开攻击! “啪!”曹仁举起梯子搭在两丈余高的关墙上,手持铁枪飞快地拾级冲上去。 “啪啪啪!”一架架木梯被搭在关墙上,远处身经百战的曹兵也张弓搭箭射向墙上作为掩护。曹兵在掩护下快速向上冲,一股勇气上来连性命都不在乎了! 关墙上的守军没有慌乱,回到后面取过长铁叉将冲上来的曹兵推下去!一个个只差一步的曹兵猛然被推了一把,手舞足蹈地惨叫着摔落墙下! 曹仁低下头躲过捅来的铁叉,一个守军兵卒惊讶地要收回,却被他一手抓住叉杆。然后脚踏矢堞,用铁枪横扫向守军兵卒! “嗑啪!”三个汉军当场被砸烂了脑袋,曹仁随即跳下这个空位!铁枪来回飞舞划扫,如虎入羊群一般! “将军,段将军等人已经伶仃大醉不省人事!”刚才领命而去的小兵回返,一脸沮丧地说道。 “甚?我叼他老母!”副将差点气过背去,这些酒鬼醉得也太准时了吧?多半是在洛阳约束得紧,到这边就毫无顾忌了! 此时曹仁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正向这边冲杀过来! “大胆逆贼!”副将勃然大怒,同样手持铁箭冲上去!虽然他知道自己武艺未必及曹仁,但也义无反顾地扑过去!因为他知道一旦轘辕关被攻破,洛阳就等于敞开了大门! 要是让这些曹兵闯进盆地洗劫一番,对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洛阳来说,必定是一记沉重打击! 守军们仿佛也有这个觉悟,奋不顾身地将一个个曹兵打落或者杀死!他们汲取了方才的教训,挥舞着铁叉改推用砸! “啊!”一个曹兵被沉重的铁叉敲中了头盔,惨叫着往扬摔下去!后面攀登的曹兵猝不及防,被他一股脑地捋了落地下! “叮!”两枪相交擦出了耀眼的火花,副将虎口瞬间被震裂,双手忍不住颤抖起来。这已是他用尽力气的一扫,想不到竟被对方轻巧地弹开了! “受死!”就在他愣神的时候,曹仁猛力一枪抡向他的脑袋!那快如疾风的枪身反射皎洁月色,加上血迹平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借力打力!不知是怎么回事,副将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往日在洛阳看到那街报上的四个字! “嗨!”说时迟那时快;他当即一躬身子,用铁枪架着对方的铁枪从自己的头顶扫划而过! “啪!”左侧的矢堞被砸崩一大块,乱石飞溅!曹仁在惊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个寒光闪闪的枪头向自己袭来..... 第203章嵩山幽谷绝雌雄(三) 夜风夹杂着喊杀声掠过悬崖峭壁上的树梢,月影在来回摇晃。北方的山多是石山,越高处裸露的石块越多。像嵩山这样的高大山脉,要是山壁没有横生的树木,就是一块又一块大石头。 此刻一个接近而立之年的将领,正站在羊肠小道上方的一个石山顶上。通过皓亮月色,眺望约莫近五里外闪烁着火光的山谷。 那里便是轘辕关,此刻正遭受着曹兵最猛力的攻击。喊杀声以及刀枪碰击声,把周围的野兽飞鸟都惊走一空。 将领正是徐晃,他并没有真傻到跑出山口去。从一开始,他就看穿了曹仁的企图。因为伊川连日暴雨,伊水必定洪急流湍。而伊水就是传龙门而过,就算不用人防守,曹兵也不可能从漫水山路过关去。 作为轘辕关的守将,他会不知道嵩山虽险但小道无数吗? “将军!敌军攻势太猛,轘辕关怕是难支撑了!”一个斥候冲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向徐晃禀报。 徐晃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满天星辰明月:“现下何时了?” 斥候闻言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额...离子时还有三刻钟!” “嗯。”徐晃点了点头,手按着冰冷冷的剑柄。随即面向山谷小道上的手下兵卒,大声呐喊:“传我将令,全军杀回轘辕关!” ... 轘辕关内的宿营区此时也炸开了锅,从洛阳过来的三千人马无一入睡。因为关墙战况吃紧,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而他们却得不到支援的命令! “嗨!若是那关门一破,我等是逃回去被治罪还是投降曹军?”一个什长着装的军汉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大咧咧地问众人道。 “两边都不好哇...”兵卒们七嘴八舌地分析着这个问题,他们这些武夫可不会咬文嚼字。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做逃兵又不会!”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都尉甲胄的军汉忽然从众人身后走来。这个军汉双臂特别长,远远看去就像猿猴。 众人立即回头,一起看向这个自称是无所不能的周都尉。 “周某不才,有一计可解救你等于水火!”周都尉半仰着头,一副运筹帷幄之中的气象。 “哦?该不会又是偷吧?”人群之中,忽然传来一阵不和谐的声音。 “正确!”周都尉当即一击掌,大声赞许道!“只要将段煨那厮的兵符偷来,就可以去一起抵抗敌军!” “这如何使得?”公然直呼领军名讳且要偷兵符,周某的大胆把周围小兵都吓了一跳!要是不认识的人,必定会说这是个疯子。 “如何使不得?以前信陵君窃符救赵,孙夫子偷梁换柱,怎么无人说他们的不是?况且只要阻挡得曹兵,就是大功一件!待段煨酒醒,指不定还会感激我等...” 周都尉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兵卒们登时被他说得恍然大悟!最终,这项偷虎符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全部压上去,后退者格杀勿...啊!”曹仁被亲兵们包扎着伤口,一边冲兵卒们大声怒吼。因为挣扎得猛了些,左手臂上的伤口撕裂痛得他惨叫了一声。 这是他刚才和副将单挑时,被几个偷袭的汉军用铁叉弄出来的伤口。幸好没伤到大动脉,血很快就止住了。不过他的受伤退下,使得战事陷入了胶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守军并没有因此而溃崩,反而一个个更加勇猛精进。这让曹兵们吃足了苦头,也对汉军的作战顽强有了全新的认识。 “将军!”亲兵们当即将曹仁扶躺回担架上,用纱布将伤口裹缠紧。对于汉军各种先进的事物,诸侯们也学了不少去。其中,曹魏这边几乎不惜一切代价照搬了过来。 只有火药一项由于关中严格保密,至今中原征战中不曾出现过。 “杀!”曹仁不顾伤痛一把挣开亲兵,夺过铁枪继续冲锋!他和曹兵们冒着杀伤力超强的箭雨继续突进,誓要在今晚夺下轘辕关! 他单手持枪将飞来的箭矢划开,双脚踏梯快速向上冲。但当他再度踏上矢堞的时候,却傻眼了!关墙上的守军却忽然成倍增加了,并且正举弩瞄准自己! 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自己中计了! “咔咔咔!”手弩发射的声音刺激着他的耳膜,他当即不顾形象趴到在矢堞躲过箭雨。随即一脚踢翻后面的兵卒,自己退回梯子上。 “撤,速速撤退!”曹仁一边下梯,一边用刀柄敲着铁枪当作鸣金。曹兵们长途跋涉兼攻城,早已疲惫不堪。听到曹仁的命令如蒙大赦,一个个争先恐后地逃离战场。 守军当然不会放过机会,他们以最密集的箭雨和砲石光顾曹兵的头顶!在惊惶中被钉死砸死的曹兵不计其数,甚至有些受伤的也被同袍踩踏而死。 曹兵来得快去得快,留下一地尸体血湖像潮水一般退去。山谷羊肠小道再次被点缀满了火把,呈龙扭蛇摆的方式向南快速推进。 曹仁骑着战马在阵中,回头看了一眼黑沉沉的关墙心中满是不甘。只差一点点即可以夺下城关,可惜偏偏擦过。要是当初不退下来,那就好了! “将军,前方发现大股敌军!”一个兵卒骑马飞奔了过来,差点失足跌落马下。 糟了!曹仁这才猛然醒起,那傻愣愣地出山口去的徐晃!不过环视一眼周围一个个惊恐的兵卒,他当即沉下脸来。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我军尚有两万多,何惧他那点人马?”曹仁一面训斥,一面策马从停滞不前的兵卒队伍中向前而去。 前面一处相较宽阔的平地上,果然也是一片火把星光。随即他走近,为首之人的脸庞慢慢呈现。果然是徐晃,此刻眼神冰冷地看向他。 “哈哈哈,公明贤弟不需惊慌!曹某只是奉命到此嵩山上,抓捕那违反朝廷商业令的走私之贼!”曹仁学着曹操的样子走了出去,向对面的徐晃拱了拱手。 “呵呵!曹兄来得正巧,晃也在抓越界偷盗之贼!”徐晃笑声有点冷,讥讽的意味十足。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曹仁当即沉下脸来冷哼一声,按紧了腰间宝剑的剑柄。“废话少说,曹某要从此路回返许昌!你让道,还是不让道?” 在他看来,消灭眼前约莫千余轻装人马简直易如反掌!即使山路狭窄,也能杀出一条血路! “曹子孝你只管放马过来,要回许昌首先过得我这关!”徐晃出奇的自信,仿佛曹兵只是土鸡瓦狗。 “锵!杀过去!”曹仁当即拔出佩剑,向前一斜指。 “杀...”曹兵当即一往无前地冲上去,就像突发山洪势不可挡!山谷回荡着他们的吼声,虎豹为之逃窜!曹仁这次没有冲锋,而是得意地看着徐晃的冷脸。 不过就在这时;对面汉军的前几排人就像捋包皮一般滑到侧面去。露出一排排全身覆盖铁甲的步兵,手持一把把他见都没见过的大片刀! 曹仁环目一睁,从这些刀的形状便感觉到了一丝本能的寒意!可是曹兵们并没有这个觉悟,他们手持着汉剑嗷嗷叫地冲杀去。见汉军没有动静,心里的底气更加旺盛! “起...”就在曹兵接近五步的时候,这些钢铁怪物终于有了动静。在一声带着秦腔的号令下,一齐把刀高高提起!曹兵们已经冲了上来,不过却绝望地发现汉剑砍不破对方的铁甲! “落!”大片头带着寒光,毫不客气地劈砍在曹兵们的头顶。曹兵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陌刀劈成了碎片! 最惨的还在后头,后面的曹兵并没有意识到危险,依旧推搡着向前冲。陌刀手就像绞肉机一般,将一排又一排的曹兵消灭!汉军弓弩兵则趁此机会,偷偷摸到小道两侧的山坡上。 “杀啊...”就在曹仁被前方的场面震撼住的时候,轘辕关的方向忽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第204章落霞与孤鹜齐飞 东西线,这条横贯秦川的双向轨道线今天春天全线竣工。这条既方便又快捷的交通线,担负着关中地区百分之八十的运输任务。每天都能看见由挽马拖拽的一列列厢车,从轨道上飞驰而过。 这条前所未有的大动脉,影响着关中每一个人。随着物流成本的下降,各种物品的价格也回落到平民能够接受的范围。平民们也获得了大量的就业岗位,以及土特产的倾销途径。 官吏们卸赴任或者公干,也不需要多受舟车劳顿之苦。军队调动管理也更加合理有效,朝廷政令朝发夕至。因为避开了鸿过拔毛的关卡,商业也逐渐发达了起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当初因为一时为解燃眉之急的举动,能创造出这么一个大改变的奇迹。当然,不包括先知先觉的刘协。 但轨道的兴起,却打烂了某些人的饭碗!他们便是靠关卡这个摇钱树吃饭的地方豪强、大户。他们多次想要摧毁轨道,但都被如虎似狼的羽林军踏成土灰。 “咔...咔!”一节和别的官用没什么区别的厢车,正在挽马的拉拽下平稳向前。不过又有所迥异于官用厢车,因为这是包厢。车子是走东线,从长安北出发向东直行。 厢车之上,一个年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正掀开窗帘往外眺望。将缓慢东流的渭水,隆起于平原边上的骊山,都尽收眼底。 这个少年正是大汉天子刘协,当年的稚气已然不见踪影。骨架宽大的他经过几年的调理和锻炼,显得身材高大伟岸。一双剑眉下,深邃的眼眸闪烁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光芒。 唯一不变的,是他那从容自若的微笑。 “哇!皇帝哥哥,那处好多鸟!”忽然身后传来一阵少女银铃般的声音,刘协不由莞尔一笑。 “嘘!”车厢内另外一个头戴银步摇的女子连忙将手指竖在小嘴前,示意这个少女禁声。少女自知失态,低下头来不再言语。 女子这时才看出窗外去,果然渭水滩岸南迁的候鸟正在夕阳下翩翩起舞。与一马平川的南岸以及骊山相辉映,令人有一种想要停下欣赏壮丽山河的冲动。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就在这时,刘协忽然扬扬手,一句王勃的诗脱口而出。可是女子并不知道,她此刻双眼霎时间充满金星,一脸崇拜地看着刘协的后脑勺。 少女也连忙抬起头来,长睫毛下一双黑亮的大眼睛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她正是伏寿的闺蜜小珠,此刻白皙的脸颊也浮起一坨红晕。随即拍着手掌,恢复活泼可爱的形象:“公子好诗!” 刘协不好意思地轻笑两声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对坐不到三尺的红裙女子。这个女子正是贵人伏寿,已过及笄之年的她浑身女人味十足。 发育完全的她胸脯半球傲然挺立,曲线的身材浑圆适中。瓜子脸散发着青春少女的气息,水汪汪的眼眸仍旧惹人垂怜。 古代女子早婚早育,与她同龄的女子大多数都出嫁从夫或者生儿育女了。而她虽然尚未生育,但已然具备了点成熟的韵味。 伏寿见刘协不顾旁人,双眼贼贼地盯着自己看。不由垂下头来轻咬红唇看向别处,纤细的玉手慢慢摸过去掐了一条大腿一下。 “啊...”出乎伏寿的意料,一旁的小珠忽然尖叫了一声。她连忙看过去,只见自己掐中的是小珠的腿。 “哈哈哈!”刘协看着伏寿尴尬的样子,不由看着窗外大声笑了起来。 伏寿嗔怒地推了一下他来回摇晃的膝盖,然后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嗞...”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忽然响起,刘协猝不及防之下顺着惯性扑到了伏寿身上。伏寿坐着的软莆团也因受力而倾侧,两人一同翻落在后面的车厢地板上。 好软...咳! “爱妃你无事吧?”刘协见伏寿躺在地板皱着眉头,急忙从她身上爬起关切地问道。 伏寿只是摇摇头没说话,不过从表情上就可以看出她刚才被摔痛了。刘协当即抓着她的小手把她拉了起来,轻轻拂开她背后的灰尘。 小珠也一个不稳,脑门撞了一下车壁。眩晕中见刘协对伏寿爱护有加,羡慕之余也过去一起帮忙。 “公子?”这时身穿普通黑色布衣,负责在前面驾车的脸白无须者忽然出现在窗前,一脸歉意地看着里面的刘协。 “为何无缘无故停车?”刘协不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中颇带责怪之意。 伏寿却连忙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角,然后摇了摇头。 “公子,乃是因为前方有人拦车!”穆顺说着,扭头用手指了指前方。 刘协还以为是那些做梦都想毁掉轨道的豪强来捣乱,当即取下赤龙剑背在身上。他这次是便装简出,并没有带上羽林军来护卫。甚至长安那边知道他出城的,也就寥寥几人。 “公子...”伏寿见刘协杀气腾腾的样子,连忙站起来要劝阻。 “无事的!爱妃只管在车内等候,本公子去去就来!”说完,安抚伏寿二女后,打开车厢门走了出去。 列车前的挽马正站在轨道两侧上下踏着铁蹄,一阵大嗓门的洪亮声音时不时传来。刘协越过挽马,看见座山雕正在劝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女子离开。 而女子身后不远的一样草席上,躺着一个嘴唇发白奄奄一息的男子。看来并不是什么人来捣乱,刘协这才收起了杀气。踏着铺路石子的边缘,走了上前去。 “何事?” 座山雕闻言连忙回头,拱起双手一作揖:“公子,此刁妇恶意截停厢车!”说着,环目一瞪向长发及腰的女子。 女子被他的凶恶吓得退后了两步,但看了一眼身后的男子还是倔强地站立着。 刘协负手在背,上下打量着这个女子。只见她虽身材娇小,不过面容却和他有几分相近。顾盼之间,还有几分没由来的亲切之感! 应该是在哪见过此人,不然不会那么面熟。可是刘协两世为人,见过的女子不胜枚举,实在想不起这女子是谁了。 女子同样有这种感觉,只是丈夫的情况已经容不得她多想了!“公子,恳请你行行好,载上我夫君一同去渭南...”女子跪在地上,泪流两行既纠结又无奈地央求道。 “好你个刁蛮村妇,强截车马不说,还诸多要求!你道你是何人?陛...我家公子不抓你见官就已是仁厚...”座山雕冷哼一声,嘴上喋喋不休地说道。 女子在座山雕的指责下委屈地哭出了声来,“求求贵公子稍发善心,我夫君被毒蛇所咬...”她一边呜咽,一边冲刘协不停磕头。 座山雕还想斥喝推搡,却被刘协一把止住了。“救人要紧,且速抬到车上来!”因为他远远看见男子小腿处的蛇牙印,再加上昏迷的状态不像是造假。 “可是公子...”座山雕一愣神,随即难为情地一指天色。将要天黑了,把一些来历不明的人招上车未免有些危险。 “无妨,勿再耽搁!”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女子感动得不知所措,只会拼命磕头答谢。可就在这一阵子,刘协等人已经将他丈夫抬上了车厢内。 “哎!你再不上来,就不怕我等半路抛你丈夫下车?”座山雕坐在厢前的驾驶座上,神色不耐地呼喝道。 女子当即反应过来,一福后从车厢中间的车门登上了厢车。不过在她第一眼看见的,竟然是那个公子哥正向她丈夫晃了晃锋利的小刀子! “诶,你要作甚?” 第205章秋水共长天一色 刘协在三女惊疑的目光中,手脚麻利地用绷带绑住男子的膝盖以下一寸处。然后用烧过的小刀在两点牙印处,划开一个十字形的口子,黑色的毒血不断溢出。 “你口腔无破损吧?”刘协用布擦拭小刀,一边放到火盆一边扭头看向女子。 他跟男子非亲非故,还不至于亲自为对方吮毒。就是天可汗李世民,也只是为了笼络降将之心罢了。 女子欲言又止,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 一旁的伏寿见状,当即站起来拉了拉她的手。 女子偏头看了一眼伏寿,见对方正看着她的眼睛点了点头。然后女子跟随着伏寿,到车厢后面轻语了一阵。 刘协也趁空伸出手指探了探,发现男子还有气息。看他的衣着又不像普通百姓,倒是像哪个大户家的公子。儒服内的身体并不宽厚,像个文弱书生。 女子终于走了回来,站在不远处看着刘协。不过眼神已经没有方才那般戒备,而是像病人家属看医生的样子。刘协心中苦笑一声,能得自己亲自出手恐怕就是尚书令士孙瑞都会感激涕零吧? “先漱口一番,然后将你丈夫腿上毒血吸出!如此一来,或许能活着到渭南!”刘协指了指矮案上水壶杯子,表情严肃地说道。 因为修筑轨道时功不可没,这几年朝廷对医疗方面也颇为重视。张仲景被任命为疗养院主簿,现在掌长安、左冯翊右扶风三所疗养院的事务;在丞相府设有专门的医监办公室。 女子这次没有再犹豫,当即按照刘协的意思照办。不一会就吸出了小半碗的黑毒血,刀口子里的血液开始转红。刘协这才让她起来多漱口,不可咽水。 伏寿和小珠都对刘协佩服得五体投地,看着刘协的眼神除了崇拜还是崇拜。 刘协随后又将火盆里烧得通红的小刀,摁在男子的伤口周围。 “啊...”男子目眦欲裂,吃痛惨叫一声又昏迷了过去。女子一阵担心,连忙走上前去抚摸着男子的额头。男子松开了眉头沉睡了过来,貌似气息好转很多了。 刘协洗干净手,卧躺在太师椅上。伏寿两人坐在两侧,纤纤玉手一上一下帮刘协按揉着。 “小生唐突,敢问姑娘可是贵姓董?”刘协轻抿了一口伏寿递来的茶水,看着眼熟的女子忽然问道。 女子蹲坐在男子身旁的角落,听见刘协问话才扬起头来。眉目清秀,相貌也算得中上。要是头发梳理一番再略施脂粉,加上少妇的成熟气质,或许还要胜过伏寿。 “回公子的话,卑妇贱姓刘!” 女子的话旁人听起来没什么不妥,别人称贵自己要谦虚地称贱。可是刘协听在耳里却是嘴角一抽,刘氏要是贱姓天下间还有贵姓吗? 不过对方并不姓董,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可是自己内心深处,面对这个女子怎么会涌现一阵亲切而又感激之感呢? 刘协深吸一口气看出窗外不再说话,任由伏寿小珠和女子扯起家常。时间过得飞来,一下子就天黑了。刘协所乘的厢车,也在酉时到达了渭南北站。 今天是华夏的传统节日中秋节,也称为仲秋、月夕。不过刘协按照自己的习惯,一律称为中秋节。渭南经过这些年的治理,已经开始逐渐繁华了起来。 这颗位于渭水南岸的城池,此刻正像夜明珠一般向星月焕发着自己的光芒。大街上满是各种各样的花灯,大人们敲锣打鼓地舞龙,小孩则是相互追逐玩耍。 刘协等人入城后租了一辆马车,让女子和她丈夫到车上去。而他们则是步行,欣赏沿途街景。 “哇,皇...公子,那边的莲花灯好靓啊!”渭南仓颉大道东,刘协一行正往疗养院而去。小珠看着远处耦池里一片莲花灯在漂,欢喜得蹦跳起来鼓掌。 伏寿摇了摇头,也跟着看了过去,当即也痴迷了起来。刘协此前说过渭南中秋节的灯会很壮观她还不信,现在一看果然比起长安还要隆重。 刘协看着满街的彩布灯和热闹的人群,也不由感受到浓浓的节日气氛。这种气氛,是刘协来到这个时代感触最深的。后世虽然科技发达生活富足,但人们对传统习俗的重视度却越来越淡。 倒是一些外来的节日,鸠占鹊巢地成为了热衷对象... “来来,卖月饼咯喂!新鲜出炉,行过路过不要错过...”路边一间新开不久的黍饼店前,两个年轻的伙计把整车蒸笼从里面退了出来。 忽然大街上的行人趋之若鹜,都往店门涌过去。一个撑着拐杖的老头子从刘协的身侧路过,见刘协一行人如此淡定一阵惊奇。但出自好心,还是决定提醒一下。 “年轻人啊,那可是自未央宫传出的中秋月饼!只有五百个,再迟就卖完了!”说完,不留姓名就撑着拐杖挤入人群中去了。 刘协眉头一挑,不由摇头苦笑一番。这些没良心的人啊,偷师也不教点学费,挂名又不给专利钱! 他刚走出两步,却发现后面没有了脚步声。他连忙回头一看,伏寿和小珠两女正期盼地看着他。 “座山雕!”刘协当即明白了她们心中所想,连忙大喊了一声。 “在!”座山雕当即走近,背着大刀的他站得笔直。 伏寿和小珠二人见状,以为刘协叫座山雕去,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 “将本公子扛起来,本公子要亲自去抢购月饼!”刘协一边捋着衣袖,一边对座山雕说道。 两女顿时眼前一亮,齐齐向刘协抛去媚眼。 座山雕轻车熟路地蹲下来,刘协毫不客气地双腿夹住他的后脖颈,坐在他的双肩上。座山雕将百多斤重的刘协顶起来仿佛毫不费力,大步流星地向人群中走去。 “让道让道,我家公子要先买!”座山雕冲人们的背后,沉声一喝。 这句霸气侧漏的话自然引起了武风盛行的关中百姓的不服,都好像收到挑衅一般回过身来。不过见座山雕如黑熊一般的身材,和那狰狞的面目,都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路来。 刘协一人傲坐空中,气定神闲地轻着折扇:“店家,将月饼全部给本公子包下!”说完,从袖筒处掏出一个沉甸甸的小袋扔到车上。 一个伙计当即拆开,差点被里面闪烁的金光亮瞎了眼。 “啊?”挤过来的百姓们听闻,立即以满是怒火的双眼瞪向这个霸道的公子哥! “这是谁家的纨绔啊,年纪轻轻的就学会欺负人了!” “就是啊,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 “唉,恨我刚才多嘴多舌!”老头狠狠地顿了顿拐杖... 这些百姓们不懂得之乎者也,议论起来也是直奔主题。 两个伙计将金子捧在怀里,双眼贼光闪闪。随即不顾大家的谩骂,当场将月饼全部倒装进布袋。 “哎呀,陛...公子怎能如此做?”伏寿月眉一皱,气得直要想跺脚。一旁小珠也是撅起樱桃小嘴巴,从秀气的脸上表情可以看出心情跟伏寿一般无异。 “公子,月饼都打包好了!”一个头尖额窄的伙计,谄笑着将一大袋月饼高高举起。 刘协点了点头,冲他微微一笑。两个伙计大为受用,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 周围的百姓恼怒在心,恨恨的冲刘协等人的方向吐一口痰在地,就要离去。 “啪!”刘协忽然脸色一边,用折扇狠狠地敲在两个伙计的头上。伙计猝不及防被猛砸一下,脸上的笑容立即变僵。想要离开的百姓看见还有戏,连忙又停下了脚步。 “尔等二人只为个人的贪念,而不顾众人期望!大家说,还打还是不该打!”刘协挺直了腰身,环视一眼百姓大声斥骂。 “该!”在场排队的百姓们,带着怒气异口同声地齐喊。他们很多人都是大老远专程过来买月饼的,这两个驴肝肺的居然全部卖给别人了! 百姓们的怒吼把两个伙计吓得浑身发颤,腿脚后伸想要逃跑。 “尔等给本公子留下十来八个,其余全部分派给各位乡亲!” 第206章机缘巧合逢血亲 渭南疗养院是左冯翊地区唯一一所疗养院,各种医药医工卫生条件甲于天下。 好像因为过节的原因,很多病人都提前出院了。当然也有不少因为嬉闹受伤的小孩进来,还有被毒蛇咬到的女子丈夫。 “公子大恩大德,卑妇没齿难忘!恩公可否留下姓名,待他日夫君恢复,定让他报你大恩!” 女子听说自己的丈夫因为事先处理过,所以能保性命,当即感激地连连向刘协磕头。 “呵呵!姑娘不需如此,本公子向来行义不留名!”刘协摇了摇折扇,扭头得意地向伏寿眨了一下右眼。 伏寿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中却是美滋滋的。自古美女爱英雄,她当然也不例外。 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官员不断往这边瞭望,刘协这一扭头刚好让他认了出来。他当即将旁人屏退出去,走上前来正了一下衣冠。 “臣,渭南县令杨琦,参见陛下、贵人!” 刘协听闻后面传来的声音,立即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自己平时都不怎么出外,没成想来到渭南还让人认了出来。 不过,反应最强烈的竟然是地上的女子。 “平身吧!”刘协当即转过身来,淡淡地应道。不过见偏厅中没有其他闲杂人,方才脸色好转着。 杨琦本是侍中,去年才被刘协放出去地方任官的。原先的县令崔琰,已经积功回到长安任职,成为左冯翊宋翼的副手。 杨琦慢慢直起身腰来,随即目光却落在刘协背后的女子身上。 女子见杨琦看过来,连忙要闪躲到一边去。这一闪躲,反而更加确定了杨琦的猜测。 “参见万年公主!”杨琦再度躬下了身腰,向女子长身一礼。 “万年公主?”刘协和伏寿同时惊呼,随即面面相觑。这个名号古往今来也只有一人,那就是汉灵帝唯一的女儿刘嫣!也就是刘协和刘辨的大姊,不到十岁就流落在民间。 “县令认错人了,民妇并非万年公主!”女子用袖半掩着脸,伸出手来矢口否认。 “陛下明鉴,当年臣不得已受何后之命,将公主遣送出宫。臣此些年来一直觉得愧对先帝,对公主容貌须臾不敢或忘...” 杨琦一脸自责,口中滔滔不绝地诉说着当年旧事。 “恶人!呜呜...”他说到了刘嫣悲痛之处,刘嫣禁不住眼泪呜咽了起来。因为这些年来,没人知道她受过多少苦难。 刘协经过他的这一补充,霎时间记忆由模糊变得明晰了起来。原来当年这个姐姐被驱逐出宫,都是因为自己,或者说是前身。 他还记得那年,何后那个毒女人在洛阳北宫想要对年幼时的刘协下黑手,正是刘嫣的一声惊叫救了他一命。从此以后,董太后就不再让刘协踏入北宫半步。 可惜就是从那以后,刘协就再也没见过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皇姊了。 想到这里,刘协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蜷缩在榻边抽泣的姐姐。 “万年姐姐...”刘协的声音近乎于颤抖,眼眶红了一圈。 刘嫣的身躯明显颤动了一下,更加泣不成声。 “万年姐姐...”刘协走上前,双膝一屈跪在地上,眼泪再也止不住从眼角滑落。或许是前身涌现,或许是感动难已;刘协都觉得这个因为救弟弟而落得痛苦下场的姐姐值得他去尊重! “皇...弟”刘嫣终于回过头来,凌乱的头发下眼眶鼻子一片通红。豆大的泪珠挂在下巴侧,点点晶莹仿佛在诉说着各种不幸。 “姐姐!” “皇弟!” 两人互喊了一声,随即笑着拥抱在一起。她们一边哭一边笑,旁人难以体会是悲伤还是喜悦。 画面太美,伏寿和小珠不敢看。把脸别到一边掩面而哭,为刘协姐弟二人的团聚感到欣喜。杨琦适时轻咳一声,带着二女一同退了出去。 “万年姐姐,日后你就搬来未央宫住吧,我等姐弟再亦不要分开了!”刘协伏在刘嫣的肩头,低声地请求道。 一股久违的,血浓于水的亲情涌上来,刘嫣心头一暖。“傻仔,哪有出嫁宗女长住未央宫之理?” “朕如今乃是天子,说一不二。”刘协把刘嫣抱得更紧,仿佛一松手,好不最容易找回的亲情就会得而复失一般。 刘嫣也是自幼没有母亲,由宫女和灵帝别的嫔妃抚养过童年的。可谓两姐弟虽然同父异母,但却是一样的命运多舛。对了,连老二刘辨也是;起码,这个时代还有不少这么认为的。 “皇弟你虽贵为天子,但也不能枉顾祖宗之训。否则,何以教化天下万民?”刘嫣心中虽是感动,但却是大摇其头。 “唉,既然如此!长乐宫如今也是空置不用,姐姐便屈居那处吧!”刘协叹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 床榻上原本昏迷的男子早已醒来,刘协姐弟二人的没句话都挺进了耳里。他万万没有想到,当年留宿青楼一个酒兴上来,用百贯钱赎回来的小妾,竟然是堂堂公主! 而且,当今天子竟然成了他的小舅!这让每逢赌博——大傻拍戏场场死的他,简直比中了头奖还要震撼!当听到刘协说让他们入住长乐宫,差点要跳起来代小妾答应下来。 不过这样未免太什么了,读过几本儒家经典的他知道‘君子不重则不威’。 “不可,长乐宫只要太后入住的先例,岂能让外嫁宗女作居?”刘嫣想都不想,直接就拒绝了。 刘协颇为感动,当即又退一步,斩钉截铁地说道:“那就在尚冠里安居,此番姐姐莫要再推辞了!” 刘嫣送开了手,看着刘协坚定的目光叹了一口气:“唉...就依皇弟所言吧!” 男子躺在榻上嘴角一抽,显然不是很满意。因为原本以为刘协会安排他们去北阙甲第,这样一来他在酒友面前就有了更多的炫耀的资本。 “皇弟带弟妹来渭南,必定是趁节游玩吧?”刘嫣忽然看向外面,话锋一转。 “额...姐姐果然天资聪颖...”刘协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讪笑了一声。 “哎,游玩可以,不过得有个度!”刘嫣看着刘协英姿勃勃的脸,点到为止地说道。 “嗯,谨遵姐姐教诲,协绝不会如老父皇那般...” “嘘...皇弟自然不会!且快快去吧,莫使佳人久等!我需照料你姊夫,就不去了。”刘嫣说着,半推半赶地让刘协离开。刘协倒也没有再厚颜留下,拱了拱手后走了出去。 刘嫣在窗前看着刘协携着两女走远,方才笑着摇了摇头。当她转过身来要回榻时,小腿猝不及防被绊了一下。她连忙向下看,霎时间被惊呆了。 只见刚才还奄奄一息的丈夫,此刻正跪在她的脚下。 “公主殿下,但请原谅小生平日无礼!”男子不顾腿上伤口,硬是要向刘嫣参拜。 “夫君腿脚有伤不可乱动,且快快起来!”刘嫣当即将他拉起,搀扶着让他躺回榻上。 不过男子始终目光看着盯着她的脸不移开,在等待她的回答。因为这对男子实在太重要了,要是刘嫣不认他,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毕竟刘嫣不是他明媒正娶,仅仅是买回来的侍妾。 “唉,夫君何其不明?妾身既然许与夫君,当生是郑家人,死是郑家鬼,岂能因身份变化而逾越妇道?”刘嫣轻轻地给男子盖上了被子,轻叹一声说道。 男子当即装作感动的样子,双手紧抓住刘嫣的芊芊玉手。若是往昔刘嫣如此说,他必定会嗤之以鼻甚至斥责羞辱一番。不过如今刘嫣山鸡变凤凰,他必须得装起孙子来 第207章荷塘月色藏杀机 “公子,我等是要何往啊?”出了疗养院大门,伏寿眨了眨眼睛说道。 刘协停下了脚步没有当即回答,而是怜爱地用大拇指轻轻地擦拭着她脸颊上的泪迹。 伏寿心头一暖,但碍于周围人多的缘故,害羞地伸手推开刘协。 刘协随即又瞟向一旁的小珠,这个青涩的小娘同样哭过。 不过小珠当即大咧咧地用袖子一把抹干了泪痕,抿嘴冲刘协扬了扬下巴。 刘协眉头一挑,屈起食指在她头上轻敲了一下。 “啊...痛!”小珠当时就不高兴了,气鼓鼓地白了刘协一眼。 穆顺看着刘协等人打情骂俏,躲在一旁把脸别到一边去暗暗偷笑。不过当他再度转过头来时,刘协三人已经走远了。他用手扶住粘上去的假胡须,急忙跟了上前。 渭南的城池规模比起未央宫还有所不如,不过居民和商业、玩乐场所占面积比例却是长安十几倍。 可以说除了县中的一些衙门以及大牢以外,其余的全部是民宅和市场、广场。城中有民近两万户,也就是将近十万人;这还不算城外从中原迁来的五万农民。是左冯翊地区,人口最多的城池。 相对于长安天子脚下的庄严肃穆,渭南的气息就宽松自由多了。由于轨道新修筑交通便利的缘故,不少来自中原的商贾也把生意做到这边来。 现在渭南的商业税收,仅次于长安,比起咸阳还多出许多。 刘协行走在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不断擦肩而过,竟然有一种回到了后世逛上下九的感觉。 “公子!”伏寿忽然把手伸进襦裙的束胸处,掏出了一个布囊递给刘协。 刘协接过带着体温的布囊打开,一阵月饼的面粉香味扑鼻而来。刚才他一路吟风弄月,都没有尝过这渭南的未央宫特产。本以为让伏寿她们和小珠这个吃货吃完了,没想到伏寿还特地留了两个。 “贵...寿姐姐你好生偏心哇,方才又说无有了。原来是,留给如意郎君!”小珠似乎也闻到了香味,当即惊讶地大嚷。 “若让你知道,就当真一个不剩了!”伏寿浅浅一笑,见周围人看过来立刻红着脸轻掐了她的手臂一下。这个死妮子胡说什么鬼,越来越不像话了。 刘协坏坏地瞥了小珠一眼,然后当着她的面拿出一个,再递回给伏寿。“来,姑凉我等一人一个!”... “太过分了...”小珠看着他们二人这样子,气鼓鼓地撅着嘴唇。随即转过身来扯着穆顺的大手:“大叔,我们去赏花灯吧!” 穆顺嘴唇一张,惊讶得差点把胡须弄掉了。当小珠这小妞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把他拉得越过了刘协二人。他挣扎又不是,顺着又不是,一脸冤枉地看向刘协。 “哈哈哈...”刘协不以为意,大声爽朗一笑。伏寿却白了他的后脑勺一眼,偷偷地想要掐一下他的大腿。不过随即手腕被一只修长的手抓住,让后轻拉这向前去。 伏寿挣几下没脱,只得走快两步和刘协并肩而行。 好不容易来一次渭南,刘协当然不会吝惜钱财为伏寿买买买了。 可是伏寿对于物质方面的需求并不强烈,只是挑了几件便宜朴素的发簪首饰了事。小珠则是更加,只对吃的和玩的感兴趣。这让已经做好扛包准备的刘协,有种一拳打空的感觉。 兜兜转转下来已经接近亥时了,刘协一行也回返到了仓颉大道。这个时代的人大多数天黑以后就睡觉然后早早起来,可是中秋节渭南的百姓起码都会玩到子时了。 大道上依旧热闹非凡,各种杂技表演、打擂台以及猜灯谜如火如荼。一些文人士子则选择一处清幽之地,赏月饮酒吟诗作赋。 位于大道边上的荷塘是渭南城中最大的池塘,占地有近十亩。池畔还有假山院落亭台楼阁,相当于古代的公园吧。 此时的水面漂荡着数以千计的莲花灯,和荷塘里的菏花相辉映。池水倒影在天上的皓月繁星,在没有风吹的夜晚宛若仙境。 不过池塘一处的杂草蓬生的洼地里,却伏有一条黑影。 刘协四人正站在池边的柳树下,静静地观赏着荷塘月色。家花不如野花香,沧池太广明渠过窄,只有这里的景色才能映衬出一种朦胧之美。 这时一条小舟自远而近驶来,在平静的水面划出了一道唯美的弧线。 “砰!”一个头戴斗笠的船夫将船桨插到小船一侧的水中,将小船固定在岸边。因为船就停在刘协等人所站的前方,自然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这时,船夫在伏寿两女疑惑的目光中转过身来,将斗笠提起。原来是一个没有头发,脸上还有一道长疤的秃子。 “座山雕!”伏寿和小珠一同惊呼,随即齐齐看向刘协。心中暗道难怪方才不见这个光头佬,原来是被公子哥安排去提前找船了。 刘协微微昂首,露出始作俑者的笑。 “嗨!”忽然间座山雕脸色大变,抓着斗笠用力向刘协这边甩过来! “啊...”伏寿和小珠大惊失色,连忙尖叫着挤到刘协的怀抱中去。 “呼...”快速旋转的斗笠从刘协肩膀一尺外飞过,夹杂着的风把刘协额头上的发丝吹歪。 “啊!”刘协身后一丈外,传来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刘协扭头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刺客倒在地上!就在这时,刘协从眼角瞥见一丝刀光剑影,竟然有七八个! “公子小心!”穆顺低头躲过刺客横撇过来的一剑,一拳砸在对方的小腹一边大喊。 座山雕急忙一跃上岸拔出大刀,用力一刀毫不客气地把一个冲向刘协的刺客劈成两段! 这时又有几个刺客向刘协袭来,刘协拔出了赤龙剑回身抵挡。散发着淡红色寒光的剑身上下纷飞,刘协刚露手就占了点上风。 “叮当!”不过这些刺客都是身手不凡之辈,出剑快速角度刁钻。刘协的出其不意过去后,气势渐减,硬是被逼到往后面的池塘边退去。 这时座山雕也被两个手持大刀的刺客缠住,一时脱不开身来。穆顺同样被围攻,加上没有武器的他只能赤收搏斗,仅仅能自保。 幸好大街上人多,很快就有人报案并带来了大批手持木枪的衙役。刺客们见势不妙,当即向尽快完成行刺。不过刘协经过一阵子的热身,摸清他们的规律后,抵挡起来毫不费力! 一个刺客忽然剑走偏锋,从刘协身侧刺向后方的伏寿二人,以吸引刘协的注意力。 果然,刘协连忙回身,却差点被两把袭来的剑刺穿面目!他心中勃然大怒,趁机以最快的速度斜劈过去! “啊...”两个刺客的手腕当场被锋利的赤龙剑削了下来,痛苦地发出惨叫。刘协没有理会他们,回过身来见刺客正向伏寿伸出大手! “不!”刘协当即想扑上去,但瞳孔却忽然捕捉到一个寒光闪闪的弩箭头飞向面额!他急忙躬下身腰,强劲的弩矢把他的发冠击飞了! 这一耽搁之下,伏寿被刺客抓着襦裙提了起来,踏着水面向对岸逃去! “啊...公子救命...”伏寿不断挣扎,发出惊慌的呼救声!刘协一时忘记了自己不会轻功,情急之下越过惊呆的小珠大步跃进了水中。 “砰!”刘协只感一阵冰凉从脚掌快速地蔓延到胸口,水花溅起了数尺高然后落在脸上。 “陛下!”座山雕这才解决了三个刺客,但见刘协掉到水中急忙想下来救。 “朕无事,速速去救爱妃!”刘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心中的冰凉远胜池水,近乎于咆哮地对刺客逃窜的方向大喊... 第208章荷塘月色绑杀机(二) “啪啪啪...”一个腿缠小竹筒的军鸽经过长途的飞行,终于降落在建章宫的落鸽网上。 “叮叮...”吊在鸽网下的铜铃因为颤动而发出清脆的金属声,一个黑夜快速从树上滑下来。一个身穿黑衣身手敏捷的男子,将以火漆封口的竹从鸽腿取下。 抖出里面的纸条一看,原本困倦的双眼精光暴射!只见纸条上,赫然写着‘一个时辰内,必须赶到渭南城下’! 不到一刻钟中,换上特殊武装黑衣的十个铁鹰剑士便从建章宫出来。他们在王越的带领下,使用轻功飞檐走壁火速向东而去! ... 渭南县衙,大堂内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刘协紧皱双眉不住开户踱步,县令杨琦跪在地上紧张得汗流浃背。仿佛刘协每一个脚步,都是顿在他的心头。 那封鸽信正是刘协发回去的,因为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到现在为止伏寿仍然不见踪影。渭南城门关闭全城戒严,现在刘协正纠结的,就是该不该派兵搜查。 按照常理,胆敢行刺天子的,必须逐家逐户的抽出疑犯来。可是伏寿在他们手里,贸然搜查只怕刺客拼个鱼死网破甚至撕票。 所以刘协不断在告诉自己,必须要冷静下来。 “笃笃...”这时脚步声从自堂外自远渐近,不一会座山雕带着羞愧的神情走了进来。拱了拱带血的双手,沉声道:“陛下!已拷问出,此些贼子果然是针对陛下而来的!” 刘协这才长松一口气,知道了对方的目的就好办了。 “杨琦!” “啊...在!” “朕给你一个将功赎过之机,便是严密守好渭南城墙!若是让一个贼子走掉,你就去岭南做士燮的副手吧!”刘协停下脚步,目光炯炯地盯着杨琦。 杨琦心头一凛,他可不想远不安蛮荒!“臣遵旨,绝不让一只苍蝇飞出城墙!” 座山雕以为刘协要有什么大行动了,当即挺直了腰身。他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在眼皮底下劫走人质,这让他倍感屈辱! “朕要去歇息了,待王越到来再唤朕!” “......”座山雕愣在当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个坏人!”一旁焦急等待的小珠听到刘协竟然要去先睡一会,气得眼泪直流。跺了跺脚,转身冲出了大堂。 刘协嘴角一抽,瞥了一眼穆顺然后看向堂外。穆顺当即意会,追了出去。刘协这才越过了屏风来到堂后,盘坐在矮榻上闭目假寐。 座山雕也跟着走进来,站在一侧欲言又止。过了好一阵子见刘协还没有声息,方才清清嗓子准备开口。 “朕知道你想说甚,不过你一人去搜寻只会打草惊蛇。与其让贼子看透意图,不如老实呆在此处!” 刘协眼都没有睁开,不过座山雕绝不敢当做梦游呓语。他看着刘协的侧脸暗叹了一声,心乱如麻地站立着。 ... 渭南城东一处居民区前小巷,一个年近五十的中年男子带着十多个孩童。从这些小孩一个个都提着灯笼就可以知道,他们都是从大街玩耍回来的。 “贾叔,我还想看比武!”一个身材胖墩的小男孩,约莫八九岁,忽然停下脚步脱离了队伍。他正梗着脖子,一副叛逆孩童的样子。 “傻仔,都快子时了还看甚比武?早些回去歇息,不然明日一早你又赖床!”中年男子微笑着走回来,劝说一番就要拉着男孩往大门去。 谁知男孩却马步一扎,全身憋劲就是不肯迈开步伐。中年男子看着男孩破绽百出的马步,轻笑一声并没有因此而气恼。 “说说吧,为何如此深夜还要去看比武?”中年人蹲了下来,微笑地鼓励道。其他小孩也围了上来,眨着大大的眼看着男孩。 男孩顿时有些害臊了,耳朵一片通红:“乃是因为...因为我要练一身高强武...艺,他日找出凶手为爹娘报仇!”男孩一开始口齿不清,但说到后一句立马明确异常。 一丝复杂的神色在中年男子眼中一闪而逝,随即点点头肯定地赞许道:“好,有志气!不愧是个大丈夫,贾叔平日没白疼你!”说着,用力抚了几下胖墩男孩的脑壳。 这些小孩都是中年男子收养的战争孤儿,他们的父母都死在三年前的李郭之乱。对于中年男子的爱心行径,县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以及经济援助。 “不过你如今再回去,恐怕比武已经散场了。明日一早,贾叔再教你武艺未迟。”中年男子说完,又拍了拍他的小肩膀。 男孩看着中年男子和蔼可亲的笑容,笑着点点头。小孩子们听到中年男子要教功夫,当即欢天喜地的回家去。 “宵禁宵禁,闲杂人等速速归家!”当他们回到家门口时,一队骑兵飞驰而过。中年男子看着骑兵远去的背影,目光中闪过一丝疑惑。 开了宅门,中年男子和小孩们一起入内。在关上大门后,男子回头环视一眼月光下依旧黑沉沉的宅院忽然间瞳孔一缩! “嘘...”男子当即将手指放在嘴边,止住了小孩们的吵闹。 “安哥、小虎、胖墩,你三人跟贾叔来,其他人留在这里不要乱走!马骝,你也留下管好弟妹们!”男子一边捋起衣袖一边分派任务,书生之气不见踪影。 “是,贾叔!”几个被点到名的小孩纷纷应答,其他人也重重地点着头。他们朝夕相处好着年头了,已经有配合的默契。对于这个如师似父的贾叔,他们言听计从。 男子对此非常满意。带着三个小孩而去。他们蹑手蹑脚地从小路一路溜到了大宅最内最深处的一片房屋群附近,才停在一处草丛中。 这间宅院是男子买下来的,原本是一个富户的房宅。但由于男子他们人少,前院已经够住有多了,所以后院就空置已久。 不过今晚,这后院的一间房子的窗户却闪烁着灯火之光!幸好今天是中秋节而不是中元节,否则是会吓死人的。 男子眯起双眼,带着三人慢慢摸近屋子,然后轻车熟路第在角落处拔出一块砖头。后院是个封闭的小院,周围都有墙,所以防止回声动作必须轻。 只见里面五六个身材高大威猛的黑衣人围坐在一起,正填装着弩箭。而这堆人后面木柱子下面,则绑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女孩。 这个女孩坐躺在柱子边上,身躯被绳缠得如同粽子一般。她的口中被一条破布塞住,整个人看起来脸色煞白,眼眶通红的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 “哎,没成想那个毛头小子也身手不凡!要是那一箭再下半尺,保准可以回到袁公那领赏了!”一个弩收举起弩弓,一边乱瞄一边叹息道。 “放心,这女的在我等手上,不愁那小子不来!到时大家脑子再放机灵些许,照样可是完成任务!”一个带胸牌的黑衣人擦了擦刀身,目光阴鸷地说道。 “额...若是不来,又该如何是好?”又是一个黑衣人,看着窗外喃喃的说。 “哼,不来就...先奸后杀!”说完,胸牌黑衣人的目光寒如冰霜。 “啊...”女孩听闻立即蜷缩成一团,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黑衣人。 外面的中年男子见状立马拖着三个小孩,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后院。因为他听见了方才黑衣人说到了袁公,他可不想被卷进去这些纷争中去! 况且,他不想本人认出身份 第209章荷塘月色藏杀机(三) “呼呼...”骊山边上的树木在月光下无风自摇,一个个背着长剑的铁鹰剑士踏梢而过。他们一个跟着一个,双手张开保持平衡,跃过一棵又一棵参天大树。 为首的王越则是例外的,他紧抱着手臂快速跳跃,惊得飞鸟猴子急忙逃窜。这些对于别人来说难得的风景,他并没有多瞟一眼。 他此刻想着的,是这趟渭南之行到底是什么任务。他并不知道刘协去了渭南,也不知道一个时辰前发生了什么。不过这是铁鹰组建后第一次紧急任务,他当然不等等闲视之。 “啊!”就在这一出神间,他的额头忽然撞中了一根粗枝。腿脚也因为这一下踏空,身躯横扑在前面的一条岔杆上。幸好眼疾手快抓住了树干,没有滑坠下去。 不过后面的剑士并没有反应过来,一个个都踏在他的后背越过另外一棵树去。 “喂!”王越半挂在岔杆上被踏得脸红如猪肝,立即扬起手止住后面的手下。铁鹰剑士们这才发现他倒下了,急忙跳进将他扶起。 王越气得心中直叼老母,不过看了一眼月色还是压下了怒火:“勿耽搁,加快速度!” 在半个时辰后,拼死了速度的王越等人终于赶到了渭南城下... 县衙后堂,座山雕站立得歪歪扭扭,撑着大刀斜睨了一眼刘协的侧脸。这个小皇帝呼吸均匀纹丝不动,似乎真的睡着了一般。 “唉,真沉得住气!”座山雕看了片刻,暗暗赞叹了一声。要是别的皇帝他一点都不奇怪,天家无情古已有之。可是这些年来的朝夕相处,他知道刘协是极重感情的帝王。 在心爱之人被掳走的情况下还如此淡定,此子真乃人中龙也! “别感概了,且去看看王越是否已到!”就在这时,刘协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座山雕弱地惊了一把,随即领命而去。不过刚走到门口时,却被进来的王越撞在了一起。王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手推来大步走进里面。 “请陛下指...” 刘协已经一扫方才的气定神闲,未等王越说完便一把拉住他。 “爱卿来得比朕预想要快,朕心甚慰!不过爱妃不幸被歹人劫去,就在渭南城中却是下落不明!”说到这里,刘协不再掩饰自己心中的焦急。 “此事包在铁鹰身上,绝不负陛下所望!”王越知道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当即躬身一抱拳。 “如此最好!光头佬,你也一并去!若寻不会爱妃,你就道昆仑去归隐吧!”刘协说着,指了指门口处的座山雕。 座山雕缩了缩脖子,当即大声应诺。二人也不耽搁,当即就离开了县衙。 刘协再也静坐不住,在堂中来回踱步。他已经暗暗发誓,要是伏寿有个三长两短,不论查出是谁指使的,他保证用尽手段将对方灭掉! 对,刘协有这个底气! ... “你说甚?那人居然在县衙歇息了?”小屋中一个健壮的黑衣人,一把提起一个小吏的衣襟。 小吏急匆匆地跑来本就气喘吁吁,被黑衣人揪起来更是脸涨红得如猪肝般。“小人不敢隐瞒大侠,此事千真万确!” 伏寿苦苦盼着刘协出现,没想到等到这样的消息。霎时间眼神一黯然,绝望地看着屋梁。她内心其实并不希望刘协来救她,因为这样会真中这些人的下怀。 不过真听闻刘协不来的时候,却是感到现实残酷令她难受异常。女人的心思,就是这么古怪。 “哼,杨琦是否派人搜查?”黑衣人这才把小吏扔在地上,语气依旧冷冰冰。 “额...也无有!他只是通知都尉将城外的军队全部调上城墙,以及下令全城戒严。”小吏似乎被对方抓住了什么把柄,可谓知无不言。 “嗯,你且回去吧!”黑衣人打量了他一眼,目光中杀机乍现! “多谢大侠!”小吏顿时如蒙大赦,欢天喜地的转身想往外走。忽然后脖颈感到一丝冰凉,随即脑袋不受控制地滚落在地上。 “唔...”小吏的惨状把伏寿吓得几乎心跳停止,她自小到大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特别是小吏的头颅滚到了离她不到一丈的地方,眼珠暴突嘴巴还在张合! 随即黑衣人提着被鲜血染红的长剑,慢慢向她走近... 贾姓中年男子正是失踪已久的贾诩,隐姓埋名躲在了渭南三年。本来这是一种很作死的行为,但碰巧刘协重用西凉降将。既然上有政策,下面的人自然就没有会专程去通缉贾诩了。 但是李儒那个倒霉鬼,去年不慎跌落山崖。让蔡邕识破身份,被愤怒的蓝田百姓活活打死了。这还带着绘图上了关中时报的头条,整个司隶都知道了。 贾诩此刻正踏着月光,轻手轻脚地再度回返后院去。他本来不想去救那个女孩的,不过经受不住那些小孩一个个祈求的眼神。而且他也认为,见死不救并非义士风范。 虽然他也行差踏错过,但他已经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为此,他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抚养孤儿来赎罪。 看着屋子还有灯光,他猜测着应该还未错过机会。毕竟人死在他家的话,他也有几分罪名。 “笃笃笃!”他走到屋檐下,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陈旧的木门。里面当即出来一阵凌乱而细微的声响,随即又没有了声音。他刚想再敲的时候,门却忽然打开了。 “啪!”一扇门被猛力拉开,随即一把寒光闪闪还带血的利剑快速架在他的脖子上。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贾诩也是练武之人,知道这绝对是一个高手。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害怕;相反,还面带着人畜无害的微笑。 “你是何人,到此作甚?”把血剑架在贾诩脖子上的剑客蒙着脸,语气阴森冰冷。仿佛这是他家,贾诩才是夜闯民宅之人。 “呵呵,豪侠莫要激动!我乃是此地宅主,见后院有灯光方才过来察看一番罢了!” 贾诩面不改色,谈笑自若的说道。说着,还不忘瞟了里面几眼,女孩正向他投来求救的眼神。而且不远处,还摆放着一具没有头颅的尸体。 “如今你也察看过,可以走了吧?”黑衣人语气冷淡如霜,就像他手上的血剑一般锋芒毕露。 贾诩也行走江湖多年,知道自己一旦转身将会如同那具尸体。他瞥了一眼黑衣人,轻笑了一声:“我若是走了,你就不担心我会报官吗?” 黑衣人闻言,持剑的手当即一用力!贾诩的左手忽然向后伸出,用手指夹住了要发力的剑尾。 “你究竟想作甚?”黑衣人用力了一阵,竟然无法突破对方的手指。他凶恶地瞪了贾诩一眼,杀机毕露地问道。 “哈哈,年轻人莫要冲动!如今城内戒严,你就是杀了我也逃不出城去!”贾诩大笑一声,显得自信心十足。在这些杀人如麻的怪物面前,你越是露怯你就越死得快。 “莫须你挂心,就是铜墙铁壁我也一样如跃清溪!”黑衣人冷哼一声,颇为自大地说道。 原来是个勇而无谋的匹夫,不过若非如此,也不会藏身别人家里!贾诩心中越发不屑。见他又顺着自己的话头来,顿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你以为,在关中一亩三分地上,尔等就可以横行了?莫要忘却,长安有支叫铁鹰的刺客部队!” 黑衣人听闻这句,忽然间神色闪过一丝不安。 贾诩凑准了时机,视线越过了他的肩头,然后大声喝喊。“王安睿!” “吓?”黑衣人似乎被喊破了心底的担忧,急忙扭转头来。却发现屋内除了伏寿以及尸体外,什么都没有! “啊!”随即他顿时感到天灵盖收到猛力一击,他来不及回头便晕厥了过去。 “唔...”伏寿见黑衣人忽然倒下,被布塞住的小嘴惊呼了一声。只见贾诩正面带和蔼可亲的笑容,扔掉了一块黑乎乎的砖头... 第210章荷塘月色藏杀机(四) “陛下,铁鹰锁定歹人就在城东一处民宅!” 县衙前。刘协刚想出门,一个黑影从大街上飞快地跑过来。座山雕的轻功一般般,但奔跑起来跟豹子有得一比。远远看见人影,立马就像一阵风般来到眼前。 不过刘协没有时间去细究这些了,当即飞身上马。“好,速速陪朕到那处!” 说完,不待座山雕应答便单骑绝尘而去。座山雕未来得及细想就跟着奔跑,开足了人力才堪堪追上。 一栋栋房屋从刘协身侧飞快向后面闪过,呼呼的风声将耳朵占据。刘协都没有顾及这些,心急如焚地猛抽马鞭。他开始后悔出来不带上铁鹰剑士暗中保护,落得现在处处被动的下场。 还有就是自己等人明明是偷偷溜出来的,究竟是谁掌握了他们的行踪?看来,鹰眼还不够严密。未来作战需要的情报将更加庞大,收集整理方面亟待改善甚至革新... “哒哒...”马蹄踏着地面的声音在大街上回荡,似乎对面也传来越发明显的回声。刘协这才从思绪中拉回来,看向前方的眼睛回复神采。但他随即却是眼睛一睁,急忙拉住缰绳。 前面竟然是城墙,没有路可走了! “吁...”胯下畜生惯性地前冲了好几丈,方才停下来。 “光头佬!”刘协环视一眼周围都是小屋都没有所谓的大宅,气得差点吐血! “哎...”座山雕长途疾奔,气喘吁吁的有些吃不消了。他一路喊了刘协好几次,对方都没有反应只顾着向前冲。 “大宅呢?”刘协回转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座山雕光秃秃的天灵盖。 “走...走错路...了!在后...后面一里处的路...口,左转...然后右...”座山雕双手叉腰,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说道。 食屎啦你!刘协眉头一挑,差点气炸了肺!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后,再度一夹马腹往回奔。 座山雕无奈地摇摇头,双手按着小腹玩命跟上... 通往大宅的必经之路,在王越眼里是一条狭窄而危险的小巷。之所以危险,是因为小巷两侧远远一棵茂盛的树木,一个不小心将暗箭难防! 而周围的民宅都是破房子,踏着屋顶而过极有可能有掉下去。所以此刻铁鹰剑士们,都是选择从小巷过去。 王越手持锋利长剑走在前面,呈不规则s形快速望大宅方向奔行。其余剑士也紧随其后,行龙蛇之阵。这种方法经过多次验证,确实可以使弓箭难以瞄准。 果然,当他们距离大宅百步的时候,十多支弩箭斜飞过来。 “嗖嗖...”王越这次已经提高了警惕,用剑格或者闪躲的方式躲避弩箭。训练有素的铁箭剑士们,面对角度刁钻的箭雨竟然毫发无损! 这些躲在树上原本等待刘协光临的黑衣人,当即拔剑从树上跃下来。他们试图用高超的剑术,将这些敌人全部歼灭! 不过王越他们似乎不打算争一时光彩,因为刘协千叮万嘱救人要紧!他们几乎动作一致地平举右臂,用左手按了一下袖筒。 “呲呲...”细如绣花针一般的小弩箭从手腕处的袖筒里飞出,快速射向目标。这是军器监研制出的最先进的独门暗器,利用铁丝弹簧取代传统的牛筋作为发射力源。 这些黑衣人在黑夜里想要捕捉针箭难如登天,即便能看见也来不及躲避针箭的速度。几个黑衣人刚刚从树上跳下来,便中了毒箭一声不吭地倒在地上。 铁鹰剑士踏着他们发黑的尸体来到了高高的院墙前,再度平举起左手臂。 “啪!”一个铁钩从袖筒里飞出去,牢牢扎在院墙上方。一个个仿佛化身成为蜘蛛侠,轻轻松松地越过了院墙。 此刻后院的屋子里已经没有了灯光,四周围黑糊糊的。三个黑衣人手持上好了弦的手弩,躲在屋子的角落守住门窗以及屋顶。 “唔...”贾诩挣扎一下被绑得发痛的手臂,却被一个站在他身后的黑衣人狠狠踹了一脚后背。他自感倒霉而又庆幸,塞在嘴中破布的味道让他一阵反胃。 他本以为屋里只剩一个黑衣人,没成想刚扔掉砖头,脖颈便架上了好几把剑。 贾诩瞥了一眼身侧不远处的一道红影,寄望这个女孩背后的人能把他一并救出。 他的期望并不须等太久,铁鹰剑士刺客已经通过那些小孩摸到了这里。王越等人蹑手蹑脚地凑近小屋,一个剑士耳朵贴着墙洞,仔细倾听着里面的动静。 因为里面没有点灯,就算有洞也不可能瞧得清。这个时候,就得神经丰富的耳朵发挥作用了。 不一会,这个剑士握着拳头打出来一个六的手势。 王越意会,立马用肢体语言开始分派任务。一个个剑士放轻手脚运动到预定位置,等待王越的进攻命令。 王越随手捡起了刚才贾诩用力砸黑衣人那块砖头,稍稍用力飞向角落处的小窗。 “啪!”木窗发出的碰击声,顿时吸引了屋里人的注意力。 “哗啦!”三个铁鹰剑士从横梁的位置,洞穿屋顶落在屋里。黑衣人们的注意力有迅速转了过来,一同持剑扑向立足未稳的剑士。 “砰!”这时大门被人用力踹开,好几个黑影了跃进来!黑衣人们寡不敌众,兔起鹤落间就被剑术高超的剑士刺死当场。 贾诩伏寿两人后面的黑衣人终于反应了过来,双手握着剑柄准备一举砍杀绑着的两人。他的长剑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弧线,剑锋一下子就抵近了惊恐的伏寿! “噗!”一丝寒光闪过,锋利的长剑在聚集伏寿脖颈数寸的位置停下。黑衣人收回一只收捂着脖子,随即无力地倒下。 好险,站在门槛处的王越放下了手臂。 伏寿眼神目然,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如此近距离接触死亡了。从一开始被吊着飞,裙背破裂差点摔到石头堆去,但方才差点身首异处。这一天,终身难忘! 不指望刘协会大发神威亲手相救,但他自始至终都不见人影。 由于背后有点走光,伏寿裹上王越抵过来的白被单,浑浑噩噩地跟着众人走出了后院... “贾叔!”上十个焦急等候的孤儿,看见贾诩平安出来连忙围拥了上来。 “傻孩子,都两更了吧,为何还不去睡?”贾诩的语气虽然带着责备,但脸上却是双目含泪。这种久违的,被人担心的感觉,令他内心一片温热。 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齐齐看着这感人的一幕。 这时刘协一人单骑才从侧门匆匆而来,后面跟着一个头如灯胆的秃子。秃子看向这边,忽然瞳孔一缩! “大师哥,速速抓住那人!”只见他停下脚步,向这边嘶声力吼! 王越等人面面相觑,不明其意。只有贾诩一人心头一震,脚步急忙向一侧挪动。 “就是孩童中间那个,此獠便是贾诩!” “啊?”这句一出,不但铁鹰剑士,就连刘协都为之一动。想不到失踪两三年的贾诩,会在此时此刻如此近距离出现在他面前! 贾诩脸色大变,想要逃走却发现周围都是他视如己出的孤儿。要是硬推开,是会伤到他们的!可是不逃走,自己又必死无疑! 数以十万计的左冯翊百姓死在他一句话上,这个罪名就算是死上一万次也不够尝还。 王越已经容不得他再三犹豫了,一个箭步上前把利剑架在贾诩的肩头。 “哼!反贼元凶,这次看你从何处逃!” 第211章微服私访为亲政(一) “爱妃,你今日脸色为何如此憔悴?可是还在生朕的气?” 在西返长安的专列上,刘协见伏寿闷闷不乐,关切地问道。说着,伸手就要将她拥入怀中。谁知,却被伏寿用手止住。 不过伏寿并没有回答刘协的话,沉默地看向窗外。车上安静异常,仅仅听到咔咔的厢车行进声。那是因为轨道接口的空隙,让铁车轮子碾过所发出的声音。 伏寿之所以没有说话,是因为她感觉自己对眼前的小丈夫越发陌生了。他心里只有他的天下,他的雄心壮志。而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也因为年龄渐长的缘故越发不重要了。 比如昨晚自己被抓后的冷静,和见面后首先就把为了救自己才被绑的贾诩抓起来。知道搞定好所有事,包括嘉勉了铁鹰后,才过来接自己回去。 自始至终,都没有过问过自己心中到底承受了多少委屈和惊吓。 在伏寿心中不住倾诉的时候,刘协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是怎么啦?怎么就生气啦?是不是不舒服?”刘协上下左右探视一番伏寿,没有咬文嚼字就一连发了三问。 伏寿依旧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刘协嘴角一抽,他知道女人最生气的时候不是大吵大闹,而是沉默! 想到这里,刘协连忙求助地看向对坐的小珠。不料这个小妮子却撅起嘴角,不高兴地把头拧到另一边去。 “......”刘协吃瘪,啧了啧嘴唇不说话。对于这些爱来爱去的事情,他向来就头痛不已。 当然,跟伏寿相处那么久,刘协也不至于对方心里在想什么,都两眼一抹黑。一点小心迹,总能捕捉到的。 这时,穆顺脚步匆匆地从另一个车厢走了进来。凑近刘协身侧,轻声细语:“陛下,已查明那些歹人乃是受到袁术指派!” “袁术?”这个结果令刘协颇为意外,在他猜测中应该是袁绍的可能性大一点。不过这也并非不可能,只要干掉了自己,他就可以登基和大哥逐鹿中原了! 一旁的伏寿也听到了一点,看了一眼穆顺随即又继续看向窗外。 “宛城如今尚在袁术掌控之中吧?”刘协鼻子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问道。 “正是!” “传信吕布,让其集结好白虎军。待朕军令至,立即从出武关夺下宛城!”刘协随手取出一份精确的舆图,用手指圈了圈南阳附近。 穆顺刚想躬身退下,刘协的声音又响起。 “传诏政事堂,朕同意宗正府收录刘玄德之名,尊为皇叔!另,朕拜其为左将军、豫州牧,令其当即起兵讨伐袁术!” “穿檄襄阳,请荆州牧刘表共同出兵夹击宛城。城下之后,许其宛城以南湖阳(唐河)、舞阴(泌阳)等县划归荆州!” “再颁布讨贼檄文,声讨袁术窃据传国玉玺意欲行不轨之事...” 刘协一边用手指磕着车壁,一边目光炯炯地看着扬州的地方。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里盘踞着一个野心膨胀的毒瘤。 由于两厢专列的通道并不封闭,刘协的声音自然而然地传到了对面的车厢里。被铁鹰剑士包围在中间的贾诩,原来闭着假寐的双眼忽然睁开:“英主啊!” “哼,反贼!”王越对此不屑地冷哼一声,随即以满怀敌意的目光瞪着他。 “陛下,军国大事不可意气用事!”伏寿看着刘协杀气腾腾的侧脸,既暖心而又担忧地劝道。 “你终于说话啦?”刘协扬扬手示意穆顺可以退下,随即一扫严肃换成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哼,没个正经!”伏寿嘟嘟嘴,又看向窗外。不过刘协从她的语气中,已经感觉到对方心中的怨气已消除了不少。剩下的,就该油嘴滑舌出马了! 刘协随即不顾小珠在场,霸道地将伏寿搂进怀里。 “周幽王可以为褒姒烽火戏诸侯,朕为爱妃一怒灭诸侯又有何不可?”刘协的话语既霸道而又大义凛然,仿佛周幽王丢了江山性命的行为值得提倡一般。 “切,我才不要做那祸国殃民的褒姒!”伏寿挣扎了一下,却感觉刘协的双手在暗暗使坏。她羞涩得俏脸一红,随即狠狠地掐了刘协一把。 “嘶...你想谋杀亲夫?信不信朕今晚就把你吃掉?”刘协因为大腿表皮传来的痛而倒抽一口冷气,随即贴着伏寿的耳朵低声坏坏地说道。 伏寿被刘协对着耳朵的吹气弄得浑身发软,随即听到刘协后一句便不禁脸红心跳起来。她这个年龄和心智已经不算未成年了,对于那些事情不多不少也有点了解。 只是刘协这个天子在榻上实在正经得过分,同睡那么多年居然没有碰过她! 不过就在她扭扭捏捏的时候,刘协却忽然转了话锋。“爱妃,你还是先回未央宫吧!” “嗯?陛下你呢?”伏完连忙回过头来,看着刘协不像说笑的脸,一阵不解。 “朕十月就要正式亲政了,在此之前朕需要巡视一番地方。只有深入田间地头,才能更好地了解体察民情。总结此些年来朝廷施政得失,以及治国方针...” 刘协看着一马平川的关中大地,黝黑的双目越发深邃。 “陛下不需向妾多作解释,只管去便是。” 刘协听到伏寿的回答,连忙扭过头来。正好伏寿也在看着他,明亮的双眼里没有生气和怨念,只有更多的鼓励和支持。他心中一阵感动和感激,当即将伏寿紧紧抱在怀里... “吁...” “嗞...”座山雕间断轻踏制动踏板,厢车慢慢停了下来。随即将驾驶的位置让出来跳下车,给他的大师兄王越。 “咔咔!”侧车门打开,刘协一脚踏在道旁的石子路上。五个铁鹰剑士以及座山雕、穆顺等人,早已在不远处等候。 而王越等几人,则负责将贾诩押回去先关看起来。以及将贵人伏寿,小珠护送回未央宫。 刘协向前踏出两步,若有所感地回头。只见伏寿倚在车门上微笑地看着他,目光充满了期待而又不舍。 “皇帝哥哥,你回来一定要给我们做很多很多好吃的!比如姜葱鸡、豆豉鸭、蒸鲩鱼、煲猪骨汤...”小珠眼眶通红,数起一根又一根手指。 “好好好!朕还教你做鱼腐,行了吧!”刘协被她的样子逗乐了,大笑了一声点了点头。随即扬起大手,用力向她们挥了挥。 “保重!” “陛下保重!”伏寿两女,以及王越等人齐齐一礼。 刘协不再多拖沓,扬了扬衣袖转身大步向渭水边上的码头而去。座山雕等人立马跟上,将刘协簇拥在中央。 伏寿看着刘协渐行渐远的身影,两行泪水不知不觉从眼角滑落。喜欢上事业为重的男人,注定免不了分离甚至被冷落。 但是伏寿现在却觉得,只要有一息温存已经是莫大的幸福。她不知道到底是自己变得伟大了,还是期望变小了... “陛下,我等如今是要去何处?”穆顺看着滚滚东流的渭水,躬身笑着问道。 “额...”刘协被他这一问,忽然间却是语塞了。因为他只知道自己得微服私访地走一遍关中,到底是先去哪里还没有想好。 “你等来说说,究竟是先去何处为好?”刘协干脆懒得去想,将困惑抛给他们。 “陛下!让奴说,还是先去蓝田。”穆顺的话似有所指,说完笑而不语。 刘协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却是摇了摇头,“蓝田不急,最后再去未迟!” “既然如此,不若就去华山吧!华山脚下修道的妇人沐浴习惯不关门窗,那白花花的...啧啧!”座山雕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头颅,一脸憧憬。 “去你的!”穆顺没好气地踢了他一眼,笑骂了一声。不过刘协沉吟一阵,却是立刻以拳击掌: “好主意!” 第212章微服私访为亲政(二) 华山。倚天拔地,四面如削,像一把出鞘的利剑一般挺立在秦岭东部。北瞰河渭、南傲秦岭,是五岳之一。北面不远处,便是左冯翊的华阴县。 华山北麓的一处山坡,一个秃子伏在坡顶的草丛中,目不转睛地盯着坡下小屋看。任由蚊虫叮咬,也仿佛因为皮糙肉厚而没有反应。 不但如此,他还时不时向后面的剑士招手。“啧啧!小六你快来看,貌似这小娘尚未破瓜!” 后面名叫小六的剑士端坐在劈开了杂草的地方,听闻秃子的话不禁春心荡漾。但瞥了一眼不远处负手在背,看着风景的少年,又强忍住跑去偷窥的冲动。 少年似乎若有所感,回头环视一眼这五个剑士。“想去看就且去吧,此处又并非龙潭虎穴。”洗澡不关门窗的好事,不看白不看。即使自己不想看,也不能委屈了手下人。 不过这些铁鹰剑士训练有素,丝毫没有因为刘协的话语而随心所欲。 “陛下,王将军令我等时刻保护!若是一个不好为敌所趁,我等白死莫赎!”名叫小六的剑士当即站起,对刘协抱拳斩钉截铁地说道。 刘协见他们意志坚决。但也没有再勉强。不过这一对比起来,倒是座山雕那个秃子该打了! 刘协摇了摇头,随即眼角却见一个影子在摆动。他扭头一看,只见穆顺把假胡须摘下,踩在大石头上手舞足蹈! 而且口中该喃喃有词,酷似一个神台上巫师。 “中邪?” 穆顺跳得正起劲,身侧冷不丁传来刘协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他急忙保持着姿态停下来,偏头看着刘协好奇的目光,神圣无比地说道:“此乃招凤舞,据闻在高处跳能吸引凤凰来仪!” “呵!既然如此,你就继续招引瑞祥吧!”刘协眉头一挑,随后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着下来。 刘协也没有凑到座山雕那里去偷窥女子洗澡,而是踏着坡间蓬草小路眺望着形如莲花的华山四峰。刘协在后世也曾来到华山一游,后世的华山修有栈道滑索。不过现在只有一条人工开挖的一条之字形的小路,直通山顶。 就是山体也因为少了近两千年的雨水冲刷,比起后世更加陡峭。 看着这壮丽的景色,刘协忽然想起了寇莱公的诗句。“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举头红日近,回首白云低!”刘协的的声音虽然不大,但还是被山风吹送到铁鹰剑士们的耳里。 “陛下好诗……”他们当即拱了拱手,交口称赞刘协出口成章之才。 刘协顿时一阵尴尬,笑着摆了摆手。谁知小六却是以为刘协谦虚,当即一指不远处的巨石。“陛下如此好诗当刻勒石壁,若陛下不嫌在下剑法劣拙……” “哎……不必不必!此并非朕所作,贸然刻勒不免剽窃之嫌。”刘协连忙摆了摆手,止住了小六的好意。他可不至于那么没脸没皮,去偷人家寇准小时候的绝句。 “当然;既然你有如此兴致,朕也不妨自作一首!”说着,刘协开始酝酿着心中意境。 “嗨,禽兽!放开那女孩!”就在这时,座山雕忽然拔出大刀冲下了山坡。刘协被这么一打断也没了诗兴,当即快步走向座山雕方才趴着的地方。 座山雕此时经过冲下来一跃进去女子洗浴的地方,却不慎踩中了脸盘扭到了脚。他倒抽一口冷气,连忙蹲下来要将脚骨扳正。 一墙之隔的小屋里,刚才洗澡的女子被一个满脸横肉的混混拖着,身上一丝不挂。 “放开我!救命啊!”女子的挣扎在混混手中丝毫起不了作用,只能嘶声力竭地呼叫。不过,却引来涌进屋子里的混混们一阵放肆的淫笑。 “妞,我劝你还是先从了爷吧,否则被卖进青楼就不美咯!还有,你好快点将田契拿出来交给窦爷!”混混如月球表面般的脸笑起来,令人打心底一阵恶心。 “哼!你们无非就是想要那块地罢了,不过那是我爹爹留下来的祖田,任何人都休想抢走!”女子听闻田契的事却忽然不挣扎了,愤怒异常地和混混对视。 混混面目迅速变得狰狞起来,一把抓住女子的头发:“臭娘们,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要知道就你这副身子骨,是承受不住我这些弟兄们的!” 混混的手慢慢用力,双眼还时不时瞟向女子挺拔如华山一般的双峰。 “呸!”女子标致水嫩的脸痛得额头发红,但还是仰起头来吐了混混一脸吐沫星。 混混大感丢脸,环目一睁抬起粗大的右脚就是狠狠地往女子的小腹踹去! “啊!”就在混混的脚掌离女子还有一寸的时候,一个大如沙煲的拳头飞快地砸向他的头颅。混混的脑颅骨当场被打碎,向后飞了五步撞在柱子上挣扎了两下便没有了气息。 女子也因为被混混拖扯了一下头发,惯性地向前扑去。却被一个肌肉浑厚的手臂揽住,随即落入一个伟岸的胸膛里。她惊魂未定地抬起头,见一张满是大横须的脸,正以警告的眼神看向那边的混混们。 “打死人啦,老范家打死人啦!”混混们扛起同伙的尸体,逃也似的冲出了小院。 “哼!鼠辈休要逃窜,留下两个再走未迟!”座山雕重眉一竖,发出了闷雷一般的冷哼声。混混们听闻声音更加吓破了但,推开大门逃了出去头也不敢回。 女子被他身上的阳刚正直之气所吸引,竟然痴痴地伏在对方的怀里,全然忘却了自己还没穿衣服! “姑娘,你……无事吧?”除了老母以外,座山雕还是第一次和女人这么近距离接触,不由一阵脸红心跳。 “额……无事无事,多谢恩公!”女子这才反应过来,急忙用双手捂着私密处小跑进闺房里关上门。座山雕看着女子奔走起来白花花的胴体,差点口水鼻血跟着流。 “哈哈哈!光头佬,好一个英雄救美啊!”就在这时,刘协一弹折扇,站在大门口笑呵呵地轻摇着。他是天子,必须保持着君子之风,绝不可能像座山雕那样直接从浴房跳进别人家。 “额……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是从前师父给我的教诲!”座山雕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样子憨厚地说道。 在闺房里面快速穿好的衣着的女子,正站在房门后面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座山雕转身环视一眼屋子四周,全是各种各样的刺绣华山景色。他正要暗暗称奇,忽然却感觉有什么从后面袭来。他当即脚掌一动,转身一把抓住了袭来之物,竟然是一条竹扁担! “你个贼子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擅闯民宅,看老娘不打死你!”一个年纪约莫四十多的妇女,不断摇晃扁担试图打脱座山雕抓住的手。 躲在房中的女子听闻后,当即开门走了出来。“娘,此人并非贼人,乃是救女儿一命的恩公!”说着,走过来就要拉开中年妇女。 “哦?当真?”妇女皱着眉头杏目上下打量着座山雕,脸上大写着不信两个字。 女子歉意地看了一眼座山雕,将妇女拉到边去轻语了一阵。随即妇女换过一副笑容,走过来盈盈一礼:“既然是恩公,那就请坐!贱妇无知,稍后一定亲自赔礼道歉!” 座山雕也摆摆手口称无事,不过却看向门外没有坐妇女端来的莆团。 母女二人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门外还有一堆人。她们心中虽然有些戒备,但也过来把刘协等人邀请了进去一起坐坐喝杯水。 这时,门外却忽然被大队衙役包围住。 “杀人凶手何在?快快束手就擒!” 第213章微服私访为亲政(三) 铁鹰剑士们就要拔剑而出,却被刘协伸手止住。“掩好你等的剑,先出门口守着。”对于门外那些衙役,刘协并不担心他们个个都是武林高手。 “喏!”剑士们当即大衣一掩,慢慢走到门口并排站立着。他们一言不发,以看死人的目光扫视着包围的衙役。 为首的捕头被他们的气势吓得两股发颤,在手下面前又不得不强忍着逃走的冲动。心中则是对让他们来这边巡逻的县丞破口大骂,猜测必定是刻意安排! 连首领都如此,其他衙役们则更加。一个个都互相对望,面带惊恐之色。 刘协一出声,母女二人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个风度翩翩的少年才是这些人的首领。 而座山雕则是按按后悔方才出手太重,要知道朝廷治下的地方律法可比其他地方都要严厉。加上交通便畅,执行力也远非往昔可比。 “小生无礼,敢问方才那些地痞,为何会闯到贵府中来?”刘协站起稍稍一拱手,打量着眼前如姐妹一般的母女。之所以这样问,是因为他要权衡帮还是不帮。 妇女张口结舌,显然也不怎么知道刚才的事。只有女子犹豫了一下,随即向着刘协跪了下来: “华阴大户窦家要强买小女子家祖业田,为此甚至要逼小女子嫁给窦家智障儿,用田产作为嫁妆...” “岂有此理!”女子还没说完,就被嫉恶如仇的座山雕给打断了。 妇女听女儿说起才反应过来是什么回事。又见座山雕如此激动,眼珠子一动当即跪了下来:“求这位公子发发善心,可怜我们孤儿寡母!” 座山雕见母女二人楚楚可怜的样子,也跟着用请求一般的眼神看向刘协。 刘协瞟了一眼母女二人低垂下来的领口内的白团,眉头微微一皱。随即深深地看一眼座山雕,向一旁打了打眼色。随即他自己摇着扇子,径直走了出去。 座山雕意会也跟着走出去,到厅门口时还不忘给女子一个包在我身上的眼神。 “光头佬,朕若是就此离去,你会不会怨朕?”大厅外的屋檐下,刘协平视着座山雕的眼睛,面无表情徐徐地说道。 座山雕的目光中明显闪过一丝疑惑不解,但更多的却是失落。“陛下有命臣必照办,岂有怨言一说?” “呵呵,好!既然如此,朕认为那两女人是祸害,你可愿去亲手杀掉她们?”刘协先是轻笑一声,随即神情一肃杀机凛凛。 “额...此母女如此可怜,怎会是祸害?”座山雕还沉醉在方才的酥软之中,看着地板口中喃喃。 应该是她们这么美艳动人吧?刘协心中腹诽,不露声色地笑了笑。不过这货打光棍太久看见母猪都是美女,跟他解释是说不通的。 刘协现在需要想的,就是坚决不能让这货住未央宫了。免得一时冲动,弄出什么不好看的事情来。 “连累你再趟牢狱之灾,不是祸害又是甚?” “额...陛下莫要再调侃臣了。”座山雕摸了摸脑壳,随即哑然失笑地说道。 “去吧,出去自首吧!舍不得花钱把不住妹,其他的朕自有安排!”说着,刘协一本正经将座山雕往门外推了推。 “喏!”座山雕对于刘协的把妹经验向来是持盲目信从的,当即不疑有他地走出门外。 “凶手便是我!”座山雕的声音随即从门外响起,仿佛生怕别人不知他就是杀人犯一般。他的豪迈豁达倒是让衙役们纠结了,一个个都愣在当场不知何为。 不过捕头观察了好一阵,还是状着胆子扬了扬胸中铁牌。“我乃是华阴县捕头,今奉陈县丞之命前来抓捕杀人凶手!豪侠请多多见谅,莫要让我等俸薄差苦之人难做!” 捕头但也不好跋扈,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其他衙役也是唯唯诺诺,一同对这个看起来武艺高强的秃子长身一揖。 “废话少说,要绑要架只管来!”座山雕重眉一竖,沉声呵斥了磨磨唧唧的衙役。可是衙役们哪敢将他绑起来架走啊?只敢小心翼翼地把他围在中间,一同步行回不远处的华阴城。 刘协看着座山雕被带走,方才回身走到大厅。两母女还在跪着,不过脸色似乎没有了刚才那般热情。因为座山雕被抓,令她们以为刘协一行并不是什么大来头。 “二位且起吧!小生朋友今被县衙抓去了。还请二位勿嫌辛劳,为他开脱一番!”刘协合起扇子,双手微微虚托,随即又一揖到地。 “大侠救命之恩,小女子自当报答!”女孩首先起来,对刘协盈盈一福。不过刘协从她那狐妖一般的双眼可以看出,这个女人只是碍于人情勉为其难罢了。 妇女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快速瞪了一眼女孩。随即也跟着一礼,看都没看刘协:“公子不必客气!”仿佛就像刘协倒过来求她们,方才的可怜楚楚不见踪影。 “呵呵,好!”刘协由始至终都没有把她们放在眼里,所以并不是很在意... 田间小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咕噜噜地向县城方向行驶。刘协就在后面的马车上,和穆顺对坐着。马车远没有厢车那般平稳,加上路面坑坑洼洼,刘协感觉身体几乎要散架了。 “陛下,那俩女人体骨趋媚,绝非好货色!”穆顺看着闭目假寐的刘协,低声试探道。 “哦?你亦看得出?”刘协睁开眼睛睨了他一眼,揶揄地反问道。 穆顺不以为意,一本正经地点点头。之所以有这样的结论,倒不是他经常偷腥或者过手瘾。而是此前洛阳皇宫可是住着数量众多的嫔妃宫女,他早已可称得上阅女无数。 “呵呵,可以有人傻傻看不清!”刘协不由莞尔,抿嘴摇了摇头。 穆顺也知道刘协指的是谁,不过也不好在背后说人长短。因为之前已有不少长舌宫人被刘协赶了出去,原因就是他厌恶这些背后诬陷的人。 不过那些当面诬陷的御史,却是颇受他的青睐。对了,有一事差点忘却。 “陛下,此乃华阴县府近来概况!”说着,从袖筒中取出一卷信纸。 “呵!方才你的招凤舞跳得如此之欢,难得此物还能夹在袖中。”刘协笑着接过信纸,显得轻松无比。 不过摊开来看了一眼,笑容便被皱眉取而代之了。穆顺似乎早有预料,正襟危坐不为所动。 “县令乃是杜畿?可是表字伯候?” “额...正是!”穆顺万万没想到刘协关注的是县令的表字,而不是窦家将县府把持的事。 刘协点了点头没说话,随即看着窗外若有所思。 窦家是左冯翊地区最大的世家,在朝中也有不少人脉和当官的子弟。这些年对轨道西线那边的人在车站附近开仓库收租发达的事垂涎已久,现在窦家也想分一杯羹。 他们老早就开始收购车站附近的田地。可惜这些田地的主人都因为窦家出得价钱低而不肯卖,所以仓库迟迟未能建成。 而朝廷早已禁止强买强卖,欺行霸市的事情发生。为此,窦家不惜对田地所有人用尽了一切手段,以逼迫对方主动亏本卖地给他们。 “穆顺,火炮的研发进度如何?” 穆顺对于刘协跳跃性的思维根本猝不及防,愣神了半天方才反应过来:“额,最近左局长在进行第五十六次试验!据说炮管缝隙过大,铁弹珠只能打出二三十步。” 火药武器早已在暗中蓬勃发展,目前已经掌握了药引以及火药包技术。只是火炮毕竟是跨越大时代的武器,以现有的冶铁技术竟然未能实现突破! “嗯,那就先杀几个搞地产的吧!”##### 第214章微服私访为亲政(四) 华阴县的城郭只有渭南的一半大小,人口也无法于渭南相媲美。不过却是东西线的起点,大量从关东运来的货物囤放在此。所以城北的渭水对岸,帐幕林立浩如烟海。 华山现在还未开辟旅游区,华阴就更加不是什么旅游城市了。主要还是以农业为主,以及来自华山的松木也是一项特色产业。 清晨的太阳光穿过百丈高空的薄雾,稀稀疏疏地撒落在屋顶以及城墙上,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 华山客栈二楼,刘协打着哈欠推开小窗。窗外一棵刘协也不知道是什么树,树上正盛开的鲜花芳香扑鼻而来。下面的不远处的集市上人声鼎沸,叫卖声和砍肉声不绝于耳。 鳞次栉比的房舍和石板铺就的道路,显得一派古色古香。 “公子,洗脸水来了!”一个风韵成熟的少妇端着木盘子,脚步盈盈地走了进来。 刘协回头看一眼,这个昨晚曾一起翻云覆雨的客栈舞姬。那娴熟的招式和丰满诱人的身材,至今仍使刘协一阵回味无穷。 舞姬见雄壮有力的小伙子还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不由脸颊一红。心中却是无比得意和受用,所以她决定不收这个小伙子的过夜钱了。 “咳,好咧!”刘协愣了好一阵方才反应过来,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随即大步向前,走到梳妆台边上就要伸手下盘子。 谁知舞姬先一步拿起了里面的毛巾,抓在芊芊玉手中轻轻一拧。然后用手指撑着摊开,脸带微笑双眸暧昧地看着刘协。 刘协也不客气,一手搂着对方丰腴的腰臀,任由对方用湿毛巾擦拭自己的脸庞。舞姬用手指在脸上轻轻揉按,以及毛巾传来暖乎乎的感觉,令刘协打心底感受到一阵舒服和享受。 对于这种独自去偷欢的行为,刘协只当是一种娱乐放松,跟在后世洗脚推油没什么两样。就是伏寿知道,也不会生这种气。毕竟在这个时代,刘协没有广纳后宫已经是很专一的表现了。 “咔咔!”就在这时,房门忽然传来的敲门声。刘协通过半透明的框格遮门布,看到了穆顺的身影。 “你好美,今晚再来。” 他随即从腰间金鱼袋中掏出了一缗铜钱,塞到舞姬的肉乎乎的手心中。因为九月中旬前他必须回去准备祭天祭祖已经开朝之类的事情,后天就必须要往别的县去了。 “唔...爱死你了,小夫君!”舞姬对于刘协的出手阔绰感到欢喜又意外,随即在刘协脸上亲一口后,端起脸盘扭着屁股走出了房间。 刘协对着铜镜意气风发地整理着衣襟,丝毫没有因为把处男喂鸡的事而感到丢人。 穆顺瞥了一眼舞姬摆弄骚姿的背影,心中暗暗鄙夷。随即整理一下心情,走近房间里然后关上门。见刘协正对镜梳头,不由咧嘴一笑。 “观公子神采奕奕,昨夜必定无往而不利吧?” “咳!”刘协没有说话,而是轻咳一声向他扬了扬下巴。看他的样子,就是在说:废话,那是必须的! 穆顺打趣过后,脸色恢复正经。 “果如陛下所料,窦家昨夜暗中派人联络上那俩母女!提高了几倍收地钱,意欲致座山雕于死地。不过奴看来,最终矛头还是指向那俩母女!” 刘协对于穆顺得知窦家动向的事并不惊讶,要是这点都办的不到鹰眼还不如干脆解散。 “呵呵,窦家无人了!”刘协冷笑一声,随即自顾自地穿衣摇头。 对付一对手无寸铁的妇人,竟然动用下三滥和画蛇添足的手段。不知道吕氏春秋中,有个成语叫物极必反吗? “辰时升堂吧?都易易容貌,防止被人认出。”刘协说着,将事先准备的一寸假须贴在下巴上,然后把脸抹得黝黑些。这样再加上他本就成熟的气质,看起来仿佛一个而立中年。 县衙,此刻一个身穿绿色官袍的官员正吊儿郎当地抓吃着糕点。胡须上沾满了松糕的渣沫,随着嘴唇的张合而上下抖动着。 这个便是华阴县令,杜畿大人。去年朝廷再行易服色,秩千石以下县令以上的官员为绿袍。而千石以上尚书以下全部为淡红袍,而尚书以及参知政事制服不变。 所以华阴县如今能穿绿色官袍,也就他杜畿一人。至于县丞县尉等人,则是佩戴官用腰带作为身份象征。 “县令,窦家派人来通报,一阵庭审必须惩膺作恶之人!”督邮碎步走进内堂,见上司杜畿这个吊样目光中闪过一丝厌恶鄙夷之色。 “呵呵,好好...咳!”杜畿大笑着点点头,却被糕点呛了一下咳得一脸通红。 督邮懒得看这个傀儡一般的废物县令,放下案情文卷后当即抿嘴扬长而去。 杜畿的咳嗽直到督邮出了大门口方才停下,拿起茶盏大口往嘴里灌。直到糕点沫被大水冲到胃里,方才缓过一口气来。 他随即擦了擦手拿起文卷,摊开眯起眼睛看了起来。这竟然是一桩杀人案,而是还是他上任以来第一桩!而且,看样子判定是故意杀人。 朝廷对于杀人罪抓得非常紧的,尤其是故意杀人更加会被追究县令教化不力的责任。严重的,甚至丢官弃爵甚至远贬西北。 想到这里,杜畿霎时发现这是窦家包藏祸心的阴谋。自己虽然虚与委蛇,但却也逃不过他们的清算!既然如此,休怪他鱼死网破! 想到这里,他急忙招了自己的心腹书童低声吩咐了一阵。机灵的书童当即点了点头,快步从后门走出了外面... 县衙大门前早已被一大帮有空没事找乐子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他们正等待县衙开门,好进去旁听。 杀人大案,当然吸引了不少人的试听神经。他们趁着没开庭的时间窃窃私语,都在讨论着杀人案的‘内部消息’。 “话说那杀人凶手张着熊头象耳,眼如狂牛!捕头手持干戈与之大战三百回合,打得天昏地暗华山塌边!终将此獠擒获,送入黄泥塘大牢!” 不过这个书生貌似读了山海经,牛逼吹得有点大了。一个满脸麻子的壮汉,卷起手臂嗤笑了一声。 “切,捕头要是真如此了得,怎么不见华山土匪被剿灭?” “你...你强词夺理!”书生自知吃瘪,气得满脸通红地指着壮汉。 “嘿,听说那汉子是在范家别院杀了人!你们说,会不会是为了王寡妇和她的女儿出气?”一个貌似卖菜的老汉,杵着扁担一脸臆测地说道。 “王寡妇也是够可怜的,年纪轻轻死了丈夫还是家破人亡那种。她女儿未嫁出门,夫婿却染病死了...” “呸,狗屁的可怜!依我看啊,那就是对扫把星!”一个黑瘦的男子,冷笑着打断老妇人的话。 “就不知道喜欢以道理服人的县令大人,会如何断这案!”须发皆白的老叟,看着门上匾额眼神颇为期待。 这些人中间,却有几个人始终一言不发。尤其是五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散发着令人敬而远之的气息。使得周围的黔首百姓,不由自主地离他们远几步。 “轰隆隆...”没有让他们久等,县衙大门终于缓缓开启。 “让道让道!”衙役们也从囚车上把灰头土脸的座山雕放下来,让后押进衙门中。百姓们见这个秃头凶巴巴的样子,连忙退到台阶两侧用鄙夷又惧怕的眼神看着他。 座山雕看到了刘协等人,原本颓丧的神情中闪过一丝惊喜。随即昂首挺胸大步迈过门槛,一副我是杀人犯我怕谁的气势。 这时一个身穿锦衣大袍,一身富贵气的发福男子从奢华的马车上下来。远远看着座山雕的姿势,鼻子一冷哼。 “杀人犯还如此嚣张,真是世风日下道德沦丧啊!” 第215章微服私访为亲政(五) 刘协连忙扭头看向台阶下,那个富态男子正在一大群家丁家将的簇拥下,提着袖子大步向这边迈进。下唇上撅目不斜视,看都不看一眼两侧的平头百姓。 “派头可以,不愧是一方名门!”刘协轻摇着折扇,目光烔烔地打量着这个中年男子。猜测着,这必定是原告的窦家人无疑。 男子这时也注意到了刘协,准确地说是注意到刘协手中的折扇。以一块弧形的画布蒙在竹篾上,摇起来也有一种风度翩翩的感觉。 虽然不及羽扇优雅,但也不失儒士风采的大雅之气。他暗暗点头,决定回头必定让人弄一把这样的扇。哦不,要精工雕琢刻画,胜过此扇百倍! 随即走到刘协的面前,以俯视的姿势上下打量着面带微笑、衣着朴素的刘协。对刘协身后的剑士释放出来的杀气,全然视若无睹。 在他看来刘协只是个不得意的穷书生,以为四处游荡就能出人头地,真是可笑至极!心中这样想,自然连嗅觉都仿佛感受到了寒酸之气。 他当即像闻到屎一样捂着鼻子,抿起嘴鄙夷地瞥了一眼刘协,然后快步离去。他身后的家丁家将见主子如此,则更加过分。一个个夸张地退开几步,猛扇鼻尖一脸厌弃。 “这班扑街!”穆顺气得脸红耳赤呼吸急促,低骂一声就要捋衣袖暴起。 刘协连忙用扇泼了泼他,用信心十足的微笑止住他的怒火。因为只要他刘协一封书信回去,保准宋翼甚至司隶校尉种邵都要飞速跑到华阴来! 小小的窦家,又能算老几? 百姓们没有因为窦家人的恶意贬低而远离刘协,相反还一个个走上来安慰。 “小伙子勿要放在心里,这窦家在华阴已经横行数十年了!” ... “就是啊,他们是看你长得比他们英俊,怀恨在心而已!”刚才说话刻薄的黑瘦男子,现在却也过来拍着刘协的肩膀安慰。 “嘿嘿,那是!”刘协感动地点头了小半天,听闻这句却不厚道地笑了。 随后一众人有说有笑,一同走进了大门并在大堂前的露天平台上观看升堂。 “来来来,富爷坐此处!”陈县丞看见中年男子进堂,急忙谄媚地搬起自己的大凳子过去给对方坐。这个中年男子正是华阴窦家现任窦富,外人一般称之为富爷。 窦富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毫不客气地一大屁股坐下去。县丞是窦家的门生故吏,自然不敢不在窦富面前将姿势摆谦卑。 不单让座,他还亲自冲沏茶水,给窦富斟上。然后躬身垂手立在一侧,随时待命的样子。 陈县丞的低姿态令外面的百姓们大跌眼镜,完全联想不出此人便是平日作威作福的陈阎罗! “啪!”一声惊堂木响起,吵闹的大堂内外立马肃静下来。 “升堂!”皮肤黝黑的县令杜畿官袍飘飘地从屏风后面走了近来,深邃乌黑的双目给人一种精诚干练的感觉。 “威...武...”大堂两侧的仵作们,几乎同时斜顿着手中如船桨般的大板。衙役们像让座山雕跪下,两三个人却无论怎么按肩膀踢膝弯都无法令他下跪。 窦富眉头一皱,重重地放下茶盏来表示心中的不满。 “大胆逆贼!”擅长观言察色的陈县丞立马跳起来,狠狠地从后面一脚向座山雕踹过去。不过座山雕的身体仿佛灌注了混凝土砼,坚硬无比! “啊!”陈县丞一脚踢出竟然传来一阵骨裂声,随即痛苦地捂着脚掌关节汗流满额。 “嘶...”刘协身侧的黑瘦男子看着都觉得痛,口鼻不断倒抽冷气。刘协则是面无表情,像看小丑一般的眼神看着县丞。 这个陈县丞环视一眼站立的仵作们,仿佛一个个都在嘲笑自己!当着主子的面他可丢不起这个脸,当即恼羞成怒地要拔剑劈过去! 县令杜畿倒是沉得住气,合着手掌全神贯注地看着堂下。忽然他的目光扫视着旁观的人群,却在一个中年...不,少年的脸上停住了。 杜畿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刘协是刻意化妆的。 刘协这时也刚好看向杜畿,两人目光在空中相触。 好厉害好深邃的眼神,此子定然来头不小!杜畿心中暗暗称奇。随即瞥向县丞狰狞的面目以及窦富漠然的胖脸,适时出言喝止。 “住手!公堂之上乃是道理之所,岂能妄动刀兵?” 杜畿猛然间的喝喊令堂中所有人都为之一愣,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这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县令。不知为何,他这一声暴喝却有一种宁静致远,一鸣惊人的感觉。 怒火冲天的县丞,却是被他喝停了劈砍的动作。 “座山雕是吧?你为何出手杀人?好从实招来!”杜畿坐正了身姿,威严肃穆地看着座山雕。 随即仿佛想起了什么,瞥了一眼捕头:“慢着,当事人可都带来了?” 捕头低头看着类似剧本的布帛,被杜畿不按预案出牌的节奏的给搞懵了。愣了半天,见杜畿正想开口再说方才反应过来。随即让手下人,将那俩母女请来。 不一会,被告方的当事人终于被请到场来。 “民妇范王氏(民女范氏),参见县令!”两女领口低下,跪拜的时候胸前晃眼的两团白,差点把一旁仵作的双眼晃瞎掉!不过杜畿仅仅是出于生理反应稍稍瞥了一眼,不为所动。 “嗯,好了!且起来将领口束紧点,省的惹人犯罪。”杜畿微微颔首,满是胡须的嘴吐出了一句不咸不淡的话。 “...是!”但王寡妇母女却霎时间脸颊通红,嗔怪地瞟了一眼杜畿。 外面的旁听人员,被杜畿的直白逗得低身窃笑。刘协对王寡妇母女的感官,再低了一个层次。给朕泄春光就算了,你们竟然给谁都这样,怪不得人家说扫把星! “啪!” “肃静!” “座山雕,你为何出手杀人?”杜畿再次一敲惊堂木,正色地审问道。 “县令要为民妇做主啊...”范王氏却先一步开口并掩面而哭,那眼泪说来就来。 “本县未问你!”杜畿断案向来是铁面无私,不会因为女人的眼泪而心软。他此刻正心无旁骛地盯着座山雕,希望这个秃子不要承认自己故意杀人! 可惜,座山雕这个呆瓜却真的从实招来了! “我与我家公子本是华山游人,却偶见这位姑凉洗澡不关门...”座山雕口中泡沫横飞之余,还不忘手脚一起上。他这一开口,便让旁听的百姓差点笑喷。 刘协满头黑线,抿着嘴偏头看一边,脸上写满了不高兴。看洗澡就看洗澡,干嘛把朕给捎上?要不是看在多年情谊上,早就转身走人了。 座山雕丝毫没有意识到杜畿越发低皱下的眉头,反而越说越兴奋。仿佛他交待的不是杀人的经过,而是茶楼说书在讲故事。 且还把自己干掉混混的过程绘声绘色,让人仿佛亲临其境的那种痛快感! 座山雕说完,大堂内外一片寂静,针落地可闻。杜畿站起来走到堂中来回踱步,一副细细品味的样子。 他随后不露声色地瞟了一眼被座山雕窥见洗澡的女子,被座山雕说出囧事竟然没有害羞或打断。 范王氏也发觉杜畿在看向女子,连忙出来跪下:“县令,明明是此贼意欲入室强暴民妇之女,曾被民妇撞见打了扁担!” “你...”座山雕万万没想到被这妇人在背后捅一刀,目眦欲裂地瞪着对方。范王氏害怕得连忙退了两步,不过依旧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 “哦?你有何证据?”杜畿阅人无数,对于这种人和事也是屡见不鲜了。 “证据便是此贼右手有尿味,乃是民妇浇菜回来用扁担所砸!”说着,不知哪来的勇气上前抬起座山雕的右手伸到杜畿的面前。 果然一股不是很浓烈的尿骚味扑鼻而来,令杜畿眉头一挑。 “证人呢?”古往今来,判案都讲求人证物证。 “确...确实!”女子虽然不想害救命恩人,但不知为何还是站了出来。 座山雕差点被气晕过来,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恩将仇报还要反咬一口的人!自己真是一时色迷心窍,瞎了双眼!早知道,就听刘协的话一刀把这两贱人给剁了! 杜畿刚想说亲朋戚友不能为证人时,一直默不作声的窦富却忽然出来。只见他走过来指了指刘协的鼻尖,对座山雕的背影冷冷地问道。 “此人,可是你家公子?” “额...正是!”座山雕不假思索地点点头...#####实在不好意思,无邪老是在章节名这里弄错。审核编辑大大对不起,辛苦了 第216章微服私访为亲政(六) 穆顺真想冲上去把座山雕给撕成碎片,这货到底知不知道要是一不小心暴露了陛下的身份怎么办? “不错,这秃子便是我家仆人!”刘协收起了手中折扇,走进堂中向杜畿行了一个士子之礼。 杜畿一见刘协眉清目秀,且礼数周到,不由心生好感。“家仆犯法主家亦要追究管教不严之罪,今本县决定对你处以罚金六百贯,你可服?” 因为战乱,现在天下各地的铜钱都在贬值。关中也是大汉的一部分,虽然朝廷每年都在减少铸币量,但也逃不过贬值风暴。 六百贯换成人民币,也就相当于六万块左右,比刘协刚来时跌了百分之二三十还多。六万块对于刘协来说并不多,可是刘协是绝不会接受的。 “不服!” “为何不服?” “因为我家仆是否故意杀人,还有待商榷!”刘协看了一眼那俩母女,轻摇折扇说道。 “呵,呵呵!简直可笑至极!窦家中有不少家丁亲眼见此人窜出来当场打爆了被害人头颅,且人证物证俱在,岂会有待商榷?”窦富冷笑着走过来,手指还不停指着刘协的侧脸。 人群中的铁鹰剑士几次想冲进去,都被穆顺制止住。随即穆顺拉过一名剑士,轻声耳语了几句。这个剑士意会,越过人群走出大门... “若是一拳打爆对方头颅,手中焉会只有尿气而无血腥?”刘协想都没有想,当即就反驳。 “这...”窦富一阵张口结舌,连忙扯过座山雕的双手过来闻,果然只有尿骚没有血腥!脸色青白变幻,后悔自己方才用词过于夸张。 刘协的反问太漂亮,一旁的杜畿都忍不住暗暗叫好! “哼,牙尖嘴利!不管你如何说,此人方才也承认自己为了救那三八而出手打死我家仆人的!”窦富依旧不依不饶,用指甲獠长的食指点着刘协的鼻尖。 座山雕这时才后悔得一巴掌盖在自己脸上,眼神中满是自责。不过他越是这样,越令人觉得他真是故意杀人。 刘协瞥了一眼杜畿,见他迟疑着没有下决断,忽然间似有所悟。 窦富自认为理直气壮,手叉着腰用眼神逼视着刘协。见刘协原本敢与他对视的目光慢慢黯淡下去,心中一阵得意洋洋。 在这华阴的一亩三分地上,还没有人能阻止他窦家只手遮天!今天他就要再度证实给那些屁民看,根基深厚的窦家不是随便出来装逼的! “唉!”刘协终于长叹一口气,颓丧地转过身来。 窦富忍不住咧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随即笑脸又变成狰狞恶毒。 “且慢!”他忽然冷喝一声,走到刘协面前伸手快速地探到刘协的衣领口。随即又伸出来,不过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块佩玉! “县令!此人道貌岸然却是一个偷盗之贼,你可料到否?” “啊?...”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目光惊讶地落在佩玉以及刘协的身上。 这算是得寸进尺,还是明着作对?刘协的眼神越发阴冷,瞥了一眼方才站他身侧也拍过他肩膀的黑瘦男子。果然,黑瘦男子被刘协一瞥之下神色不自在起来。 “敢问家主,你要告小生以及家仆何罪?”刘协回过头来,试探性地问道。 “哼,问得好!我要告你家仆故意杀人,强奸罪以及你的行窃罪!”窦富得意得几乎蹦跳起来,双手指着刘协和座山雕几乎用吼出来。 杜畿眉头一皱,有些无奈而又怜悯地看着刘协。他心中一千一万个想扳倒窦家,可是明面上却出不了力。他能做的,只有收集窦家的各种把柄。 “既然如此,我是否也可以控诉家主一条罪状?”刘协看着窦富伸到眼前的手指,微笑着反问道。 要是别人窦富或许会有所忌惮,不过这人他从未见过或者听闻过。一向自认为行事隐秘的他,当然不会怕刘协的威吓。要是刘协一个说错,他又可以添一条诽谤罪! “你只管道来,反正在场人都有耳听着!”窦富无所谓地摆摆手。他的家丁家将以及县丞猛地点头,不怀好意地盯着刘协的背影。 “好!我要告家主一个贿赂证人罪!” “哈哈哈!”窦富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连同他的家丁家将们笑得前仰后翻。 杜畿却没有跟着他们笑,而是双眼紧紧盯着刘协。因为他相信他最初的预感和判断,这些人来头不小! 刘协没有说话,而是回头看了一眼穆顺。穆顺意会,随即掐嘴一吹口哨。之间一名剑士退着一个被蒙着头的人,越过人群走近堂中。 窦富心中不由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收起笑脸看着剑士和蒙头人。剑士得刘协的示意,一把扯下蒙头。 “啊?是你?”窦富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庞,当即就知道了什么回事。方才的得意不见踪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家主可是对此人出现,感到惊讶?”刘协微笑地上前,用手抚了抚窦富的后背。在外人看来,仿佛窦富因为事情败露而气着了。 “哼,我并不认识此人!”这个便是他派去联络母女的人,没想到竟然被对方抓住了!不过他并不打算承认,出尔反尔和耍无赖是他本性。 旁观的群众不少人都见过这个窦府家丁,听到窦富居然说不认识,不由一阵哗然。 不过母女二人却是惴惴不安起来,腿脚明显后退了一步,屁股几乎要顶到仵作的大棍上了。 “尔等二人以为一纸空文,就能让此人老实履行了吗?还不快将合约交出,否则车裂尔等!”刘协一冷哼,忽然间走前两步对母女二人暴喝一声。 所释放出来的杀气将众人震慑当场,尤其是领导者的气势更是令人无法抗拒。 暗中出卖座山雕,以及卖了祖田的事情被揭发。妇女腿脚一软瘫坐在地上牙齿发颤,差点被吓得晕厥过去。女子也被吓得脸色苍白,在座山雕愤恨的目光中掏出了一份契约。 窦富目眦欲裂,只知道这份契约绝对不能落到杜畿手里!他当即一个箭步上前,在众人未及反应之前,一把从女子颤抖的手中夺过契约。 然后又在大家惊讶的目光中,将契约揉成一团塞到口中吞下去。 刘协故作晴天霹雳的样子,呆若木鸡地看着窦富。 “哈哈哈...”窦富双眼通红,见刘协这副样子。不禁以为得逞,指着刘协的脸得意地嘲笑起来。 “哈哈哈!”窦府家丁家将以及县丞等人,见刘协吃瘪都忍不住发出狂笑声。他们打心底看不起刘协等人的穷酸,还有以卵击石的愚蠢! 百姓们不知什么时候现在了刘协这边,嫉恶如仇地看着窦府的人。同时也对刘协的失算,感到扼腕叹息。他们知道窦富一向无耻,只是没料到会这般无耻! “哈哈哈...”就在所有外人都以怜悯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刘协却忽然仰头大笑。那假胡子也粘得够劳,竟然没有被抖掉。 这小子疯了?窦富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刘协受不住打击疯掉了。不过这样也好,把人气疯也是一项本事! 不过刘协的笑声越来越冷,越发让他感到不对劲。 “哈哈哈...”刘协随即从袖筒里,拿出了一份一模一样的契约。边笑着,还不忘向窦富抖了抖。 窦富大惊失色,急忙猛扑过来!刘协忽然间轻巧地一侧身,然后脚掌稍微横出。窦富一个扑空加上被绊了一下,竟然像狗吃屎一般扑在了地上! “好!”旁观的百姓,竟然一起拍手称快! 窦富涨红着脸恼羞成怒,当即挣扎着跳起来。然后使用娴熟的抓波龙爪手,向刘协胸前的契约抓过去。谁知刘协却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往一旁的柱子轻轻一推! “咔!”一阵骨裂声响起。 “啊!叼你老母!”窦富急忙收回右手,痛苦地捂在怀中。 “好,打得好!”百姓们群情激奋,举起手臂大声叫好!一看他们痛快的样子,就知道窦家平时没少欺压邻里。 窦富看着刘协面无表情的脸,恨得用左手指指着刘协的鼻子,狠狠地破口大骂:“你个杂种,不快快拿来信不信老子剁了你?” “咔嚓!”刘协还是如看死人一般的眼神,握着窦富的食指用力一扳!一阵骨裂声和惨叫声传来,估计手指是断了! “公堂之上道理之所,不可争强斗狠!”杜畿对窦富的被打也是心中乐开了花,这个盖绝华山一片天的窦富也有今日!不过作为父母官,他不能不强调一遍。 窦富早已气到七窍生烟,今天不找回这个场子他还有脸在华阴混吗?他当即顽强地忍着痛,对自己的地痞家丁家将喝令: “别管他,给我上,往死里打!” 第217章微服私访为亲政(七) 家丁家将们平时对窦富唯命是从,他们当然不会顾及什么律令国法。当即捋起衣袖,挥起拳头飞快地砸向刘协。 刘协用眼神示意剑士们不要轻举妄动,随即也扎好了马步,一副以一敌众人不怯的气势。 “嗨!”家丁家将们见刘协这个白面书生居然不逃跑,大喜之余又毫不客气地拳脚照呼过来。 刘协明亮的双眼忽然闪过一丝狡黠,在他们袭来前几秒忽然转过身来闪到了窦富的后背。 不好!原本想从后面偷袭的窦富背脊骨一凉,随即被刘协用尽力气向前一推! “砰砰砰!” 家丁家将们反应不及,拳头像雨点一般落在窦富的满是横肉的脸上!一个家丁之前牟足了劲想一脚直取刘协的裤裆,结果阴差阳错地把家主的蛋蛋给踢碎了! “喔...”窦富目眦欲裂,发出了杀猪一般的惨叫声。随即伸手摸了摸自己温热的裤裆,抽搐一下晕死了过去... “扰乱公堂,都给本县抓起来!” 在窦富倒下那一刻,杜畿出奇的配合,当即令仵作将窦府家丁家将以及县丞一并抓了起来。 不过县丞并不甘心被抓,陂了脚还不忘用另一条腿蹦起来。“杜畿,窦家主爵位在你之上,你有何权力抓他?” 确实,以扰乱公堂的罪名杜畿是不可能拿下窦富的。见风使舵的县尉,当即暗示仵作放下晕厥的窦富。 可是杜畿这次铁了心要铲除窦家在县中的势力,又岂能眼白白放过来之不易的机会呢? 出去很久的书童,终于回来了!他不是自己一个人回来,都是带着一大帮人回来。 “草民等,叩见县令!”明清以前官员并没有大人这个称呼,大人往往是指自己的老子。所以这些人一律都是直称官职,或者加一下姓氏在前头。 杜畿扬了扬手,示意刘协座山雕等人先站在一边去。 “嗯,起身!” “县令,我等要告窦家家主窦富侵吞田产、霸人妻女以及谋财害命...” 刘协对此莞尔一笑,看来这位县令早就想对付窦家了。只是势单力薄,且一直没有借口和机会。这次,自己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 ...... “...鉴于窦氏合族所作所为,实乃天怒人怨!本县决定将华阴窦氏,以及陈县丞一并下狱,上报朝廷发落!另有范王氏母女财迷心窍扭曲事实陷害恩人,此无情绝义之举,本县宣判没为官妓...” 华阴县报宣传栏,今天开庭的结果不久便更新上墙。随着唱读声响起,百姓们拍手称快的声音一浪接一浪。而到场旁观过的,且懂得描述出来的,顿时被茶楼高价聘去演讲! 公堂之上的精彩绝伦,不一会便满城皆知了。不过这一天注定是个好日子,只见一队头盔插着飞翊的骑兵飞快地从中央大道穿过华阴城。 “轘辕关大捷,斩首一万!”这个骑兵从洛阳出发昼夜不停飞奔,将胜利的消息传往长安帝都。当然,沿途县乡百姓也有知情权。 “万岁,汉军万岁!” 刘协一行人回到了客栈,这次座山雕也回来了。 茶盏里的冒着淡淡热气,街道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地从窗户传来。刘协已经得知了洛阳的事,并去书洛阳给予徐晃和庞德高度评价。 这次来袭三万曹军几乎被一网打尽,俘虏了近两万人马。曹仁最后决定弃车保帅,乐进成了冤大头被俘虏了。曹袁联盟攻陷洛阳的企图再次遭受挫败,相信一时间不可能再起兵来袭了。 座山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脸羞愧不敢看刘协。刘协也自顾自地喝茶,没有说话的意思。房间内寂静无声,气氛开始变得压抑。 “可曾知错?”沉默了小半天后,刘协看了一眼座山雕光秃秃的头颅。 “知错!”刘协没有大骂座山雕反而觉得特别不是滋味,心中对自己精虫上脑的行径悔恨交加! “错在何处?” “错在不听公子之言,剁了那俩贱人!”座山雕越想公堂上那对母女无耻的样子,恨得直咬牙。 “要是如此,你就等着坐穿牢底吧!” “额...”刘协忽然间的话锋突变,令座山雕一阵张口结舌。 他哪里知道刘协当初之所以这么说,是怕座山雕一个不好喜欢上了那女的。最后,被那女人迷惑得做出什么出格事来。如今看来,是不会了。 “其实你并没有错,甚至立了一件大功,为民除害了!”刘协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公子无须安慰在下,在下并非不敢承认错误之人!”座山雕并没有顺着梯子下楼,而是斩钉截铁地说道。 “好啊!再过半个时辰左右,那俩母女就会被分派为对面致梅斋为官妓!本公子罚你现在就拿钱去霸定头位,先玩为快!记住,不可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说着,刘协从金鱼袋中扔出一块赤金给他。 “啊?当真?”座山雕万万没想到,刘协竟然开出这样的牛肉干! 他迟疑了一阵,见刘协脸色慢慢下沉,抬起折起手指的右手。当即起来拱拱手,屁颠颠地扬长而去。 “啪!”由于这货怕刘协打,推门都有些急,差点把要敲门的穆顺的鼻子撞扁。 “嘿嘿!顺子抱歉,要不要一同去叫鸡啊?”座山雕把赤金攥在手心,歉意地笑着摸摸头。 叫你老母,脑子有问题!穆顺嘴角一抽,懒得搭理这个惹是生非的傻大个。 座山雕自讨无趣,悻悻然独自离开。 “公子,车轿安排好了!”穆顺走进房间,对负手看着窗外的刘协行了一礼。 “嗯,好!准备一下,本公子要去拜访一番杜县令。” “额...拜贴如何写?”穆顺刚想应诺而去,随即反应了过来。平常人去串官员家的门,都必须附上身份证明,经过对方准许方才可以拿拜贴。 “就拿此物去!”刘协取过自己特殊的背囊,掏出一块样式如同身份证却比身份证大的方铁块,扔给穆顺。 穆顺接过来一看,上面刻着一个熟悉的头像,和熟悉的名字。不过名字和头像却是大相径庭,让人匪夷所思。 原来这是刘协的同窗,赵岐之子赵彦的身份证明,然后头像是刘协自己的头像。也就是说,这是一个假的身份证明。 “额...”穆顺看了看刘协,苦笑一声。你是皇帝,怎么能这样子呢? “嗯!专业办假证、贷款,请联系刘某某,手机...算了!”刘协没时间跟这个古人扯淡,干脆扬扬手让他赶紧办事去。 讲者无心听者有意,穆顺在县衙的路途都在沉思着刘协方才说的话。 “贷款?手机?乃是何物?跟办假证又何关系?” ... 县衙后院,县令杜畿舒服惬意地躺在太师椅上。两个婢女正蹲坐在一旁,给他摇葵扇。虽然现在已过中秋,但天气还是有点热。 县衙内的仆人婢女并不多,比起别的县甚至可以算得上好酸。不过杜家并非寒门,祖上三代都出仕为官,自然也有不少产业家财。 只是杜畿为人勤于律己,一向比较节俭,也不喜好出外花天酒地。 “老爷,茶好了!”婢女端起冒着热气的茶壶,小心翼翼地倒在茶盅里。 杜畿摆了摆手,示意婢女先放下。他正在努力回想着今天的事情,还有那个青年的身份。他有点后悔,没有留下青年吃个饭。 “老爷,有人投上拜贴!” 第218章微服私访为亲政(八) 华阴县衙和别的县衙一样,分作前后院。前院大多是办公场所,比如早上开庭就是在前院。而后院则是县令的居住地,有墙壁分隔开来。 刘协此刻正在几穆顺和剑士们的陪同下,从侧门进入县衙后院。杜畿早已领着家小一同在门内等候,见刘协一行到来连忙上前见礼。 刘协刚想行礼,却被迎上来的杜畿先了一步:“下官有眼无珠,不知公子到来华阴,真是罪莫大焉!”他对于刘协的赵彦身份深信不疑,赵岐家的公子也不是他这个小官惹得起的。 “小生不过是闲游秋景,打扰县令日理万机已是无礼,岂敢怪罪县令?”刘协随即以晚辈之礼,对杜畿躬身一揖。 杜畿见刘协举止谈吐文雅,且也没有纨绔子弟那种高高在上,不由心生好感。当即将自己两个与刘协年纪相仿的儿子介绍过来。 随后寒暄一番,杜畿将刘协等人请进了会客厅。几番谈话下来,简直一见如故!加上杜畿本来也打算借助赵岐的力量,来对抗窦家的反击。而刘协也知道杜畿的才能,想加以提拔。 “杜某愚鲁笨拙,这次若非公子相助,绝不可能将恶霸窦富收监!”杜畿酒至半酣,参着案桌慨然长叹。他虽然也有所准备,不过要不是刘协推波助澜也未必有这效果。 “县令一举将窦家合族几百口人全部下狱,这份胆魄固然令人钦佩。不过,就不担心反噬之虞?”刘协这次没有相互吹捧,而是直冲要害。 杜畿似乎早有预料,不像他两个儿子那样一脸担忧。 “窦家门楣显赫一时,朝中势力盘根错节,杜某当然是怕!然而天下间如窦家这般者多如牛毛,若每个父母官都因为一己安危而不敢去惩奸锄恶,那时候就不单是一个人怕了!” 杜畿放下了酒杯,一股浩然正气透体而出。刘协几乎可以想象,眼前的杜畿跟抬棺出征的左宗棠都不相伯仲!国危见英雄,盛世埋人才,果然如此! “好!杜县令既然有此意气,小生也定当相助到底!”刘协就知道杜畿是个不可多得的治政能手,勇于革新敢于尝试的人。历史上就是因为给曹魏将作监打气,亲自以老迈之躯试航新船,结果不幸沉没。 “恕末学晚生无礼,敢问赵兄令尊颁卿尚书月前上关内报头条,可是暗示朝廷将对田地兼并下手...” “嗨!胡说八道!”杜畿喝到嘴里的茶水当即吐回被子里,急忙喝止大儿子的问话。那是他们三父子那天偷偷讨论的话题,没想到这个二愣子居然说出来! 这种事只能自己知道就好,怎么能够宣之于口? “犬子无礼,还望公子勿怪!”杜畿连忙站起来,对刘协一揖到地。 何止无礼,简直是大逆不道啊!穆顺嘴角一阵抽搐。 “无妨无妨!实不相瞒杜县令,大人身为兵部尚书却一直为土地一事寝食难安。由于朝廷施政有方,如今关中口众激增,然田地却大多掌在各大户手中...” 刘协干脆假戏真做,反正赵岐比起汉灵帝那个便宜老子好多了。如杜家这样的地方大族虽然在关内多如牛毛,不过要是能争取过来或许会起到带头作用。 杜畿静静倾听刘协把话说完,揣摩着对方的意图,然后试探道:“赵尚书一心为国令人钦佩,杜某虽不及尚书之万一。不过回头便将杜陵那百亩田产尽数分与无田之民,以响应尚书壮志!” 刘协微微一笑,这算是投名状吧?不过也是,像这些县郡官员要是个在中枢的后台撑腰,恐怕举步维艰。 “好,杜县令一片心意小生必定代为转告大人!” ... 咸阳 “哗啦...”一块块生铁原料从五百石大船上用人工铲卸下来,落在宽轨货厢车里。不一会就撞满了一车,一个赤着上身的壮汉一抽马鞭,数十匹挽马带拖拽着厢车向前。 不过拉出了十来步又听了下来,因为这是多节厢车,装满一厢又到一厢。知道三节又大又长的车厢装满,才缓缓驶向储铁房。 这些铁料无一例外都是从并州千里迢迢运来的,走汾水出黄河然后逆流渭水而上直达咸阳。在丰水期,船运明显比陆运要有优势。虽然速度会慢,但载货量却远不是轨道车可比的。 当然,轨道车也并非一无是处。比如去年在秦直道的路基上新筑的南北轨道线,正担负着从高奴(延安)运石炭(煤)到咸阳的任务。 随着关中钢铁需求量和规模的扩大,石炭这种燃料的需求量自然持续激增。每天都有两三班运炭专列行驶在两地之间的南北线上,沉寂了多年的秦直道再度焕发了第二春。 “噔噔...” 一阵又一阵温热夹杂着吵杂的打铁声不断传来,使得一行身穿朱紫官袍的人汗流浃背。这里便是大汉最大的钢铁生产定型厂——咸阳铁厂。 数以千计的工人正在忙碌,随处可以听到轨道小车的轰鸣声。虽然整个工厂热火朝天,不过冶铁打铁以及定模等工作依然井井有条地进行着。 数十台水力风扇正均匀地旋转,使相对封闭的车间热气能够排出去。这些水力大风扇是目前为止最大的机械成就,汇集了数十个水木匠师共同努力的成果。 其中驱动这些风扇旋转的水,是从少年才俊马均发明的水车引开的。现在咸阳的渭水北岸,水车林立蔚为壮观。陶土水管也获得重大突破,实现了无缝黏合。 巨大的水管将渭河水从水车流至位于洼地的铁厂屋顶,然后通过竹筒灌进风扇的后涡轮里,也就是后世的水力发电原理。不过技术终究有限,无缝铁管也未能弄出,风扇甚至不如人力的快。 也因为这一点,斥资巨大的风扇工程饱受争议。 一个身穿紫色官袍,皮肤黝黑双目却炯炯有神的官员,此刻正站在风扇前面。感受着均匀风速带来的清凉,看着开阔的铁厂感概万千。 从两年前的年产铁四万五千斤,到现在的十二万三千斤,可以算得上是飞跃式的进步了。铁甲以及铁制武器已经普遍化,甚至钢制的陌刀都能达到装备成军的程度。 伴随而来的是各种各样的新式思路和技术的进步,影响着每个人的生活。这一切,都是源自于拥有天纵之才的天子刘协。他并没有动手搞过一项发明,但从他手中却诞生了一大堆发明! 每每想到这里,士孙瑞便打心底里感到敬畏与好奇。也对自己一直以来的无条件支持,感到自豪。 光凭借这点傲人的成绩,他士孙瑞也可以称为一代名相了!只不过再高的评价都不能掩盖国家终究还在混战,四海未平的困局。 只要发展,才是王道!这是刘协的原话,他一直记在心里。要把目光放到整个天下和未来去,而不是只盯着自家一亩三分地和得过且过。 就在这时,几个身穿白衣的医工,将一个脸色苍白的铁匠用担架抬了出来。 “出了何事?”士孙瑞连忙走近去,语气温和地对医工问道。 这些医工对于这个时常过来视察的尚书令并不陌生,连忙恭敬地拱拱手:“尚书,此人乃是炉匠,因高温过热而中暑!” “嗯,带下去好生照看,绝不能有何闪失!”目前咸阳铁厂懂得控炉的工匠没有多少个,往往一个师傅要照顾几个小炉。至于懂得灌钢的匠师,就更加稀罕得如国宝一般。 这几年由于轨道带来的效应,匠人的地位有所提高。当然,这仅仅是在老百姓和务实的官员眼中。在一些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人眼中,依旧贱如草狗。 “尚书...丞相府急报!”一个郎官飞快地从门外冲进来,将一份书信呈给士孙瑞。 士孙瑞打开一看,当即眉头禁皱... 第219章班墨今现青天壁(一) 长安城,司徒府。 秋季本应是朝廷最忙碌的时候,不过却有那么一二十个看起来官位都不小的官员,聚在一起喝茶聊天。不过要是有个积年老吏过来,必定可以认出他们只是高位闲职罢了! 这些人都是坚决反对朝廷偏重工商而轻儒学的顽固派,为首之人竟然就是司徒赵谦。这个老家伙两年前因为肺炎差点死去,被转到疗养院让张机给亲自给治好了。 不过这个老家伙非但没有因此而感激张机,或者支持疗养院的医学发展。反而在病愈后,在朝臣报上痛批疗养院以匈奴尸体做解剖实验的事。 朝臣报是赵谦空闲在家和一些老臣合资开的报社,仅仅对朝廷在职官员发售。目前与朝廷旗下的新汉报,关内报三足并立。 朝臣报每天的内容都不由朝廷控制,所报到的事情也跟前两家多有不同。不过这些老家伙的日常娱乐,只要内容没有反动,刘协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今天的朝臣报头条却盖过了头两家报社,是关于汉武帝茂陵发生的怪异事件! “茂陵前日电闪雷鸣,倾盆大雨下足一夜!陵前沛柳被雷霹开边,陵前赤龙壁雕惊现黑点斑斑如墨...”厢房里,候汶一边朗读着头条的内容,一边啧啧称奇。 “呜...”端坐在主位上的赵谦,放下茶盏后竟然掩面而泣。老家伙明年就要八十岁了,本就皱巴巴的脸哭起来褶成了一朵残菊。 “啊...这?”底下一身儒服衣冠楚楚,头戴一二梁冠的中老年官员,纷纷相互对望不明所以。 “额...老司徒为何而哭?”候汶如狐狸一般狡黠的双目瞥了赵谦一眼,故意问道。 “呜...为大...汉而哭!”说着,直接伏在案上老泪纵横。 一众官员惊讶莫名,不过见他哭得如此凄凉都不禁心有戚戚。他们因为不能胜任六部各官职而被闲置在家,眼睁睁地看着曾经的下属升到自己的上头。 想到这里,愤恨之余也是酸楚莫名。被赵谦这一感染下悲从中来,也跟着哭成一片。 “赤雕现黑点?”候汶口中喃喃自语,暗暗思忖着。按理来说,茂陵赤雕乃是用岭南赤土烧陶而成,一般来说年代久远只会裂痕。因为经过特殊处理,绝不会出现黑得像墨斗一样的黑点。 “请司徒勿要行吕尚壮志,勿使斑墨侵青天!”候汶灵机一动,当即出来对着主位一揖,掷地有声地说道。 “斑墨侵青天?”一众中老官员闻言一愣,当即止住了哭声。赵谦口中喃喃了一阵,慢慢明白了候汶的意思。斑墨班墨,自然就是指鲁班和墨曜! 一众官员虽然迂腐,但也不是笨人,随即反应了过来。 “天意呈凡啊!士孙君荣大开税务与民争利,专擅奇淫技巧之术劳民伤财...” “《孟子》云:‘以义治国,何必言利?’若连办公之衙,育人之师或是悬壶医者皆唯利是图,此岂非家国之悲乎?” “太学荒废多年无人问津,旁门左道窃据朝野!任由伪帝立于河北叱咤天下而无所作为,成天把弄盘珠算计百姓!” “此玩物丧志之人,何德何能居百官之首?” 这些官员们早就满腔怒火,私底下稽落抨击士孙瑞的事绝对不会错过。一说到士孙瑞,他们这些平时尸位素餐的人立马便化身成为国为民的真宰相,引经据典七嘴八舌地批判着。 “唉,可惜如今兵马尽数掌握在天子之手!天子不曾发话,即使我等亲自披挂上马也是无济于事啊!”赵谦现在不可能再跑去政事堂门口抗议了,可况抗议也未必会奏效。 “司徒定然是不胜酒力了!正所谓众人拾柴火更旺,单凭在座诸公未免有些势单力薄。若是有一公卿大臣襄助,想必事半功倍!”候汶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令周围的官员猜测不到他的意图。 “唉,可惜天下之大,又去何处寻一尊奉圣道为上的公卿?”赵谦对于现下的六部合级官员都看不顺眼,自然就不可能想得出谁会来帮手。 “非也非也,未必要志同道合,只需能助力一二便可!若是司徒不弃,候汶愿领此事!”候汶是袁氏的铁杆支持者,也是赵国的司空司直,负责关中地区的间谍活动。 不过他的秘密身份在场之人都不知道,只道是同在天涯沦落人。赵谦这些日子与候汶多有接触,知道这个人办事老辣干练且能力出众,仅仅比自己年轻时弱一点点。 当然,要是赵谦还没有老眼昏花的话,还可以看出候汶其实是个向钱看的人。 “嗯,候议郎既然主动请缨,当是胸有成竹!如此,老朽只好成人之美托付议郎了!”赵谦在婢女的搀扶下站起来,对着候汶躬身一揖。 候汶谦虚了几句后,当即便告辞出门了。官员们随后也各自离去联络旧部以及散播谣言,一场针对士孙瑞的行动悄然开展... 长安城北,一处茶楼内人满为患。 这间茶楼位于十字路口,又临近时常,就是平时也一样生意兴隆。来吃饭的人往往都是一些食不言寝不安的人,整个茶楼自然也就人声鼎沸。 “嘿,老兄!这次你从扶风过来,何故耗费了四日之久?”角落处一个满面札须的大汉,向对坐的肥胖毛子问道。 “唉,一言难尽!为兄从扶风上车后,本以为两天便可到达长安北站。到茂陵天昏地暗,下起了滂沱大雨!厢车无法通行,只好在茂陵觅一客栈过夜。不料明日一早,却被告知轨道被冲毁一段...” 肥胖男子放下酒杯口沫横飞,滔滔不绝地说着漫漫囧途。 札须男子听他说完后,方才开口试探地问道。“老兄在茂陵留宿那晚,就不曾发觉有甚怪异之事吗?” 肥胖男子当即用筷子抵着脑门,偏头看向窗外沉思。 “啪!”肥胖男子忽然间拍案而起,将邻桌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贤弟不问愚兄几近忘却!却是在那天夜晚,茂陵黑沉夜空竟然时不时传来低吟声!就似蛟龙在头顶盘旋,经久不息!”说着,抿起嘴摇头晃脑地学着当时声音。 “哦,还有呢?”札须男大感兴趣的追问,问到了周围人的心坎里,他们都在好奇地竖起耳朵听着新鲜事。 “还有夜雨中雷电在空蔓行如冰裂,天色时而亮如白昼,时而漆黑如炭!愚兄当时凭窗欲要作一二诗句,却是隐隐约约有兵戈之声从太虚中传来。随即明日一早,便听闻武帝陵前赤龙壁因雨发黑...” 肥胖男子手舞足蹈动作夸张,让人对此事真实性不敢抱怀疑态度。毕竟天人感应还盛行于世,人们往往会把天灾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人祸身上。 “老兄恐怕言过其实了,这事小弟早上从朝臣报看过了!上面写的是壁上清天,不知何故自起斑点漆黑如墨!首领人想粉刷,却是越描越黑!” 周围喝茶吃饭的都是身份低下的商贾百姓居多,见扎须男扬了扬一份朝臣报当即不疑有他。因为古往今来,大部分老百姓对官方消息一向信之不疑。 同一层的食客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儿,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 “不过斑墨斑墨,话说公输般与墨曜也是八月二十聚汴水的,这倒是巧合...”肥胖男子抓了抓颈后肉褶起的后脑勺,若有所思地说道。 “......”一言既出满座皆惊!斑墨现青天,岂不是预示着墨家昌盛?当然,也有可能是尚黑秦朝的法家。 第220章班墨今现青天壁(二) 清晨的渭水覆盖着一层薄如飘纱的轻雾,朝阳下芦苇叶上的露珠晶莹剔透。深秋的气息已经开始慢慢从渭水南北铺盖开来,刘协坐在船上明显感到了一丝寒意。 这时一个定位军鸽啪啪地从天上落在招鸽杆上,刘协瞥见鸽腿上绑着一枝筒管。不一会,穆顺便将书信呈了上来。“陛下,是长安陈公台发来的微信!” 刘协接过来一看,当即眉头轻皱了一下。 “呵呵,看来这次大荔是去不成了!让船家掉头,回长安吧。” ... 长安 章台街上,官吏们天色未亮便出门往丞相府而去。他们洗漱完毕后匆匆出门,到章台街两侧的包子或者肠粉店解决早餐的事。 在一间石磨肠粉店内,三五个身穿青袍的官员正围坐在一桌上等待。趁这个空余,他们聊起了被传得沸沸扬扬的茶楼事件... “...话又说回来,愚兄我准备辞去将作监丞质品官一职了。以免天罚下来,承受不起啊!”一个年过五十的官员,长叹一声说道。他的耳朵背后,明显有一条女人的抓痕。 “老王,不须如此严重吧?”几个比他年轻的官员,纷纷感到惊讶不已。 “呵,我倒是认为老王此举甚为明智!苍天一怒生灵尽灭!看那咸阳铁厂的水都是往高处流的,此岂不是逆天而行?上天有所责怪,也不无道理。” 一个五官歪扭的中年郎官,阴声怪气地说道。 不过他的话邻桌很多人都连连点头,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他们也感觉朝廷现在大兴土木与统一天下大相径庭,简直就是背道而驰。 “关内报,关内报,茂陵龙壁现污真相大白!”一个小男孩挥舞着粗糙的蔡候纸报,在大街上奔跑叫卖。 桌上一个官员当即离席走去买了一份回来,快速展开观看。略略看了几眼,便跑回去放在桌子上。 “看看!原来龙壁上墨点并非什么妖斑,而是上方树梢断裂所滴落的汁液。而传闻的蛟龙低吟,也只是狂风吹拂林场之故...” 年轻官员似乎一开始就不相信怪力乱神,故意大声畅快地解读出来。 不过肠粉店内的官员并没有他这般激动,一个个都低着头自顾自饮食。他们都心向了郎官的话,自然对关内报所披露的真相不感冒。 这时一个似乎认识他们的主簿,那些一份质量上等的报纸走了进来。 “老王,且来看看今天的朝臣报头条。” 朝臣报才是官员们所热衷的报纸,因为它只对官员订阅。不像关内报和新汉报这些大众文笔,面对的是全民且还是兜售那种。服务对象不同,自然品味不同。 名叫老王的官员当即接过来,摊开一看只见头条赫然写着:“龙壁墨污虽是误,正道之心不可无!”看这标题,就知道里面的内容尽是痛批甚至直指士孙瑞重旁门而轻儒家正统的事实。 且还对这些年关内文教不兴的事例一一揭发,引经据典地将危害一并列举。仿佛坐在尚书令位置的那个,是祸国乱邦之贼。 要是平头小民定然一头雾水,不过在场的都是读过书的人,当然明白并为之大呼精辟... 一队近百人的元随簇拥着一辆马车缓缓向前。前面的喝牌手高举着一面尚书令的牌子,昂首挺胸向前大步迈进。整支队伍都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显得生机蓬勃。 马车里面的人,正是尚书令士孙瑞。作为吏部尚书、百官之首,他每天都准时到丞相府去办公。正是因为他这些年来不论寒暑准时到位,使得下面的百官不敢懈怠,政绩自然也就上去了。 “大哥,渭南那件事似乎疑点重重。首先刺客为何...”车厢内寂静得有些烦闷,士孙祥忍不住开口。 “此事你莫要再追查下去了,若是让鹰眼察觉恐怕会误会。”士孙瑞目光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随即开口打断了对方的话。 士孙祥一脸委屈,仿佛在说那是当初你自己叫追查的。可是接下来士孙瑞的话,更加令他差点吐血。 “天子如今可离开华阴了?” 士孙祥嘴角一抽,这跟踪天子的罪名比误会更大。只是大哥问道,他又不能不说, “昨天已离开了华阴,往北要去大荔。” “呵呵,倒是好生闲雅啊!”士孙瑞摇啊摇头,苦笑一声。 说道这里,士孙瑞忽然神色凝重起来。他知道这几年自己不过是扮演一个提线木偶的角色,基本上是传达或者执行刘协的意旨。 他也知道因为他的唯命是从,使得不少朝廷骨干官员看不起他的作风。 “大哥!外面的流言并未减退,反而愈演愈烈,愚弟以为必定有人暗中放任自流...” “嗯。”士孙瑞此时不想听这些令人烦心的事,打断了士孙祥的话。因为这个小弟想说的他都知道,甚至到底是谁在搞鬼都一清二楚。可又能怎么样呢,上头条去澄清? 谁不知道发展工商是天子刘协的授意?自己不过是迎合上意,以及制定了一些充盈财计的项目罢了!只是有人觉得你蹲在高位太久了,掏空心思来找你的把柄而已。 “不过关内报今晨登了头条为大哥澄清,想必事情会有所好转!”士孙祥说着,将一份内容直白通彻的报纸递给了兄长。 “呵,陈公台竟然出自出马,这次真是帮了大忙了。”士孙瑞口中虽然这样说,不过古井无波的脸上却完全看不出一丝感谢的意思,甚至还有点冷笑。 有些事情越是刻意澄清,就越是让人觉得另有玄机。 果然,一个元随很快就把新鲜出炉的朝臣报递了进来,士孙瑞接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 不一会,他们一行便来到了丞相府。不过今天士孙瑞似乎迟到了点,丞相府的大小官吏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但是士孙瑞明显感受到了迥异于平常的气氛,一个个官吏投向他的眼神变了。想想也对,现在他正在风口浪尖,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连上天都怪责下来了,天子必要时也只能推个替罪羊出去。 而按现在的舆论风向,明显是直指他士孙瑞。别指望手下那些官僚会拥戴到底,没见当年王允仅仅是休养在家,偌大的司徒府便分崩离析了! 他甚至还从眼角里,瞥见站在幽暗处的几个御史正在细心观察着他的言行。倒不是去模仿,而是不怀好意地戴扣罪名。当今时世,一个朱紫官员不背上百几十弹章都不好意思出门。要是以往对他丝毫起不了作用。 “呵呵,尚书今日来得比瓒还晚啊!” 一阵笑声夹杂着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士孙瑞不用看都知道是死对头杨瓒。 “路上有些小事耽搁,有劳杨尚书久等了!”士孙瑞微笑着对杨瓒拱了拱手。要是不明究里的人看到,还误以为他们是好基友呢。 杨瓒当即也跟着拱手还礼,抬步与对方一同往不远处的政事堂走去。 “尚书大可不必为流言一事寝食难安,依瓒看来此些皆乃子虚乌荒诞至极之言!天下之大何处无个狂风暴雨时?若都归咎于朝中个人,岂不是有所不公?”杨瓒一边走路一边侃侃而谈。 士孙瑞先是眉头一皱,紧接着微微颔首。杨瓒这话算是发自内心,不过他不会傻到认为对方就不会趁机落井下石。 越是厉害的对手之间往往不是放肤浅的狠话,而是心平气和地互相砍两刀。 “杨尚书所言极是,希望茂陵灾区勿要再出次生灾害。散播谣言者必须抓拿起来,以免人心惶惶,不知杨尚书觉得如何?” 士孙瑞为出门前还打算再忍一忍,如今他决定必须动用雷霆手段了。 “非也!瓒倒是认为若照尚书所言去做,才会人心惶惶!”... 第221章二相争锋荡朝野(一) 政事堂 士孙瑞和杨瓒都沉着脸一同走进来,令其他几位尚书已经尊座上的两位参知政事不由感受到了一丝火药味。以往无论这二人政见如何不合,都会保持着虚伪的客套。 不过像今天这样咬牙切齿的,还是头一回。 在众人疑惑的眼神中,士孙瑞和杨瓒同时落座。负责民政事务的户部尚书赵温,首先站起来清了清嗓子: “咳,鉴于秋后迁民两万户至灵武一事如今实行大半。目前上郡方面已将民众尽数送过横山抵达西河套地区,并州内迁三万户也尽数渡过黄河落户上郡...” 之所以有这场波浪式迁移浪潮,是因为东边的冀州和幽州打得不可开交,民众逃过太行的不在少数。似乎为了让出更多的土地给这些逃难百姓,所以才有了这个以东填西的迁移计划。 “公孙瓒如今处境如何?”士孙瑞平复一下心情,双目恢复了锐利的光芒。对于这位悍然杀死伪帝之父的诸侯,朝廷当即对他进行加官进爵。 不过公孙瓒似乎还是对燕国公感兴趣,没有接受朝廷的右将军一职。他转而与袁术结盟,遥相呼应钳制曹袁联盟。并且在去年的时候硬是分出了一个刘备,形成了三对二的大混战。 “公孙瓒为防意外,在易京周围修筑十道堑围,堑内有土台多座,皆高五、六丈,上设了望楼。居中土台高达十丈,公孙瓒自居其上,又以铁为门,不许男人入内,公事文疏皆以强索系之上下...” 负责对外的礼部尚书种辑对此最有发言权,他当即站起来侃侃而谈。一众人对公孙瓒败得这么快感到震惊异常,心中对冀州的实力估计再升了一个层次。 “呵,公孙伯喈这是作困兽之斗啊,想要靠消耗拖死袁绍...”须发皆白的皇甫嵩依旧神采奕奕,分析起战略意图来一针见血毫不含糊。 “当以政事堂名义去书邺都,斥责伪帝以及袁绍妄顾百姓兴征伐事,造成生灵涂炭!诸公以为如何?”士孙瑞皱着眉头轻敲着案桌,沉吟了一阵说道。 “还应派运粮队出飞狐陉,借道冀州运往易京,好让天下万民都知道朝廷心系彼等疾苦!”礼部尚书种辑当即又接过话头来,比划着舆图补充。 不过他的话后一句才是重点,就是只需大肆宣扬一番就可以了。至于运粮的事情做做样子就行,反正无论如何袁绍是不会允许的。 兵部尚书赵岐憋屈不已,他的部门只负责军队事务,并没有调兵遣将之权。 “嗯,公孙瓒麾下文武可尽升一到两级,以嘉奖其坚韧不屈之志!”士孙瑞点了点头,又继续说道。 “公孙伯喈是绝不能就此被袁绍所灭的,还须请示陛下调兵牵制,如今讨论此事是否为时尚早?”眼看自己插不上手,杨瓒干脆也不让这里成为士孙瑞的一言堂。 士孙瑞当即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反驳。“时机稍纵即逝,给予行政上援助刻不容缓!至于调兵遣将则相对简便,就算再过一两日也未迟!” 说完,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不断触碰交锋。一股针锋相对的意味顿时充斥满政事堂,一众人明显感受到了压抑以及暴风雨在酝酿。 “呵呵,温一个不留神让诸公跑题了!北地郡就郡治迁至灵武还是留在富平一事上争执不下,上奏请政事堂决断...”赵温赶在杨瓒之前,笑着出来扯开话题。 ... “啪!” “哼,歪鼻贼!迟早一日你会栽在我手里!” 刑部公房,杨瓒从政事堂回来后便满脸怒容。只听一阵拍桌声夹杂着咒骂声,在隔音效果还不错的办公厅内回荡着。这几年朝廷慢慢有钱了,所以丞相府各公房都大修了一新。 由于士孙瑞鼻子微微歪向左边,也就是大小脸。所以脸额方正的杨瓒便毫不客气地冠以歪鼻贼的名号,且有空无事还私自绘画对方的头像来恶心一番。 就在这时,厚重的房门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杨瓒置若罔闻,自顾自地喝着茶团泡出来的浓茶。可是过了一阵,敲门声又再度响起。 “何人?”杨瓒的声音低沉,明显带着极度不悦。要是别个胆小的属官胥吏,必定急忙抱头鼠窜。 不过房门被推开一角,一个年近五十的青袍郎官闪出了半个身影。只见他拱了拱手,谄笑地说道:“下官孟佗,要呈上公文给大尚书批阅!” 杨瓒斜瞥了他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厌弃之色。此人两鬓斑白不过脸上没有一条皱纹,要不然颔下有须必定让人误认为是没卵的宦官。 这些本来也没什么问题,但他这种卑躬屈膝的奴才相却丢了士大夫的脸。 尤其是杨瓒知道,这厮此前曾公然叫阉首张让做老子而赢得了凉州刺史一职。不过好景不长,袁绍诛杀了十常侍这项诏命立即作废,这厮才到上任的半路。 不知道他是通过怎样的途径,回到了丞相府做事,依靠他儿子孟达是不可能的。 杨瓒没有说话,而是指了指案下,然后把头别到一边去。 “抬进来!”郎官孟佗当即意会,回神对后面的胥吏喝令。两个专门负责跑腿和苦力的胥吏,用大扁担将一筐箩竹简抬了进房,来到杨瓒的公案前放下。 虽然现在纸张产量质量都有了飞跃式的进步,不过奏折等等的官方文书还是以竹简为主。青袍郎官并没有跟着胥吏们一起退出去,而是蹲下来翻动筐箩里的竹简。 短短数息间竹简便被他越翻越乱,甚至有些给翻脱了系绳。杨瓒见状脸色更加阴沉,毫不掩饰心中的不悦将茶盏重重地往案上一顿。 不过郎官并没有因此而心慌意乱,淡定地在杨瓒就要开口斥责之前拿起了一卷不起眼的奏卷。之所以不起眼是因为这种抱片竹简一般都是记录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杨瓒一般不会多看直接评阅。 “大尚书莫恼,看完这卷再发火未迟!”郎官一边说着,一边摊开竹简。 杨瓒动了动嘴几乎想要跳脚骂娘,但也疑惑到底这份黄毛竹简写的到底是什么鬼。 ‘华阴窦家欺压邻里霸人妻女田产,强买强卖大闹公堂...今本县之令杜畿已将其合府收监,听候朝廷发落?’杨瓒默读着这卷奏报,感到了一丝异样。 这似乎是一件大案子,怎么会用这种小案卷来上奏?莫非华阴没有青竹卷了吗?还有就是,左侍郎王灵东为何轻描淡写地批了宽大处理?不对,这里头一定有古怪! 杨瓒随后瞥了一眼正带着微笑静静看着自己的郎官孟佗,当即恍然大悟转而恼怒异常!这份重大的奏卷,竟然被人做了手脚,而且还是刑部侍郎! “你速去招王灵东进来...”杨瓒气得呼吸急促满脸通红,一句话从牙缝蹦出来。 孟佗不急不忙地拿起茶壶帮他倒了一杯茶水,然后退后两步谦恭地垂手而立:“若大尚书去招王灵东来,便错过了倾覆士孙瑞的机会!” 杨瓒闻言一动,强忍下心中的怒火。 “哦?此话怎讲?”他现在恨透了士孙瑞那张成天板着的死人脸,要是有机会一定第一时间踢到地方去!虽然孟佗品行有污,不过要是能出个好主意自己也不会吝惜一个官位。 “大尚书勤勉政务,必定不曾听闻王灵东已暗地与士孙瑞结了儿女亲家...” “你又如何知...继续!”杨瓒的话脱口而出,不过随即想起对方是谁,就立马改变了口风。 “如此大案若从轻发落,杜畿那里必定会不服甚至直接上书政事堂,一旦事情闹大...”说道这里,孟佗便不再言语。 “好!此事就再忍一忍!”杨瓒一拳砸在案桌上,当即认同了孟佗的话... 一刻钟后 一条寂静无人的陋巷处,两个男子正交头接耳。“速去告知士孙尚书,佗幸不辱命!”说完,一个男子快速离去,另一个男子看了一眼刑部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他正是孟佗... 第222章二相争锋荡朝野(二) 午后的秋风微微吹拂,尚书令府的后院下起了一场别样的秋雪。数以千万计的黄叶从树梢中脱落,随着风向如同雪花一般纷纷落下覆盖着地面。 只有凉亭渠水畔的一林青竹,依旧舒展着墨绿的细叶笑傲枯秋。此刻的士孙瑞没有像往日赋闲垂钓,而是用手撑着脑门看着远方冥思苦想。 他现在身在悬崖边缘,只要脚下稍稍崩滑不稳,他或许整个士孙家将堕落谷底粉身碎骨!之所以派孟佗去蛊惑杨瓒,就是因为他猛然发觉竟然没有什么好牌对付这两股恶狼群了! 华阴的事情他不多不少了解到了一点,而杨瓒是不知道的。 只是赵谦这些老家伙就难缠多了,竟然动摇了他苦心经营的根基!道统之争只比争霸天下有过之而无不及,自己这个法家弟子想要掀翻独霸天下数百年的儒家,无疑于以卵击石! 也是深谙这点,才一直刻意把自己包装成儒门弟子。 “大哥,不好了!” 士孙瑞的思绪被打断,不过这次并没有心情去责怪了。他回头一瞥,见堂弟士孙祥正以夸父逐日的速度飞奔而来,腿脚上的木履不翼而飞。 “何事?”在他的印象里,堂弟如此不顾形象还是头一回。 “赵谦那老家伙带着数百朝臣,要进宫求见天子并罢免大哥!” “甚?”士孙瑞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脸惊容地问道。 “赵谦那些老家伙要进宫!”士孙祥气喘吁吁,依旧捂着肚子回答。 完了完了,士孙瑞感觉像被重拳一击,胸闷得几乎要吐血。要是让这些人知道天子刘协其实已不在宫中多日,恐怕自己只有远窜岭南的份了! “快,你去求助左令!”关键时刻,士孙瑞忽然想起了这个皇帝心腹。当今之计,唯有让他拖一拖了! “哦!”士孙祥当即转身跑去,但刚走出凉亭旋即又跑了回来。 “大哥,何不动用临时遣兵符?请羽林军出马,将那些老家伙请回府岂不是更好?” 士孙瑞一阵醍醐灌顶,随即从衣襟内掏出半块金虎。可在士孙祥要接过去的时候,却忽然间收了回来。“算了,还是请左大总管吧!切记,千万要客气些!” 士孙祥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依言而行,当即拔腿往门外飞奔离去。 士孙瑞将虎符握在手中,猛地以掌击拳发出啪的一声。皱着双眉紧咬牙关开回踱步。他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动过,只因为三年来的太平使他误以为只要努力勤恳就能摆脱争斗魔咒! 可惜他低估了人心,高估了自己都时局变化的控制! “老爷,史候又发烂砸了!”屋漏又逢连夜雨,管家一脸为难地从远处跑了过来。 士孙瑞握着的拳头一紧,双目迸发出久违的、属于军人的凛凛杀机!现在朝不保夕,何谈野心?这个养了那么多年的废物也好在这个时候搞事,看来是不想活了! 想到这里,他二话不说就快步往院后方的竹林跑去。远远就听见摔陶罐砸茶杯的声音从小屋传来,士孙瑞心中的怒火更盛! “啪!”士孙瑞两步迈上五个台阶,一拳将木门砸开。 在里面一个容貌酷似刘协个刘嫣的青年,看着门栓碎屑乱飞的门口,惊恐地停下了砸东西的手! 只见怒气冲冲的士孙瑞双目喷火地向他冲来,吓得他大厅里的婢女急忙尖叫逃窜。就在这个史候这一瞬间的木然中,士孙瑞已经走到了眼前。 “士孙瑞,你想作甚...”没料到一直装孙子的士孙瑞今天突然爷们起来,史候当场就打回了色厉胆薄的原形。他退后几步背靠屏风。用瘦长的手指,指着杀气腾腾的士孙瑞作为警告。 士孙瑞瞳孔一缩,内心很想很想拔剑出来个血溅玉屏。不过内心深处又有一个呼声要他冷静下来,不要图一时痛快。虽然这个废物的拥护者已经给他秘密清除光了,可是他的身份还有利用价值! “啪!”士孙瑞凑近,扬扬手就是一大嘴巴子!这种贱人,就是不能宠着贯着! “砰!”史候猝不及防被士孙瑞一把抽在脸上,他手头一松,一只小茶壶摔烂在地。他瘦得如骷髅一般的脸被扇到跟屏风粘在了一起,难以置信地瞪大凸出的眼睛。 “以后在我需要时自会找你,你若是不老实,门外那口枯井就是你的归宿!”士孙瑞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然后稍微用力扳正他的脸。 史候因为脸颊上的灼烫流出了泪水,看着士孙瑞老虎一般的眼神竟然抿嘴哭了出声来。“呜...你竟敢我...” 士孙瑞看着他废物一般的样子,顿时没有了再刮一巴的兴趣。当即松手推开了他,一脸嫌弃地拍拍手好像摸到了臭狗屎那样。 ... “三二一,点火!” “噗嗞...”长长的引信被点燃,火苗均匀燃烧不一会就没入了炮管上方的小孔里。这具钢铁怪物周围数十步无人敢近,一个个都躲在老远处捂着耳朵。 “砰!”一阵沙哑的炮声被爆炸声掩盖,粗如大冬瓜一般的炮管顷刻间便被炸得碎片横飞!填充在炮管内的大圆铁球,被巨大的推力打得深深地嵌进了石壁中。 “轰隆!”就在这时,一里外的试验场小楼却被新式炸药包夷为平地!巨大的轰鸣声如同闷雷,乍现白光耀眼堪比太阳。好在建章宫足够广阔,使这些试验都能秘密进行。 “第壹伍零柒次火炮试验,失败!”记录官拿着石灰粉笔上前,在小黑板上记录下来。短短十二个字,却如长剑一般无情地刺捅在火药匠工们的心头。 大半年来的不懈努力,换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败,而且是毫无突破的失败。使他们不禁有些心里打鼓了,到底传说中的神威无敌大将军,是不是真能出现?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将苦其心智劳其筋骨...” 每次试验失败后,左令那尖细而又腔正调圆的声音总会响起。这次,同样不例外。 不过工匠都听得耳朵起茧,早就腻歪了。左令的孟轲名言,他们都一个个有气无力地以点头回应着。 左令知道这样下去,只会使得这些骨干精英就此消沉下去。这种结果,绝不是他和刘协想看到的! “立正!”左令入行多年,性格越发向军人靠拢。 工匠们当然不敢当面不给皇帝身边大红人的面子,况且左令这些年也与他们同甘共苦一起走过来的。所以一个个都快速列队,挺直了胸膛来。 “尔等之中要是有人想掉到别班的,只管站出来,我绝不为难!” 要是不想干就不要再干了,免得消极情绪影响到其他人。 不过这些工匠中,却没有一个人出列。 “好,我火药局果然尽是好男儿!天子曾说过,科学进步的大道上永远不会像驰道那样一路平坦!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就此屈服于失败!失败,就要多思考为何会失败,从中寻找出其中不足...” 就在左令训话的时候,一个警备兵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由于出自保密考虑,现在整个建章宫甚至方圆五里都是军事禁区。一支五百人的火药军和这些警备兵,就是负责这里的安全和巡逻任务。 左令停下了讲话,走到了十来步外的草坪上。警备兵当即递上一个本子,上面写的是拜访人和拜访缘由。左令打开一看,来人原来竟然是士孙瑞的堂弟士孙祥。 看到里面的内容,左令顿时脸色一变。 “让火药军弟兄们速速集结,随我前去未央宫!” 第223章道统之争应云起(一) 浑浊的渭水冲刷着岸边的芦苇丛,芦苇来回摇摆发出嚓嚓的声音。今天的渭水水位明显比前两天都要高很多,河中间时不时冲来竹竿浮木等杂物,可见上游在发大水。 刘协一行所坐的大木船也因为水况复杂的缘故,急忙停泊在渭南码头上。渭水如今浊浪滔天,要是一不小心卷入了漩涡之中,就得不偿失了。 刘协此刻正端起米饭往嘴里送,一边听着穆顺的汇报。 “赵典侄在朝臣报上宣扬了正统论之后,使得尚书各公房中都有官吏停工抗议士孙君荣。而杨良玉这时也持着纵容甚至直接与士孙君荣争锋的态度,使得士孙君荣境况堪忧...” 刘协微微颔首,看着窗外滚滚水流,心情复杂异常。想不到才出去几天,自己以为稳如磐石的朝廷便乱成了一锅粥。看来不能适应时代变迁的人还很多,这些都需要重新整合一番! “啪啪啪!” 又一个信鸽落在大船招鸽架上,铁鹰剑士小六已经不知道这是今天第几只落到船上的信鸽了。不过他还是掏了一把高粱粟出来喂食,一边将鸽腿上的信筒取下。 “公子!”两根小指粗的竹筒,传到了刘协手里。 “嗯”刘协抖出来展开一看,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讶的神色,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一份是士孙瑞的亲笔辞职信,另一份是长安方面传来的最新消息。 刘协首先拿起辞职信来看,士孙瑞在上面陈词了这些年来所犯了各种错误以及导致茂陵遭雷劈,恳求辞去尚书令一职请郡地方。不过刘协无论怎么读,都能感受出诉苦的意味。 摇了摇头,又拿起另一封鸽信。不过,刚展开刘协就傻眼了!司徒赵谦纠集京中官吏八百一十六人,连皇甫嵩朱隽都在其中。他们来到宣室殿前广场,想要面见自己! “速速上岸租快马回长安!” ... 左令一行匆匆忙忙从连通天桥来到未央宫,却与不知所措的伏寿撞个正着。左令当即让火药军先赶去前殿,自己随后就到。 由于左令越发稳重的性格加上与刘协多有亲近的缘故,伏寿看见他的到来心中不由一阵欣喜。 “贵人!”虽然离宫多年,但左令还是像以往一般给伏寿行了个礼。 “嗯,总管不必多礼快快请起!”伏寿也回了一福,语气有些焦急地说道。她也是刚听闻有近千朝臣进宫想要见天子,可是此刻连她都不是很清楚天子在何处,但又不能让人知道他不在!情急之下,一阵慌乱。 “总管想必已知道情况了,该如何是好?” “贵人能否移步说话?”左令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而是看了一眼跟在伏寿背后的宦官宫女们一眼。 伏寿虽然不解,但也点点头跟着对方沿着小道走进了林子里。 左令回头看一眼,估摸着这个距离他们的对话应该不会被那些人听到了。 “贵人是打算一辈子只做天子宠妃,还是更进一步?”左令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地面,眨了眨眼眼睛说道。 “呵,此事以后再说未迟。现在要做的,是如何将天子外出的事实掩盖住。要是让那些人知道,必定又是一阵死谏了!” 伏寿还真没空去想这些事情,她只知道要是天子出外遇刺的事情传出,必定闹得满城风雨!在她想来,刘协也不想看到的这个局面。 “非也,越是危急越是表现之机。若是贵人能把持住机遇,母仪天下并非难事。” 伏寿闻言脚步稍稍一滞,连忙看向左令的侧脸。说不动心是假的,虽然现在天子一门心思几乎都摆在她身上。不过日后宫中女人多起来未必再有这种情况了,她也有自知之明。 嫁入宫廷的女子,谁不渴望得个名分? “请总管勿惜赐教,他日伏寿定不忘总管大恩!”既然左令这么说,必定是想要帮自己一把了。不论条件是什么,都应该听一听。 “随奴去跟朝臣们说一番,陛下外出的事!” “啊?”伏寿当即目瞪口呆,惊疑地看着左令。 “贵人放心,只要掌握技巧,无人敢责难陛下与贵人。” 伏寿看着左令清澈如泉水般的眼神,内心不由产生一种相信的感觉。加上刘协此前也说过,左令这个人完全可以把他当亲戚。 宣室殿前广场,这里曾是汉武帝决定发起漠北决战,一举碾碎匈奴的地方。当年汉武帝立于九十九级台阶上方,广场上汉军精神抖擞枪戟如林。他们用自己的铁血与智慧,打造出了一个雄踞东亚的超级强国。 今天,却有一大群清一色儒服的官吏再度立于广场上。正常入宫应该要身穿正式官服,现在这一身穿戴意味深长。 一个八十高龄依旧精神矍铄的老儒生,正脚踏两级台阶对着儒服官员们中气十足地演说着。 “《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我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 为了进一步表明自己的决心,赵谦不惜搬出了董仲舒‘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一条主要论据。 站在不远处的皇甫嵩冷眼看着动作了夸张得失了稳重的赵谦,心中暗暗鄙夷。不过鄙夷归鄙夷,在道统之争上他当然要站在儒道正统这一边来。 但是他们等了足足大半个时辰,天子还是不见踪影。很多朝臣心中,都开始积压下怨气。他们认为刘协这是故意拖延,有暗通旁道之意。 终于在赵谦都扛不住劳累偃旗息鼓的时候,一个头簪银步摇的红裙女子在一众宦官宫女的簇拥下来到殿前。在朝臣们的瞩目下,她们拾级而下来到广场之上。 赵谦因为看不到刘协的身影,以为自己老眼昏花。反复揉了几次后这些人已经走近,他看到了为首的伏寿和跟随的左令。可是刘协的身影,却是寻之不得。 “劳诸位公卿在此等候如此之久,实是抱歉...”伏寿在高处盈盈一福,向群臣赔礼。一众官吏见她还算懂礼数,倒也没什么人就来责难。当然,总会有那么几个不买账的人。 “天子呢?”伏寿话音刚落,赵谦便柱着拐杖上前语气非常生冷不善地问道。甚至伏寿听闻后美瞳中闪过一丝慌乱,也被这个老狐狸捕捉到了。 伏寿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直勾勾的目光,不过随即便强自平复下心情。她看着数尺外赵谦干瘪的脸,微笑着老实回答:“陛下...早在数天前已出城去了!” 谁知在赵谦的老眼里,伏寿的微笑竟然像在嘲笑。加上等了大半天得到一个天子出城多日的消息,更是像被戏弄了!赵谦越想越气,呼吸急促涨红着脸。在伏寿未反应过来之前,扬扬手就是一巴抽过去! “啪!” “......”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外臣当众刮巴皇帝嫔妃,这绝对是鲜见到极点的事情!左令首先反应过来,上前张开手护在伏寿身前怒视着赵谦。 官吏们看着伏寿原本雪白的脸上挂着五个火红的手指印,不由有些心疼。 赵谦一巴打出后也意识到自己鲁莽了,不过他并不打算承认自己是做错。“你不过是一后宫嫔妃,竟然胆大到隐瞒天子行踪!说,是何人教你隔绝中外?” 赵谦挺直佝偻的腰背,用枯瘦的手指指着啼哭的伏寿破口大骂。 “赵典侄,请注意你的言行举止,不得放肆!”皇甫嵩看不过眼了,沉下脸来呵斥了一声。随即走到左令身侧,虎目凝视着赵谦。 有了皇甫嵩出面的喝止,伏寿终于鼓起了勇气来。她快速擦去泪水深吸一口气: “陛下想要在亲政前访察一番民情,以便了解施政得失。临行前称朝廷秋后事务繁剧,万万莫要让诸卿分心他顾...” 广场上一众大小官吏听闻伏寿的话,再想想自己抛开手中公干跟着赵谦跑来闹事,不由惭愧非常... 第224章道统之争应云起(二) “驾...驾!”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骑着租来的马匹,越过了城南的西安门直接进入未央宫。按照律法规定,宫中是严禁纵马的。不过这个少年例外,因为他是大汉天子刘协。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疾奔,刘协终于从渭南赶到了长安。他们一路之上换了两次马,才保证大概五十迈左右的时速。守卫此门的兵卒都认识刘协,自然不敢阻拦。 刘协驾着马匹,直接冲到了广场之上,恰好远远看见伏寿在解释。 “朕在此处!”刘协用力一拉缰绳,止住了战马向人群踏去的铁蹄。 数百大小官吏闻言连忙回头,见刘协气宇轩昂地坐在马背上,当即齐齐参拜。 “臣等,参见陛下!” 刘协已然知道了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所以没有立即让他们平身。而是面无表情地扫视一眼,策马来到伏寿等人不远处。 伏寿看见刘协走得越来越近,急忙将头偏到一边去。 可是刘协目光如炬,远远就看见了伏寿脸上还没有散去的手掌印。他登时好像明白了什么,皱着眉头瞥向一旁随意拱手的赵谦。 果然赵谦这厮也瞥了他一眼,顿时摆出一副我是老流氓我怕谁的姿态。不用问啊贵,他爱人伏寿脸上的掌印必定是这个死老鬼干的好事! 草泥马个嘿!刘协想到这里心中怒不可歇,咬着牙关攥紧拳头就要跳下马赏他一拳,送他归西! 就在这时,刘协的眼角忽然捕捉到伏寿正看过来。他稍稍将注意力挪过来,见左令和伏寿都一脸担心地摇摇头,示意他不要鲁莽行事。 刘协心中气得就要爆炸,不过还是不得不暂时收起怒火。毕竟这家伙也没几年好活了,要是下手重点把他当场打死可不好! “平身!”刘协回过头来,沉声一喝。年轻气盛的声音至阳至钢,使得群臣心头一凛!还没亲政就有这般威势,世袭帝王中除开汉武帝也就他刘协了! “谢陛下!” “秋收粮赋征收计算转运,移民分地安居调度布置等事都完成了吗?尔等这般有闲跑来此处凑热闹?莫非未央宫上演西域马戏?” 刘协沉着脸一连三问,问得官吏们一个个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作答。 “哼!既然未曾完成,还不速速回丞相府公干?吏部和御史都尽数休沐了吗?” “穆顺,一阵令周忠将此些人姓名官职都记下来!若是其中有人因为拖沓而致政事堆积的,一律记大过一次!” “不须劳烦总管,周忠就在此处!”人群角落中,一个两鬓斑白的官员扬了扬手。不单他自己,有十多个御史都混进了其中。他们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记录下来。 “啊...”一众官吏脸色大变,没想到他们刚才的言论和一举一动都被有乌鸦称号的御史看到了! “好!”刘协衣不解带身不下马,就将一个个官吏吓得脸色煞白。记大过可不单是钱包有损失,这直接是影响到日后的升迁之路。 赵谦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拉出来的阵营,被刘协一个回合便冲得支离破碎,不由有些气愤了! 周忠远远看见他的表情变化,当即站到好处对着官吏们大声喝喊:“尔等还不就此离去,莫非想记一大过才走乎?” “不敢不敢!”官吏们如蒙大赦,当即一股脑退出广场往东阙门而去。经过刘协这一惊吓,他们甚至忘记了进宫的目的是什么了! 看着像潮水一般退远的官吏,刘协方才回过头来,戏谑地俯视着赵谦。 赵谦明显在刘协清冽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杀机,腿脚一阵发软坐倒在地上。 “陛下...”伏寿惊呼了一声,不顾发烫的脸颊挡在赵谦身前。因为她知道赵谦这么老的王八是打骂不得的,这样对刘协在士民心中的印象影响非常恶劣! 刘协看着伏寿仿佛会说话的劝告眼神,心中一阵怜爱。 “爱妃莫须担忧,朕是见赵卿家年时已高,不忍他再与子孙分隔两地!” 赵谦听闻这句顿时头脑一片空白!不与子孙分隔两地? “陛下,如何个分隔两地法?”周忠本来就是刘协鹰犬,自然不会放过拍马屁和推波助澜的机会。 “很简单,让吏部都将赵家在外任官的子弟尽数调回京中。然后升迁担任司徒长史等职,负责照顾赵司徒日常起居饮食...” 轰!赵谦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之下就要晕厥过去。不过他心中的一股傲气,还是使他撑着拐杖站了起来。 “多谢陛下!!”这四个字,是从赵谦的牙缝蹦出来的!他随即愤恨地瞪了一眼刘协,悻悻然离去。 刘协全程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仿佛那就是一个死人一般!来到这个时代后,刘协最讨厌就是这个老家伙,没有之一。也常常感叹好人命不长,祸害存千古。 “陛下,看在赵司徒为官多年也曾造福一方的份上,还是让他安渡晚年吧!”皇甫嵩看着赵谦远去的身影,竟然有一种悲凉之感。 “爱卿莫须担心,朕只不过是随口之言罢了!” 刘协当然明白他心里的想法,对付一个将死之人可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 当然,稍稍惩戒一番还是要的!打了自己心爱的女人,不剁了手已经是仁慈了!只能说,下不为例! 可是伏寿见刘协为她出了一口恶气却没有丝毫欢喜,沉默不语自顾自地拾阶而上了。 “爱妃!” 不叫还好,刘协这一呼喊使得伏寿走得更快。几乎是提起群子直冲上台阶的,不一会就消失在刘协的视野中。 刘协急忙飞身跳下马,不料腿脚麻痹差点坐倒在地。周忠等人想要过来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强忍着腿脚因磨破皮而传来阵阵灼痛,站起来飞快地冲上台阶追了上去。 “年轻人啊...”皇甫嵩和周忠对视一眼,摇头苦笑一声。 长安城东北 灞水汇入渭水的滩岸上,有一座规模庞大的军营时不时传来哞哞的牛叫声。这里曾是诸侯军们驻扎的营地,诸侯军们东归以后,这里并没有被废弃。 它换了一个身份,依旧矗立在渭水之边。大汉医学医药研究所,这就是它现在的身份。不过知道的人很少,多部分人还是把它当作军营。因为在这里,也经常有军队出没。 一辆黑色马车进入辕门后,缓缓驶入军营中。与外面寨栅林立守卫森严迥异,里面却是一望无际的大牧场。深秋后种植下的牧草被割平,留下两三寸的草头草根。 “哞...”一大群黄牛在不远处吃着半枯青草,牛犊时不时仰头发出懒洋洋的叫声。有一帮人也忙碌在牛群之中,在牛腹下蹲着用手翻动研究着母牛的敏感部位。 不远处被绑在大树头的公牛瞪着圆滚滚的眼珠,可见目眦欲裂的它好生气愤! 马车就在公牛附近停下,一个身穿常服皮肤黝黑的中年人从马车上下来。牛群不远处小屋里这才跑出三五个医工着装的男子,对着中年人躬身一礼。 “下官张机,参见尚书令!” 为首的医工正是张仲景,而尚书令也只有一个,那就是士孙瑞。他得知刘协飞速赶回长安后,倒是不急了。因为越是沉不住气就越显得自己无能,他深谙刘协是不要废物的。 “仲景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士孙瑞一个箭步上前,亲热地抓住张机的手。 张机只是个一心办实事的官员,平时很少受人待见。虽然天子也多有礼遇他,不过那感觉只像邻家小孩。但被士孙瑞这么一抓,顿时有些受宠若惊。 很多时候可以看轻世袭小皇帝,但绝不能小觑高层官员。因为这些人都是从千千万万同僚中脱颖而出的,而世袭小皇帝很多都是生下来就能坐皇位。 “下官正要告诉尚书令一个好消息,牛痘接种成功了!已有一百个痘疮初发童子接受试苗,竟然当真奇迹般地好转并消退了...” 第225章千金市骨招贤能 前殿后面的通道上,一男一女正在追逐。男孩脚步不是很快,不过还是追上了提着裙走得更慢的女孩。 “爱妃,且等等朕!” 刘协加快了速度,一把从后面抱住了伏寿。虽然手感与那舞姬各有千秋,不过伏寿身上的处子香气却是可以令无数男子为之痴迷的。 伏寿也不再跑了,站在原地依偎在刘协的胸怀中。被紧紧拥抱着的安全感,使原本装起来的坚强分崩离析,眼泪却像不要钱的自来水一样汩汩流淌。 “爱妃,难为你了,还痛吗?” 说着,偏头在对方的红晕得如蜜桃的脸颊上吻了一口。与爱人亲热对话时,刘协一直不拘繁文缛节。 伏寿被刘协不顾场合的一吻,却感觉脸上没那么痛了。还有那带着男子气息的呼吸吹在耳朵根处,身体不由一阵娇软。 老司机刘某当即趁热打铁,伸长脖子吻在伏寿的樱桃红唇上。伏寿没有抗拒,闭上眼睛任由刘协的嘴唇印上来。感觉皓齿被刘协这个坏蛋用舌头来回轻扫,她却不由自主地探出自己的舌头与之交缠。 这次没人敢来打扰,两人热吻了足足一刻钟,伏寿方才推开依依不舍的刘协。 刘协用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切...登徒子!”伏寿俏脸羞得比柏芝啼哭时还要红,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哈哈!爱妃,朕今日心情甚好,决定请你吃冰镇黑凉粉!”刘协毫不在意地笑了一声,然后叉着腰一副领导模样说道。 “不要。”伏寿淡淡地应了一声,忽然又往前走了。 “很甜很好吃的哟!”刘协眉头一挑,还是追了上去。怎么又生气了?刘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要,我来那个了。”伏寿话虽这样说,不过却第一次主动攥着刘协的手。 刘协嘴角一抽,感概着女性纷繁复杂的情感世界。 “那个死家伙,要是下次再敢打爱妃,看朕不抢了他的拐杖!”刘协跟伏寿齐步走,看着对方的侧脸心疼地说道。 伏寿刚想说没有下次的时候,身后却传来穆顺的声音。 “陛下,士孙尚书令求见!” 刘协眉头一皱明显有些不悦,这次士孙瑞的被动让他十分失望。和其他人一样,刘协早就看出其实士孙瑞是披着儒服行法家事。而法家治国哲学明显比儒家有优势,所以刘协早就想取而代之了。 只是毕竟儒家已经独领风骚数百年,想要取缔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现在士孙瑞的束手束脚,又令刘协迟疑了。 “陛下,还是见他一见吧,或许他的确有重要之事呢?”伏寿见刘协久久没有回应,还是开口劝说道。 “好,好!”刘协这才反应过来,自知失态尴尬地笑了笑... 养心殿后殿,刘协在左令的帮助下更换衣服。满是灰尘的衣袍被脱了下来,换上一件干净的龙图常袍。左令已经很久没有侍候过刘协了,手脚生疏也有点生疏。 不过刘协丝毫没有介怀催促,静静地配合着。 “陛下出去这一趟,奴都觉得你瘦了!”左令打量一眼刘协全身,微笑这说道。 “去,说这些肉麻死了!”刘协嘴角一抽,笑着骂道。其实他也感觉自己确实是瘦了点,应该是前几天放纵造成的吧。那个丰腴的妖精,要不是刘协自制力强恐怕都要被榨干了。 不一会,刘协便大袖飘飘地出现在士孙瑞眼前。坐在下首喝茶等候的士孙瑞略略一打量神采奕奕的刘协,暗暗点头。与之前相比起来,刘协越发稳重成熟了。 “罪臣士孙瑞,参见陛下!” “嗯。爱卿无罪,如今天下事务也离不开爱卿,且平身吧!” “多谢陛下!”刘协的亲口挽留,令士孙瑞觉得这些年的辛苦都值了! 刘协正了一下衣襟,坐在宽大的龙椅上。金丝楠木所发出的淡淡木质气味,仿佛能令人消除疲惫。再端起冒着热气茶香的茶盏,嗦一嗦舒筋活络。 “爱卿此来,是有何事启奏予朕?”刘协没有打算扯东扯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 “臣乃是来恭喜陛下,种痘成功!”士孙瑞站了起来,对着刘协一揖到地。 “哦...啊?当真?”刘协眯着眼睛吸着茶香点点头,随即睁开眼睛目光炯炯地看着士孙瑞。 要知道种痘法只不过是自己不经意间说过的一种医方,没想到竟然真的研究出来了。不过这也没有什么太值得惊讶的,毕竟种牛痘不是什么高技术产品。 “千真万确,臣便是刚从医学研究院回来!”士孙瑞笑容满面,肯定地颔颔首。 “好!此法可救天下无数小儿性命,实乃无量功德!封赏之时,朕全权交予爱卿!”刘协当即站了起来,以拳击掌兴奋地说道。 “谢陛下!” “陛下,由于时过境迁,臣以为今之儒家已与夫子时儒术大相径庭!其中治国经典以讹传讹、谬误百出!应开大汉书院重新整编儒家经籍,使得千秋万代皆能习得正道真儒!” 士孙瑞双目光芒闪烁,诚恳地说道。经过这一次事件,他觉得他要摘下面具彻底与儒家宣战了。 刘协没有说话,而是敲着桌子沉吟不语。士孙瑞虽然意志坚决,不是儒家在天下各地都有压倒性的优势。刘协作为这个国家的掌舵人,不能不慎重考虑。 “陛下莫需担心,臣已然得到朝野内外不少有为官吏支持!比如现在钟元常(钟繇)、赵子柔(赵温)、鲁重道(鲁馗)、张之期(张时)、辛佐治(辛毗)等贤能...” 士孙瑞折下一根又一根手指侃侃而谈,目的就是想告诉刘协。今天没有进宫来的,都是他士孙瑞的人! 刘协当然知道其中有些水分,不过见他信心满满,不由有些怦然心动!大汉已经病入了膏盲,自己的到来不过是一剂春药罢了。要是治标不治本,终究还是会‘日五晚——软’的。 “爱卿打算如何重整儒学?又有几成把握?”刘协想了想,看着窗外问道。 士孙瑞已经做好了准备苦劝三百回合,不料刘协竟有意。 “臣打算将黄老之理学、商君之法学以及墨曜之墨学,三学与原有儒学所融合,名为新学!若是陛下不吝支持,臣有六成把握使新学成为主学!” 士孙瑞一副壮志凌云,大改革家的风范令刘协刮目相看! “嗯!六成把握,不错了!” 追求十全十美是袁绍,他刘协是个非常实际的人。好的,就要大力支持发扬光大。不好或者成为时代进步累赘的,就应该果断抛弃。 “不过此事关重大且莫急于求成,须徐徐图之!你且在明日关内报头条上发表自己的论据,以百官反应来决定步伐快慢!” 刘协在殿中不停来回踱步,一边沉思一边说道。 “臣,明白!”士孙瑞的内心慢慢从激动中恢复平静。他猛然间发现,投刘协所好是永远不会有错的!哪怕他想逆天而行,自己也必须铺路搭桥! “另外,臣建议提高医学院等研究院在朝野中地位!广纳天下能工巧匠、实干能吏...”士孙瑞当即趁热打铁,对刘协提出了一些列建议。 刘协看着墙角边一把咸阳出土的秦剑,沉吟了一阵。然后回过头来,看着士孙瑞徐徐说道:“若是效仿先秦下一求贤诏,不知可行否?” “千金市骨,有何不可?”#####有意的看官可加入无邪书友群:182688412。一起讨论学习,谢谢 第226章舌战群儒不曾惧 “号外号外!医学院正张机成功研究出牛痘,即日起凡是长安户籍皆可凭证种苗!” 一个约莫十岁的报童,手里拿着一大沓报纸奔走在大街上。与其说实在卖报,倒不如说在通报消息。不过这并不妨碍百姓们的好奇心,一沓报纸很快就卖光了。 买了报纸的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看,这样能减少因为不识字而会错意。 “万岁!大汉万岁!陛下万岁...” 长安百姓苦痘疮已久,几乎每五个早夭的孩子中就有一个夭折在痘疮上。可以说没户人家都经历过这种痛苦! 相比起茂陵那件与他们不相干的事,今天这个头条绝对是个爆炸性的大好消息!自从医学会放出了能克服痘疮的牛痘理论后,他们便一直盼望牛痘的出现。 没想到幸福来得如此之快,从理论到实践只用了短短几个月。 “孩子,我家的孩子有救了!”一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扔掉扁担飞快地奔回家中。 有一个就有两个,一对在集市卖肉的夫妇也当即派一个人回家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乡里。霎时间原本热闹哄哄的集市,便如同散圩一般人走茶凉!他们一个个奔走相告,兴奋激动之色溢于言表。 “哎,年轻人,牛痘是甚?接种又是甚?”一个两鬓斑白的富态男子,拿着报纸还不忘拖着报童的手问道。 “叔,看你乃是外地人吧?”报童吃痛眉头一皱,有些疑惑地问道。这家伙竟然连牛痘都不知道,说是本地人打死都不信。 “呵呵,正是!鄙人来自冀州...” 报童听闻冀州两个字,当即沉下脸来。由于这些年陈宫宣传得力,使得关中百姓都知道远在河北有个不要脸的伪朝伪帝。 “牛痘接种就是痘疮的克星,是圣天子从天上带到凡间的神药!可惜,依从伪朝的叛贼是无法沐浴天恩的!”报童说完,厌恶地甩开男子的手,然后奔跑向学堂。 “呵!说得神乎其神,骗人的把戏尤不自知!看来传言非虚,关西文教缺失严重啊!”男子不屑地冷笑一声,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牛痘接种成功的消息一开始还令长安百姓将信将疑,不过随着那一百个感染了痘疮的小孩蹦跳着回到家中,立马怀疑的声音便偃旗息鼓了。 无论是平头百姓、还是官员胥吏,一个个涌上大街小巷敲锣打鼓放爆竹,以实际行动对朝廷表达感激之情。 就在这时,士孙瑞的《以旁艺近大道——寄牛痘成功有感》为标题的文章,出现在关内报的头条上。 ‘触类旁通,旁技近道。古之贤者舍小仁而取大仁,顾其为后人所敬仰也。所谓大仁者,莫过于济救万民、稳定社稷、抗击外侮。然,今牛痘之术可救天下幼儿百万计,岂不曰之大仁乎?轨道一线连三秦济泽百姓十万计,不曰大仁乎” 士孙瑞洋洋洒洒数千字,尽是批驳当今儒者将医学、匠学等实业视为旁门左道的话。这篇文章一出,立马激起了万重波浪。临时聘用的解报员,来到各个坊里为百姓解读尚书的文章。就连各个公房,也派遣了官吏去宣传。 在牛痘的铺垫,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士孙瑞便占尽了舆论的上风。看士孙瑞这个架势,不少官员文士都不禁猜测这是要推翻儒学道统的节奏! 作为守旧派的元帅,赵谦当然不会置若罔闻了。老家伙当即奋笔疾书,引经据典进行反驳。一时间朝臣们分成了两大派,各自站队互相攻击。 不过这种攻击并没有维持太长时间,因为守旧派的过激言辞激起了老百姓的怒火。他们不顾一切来到赵谦的府邸前集会,和赵家的家丁对峙,逼得老家伙不得不停止了反击。 当然他们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以杨瓒、周奂自己赵岐为首的十来个官员朱紫衣袍火速进宫求见刘协。 养心殿 刘协似乎早有预料,正襟危坐看着下首的杨瓒等人的到来。 “臣等,参见陛下!”杨瓒等人没有空闲去细思,上前对着刘协躬身一揖。 “平身!”刘协点了点头,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 杨瓒并没有落座,而是上前将事先写好的弹章递到刘协的案头上。 “臣等恳请陛下将祸国乱民之贼士孙瑞逐出朝堂,以正纲纪!”杨瓒退回原地,再度拱手一揖。其他人也是垂手而立,态度与杨瓒一般无二。 刘协随手拿起弹章一看,林林总总足足罗列了一百多条罪名。刘协倒抽一口冷气,暗叹士孙瑞这次当真踩到了这些人的猫尾了。 就在这时,殿门外面传来一阵宦官尖细的嗓音。 “尚书令士孙瑞求见...” “啊?”杨瓒等人万万没料到士孙瑞会在这个关键时刻赶来,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就是打算绕开士孙瑞走来暗中进谏,想在士孙瑞反应过来之前踢他出去。 “宣!”刘协脸上古井无波,一边看弹章一边回应道。 不一会,士孙瑞在一众人满含怒火的目光中来到了殿中。 “士孙瑞参见陛下!” “嗯,平身!” 士孙瑞当即挺直身腰,现在杨瓒左手边三尺处,就连对方略带急促的呼吸声都能听闻。他心中暗暗冷笑,就凭他们这些儒生的君子速度还想瞒住自己? “士孙爱卿!杨爱卿弹劾你大放厥词不敬先贤,勾通别部属官意欲陷害忠良,以及施政无方致使茂陵遭雷击。你如何看待?” 刘协挑了顶头三条较重的罪名,淡淡地对士孙瑞问道。 站在一旁的杨瓒下巴微微上扬,用眼角留意着士孙瑞。或者说,是想看到对方吃瘪的样子。 不过士孙瑞始终保持着微笑,仿佛杨瓒他们的弹劾就是一个笑话一般。杨瓒暗暗咬牙,恨恨地把头扭到一边去。 “陛下可容臣一一反驳否?”士孙瑞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扫视一眼杨瓒等人反问了一句。 刘协没有说话,而是将视线移到弹章上。像这种情况他的态度是关键,稍稍偏向任何一方都会使另一方不服。 “此地并非法场,你要反驳只管道来便是,好让我等看看堂堂尚书令是如何欲盖弥彰的!”杨瓒面无表情,冷冷地说道。 “哈哈,那良玉兄就且拭目以待了。”士孙瑞一脸轻松,无赖的话令杨瓒等人差点气得吐血。 士孙瑞收起了笑脸,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子曰:‘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其后之解恰到其分者,莫过于天子‘所思所想无所谓邪”一说。” 说道这里,士孙瑞冲刘协拱了拱手。杨瓒等人没有出来反驳,默不作声站在原地。 “先贤之道海纳百川,又何止于君子六艺?草医之术,土木工事皆为利万千士民之仁政,君子习之无妨!先贤也不曾说非六艺不可安天下,瑞又如何不敬先贤了?” 士孙瑞的话差点没把杨瓒的鼻子气歪掉,这么强词夺理的话居然出自一个百官之首的尚书令之口! “君子之道习圣贤书礼以上事君父下教黎民,御使杂家诸才稳邦定国而远庖厨农工,是为士大夫也...” 身穿朱袍的侍郎,当即出来侃侃而谈。说完还不忘上下打量一眼士孙瑞,仿佛再说别忘了你也是士大夫! 坐上龙椅上的刘协,闻言眉头略略一皱。正是儒家这种保守迂腐使得很多有利于国家社会进步的产物,都被无情扼杀在摇篮中。 “既然如此,侍郎何不背上经典故籍前去冀州,以大义相斥使袁绍自奉其首?” “你...” 第227章大兴新学设翰林 “好了,诸公所想朕心中有数!士大夫上扶天子下安黎民,肩膀担子何其重?正所谓学海无涯,多学些才干终归不会有错的!”刘协见他们争得脸红耳赤,终于站起来说话了。 天子都已经发话了,做臣子的总不能当年逆意吧。当然赵谦这个老家伙除外,不过人家也是混迹官场六十载才出来装逼的。 “嗯,朕打算将太学重新整顿,增设一国子监,将诸学融入儒学中去。如此,大汉便可人才辈出。即使不为治国之良相,亦可为治民之良医...” 刘协在殿中来回踱步,将自己的构想用语言方式画成蓝图呈现在众人面前。 “不为良相,便为良医?”杨瓒等人听闻忍不住惊呼,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咳,正是!”刘协嘴角一抽,不经意间又盗用了范文正公的名言。这句话在后世影响深远,直接引起了宋明两代中医学的蓬勃发展。 “另外,朕此前所提及过的翰林学士院,不知卿等可曾记得?”刘协想了想,向众人问道。 之所以要把翰林院提前出现在这个时代,是因为振兴文教已经成为迫切的需要了。无论是农工商业,还是官吏素质都需要一个质的飞跃与提升。 原有的那浅薄得可怜的教育培养机构实在难以跟得上时代的进步,不趁早改进扩充的话,就只会像盖好了高楼才发现没有留电梯位。 “臣记得!翰林学士院,自然是翰林学士进修之地。而翰林学士乃是天下文士精英,日常为天子侍从,加知制诰又可草拟诏书...” 士孙瑞快众同僚一步,将翰林学士院的功能和结构娓娓道来。 刘协点点头满意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士孙瑞公务繁忙之余还能记得那般清楚。 杨瓒等人除了嫉妒士孙瑞出风头外,又在暗暗思量刘协的意图。 “嗯,正是!翰林学士院设在西安门侧废弃的朗池宫,翰林学士每月俸禄暂定为一千五百石。至于国子监则设教授每科两人,在朝官员也可以到场授课”刘协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得一众公卿大臣忘却了来意纷纷目瞪口呆。 他们在疑惑刘协为何会懂得如此之多,要知道这些机构在以往都不曾出现过的。 “陛下圣明!”唯有这句话,能够表达他们心中的感慨。 君臣几人都一片兴奋,坐下来商讨补充就是一个多时辰,不知不觉间又到了正午。外面的有心人间杨瓒等人久久不出,都在暗暗猜测未央宫中的情况 长安城北集市旁的一家茶楼二楼,三个身穿常服的男子正在对坐小酌。要是来一个稍微交友广泛的人,必定可以认出这三人正是逗留关中多年的老熟人。 他们分别是孔融、陈登以及糜芳,正在讨论着时事。 “依我看啊,此次士孙瑞必定要请郡出外了。”孔融举起耳杯轻抿一口,淡淡地说道。 他是孔子的后裔,自然对士孙瑞看不顺眼。所以说起话来,也毫不客气地直呼对方的名讳。 对面的陈登和糜芳与他相处良久,也算是看清了他的为人。可以说这写年来孔融越来越不堪了,还屡屡说出一些不符合规格的话语来。起初还有一身儒者风范,现在不过是靠名声来混饭吃的庸人罢了。 “文举叔此话怎讲?”虽然孔融越发不堪,不过陈登还是以礼相待。 “呵,士孙瑞以旁门左道来与大道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孔融说着,不屑地摆摆手。 陈登想了一阵,却是试探地说道:“非也,登却是觉得这次士孙君荣挟裹民意,似乎胜券在握。”说完,指了指赵谦府邸的方向。虽然百姓们已经散去。 糜芳欲言又止,担心地看了孔融一眼。这位仁兄眼里面揉不进沙子,一言不合恐怕会拍案而起! 果然,孔融听闻陈登非但没有站在自己这边,还似乎有意无意地偏帮着士孙瑞。他当即阴沉下脸,满身血丝的双眼瞪向陈登。 “区区贱民何足道哉?天子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非是与黔首百姓!事关道统问题我辈当仁不让,就是天子也不能保住士孙瑞!”孔融紧盯着陈登的脸,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说道。 陈登因为出于礼仪没敢与之对视,不过显然不是很认同。特别是他这几年时间游历遍渭水东西南北,已经深深爱上了这片富饶的土地以及淳朴豪放的人民。 当他听见一个身上打满了儒家便签的人物,公然将供给他吃喝的人斥之为贱民,不由打心底产生一阵厌恶。不过他可没有冲动到当面顶撞前辈的地步,这种自毁名声的蠢事他是绝对不会去做的。毕竟只要孔融振臂一呼,自己的前途将尽毁一旦。 “文举叔说言甚是,登方才无礼!”陈登当即站了起身,对着孔融躬身一揖。眼角还不忘从窗户远眺一眼章台街,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动态。 “哈哈,贤侄不必如此,融叔并非心胸狭隘之人!不过你以后得闲一定要多多钻研儒门经典,莫要再沉浸在那些无益读物中去了!”孔融大笑一声,无所谓地摆摆手。 一旁的糜芳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可不想在友谊的小船就此打翻在这里。 陈登当然知道孔融所指的无益读物就是报纸,他皮笑肉不笑地应了一声,再度跪坐回自己的蒲团上。虽然现在茶楼酒肆都逐渐用椅子代替蒲团了,但孔融每每会斥责小二一番然后顽固地选择蒲团。 就在这时,负责打探消息的孔府家丁跑了上楼来。看他气喘吁吁而又犹犹疑疑的样子,众人便知道必定出了什么大事! “老爷,大事不妙!天子准备整顿太学增设国子监,以杂家掺入儒道之中!” “”三人顿时被这个消息所震惊,没想到刘协竟然如此干脆!儒家要是掺杂了一些旁门左道下去,还是儒家?作为孔子的世孙,孔融登时为儒家即将面临的厄运打了个冷颤。 “不行,我堂堂儒门绝不能与卑微杂技同挤一堂!”孔融梗着脖子青筋暴凸,几乎是用咆哮出来的。 说完,他一拳砸在案桌上恨恨地冲下楼去。 “文举叔了!万万不可意气用事!”二人当即放下筷子,站起来追了下楼。不过孔融并不是要进未央宫,而是向不远处的司徒府跑去。 由于孔融经常来这里串门,守门司阍没敢加以阻拦狂奔中的孔融。只是在司阍室等待招见的小官们,看见孔i融如此失态不由一阵诧异。就在这时,两个年轻点的士子来跟司阍打声招呼后也飞快地窜了进去。 “砰!”孔融猛力推开赵谦府上会客厅的大门,径直走进了客厅。没想到这里已经聚集了不下于三百个官员,目光齐唰唰地往这边看过来。 孔融自知失态,当即大步上前对主位上的赵谦躬身一揖到地表示歉意。 赵谦眉头一皱,随即无所谓地摆了摆干枯的手:“文举啊,此番有人要亡我正统儒术,你说该如何是好?” 作为守旧派的元首,杨瓒等人可以屈服,他赵谦却是决对不能屈服于帝威下的。这就是儒生们口中的文人风骨,宁折不弯! 老家伙为了儒门正统,也算是鞠躬尽瘁了。 “当然得还击,还是要强有力那种!让某些自以为只手遮天之人看看,我辈维护圣贤教之不渝矢志!”孔融现在大厅中央,环视着两侧的官员文士说道。 “好!”一众守旧官员被他的话激起了热血,齐声高呼叫好。 “既然如此,老夫觉得亲手掘毁右扶风先帝陵群以南百里轨道线,勿使往来车马惊动皇陵!”赵谦在婢女的搀扶下县了起来,嗓音拖着浓痰说道。 第228章标题太难不会想 长安城六个主要城门都由羽林军校尉把手,且是轮流调换制。今天位于长安城西北的雍门仍旧如往昔那般车水马龙,货物车辆进出络绎不绝。 每天正午时分,原本吵闹的集市都会冷清了下来。百姓们这个时候都回到了家中生火造饭了,加上今天是个好日子,当然得好酒好肉贺一贺。 守将孟达站在城楼旁的城墙之上远眺着鳞次栉比的楼房屋宇,密集的房屋顶上升起的袅袅炊烟,使得远方的草木尽是一片朦胧。 就在这时,宽阔的雍门大街侧边冷清的人行道,忽然出现了大批人影。这些人清一色的黑白儒袍的士人,手里还带着一把铁锹。他们由一个撑着拐杖的驼背老头率领着,浩浩荡荡向这边涌过来。 “将军,赵司徒让将军放其出城!”一个通讯兵走上城墙,将一面刻有头像的金牌递了过来。 孟达接过了金牌拧在手心,反复在太阳底下澄了澄光。闪闪的金黄来回晃在他那有些富态的脸上,良久后留着一撇短须的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随即迈开步子,从甬道走到城门洞下。 赵谦早已派人去车站包下了专列,现在就是出城坐船到对岸坐车。这些人搭着轨道车去破坏轨道,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不过他们提着铁锹走了一段路,便一个个手累得不行。急忙将这些他们接触甚少的铁锹交给跟在身后的家丁,自己则是用手托着大肚子迈步向前。 在走到雍门城楼下时,上至赵谦下至员外郎一个个都气喘吁吁。 “哈哈,司徒公好久不见啊!”孟达笑哈哈地迎了上来。他身后的兵卒诧异得面面相觑,不过要是他们知道孟达时常陪同赵谦去喝花酒就不会惊讶了。 “嗯。”赵谦没有气力搭理他了,只是点了点花白的头颅。 孟达随即取代了家丁边度着赵谦的手臂,慢慢向城门洞走去。 “司徒公要出城只管来个人报信,孟达也必定自驾车马到府上相接啊!” “不必不必,老夫此番出城乃是有大事要做!至于是何大事你也莫须来问,老夫是绝不会告知你的!”赵谦被孟达半提式的搀扶下,胸口不再压抑,自然声气也缓过来了许多。 正是因为孟达懂得这一体贴之举,赵谦一直对他赞赏有加。 “既然如此达也不多问,不论是何大事司徒公也需保重身体啊!世人皆将司徒比之张北平,司徒起码也得百岁方才大吉啊!” 孟达指了指北面,笑着和赵谦打趣道。张北平便是汉初著名的宰相、科学家张苍。从秦始皇到汉景帝朝,活了一百零一岁,名副其实的汉代第一寿星。 “哎!”赵谦当即不悦地抬起右手想往孟达圆滚滚的头顶敲去,孟达急忙大笑着挪开腰身... 孟达一老一少慢慢越过了城门洞,而后面多达四五百人却被膀大腰圆的羽林军拦住了。 在一众人惶惑的神色中,孟达的副将走了出来。 “咳!全部押到临时营房去,一个都不要落下!” “啊?”一众儒服官员闻言一愣,随即他们便被涌上来的骑兵围得里外三重。官员们吓得心惊胆颤,只好随着骑兵的驱赶而涌往营房去。 “你好生大胆!可知我等乃是随老司徒一同出城办事的?”一个瘦弱的官员在孔融的提醒下勃然大怒,指着副将大声质问,宽大的儒袍被风吹得摆来摆去。 副将每天对着一帮五大六粗的军汉,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瘦的人了。他当即戏谑心大起,走前几步用一根食指扣着对方的腰带把整个人提了起来。 “啊...你想作甚?”瘦弱官员被腰带吊着打横凌在空中,手脚不断挣扎,不由因惊慌而脸色大变。 “尔等携带器械招摇过市,须确认一番身份才可放行!”副将咧了咧嘴,一脸杀机地扫视着这些吃饱没事干的庸官。孔融被他的眼神扫过,顿时感觉到连手脚都是冰凉的... 出了城门的赵谦良久不见后面有动静,连忙停住脚步回头看。 孟达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笑着眨了眨眼说道:“近来朝廷有令,京朝官出入称须查验一番,司徒公还请多多体谅!” “哦,无妨!老夫需要子度将军查验一番否?”赵谦听闻点点头,随即无所谓地摆摆手。 “算了吧,若是杏花楼媚娘,达倒是不介意多多查验!” 赵谦不禁为之气结... 未央宫,刘协正要出宫前去北阙甲第。自从王允去世不久后,貂蝉等王家人便搬出了这座大宅。后来吕布回来,刘协又再度赐了城外一脸比北阙甲第还大的宅邸。 吕布感激涕零,坚称要将北阙甲第退还给朝廷。刘协本来也不好意思要回去的,不过直到前日又答应了。因为刘协准备用这座豪宅,安置他失散多年的大姊刘嫣。 “陛下,孟达将军急报!”一个骑兵飞身下马,将一卷书信呈上给刘协。 刘协眉头略略一皱当即接过打开,一看之下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原来赵谦和孔融那些人真的要去拆轨道,之前穆顺告诉他还不信呢!轨道是那么容易拆的吗?每根柳钉都是打进地里足足两三尺深的,而且每隔一里又有两根打木桩卡紧。 不是刘协看不起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就是五大六粗的军汉都难以拆毁轨道。 “让孟达放此些人出去吧,另外再以朕的名义租借军器监的大船送到他们茂陵!”刘协将书信递回给骑兵,无所谓地摆摆手。 骑兵不疑有他,当即调转马头绝尘而去。 “你去一趟宣传部,让陈公台将此次赵司徒重修轨道的义举大书特书一番,明日上头条!” “喏!”一个羽林军当即一抱拳,领命而去, 刘协冷笑着示意驾车的董承继续起步,他倒是想看看这帮人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北阙甲第现在并不是完全空的,在一处风景相较优雅的小楼中,住着一个被士卒把守的人。这个人今天身穿黑色衣袍,颔下山羊须乱蓬蓬的。 小楼二层,他现在正坐在有靠背的椅子上,面向门口观看着今天的报纸。虽然他属于被软禁,不过却是好酒好肉招待,还有各种图书报纸解闷。 唯一的失落之处,就是与那些养子养女分别。 “笃...笃!”就在这时,楼梯却久违地传来了脚步声。他当即将报纸放在大腿上,回头看着楼梯口。只见一个面如冠玉、英俊潇洒的少年郎面带微笑走了上来。 “罪人贾诩,拜见陛下!”贾诩当即站了起来,正了正衣襟参拜在地。 “嗯,免礼!”刘协走到贾诩面前数尺处停下脚步,看着贾诩站起身来。 “你可知道朕为何不杀你,且还好吃好喝供养着?”刘协看着贾诩清如老潭般的眼眸,徐徐地问道。 贾诩与刘协深邃的目光对视了几眼后,当即低下头来。“不知道!或许是贾诩贱躯还有幸可备陛下驱使吧?”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气,刘协收起了笑容点点头:“你想不想帮助更多孩童,来赎回自身罪过?” 贾诩看了一眼刘协,随即点了点头。他做梦都想赎罪,这种心情没杀过人的人是无法体会到的。 “牛痘一事想必你已知晓,明日有人会送你到疗养院报到!此机会不是每个人都有,希望你能珍惜!你要发挥自己的作用,勿要令朕失望!” “可是帮忙种痘?”贾诩心神一震,双目精光闪闪。 刘协看着他一脸憧憬的样子,不由笑着摇了摇头: “非也!乃是帮助疗养院维持秩序,相信你能胜任...” 第229章客似云来藏风险 翌日清晨,东边一角的天空破开了弯鱼腹白,长安城上空的薄薄烟雾便与之相辉映。点点灯火之光从窗户透出,长安百姓已早早起来。 他们之所以这么早,全城放假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则是因为今天是免费种痘第一天。 虽然不是很清楚牛痘是不是如传说中那么神乎其神,不过为了自己的子女着想他们还是吃了早点后拖家带口去疗养院前等候。 疗养院位于京兆府旁边,面向九街之一的尚冠街。此时大门还没有敞开,不过门外左侧的尚冠街人行道已经人头涌涌。乱七八糟地或站或坐,小孩吵闹声,大人谈话声如同集市开圩。 “王二麻子,我要是你我就不来种痘!直接抹抹自己面额然后糊你儿子一脸,保证什么痘疮天花都死光光...”一个风度翩翩的猪肉佬今天没有去卖猪肉,但嗓门子依旧响亮。 站在不远处大树底下的王二麻子听见,当即脸上更加不好看了。他站在一旁的儿子还以为他真要乱来,情不自禁地挪了两步警惕地看着自家老子。 “哈哈哈...”周围的人都被他们逗乐了,忍不住捧腹大笑。 王二麻子似乎平时被猪肉佬在嘴皮子上欺负惯了,只是狠狠瞪了一眼到自己肩膀高的儿子。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这是朝廷德政,免费的不种白不种。而且要快人一步,谁知道这疗养院到底有多少存货?” “也对,幸好我们来得早!”猪肉佬点头表示认同,还不忘怜悯地看着后面一望无际的人群。 他们的声音自然也传到了后面来,使得本来就耳朵敏感的人立即悄悄往前面挤去。 百姓们逐渐逐渐的以口传口,最后竟然变成了痘苗是断码清货,种完即止的促销活动!住在城外的百姓因为要等待开城门,自然此城内的要迟。赶来到时猛然间听闻这个消息,登时一脸懵逼了... 而尚冠街右侧则是停满了各式马车,这些都是身家不上不下的中产商人阶级。有车有房有点钱自然不需要和平民百姓挤到一起,而再上层的达官贵人则是直接聘请医工到家里种痘。 一墙之隔的疗养院内部,同样忙得不可开交。医学院方面已经在昨晚将事先准备好的痘苗运到了疗养院,有经验的医工也陆续到场来磨刀霍霍。 有了昨天的百个种过痘的孩童游行宣传,他们可以想象即将迎来的是多么庞大的待种痘群体。 这个时代还没有打针点滴这种治疗法,种痘须用锋利的手术刀在小孩肩膀侧切开一个小口。然后将痘苗滴进去,让小孩感染而产生免疫力。 张机今天亲自坐镇长安疗养院,此刻正信心满满地和常驻的副院正下围棋。其他医工见两个领导气定神闲,都在慢慢地放松自己的心情。 为了今天他们已经准备了很久,运来的痘苗也足足有上十桶。若是以一人一滴来计算,不下于数十万人。这就是他们底气的源泉。 当然也有人是随着时间推移而更加紧张和担忧的,那就是疗养院安保队长贾诩。 他现在正站在疗养院一角的凉亭中,看着二十多个手下沉默不语。隔着不远的一堵墙便是尚冠街了,喧哗之声时不时越过远墙飘进来。 凭借他出入军营多年的经验,当即就判断出外面来了不下于五万人。而且每过一刻钟,新来的人便会比上一刻来的人多一倍不止。 照这样的速度,到开门时估计不下十万人! “队长,门外已经有两三万人在等候。估计这次,也就如此多人次了。毕竟种痘法初行,还在观望的人比较多!” 一个身穿疗养院特制保安服的保安副队,指着门外对贾诩侃侃而谈。他半躬着的身子看起来很是谦恭,不过看着地面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庞却带着不以为然的冷笑。 这里的安保队长本来是他,可是昨晚副院正特然通知他让位给这个姓贾的家伙。而且看他弱不禁风的样子,似乎还是个白面书生! 这让混迹江湖多年的他,心中非常不爽。他发誓要让这个鸠占鹊巢的上司出出洋相,这样才能让院正不敢再小觑他! 贾诩闻言看了一眼他的后脑勺,却见脑后反骨高高凸起,当即瞳孔微微一缩。 “嗯,依林队长看,我等准备是否充足了?”贾诩看着不远处条条框框的木引导,还有二十多个手持无色棒的保安,试探地向对方问道。 “小园内已然搭设八排引导架,分别通向八个种痘专柜。即使来得五万人,用一个上午完成种痘也是卓卓有余。有了此些导杆,弟兄们只需帮手医工便可!” 副队长一双鼠目贼光闪闪,拍着胸口向贾诩保证道。心中却是在幻想着黔首们争先恐后秩序大乱,贾诩跪在地上请求自己出手襄助的场面... “好,林队长果然才干不凡!今日一日林队长,方才知道虚长了不少年岁啊!”贾诩看着副队长提前准备好的东西,不住啧啧称叹。 “哈哈,不敢不敢!”副队长当然知道眼前这位似乎来头不少,被对方称赞了一番也不禁有些飘飘然。 就在这时,贾诩却忽然感觉到人群正往大门方向涌动! “既然林队长已经安排妥当,愚兄也无甚要赘言的了!只是见后院又不少鹿角拒马弃置一角甚是可惜,不妨将之拉来以备不时之需?” 副队长的眼神中明显闪过一丝警觉,不过见对方并没有打算撤掉他之前的布置,便觉得没什么所谓。反正只要到时自己暗中振臂一呼,让手下阳奉阴违,如猪似牛一般的贱民自然乱冲乱窜,最终一团糟!哈哈! 想到这里,他当即笑着点点头:“无妨无妨,队长只管吩咐便是!”说完,副队当即带着人手望后院而去。 贾诩看着他们的背影冷哼一声,随即登上了不远处的眺望楼观察... 离卯时过半还有大概一刻中,尚冠街上已经被城内外的百姓挤得几乎爆棚。双向两边车道全部封闭,密密麻麻的人群在高处俯瞰如同观黑芝麻海。 疗养院正门更加挤成了一团,身在其中甚至想扭一扭身子都难。小孩骑在大人的肩膀上,不知所措地东张西望。 大门右侧正对着的一辆马车上,一个中年人拉开窗帘目光阴鸷地扫视了一眼拥挤的百姓。随即放下窗帘,看向车厢内两个拿着大喇叭的男子。 “尔等记住,待大门一开立即出去车辕大喊!就说痘苗只有五百,让此些人快快冲进去!几番后速速撤离,到后巷领剩余赏金,晓得否?” 说着,中年人向二人抛了一袋沉甸甸东西过去。 两个男子当即打开布袋,猝不及防之下差点被金黄晃瞎了眼睛。随即相互对视一眼,眼神中闪烁着狠厉的光芒。随即站起身来,对着中年拱手一揖。 “晓得!” “嗯!”中年点了点头,自顾自地下了马车不知去向... 已经到了开门的时间了,可是疗养院的大门依旧紧闭着。百姓们在不解之中,又等了一刻钟。这时大门仍然不见有动静,而天色已经完全亮透了。 就在大家都在疑惑甚至暗骂的时候,疗养院大门一侧的横向司閽小门却悄然开启了。被挤得贴着大门的百姓,当即将注意力投向了这边。 贾诩就在司閽室里面,招手示意百姓们一个接一个进来。而小门的一侧,当着一排锋利的拒马,是防止百姓猛冲入来的。 司閽室类似于保安室,只是比保安室更大。还有是双开的门,里面一扇向着门口处一扇。 不明所以的百姓在贾诩的特意安排下,一个接一个带着自家小孩快速进入了疗养院中。被不慌不忙的医工接种过后,又从侧门离开了疗养院。 等待是最难熬的。在马车中的两个男子见久久没有开门,不耐烦至于不由有些领赏心切了。他们当即不顾一切地站出来,向人群举起扩音器。 “要开大门了,快快冲进去啊!痘苗只有五百,晚了就没...” 早已在暗中潜伏的铁鹰剑士,当即从屋顶跃下来将他们两个擒获! 由于吼声的缘故,百姓们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贾诩恰逢其时上到了眺望楼,用扩声器让百姓们退后再开门! “轰隆隆...” 大门终于被打开,迫不及待的百姓却顿时傻眼了!因为眼前拒马呈流斗形向着他们,最前方每次只能通过一人... 第230章君意攘外先安内 未央宫,清凉殿。 刘协此刻正在二楼远眺着薄雾萦绕的沧池,旭旭红日穿过云彩将万缕阳光照洒在大地上。微微吹拂的清风使他心中的倦意吹散,深吸一口秋天气息,顿时觉得一天的心情就这么好了起来。 “陛下,抓获了三个意图捣乱的匪徒,该如何处置?”王越脚步飞快地从后面的楼梯走了上来,远远对着刘协躬身一揖。 “顺藤摸瓜,一网打尽!”刘协微微握紧拳头,向前方一挥。 “喏!”王越不疑有他,当即快步离去。 刘协按照每天的习惯打了几手太极拳,知道额头微微冒汗,一身从丹田涌来的热气走遍全身头方才停下。不知不觉间,略带宽松的睡裤却支起了一顶一掌高的小帐篷。刘协低头一笑,年轻就是好 刘协没有顺势撸上一把,而是慢慢待其落下后方才从楼梯下楼。不过在转角处他便略略一怔,原来是陈宫和荀攸二人联袂前来。 “呵呵,二位好久没进宫来探朕了吧?怎生只提了双蕉来?”刘协说着,双眼来回打量着他们的两手空空。 若是换了别个不熟悉刘协的人,必定会一番惊愕。 “陛下有所不知,我等带的可是大礼,手足不能抬举!”皮肤被晒得黝黑的荀攸,笑着拱了拱手。 “哈哈,公达所言甚是!”陈宫当即也躬身一揖。 刘协看他们两个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由故作不信地吧头扭到一边。 荀攸双目精光闪烁,当即便知道刘协的意图。不过他并不打算立即道出来,而是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闻未央宫中瑶柱虾蟹粥乃是天下一绝”荀攸说道这里便戛然而止,与陈宫相视着不说话。 刘协用食指指了指他们两个,笑骂道:“唉本来你不说朕倒是想请你俩免费吃一回,不料你竟用此作交换!这样吧,每人放下五百贯钱,不得讲价!” 荀攸和陈宫两人看着刘协摊大手掌一副商人嘴脸,不由指了指外面:“陛下如此待臣下,就不怕赵司徒得知”他们知道刘协追怕就是赵谦那个打不得骂不过的老家伙,特别是气势汹汹地跑来死谏的时候。 “甭要用赵谦压朕,不吃拉倒!”刘协当即扬起下巴,摇着折扇潇洒离去。 二人见这招没用,顿时觉得已经没什么可以让刘协屈服的筹码了。无奈之下,只好追上去乖乖地奉上了五百贯钱。 “啧啧,二位官人真有钱!”刘协拿着沉甸甸的钱袋子在二人面前抛了抛,啧啧称叹。 ‘最有钱就是你!’荀攸和陈宫摇头苦笑着 养心殿 君臣三人依次落座,刘协已经洗漱饮食完毕,换上了一身常服龙袍。坐在龙椅上,自己动手着洗沏茶水。这些都是纯正的西湖龙井,由柴桑陶家进贡的。不过是刚用开水一冲,四溢的茶香便在养心殿中飘荡。 荀攸捂着饱肚猛地发现又有靓茶,顿时感慨刘协懂享受,这未央宫好东西也太多了! “说吧,好消息不说出来茶就凉了”刘协给他们一人满上了一杯,一边放下小茶壶一边说道。在旁侍候的宫女识趣地碎步上前,将茶水递到二人的桌上。 “陛下,乃是并州轨道干线已勘探完毕。初步计划从风陵渡绕过中条山呈东北走向,途径蒲城、安邑、闻喜、临汾、界休、太谷、到终点晋阳城。全程一千一百里,连通晋南各大盆地” 荀攸走到一侧的舆图前,用筷子一样的棍棒在上面比划着。不但把线路走向、具体施工情况道明,甚至连沿途各县的风土人情都娓娓道来。 刘协暗暗点头,看来这几年荀攸没少在外地奔波。当初手中无人的随意安排,没想到竟然培养出了一个国家级工程师来了。 一旁的陈宫更是一脸羡慕,悲催的他这几年几乎都没有离开过长安城郭五里。 听着荀攸说完,刘协方才点点头表示赞许。“不错,公达辛苦了!不过朕目前还不打算急于修筑并州轨道,起码也要推迟个一年半载才能确定是否修筑。” “为何?东西线年过路税收入已然接近粮税了!”荀攸眉头略一皱,不解地问道。 刘协沉吟了一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公达,并州轨道主要作用是甚?可是如能关中这般方便商贸连通东西?” “不能。”并州并不像这边丝绸之路起点,所以商业也不是主流。 “可能如东西线这般日载客量破万人次?” “不能!”并州农民比较多,而且生活在这个盆地的人极少会跑到另一个盆地去。 荀攸刘协再度问话之前明白了过来,当即拱手一揖。“臣明白,乃是因为并州轨道作用主要乃是军事以及矿产!” “正是!然而从南北运碳道的情况来看,现有木质轨道并不适合运送重头货。还不如现今经汾水用船运来得省便!”刘协深深地看了荀攸一眼,徐徐地将心中的想法说出。 一旁的陈宫看他们一人一句,顿时觉得自己老是埋头写文章都有些与时代脱节了。只盼望刘协所说的那个印刷术快点出来,好让他不用这般操心。 “观陛下之言,可是匠作监又有新研究?”荀攸见刘协另有想法的样子,不禁惊奇地问道。 他们当然听说早年从蜀中来了以为了不起的铁匠,而且创新精神远胜匠作监哪些老铁匠。刘协的很多新奇想法都在他手中成为了现实,使得他的地位快速水涨船高成为铁匠第一人。 “呵呵,告知你等也无妨!郭达正在为铁轨造范,若是能浇灌出无气泡的铁轨,假以时日便有望用铁轨取代木轨了!”刘协脸带微笑,一脸自豪和欣喜。 “”荀攸和陈宫二人当场被这个爆炸性的消息石化,木然地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铁铁轨?陈宫接触刘协比较多,首先反应了过来。 “正是,我等的未来是往前看,而不是效仿三王周礼!只有向前看,看得更长更远!那些人总认为朕必思进取,坐视关东动荡无所作为!实则乃是朕想以最少的代价赢得最大的胜利,蛰伏往往就是等待一飞冲天之机!” “陛下圣明!” 荀攸和陈宫二人再度被刘协的宏达志向所折服,齐齐冲刘协一揖到地。实话实说,要不是刘协今天跟他们提起,他们还真担心刘协会不会玩物丧志。毕竟传言听多了,总会把理智给搅浑掉。 毕竟汉军这几年来马放南山,除了洛阳以及并州边地有些不大不小的战事外,几乎都是太平时光。 “不过前景虽是光明的,却总有人自以为悟破天道企图出来推三阻四!”说到这里,刘协手握着茶盏双目寒光一闪。 荀攸和陈宫二人感受到了刘协坚决的意志,以及那满是自信的脸庞给他们带来的信赖感觉。知道刘协既然当面说出这种话,多半是寻求支持了。他们当即对视一眼点点头,再度一拱手: “臣等誓死追随陛下,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刘协也站了起来踌躇满志地搓着手,踱步良久后转过脸来。“你等说,当如何才能将这些迂腐守旧之人一网打尽?” “臣有一策,可供陛下参考!”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陈宫这时却站了起来,信心满满地说道。 “哦?卿且快快道来!” 陈宫二人看着刘协一脸期待的样子,当即对视一眼,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厚道的狡黠。随即一同看向刘协,竖起了一根食指。 “一千贯!”... 第231章君意攘外先安内(二) “哗啦...砰!”巨大的木船在浑浊的渭水上划出了一条弧线,稳稳地停泊在咸阳码头上。赵谦今天精神状态很好,在孔融等人的搀扶下从大木梯登岸。 “咸阳平野天蒙蒙,秦川秋色别样红...” “司徒好诗!” 老家伙站在码头上看着茫茫秦都章句齐出,而不远处正忙碌着装卸货物的工人直接被忽略掉了。 孔融则是感觉这里的空气比渭水还要浑浊,而且还带着石炭烟的刺鼻,不由抿着嘴。不过见赵谦吟诗弄赋,也当即抚掌叫好。 六百多个儒服官员则没有他们这般兴致高昂,一个个都脸色青白精神萎靡。要不是带有家丁作陪,他们几乎不懂得如何下船了。 渭水虽然不及长江黄河那样波涛汹涌,不过坐在上面一晚上摇来晃去,他们早已没有了登船时的意气风发了。头晕脑胀呕吐等晕船反应,备觉难受。 赵谦倒也算够意思,下船后首先请他们去了咸阳最有名的酒肆吃上一顿饭。不过即使摆上龙肉,刚刚吐完的人也是觉得索然无味的。 赵老板吃饱喝足后,当即带领人马刻不容缓地赶到咸阳车站,打算从这里开始拆起。由于关内报已经对此大书特书,护路兵们并不敢阻拦。 相反当地的群众还箪食壶浆,或奉茶水来给这些‘别样的修路工人’。 赵谦见附近的百姓们越来越多,当即站到大青石上发表演说。 “奸佞早年借灾害之机修此祸国之路,惊扰我大汉先帝陵寝日久!前番茂陵现异并非无故,乃是先祖正于地下震怒!我辈世受皇恩者,岂能因己之便而枉顾先帝泉下清净?老夫今年八十有三,然为了三辅风调雨顺就是舍却老命也在所不惜!” “好!”百姓们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也被他所表现出来的精神矍铄而大声叫好! “司徒高义!”官吏们与有荣焉地昂首挺胸,深深一揖向赵谦行了一礼... “嚯嚯...叼!”挥舞铁锹掘了十来下坚土,赵谦终于开始感到力不从心了,最后一锹甚至插进泥土中拔不出又挑不动! “唉,岁月不饶人啊!”用力了好几下后,赵谦无奈地放开了锹柄,坐在冰凉的木轨上直喘粗气。 孔融也比赵谦好不了多少,好不容易撅出了一个尺余深的小坑,却发现这跟大钉子似乎不下于三尺长!越往下挖泥土越坚实,铲了几锹后酒色掏空的身体便筋疲力尽。 他们的‘义举’自然招引了不少百姓前来帮助,不一会身穿麻布衣的百姓便混杂在儒服官吏们中间。赵谦看着淳朴的百姓使劲挖开他们辛辛苦苦修筑出来的轨道,心中五味杂陈。 随着桥山方向吹来的西北风将烟雾吹散,万里无云的天空正午时分炎阳高挂。虽然现下正值深秋,不过顶着烈日下暴晒还是备感炽热。 才刨得那么几锹黄土,就已经汗流浃背浑身粘腻乎乎的。这些平日里尸位素餐娇生惯养的官吏,哪里受得了这种罪?当即以百姓们作掩护,开始找理由逃离现场或者干脆偷偷开溜。 当一小截轨道被扒起时,赵谦和孔融方才惊奇地发现人群中已经没有了官吏们的身影... 未央宫,武台殿。 刘协正站在大汉四州沙盘前,观摩着雄伟多姿的关山河泊。这个庞大的沙盘涵盖了司隶、雍、凉、并州,几字形蜿蜒曲折的黄河如同门框状压在四州图上。 现在的黄土高原还是一片郁郁葱葱,该地区还生活着百多万百姓,仅次于司隶。并州也有接近八十万的人口,而最少的凉州也有四十多万汉羌民众。 截止今秋,朝廷直辖境内四个地区人口总量已经超过一千万人。由于刘协的到来,使得大汉北方地区的元气得到了极大的保存。 在东边战乱活不下去的百姓,除了南逃之外还有了一条西迁之路。目前稳定的地方也就朝廷辖下以及荆州、益州和江南。后两者相对远,而荆州战火迟早都会烧到;所以西迁成为了最佳选择。 “陛下,陆陆续续有官吏从咸阳逃回来了!”穆顺不知何时进入了殿中,拱手说道。 “哦?赵谦孔融那帮人可在其中?”刘协眉头一挑,有些诧异地问道, “赵司徒以及孔博士都到咸阳歇息了,而其他同往的官吏已无一陪同!” “呵!这就是儒士风骨?这就是替朕关心祖宗?”刘协闻言,忍不住冷笑一声。他早已预料到这结果,只是没想到这般快,才一个下午不到! “此些人不过是夸夸其谈之辈耳,抨击办实事者口不乏词,轮到自己则是叫苦不迭了!” 刘协颇感惊讶地看了一眼说话的穆顺。这家伙平时极少议论他人,这回却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嘲讽外臣,估计积怨已深! “嗯,文行拟诏!” 坐在下首的一个青年文士闻言,当即提笔蘸墨。这是刘协新近提拔的侍中,历史上有名的曹魏名臣裴潜。来自河东裴家,青年才俊中的佼佼者。 “凡从咸阳弃赵司徒独自回归之人,无论官品高下一律拒之门外!若是胆敢闹事,直接驱逐西返!”刘协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道。 裴潜奋笔疾书,一手学自工部尚书钟繇之手的漂亮行楷出现在纸张中... 雍门,今天同样是孟达把守。当他偷空午睡正酣的时候,忽然被手下摇醒了。他美梦被打断心中不悦,满上横肉的脸上,双眼恶狠狠地瞪着这名手下。 “将军,政事堂特别命令!让将军此刻起务必将逃跑回来的司徒追随者拦在城外,未得令不得擅放!” “哦...啊?那有多少斯文败类入城了?” 孟达当即跳了起来,一把抓住手下的衣襟几近咆哮。因为他午睡前就见到几个儒服的人假借回府取物入城了,到现在不知道进了多少个! “还...还不多,十...十来个!只是现在变多了,小的上来时就有一大...帮在等待放行...”小卒被吓得脸色煞白,颤抖着说道。 孟达当即扔开他快速向城下冲去,唯恐迟了来不及!开什么玩笑,要是让一般人进来他还怎么见天子? 孟达终究还是晚了一步,当他落到城门洞时这帮人已经过关并走出了十多步。孟达刚想喝令抓捕,但这样自会使他们逃之夭夭!孟达随即又急中生智地选择了呼喊! “喂,快快回来!司徒公留有辛苦费给尔等!” 前方的儒服官吏听闻当即回头,却见呐喊者果然是孟达!他们当即眼前一亮,不疑有他地转身回去。孟达与赵谦有些交集,是不是有这事还真难说。毕竟,他们这次确实很辛苦! “抓起来赶出去!”孟达看着他呢乖乖地走回来,到五步时忽然口锋一变! “好你个竖子!”儒服官员们听闻孟达竟然使诈,当即忍不住破口大骂! 不过数息之后,他们一个个便被守门兵卒飞快围上,连推带赶的驱逐出城。 “那个不是司徒府家丁吗?给本将狠狠的乱棍打出!”孟达当场被骂得狗血淋头,恨得牙痒痒却是不敢出手打这些毒舌文人!这时,眼角忽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这个家丁大惊失色,刚想逃跑却被羽林军的大木棍迎面敲过来!他急忙转身往外奔,一路被追着打得血肉模糊! 儒服官吏被这一阵势震住了,当即灰溜溜地退出了城门洞... 长安北车站,一列载客厢车挺稳在站台前。左边的车门被打开,乘客纷纷从里面出来踏上了与车门齐整的站台。 身穿常服的杜畿背着公文包,远远眺望着渭水对岸雄伟的长安城。面带忧愁之色,口中喃喃自语: “不知赵公子,是否在府中?” 第232章君意攘外先安内(三) 长安城南,赵府 不同于其他尚书的府邸在城内,户部尚书赵温的府邸独自坐落在位于长安太学附近。这里清静幽雅,符合赵岐不爱张扬的性格。 后院之中,赵温的长子赵彦(纠正前文)正在做实验。赵彦比刘协要年长三岁,今年已经到了加冠礼取表字的十八岁了。 由于陪天子读书的缘故,在别人眼中他便是明天的尚书部首;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外都被人敬仰着。不过正是由于这种敬仰,却让他倍感孤独;跟帅得没朋友差不多。 所以有空无事,他都会躲在自己的小院里做些小实验。比如根据浮力论去做天灯,以及尝试着用各种支干翘起大石等等。 当然,爱做实验去论证的不止他一个。比如同窗司马懿、杨修、黄权偶尔都会进行小实验并以之作为夸耀谈资。当然,他们这些天生没有研究细胞的人跟小天才马均比起来,简直不堪一提! 据闻那个家伙最近在为长安码头设计起吊机,来满足日益巨大的货物装卸量。 此刻小鲜肉赵彦正将一块精工打磨出来的凸透水晶镜,拿在离眼睛不远处,观察着周围的事物。一花一木被放大成几倍,五步外池子里的鱼仿佛就在眼前游走! 他好奇心大起,连忙仰头看向天边。那从屋檐飞过的麻雀竟然大如鹰雕,还有一片片白云之上仿佛有千万只草泥马在跑动! 他随即缓缓向左平移,不料看见了一只大如柑桔的太阳...不好! “啊...我日!”赵彦只感到眼睛被光耀得刺痛,连忙躬下身子用手捂着发痛的左眼。 “逆子!”一阵熟悉的呵斥声从后面传来,赵彦急忙立正了身子。左眼睛红了一圈,眼泪顺着鼻侧落下。 赵温今天休沐,突然心血来潮想来看看这个承载着赵家未来的儿子。不料刚越过拱门,便见到儿子拿着一块古古怪怪的石头左右张望,似乎还弄伤了眼睛,不由气不打一处来! “拿来!”他大步上前,伸出满是笔茧的大手。 赵彦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维诺地将手中的凸透镜放在老子赵温的手掌上。 赵温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中对儿子的玩物丧志失望到了极点。 他拿着跟石头差不多重的水晶精左右观察,只觉得好生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赵彦见状有些惴惴不安,脚步不由往外挪了挪。这个老子也有点武夫性格,一言不合打得老母不认得绝非不可能! 赵温当然也瞥见了儿子的异动,眉头略略一皱,更加坚定了他的猜测!随即他好像想起了什么,顿时有些气急败坏! “啊...原来你个臭小子竟然偷了你娘那一颗水晶球?”赵温看着奇形怪状的凸透镜,既心痛而愤怒!这是妻子当年私奔前送给他的定情信物,他曾发誓要好好保管的! 想到这里,赵温扬扬手就想一耳光子刮过去! “大人大人!”赵彦眼见要被打,急忙身子后倾举起双手连连求饶! 赵温当下停住了手,心想也有外人在这,要是这一巴打下去只会使儿子威信全无! “孩儿并非贪玩,乃是此物神奇,可以将事物无限放大!”赵彦灵机一闪,当即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这是坑爹!”赵温看着红如兔眼般的儿子一脸诚挚的模样,不由冷笑连连。经常与刘协往来,他不知不觉中也沾染了点什么。 就在这时,赵府的司閽碎步从外面走来。 “公子,有个自称杜畿的人想要求见!”司閽先向赵岐行了一礼,然后才对赵彦说道。 “哦好,你快去领他进来!”虽然不知杜畿是何方神圣,不过赵彦看来这正是脱身之机! 司閽唯唯诺诺,当即转身要离去。 “且慢!”赵温听着人名耳熟,当即喝止了两人。 “此物为父没收了,你回房去用心温习!至于招待客人,为父也比你在行!”说着,赵温扬扬手将儿子打发走。 “可是,父亲...” “你个逆子,信不信我把你婚期推后个三年两载?”赵温先发制人,强势地虐了儿子一脸。 “......”赵彦暗暗咬牙,悻悻离去。 ... 杜畿毫无意外地被领到了赵温的外书房。管家亲自开门,将他迎了进来。 可是当他抬头一看时,当即傻眼了。这人既不是‘赵公子’,也不不像‘赵公子’!不过对方比自己年长,似乎还很有威势。 可是他是来找赵公子的,不是赵老公子!他当即茫然地了一眼司閽和管家,似乎在问是不是带错了地? 就在这时,上首处忽然传来的一阵询问之声。 “杜伯候,华阴县令!不知今日光临赵温寒舍,有何贵干?” 杜畿当即一怔,惊诧地回过头来看向上首主位。见一个五十左右的男子脸面端正,一缕山羊须飘逸地挂在颔下。 他竟然一口道出自己的身份来历,而且看样子就是家主风度。 “杜畿有眼不识尚书,还望恕罪!” “哈哈...无妨,且坐!”赵温并不是那种毫疵必究的人,当即请杜畿落座奉上茶水。 杜畿忐忑不安地接过家丁递来的茶水,捧在手心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什么。他来的目的就是想让赵公子帮忙说动他老子,可是现在直接见到他老子说这事就有些唐突了。 赵温也打量了杜畿小半天,不料这货竟然像便秘一般每每欲言又止。他当即抿下嘴来,神色中闪过一丝不喜。 “呵呵,不知县令来府找犬子所为何事?” 杜畿心知要是再不道明来意,恐怕赵温就会点汤送客了。毕竟一个小小的县令,赵温肯见已经是纡尊降贵了!想到这里,杜畿随即将自己目的以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甚?你是说窦家竟然暗地私铸铜钱?”赵温听到后面的话,直接忽略了儿子是不是去过华山的问题。 “正是!下官是在一名窦家仆人口中,得知了情况。并已查明,却是有这么一回事!都是私铸的伪币尚存十万贯,工艺堪比真钱!” 杜畿一脸正色,在这些问题上他觉得不敢信口开河!他绝口不提窦家被朝廷从轻发落后,对举报人疯狂的报复行径;也是他的主要来意。 “嘶...”赵温倒抽一口冷气,难怪朝廷年年减少发币量,可是关中境内钱币贬值依旧居高不下! “你当即带上证据,本官准备一番带你入宫面圣!”赵温想了想,立马开口说道。 杜畿万万没想到赵岐竟要带他去见天子,心中感激之意无法言表! 赵温这边则是凝重不已,区区一个窦家便敢私自铸前十万贯,那是否还有其他巨无霸?要是铜钱继续按照这个幅度贬值,必定民不聊生! 他作为户部尚书,对此责无旁贷! 马车粼粼,不一会便直接从不远处的西安门进入了未央宫。 此刻刘协看关于亲政大典的各项事宜,感觉枯燥繁琐无比。可是对于礼,这个时代每个人都什么看重的。出门可以无钱,但绝不可以无礼!皇帝是天下表率黎民榜样,更加要遵守礼教。 “陛下,赵温尚书求见!” “宣!” 六部尚书中,赵温算是最得圣眷一个了。比起尚书令士孙瑞,赵温因为思想前卫,提的意见往往比前者容易被刘协接受。 “臣,参见陛下!”赵温大步近殿,向刘协躬身一礼。 “嗯!爱卿不必多礼,且坐!” 可是后面跟随来的杜畿却是第一次进宫,诚惶诚恐第在殿门参拜,然后再到殿中央又拜,然后才拜到赵温身侧来。 刘协依稀只觉得有些眼熟,看了一眼赵温缓缓点头。 “平身吧!” “多谢陛下,万岁万岁万...啊!”杜畿抬头一窥,顿时发出一声惊呼。 刘协眉头一挑,同样有些惊讶。 “是你?” 第233章君意攘外先安内(四) 长安城北,杨府。 杨瓒的会客大厅此刻炸开锅一般,十多人七口八舌地争论着。主要就是说刘协降旨政事堂阻止官吏入城,还有孟达派兵驱逐一事。当然他们不会赞同这一举措,更不会直接开口骂刘协。 “孟达那厮好生可恶,竟然对习圣贤之道者棍棒加身,简直辱没斯文!” “此竖子不过一新进之辈,靠阿谀奉承徒得军职。从今番肆无忌惮便可知,此人好无节操奴相入骨!” “” 杨瓒都听着这些无盐却醋的话都要呵欠欲睡了,百无聊赖地翻阅着今天的报纸。这些人都是怕辛苦没有跟去咸阳的旧派清贵,现在都扎堆来到他这里。他杨瓒当然知道他们的目的不过是对自己吹风罢了,谁叫自己是他们名义上的‘上司’? 杨瓒这回想赶又赶不得,骂又骂不过。只得做在主位上倾听,好生招待着这些一言不合就能让人名声臭大街的人。 就在这时,杨瓒忽然发觉管家正在门外左右窥探。他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急忙招手让他进来。 儒生们虽然人品有待商榷,不过这礼仪层面上还是没的说的。一个个立即收起了谩骂,正襟危坐看着管家施然入内。 “老爷,陛下招您立即进宫陛见!” “嗯,好!”杨瓒重重地点点头,摆摆手让管家先出去。 儒生们也听闻了管家的话,顿时目光齐齐聚焦在杨瓒身上。忽然想起杨瓒就是因为当年铤而走险背叛杨彪才得刘协器重的,不由微微不齿地撇嘴。 “诸位,瓒先失陪一阵了!若有甚需求只管吩咐管家,有事也烦请莫须等瓒回来,只管先去便是。”杨瓒站起来伸了伸懒腰,向众人拱拱手。 “固所愿不必请尔!只望大尚书以天下士人为重,慢行!”中老年儒生们纷纷起立,对杨瓒回了一礼。 杨瓒走出了会客厅,回头瞥了一眼嘴角一抽。赵谦就是信了你们这些人的话,结果现在呢?有没有人关心一下他老人家现在什么心情? 未央宫,养心殿。 刘协听完赵温和杜畿的诉说后,来回踱步却又不带一丝凝重之色。 赵温等人并不知道他心中正在想什么,只有恭恭敬敬地站在殿中。 杜畿的心情却是久久不能平复,没想到当天和自己谈笑风生的人竟然就是当今天子!早知道他就一律断定座山雕无罪,窦氏欺人了! 不过也正因为此,看来窦家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杨瓒来到殿门口发现士孙瑞不在,暗暗松了一口气。冲赵温点点头打招呼,整了整衣襟躬身一礼。 “臣,杨瓒参见陛下!” “嗯,平身!”刘协回过头来,看着杨瓒颔颔首。 “不知陛下招臣来,所谓何事?”午休时间,天子一般不随意召见大臣。 “爱卿且看看此物,就知道甚回事了。” 说着,穆顺从刘协手里接过一卷厚厚的文书,碎步递给杨瓒。 杨瓒草草看了几眼,便当即脸色大变!不过他惊骇之余又有些兴奋,因为一切都是士孙瑞的亲家刑部侍郎干的好事!他虽然是尚书,但顶多就是一个不察之罪。而亲戚就不同了,严重的甚至会勾连! “陛下,此事臣实在不知!”杨瓒扬了扬印有从轻发落四个大字的判状,一脸无辜的样子。尚书并不是主要处事人,很多时候只需要签个名盖个印就可以了。 不知?赵温打死都不信杨瓒一点都不知情。看来争功诿过,这种官僚思想完全腐蚀了他的头脑! 不过赵温不会似其他人那般当即跳出来驳斥杨瓒的话,这样只会自取其辱。身为尚书,谁没有一些烂账子在别人手里? “那据爱卿看来,此乃何人之责?”刘协的声音明显带着不满,平静的语气让他听起来颇有质问之意。 “乃是刑部侍郎王灵东!此人向来媚于士孙君荣,难保不会以此构陷臣。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如差该案上呈原件!” 杨瓒巍然不惧,口中侃侃而谈。看着另一张上写窦家私铸钱币,他心中更是暗暗叫好!这次真是多亏了孟佗,要不是他,自己还稀里糊涂地放过了扳倒士孙瑞的机会! “嗯,无事了!爱卿且回去继续午休,朕自有章程!”刘协摆了摆手,笑容和熙地说道。 杨瓒虽然感到了刘协的不同寻常,不过也没怎么放在心上。这个小皇帝的想法,非常人能度之! “谢陛下!”杨瓒不疑有他,当即转身往殿外走去。 “传士孙瑞...”当他走到殿门口时,刘协的懿旨已经通过传音的方式到达了东阙门。他听着回荡在空中的尖细嗓音,顿时觉得是那么的悦耳! 当杨瓒步行来到东阙门前,恰巧士孙瑞也飞快地从政事堂出来往这边走。 “杨尚书,当真是巧啊!”士孙瑞眉头略略一皱,有些警惕地拱拱手。 “呵呵,天子还在等候,尚书即便放心去吧!”杨瓒一副好心提醒的模样,心中却是因为看见了士孙瑞的忐忑而暗叫过瘾! 士孙瑞不明所以一愕然,杨瓒已经施施然从侧边走过,还不忘拍了拍他的肩膀。 ... 半天后,加盖天子大印的诏书从政事堂发至左冯翊。长官宋翼当即勒令华阴,将窦家上下二百多人尽数抄斩!为虎作伥的家丁家将,一律发配边关服苦役! 同一天,刑部左侍郎王灵东被御史台的台狱卒带走。随即被告包庇纵容罪、篡改灭失原件罪、贪墨罪! 杨府 此刻杨瓒的心情自我感觉好得无法形容,几近用小跑的方式回到后院,一把拥抱着母老虎韩氏亲吻了起来。 “唔唔...”韩氏被杨瓒突如其来的拥抱狂吻,手脚都有点因为反应不过来地凌乱。随即瞥见两个女儿还在不远处,当即红着脸一把抓住杨瓒的耳朵。 “啊啊...夫人夫人!”杨瓒吃痛,当即龇牙咧嘴挪开了脸。 “扑哧!”杨瓒两个如花似玉的女儿看见爹娘如此有情调,不由暗暗偷笑。 韩氏一把推开杨瓒,整了整凌乱的衣襟,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好死不死就是刚才特然杀到的惊天一吻,撩得她在女儿面前春心萌动了!心中真的很想一把扇死杨瓒,昨晚自己需要的时候这个死鬼却在书房睡! “夫人!为夫终于扳倒那歪鼻贼了!”杨瓒一边揉着耳朵,一边傻笑着说道。 “没出息!你若是有本事,就当个丞相回来给老娘看看!”韩氏戳着杨瓒的额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哼!为夫一表人才,就是当丞相也无人敢说有何不妥!”杨瓒自恃长得帅数十年,对自己的仪表堂堂还是很有自信的! 他信奉权力金钱只足够装逼一瞬间,而长得帅才是永恒! 两个闺女双眼直冒金星,被老爹的潇洒所吸引。 “士孙君荣被贬到何处?”韩氏白了他一眼,试探地问道。 “还没,不过他亲家怕是不能留在关中了!”杨瓒摇摇头,随即又不减自信的说道。 “亲家?何人?” “王灵东啊,这个老家伙前些日子与歪鼻贼结了儿女亲家!”杨瓒见神通广大的妻子也有茫然的时候,当即得意地回答。心中却是纳闷,这事连那孟佗都知道,为啥其他人不知道? “士孙家?儿女亲家?”韩氏口中喃喃,暗暗回忆着这些日子妇人家的八卦消息。随即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把捏了一下杨瓒的胳膊。 “糊涂!此士孙家非彼士孙家,乃是北地士孙家,内附的匈奴人!” “啊?”杨瓒张口结舌,没想到这么稀少的姓氏也分地方!他知道夫人平时不确定是事是不会轻易说的,看来是自己...啊不!是孟佗那家伙搞错了! “报...老爷大事不好啦!周忠等一百多个台谏官,上表弹劾老爷争功诿过尸位素餐等罪!” “啊?那天子是甚反应?”杨瓒这一瞬间如遭雷击,浑身一哆嗦。 “天子...天子留中!” 第234章千古枭雄初露志 许县的秋天比关中来得晚,不过也是一派秋高气爽。不像河北那样赋税沉重民众四逃,曹操治下的兖州相对比较平稳。 去岁张绣偷袭被击败以后,曹操意识到要加强兖豫两州的控制力。本来他是打算学习关中修筑轨道等工事的,不过却被摇唇鼓舌者煽动幕后老大袁绍强力阻止了。 不过曹操并没有因此而善罢甘休,他开始在治下大修驰道。兖豫两州一马平川富饶膏腴之地,得中原者得天下。 位于汝水边的一座偏僻军营,一面上书魏字的大旗高高立在辕门之上迎风飘舞。一辆由四匹马拉拽的敞篷大马车从平坦的官道上逶迤而来,随行有五百精锐骑兵。 这些骑兵胸前板甲上雕着一个龇牙咧嘴的老虎头,头盔上则雕着一只袖珍豹子。这只豹子虽矫小,不过却是张牙舞爪颇有威势。 这支骑兵便是叱咤中原的虎豹骑,因为只有马面覆盖铁甲,所以属于半重甲骑兵。 敞篷大马车上端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兖州牧曹操,刘和封的魏国公。此刻曹操正盯着台面上的一沓纸,心中的喜悦之一溢于言表。 若是有个来自长安的人在此,必定可以认出这份便是新汉报。是半个月前的新闻了,可是远在河南的曹操现在才知道。 “主公?”坐在不远处的程煜看着时不时无故发笑的曹操,担心地唤道。 “哈哈,仲德且看!秦王竟然将反对杂学之士尽数置以闲职供养,而首当其冲的杨良玉更是被免去了刑部尚书一职。至于赵彦信(赵谦),则是领了一个闻所未闻的宣抚使,被委派到茂陵慰问灾情...” 曹操侃侃而谈,似乎对守旧儒士们的遭遇喜闻乐见。 程煜当即接过新汉报,眯起双眼观察。不过首先吸引他的不是内容,而是关中的造纸技术又有了突破。虽然这种报纸用的是廉价料,不过眼光毒辣的他明显察觉到纸质纤维密度高了许多! 而许县最新造的中原纸,比起报纸还有所不如。这让担任魏国将作监丞的他,心中羞愧之余又是一阵感概。 “嗯,秦王此举必然使天下士人离心离德,儒士之心再难向秦!文若要是得知此事,也同样不会纠结再三...”程煜看了一眼内容,当即给出了中肯的回答。 “非但如此!此乃邺都天子命陈琳执笔的讨逆诏书,可谓字字珠玑句句箴言!” 说着,曹操翻了翻凌乱的桌面,找出了一份来自河北的帛卷。拉开卷筒,摇头晃脑地朗诵起来: “...夫称据天下兮不尊其道,臣圣化万民兮无以所奉!人之不循祖德,则无异于叶之不识枝干根茎。然无枝干根茎;他树之藤、别芳之草又焉能育得苞芽成叶?...” 慢慢的一篇,全是抨击长安朝廷令人发指的驱儒行径!刘协原本就得位不正,被这一份讨逆诏书的渲染下,更是化身成为了一个不尊父母祖先的不孝子孙、听奸逐忠的庸主! 字里行间,还不乏拉拢士人的词句。比如说刘协既然要舍弃治隆炎汉三百年的儒学,那他们习儒之人也没必要侍奉这样的君主。 一旁的程煜虽然对于摇唇鼓舌的儒生嗤之以鼻,不过听见陈琳笔如刀枪都不禁抚掌叫好! “哈哈哈,陈琳这笔墨之才当真了得!唉...可惜不能为我所用!”曹操看着绿树成荫的伏牛山,不紧慨然长叹。“秦王机智敏锐不在操之下,只可惜这次棋差了一步!这天下,还会乱下去一段时间!” 在他看来,其实关中明明已经具备了压倒天下的实力,明明只需再韬光养晦几年就可以效仿先秦东出。可是实在想不明白,刘协为何在这个节点上选择了得罪天下士族? “主公若是心怀安天下之志,秦王失措不正是主公之机?”程煜看着举止豪迈的曹操,拱拱手一脸诚恳地说道。 “呵呵!论实力二袁我都不及,称霸天下恐怕还轮不到啊...”曹操看着桌面另一份兖冀扬三州兵力对比,有些意气姗澜地说道。 “二袁皆乃鼠目寸光之徒,主公何必妄自菲薄?”说着,程煜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军营。 “末将李典(下官骆曜),参见魏公!”军营前,一个身穿盔甲虎背熊腰的军汉,以及一个白鹤道袍的方士对着大马车躬身一拜。 “好!二位免礼!”曹操轻轻一跃落在地上,稳步上前说道。 骆曜和李典等人刚刚挺直腰身,手臂便被曹操伸开的大手抓住。 曹操挽着二人的手臂往里走,显得亲热不已。 “主公...”李典二人眼眶一阵湿润,曹操的恩遇让他们觉得所有吃过饭苦都值了。 “哈哈,两位大魏立下赫赫功勋却是不能公诸于众,该落泪的乃是操啊。从今起二位有何诉求只管提出,若是操能办到一应俱允!” 周围听闻的虎豹骑士卒无不心中惊呼,以羡慕妒忌的目光看着二人的背影。 骆曜听到曹操这么说,顿时乐开了花。 “主公!就是那帮子军妓太老旧残了,我的徒儿们都有点意见了。可否...嘿嘿!”骆曜口沫飞溅,样子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李典满头黑线,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多光彩荣耀的一刻啊,竟然被这个贼厮一句话而大煞风景! “哈哈,好说好说!”曹操不以为意,正所谓无欲则刚,越是有需求的人越会让主子放心。 “仲德,回头记得到东门挑选一些产过子的、经验丰富而又姿色优良的官妓过来!还有,操府上那几个匈奴王女,也一并送来给骆总管!” “喏!”程煜长身一揖,痛快地领命了。 “嘶...匈奴王女?”不同于骆曜,李典可是亲眼见过在魏公府上身材火辣性情奔放的匈奴王女。这些都是当年曹操特意留下来的,那婀娜的舞姿每每令人热血喷张! 可惜曹操并不喜欢没开过封的女子,而是少妇... “多谢主公!”骆曜单单看周围人的反应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即直接跪在地上向曹操大拜。 “哈哈!且起来带操去看看你是否尽力吧!” 骆曜不疑有他,当即带着曹操等人近入了寨中之城。一阵阵硫磺味扑鼻而来,地面随处看见被炸出来的坑坑洼洼。曹操虽然没见过爆炸时刻,但从这些也可以推测出火药的威力。 “主公,经过我等数年间的摸索!已然掌握有效控制引信火速、以及爆炸威力与范围。抛弃了陶罐装药,采用厚布绷紧包裹...” 骆曜微躬着身子在曹操身侧,比划着手脚侃侃而谈。火药这种威力巨大的东西根本掩盖不住,尤其是汉军用之炸塌西安门一事,火药的神威更加广为流传。 曹操作为一代枭雄,当然不会置若罔闻!他回来后立即就派人去寻觅线索,可是都无功而返。不过上天还是眷顾了他,这时骆曜师徒出现了! “三二一...点火!” “嗞...”一根根长长的引信火星飞溅,不一会火苗就跑到了一座夯砌起来的坚实城墙下。小坑洞中的黑包裹,毫不客气地吞噬了火苗! “主公卧倒!”骆曜快速帮曹操捂着耳朵,示意他蹲下去。但说时迟那时快,火药在百五步外的城墙转眼间便爆发了! “轰隆!”八个炸药包的一齐发力,使得平地原野为之一颤!三丈多高的城墙,霎时间被炸得轰然倒塌碎石横飞! 即使历经风雨的曹操,也不紧为之脸色煞白! “主公,有此物在!秦之四塞即使不形同虚设,也会不堪一击!” 第235章忽闻东南有帝气 扬州,寿春 这座楚国故都位于淮水南岸,北面有‘草木皆兵’出处的八公山。相对于干燥的淮北,一水之隔的寿春水土温软不下于江南。 每当冬季即将来临,这里的人都到八公山去砍伐枯枝柴草回来作为渡冬之用。不过今天的砍伐规模明显比起往年都要多,甚至是每树必伐。 百姓还是那些百姓,只不过一个个都被身穿盔甲的军汉驱赶督促着。他们挥动手中的石斧头,吃力地将一棵棵粗大的树木砍倒。 对,是石斧头。因为袁术穷兵黩武的缘故,境内的平民家中几乎没有一件铁器。都被如虎似狼的兵卒而空回去融铸兵器,连带着顺手牵羊和趁机择食。 不少人家因为这一命令而家破人亡,可这个人命不如草芥的年代,死亡只是迟早的事情。 “快快!” 一个相貌凶恶的兵卒,一皮鞭抽在一个托着巨木的健妇。在这健妇堪比男子的宽大身板背后,再度留下一条触目惊心的血痕!由于逃民增加劳力奇缺,不少北方稍微健壮的妇女都被征发了来。 “啊!”妇女的承受力终究不如男子,身负多条疤痕的她痛得浑身抽搐了一下。肩膀上的圆木也因为这一颤抖而滑落,砸得山泥飞溅。 兵卒见她竟然敢卸膊,狰狞的面目因为怒火而扭曲,劈头盖脸地抽过去! 又是一阵惨叫声,殷红的血液从妇女的额头流落。 “混蛋!”稚嫩的声音忽然从山谷响起,随即兵卒北一块飞来的石头砸得头破血流。 一个十岁出头的少年,愤怒地拿着石斧头一路砸断了好几个兵卒的腿,直扑向这个捂着头的兵卒。 “让你打我娘!”少年上前挥起斧头用力一抡,就要打爆这个兵卒的头颅。 可是兵卒也不是吃素的,电光火石之间侧身躲开了石斧的袭击。然后在怒火的驱使下飞快地站起来,拔出利剑向少年刺过去。 “去死吧,老举仔!” 少年大惊失色,剑来得太快他根本未及反应! “噗!”一声利刃入肉声传来,少年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只见半脸是血的母亲扑在他的肩膀口中吐血,口中喃喃着抽搐几下便倒在地上。 锋利的长剑,竟然穿透了她的身体! “娘!畜生我要杀了你!”少年大喊一声失去了理智,一斧砸陷了兵卒的头盔,连带着里面的脑袋也红白飞溅! 不过他随即也被涌上来的兵卒用长枪刺成了马蜂窝,来不及惨叫便永远地沉睡过去。 民夫们远远看着这两母子的凄惨下场,不由悲从中来。或许明天变成尸体碎肉的,就是自己了... 这些年无休止的劳役,他们已经对死亡麻木了。 这不,袁术年中时自晋了楚王。见邺都皇宫宏大气派,他当即就不满于刺史府的狭小了。心血来潮之下,打算在淮水边修筑楚王宫。 占地以顷计算,几乎超越了未央宫。繁重的工役再次落到了扬州百姓和南迁民众们的头上,数以十万计的民夫正没日没夜地忙活在淮水滩岸。 每天都有百数十个民夫力妇劳累饥饿至死,尸体顺着淮水往黄海漂去。民夫们好几次的反抗都被袁术的兵马残酷镇压,将俘虏倒吊起来生削皮肉。 袁术惨绝人寰的惩罚方式,使得民夫们不得不放弃了集体血腥暴力。 八公山也有一个山岗名曰卧龙,岗顶还筑有一个卧龙亭。石块铺就的梯级从山脚下直修到亭前,整座大山也就这个岗的树木幸免于难。 一阵阵吆喝砍伐声不断从远处飘来,但亭中一众清流名士却是充耳不闻。反倒是亭中翩翩起舞的美少女,那春光乍泄令他们望眼欲穿。 丝竹声回荡在郁郁葱葱的山岗,一派糜烂享受的气象。 置身亭中举目远眺,一望无际的瓦埠湖水天一色,淮河在平原上蜿蜒向东如同巨龙腾川。城郭广阔的寿春城被淝水穿过,炊烟袅袅杨柳依依。 “哀衰周之多故兮,眺濒隈而增感。忿子带之淫逆兮,唁襄王于坛坎。悲宠嬖之为梗兮,心恻怆而怀惨...” 忽然,一阵念赋声由远而近从亭外传来。亭内身穿儒服的众人面面相觑,纷纷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只见一个头戴单梁冠,身穿黑常服的中年人缓缓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这人便是淮南国相何夔,在士林中赫赫有名,也算是一方名士。 在儒生示意下,舞女当即识趣地退了下去。她们从何夔身侧走过,何夔平静地表面下,鼻子贪婪地要从脂粉中嗅出女子体香。 “仲应,夕阳无限好,何故诵哀赋?”一个身材高大得像武夫一般的男子,从莆团上站起来拈了拈儒服,一丝不苟地拱了拱手。 诗赋正是出自蔡邕早年所写的《述行赋》,其风格一扫西汉大赋的华丽歌颂。以悲凉的词句来讽刺汉灵帝的荒唐,以及对水深火热中的百姓怜悯哀伤。 何夔这才停下了诵吟,拱手回了一礼。“唉...继华有所不知,再过十年八载,这万里江山可就再无孔庙了!”说着,扬了扬手中的书信。 “哦?竟有此等事?”表字继华的人正是袁术的亲戚袁胤,在扬州一带他几乎是二号人物。他听闻何夔的话,和其他人一样面带茫然之色。 随即接过书信一观,眉头皱成一团。这是何夔在长安为官的朋友寄来的,信中言辞好不收敛,直把刘协除旧尊新是为先秦焚书坑儒之举! “哼!庶出儿当真敢耳!”袁胤看完后火冒三丈,愤怒之色毫不掩饰。一众儒生随即也凑近观看,纷纷大骂刘协,甚至上溯汉灵帝、汉桓帝等等好几代祖宗。 “光是嘴里咒骂是无用的,看看人家陈孔璋(陈琳)是如何以笔墨为刀枪...”说着,何夔又拿出了陈琳的讨逆诏书。 一众儒生接过来一看,不约而同地击掌叫好。不过想到何夔方才的话,又不禁有些脸红。破口骂街是泼妇的行径,他们饱读诗书就应该像陈琳这般! 一个个都四处张望着湖光山色寿春美景,开始换上一副死老爹的模样酝酿着胸中的悲情诗意。 “哇,大蛇啊...你老母!”忽然间,北面不远处正在砍伐树木的山谷传来一阵喧哗声,将儒生们的组词打断。 只见一条长约十余丈、三尺宽的大蛇在人们的惊呼声中,从山涧向山脚爬行。无论是民夫还是兵卒将校,无不惊骇莫名地躲避这条巨大得不像话的蛇。 通体呈花红色,扭动蛇身爬行时会产生一种不能形容的恐怖感。不过它并没有逗留在太久,落到山脚后便一头扎进了淮水中,岸边的黄茅草还在不停摆动。 不过这条大蛇并没有就此消失,而是从水面向下游飞快地游去。庞大的蛇身在水面上划得波浪迭起,就像一条张牙舞爪飞腾向天的巨龙。 尤其是在卧龙岗上俯瞰,更是入形似胜! “此,乃是龙否?” “瑞祥啊!” “昔秦皇忌东南帝气,而断长垄为渎生秦淮。然高祖那时已然出生,凭籍此气而一统寰宇...” “我等,宜将此事速速禀告楚王!” 儒生们七嘴八舌地感叹着,随即不知不觉地跟随着袁胤何夔一同返回了寿春城... 扬州刺史府 一个姿色上佳的江南美女,小心翼翼地给袁术斟沏茶水。袁术今年四十岁了,常年浸淫酒色的他显瘦无比。此时正躺在一堆女人怀中,享受着轻柔肉感的按摩。 站在堂外的侍卫们对比着自己跟袁术的身材,明明是威猛无比的两倍!不过,也只能看着袁术玩女人,只有干瞪眼的份。 “楚王,楚王!” 一阵吵杂的呼声忽然响起,侍卫们急忙站直了身姿。 “找孤何事?”袁术依旧眯着眼睛,反应不咸不淡。他近来终于得到了传国玉玺,想要做代汉的涂高!可是却被杨泓等人劝阻,至今未成。 “楚王,淮水现龙,出自八公!” “什么?当真?”袁术听闻这敏感的话,当即蹦了起来。 第236章最后一关知担重 “陛下明天就要行典礼亲政了,不好好休息一番吗?” 未央宫,椒房殿内殿。宽大的床榻上,一张绣花被子下,伏寿依依不舍地枕在刘协的肌肉浑厚的胸口。 “正因为明天要亲政,所以很多事必须今天布置好。”刘协恋爱地揽着伏寿皮肤细腻弹性十足的腰身,轻吻了一下对方的额头。 刘协昨晚口中吟吟着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枪空对月的诗句,非常强硬地将伏寿变成了女人。 不过现在想起昨夜的粗鲁,又不禁心存愧歉。 “还痛吗?”刘协看着伏寿搭在自己脖颈上的秀发,关切地问道。不过刚开口他便后悔了,哪有人这样没脸没皮的? “痛。不过能许身陛下,即使痛死去也……” “嘘……胡言乱语!”刘协双手把她拥得更紧,那软若无骨的纤腰几乎要和他贴在一起。随即刘协又将自己的身子往下挪了挪,深深看着伏寿那眼眶微红的眼睛。 “以后莫要再叫陛下了,得叫夫君……”看着伏寿让人怜惜的容貌,刘协猥琐地笑了笑。 “夫君……” 不料伏寿没有当做玩笑,乖巧地叫了一声并往他嘴上亲了一口。 这一声轻嗔,把刘协骨子都酥软了。随即对着嘴巴的吹气如兰,更是把刘协体内的热血再度点燃。 刘协毫不客气地反客为主,贪婪地吸吮着伏寿的樱桃小嘴。 “唔……唔!”伏寿羞涩地抗拒,想要推开刘协又舍不得。 “丢雷楼某,快快起床!丢雷楼某……”就在这时,一阵非人类的声音从窗外响起。 “草!”刘协的激情被打断,恨恨地抄起床底的木屐扔过去! “砰!”顿时间,世界都安静了。 “扑哧!”伏寿捂着小嘴,笑得花枝招展。 刘协回头不怀好意地瞥了她一眼,随即直接趴在她的身上,继续刚才的火热…… 丞相府,政事堂。 除了杨瓒外,众人无一缺席。每人的案上都摆着上十卷竹简,都是儒家经典故籍。这是一项惯例,天子亲政最后一关必须得通过公卿重臣们的考核。 不过按照如今看来,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讽刺。主将以旧有儒术治国的官吏,全部都被一杆子扫落了马下。当初马杨二人给刘协使绊的时候,不知有没有预料到今天的这幅光景。 士孙瑞将瓷茶盏捧在手下,轻抿着热气腾腾的茶水驱走体中寒冻。虽然明天才是十月初一,不过立冬已过十多天,已经是冬天了。从昨天开始,长安上空便飘起了落屑小雪。 外面北风呼呼天寒地冻,让人根本不想出门口。好在这政事堂角落处放在的碳炉,将室内烘得温暖如春。不过就是这种暖洋洋的感觉,反倒让人昏昏欲睡。 都大半个时辰了,天子刘协竟然还没有到来! 就在众人都暗暗腹诽刘协不像话的时候,刘协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堂门口。 虽然纵横驰骋了一整晚,刚刚从温柔乡中出来,不过刘协依旧神采奕奕。坐在虎皮椅上,目光烔烔地环视了众人一眼。 “恭喜陛下,亲理国政!”众人行礼完毕,再度一同拱手。 “嗯,卿等好意朕心领。不过朕不会事必躬亲,民政之类事务还是由政事堂处理。朕主要着重点,乃是军事、农工以及改革上!” 刘协的话语掷地有声,令人不敢产生怀疑。 “既然如此,袁术明日将在寿春称帝一事,陛下打算如何处置?”皇甫嵩放下了手中的典籍,站起来开始了考较。 其余人等则是正襟危坐,仔细聆听着刘协的回答。政事堂中的气氛开始变严肃,只剩下呼吸声可闻。 “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前番刘和称帝只因力有不逮,然迟早必有一战!今次乃是异姓称皇,是要倾覆大汉江山!朕身为大汉天子,只是不能视若无睹!”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大义上确实无可挑剔。 刘协顿了顿,站起来用小棍划着身后的天下舆图。 “南阳,乃是光武龙兴之地。若继续为逆贼所据,朕愧为人孙!所以朕月前已然派人去使徐州,请皇叔刘备出兵淮北。另外荆州牧刘表也是皇室宗亲,朕晓之以大义彼必定襄助!届时再由吕奉先出武关,三路夹击袁术!” 听刘协说完,皇甫嵩和朱儁对视一眼只是微微颔首。在大战略上的布局,还算不错。要是平常的世袭皇帝,已经是表现上佳了。可是刘协回答只能算中中,因为他经历过战阵。 “河北伪帝也是皇室宗亲,若是约之共讨袁逆,待其两败俱伤再行渔翁之利岂不美哉?”轮到朱儁站起来,略略一拱手。 刘协看了他一眼,想都没想就摆了摆手:“朝廷讨伐不臣岂能指望他辈?况伪帝早已脱籍,何来皇室宗亲一说?” 朱儁点了点头没有愠恼,他本来就是故意这样问的。试一试刘协有没有因为玩弄权术的缘故,而错估了天下诸侯。不过看来,刘协还是不会贪这种刃上舔肉的方便。 朱儁坐下后,士孙瑞接着站起来。 “咳,汉中郡太守张鲁请求朝廷行直管之便。不过其民多信诡卜之道,恐不能完全通行新汉律!” 所谓的新汉律,便是半个月前政事堂发布的大汉民律新编本。且勒令各地方州县,必须依法治民断案。律法的宗旨跟之前一样,都是主张儒家无神论。 不过这只是外衣而已,里面全是士孙瑞的法家理念。经过上一次事件之后,他彻底走上了法家之路。重编民律只是探路石,为以后的变法打基础。 “一国两制不可取,张鲁要么彻底归附,要么等待天兵降临南郑城下。”此前避免过分刺激刘焉,方才容忍张鲁左右逢源。 不过现在刘焉在成都行天子仪仗,刘协就觉得没必要了。 “今年大部分地方风调雨顺,不过秋收粮税却比往年下降一成五,而又比前年少近两成!若以此累推,不增税额情况下,恐怕五年以后朝廷将无粮养兵!” 户部尚书赵温,将自己最头痛的问题毫不犹豫地抛了出来。 刘协眉头一皱,粮税减少的原因多由自耕农减少而低税地主增多造成的。没想到土地兼并劣象,竟然不降反增了! 第237章亲政之日宣战时 “协,承天下大宝已然六载!外歼匈奴蛮夷内安一隅片民,卓有小功大过寥寥。协时年幼无识见莫及先祖,及先功者皆赖王文忠、杨文先、马翁叔等公鼎力相助之故。而后功则莫过于士孙君荣、杨良玉、赵子柔等卿家。今协已满十六,特祭祖上先君,行天子之权丞苍生之责...” 长长的祭文就像后世的宣誓致辞,刘协站在宣室殿前对着插上三柱檀香的大大方鼎前,足足读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把穆顺捧在怀中的一大捆帛卷都完,口干舌燥。 殿前广场上站列着数以千计的文武官员,京中百司在职、地方上的一二把手全部到位。被放置出外已久的马日磾、杨彪和黄琬都回来了,张辽以及马腾两位留守主帅不能轻离。而三公之一的司徒赵谦,则是生闷气没有回来。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数千人的拜倒齐呼,在广场上来回飘荡。此情此景刘协早已司空见惯,不过此刻心情却是激动澎湃的。 “从初平七年元日起,正式改元建安。是为重塑天下安稳千秋之意,布告天下,望各周知!”穆顺手捧诏书,扯起尖细的嗓音读了起来。下方站在长台阶上的一群宦官,跟着将声音传递下去。 刘协在台阶上方垂手而立,清了清干涩的喉咙,对穆顺的体贴暗暗点头。由于李傕郭汜之乱不存在,所以刘协也懒得瞎折腾效仿出兴平这个年号。 “今后妃之中,伏氏最为贤德。朕意立辅国将军、不其候伏完之女伏氏为帝后,六宫之首母仪天下...” 站在长梯中平级的伏寿,听闻这话顿时如遭电击般娇躯一颤。抬头上顾,见刘协正看过来微微颔首。随即出列来,先对刘协一拜然后转过身来接受群臣膜拜。 “皇后千岁千千岁!” 伏寿深明大义的形象早已因为那天的事在士大夫口中传开了,紧接着刘协又命陈宫在民间为其造势。现在加冕帝后,自然是水到渠成。 “平身...”伏寿还是第一次被数千人膜拜,紧张得腿脚发软。幸好有小珠边度,才不至于跌倒。 当然最激动的却是伏完,此刻他看着地面的老脸都笑得像菊花一般灿烂。 “天子亲临朝政,宣德望于四海九州。大赦天下不在十恶之列罪囚者,望其洗心革面归于纯仁...” “陛下万岁,大汉永昌...” 穆顺这时拿起了最后一卷与众不同的诏书,盖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传国玉玺大印。 “今西名有幼君,无血之属,公卿上下皆弃儒而近杂术,安可复信天下?赵彦信公何其忠贤,却遭奸佞昏君驱赶放逐于野!杨文先当世鸿儒门生人才辈出,却落得看门守护之贱业!士孙之辈误国奸贼,外无慑关外胡虏之威,内无定国安邦之才,却是位极人臣!但当使兵往屯关要,皆自蹙死于西...” 广场上数千文武官员无不惊愕非常,暗暗为起诏之人捏汗一把。这一开头,就把上至天子下至公卿全部得罪光了!不过奇怪的是,天子为何没有制止? 只有被点到名这些人,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须发花白的杨彪脸色铁青,双手青筋突显几乎要捏碎笏板。而台阶上的唱声,还在响起。 “...术世受国恩心甚痛焉,时常为破碎山河辗转反侧、握腕叹息捶胸顿足!代汉行天子事实为不得已,待天下太平自当还政归汉...” “荒谬!荒谬至极!袁术贼子,有何资格对正统朝廷指三道四!莫要以为四世三公,便可以谋朝篡国!”台阶上的唱声刚落,杨彪首先咆哮起来。 “贼子猖狂...” “强词夺理,大逆不道...” “踏平南阳,尽诛袁氏...” 激动的咒骂斥责声,在广场上此起彼伏。刘协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深邃的眼眸令人揣摩不透他内心想法。 这时站在博士蔡邕身侧侍同的一个年轻人,腿迈半步又收回,一脸纠结之色。 蔡邕有所察觉,回头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得意门生。年方十九岁却是面对大场面毫不露怯,烔烔的双眼充满了自信。片刻,蔡邕点了点头。 年轻人一拱手,随即快步从人群通道冲向长阶前。正了正衣襟一揖到地,声音朗朗: “小生王桀不才,也有一文回敬袁术,还请陛下恩准!” 原本吵杂不堪广场顿时安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这个纶巾束发的年轻士子身上。王粲若有所感,心中禁不住开始紧张起来。 “王粲?”刘协眉头一挑,脑海里立即闪现出建安七子。 “哼,天下间唯你才高?”在杨彪身旁的杨修很是不服,当即想要跟着冲出去。不过却被杨彪一手拉住,修长的指甲嵌进了他的肩膀皮肉。 他当即不忿地回头一看,却见老子正狠狠地用眼神警告着。无奈之下,只得悻悻然的站回去。 像杨修这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不过都因为场面过大而没敢出来。 王粲还担心刘协不回应或者被乱棍打出,随着心跳不停加速。躬着身子,他合揖着的手掌开始冒汗。 “准!”刘协凝视着百步台阶下方的王粲片刻,见没有人吱声方才开口。 “呼...”王粲长舒一口气,随即飞快地寻找回因为紧张而消失不见的腹稿。 “荀子言:不恤君之荣辱,不恤国之臧否,偷合苟容,以持禄养交而已耳,谓曰贼也!然至今日,已然释义不足!南阳有一贼,因人建功妒而断其粮...袁术其人既无尺寸之功于国,恃凭出身妄自尊大!又先窃国之玺附未还,后冒天下之不韪篡号称帝。无疑天下具贼,虽王莽之流过尤不及...” 王粲引经据典,历数袁术的罪名。用词使句章法有度,胸中的锦绣才华显露无遗。不过终究是年轻人不够心思缜密,竟然效仿陈琳上数袁氏骂到了建武年间去了。 朝中好些官吏不算亲袁但也颇为敬仰袁家的几位老前辈,闻言不由怒视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愣头书生。 刘协目光如炬,虽说不能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不过前排的一些中层官员,确实有不少欲言又止的。 王粲说完,刘协趁着他们还来不及反应,首先开口帮他解围。 “不错!只是袁术并非于国毫无功劳,起码曾迎击过匈奴。任何人的功劳,朕都不会抹杀或忘。同样,任何想要企图破坏和平的造反者,朕一个都不会放过!” 刘协竖起一根修长的食指,声音虽然低沉但却坚定无比。刘协无论前世今生都信奉一句话,要维护持续稳定,就得尽最大努力把野心家干掉! 顿了顿,刘协瞳孔一缩: “朕决定从今日起,正式向袁术宣战,维护汉家正统地位!” “陛下圣明!”群臣心头一凛,拱手齐呼。 当他们直起身腰的时候,刘协的声音再度飘落下来。 “王粲是吧,朕记住了!” “......”无数羡慕嫉妒恨的目光,顿时全部汇集在王桀身上。被天子记住,这是多少人的白日梦?而就在他们眼皮底下,一个没有一官半职的书生竟然做到了! 王粲听到后,整个人愣在了当场。心中却是激动不已,久久不能平复!之所以敢冲出来,不就是为了博得天子赏识吗? 现在的他,就像一个用全副身家压中了六合彩的赌徒!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第238章建安新政 亲政仪式结束,朝会散去后,整个长安都沸腾了起来。百姓们敲锣打鼓如同过年,打心底里感到高兴。要是一个现代人,是不能体会到古时百姓们对一个明君英主的渴望的。 这代表国家兴盛、人民安康。一个有冲动有干劲的领袖,往往能带领一个民族走向巅峰。从种种迹象表明,刘协都符合明君英主的标准。而老百姓们,也愿意将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未央宫,前殿偏殿,宣政殿。 六部侍郎、三公九卿、元老重臣均列席其中。殿内横梁上的匾额,不知何时换了字样。从‘一言九鼎’变成了‘共商国是’,到场众人都纷纷揣摩着其中含意。 宫外面时不时响起的万岁声,通过风向传进殿中。 就在这时,刘协终于大袖飘飘地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人逢喜事精神爽,刘协今天也是精神百倍。千遍一律的见礼完毕,环视了一眼众人后跪坐在蒲团上。 方才的仪式只是一个见证而已,现在才是决定未来大方向的时刻。众人都深谙此理,一个个都正襟危坐一脸严肃。 “哗啦!”刘协忽然从提起一个钱袋子,将里面的数百枚铜钱在一个托盘上。 “此些铜钱中,仅有十来枚是出自钱监司。卿等且看看挑挑,每人限三枚!”说完,示意穆顺传下去。 司者,主掌也。 自从有了六部后,朝廷大多数部门都带上了一个司字。林林总总的大小职司,足足有百多个。所以有人为了方便,直接称呼为朝廷百司。 当穆顺呈到面前时,他们都以为差别只在于分辨经验多寡。当二十多人都根据自己的感觉去挑拣时,却发现其实差别真的不大! 一枚枚都像出自一个范,连上面的刻意都是尺寸一般无二!他们只好根据精美重量程度,去判断真伪。最后,大家都从这堆铜钱里,挑出了自己的认为的真币。 托盘转了一圈后,再度回到御案上。 “卿等可都认为自己所挑的钱币是真货?”刘协脸上带着微微的笑,让人无法触摸到内心。 “正是!”众人虽然不解刘协葫芦里买的什么药,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好,有请钱监司丞!” 不一会,一个身穿青袍的官员便从殿外进来,对众人行了一礼。这是一个世代传承的老钱匠了,众人也纷纷给面子颔首回应。 他随即将公卿们挑选出来的钱币收集到一起,最后仅仅在其中挑出了五枚。随即捧在手中,向刘协一躬身。 “陛下,朝廷所铸造之币仅此五枚!” “啊?怎么可能...” 公卿们闻言一片哗然,有点不相信。因为这都是他们动用了自己的多年经验挑出来的,数十枚中怎么可能只有五枚? “诸公稍安勿躁,且容钱某一一道来!”钱监司丞拱了拱手,自信满满地说道。 在场之人都是大人物,自然不会当众失礼。一个个都拱手告罪,坐下来静听高论。 “铸钱监所铸之五株铜币,其含铜量为七成,且字样、尺寸均有定数。” 说这里,他顿了一顿。拿起三个伪币平捏在手掌边缘,然后握紧。另一只随即用力一扳,铜钱当即在中间方孔处断裂成两段。 “此些铜币,虽外形一致却是铜含量不足三成!且,比钱监之币还要大行于市。” 一众公卿再度哗然,伪币成本竟然可以比真币低一半还多!再想想赵谦等人屡屡攻劾朝廷铸币暴利,变着法子聚敛。现在看来,简直可笑至极。 刘协则是接过半截钱币过来一看,果然只包了一层铜皮,里面全部都是黑糊糊的碳状物。 监丞在他们的窃窃私语声中,再度拿起一个较重的钱币。这次他没有徒手去扳,而是用了一把铁剪。夹住钱币一小角,然后双手用力。 “啪!”币角被剪断弹飞了开来,足足飙出了十多步方才落地。 公卿们嘴角一阵抽搐,如此有弹性的,除了少女也有铁了。还有就是,到底是谁这么没眼光挑了一枚铁币?二十多人,个个面面相觑。 “不错,此币成分多为杂铁。乃是当年董贼融掉先秦十二金人所铸,虽然朝廷每年都会进行销毁,不过尚在不少在流通...” 钱监丞拿起各种伪劣铜币一个个剖析,令众人大开眼界的同时也是一阵瞠目结舌。日常串在一起的铜钱,竟然被不法分子弄得以假乱真的程度! “陛下,五株钱模范工艺易被人钻研透彻,实在不堪用!”震惊了片刻后,赵温首先出列拱手说道。 其他人随即也反应了过来,纷纷出来附和。 “嗯,朕亦深以为然!不过,又当如何去解决弊端?”刘协点点头,随即微笑着考较。 众人纷纷陷入沉思,片刻后黄琬首先开口。 “陛下,臣以为当革新工艺,铸造不易模仿的新铜钱!”在他看来,既然五株的做工比伪币还粗糙,就应该另开一种新铜币。 “如此定价必然不可高,否则会引起换兑热潮、各种收藏,只会与流通初衷适得其反!”户部右侍郎辛毗深谙货币原理,闻言摇了摇头。 黄琬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参加商讨国事的会议,听闻辛毗的最后一句不由沉下脸来。 “辛爱卿所言在理,而新币出旧币必然大为贬值。时间一长,日后小民上街也要抬钱出门了!” “哈哈哈...” 刘协类似于谈笑的口吻,使得气氛顿时轻松了下来。 “观陛下之意,似乎不打算新做铜钱?”钱监丞笑过后,随即疑惑地问道。其他人也有此想法,一个个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刘协。 “北地山牛一头六千钱,而长安有贩商者欲买八百一十九头牛回贩关中;问所需带钱几斤?”说完,刘协内心一片奸笑。 乘除法是中国算学的瑰宝,诞生于春秋应用于先秦。不过这个时代运算起来仍旧很繁琐,光是大写字写起来就去了不少时间。所以尚书各房公事中,算房是最多人手的。 不过刘协想看到一个个公卿埋头计算的情况,只出现了一片刻。随即一个个都不约而同地放下笔来,以微笑来回应主位上的刘协。 “哦?卿等果不愧是辅弼重臣,国之精英啊!”竟然这么快就算出来了,这让刘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陛下要行大钱,只管直言便是。”马日磾嘴角翘起一丝弧度,徐徐地说道。 “额...哈哈!”刘协闻言嘴角一抽,这反应未免快了点。他环视一眼一个个人精般的公卿,正带着狐狸般的笑意看过来,不由尴尬地笑了笑。 “咳!确实,朕是打算在铜钱的一级上增加银钱!一枚银钱大概是十贯,即一万钱左右...” “不可!万万不可!”赵温和两个户部侍郎当即如同遭电击一般蹦起来,连连摆手制止。 刘协见自己的话被打算,眉头略皱:“有何不可?” “历来行大钱者,物价飞涨小钱不钱!如此民不聊生,国必有乱。且只会另朝廷以外第三方受益,望陛下三思之!” 刘协闻言沉默不语,而其他公卿却是当即附和。 “望陛下三思之!” 确实就像赵温等人说的那样,发行大面额的钱币必定会使原有货币大幅贬值。物价也基于此而节节攀升,整个社会都会因为朝廷放的这一个大招而回到解放前。 最终喜闻乐见的,自然是关东各个心怀异志的诸侯们了。 可这个问题对于这些古人来说是个难题,对于刘协则是不然了。多了一千多年见识,什么无耻的事没见过? “非也!卿等识想,若是在银币一下再增加一些缓冲式钱币。比如价值五贯或者一贯的,对民心冲击就不会太大。至于贬值那是长痛不如短痛,不要忘却了宣传部!” “......”公卿们再次面面相觑,感概旧时代确实过去了... 第239章建安新政(二) 长安城南,新汉报社。 现在日近正午,只做早报的新汉报社按理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可是今天的工作人员一个都不能偷鸡,草草吃过午饭依旧忙到踢晒脚。 一架架由木工天才父子加上刘协思路所新造出来的滚桶式印刷机,正将一张张黄纸夹紧然后印字。这些就是用方块雕字上面,然后插进圆桶卡槽里。 涂上墨汁后,操作人只需像打水一般搅动机旁曲轴。滚桶就会用自身带动下方的小平棍旋转。而纸章则是从二者缝隙中放过,出来就成了一份印报了。 这种新技术目前只是试验,只有新汉报社配备了五台。而关内还是用手抄,只需朝臣报则因为顶风对抗而被宣传部封杀了。 他们现在忙着印刷风干的,正是朝廷即将对袁术用兵的吹风文。最后,道明朝廷财政困难的现状并一笔带过币值改革的方案。 “来来,伙计,开始拼这份!”一个佩戴编辑胸牌的中年男子,将一份手写原件交到拼字部的工人们手里。 “好咧!”手法还显生疏的拼字工人们,将原件摊开然后从庞大的方块字盘中寻找出响应的出来。让后按照顺序,插入一个个滚桶的卡槽之中。 只见原件上,赫然写着‘司隶境内的各通道将重新规划,分为国、州、县三级...’要致富先修路,这是一项改善民生的德政。 一份份报纸随即从报社里发出去,将长安古城的沸腾指数推上一个全新的高度。 “卖报卖报,政事堂最新消息咯...”衣着朴素的报童今天兴奋不已,在雪渣满地的大街小巷上奔跑着。凛凛的北风并不能吹散人们的热情,不一会二三十斤重的报纸便卖个精光了。 “东家,东家!好消息啊!” 陶朱里,秦府。相比起前些年,秦渭明显发福了不少。原本精壮的身躯长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肚腩,现在走起路来也得用双手抓着条腰带。 唯一不变的,就是那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眸。 “哦?速速拿来!”见管家笑得见牙不见眼,秦渭放下了毛笔招了招手。 管家随即将一份出自关内报社的手抄报,恭恭敬敬地封赏。现在自家老爷已经比以前身家翻了一翻,他这个家奴自然也与有荣焉。 秦渭可没空去留意一番管家是什么心思,迫不及待地摊开报纸。 “轨道部建筑工程队有新突破,实现跨度二十丈平桥建造。轨道支线,将有望不需逢河必绕...” “好,太好了!”秦渭拍案而起,不禁为工程队鼓掌叫好。不同于秦岭,关中北面的桥山等(黄土高原)往往降雨量大而且能持续多日。 使得渭水北面的支流,难以修筑长久性桥梁。类似于旧灞桥的设计并不是没有过,只不过上游暴雨一个洪水就能将看起稳如磐石的桥墩冲去货。 等等!轨道支线?这些年来虽然因为跟随天子的偏向而财富攀升,不过秦渭的商业嗅觉依旧敏锐。尤其是轨道,那简直就是一个下金蛋的鸡! 当初刘协相邀时他们还以为是条鸡肋,不料却是一条实实在在的大鸡腿。以前那些时常‘同情’他们的那些‘前辈’,现在都有意无意向他们示好了。 “走,去张道正府!” ... 刘协的第一次国事会议开到华灯初上方才散场,诞生和发布了十多条政令。最令人瞩目一条,便是行政改革。 行政改革,顾名思义就是行政区规划上的改革。建安零零叁号决议,决定去郡立州。由原来的州、郡、县三级行政改为道、州、县三级。 其中州的规模缩小到现有郡面积的一般,即下辖六个县左右。设州刺史、长史以及都督三人。刺史仍旧是一把手,和长史掌教育医疗等民政事务,而都督则是掌一州军队。 而道的范围有大有小,初步决定将天下分作十个道。司隶全境改称京畿道,桥山以北至黄河以南为关内道。西河套、凉州全境至玉门关为陇右道。另外有河东道、河南道、河北道、山南道、剑南道、江南道和岭南道。 每道设经略使、转运使以及监察使一人。经略使是最高军政长官,不常置。 而转运使则负责一道赋税和政令传达、运输管理以及盐政;赋税征收,则归属州衙门。 监察使即是定期巡查地方,检举道中各级官员不法行为以及各州县官考勤。 而道级并不直管州级政务,后者全部归属中央朝廷管理。这样既可以极大地避免割据现象,又能提升中央对地方的影响力。也是当年王允遗留给刘协的宗旨之一。 可以预见此项决议一出,整个天下都会为之一震。原有的行政体系,除了县级全部土崩瓦解。 不过这一项,远不及下一项更使人由内而外感受到冲击! 建安零零肆号决议,教育与取才改革。 教育改革刘协已经给大家打过了预防针,就是整顿太学置国子监,为全国最高学府。另外各州设州学,京畿道这个特殊的辖区由于不设州,所以只能开县学。 最含重量级的,则是取才改革无疑。 刘协首次提出了贡举制度,即使每三年由礼部开设取才考试。各州提前进行解试,每州筛选出五到十个学子作为贡生。来京参加科举礼部试进行下一轮选拔。 科举中举者称之为进士,由朝廷依照成绩安排任官或者出教等差遣。当然,得中进士后即便没有差遣都照样有五百石俸禄发放。 布告出街之后,登时将长安城由内而外引燃沸腾起来。尤其是科举考试不论出身只论才华,更加是贫寒百姓和商人们的最大福音! 相比起其他政府改革,他们更关心科举的这一条。因为关乎他们子孙的出路,没有人能够等闲视之。敲锣打鼓的同时,更加打心底里拥戴刘协。 不单是百姓,就是门阀世家也是多方打听。主要就是害怕因为这一改革,会使得他们的子弟不能够再凭借孝廉的方式入仕了。最后得到的答案是肯定的,孝廉茂才制度将彻底淘汰。 幸好就是之前以这种方式入仕的官员子弟,不需要重新考科举。 要是别个小儿皇帝敢提出这种取材方式,那他一定是坐腻了御座。可是提出并打算进行到底的,是手握数万雄兵且能发动数十万人的刘协,就轮到他们认怂了。 法令一出,刘协在民间的威望必定更上一层楼。就算哪个大世家想要反对,也得能扛住那个叫‘舆论’的恐怖威力。 在这几条震撼性消息下还能再惹人注意的,也就是戌时后刘协召集军方中高级将领商议后,发布的军制改革了。 建安零零柒号军方决议,确立汉军军衔制度以及军职的区别。以及军饷、军中财务机构独立的问题。 军衔制度上,刘协深思熟虑又经过徐荣皇甫嵩等人的补充下,决定使用九品正中制。一品为大将军、大司马、大都督,二品则是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以及抚军大将军等二品大将;四(东西南北)征将军为从二品。 以此类推下去,禁军将军以及四安、四平为三品。护军将军、羽林八校尉四品,中郎将、杂号将军以及军医将军属于五品 军饷、财务的权力原本在领军将军手中。不过刘协鉴于现在诸侯割据的现状,耐心地用道理说服了一众军汉,成功将这一项剥夺到自己手中的军政部手里。 既不属于文官也不在武将之列,直接隶属天子;跟御史台一样。 第240章燕人张飞(上) 徐州,彭城。 楚霸王建都于此称霸天下,到今天虽然已过了四百载,不过霸王雄风还长存在这座古朴的城池中。在奔流不息的东部最大倒流河——泗水中,仍旧可以感受到霸王当年威猛雄风。 “嗨” 一个留着大横须的黑脸环眼大汉,单手持着一根丈余长的奇形怪状蛇矛。手臂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膨胀,将衣袖鼓起一个个如包状。 只见蛇矛另一端末尾处吊着一根绷紧的绳子,而绳子系着的则是一块数百斤重的泗水河石。用力一咬牙,竟然硬是将整块巨石称了起来。 “哇”围观的兵卒纷纷发出了惊呼声,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景象。平常人用扁担提起另一端的一桶水已经很费劲了。 可是竟然有人隔着差不多一丈挑起几百斤的石头,也就是说单手臂力过千斤!而且平持了好几个呼吸,这已经不是震惊可以形容了! “张将军威武!张将军威武...”兵卒们回过神来,当即一同振臂高呼。 “三弟,你又在装逼了!”一个须长二尺面如重枣,丹凤眼卧蚕眉,身穿青袍的魁梧男人从远处走了过来。 横须大汉回头一看,见来人当即嘴巴一咧。 “轰!”巨大的石头被放了下来,扬起了一片泥尘。 “哈哈!二哥此话就不对了,小弟这叫技术性装逼,交了学费也学不来!”说着,随手将蛇矛往地上一顿,足足没土里两尺。 装逼这个名词不知来由,却在徐州军中使用频率最高。人们由于说着说着习惯了,把它当做了平常用语。加上徐州军中卧虎藏龙,会装逼的人不在少数。 比如眼前两位称兄道弟的大神,就没少在兵卒面前装逼。 “你这黑厮净吹牛皮,快弄干净衣服,大哥叫我等过去州衙了。”赤面长须者正是关羽,他看着邋邋遢遢的张飞摇了摇头。 “嗨,好咧!”张飞当即脱下大袍拍了拍,然后穿回去快步跟上已先行离去的关羽。 彭城西大门,往来的车马络绎不绝。由于刘备素有仁德之名,加上也是商贩出身,不会像其他诸侯那样处处刁难商贾。所以徐州的商贸繁荣,取代了淄博成为最大的南北交易市场。 由于很大程度上效仿了长安的税收法,使得徐州财政收入远比历史上要高。这也是曹操和袁术始终垂涎的原因,曾多次明着暗着想要吞并徐州。 可是刘备也不是随便能欺负的,利用境内百姓仇曹心里大量招兵买马。加上两面朝廷都承认的大汉皇叔的身份,使他更加名正言顺地保境安民。 没有了吕布搞搞阵,刘备现在在徐州可谓是安安稳稳。陈家、糜家都因为有过贩鞋经验的刘备有共同语言,一来二往之下倒也成了铁杆支持者。只有曹家的曹豹以及泰山臧霸对刘备不是很顺眼。 不过前者在徐州的根基比陈糜二家都要深厚,以仁义著称的刘备自然也不会专门给人小鞋穿。而后者则是边缘势力,互不侵犯倒也是相安无事。 从西城门到州衙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关张二人走在大街上如同鹤立鸡群,尤其出众醒目。关羽刀不离手面无表情,一边行走一边轻捋着胸前长须,对路人异样的目光视若无睹。 张飞则是百无聊赖,双肩扛着蛇矛大咧咧走着,还不忘时不时踢踢地上的石子。他并不喜欢商议军机那种无聊透顶的事情,要是喝酒吃肉他倒是不介意多走个十里八里。 “嘶...二哥!不行,俺得去撒泡尿!”由于喝了一两坛水酒的缘故,张飞突发的尿意说来就来。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完全没有了装逼时的英雄气概。 关羽回头瞥了他一眼,轻叹一口气:“速去速回,我在此等你。”说着,坐到路边一个石墩上。右手握着高高竖起的青龙偃月刀,左手依旧捋着长须。 张飞则是把长矛放在关羽身旁,然后飞快地窜进了一条小巷中。好不容易找到一处柴草堆的屋角,刚想解腰带却见两个老妇正在不远处看过来,又不得不憋回去另择他地。 拐了几个弯,终于舒舒服服地将几乎要爆炸的膀胱一泻而空。 “呼...舒服!”张飞抖了抖,收回去扎上了腰带。 “啊...救命啊,我不嫁啊!”就在这时,周围屋巷中忽然传来了少女的呼喊声。张飞眉头一皱,在他大哥的治下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强娶民女! 拐过一角,果然看见一辆花轿。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嫁衣少女,正被几个粗鲁的汉子强推进门口。少女体力单薄,反抗也是徒劳的。 “嗨!哪来的贼子,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强纳硬娶?”张飞实在看不过眼,有出巷道大声一喝。 那边的人纷纷回头,见黑壮的张飞身高八尺威猛无比,不由缩了缩脖颈。少女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喜之色,随即投以求救的眼神。 这时花轿处闪过了一个老头子,看起来和蔼慈祥但笑起来的样子特别奸滑。他见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多管闲事佬,不由暗暗不满。不过见张飞孔武有力,也不敢无礼。 “呵呵!壮士此言差矣,老朽等非是强纳硬娶,乃是应媒妁意。”说着,凑近悄悄地将一小布包塞到张飞的手中。 张飞眉头略皱,要是没有隐情这老头只需塞那么多过来? “哈哈,壮士...”老头一手拍着张飞的手臂,一手扬向远处,示意张飞拿了钱好赶紧滚蛋。 “英雄不要信这老货的话,本小姐不想嫁曹家那丑八怪...” “混账!”老头勃然变色,当即回过头来厉声呵斥少女。 张飞幡然醒悟,当即不高兴地一竖浓眉。“好你个花甲老贼,竟敢欺俺老实!”说着,就要抓住老头的衣襟提起来。 老头嘴角一阵抽搐,把钱塞到怀里再翻脸,也叫老实人?不过张飞如黑龙般的大手快速袭来,由不得他继续腹诽了。 “哎哎...壮士且慢!此乃是我家婚贴,绝对是合乎法理的。”说着,老头取出了一本红色小帖子,稍稍亮一亮。 刚想收回去的时候,却被张飞一把夺过来。掀开一看,见上面赫然写着汝南袁氏!他心中一阵警觉,但表面却是挠了挠后脑勺一片茫然。 老头鄙夷地撇了撇嘴,随即大笑着拍拍张飞宽厚的肩膀:“哈哈,壮士啊!若是破布烂绢之喜帖或许还能作伪,可这是上等硬纸贴本啊...” 言语之间,不乏带着大户人家特有的倨傲,甚至还有一些警告的意思。张飞随即看了一眼少女所在的小门上方,挂着的小匾额上书着的‘曹府’。 “哦,看来是误会一场咯!”张飞恢复了憨厚,将本子还给老头后转身离去。 老头接过本子还打算问他要回银子,不过想想又作罢了。 “本以为你是个英雄,不料你也是条狗熊!”少女眼见张飞离去,急恨得直跺脚。 张飞听到少女的声音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不过随即还是大步走远了... 大街上的关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不过却没有表露到一张红脸上来。见张飞这才急匆匆地跑回来,不由卧蚕眉一皱。 “三弟,我还以为你被悍妇虏去了呢!” “二哥,俺没空与你闲扯了!得快快出城招两千兵来,围了曹家!”说着,张飞取回自己的蛇矛就要拔腿狂奔。 关羽一把拖住了他,不解地问道:“你今日出门未喝药?大哥早就说过不得招惹是非,你却偏偏跑去触犯曹家?” 这个三弟,越来越不像话了。 “唉,二哥我没空闲与你多作解释了!你先回州衙去,就跟大哥说曹家要和袁术串通!”说完,甩开关羽的手跑向城门洞。 关羽还想再问他是怎么知道的,不过见对方走远只得摇摇头。随即也转过身来,飞快地向州衙疾走而去.. 第241章燕人张飞(下) 曹府中,与老头见礼后,曹豹当即吩咐下人备上酒宴。 这个老头不是别人,也不是什么名人,只是在袁家侍奉多年的管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在年老时也有幸封侯。欢喜之余自然是感恩戴德,这次主动请缨护送公主过来徐州嫁人。 这是袁术手下第一谋士杨泓的主意,目的就是想拉拢与刘备不睦的曹豹。等刘备出兵的时候,两面夹击将这个威胁粉碎。曹豹早有野心,奈何名望上不及人家刘备。 有外援主动上门,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了。一拍即合,便可狼狈为奸了。 “哎,一路历尽艰辛,终于将公主送到贵府了!”老头喝了几杯后满脸通红,如同市井商贩般的双眼精光闪闪。幸好没有什么意外,刚才遇到那个汉子他根本没放在心上。 那顶多就是一个集市里的肉贩,能有什么见识?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来人!”曹豹看了他一眼,随即打一下手势。两个健壮的家将,将一个沉甸甸的木箱抬了进来。 曹豹打开盒子,里面闪闪的金光差点亮瞎了老头的老眼。 “五百里金子,是小人给侯爷的辛苦费!” “额当真给我?”老头做梦都没想到此生还能拥有如此多钱,不由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曹豹看着他的老眼,笑着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老朽也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老头简直开心得几乎心肌梗塞,枯燥的手抚摸着金子满脸痴迷。 曹豹暗暗鄙夷,袁家自诩天下第一豪门,也就这副德性了 “老爷不好啦!那个张张屠夫带人将府邸围起来啦!”就在这时,他的管家就像火烧了尾巴般冲了进来。甚至腿脚上,鞋子都不见了一只。 曹豹嘴角一抽,当即厉声呵斥:“毛毛躁躁,成何体统!”话虽如此,不过脸上却闪过了一丝不安之色。 告罪了几句后,曹豹拉着管家走出了客厅。 “你方才说张飞那黑厮包围了府邸,是怎么回事?”对于张飞的勇猛,曹豹可是亲眼见识过的,那简直不是一个强字能形容的。 “他只叫老爷您快滚快出来,并并未说说原因!”管家双股颤颤,如实说道。 “哼!真当我曹豹可欺乎?”曹豹见管家口词不清,不由勃然大怒。取过自己的武器,快速向门外走去。虽然张飞很强,但他曹豹好歹也是条地头蛇,也不是软柿子随便可捏的。 出去的同时,还不忘将后院的丹阳精兵全部调过来。 大门被缓缓打开,果然全是黑压压的兵卒。为首一个黑脸横须大汉,正骑着一匹黄彪马冷笑连连。 曹豹将长枪扔给了司阍,站在门口处拱手一揖:“张将军无故包围我府上,不知所为何事?” “哼!俺张飞虽是粗人却非莽汉,既然包你府邸必然是有原因的!俺怀疑你窝藏奸细,识趣的快快让开让官兵进入搜查,否则视同包庇!” 曹豹的神色中明显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又故作镇定:“可以!不过张将军须出示州牧手令,否则也莫要怪曹某不近人情!” 张飞这家伙向来行动不受约束,这次竟然在自己未收到风声情况下便包围了上来,必定没有请示过刘备。 张飞确实没有手令,甚至恐怕刘备还不知道有这件事。不过时机稍纵即逝,他觉得没必要拖延时间。 “你要手令俺还无有,待抓到了奸细回头再补给你未迟。”张飞一咧嘴,有些不耐烦地摆摆手。心思缜密的他,已经认定这个曹豹果然有可疑! “既然如此,恕难从命!”曹豹冷下脸来,当即退回府中下令关门。 “轰隆!”厚重的大门毫不犹豫地拍上,连张飞都不禁条件反射地身子微微后倾了一下。 “快去,将那些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在身家性命和前程上,曹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袁术篡逆之徒,他即使合作得成也要划清界限,毕竟民心依旧在汉。 况且要是让张飞这厮搜到了,以他时常和刘备暗地里对着干的恶劣印象,免不了全家遭殃! “喏!”一个身穿白甲的丹阳精兵,当即应令而去。到来的丹阳兵也在曹豹的安排下,从台阶走上如城墙一般的院墙上,进行收卫。 “攻入去!”张飞看着全副武装的丹阳兵张弓搭箭,不由气得喘了几口粗气,当即下令进攻! “杀!”不得不说张飞练兵确实没得说,一个个舍生忘死地冲上去。尤其是揽着巨木要冲击大门,仅仅在气势上就盖过了威名在外的丹阳精兵。 不过丹阳精兵也不是吃素的,当即对冒犯的徐州兵放出了第一波箭雨。没有带盾牌来的徐州兵,应声倒下的一大片。 慢慢推到阵后的张飞见状眉头一皱,随即下马来只身偷偷绕道到小巷去 “你个坏人,我恨你!” 曹府大厅上,一直盖着头篷的少女,忽然掀开用芊芊玉指指着老头。 老头见她一个好歹也是大家闺秀的女孩竟然如此野气,不由脸沉如水: “永安公主,你身为仲氏皇室一员,当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老朽待你与曹公子洞房后,便回返淮南了,你以后的日子还长啊...”老头落井下石起来,毫不客气。 少女虽被封公主,却不是真公主,乃是袁胤的小女儿。所以这一路来,身为侯爷的管家并没有在乎过她什么感受。 少女刚想诅咒老头生孙子没屁眼,这时门外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竟然是一队士兵,为首一人手捧着一个精致的酒坛。 “老爷有急事失陪,特命我等奉上最好的关西一滴香烧酒...” “嘶...”一滴香的鼎鼎大名,随同过来的扬州兵也是早有耳闻。只不过那都是将校们才喝得起的,他们可没有这种福气。 现在听闻一滴香,不由精神一震。 少女见他们一个两个见酒眼开,心中不忿之下,不由轻哼一声。“酒是毒酒,喝死你等!” 端着酒的丹阳兵什长闻言勃然变色,以为真相被识破了!脸色当即转为阴鸷,将酒坛抛向前然后拔出腰间长剑。 “啊...要杀人!” 随着少女的尖叫声响起,场面当即混乱了起来。扬州兵们也不甘落后,当即拔剑迎了上去。而少女和老头则是四处乱钻,想要寻找后门逃窜出外。 扬州兵终究不及丹阳兵精悍,不一会便被解决殆尽。少女和老头这时,也终于找到了小门逃进了后院。丹阳兵们穷追不舍,誓要全部灭口! 走出了上百步,老头已经开始因为气喘而步伐变慢。而原本落在后面的少女,则是越来越来快,眼见就要超越自己了! 老头情急中脑海里忽然闪过一句谚语:在山中遇到老虎,你不需要跑得快过老虎,只需比同伴更快就行! 想到这里,干瘪的脸庞忽然狰狞了起来。他故意再放缓,等少女走近时忽然转身掐住她的双肩,然后向后面追赶的兵卒推回去! “...你要作...啊!”少女猝不及防,硬是被老头用尽力气的一推。猛地向头退,腿脚踉跄之下一个不稳仰翻在地。 大眼睛往上望,只见五六个陌生而又带着浓浓杀机的面孔,手持着长剑猛地向她刺下来。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脑海中开始飞快地回忆着慈母和可恶的父亲... “嗨...砰!” 少女只感觉黑影忽然间消失了,她睁开眼睛见刚才想要杀自己的兵卒全部扑在一堆,背脊深深凹陷了进去。草坪上慢慢渗透的血液,表明着这些人已经死翘翘了。 少女心中莫名惊喜,连忙转头找寻。只见左手边几小步外,一个体如铁塔黑脸横须大汉正看着她... 第242章皇叔刘备(上) 徐州州衙,坐落于城池中轴线偏西。徐州虽然繁华,不过州衙的面积比起其他州都要小。而且内部陈设朴素,更扬州的楚王宫比起来寒酸到了极点。 这也是前任州牧陶谦,现任刘备廉明律己的象征。 白虎节堂,是州衙的正堂。老旧的白玉屏风,挂满了舆图的墙壁和年头已久的案桌,却是一尘不染。此刻大汉皇叔刘备正站在香案背后,身侧分别是孙乾简雍和大舅糜竺以及陈圭。 刘备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了,正是男人的黄金年龄段。现在为一州之主,总算当上了成功人士。也娶上了糜家千金,可谓事业爱情双丰收。 束着山羊须的他比起平原相时更显稳重,长长的耳朵就像如来那双一般。远比常人要长得多的手臂垂下来,可以触摸得到膝盖的位置。 一个身穿青袍的官员,大声宣读着带自长安的诏书。 “...元日起改元建安,行新法大赦天下!皇叔刘备奉旨安民一载有余,政绩斐然路不拾遗,外御贼寇功劳卓著。晋宜城候,领河南道经略使,总领道中军政事务...” “臣刘备,多谢陛下厚恩!”刘协激动不已,他事先已经从这个使者口中得知河南道到底有多大了。几乎囊括了兖豫徐三州,人口近千万。 虽然只是个象征性的头衔,不过还是比豫州牧强上不少。这是他当年当平原相或者卖鞋的时候,万万没有想到的。 要是他知道自己从此无缘帝位,不知会作何感想。 “咳!”使者将圣旨递给刘备后,再度拿出了第二卷。 “淮南有掩耳盗铃贼匪者袁术,窃据玉玺自尊天子。实乃沐猴而冠、大逆不道篡越之举!协材姿愚鲁,兵法韬略多有不如皇叔!力有不逮,恳请皇叔出手相助。侄协,拜上...” 自家事自家知,刘备自己都不敢肯定到底是不是刘胜的后裔。天子刘协却是不拘小节首先承认他的宗室身份,素未谋面又多有关照提携。 令刘备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常在想,自己是不是有个远方侄子被掉包成了当今天子。不过他刘备族中几代都是愚蠢懒惰不堪的人,他自己都不相信有这种可能。 “刘备深蒙圣恩,晚晚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冥思如何报答君恩。陛下不嫌刘备愚钝已是万幸,备身为汉室宗亲自然与反贼不共戴天!不须请矣,自当发兵!” 接过刘协的亲笔信,他受宠若惊。拍着胸口保证立即出兵淮南,同时也亲热地拉着使者请入堂中。命令下人准备酒菜的同时,也和使者客套了起来。 “恕张松冒昧,不知皇叔打算大概何时发兵?是因松要向长安方面汇报...”青袍官员正是张松,现在担任提点刑狱司丞一职。他几杯热酒下肚后,忽然开口问道。 刘备不以为忤,放下酒杯长叹了一口气:“唉!实不相瞒,备至少要一个月时间巩固稳定徐州内部后才敢出兵” 他确实需要事先准备一番,以作未雨绸缪。徐州三面环敌,而且他刘备这个外来户能坐稳位置已经是不容易了。立足徐州数百年的曹家、还担任着州都督之位的曹豹以及泰山匪王臧霸并不怎么对他俯首帖耳。 臧霸井水不犯河水,相处还算好些。只不过一旦徐州兵力有所空虚,难保不会与袁谭勾结起来。至于曹豹更是腹心之患,随时都可能出来搞搞震。 “嗯,既然如此,松当向朝廷表明皇叔苦衷。若皇叔有何需要,只管差遣便是。”张松虽然本官只是提点刑狱司丞,不过领命出使也算是钦差了。 这可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要是让钦差去书一封让朝廷免掉曹豹的军权,就能除却一大隐患了!简雍等人纷纷向刘备打眼色,让他跟张松说一说。 刘备当然我知道他们的意图,不过终究没有开口说出来。连自己内部问题都需要人家介入,那得有多无能啊。况且,背后诋毁他人可非君子所为。 “大哥,大哥!”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声音。 众人纷纷看过去,只见一个赤面长须者出现在门口。 “大哥,那曹豹企图勾结袁术!二弟已率兵去将其府上包围,关羽特来告知大哥!” “真虎将也!”张松看着身长九尺,一身同样青袍的关羽,不禁暗暗称赞。 躬着身子的关羽当然也听闻了,受用之余也顿时对张松心生好感。 刘备却是当即拍案而起,厉声呵斥:“鲁莽!天使刚刚入城,你等却是搞得人心惶惶,成何体统?”说着,歉意地对张松拱拱手。 孙乾见状想要出来为关羽鸣不平,却被简雍摇头止住。 “无妨无妨!大战在即,能提前捉拿奸细自然是大功一件!将军当机立断,可见徐州军上下皆乃敢战之兵也!” 敢战之兵,这四个字在徐州几乎家喻户晓。是每月一刊的关内报上,刘协在国子监中的讲话。原文是建安新时代,天下需要敢尝之士、敢闯之商以及敢战之兵。 关羽直了直腰梁,一副舍我其谁的样子。 “天使谬赞,西军才是真敢战之兵!徐州兵卒,看门守护还可堪一用...”刘备素来低调,对于别人的赞许都会推躲回去的。 “皇叔就不怕,麾下精兵强听闻后闹情绪?”张松瞟了一眼关羽,打趣地反问道。 “不如就是不如,应该多加反思进取!若是闹情绪,备会将退伍金送到彼等父母手中。”刘备没有多作想,当即就不容置疑地回应。 “哈哈哈...皇叔果非常人也!” ...... 由于事关重大,刘备等人随即便出了州衙向都督府走去。刘备和关羽在前,而简雍等人则是陪伴张松在后。 “张松初来乍到,不知曹豹是甚背景,与那曹孟德可有关系?”张松身高七尺余,一身青袍山羊须显得飘逸潇洒。 由于时间的问题路上并没有过多打听徐州的状况,而且彭城西面人口较少。张松又是第一次代表朝廷出使蕃镇,自然不够专业。 “非是与曹孟德有亲,乃是其在徐州根基深厚。曾多次当众顶撞皇叔,且并不听从州衙号令。下官等多次劝皇叔上书朝廷罢免曹豹,但都被皇叔否却了!” 简雍看一眼远处刘备的背影,一边步行一边为张松解释道。由于他说的都是真实话,后面的陈圭可糜竺也跟着连连点头。 “哦?此事易如反掌,为何皇叔会拒绝?”张松颇感新鲜,向来士人新任为官,都会先上书请调开与自己不穆的同僚。 而朝廷虽说视情况而定,不过通常重要允许的。正因为如此,官员们屡屡想方设法去剔除异己。就是一点鸡毛蒜皮的小把柄,都不会放过。 没想来到徐州,倒是大开眼界了。 “皇叔说曹豹虽不尊上峰,但却是尊奉朝廷的。况且他虽不停号令,但也没有煽动百姓去抵制新法。既然如此,相忍为国也无不可!” 糜竺接过了简雍的话,继续说道。 “呵呵!如此说来,刘皇叔真有蔺相如公之风度啊!”张松点点头,不禁感概道。他平生最敬仰的古人就是蔺相如,给刘备这个的比如就等于很高的评价了。 可惜在场之人并不知道,闻言只有淡淡一笑。 不知不觉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曹豹府邸不远处。这时,喊杀声清晰可闻。张松眉头略略一皱,无论是否通敌,这对峙反抗已经可以算是造反了! “快看。曹府内起火了...” 第243章皇叔刘备(下) 曹府熊熊烈火已经被扑灭,丹阳兵走投无路之下只得投降了徐州兵。现场一片狼藉,兵卒们正忙着担水将火炭熄灭。刘备一行人从大门进去了曹府,两旁正在收敛尸体。 “大哥,大哥!”在浓烟之中,浑身一片黑的张飞扛着两个人走了出来。 原本就黝黑的张飞此刻就像一块火炭,甚至大横须都被烧卷了一撮,令简雍等人忍俊不禁。 “你这黑厮!抓贼便可,何人叫你放火?”刘备当即沉下脸来,颇为不悦地斥责道。 “大哥且听我言,这火并非俺放的!俺从贼子手中救下此两证人后,周围却忽然被大火包围了...”张飞自感比商纣王还怨,苦着脸向刘备解释道。 说完,放下了晕厥过去的少女以及老头二人。 张松见又一名威猛无比的武将,对徐州军的卧虎藏龙暗暗称奇。就这个和刚才那个,虽然没见识过他们的武功,不过直觉告诉他这都是万中无一的虎将! 既然如此,看来这个刘皇叔也绝非长安茶楼说书人嘴里的投机商了? 就在这时,关羽也从火场走了出来。他先对张松拱拱手,然后才对刘备说道:“大哥,曹豹一家老少在内,全部被焚身亡!有附近丹阳兵反影,乃是曹豹纵火自焚的!” “啊...”简雍等人一片哗然,想不到曹豹竟然畏罪自杀了!不过这样一把火,却是来了个死无对证。不得不说,是对刘备威望造成了沉重一击! 或许只需一个有心人,便可以使平民百姓误以为刘备逼死曹豹,心胸不能容人。 那么问题就来了,出了名怕死的曹豹为何今次这般决绝? “不知天使以为当如何是好?”刘备眉头一皱,忽然偏头求助地看向张松。 “松只是奉命带诏东来,并未受命徐州官职。此事,谨凭皇叔处置。若回去天子有所询问,松定当如实禀报!” 张松哪敢越俎代庖?若是被御史抓到,等着背弹章吧! “不过松私人建议皇叔,需合理引导人民风气,勿让奸人从中使坏...”张松点到为止,说到这里便不再言语。 刘备也深知这个名叫张松的使者在向自己示好,他当然也要回敬一丈。毕竟他在朝中几乎没有根基,又孤悬黄海之边。 “多谢天使指点,刘备必定铭记于心!”当即转过身来,目光真诚地看着对方的眼睛。 “不敢当,天子和朝廷也不愿见到徐州生乱。” 刘备苦笑一声,只得看着一片焦黑的废墟,严肃地下令道:“审理证人奸细,收敛尸首彻查漏网之鱼!” “喏!” “宪和(简雍表字),你以备名义去下布告,告知彭城百姓。冬季取暖要注意放火,以免人财两空还祸及近邻...” “主公(皇叔)高明!”... “主公,有邺都...邺城来人,请求入城求见!”一个城门校尉匆匆而来,拱手朗声说道。 刘备眼角明显瞥见张松眉头略皱,知道这个时候是不能再左右逢源了。 小皇帝刘协过于强势,未必不会如勾践那般长颈鸟啄,狡兔死走狗烹。而刘和则又完全是个傀儡,而且攀起皇亲来仅比自己好一点点,同样不靠谱。 且袁绍麾下全部都是门阀世家,自己一个寒门得不能再寒门的草根,即使跪在府门也不会受人待见。 “送还行状,驱逐出境!”刘备随即对着城门校尉沉声一喝,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城门校尉不敢违拗,当即转身要回返。 “且慢!”就在这时,张松却是忽然开口喊住。“不知河北道上,派何人为使?”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位来自长安的使者打的是什么主意。反正刘备已经做出了最明确的回应,相当于彻底站在秦国一方了。 “额...比使君略要高级些许,是乃南阳人许攸。”城门校尉对比一下装束,实话实话说道。 “净胡说八道!不就是许攸那撮鸟么,俺张飞一个能打卅十...”张飞上前一脚踹在城门校尉的背脊,破口骂道。 “许子远名声远播,皇叔逐之未免有所不妥...”张松听闻袁绍竟然派了许攸过来,不由精神一震。并不是仰慕前辈想一睹尊容,而是想看看名士是如何‘忠君爱国’的。 “许子远此人心术不正,备本不欲搭理。不过既然天使有言。见一见但也无妨。”刘备先是压低声音提醒,随即又伸手示意城门校尉照办。 张松当然明白刘备的好意,不过并不打算顺梯下楼。 不到半个时辰后,头戴二梁冠一身高官着装的许攸便被请到了州衙。 许攸今年四十多岁了,不过却因为保养得好的缘故,看起来才三十出头的样子。长袍飘逸、羽扇翩翩,后面还跟着一个不到十岁的小书童,二人行止落落大方不失名士风采。 “赵国次相许攸,见过刘涿公皇叔大将军!”相比起长安,邺都朝廷的官员称号就要华丽大方许多。比如候爵方面,列候已经封到了不值钱状态了。 比如许攸,就领了一个县公。而刘备的涿公还要再大一级,因为涿公是郡公。这都是因为刘和为帝的说服力太低,不得不以这些来笼络人心。 “不敢领,刘备只是一州牧罢了!” 许攸一愕然,抬头见一个身穿青袍的秦国小官正在向自己微笑。之所以他一眼就认出,是因为秦官人人腰带侧都配上了一个鱼袋子。 高官鱼袋子是有色的,而低品小官也是黑色或者白色。眼前这个青袍官员,就是黑鱼袋子。他随即猜到了些什么,突然将书童递过来的圣旨推开。 “陛下口谕,让涿公勿要忘却与赵王的君子协定!”说完,转身不等书童跟上大步离去。 书童秀气的眉头一皱,快速打开卷帛看一眼,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君子协定?那是什么协定?刘协一阵茫然,还以为祖坟的那件事,随即条件反射地开口:“额好...次相何不坐坐再走?” 关心则乱,许攸由始至终都没提过祖坟,刘备说出口当即便后悔了。 张松也不由一阵警惕,要是刘备与袁绍勾通,对汉军影响将非常不利。 “呵呵,许国相何必急着走?莫非是惧怕天黑有土匪抢了绸卷?”张松明显见到书童被出示过诏书,所以笑着打趣道。 “汝乃何人?”许攸停下脚步回头瞳孔一缩,忽然指着张松喝问道。 一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目光齐刷刷地聚集在张松身上。 张松笑容稍稍有些僵硬,不过随即平复了下来。主动出来,向对方拱手一揖:“晚生张松,受命带诏书前来给刘皇叔!” “大胆!此人偷渡,皇叔何不将其抓起来?” 所谓偷渡,就是一路没有过关文书但却跨州过省的那些人。关西使者来徐州,大多选择从黄河漂流而下,自然不会有什么过关文书。 按照汉律,偷渡者是要坐牢的。 看着许攸威胁一般的眼神,刘备觉得自己要是再沉默下去就真出什么误会了。河北朝廷的咄咄逼人,与长安形成了鲜明对比,使他当即高下立判! “还请子远国相回去告知袁冀州,备实在不知君子之约是甚回事!” “好!好好!”许攸差点气结,丢下了三个好字恨恨地拂袖而去。 “子远前辈,不知嫖亵幼童,又该当何罪?”张松盯着书童片刻,忽然尖声道。 “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许攸摇摇晃晃倒在堂门口的台阶上... 张松和许攸等人都离开了州衙,刘备也回到了后院中。 这时一个俊郎飘逸的将军从后门走了进来,对刘备一拱手:“托主公之福,赵云幸不辱命!” 刘备看着躬身的赵云,仿佛看到了曹豹一家上下被驱赶到屋子烧死的景象。 随即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好,这次南征先锋由你来做!” 第244章楚国君臣 寿春,大楚皇宫。 袁术以楚代汉,自号仲氏皇帝涂高。此刻这位大楚帝国开国皇帝,正半躺在御榻上,看着他正在争议的臣子们。他称帝建国不是所有下属都支持的,比如桥蕤、乐就以及韩浩三位得力手下就和他离心离德了。 不过他并不后悔,他坚信这些不过是过户门客。只要自己得了势他们还是会回来跪舔,丝毫不必放在心上。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如何去得这个势! 楚军这些年来一扩再扩,规模已经达到了五十万。对于他辖下近千多人口来说,这并不算多。甚至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拉起数以百万计的大军。 当然,他辖下的城池也比较多,地形呈东西向,需要防守的地方也比较多。分摊下来,可以调动的兵卒也就十来万。而且全是步兵,不然就是矮马。 幸好有五万水师掌握在自己手里,即便打不过也能退到江东去...咳咳! “君上,既然秦王已向大楚下战书,大楚也必须回以颜色!老臣建议立即宣战,号召天下一同西向伐秦!” 说话的正是杨泓,一把年纪的他说话间花白的须发上下乱颤。铁板的脸毫无笑容,激动得就像要冲上台陛揪起袁术暴揍一顿似的。 袁术暗暗心惊,当即明白老家伙发怒的诱因。其实就是关中的取才以及新退出的土地改革深深刺激了他,使他坚决地站在了关中的对立面。没有了垄断官位、土地资产,世家还是世家吗? 这也是原本反对的那些文武官,包括杨泓在内,当即回来支持他的原因所在。 “消灭秦国,一统九州!”何夔以及其他官员也是不甘落后,当即躬身请命道。不算响亮的声音,还是在‘紫宸殿’中来回飘荡。 “好!”袁术心中一震,当即挣开了侍妃的肉团推背,坐正了身姿来。“既然卿等皆有此意,寡人便下旨对秦宣战了?”袁术之所以不自称朕,是因为臣子们和他自己都不太习惯的缘故。 所以上溯古之帝君,称孤道寡或者自号不谷。 “君上不但要宣战,同时也要调兵遣将!兵贵神速,今下隆冬时节不可,迁延日久不利于春季农耕...” 杨泓不愧是楚国令尹,当即将利弊剖析出来。 袁术在主位上频频点头,对杨泓才华满意的同时又有一丝因为杨家势力过大而不安。加上杨泓此人私心较重,原则都可以为家族利益而改变,有什么做不出来? 杨泓还不知道自己正被袁术猜疑,正滔滔不绝地将腹中准备好的文韬武略道出来。 “当再扩军二十万而慑周围肖小之胆,然后聚精锐大军十五万西进武关。刘景升此人乃是守成之辈,可命水师游弋江汉,彼必不敢轻举妄动!孙伯符虽不承认君上帝位,不过明面还是大楚属臣,可许以高位笼络!曹孟德与我虽不睦,但也是唇亡齿寒...” “好,很好!寡人今日,尽依令尹之言!”袁术不知不觉走进了杨泓所描绘的蓝图中,看见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直逼长安,当即点头称好! 其他人虽然也懂兵法,不过自认为对汉军的了解程度不如杨泓,虽然没人敢出来自取其辱。袁术可没有刘协那般待下宽仁,要是恶了他,远窜日南都有可能! “那依令尹看来,寡人御驾亲征如何?”袁术时不时以拳击掌,来回踱步地说道。 “不可,万万不可!”袁胤等人闻言心中一跳,急忙出来劝止道。 “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而用之!君上问鼎不足百日,岂能碰此不祥之器?” 杨泓一句话出,袁术当即没有了亲征的兴趣了。他随即像泄气皮球般坐会御榻上,喝了一口侍妃端来的蜜水,然后开口道: “既然如此,令尹以为何人为帅好?” 没被问到的其他人眼神中明早闪过一丝嫉妒之色,纷纷看向杨泓老而弥坚的背影。 “老臣以为,纪灵为人稳重且思维敏捷,乃是不二人选也!” 袁术原本压下去的不安再度涌上心头,该怀疑纪灵是不是与杨泓串通了。不过当今之计舍却了纪灵还真找不到第二个了。张勋虽也不错,但忠心远不及纪灵。 “好,寡人也一并允了!”顿了顿,袁术又在杨泓道谢前开口:“令尹跟随寡人多年功勋赫赫,运筹帷幄实乃古之贤相也!淮北各县中,卿可自择三万户以为食邑...” 袁胤何夔等人一阵愕然,想不到出了名小气的袁术竟然如此恩遇杨泓!淮水两岸各县,每县至低也有好几万户。 “君上不可!”杨泓目光中明显看飘过一丝惊喜之色,但随即表情不冷不热地回答道:“首先杨泓并非春申君,二者,君上尚未得天下,臣万万不敢受之!” 简短的会议结束后,八公山北面淮水之畔。几只腿脚绑着书信,体形偏大的军鸽冲天而起向西北飞去。 ...... “呼呼...”凛冽的北风毫不犹豫地吹进了未央宫中,刮得殿阁屋檐以及庑殿顶发出尖锐的声响。一片片手掌大的雪花随风飘落,不一会便把北国大地覆盖上了银装素裹。 刘协虽然穿越过来好几年了,但即使在被窝里仍旧会瑟瑟发抖。好在怀中有伊人,可以让他从中取暖。 后世不知道是谁说干冷不冷,湿冷入骨。刘协只想把那个人揪出来打一顿,好缓解体内外彻骨的寒意。 不过奇怪的是伏娘子似乎并不是很冷,刘协埋头在她的怀里,脑门被两团夹在中间时不时出来一阵阵温热。甚至还张开身子,想要将刘协整个包在中间。 “嗯哼...”忽然间,她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娇嗔。原来刘协贱贱的双手,在暗暗使坏。 不过她并没有因此而就范,慢慢将冰冻的脚掌弯起来贴在了对方的后背。 “嘶...”刘协被这突然一击冻得精神一震,瞪大眼睛倒抽了一口寒气。随即反转身来,将伏娘子压在身下。 “啊...夫君饶命,妾再也不敢了哇...哈哈!” 随即,御榻上传来了一阵又一阵女子大笑声和求饶声。 “铛...铛!”就在刘协逗得正起劲的时候,殿门外忽然出来浑厚而幽怨的鸣钟声。听见足足撞响了六下,刘协才打了一个呵欠鼓起勇气翻开被子。 这是刘协防止好事被人打断而设定的东西,从子时半开始,每隔半个时辰敲击一次。而每次的下数,也因鸣钟次数来增加。 子时过半也就是晚上十二点,现在响了六下即是早上六点钟。刘协今天约了兵部在丞相府开会,自然不能迟到。 伏娘子也再无睡意,在榻上穿好睡衣后,便起来侍候刘协洗漱。夜夜得宠的她,已经由一开始的青涩转为成熟了。对于男女之事也懂得了主动迎合,不再懵懂无知。 “夫君后宫过寡恐子嗣单薄,妾已经收集了好些大家闺秀的画像。待夫君归来后,一定要认真挑选哦。”伏娘子帮刘协擦着脸,有些失落低声地说道。 虽然她很想永远和刘协过着二人世界,但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天家无情,能够相爱到今日已经是不易了? “那些画像毫无趣味,朕看着头大。”刘协搪塞了几句,就要离去却被伏娘子拦住。 刘协看着她犹疑的眼神,试探地笑着问道:“当真要选?” 伏娘子没有说话,眼神变得坚定地点点头。她初为皇后,而刘协目前为止后宫只有她一人。宫内外的闲话不免变多,使她压力徒然增大。 “好吧,此事就交给皇后吧!”说完,刘协轻吻了一口飞快地离去。 伏娘子回头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第245章寒风钓雪 尚书府上一栋栋亭台楼阁都被白雪覆盖,院落枯枝、过道桥栈上不停落下一片片雪花。院落后方的大片竹林,也时不时传来一阵阵噼啪的竹竿爆裂声音。 这种突如其来的严寒天气,使得屹立在平野上的古老帝都长安城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人们纷纷躲在家中或者被窝里,为新时代人口繁衍作贡献。 消除了天花的威胁,秦人们在面对关东人时恢复了久违的自信。关东文教兴盛不见得能会种痘,而一直以粗鄙著称的关西人却摆脱了天花病! 现在他们要做的就是利用多余的精力,去创造出更多的敢战之兵来平定天下。 咳咳,扯太远。 话说尚书府,即是士孙瑞府上后院,却是呈现了一幅‘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景象。只不过这里并没有什么江,倒是有一片大鱼塘。 由于降温幅度还达不到水面结冰的程度,飞雪掉下来立即就融入水中去了。一条有船篷的小舟停在岸边,长长的小竹竿斜向伸出来,纤细得几乎不能见的钓绳垂在深黑色的水面上。 士孙瑞今天难得休沐,习惯原因使他没有躲在温柔乡中,而是早早出来垂钓。不过他并没有穿戴蓑衣斗笠,只是穿着平时外出的深黑色厚衣袍。 后面一个同样穿着的人,正为他打着伞子,不一会伞上便积满了厚厚的冰雪。 这时一个家将从远处走来,递给打着伞的士孙祥一封书信。后者接过来点点头,示意他没有其他事可以先退去了。 “大哥,兵部要扩军了!”士孙祥轻车熟路地打开书信,稍稍看了一眼内容眉头一挑。 “哦?念。”士孙瑞半垂下的眼帘忽然睁开,视线看向钓线垂下水的位置。 “截止初平六年冬,朝廷所拥之步骑兵不过二十万员。其中京畿道八万,河东道五万,关内道五万以及陇右道两万。其可应召调动之兵不过数万,余者皆以守土为任。然天下仍乱,武不可废。所以决定征敢战之兵十万” 由于士孙祥手中的文书是兵部原稿的副本,所以远没有报纸那么直接。当然,相对于其他部门,这兵部的案稿已经算是最直接了当了。 “嘶十万啊,天子出马果然不同凡响啊!”士孙瑞微微吸了一口冷气,喃喃自语地说道。 要知道上面列举的只是直接隶属于兵部名下的军队,而不包括驰道轨道护路兵、护陵以及码头、交通兵以及各州县的衙役仵作。作为尚书令,士孙瑞对这些庞大的人群每天需要支出的情况了若指掌。 要不是有条可以运货载客的东西线,以及长安大中华交易市场所得的盈利苦苦支撑,恐怕朝廷财政早就要崩盘了。很多人以为刘协接过六部亲政就立即发号施令,轻轻松松。 可是他们这些局内人知道,这是与表面看到的恰恰相反。刘协接过来的是一只实实在在的烫手山芋,各方面的制约已经到达了极限。要是不能凭借自身威望来推行改革,等待着大汉的命运只有死路一条。 只是刘协要再给本就压力沉重的户部再增加一项负担,不知赵温会不会愁白了头。 “还有吗?” “还有就是正式任命吕布为三军主将,高顺为副将,率领在蓝天集结完毕的五万大军南出武关!”士孙祥换上了另一份文书,当即又开口说道。 “当真要冬季用兵么?”士孙瑞听完眉头紧皱起来,意外之余又是一阵沉重。摊上这样的主子,不愁没有事情干。估计今天以后,又有一段时间不能休息咯! “哗啦!”士孙瑞忽然抓着钓竿的双手一动,一条重达三斤的大鱼被钓了上船。 “哈哈,旗开得胜!”士孙瑞不顾手冻毫不犹豫地抓起塞进渔瓮中,大笑着提起上岸。 士孙祥独自一人打伞呆呆地站在船上,脑海里飞快地思考着大哥这话的意思... 丞相府,政事堂旁的议会大厅。一张巨大的沙盘平稳地摆放在大厅中央,连绵起伏如同一潭绿波。 四四方方的沙盘周围,站着七八个人。分别是刘协以及赵岐、皇甫嵩朱隽马日磾和徐荣等,都是胸中自有兵法韬略的宿将谋臣。 一根细长的棍子,忽然指向沙盘一处。只见上面地形显示是一片莽莽山区,两条大山之间有一条谷道呈东南走向。这便是南关道。 在这条裂缝一般的长谷中间处,有一个插着汉字小旗的县城标志,便是上洛县(商洛)。再往东南出了山口去,邓县、南阳遥遥在望。 而这次的目标宛城,就是南阳郡的治所所在。现在插着一张楚字小旗,楚汉两军的兵力状况一目了然。 “我军出了南关山口后,便与敌军直面了。前方偏南有邓县与宛城互为犄角,攻一必救。而邓县人口稠密,城池同样高大坚固。南可制新野北可胁南关,此城必须拔掉!” 徐荣用小棍指着沙盘,侃侃地说道。 “可惜我军只有五万,而且三万大军乃是骑兵,攻城不易!”朱隽眉头一皱,当即摇了摇头。他早就说过这次少不了攻城战,万万不要贪图机动而忽视攻城略地。 “就不知刘景升到底何时发兵?”马日磾视线移到汉江转折处的襄樊地区,试探性地问道。 “哼,战场瞬息万变,岂能有指望他人之理?无论何时何地,行军打仗当以最坏作谋算!我军非但不能指望荆州兵来助,还要将之提防!” 皇甫嵩听闻马日磾的话顿时就不高兴了,沉声教训道。真怀疑对方这几年在西套,到底是干什么的? 马日磾老脸微红,长期与凉州军配合征战居延海的他,没反应过来直把荆州作凉州了。 刘协看在眼里,笑着说道:“朕特意传诏刘景升,确实只为迷惑袁术。马卿家久在域外为国拓边,对中原局势不甚了解也是在理...” 马日磾这才脸色好转了些,冲刘协感激地点点头。 徐荣顿了顿后,在宛城周围空划了一圈:“诚如皇甫参政所言,既要拿下重兵把守的南阳又要防备刘表和曹操军。而我军只有五万人,面对几近十倍敌军,当如何克敌制胜?” 一众人都沉默了下来,目光齐齐落在南阳的位置上,面露忧愁之色。 真要按徐荣刚才说的那样,再加上皇甫嵩最恶劣的情况去推演,无论吕布多勇猛也只有败北一路。 这三路军阀并非没有骑兵,相反曹操麾下的虎豹骑曾多次和羽林军小规模交锋,实力相差并不大。 而吕布麾下的白虎军组建得较迟,要是不算上他吕布甚至连关内道的飞虎军都比不上。对付步兵绰绰有余,但与实力相当或者更强的骑兵,就免不了吃亏。 其余两万步兵也是参加过当年长安攻防战的老兵,经常在平原演练作战,战斗力算是汉军中魁首级别。 即便如此。要在宛城反应过来之前夺下邓县。然后击败三方势力攻陷南阳,还能扛住寿春方面的疯狂反扑,可谓难上加难! “汝南乃是袁氏根基之地,南阳即是重要屏障,南阳在则汝南存。若我军攻陷南阳,南北两袁必定坐不住。届时恐怕兵祸连年,民难安生...” “额...”一众人顿时张口结舌。这都已经脱裤子了,就是人丑关上灯也得把炮打完啊! 皇甫嵩见说话之人是老友朱隽,便没有开口驳斥。加上朱隽说的是实在话,军国大事不是一味蛮干就能够赢得胜利的。头脑发热时做出的决定,需要用很长的时间来后悔。 “那朱参政的意思是?” “很简单!要么速战速决,要么扰乱袁术治下以作惩戒!”朱隽指了指平原上一连串的城池,开口说道。 徐荣眼前一亮,要是动用骑兵进行运动战,袁术必定焦头烂额!这是前年小将马超对付凉州西羌时,屡试不爽的招数了。 “扰乱是不可取的!”就在这时,刘协的声音忽然响起了。众人这时一同将视线移过来,想看看刘协有什么胜人一筹的高见, “袁术蒙受的损失,只会强加在百姓头上。朝廷打击篡逆只为伸张正义,要是让百姓怨愤,那就是事与愿违了!” 众人频频点头,刘协顿了顿又说道:“还有就是谋南阳不能只盯着南阳看,而忽略了寿春!” 说着,刘协夺过小棍一指山环水绕的寿春城。 第246章基情满满 秦岭以北此时的风雪,就像随风飘舞的柳絮一般。而位于秦岭以南,汉水之滨的襄阳,才仅仅刮着西北风而未见冰雪踪影。 发源与秦岭的莽莽山谷中的汉水,流到这里已经俨然一条巨龙。转而向南宽达一里的躯体,将襄樊两地分隔开来。站在古老的襄阳城头,可以眺望对岸樊城以及白河入口的壮丽风光。 襄阳与对岸樊城之间没有跨越汉水的大桥,往来依靠舟楫。襄阳城北面有一堵宽敞的水门,水门中是一条引进汉水的大水渠。渠道贯穿全城,是城中荆州水师营地的专用道。除此之外,城墙四周的护城河也宽达五丈,丈许深。 一旦襄阳受到威胁,荆州水师便会将战船从水门开出城去封锁汉水。或者沿着护城河行驶,利用船上的大型强弩杀死来袭敌军。 所以襄阳虽比江夏更近中原,但北方来的旱鸭子想要攻破襄阳并非易事。 “啪啪啪”大风挂过江面,近尺高的波浪不断拍打着南岸江畔。不远处的城墙上,一个身穿铁甲的将领正手扶着堞墙看向这边。凛冽的北风,将他的花白胡须吹得几乎贴着脖颈。上书着劉字的大旗,同样猎猎作响。 “汉升,主公今日可曾到州衙理事?”将领视线从白皮松上收回,落在一个比他年纪略小的裨将身上。 这个裨将后背一把一人高的大弓,正手按着腰间剑柄。见将领问话,当即一抱拳如实道:“回仲业都督,主公今日因天气严寒之故,在府中休沐并未来州衙。大小事务,皆交予蔡将军处决!” 这个表字仲业的将领正是文聘,他听闻蔡瑁又代刘表处理事务,不由眉头一皱。这几年的所见所闻,使他越发看透了刘表的为人。同时,也不再将中兴汉室的希望放在刘表身上。 他现在是长安朝廷正式任命的襄州都督,名义上的襄樊最高军官。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工作热情,每天都会惯例地巡视各军。与其他人一笑而过不同,文聘时常到新开的山南道办事处询问具体工作事项。 从办事处他了解到,这次的地方行政改革并不是蔡瑁等人口中的瞎折腾。而是一旦全部落实起来,是能够杜绝地方割据的法宝。还有一个就是经济一体化,将整个天下连成一个整体。 即便日后哪个野心家要割据地方,也休想得到外地的资源供应。当然,这条大多数人还不明白到底是什么。 “唉,酒色误人啊!其实他并无资格让人代理,蔡瑁也不过是一个普通杂号将军,根本就是乱来” “嘘仲业都督慎言!”裨将正是黄忠,听闻文聘的话当即暗暗为对方捏的一把汗。毕竟现在这荆州还是刘表说了算,要是被有心人将这话说到蔡瑁那里去,文聘保管吃不了兜着走。 “嗯,多谢汉升提醒!”文聘反应了过来,这里可不是自家小院。城头风大,一个不好就不知道话落谁家了。 “不敢!其实黄忠此来,是想向都督道别的!”黄忠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没有文聘提携,以他孤僻的性格在荆州军中绝不可能有出头之日。可是现在,恐怕不能继续留在荆州军了,当然得跟文聘说一声。 “啊?为何?立马就要出兵协助攻打宛城,我已推荐你为先锋了!” 黄忠听闻文聘竟然推荐了自己,不由鼻子一片通红。但随即横下心来,再度一抱拳:“实不相瞒都督,其实主公已经选择了作壁上观!至于宛城之战,是坐看两败俱伤再行收渔翁之利事” 这事他也是刚刚听到蔡和说的,也吻合州衙迟迟未有回应以及行动的原因。至于前些日子还声称维护正统不惜打到寿春的刘表,为什么突然变卦。但黄忠却猜测必定和蔡家脱不了关系,不由心灰意冷。 “竟有此事?”文聘环目圆睁,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正是!忠有一故友在洛阳为官,打算明天就收拾细软去投奔他,请都督成全!”黄忠肯定地点点头,随即看向文聘的国字脸说道。 文聘看着黄忠坚定的眼神片刻,长叹了一口气:“既然汉升去意已决,聘自然不会阻拦。只是此前并未听闻你说起过你那故人,现在彼居何职?” “洛阳仓曹总管,忠到后故人便会安排到敖仓防务队中。以朝廷严明的赏罚制度,想必不需多久忠便能领军为国征战...”黄忠看着北面一望无际的樊城平野,一脸憧憬地说道。 文聘暗暗摇头,朝廷的宣传工作真够到位的。竟然让他一直看好的将种,都被迷得如追梦屌丝一般,不顾一切想去闯上一回! “话虽如此!可一仓库防务卒,甚时候才能爬道裨将的位置?如此吧!你持我书信去找张仲景,彼必定会将你推荐给天子...” 文聘一边说着一边回到敌楼,不一会便将信写好吹干塞进信封里,和一支刻有文字的玉笛一起交到黄忠手里。 “都督...”黄忠止不住眼泪直流,心中的感激之情语不能述。 “去吧!在汉军中好好表现,以后回来接我的位置!”文聘眼眶也有些湿润,拍了拍黄忠的肩膀。 “都督,忠不敢...” “不敢你就立即给我滚蛋!滚到岭南道去!滚到日南郡甚至万里鲸波去养海王八!” 文聘突然火起,指着南边几近用咆哮的方式吼出来! 黄忠却是没有被吓到,相反还露出了痛快的笑容。仿佛他天生就很贱,不骂不爽。 “既如此,忠这就走了!”黄忠深吸一口气,退后两步冲文聘的后背磕了三个响头,转身大步而出。 “滚!快滚!”文聘早已转过身来面向着屏风,没有去看黄忠。待其身影消失在门外,方才扬起大手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水。 其实他多希望自己是黄忠,可以自由选择自己的去处。可惜,他不是黄忠,也不能这么做。 文聘随即脸色一肃,一拳砸在案上。然后取下自己的铁枪走出了城墙,对着城头上的守军大声喝令: “来五百人,跟本都督一同下城!”说完,从甬道独自下了城墙。 城上的守军都是文聘的铁杆拥护与支持者,文聘登高一呼当然是应着云从了。 文聘一行五百零一人,从大街上招摇过市直奔刘表刺史府的方向。在街边吃葱油饼的户曹参军事的韩嵩远远见之,惊得差点把口中的豆浆喷到桌子上。 “喂喂喂,老友!”韩嵩当即冲到路边推开围观的百姓,向文聘猛挥了挥手。 文聘目不斜视,不过还是看见了正在挥手的韩嵩。他当即停下脚步,将长枪往地上一顿。 韩嵩挤开了人群,跑到了文聘身边去,将满是油香的手指逐根舔干净然后拱拱手:“仲业大张旗鼓,这是要何往啊?” “哼,自是去劝谏主公勿要误入歧途!” 韩嵩大惊失色,急忙踮起脚尖大声叫嚷:“你等巡逻完毕,快快回去!” 后面的兵卒们闻言面面相觑,不知进退。 “德高,莫要在此搞搞震!”文聘当即沉下脸来,不悦地将韩嵩推到一边去。 韩嵩差点气炸了肺,真想抓着文聘的领口揪起来大骂一顿! “仲业你这是要踏平刺史府?” 看着韩嵩不依不饶的样子,不由醒悟了过来!冲动啊!糊涂啊! “尔等回去吧,巡逻完毕了!”文聘当即转过身来,扬了扬手。兵卒们不疑有他,立即应诺而归。随即文聘又不顾韩嵩的劝说,坚持要往刺史府而去。 远处的蔡和将一只包子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冷笑着离去... 第247章荆州上下 荆州刺史府位于襄阳城中轴线偏东的位置,这里有河涧穿城而过,在府中汇成一片水景园林。院中景色优美,冬日的寒风难以越过四面高墙,整个府上暖意洋洋。 刘表家的下人特别多,到处都可以见到忙碌的身影。刘表当年是只身赴任的,自然不可能有如此规模的家奴。这些都是蔡夫人的陪嫁家人,只有守门司閽等寥寥几人是刘表的旧属。 此刻刘表并不是躲在夫人闺房的温柔乡中,而是在书房与众人对坐。角落处摆放的暖炉,将房中的寒意驱散。燃烧得噼啪作响的蜡烛,将整个书房照得格外明亮。 刘表今年五十多岁了,早年间魁梧的身材仍旧在,不过后背已经有些佝偻。和其他老夫少妻遇到的窘态一样,蔡夫人才三十出头。 正是如虎似狼之年的蔡夫人,往往令到力不从心的刘表虚叹长更。久而久之,随着刘表一天天老去,自然就患上了一种名曰妻管严的病症。 如今刘表在府中,必须做到三从四得。 下首坐着的分别是蔡瑁、蔡中,蒯良、蒯越兄弟以及黄祖。蔡蒯黄是荆州三大族,关系盘根错节,几乎联手垄断了整个荆州的军政官位。 可以说刘表除了一些老部下支持外,就是这三家的利益代言人。很多事情都不是刘表说了,这三家不点头就是屁话。而刘表也知道自己属于寄人篱下,只好美其名曰无为而治。 不过即便如此,荆州却是大汉最安稳太平的地方。这些年来逃避战乱南迁的百姓多达数百万,使得襄樊两地短短几年间人口激增至一百五十万以上,超越了长安和寿春成为天下第一大城。 人口往往代表财富,那每天从白河或者东边涌过来的万千百姓,就是源源不断的财路子!三大家族凭借地头蛇的优势,都将摄入财富的途径转为经商。 从商是贱业,不过他们可以让亲戚去做。官商勾结两头赚,何乐而不为? 随着他们的身家与日俱增,就越发觉得这种平稳必须要维持下去!战争这种损害利益的东西,是要不得的! “主公,瑁以为如今隆冬时节,我军南人居多难抵严寒!”蔡瑁皱着眉头站起来,一副满面忧心的模样。 “良也以为蔡将军所言甚是!年关将近,贸然发兵只会使兵卒思乡怠战。要是有个闪失,千门万户正月缟素,可有损主公仁德之名!” 蒯良虽然与蔡瑁不怎么对付,不过家族利益面前也不得不先放下私人恩怨。战争所引发的市场萧条、百姓南逃,可会使他们亏损不少盈利! 刘表微微点头,看向荆州军中威望卓注的黄祖。他的本心其实是想拿下唐泌二州的,只是奈何两家的出兵意愿都不大! 黄祖到现在还没有变态,若是他想出兵的话,自己就直接命他率部出发!赢了为荆州版图增加了两个州,输了不用自己出手另外两家便会将之撕碎。 “汉水冬日横风远比长江凶恶,尤其是宜城至起到汉口,风旋浪急舟船难行!若是袁术丧心病狂突袭江夏,我军将首尾难顾尽失方寸!” 黄祖没有令刘表久等,当即开口支持了前两者的观点! 刘表目光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随即眨眨眼掩盖了过去。 “呵呵,既然如此...” “主公,文仲业将军有要事求见!”就在这事,刘表的花被司閽打断了。要是以往刘表也想打断司閽的腿,可是现在突然想抓住了稻草! “快快有请!”刘表一时间没把内心的兴奋掩饰好,使得下首三人当即冷下脸来。 文聘办事讲求雷厉风行,进书房后稍稍一作揖:“主公,还请移步说话!”说完,环视一眼蔡瑁等人。 “仲业都督,莫非有甚事必须不为人所知?” “额...”蔡瑁抢先一步的说话,使得刘表顿时张口结舌起来。 “正是,请主公移步说话!”文聘毫无怯色,昂首挺胸地说道。 虽然文聘此举非常不给面子,但黄祖多次败在他手下,不得不忍气吞声。 刘表在蔡瑁等人铁青的脸色下,和文聘一道走了出去。蒯良欲言又止,到刘表已经走出了房门,只好叹了一声。 “哼!文聘此贼好战成性,必定是怂恿主公发兵了!”蔡中一拳击在矮案上,恨恨道。 “就算发兵又如何?既然文仲业坚持出兵,那就让其领军而去好了...”蒯越轻抿一口茶水,不疾不徐地说道。 身旁的兄长蒯良眼前一亮,暗暗点头。只要文聘带兵北上,出了地界就与荆州无关了。他爱投奔谁就去,反正不能让他再回来搞搞震了! 就在这时,蔡府的家丁突然跑了进来,对蔡瑁耳语了几句。蔡瑁瞳孔一缩,目光中闪过一丝阴狠。“知道了,你退下吧!” 不同于别府,刺史府上蔡家家丁出入自由来去无束。像这种通风报信的事,早已屡见不鲜了。 不一会,刘表果然笑意吟吟地走进来,跟大家宣布决定发兵的事!后面的文聘扶剑而立,正气凛然地看着蔡家兄弟。 仿佛正是他的智勇双全,挫败了蔡家人的阴谋并发出警告似的。 蔡中哪里受得了这种鸟气,当即想要拍桌而起,却被兄长蔡瑁在案下用手扯住。 其他人见刘表意志坚决,也不好泼冷水。当即打了一阵马屁,顺手按原计划将出兵的事推给了文聘。 “聘,绝不辜负主公重托!”文聘在众目睽睽地向刘表行了一记军礼,兴冲冲地离去。 蒯良等人也是顿感无趣,闲谈了几句后便告辞而去。一下子书房中,就只剩蔡氏兄弟自己刘表三人了。 刘表也知道自己这次没有遂蔡家的意,回去被母老虎惩戒是少不了的。不过他也是不得不如此,要是在这个关节眼出尔反尔,襄阳城中的宗室必定不会放过他! 虽然天下间有两个天子,但皇室成员却大多集中在襄阳。他们正叫嚷着踏平寿春呢,要是刘表改变口风就等着家中香炉灵位被砸吧! 正是因为如此,他现在正想着该如何去补偿蔡家。 沉默了片刻,蔡瑁终于首先开口道:“主公,瑁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还在沉思的刘表听闻这话,立马就不高兴起来了:“德珪此话尽显生疏!都是一家人,有何不可言?” 刘表满含责怪的话,使得蔡瑁嘴角一阵抽搐。随即应了句是,躬着身子说道:“文仲业此举,主公认为是完全为了主公吗?” 刘表眉头一挑,文聘是他的老部下,不为了他还能为了谁?不过他知道大舅蔡瑁虽然私心重,但在利益上的诉求还是和他刘家一致的。 很多事作为皇室的刘表不方便出面,都是由蔡瑁去做的。 “此话怎讲?你若说仲业私通了袁术,那还是不必多讲了!” 蔡瑁闻言明显感觉身侧的蔡中不安地骚动了一下,急忙用脚踩了对方一下。其实来自袁家的厚礼,都在他蔡府中呢!为防止蔡中走漏风声,不得不提醒一下。 “长安所谓那些改革,荆州上下无不嗤之以鼻、静观桀作!唯有文仲业情有独钟,逢人皆自诩荆州都督。可见其身在汉营心在秦...” 长安朝廷的一系列改革方案,自然引起了全天下的瞩目。其中关注度最高的科举更是引起了极大的争议,平民商贾寒门子弟欢呼雀跃,世家大族褒贬不一。 荆州作为文人士子云集的地方,自然是争论之声甚嚣尘上。作为代表的蒯家和蔡家都认为和宣扬,科举只不过是笼络人心的把戏罢了! 开什么玩笑,让屠夫之子、履贩兄弟之辈和门阀子弟一同考试,这不是侮辱吗?所以原本依靠孝廉垄断官位的世家大族,都不由自主地心向邺城甚至寿春! “大哥啊!你就不会直接点说,文聘那厮刚才带兵想要挟持主公出兵北伐吗?” 蔡中就像便秘一般难受,大咧咧地说道。 刘表菊花一紧,当即瞪大了双眼: “啊?竟有此事?” 第248章公主驸马 北阙甲第今天格外忙碌,到处度可以看到忙得脚不沾地的家人。 “哎呀!夫人你怎生还没好,天子都出来北阙门了!”一个身穿锦袍身材中等偏瘦的男子,正扭扭捏捏的催促着。 “好了好了!” 房门忽然被打开,一个素雅淡妆的襦裙女子出现在男子的面前。 “夫君,妾身今天装扮如何?”女子低下头斜看着地板,有些羞涩地问道。 男子上下打量着女子,既熟悉又陌生。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惊艳!他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略施粉黛便美若天仙般的佳人,竟然就是他的妻子、当今万年长公主刘嫣! “美”男子咽了一口唾液,痴痴地说道。 刘嫣微微一笑,从她朱唇翘起的弧度可以看出她内心的欢喜之意。以前她只是妾侍,不能也不敢打扮得太靓,以免招主妇嫉妒。 现在她因为身为突变回归了宗室,根据礼仪只能是正室,要么就离婚,绝不可能再做人小妾了。所以,她现在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天子就要驾到了,请公主和驸马早作准备!”老实憨厚的管家走了进来,对着二人躬身说道。 “额好好!”男子这才反应过来,为自己的失态暗暗脸红。 “噗嗤!”刘嫣看着丈夫窘态,不由泄笑。 男子刚好目睹这一幕目瞪口呆,两行鼻血忍不住滑落下巴将胡子染红。 “夫君这样可不好,都老夫老妻了”刘嫣一阵无语,当即用手帕帮他擦去血迹。 男子看着刘嫣挂着金贵首饰的秀发,顿时觉得自己有些配不上了。不由抓住了刘嫣的芊芊玉手,眼眶微微湿润:“夫人,以前为夫实在” 喝醉总找她发泄,别兄弟正妻欺负就找她撒气,无尽的言语侮辱责怪他自己都数不清有多少混蛋事了。要是刘嫣秋后算账,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嘘以前的事别再提了。且夫君舍弃一切来陪妾身,已是幸福美满!”刘嫣内心想法却与他迥异。相比起这些,未遇见眼前人时的遭遇更加不堪回首! 刘协坐着低调的黑马车,在座山雕以及十来个兵卒簇拥下从巷道开向北阙甲第正门。穆顺还是一如往常,向刘协报告着情况。 现在情报部门被划分成内外两部,穆顺的鹰眼主要负责内部。而新近任职的贾诩,则负责对外的情报搜集工作。这样一来虽然有削权的嫌疑,不过穆顺的工作轻松了不少。现在内外情报,也还是由穆顺担任长官。 现在,他正向刘协回报着刘嫣夫婿的资料。 “吕耗,表字洞宾...” “等等!吕洞宾?”正在喝茶的刘协差点没一口喷出来,有些失态地打断了穆顺的话。 “是啊!”穆顺点点头,也不厚道地笑了。不过他可没听说过吕洞宾,而是笑名字。不知道是乳名不改还是怎么的,竟然叫吕耗,不就是老鼠的意思吗?不过洞宾这个表字,还是挺配的。 “大姐什么时候找了个神仙?”刘协看着窗外嘴角微微抽搐,有些不可思议地说道。 “神仙?”穆顺心细如发,听见刘协的喃喃自语好奇地问道。 “咳,无甚!”刘协轻咳一声,摆了摆手。总不能顺着话,把八仙过海的事情也说一说吧? 穆顺不以为意,继续将刘协便宜姐夫的过往说个一遍。吕家也算是个中等地主家庭,有个叔父在朝中担任司直。 吕耗本人早年有经商天赋,曾独自到渭南联络商户,将佃农所种的蔬果批发出去,从中赚到了第一桶金。直到现在,批发蔬果都是吕家的一大收入来源。 只是吕耗为人贪婪好赌,赚到钱够沾沾自喜。没多久就把挥霍光了,且还欠下一屁股债。上次刘协遇到他们,正是因为吕耗的兄长们把他驱逐出府的缘故。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 刘协知道已经到门口了,当即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刘嫣参见陛下!” “臣——吕耗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万岁!” “快快平身!”刘协大步上前,双手抓住刘嫣和吕耗二人的手将之扶起。 吕耗因为刘协身份崇高的缘故,被扶起瞬间简直如在梦中。得天子亲手相扶,这是他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 刘嫣毕竟在宫廷渡过童年,则表现得很自然。然后按照礼数,将刘协请了进府去。 不得不说刘嫣却是懂得持家,北阙甲第在她的整改下焕发了生机,不像从前一股迟暮之气。眼下虽是飘雪冬日,可是举目望去都仿佛能预见春天花草树木绽放的蓬勃。 “万年姐姐,住在此地可曾习惯?”刘协负手在背,一边迈步一边说道。 刘嫣看着刘协的举止言谈,仿佛看到了父亲汉灵帝当年的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由有些怔怔出身。父亲不仅爱女人,还溺爱女儿。 每当他遇见自己,都会偷偷从后面过来一把将自己抱起挑逗。然后放在宽实的肩膀脖颈背上,抓着小腿跑起来给她飞一般的感觉,那是她在北宫最快乐的时光。 “夫...万年!”吕耗见刘嫣迟迟不答话,不由轻拍一下对方提醒。 “哦...还好!只不过此处实在太宽广,徒步从住处走到门口也要好一阵子。”刘嫣轻笑一声掩饰尴尬,有些憨厚地说道。 “哈哈!依小弟看来,是姐夫背着你走得辛苦吧!”刘协说着,指了指吕耗长袍侧面几条污痕说道。 “姐夫?”刘嫣闻言一愣,不过这个称谓比较亲切。她随即顺着刘协的指向老去,果然衣袍上有几道小花舄划出来的痕迹。 不好意思之余,又对刘协的细心颇为惊讶。 “实不相瞒陛下,耗走得并不辛苦!耗背万年上下一次,就得赏钱一贯!驾马车一遭,得赏两贯...义务劳动难持久,劳有所得心不怠!” 吕耗比划着手指,小心翼翼地说道。他只是听说刘协比较喜欢实在人,所以就不加隐瞒,放大胆子赌上那么一回!说完,微微低着头注意着刘协的举动。 刘协笑容不改,上下打量着吕耗。长相还算对得住街坊,就是瘦了点。耳朵和一双大眼睛搭配起来,还真有点像老鼠。 “啧!皇弟勿怪,你姊夫其人就是偏爱杂学...”刘嫣千叮万嘱,没想到丈夫还是露出了商贾嘴脸,不由有些气愤。 刘协笑着点点头,随即故作大惊地指着吕耗:“哇,原来你条粉肠是为了钱才接近我万年姐姐的!” 吕耗没料到刘协这么大反应,顿时手足无措大惊失色。 “不过...你后一句倒是精辟!就凭这句话,朕就一次过赏你一千贯钱!”刘协后退了一步,竖起一根手指说道。 “多谢陛下!”虽然等新钱出来后,铜钱就会应声下跌,不过总好过没有。所以吕耗拱了拱手,当即拜谢。 不一会,刘协便到了客堂。奉上茶水聊了几句后,刘嫣随即站起身来盈盈一福:“皇弟且稍候,为姊今日要亲自下厨!” “好咧!朕还没尝过万年姐姐的手细,今日算是能饱口福了!”刘协完全没有皇帝的样子,拿起水果边吃边说道。 刘嫣不知该说什么好,无奈地摇摇头随即从侧门退出。客厅内顿时只有刘协和吕耗二人,刚才融洽的玩笑声也停顿了下来。 “姐夫,朕觉得你若是叫吕浩,会好听点。”刘协蘸了蘸果盘里的水,在案上写上一个浩字。 “陛下有命岂敢不从?从此刻起,我便是吕浩!” 刘协对这个性格爽直干脆的姐夫好感渐增,想了片刻忽然凑近试探地问道: “姊夫,朕给你本头,你敢下海经商否?” 第249章驸马之见 刘协和吕浩聊了一阵,话语间时不时有意无意地试探,算是对吕浩的为人有些了解。此人绝非蠢笨之辈,相反还是个粗通文墨且很又头脑的人。 只是自制能力差,估计是跟了一些不正经的人厮混在一起才堕落的。 不过这只是初步的接触而已,刘协可不会肤浅到立马就推心置腹的程度。正所谓日久见人心,真正了解一个人,是需要一段不短的时间的。 “来咯!” 刘嫣回来是走大门,步履轻盈落落大方。腰如约素、云髻峨峨的她,与当日初见时判若两人。面容轮廓都酷似刘协,不同的是刘协眼神幽深邃远,而刘嫣则是阴柔软弱。 端菜上汤的事情自然不可能落到长公主的身上,后面一帮女仆捧着托手。不一会香喷喷的菜肴便呈现在刘协面前,想要分别放在刘协眼前的单独矮案上。 “且等等!” 刘协忽然站起来扬了扬手,然后走到不远处将一面小方桌搬了过来。刘嫣不明其意,欲言又止。 刘协拍了拍手,指了指矮案咧嘴一笑:“姐,小弟在未央宫从来不如此进餐。既一家人,何分三案食?” “如此,恐不合礼...”刘嫣秀媚略皱,有些难为情。不过眼前之人虽是她弟,却也是当今天子,她不好劝说。只得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丈夫吕浩。 吕浩却是笑着摇摇头:“万年不必为难!正所谓富贵不能移,贫贱不能淫。以往也是一桌同食,如今又岂能变节?” 单独宴桌只是大户人家的专利,一般中小户都是类似于后世,一家子人围在一起吃饭的。 听闻丈夫乱引用经典还要颠倒说错,刘嫣不由嘴角微微一抽。 “哈哈,姊夫所言是极!来来来,上菜!”刘协不以为意,爽朗一笑让婢女将菜肴放下。 下人端来椅子,三人一同落座。一身常服的刘协毫不拘束礼节,大咧咧地捋起了衣袖。 “穆顺,上酒!” “好咧!” 刘协指着桌上一小坛尚未开封的酒,对刘嫣夫妇解释道:!“此乃桑果酒,乃是小弟酿自去年。具滋阴养颜、补血养身功效。冬日小酌,可驱手脚寒冻...” 刘协虽然很少喝酒,不过讲到酿酒可算是老行家了。后世有闲时,也经常登高顺道采果回来泡酒。 “陛下果然才学天授,我等凡夫俗子算是大开眼界了...” 吕浩轻抿一口杯中暗红色的酒水,果然感觉一股暖意流遍全身,不由啧啧称赞! 一旁的刘嫣听在耳里,深以为然!双眸向刘协投以赞赏的目光,心中与有荣焉。 “细枝末节而已。小弟也是跟皇后所学,皇后平时常习养生之道。若非其今日有所不适,小弟必定带她前来多与姐姐交流!” “好好!天子你回去转告皇后,就说姐姐明日进宫探望她”... 不得不说刘嫣的手艺确实不错,一向保留着粤地人民饮食挑剔的刘协,也杯觉津津有味。刘嫣夫妇不断劝酒夹菜,令刘协感到重温了久违的家庭温暖。 一连下了三碗饭,方才放下碗筷。 吃完饭后,刘协当即带着吕浩兴冲冲地望府邸东边的北宫而去。原因无他,张方平、秦渭等大商贾已等候多时。 “姊夫,你陪同朕去出席秦陇商界会议。回头你再与姐姐是否下海,万万不可勉强。”马车上,刘协对吕浩亲切地说道。 虽然不是了解得不是很深入,不过刘协相信大姐刘嫣的眼光。进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知道自己这位看起来矮小的姐姐其实是很聪明的。 要是吕浩实在是不肖,她前段时间早已毫不犹豫地抛弃了。毕竟这不是南宋以后,女子都有休夫的权利。历史上的曹孟德,就是被丁夫人休了。 “陛下放心,吕浩明白!” ... 不过片刻马车便驶入了北宫,户部尚书赵温率领这商贾们前来见礼。 不过于数年前的拘谨,张方平等人非常殷勤地将刘协迎了进来。 吕浩听到张方平和秦渭自报名时号,不由精神一震。关中双雄大名鼎鼎,稍微有过见识的几乎无人不知。在吕浩眼里就像后世的李嘉诚,马云级别人物。 而且他从这些巨头们看向小舅的眼神中,明显可以看出一种崇敬、尊重,而不是普通人的那种身份敬畏;这使吕浩百思不得其解。 当然,要是他知道巨头们的成就都是来自刘协的指导,就不会这么想了。 “先介绍一下,此乃朕的姊夫,万年长公主驸马。前日才理清家事,从渭南过来。”刘协坐下后,扬了扬手说道。 “驸马爷!”张方平等人不敢怠慢,当即拱手一礼。 “额...不敢不敢,久仰久仰!”吕浩被偶像们的一拜不胜惶恐,急忙回了一礼。 “呵呵!”刘协满意地点点头,待众人坐下后微笑着说道:“诸公在初平年间为朝廷贡献赋税三千三百余万贯,可谓劳苦功高!” 商业税,是朝廷最大的财政收入。正因为利润如此巨大,所以政事堂对于和商贾合作的事开一眼闭一眼。 吕浩倒抽一口寒气,三千万贯简直就是天文数字! “全凭陛下指点,臣等不敢居功!”商会的成员,如今都得了不更爵位,不再是小民。 “嗯,好!张卿、秦卿,你二人为秦陇商会魁首,给朕说说你等建安之后的计划!”刘协办事从来不拖泥带水,开门见山地说道。 “宜昌行去年在陇右种植由波斯引进的棉花,今年喜获丰收。臣打算与诸位同仁一到将棉制服饰推广,让关内告别麻葛时代!” 宜昌行是张方平的商号,主要经营批发生意。而商会内的零售商,比如秦渭的百灵商行,就负责推广销售。商品价格都受到朝廷控制,以免波动过大。 关中不加入商会的零散商贾都被逐渐压缩生存空间,从根源上减少了恶意哄抬物价的隐患。控制住市场经济,也是刘协决定改革货币的信心所在。 “百灵近年推广药材滋补饮食,已得到朝廷各大城民众的认可。今后将加大力度向外地推广,为陇右扶贫工作做贡献!” 滋补饮食,即是汤料以及医用中药材。陇右道是中药材重要生产地,比如宁夏二州的枸杞以及凉州的党参、黄芪、白术百合甘草等等。 二人的的行动计划完全符合刘协宗旨,就是将本土特色产业打出关外去。让天下人,都爱上秦国造!等等,棉花丰收? “棉花收成几何,可够造五万户外冬袍所需?”刘协眼前一亮,忽然坐正姿势问道。 “额...不能!”张方平闻言,当即黯淡地回答道。户外冬袍至少得用棉料近十斤,五万也就是五十万斤了。 旁观已久的吕浩听闻刘协竟然要五万件那么多,不由眉头一皱。不过身在局外人的他,不多时便想到了什么。 “陛下,可是打算将棉袍供出征大军之用?” 众人闻言一怔,如同醍醐灌顶! “嗯,正是!隆冬时节用兵,能减少士卒因冻伤而减员的情况,就是最有效的推广!”刘协赞许地看了吕浩一眼,没有隐瞒意图。 秦渭等人随即对吕浩刮目相看,重新打量着对方起来。 “陛下想法虽好,不过棉料顶多可做一万套!”张方平知道刘协的想法后,暗暗悔恨没有多种植! “唉...一万就一万吧,总比没有强!”刘协叹了一口气,也在怪自己没有兼顾到位。 众人面面相觑,感概着一个大好机会就这么流失了大半效果。其实他们也没见过棉衣,只是刘协说好,那就是好东西! “陛下,军袍之事易极!渭水滩岸有一种羊广为分布,浑身卷毛如绒球,以盐碱地青草为食...” 像绒球的羊,不就是绵羊咯?刘协当即大喜过望,噌的一声站起来。 “好,就用羊毛作袍!” 第250章银行,铁厂 出了北宫大门,吕浩被刘协送归了府中。在回住所的途中一路看着地板只知道向前行走,还喃喃自语。不知走出了多远,一个留神感觉碰到了一堵肉墙。 “夫郎,妾记得你吃药后方才出门的!”刘嫣说着,芊芊玉手探向吕浩的额头。 “夫人,我无事!只是天子...” “我弟怎么了?”刘嫣没见刘协回来又听闻吕浩语焉不详,当即急切地问道。尤其是听闻刘协曾在渭南遇袭,她更是关心刘协的安危,毕竟那是她唯一的亲人。 “额...天子想法过于天马行空,为夫无从触摸...”吕浩有些吃惊妻子的反应,徐徐地解释道。 刘嫣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俏脸下巴微微上扬:“那是自然!”她弟可是天子,高祖血脉光武子孙,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夫人可知,以后出远门将不需带钱了?”吕浩对刘嫣的自得不以为意,微笑着问道。 “啊?囊中无财怎能行千里?”刘嫣摇摇头,当即予以否定。要是她当初被赶出宫时有一笔钱财,也不会过得如此凄惨。 “嗯!因为不需多久关内内各大城池中,将会出现一所名为银行的店铺!” “银行?” 刘嫣眉头略皱,听起来好像确实跟钱有关系。 “正是!银行可以存钱,也可以异地取钱。只需手持一张银票,就可以到银行取出相应的金额。而银行即收取半成手续费用,另外存钱还有利息...” 吕浩滔滔不绝,折起手指一脸感概地将银行的作用娓娓道来。 刘嫣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好想法。随着想到了什么,双目冒光:“夫郎!我等平时也无甚事可做,不如开一家银行做做掌柜?” 吕浩一阵愕然,沉吟不语。 “幕后东主也不错...”刘嫣见丈夫不回答,还以为对方无意,不由压低了语气劝道。和其他女人一样,刘嫣同样爱钱。长期的蹉跎告诉她,缺什么都好千万不要缺钱。 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她喜欢自己赚钱而不是刘协赏赐。 吕浩深吸一口气,一副历经沧桑的模样:“夫人,你知道开银行要多少人力物力吗?天下之广,即使每道开一间也有十间...” 而且刘协还明确声明关内人只能做幕后股东,不得为东主!这一系列事情办下来,谈何容易? 听着吕浩的转述和解释,刘嫣被打击了一下陷入沉默。不过这是她好不容易产生的悸动,并不想就此放弃! “可不可以只在关内,比如在长安、洛阳、晋阳、高奴、灵武以及武威六地?” 吕浩恍然大悟,随即重重地点点头:“善!” ...... 刘协离开了北宫后,并没有急着回未央宫。而是从直城门出城,望西北方向的咸阳而去。 咸阳距离长安不过十来里的路程,是最近的县城。连续了多日的大雪已经停了,只有呼呼的北风还在肆无忌惮地吹刮着。 白茫茫的平野上人迹罕至,鳞次栉比的村落也鲜见行人出没。寒冷的天气,人民都躲在家中烤火炉或者做运动,谁有空没事跑出官道上耍? 刘协一行抄的是近路,马车在官道上均速而行。官道每天早上都有兵卒铲冰雪,改造过的石板路面还算畅通。半个时辰,刘协等人便来到了渭水滩岸上。 此时的渭水冻得像冰棍一般结实,刘协的马车直接趟冰而过。高挂天边的橙色斜阳散发着淡淡的光芒,照洒在广阔的冰面和原野上,有着说不出的沧凉之美。 咸阳铁厂巨大的身影就匍匐在渭水之滨,厂房顶上林立的烟囱正排放着黑糊糊的气体。呯嘣的钢铁碰撞落地声,时不时从铁厂传出。 刘协走到厂门口,当即被值守的安保人员拦下了。穆顺稍稍一亮金牌,保安当即浑身一震,刚想进去通报却反过来呗刘协拦住。 “你忙你的,本公子只是视察一番!”说完,径直越过拒马向里面走去。 “喏!” 一阵阵滚滚的热流,将刘协身上的寒冻驱除得七七八八。举目看钱,只见一堆堆手攥铁锤的铁匠,正光着膀子忙碌在中间。 这个时代冶铁技术才刚刚起步,仍旧是以三尺大锅来融铁。一个剪掉了鼓舞的大汉,用大铁勺将锅内稍得通红沸腾的铁水舀起,注入树干开半掏去了心的模范中。 他们正在做犁尖,就是用以翻地的犁,插进土里的尖面板。呈三角形,有二十左右的弧度。 待铁水变回黑色后,锤工当即将一张弧形铁板盖在铁水上,开始趁热打铁。锤子均匀而快速地落在铁板上,发出砰砰的声音。 被夹在中间的铁浆被挤压变形,空气不断从侧面爆出的气泡逃跑。当铁匠掀开压板时,方才的铁浆已经成了一块黑色的铁块。铁匠用钳子夹起来,查看冒着热气的铁板上有没有气泡瑕疵,方才扔进水里。 这还算简单的,不远处打造板甲的可没那么容易了。一样的工序,只不过一块板甲相当于两三块犁头。所以也要三个人挥舞大锤同时敲打铁板,确保厚薄和挤压面均匀。 而且中途还要掀开浇入炒钢赤水在敲打光滑的表面上,反复缎打。一块板甲做出,至少要耗时一个多时辰。 这在和以往的扎甲比起来优势巨大,可是如今因为扩军的缘故需求量激增,就有些力不从心了。偌大一个铁厂几乎八成小平炉都在煮板甲铁汤,但板甲的产量也就每天几百件而已。 主要是反复的缎打的过程,耗费太多人力物力。另一个就是小平炉实在是太小,满满的一锅煮沸了也就够打几块板甲。 用完以后,还要重新加入铁料开烧。等铁水煮沸,大荔县的黄花菜都凉了。 对于这两项技术瓶颈,铁厂厂长以及盐铁司早已向刘协报告过情况。正是因为这两瓶颈,导致无缝铁管和无泡铁轨迟迟难产。 胡邈每天按照惯例巡视一遍车间,今天也不例外。他拿着一根棒棒糖报的小锤子,轻敲一下犁臂然后将耳朵贴近。 “叮...”清脆的金属声回荡在耳际,他点点头后走远。一身文士打扮的他毫不顾忌车间尘土飞扬,明亮的双目环视着四周。 忽然,他的瞳孔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急忙走了上前。 刘协这时也刚好看向这边,见到胡邈微微一笑却不让他行礼。 二人耳语了一阵,从侧门走出了生产车间往后面的研究所走去。 “陛下,郭大师连日闭门不出,怕是有新炉要出世了...” 胡邈谦恭地跟在身后,对着刘协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这位文书先生在咸阳铁厂工作多时了,不再是当初一见规模就瞠目结舌的蜡笔小新。虽然工资并不是很多,不过他依旧兢兢业业。无他,只因刘协看重这一块! 越过了白雪皑皑的松林隔离带,一间大屋就如同一只蹲在林中的蟾蜍。背后巨大的烟囱直冲天际,一股股黑烟冉冉上升。 “呜...”一扇大门这时恰好被打开,一个泼发垢面、衣衫邋遢的中年人站在门口深吸一口清新空气。透过门洞,可以看见里面烟雾缭绕着一尊黑色怪物。 “广通,看看胡某将何人带来了!”胡邈轻笑了一声,随即向大屋方向呼喊。 不远处的中年人听闻人声立马睁开眼睛,看清来人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臣郭达不知陛下到来,罪该万死!” “郭卿快快请起!”刘协一个箭步上前不顾肮脏一把将郭达扶住,随即微笑着说道:“郭卿何必言重,你如此便称罪该万死,那袁术又该如何说辞?” “哈哈哈...陛下风趣依旧啊!” 第251章高炉,铁轨 蟾蜍状的建筑物内部远比想象中要宽广,临近房顶处开了多个天窗,使得屋内光线还算充足。随着脚步前移,眼前的黑色巨物越发清晰。 刘协第一反应就是看见了一个放大版的火炉,伫立在夯土灶台上。炉口处和房屋加增的夹层齐平,炉子顶端似乎就是个进料口。而排气管则从炉喉下呈牛角形探出,直冲向上洞穿屋顶。 刘协围着大火炉转了一圈,看着这个钢铁巨兽禁不住啧啧称叹。 “陛下,此乃高炉!”郭达难得见刘协叹为观止的时候,不禁有些兴奋地解释道。上次刘协带他去观摩炸药起爆,他可是吓得差点屁滚尿流。这次他也要刘协惊讶一回! 刘协轻轻抚摸敲打着火炉,一个劲点头就是不说话。 郭达见刘协沉吟不语,当即继续介绍:“此高炉是以大块弧形钢铁裹以外壳,内由黏土耐热砖砌就。采用侧排气顶进料,炉底出铁水、炉腰出渣” 刘协心中颇为激动,高炉啊!就是后世也是仅次于气顶吹转炉的第二大冶铁技术,典型的民族传统技术! “炉底出铁炉顶进,岂不是可无间断冶炼?”胡邈摸着长长的陶管出铁口,上下观察着问道。 “正是!出铁时只需将此阀拉起,满注后按下卡住即可关闭。只要炉内有料,一天到晚都可以无间断融铁吹氧...” 说着,当即就进行了点过试验。灶坑中黑糊糊的焦炭被点燃,一个年轻的小伙由慢而快地推拉着鼓风灶杆,灶口炉底处的火光越来越明亮。 “轰...”一车车矿石倒进了进料槽,缓缓流进炉口中。工作人员不停加碳生火,没多久炉内的的铁浆便沸腾了。铁矿中所含有的氧分被火热分离,从排气管奔向蓝天。 大半个时辰后,首先是炉腰处的排渣管排除铁浆浮上表面的铁渣。各种杂质被分离了出来,黑糊糊的装满了一桶。 “嗨!”郭达这才带上厚厚的手套,将阀门闸提起。滚烫的铁浆受到炉内压力影响,喷溅而出!好在陶管口处有个九十度曲角,使得铁浆不直喷向前而是冲进了厚铁桶。 两个工人熟练地将铁浆倒进一丈长模中,然后盖上一根凸槽形压模。又来了五六个人,挥动大锤反复均匀敲打。 加注了炒钢浆液,几经缎打然后抛进大水池中。 “嗞...”水池霎时间泡沫齐起,白烟一片。工人们有顺手打捞了起来,一截工字槽钢呈现在刘协的面前。 “这便是陛下此前来图中,所绘的轨道槽钢!” “嗯,朕当然知道。”刘协心中一阵说不出的兴奋,学着胡邈将耳朵贴在槽钢上,然后用锤子轻轻一敲。 “咣...”雄浑悠长的钢铁声响起,刘协便知道内部无气泡空隙。 随即用手抚摸,尚带温热的槽钢表面只有一些小瑕疵。整体来说,比起小平炉浇铸的钢轨;无论是外形还是质量都有巨大的进步! “嗯,好,郭卿果然不错!此高炉一旦投入使用,必定淘汰以往所有冶铁之法!”刘协看着细节处都能做得毫无瑕疵的高炉,便知道郭达却是下了不少心血。对于这种敢于尝试勤于思考的研究人员,刘协从来都不乏赞美之词! “陛下谬赞,非是郭某一人之功。若无研究院一干同志共同努力,绝不能做出此巨物啊!” 郭达也是唏嘘不已,咸阳铁厂人人积极向上。能配合肯帮助,这种团队精神是他从前在成都时不曾领略过的。 “好!研究院每人官升一级,赐京畿上田二十亩,钱万贯” “不可!” “陛下万万使不得!” 还想说下去的刘协被打断,不解地看着猛摆手推拒的郭达胡邈二人。 “陛下小赏怡情便可!研究院都是一群小伙,若是陛下赏赐过隆只会使得人心飘荡,无心实事心气高傲!”郭达一脸苦涩,仿佛刘协的赏话是屎一般臭不可闻! 刘协随即反应了过来,也觉得确实是这个道理。一次就得到满足的人,是很难再有上进心的。而收获过于浅薄,又会令人丧失动力。所以只能一步步来,让他们觉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是光荣的! “不若如此吧!赐上等军户,全家不需徭役免除农税。在钟官楼壁画刻其像供万民敬仰,两大报社报到各人英雄事迹。然后赏钱百贯,如何?” “额...刻画恐怕有所不妥吧?”郭达先点头然后又摇头,有些难为情地问道。 钟官楼壁画刻的都是大汉开国元勋,以及李广卫青霍去病等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们这些操贱业的人和之刻在一起,总该不是很好。 “有甚不妥?难道打江山者是英雄,固江山者就不是了?” 二人终究拗不过刘协,不得不全盘接受了下来。可以预见明天报纸一出街,研究院变成了偶像院的。在场的工人个个喜笑颜开,仿佛明天就能立马娶到良人。 “只是卿家你这个全木范,恐怕不适合锻槽钢...”刘协蹲下用手指对应着槽钢的瑕疵和范上的圪塔点,似有所指地说道。 “陛下果然独具慧眼!臣正有改换铁范之意,只是高炉未出无暇他顾罢了!”郭达用锤敲了敲百年老树风干的木范,坦诚地说道。 “嗯,好!看来朕是多虑了,有卿家在朕又有何不能放心呢?”刘协拍干净手掌,站起身协讪笑了一声。 “不尽然!比如高炉一出,为冶炼自然不能再找人专门挑拣黑炭了!”郭达在刘协面前,毫不掩饰高炉的弊端。 要是在益州,刘焉必定勃然变色或者治他罪过;他也不会这么做。 “是啊,必须要派人勘探大黑炭矿藏,否则高炉也是徒有其表...”胡邈紧皱着眉头,长叹了一口气。之所以叹气,是因为他知道在冰天雪地里寻找矿山有多难! 因此,二人都把目光投向刘协。这位一向想法天马行空、奇妙高绝的天子,好像还没有什么难题难倒过他! 刘协没有让他们失望,拿起黑炭观察了好一阵,忽然说道:“此些炭并非本来初始便黑,乃是经过干烧之故!” “干烧?”包括郭达在内的一众技术工人虽然不敢嗤之以鼻,不过也是一脸不以为然。 “陛下轻恕臣不敬!臣多次见石炭干烧,不会烈火过后只剩一堆炭渣。其色虽黑,但却与黑炭大相径庭...” 什么鬼?刘协嘴角一抽,那是烧炭后的渣滓,不是焦炭! “非也,此干烧非彼干烧!乃是投之炉中抽气后加热蒸烤,或可得人工黑炭!” 刘协从黑炭与暗黄色的原煤上,用剑各削下一小块,然后一边点火一边说道。 密度高的天然焦炭一点就着,而原煤则是屡试不火。 刘协的话没有人敢质疑,当即领命尝试。将一小筐黄煤倒满了煮粥的深铜锅中,然后用铁板为盖上压石头,开始生火加热。 刘协也不等结局出来,再度视察高炉给些建议,以及勉励一番后便出了研究院。 “陛下到铁厂也不提前派人知会一声,好叫下臣好好准备一番...”胡邈瞥了一眼穆顺,笑容有些僵硬地说道。他任职官场多年,从未试过被领导突击检查。 要是猝不及防之下准备不足,结果自然不言而喻。 “哈哈!在朝廷治下,你只需专心做好你本分事就行,至于其他你不须担心!” 刘协说着,亲切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示器重。 胡邈差点感动得哭了出来,远离勾心斗角,专心做事就是他的夙愿。刘协既给了他保证,又抛出重用曙光,他当然感激涕零。 刘协拒绝了胡邈相邀进办公室喝茶的好意,从西大门出了铁厂。 “公子,是进咸阳城吗?”穆顺看着换上普通士子衣着的刘协,识趣地改口问道。 刘协举目眺望,没有城墙直接屋宇密集千门万户接连天边的咸阳就在眼前。他是很想进城去,一睹昔日强秦威仪。不过最终还是摇摇头,指着渭水边: “走,去探探老同学!” 第252章风力锻锤 北风吹刮着挡板发出刺耳的风声,上方的一面绣着一把大锯子的红旗正被吹得猎猎作响。这是马均的团队旗,以锯象征开拓进取精神。 一个高达六丈的木塔拔地而起,整个塔身呈正三角形。三根主杆在顶峰处交汇,塔身内部由一根根横木三角形交错固定,外部钉盖着木板遮掩。 位于塔峰下方一丈处有一条实心铁轴探出,三面风翼将铁轴紧紧卡在中间。 “轰轰...”北风通过斜挡板的导集下,更加强劲地吹在木塔上。三面不同角度的帆布木框扇翼,受风力吹刮快速转动起来。由于风力实在太猛,风翼的转动速度超过了预计,整座塔都在震动。 “马队,要不要把挡板拆掉?”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看着成了圆影的三帆扇翼,不由有些莫名的心悸,担心地问道。 “不用!牛娃你若是怕死就滚回家哄媳妇去,别在此影响他人!”一脸刚毅的马均身穿着方便活动的妮子大衣,沉下脸呵斥道。 疗养院医术日益进步,马均在年初已经给口齿说拜拜了。不过本就不善言辞的他,还是比较沉默寡言。或者说多余的废话,他一句不会讲。 就连他老子提点铁道司丞、判军器监马析也断言过。要不是遇到刘协这样的主子,马均空有才华也只能被埋没! 青年看着周围的同龄队员都无所畏惧,不由尴尬得一脸通红。 马均手握着操纵杆,瞥了他一眼。“要是不想回家去,就给我去把那头盔取来!” 青年当即点点头,小跑过去将台面上的大头盔拿过来。“马队,不如让我来吧!”亲年知道马均将要做什么,不由再度担心。 马均这次没有呵斥,而是以明亮如星辰般的双目看着他。“我马均自己做出来的机械自己都不敢去试,他人又如何有信心?” 说着,一把取过头盔自顾自戴上。然后双手握着装有大弹簧的操纵杆,一脸肃然。 队员们纷纷自觉退后一丈远,屏住了呼吸静静看着。不远处刚被放行进来的刘协,越过挡板见此情景当即选择驻足观看。 马均深吸一口气,抓住冰冷的铁杆往前一推! “咔!”活动齿轮霎时间卡进了经铁链传动飞速旋转着的大齿盘中,被牵引着转动了起来。 队员们明显地感觉到上方的扇翼停滞了一下,随即震耳欲聋的声音传来。 “砰砰砰...”巨大的锻锤受力后,均匀重力地敲击着锻模。 不似挖井那样有水喷出就算成功,机械最重要的一点是连续作业时间能维持多久。要是只需敲几下的锻锤,早在两个月前已经问世了! 青年点着了几柱檀香,然后用开眼方罩子盖住。马均等人并没有留意到刘协的到来,围作一团观看锻锤打模。 巨大的声音几乎将他们的耳朵震聋,但他们没有因此而嫌弃。他们就像一脸希冀的父亲,看着儿子在哇哇乱叫。 近半年时间的努力,这一百多平方的滩岸上,每一寸土地都渗透过他们的汗水与泪水。 一柱香过去了,两柱三柱... 随着时间推移,绑着厚厚布层的锻锤还在有规律地机械敲打。象征着马均团队自主研发的离合系统、齿轮组合、传动纽带以及锻锤惯性收缩等一系列技术取得了巨大突破! 整整半个时辰过去,整个风力平台依旧在有序运转。马均等人禁不住心中激动跳跃欢呼,相互拥抱在一起。 “马队威武!” 马均被队友们抛到了空中,天苍苍野茫茫尽收眼底。幸福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有准备好软双喜。 刘协忽然间也加入了欢呼地人群中,一起把马均接住然后再度抛到半空。 队员们并不认识刘协,激动之下也没怎么留意。 “小马哥!”马均被抛了小半天,放下来后有些气喘了。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刘协笑意盈盈,帮马均整理着妮子大袍的衣领。马均看着一张熟得不能再熟的脸庞,惊喜交加。但好死不死就是恰好这时,由体内深处传来的一阵寒意,使他忍不住向刘协打了个喷嚏! “啊...秋!” 刘协早已捕捉到了一丝端倪,不过在电光火石的数秒间,选择了不去躲避。迎面喷来的沫星可能带着感冒病菌,但刘协只是闭上眼睛屏住呼吸,硬接了下来。 一个喷嚏打出,马均的身体一阵舒畅,可是内心却惶恐到了极点! “陛陛...下下,臣...臣...臣罪该万死!”情急之下,马均的故疾又犯了。 刘协嘴角一抽,怎么又是这句?可就在他发怔的时候,周围人都一同跪了下来。 队长竟然喷了天子一脸,这估计是五百年来不曾听闻过的超级大不敬!要是一个庸主还让人能理解,可刘协起码在军民眼里是明君! 可接下来的事更加让他们震惊!只见天子刘协一言不发地蹲下身子来,替队长马均把脉探温。 “尔等别要再跪着了,小马哥着凉发烧,速速抬下去!”刘协说着,不顾脸上的异味将自己的大衣解下来给马均裹上。 马均果然感觉暖和了许多,但心中更加羞愧难当。队员们不敢违拗,当即将备用担架取来。在刘协的帮助下,把欲言又止的马均抬进了临时住所中。 刘协安抚马均躺好,帮他盖上被子。然后转过身来,亲自去给马均配药。这个临时搭建的小楼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各种药材也是一应俱全。 刘协配好药命穆顺拿去煎,自己则是马不停蹄地进厨房去。不一会,一大煲新鲜滚热辣的姜汤便端到一众木工队员门的面前。 “陛下...使不得啊!” 马均见刘协亲手为他盛姜汤,不由哭出了声。 “来!好汉,干了这杯汤!”刘协好不介怀,将半满的一碗姜汤递给马均。随即转过身来环视了一众队员,见他们一个个投来崇拜而又爱戴的目光,随即摆了摆手。 “朕此举,在君臣之间或许过于隆重!但站在受惠之人的角度上,为开拓者、创造者去奉上自己的心意与关怀,岂不是平常不过?正所谓食犬之乳、狼知反哺,何况人乎?” “陛下高义厚恩,我等没齿难忘!” ... 邺城的冰雪来得比长安还要凶猛,已经持续了多日。不过好在风力不是很大,并不影响一些人的消遣。 赵王府。 这座背靠漳水而建的府邸,亭台楼阁飞梁画栋。大规模的水景园林被冰雪所覆盖,白茫茫的一片。一阵又一阵的丝竹声,不断从不远处的群英殿传来。 袁绍正在虎皮胡榻上半躺着,身上覆盖了一张厚厚的被子。这种胡榻他并不是很喜欢,原因是因为远远没有椅子舒服。 可是他的文武手下们,坚决抵制来自关中的一切事物!美其名曰:维护正统,杜绝杂家。 正因为这个口号,不少赵国的能工巧匠能被驱逐出境或者下狱问罪。就连医士郎中这些救命天使,地位也是一落千丈。而西面的秦国却恰恰相反,使得不少人都偷偷逃过了太行。 对此,袁绍也是好生无奈。他既然借儒家的力量和长安分庭抗礼,就必须付出一些代价。 好在经过近半年的努力,幽州彻底划入了赵国版图。公孙瓒势力全军覆亡,易京也成为了冀州辖下的一个县。而幽州的治所,则搬到了北平。 只可惜公孙瓒此獠提前坐船逃出了渤海,至今下落不明。 就在这时,尚书仆射田丰从殿门走了进来。 “主公,好消息啊...” 第253章许攸田丰 袁绍面容不为所动,眨了眨眼睛。这个月来好事情太多,对好消息反倒有些不感冒了。不过田丰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他既然来了,必然是大事情。 想到这里,袁绍随即摆摆手将莺莺燕燕们撤下去。 “嗯,且说说是何事?” 田丰对袁绍的日渐堕落也是无奈至极,奈何袁绍有恩于他。饱读圣贤书的他,当然不能弃恩主而去。 “距南边传来的消息,袁术不顾冬日严寒毅然出兵了!由纪灵挂帅,率军十八万号称五十万,浩浩荡荡往南阳开进!另外一路由袁殷率领,两万大军入驻泗水提防刘备。” 袁绍听着田丰的话,不由眉头略略一皱。他现在是朝廷,袁术这个反贼起兵戈怎么会是好事?代汉的涂高只能是他,而不是袁术那个奸险小人! 自从看见易京公孙瓒府里搜出了袁术的往来书信,他就恨透了那个贱骨头!竟然跟外人如此不留情面地揭他的短,还让他的下属给看过了,这让爱面子的他情何以堪?兄弟情义呢?情义呢? “哼!那个小人这次死定了!孤立即就去书兖州,让曹孟德率军直捣寿春!能捏死袁术的,天下间也只有我袁绍!” 袁绍咬牙切齿,仿佛袁术不是他的胞弟,而是杀父仇人! 田丰心中一跳,当即连连拱手:“不可,主公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嗯?”袁绍脸色一沉,有些不悦地俯视着田丰。自从老对头公孙瓒被他剿灭后,他已经不想看到再有人悖他的意了。 坐在角落处的司直沮授是田丰的老友,见状不禁为田丰捏一把汗。 田丰依旧面不改色,保持姿势站立着。 袁绍见这次平灭幽州田丰功劳不小,随即也压下了恼火:“为何如此说?” “主公要让曹孟德出兵,先不说其会不会从命。就算是从命了,打输了又如何,赢了又如何?与袁术撕破脸破,对主公威信影响如何?刘协反应如何?老太尉故旧何处?” 田丰连珠炮发下来,袁绍满头黑线。原本果断的心,又因为对方的反问顿觉鲁莽。脸红的同时,对田丰又爱又恨。 “那依你之见,该如何是好?”袁绍坐了下来,端起茶盏说道。 “以丰之见,主公当支持刘协出兵,而潭公子那边也要随时准备借道兖州南下讨伐袁术!原因无他,讨伐不臣!” 袁绍眉头明显一皱,心中不停摇头。开什么玩笑,支持刘协?他至今还记得外甥高干的惨状,以及老母亲的郁郁而终。 虽然跟高干有直接关系的只是袁术,但那些女人围在身边哭哭啼啼,那个心烦简直不能形容!也因此对刘协那个狂悖的小子,恨之入骨! “嗯,孤会好好考虑你的意见。”说完,向沮授打了打眼色。 田丰心有领会,当即拱手在沮授的相送下退了出殿去。 出殿门下了台阶,沮授回头看了一眼,随即叹了一口气对田丰说道: “唉...元皓。主公老了,你要懂得让一让他。可别忘了在涿郡顶撞主公的吕翔,如今坟草已有丈许高...” 田丰笑着摆摆手:“公与好意丰心领,只是事事皆顺主意,与奸谗小人何异?” 田丰话音刚落,沮授的声音随即响起:“话说,奸谗小人当真来了!” 田丰若有所感抬头向前望去,见许攸不知何时来到了大门口。双手护抱神情倨傲,步伐时快时慢显得慵懒松散。 许攸也老远看见了沮授田丰,当即加快脚步凑近,下巴上扬:“哎呦喂,元皓兄真是秋熟麦地,曙(鼠)光无处不在啊...” 许攸说完,还不忘鼓起嘴唇摇头晃脑地学着老鼠的叫声。 沮授脸沉如水,对许攸的无礼很是看不惯。 田丰瞥了他一眼,并不想理会这个满口喷粪的家伙。但刚想越过对方离开时,手腕却被抓住了。 正是许攸见田丰不答话,心中更是得意。一把抓住田丰,若有所思地说道: “元皓兄,据闻你那五年不孕儿媳终在你的教导下有了身孕,当真是可喜可贺呀!” 许攸故意放大声音,脸上的笑容更盛,生怕别人不知他在讥讽田丰扒灰! 沮授见门口的兵卒都张望了过来,不由火起!刚想开口谩骂,但却被田丰止住。 只见田丰一脸严肃诚恳地反抓着许攸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多谢子远了,就是杨家小女你也要多加照料,以免造成人伦残剧!” 看着田丰悲天悯人的样子,许攸再度僵住了笑容脸色变幻久久不能答。杨家小女便是那个女书童,不到十岁便怀孕了,倒也成为了一桩奇闻。个中原因,也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田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挣脱首先离去。 沮授暗叫精彩,向许攸一拱手后紧追上田丰,嘴角处微微翘起了一个弧度。 许攸拳头捏得发白,随即回头目光阴鸷地看着沮授田丰二人远去的背影,口中喃喃自语:“哼,迟早教你俩不得好死!” “请国相许攸速速入见...” 大殿中,袁绍还是端着茶盏看着斜上方的屋梁。田丰的建议并不合他的本心,所以他决定听听许攸的建议。虽然这货在徐州丢了他的老脸,但毕竟是老朋友了。 况且‘集思广益’,向来是他的优点。 许攸与刚才跋扈的小人样判若二人,恭恭敬敬地对袁绍行了一个大礼。口中山呼大王,令袁绍心神一阵舒畅。 “嗯,起来坐吧!”袁绍放下茶盏,指了指下首。 许攸点点头不为所动,依旧恭谨地垂手而立。 其实刚才的田丰也是这般站着,但在袁绍心中却总觉得许攸比田丰要好。袁绍满意地微微颔首,随即将刚才的事情跟许攸说了一遍。语气中,毫不掩饰对田丰意见的失望之意。 “主公万万不可听田丰那个奸贼所言!因为攸以为,田丰已有暗中投靠刘协的嫌疑!”许攸咬了咬牙,指着西边煞有其事地说道。 袁绍知道许攸向来言辞夸张,所以不是很相信,摆了摆手:“那倒不至于!子远啊,依你说又该如何是好?” 许攸见无法扳倒田丰,不禁更加嫉恨,随即想了想:“支持长安是万万不可行的,刘协那小子不奉朝廷,不派兵灭掉已是主公仁德!怎能公开支持,助长其声势?” 许攸的话算是说到了心坎去了,袁绍不住频频点头。 田丰嘴角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冷笑,随即话锋一转: “至于让潭公子出兵淮南,更是荒诞至极!袁术此人疑心病重志大才疏不足为虑,且让其在淮水两岸蹦哒个三五年,保证不攻自灭了。何物鲁莽出兵,惹人非议?” “不错!袁术你个贱人就是个跳梁小丑,若不是我让着他,早就无其立锥之地了!”被许攸再次说中了心思,袁绍禁不住以拳击掌连连叫好。 一向爱惜羽翼的他,绝不会为了一时痛快而自损名声。 再度回首之间,看向许攸的目光已全是器重之色。 “既然如此,子远你的想法是甚?” 许攸这时却不直接回答了,而是负手在背环视了殿堂一眼:“唉...就是说了,主公也未必应允!” 袁绍剑眉略皱,随即命人打赏了百两金后,严肃地俯视着对方:“你只管道来,若是合乎情理孤必允之!”说着心中不禁惋惜,要是许攸有田丰的一半不求名利就好了! 许攸得了钱,自然也不再矫情。当即双目精光闪闪地问道:“主公是想支配天下,还是只割据一方称孤道寡?” 袁绍抿着嘴,身子微微后倾。这不是废话吗,他是代汉的真正涂高,怎么可能满足于区区河北山东?他要做大赵的皇帝,开国太祖! “若是支配天下,当先静观其变!待其两败俱伤或者有一方占优的时候,遣使节去调停!何人甘不听,就大兵攻何人。如此,出师有名更显主公堂堂正正...” “号令天下么?”袁绍替听闻许攸的话,一阵憧憬。他现在手握步骑八十万,据三州一千五万人口,确实有这个实力!效仿当年嬴秦一怒天下震动,也足够吸引! “好,那何人为使合适?” 许攸嘴角翘起了一丝弧度,看向地面的目光有些奸滑: “如此重任,非田丰不可为...” #####扫墓咯,亲们 第254章雪中送炭 凛凛北风吹刮着秦岭山谷,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刺耳风声。山谷间一片银白的树木随风摇曳,冰珠雪花哗啦啦地落下。整个山谷显得宁静素雅,与世隔绝之美一览无余。 此刻浩浩荡荡的白色队伍如同长蛇一般,沿着山谷蜿蜒向东南开进。与谷道旁边的结了厚厚一层冰封的丹水(丹江),几乎融为一体。他们正是奉命征讨南阳的白虎军,共计五万人马。 为首一将身穿白色板甲,身材魁梧高大。手中方天画戟,胯下赤兔马,行进起来如同铁塔移动。不过逼而察之,可以见到此将脸色被冻得发青,颔下胡须也结了冰珠。 山谷中的寒冬远远超出想象,这是他们在武关时不曾料到的。一向酷爱装逼的吕布也不得不摘掉头盔,因为这个铁家伙会冻得头脑发晕。 吕布都如此,就不必说其他兵卒了。一个个踏着小道上冰雪和坚硬的山石,艰难地向前行走。寒冷会使人身上的热能快速损耗,所以为了节省体力,盔甲之类的重东西全部由马匹驮运。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好在秋天的时候便准备了粮食。使得他们不用带太多的干粮,只需沿着山路作战补给点就可以了。 问题是南关山道风力很猛,气温起码降到了零下十度。在这种情况下行军,简直寸步难行!身上的衣物只能抵御零下五度的平原低温,但山谷一阵大点的寒风就低到零下十度开外! 不少人都紧抱着自己的双手,浑身颤抖迈这有些僵硬的步伐。为了摄取足够的热能,很多备用马匹被忍痛宰杀。 “将军,又有百多个兄弟丧失战力了!再这样下去,出此谷口估计减员近半...”亲兵校尉郝萌眉头紧皱,策马上前对吕布担忧地说道。 吕布的脸早已冻僵,显得面无表情。不过从他的眼神里,还是可以看出一丝忧伤。这些兵卒都是他的心血,若非迫不得已,一个都不想折损。 要知道减员远不止是数字,一个伤兵需要两个士兵帮扶。现在已经有近五百人冻死冻伤,需要近千人服侍这些伤兵。 他此刻心情复杂,纠结着要不要将实情回报,让朝廷暂缓出兵?能在上洛整军,也比继续行进要好。 “在前方弯道处避风休息,将酒水都拿出来给弟兄饮用!”吕布一指前方,徐徐地说道。 艰难行进了十多里的汉军,没有了开始时欣赏风景的心思。人人一言不发,坐在冻冰冰的石头上摩擦着疲惫的双手进行取暖。他们当中不少人,耳朵都被霜冻肿冻脱。 接过火头兵同袍递来的烧酒,毫不犹豫地灌入嘴里。顿时一股暖流自胃向四周散发,几乎要僵硬的血液也随之升温。严寒之中,这些高度酒水就是最好的宝贝。 “扑通!”一个十七八岁的步兵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烧酒,就蜷缩着身子滚落在地上。白色大袍的衣护兵快速赶过来进行急救,可是最终还是摇头叹息了一声。 汉军们都知道,这个小伙子和那些同袍一样永远不可能走出山谷了。但是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抱怨,因为从军的那天起,他们的誓言就是为国捐躯永不退缩! 他们越是这样,正在巡视的吕布就越难受。他仰头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多希望能够透出一缕阳光,使出征的路不再艰难。 可是天气是不可能顺应人心的,在歇息的一个时辰里都没有出现奇迹。 “出发出发,争取日暮前赶到上洛!”号令兵站在结冰小河边的巨石上,拿着铁皮喇叭高升喊话。 白虎军纷纷站了起来,撑着长枪再度向充满了未知的路途迈进... “快...驾!”就在白虎军刚才路过的山谷弯道,一架架奇异的马车正以远超步行的速度向前开进。 高顺身穿着远比白虎军要厚要暖的大棉衣,挥动长棍驱赶着前方的拖拽的两匹挽马。他后面还有数以百计类似的车子,跟随其后在山谷间左右弯转。 “嗬嗬...”马车是由一块大车板和两条弓形的弧脚组成,也就是传说中的西方雪橇。在这个时代,首次如此大规模出现在东方。 这些大雪橇车装满了羊毛棉衣和酒水,顺着冰层覆盖的丹江快速开进。因为在天气变冷前秦岭曾普降大雨,所以丹江的水位较高,将河道里的礁石全部漫浸。 这时天气忽然变冷,高寒山区的冷风毫不客气地将洪水冻住。所以现在丹江就是一片光滑的冰场,任由雪橇驰骋冲突。不一会,车队便追上了缓慢行进的白虎军! “将军,快看那是甚?”郝萌忽然用手指着后方,拽了吕布的肩膀一下。 吕布闻言,若有所感地扭过头来。第一个反应就是提供补给的马车队来了,但随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积雪不厚不薄的山谷,道上的石头坑洼根本看不见。开得那么快,下场简直就是老汉推车第九式——车毁人亡! “将军,马车竟然没有轮子!”郝萌再度拽了拽吕布,惊讶万分地嚷嚷道。 吕布嘴角一抽,郝萌的大叫大嚷,仿佛他吕布是瞎子一般。他当然也看见了马车的奇特之处,竟然用两条木臂代替轮子在冰雪上滑行,简直是神来之笔! “奉先,别来无恙?”就在这时,为首的大雪橇停下,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随即一个身穿一件奇怪大衣的而立将领,从雪橇上一跃而下。 吕布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将片刻后,僵硬的脸露出了一丝笑容来。 “公孝,你这是要给布带来惊喜吗?”再见旧日好基友,即使强如吕布,语气也不由有些颤抖。连带着身侧的郝萌,也不禁一脸激动。 “哈哈...惊喜是惊喜,但却不是给你吕奉先。” “来来!朝廷送温暖,人人有份永不落空!”说着,高顺马不停蹄地和他的手下一起将雪橇上的毛衣棉袍逐个发给白虎军士卒。 郝萌用眼神请示吕布,随即也走了上去。拍了拍高顺的肩膀,咧嘴一笑:“送甚温暖?” 高顺回头露出一丝蒙娜丽莎额迷人微笑:“送你妹的温暖...” “犒!”郝萌退后了一步,一拳打在不正经的高顺的后背。他跟高顺是一个田埂的放牛娃,自然是开得起玩笑。 “真是你妹的温暖,不信你看。”说着,高顺翻了翻一件大衣。 “我送你老...”郝萌的声音随即戛然而止,因为衣领绣贴上确实是他妹的名字。 为了强化军需质量,汉军所有生产物件都要刻(绣)上铸造人(纺织人),负责人以及判监司主官的名字。 例如这件大衣的绣贴,就绣着织造者的名字郝美、负责人貂蝉,判军需监韩。 兵卒们结果大衣立马穿上,这种奇怪的衣袍仿佛会魔力一般,霎时间将身子暖和了起来。而且设计非常合理紧身,更能御寒保暖。 “多谢将军!”白虎军们既激动又感动,齐声高呼震得山响。就连他们的老大的吕布,都不禁有些羡慕老下属高顺了。五万人的雪中送炭之恩,得收获多少军心? 他吕布虽勇,但也未必能让这些娇子屈服。 “顺和尔等一样只是一个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尔等要多谢,就多谢朝廷及天子。而报答方式,便是以最少代价夺下南阳!” 吕布眉头稍稍一挑,高顺竟然将自己的功劳推掉,真是大丈夫所为啊!多年不见,他还是那个忠肝义胆的放牛娃! “万岁,陛下万岁,大汉万岁!” 数刻钟后,一架架雪橇车载着白虎军兵卒,浩浩荡荡地开往上洛县。 第255章御驾亲征 自从入冬那场暴风雪过后,长安便没再下过雪,气温也稍有回升。不过室内森寒依旧,越是静坐越要穿厚衣服。 猫爪手袜露出五根手指头,抓着细长的红色毛笔。刘协穿着像小棉被似的大衣,坐在前殿批阅了小半天奏捷,双腿和手指几乎被冻僵掉。由于殿中比书房要宽敞得多,所以碳炉也不能当暖气。 好在有人能随时奉上温热的茶水,使得刘协可以通过喝茶的方式驱赶体内的寒意。他一目十行,飞速地审阅着尚书省呈上的奏卷。这些都是经过士孙瑞他们仔细确认并签字的文书,所以刘协只看个大概便打个红勾通过了。 其中只有一份能吸引刘协多看了一眼,那就是马超和大舅伏德请求进军西域的奏报。锦马超年初时雄赳赳气昂昂,从楼兰手里夺回了西陲重镇玉门关。 四五月的时候就趁着回春汛,利用冰雪融化蒲昌海(罗布泊)水位上升之机。用大船搭载着砲机直抵城外,一举攻破了并灭了楼兰国。 由于楼兰城池虽少但面积宽广,山清水秀的蒲昌海沿岸居住着数以十万计的游牧民族。所以朝廷当时拒绝了马超挟胜西征的请求,停在楼兰安抚驯化游民。 不过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再迁延只会使西域那些坐井观天的小国更加狂妄自大。所以刘协当即提起笔,在批满了同意的奏卷上,题上了四个字‘以战养战’。 差不多一个礼拜积累下来的奏卷,刘协不过一早上就批复完成了。这都归功于最初刘协规划整体时,最大限度将轻松的交给自己。 而六部的民政权力相对增大,这样一来出了一些郁郁不得志无病呻吟的人以外,倒也没什么人说刘协荒怠政事。 “啊~”刘协放下茶盏并盖上盖子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 几个等候在殿中的胥吏躬身走了过来,将刘协所批阅过的奏卷抬回丞相府去。 “陛下,接着行程何往啊?”穆顺端开了笔墨,恭恭敬敬地问道。 “嗯回椒房殿吧!” ... 椒房殿中,时不时传出女人自言自语的声音。 “这件吧?看起来威风凛凛不过就是太单薄。” “还是这件吧?潇洒飘逸有内涵,只是太花花公子,不适合军旅。” “嗯,就这件!端庄大气稳重,再加一件红披风简直就是帝王将风。” “...” 不远处坐在凳子上的小珠手扶着腮帮,看着皇后伏寿翻箱倒柜地挑来拣去,一阵无语。之所以要挑拣衣服,是因为刘协即将要出外视察。 “姐姐,这都几十件了!皇帝哥哥要是带这么多衣袍外出,每日一换也够一旬了也...” “死丫头,你懂个鬼!”伏寿没好气地白了小珠一眼,随后却不再拣衣袍了。因为小珠说的对,一个男人带那么多衣袍外出怪难看的。 不过并不代表她就不再忙活,例如鞋子、佩玉、梁冠以及随医都要挑选好。一番周折下来,已经日近正午了。 “无可奈何花落去,猥琐皇帝又归来...”挂在窗口的渌水之鹦,一边吃饲料一边得意地蹦跳叫嚷。 随行的宦官宫女以及穆顺听闻,再度为这只胆大妄为的鹦鹉暗暗捏一把汗。天子仁德,但不包括面对侮辱的时候!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刘协的后脑勺,眼角瞥向鹦鹉充满怜悯... 刘协双手插袋一脸感概,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月落...乌啼...霜满天,山珍海味难下咽...” “啊...啊...乌鸦?气死本尊了...”渌水之鹦仰倒在笼子里连连抽搐,一副萌宠的模样。 “哈哈哈...”在刘协爽朗的笑声中,穆顺等人纷纷自嘲以己度人。 里面的伏寿也由此知晓刘协归来,连忙出来将刘协迎了进去。其他人则识趣地站在门口,恭敬地肃立待命。伏寿站在的身份不同了,是整个后宫的主人。 就是刘协到来,也不得不遵守她定下的规矩。 “陛下,你打算到何处巡视?”伏寿蛾眉轻蹙,有些不舍而又不理解地问道。 明明刚回来不久,怎么又得出去?莫非着三辅大地当真日新月异,天子都必须时时刻刻去跟进吗? “这个朕也说不定,或许是洛阳河东,也有可能是陇右漠南。”刘协摊摊手,笑着说道。 “你都是苦寒之地,你就不能春天再去?”伏寿听闻了漠南陇右这些冻死人不偿命的地方,顿时有些不高兴起来。这是拿绳命开玩笑,刘协又没有子嗣,要是有个衫长裤短她上哪哭去? 刘协道行何其高深,一眼便看穿她内心的想法。看一眼左右无人,随即用手揽着对方的蛮腰:“皇后,春天那个闷火连三月,家妻抵万金的时节;为夫怕是难离乡土啊...” “哦...原来在天子难耐闷火的时候,妾等才值钱...”伏寿妙目连眨,有些失望地说道。 “额...在朕心里,皇后万年如一!”刘协嘴角微微抽搐,随即急中生智。 伏寿推开了没脸没皮的刘协,芊芊玉手搭在对方的肩膀,四眼相对一脸严肃:“天子出行,不若带上文鸳?” 她是皇后不能随便轻出,但年少不知精贵的小丈夫难保不会将龙种撒别处。所以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让因纳进来的婕妤马腾的女儿马文鸳陪他出去。 “啊...哈哈!还是算了吧...”开什么玩笑,那个混血胡女样貌虽美但却是狂野无比,他背后的指痕现在还发痛呢。 看着刘协退避的目光,伏寿却忽然坚定了下来。 “不,就这么定了!”说着,转身走到门外面向一众宦官宫女。 “速去永延殿,让马婕妤收拾行囊到椒房殿来见本宫!” “是,娘娘!”一个面白无须的宦官,首先应了一声屁颠颠地跑远。 刘协一阵无语,伏娘子这样会吓到马家小娘的。不过身在后宫,他必须尊重皇后的女权至上。他的皇帝号令,能不用尽量不用,这是他们约定的规矩。 最终结果不赘多言,刘协即使不愿意,也得带上看起来文静软弱的马文鸳出宫而去。一架大马车,穆顺和两个宫女以及座山雕随行。 而经过扩员的铁鹰,也派人沿路暗中保护。 车辆行出至长安城南十里后,与一波人影相汇。为首一人正是尚书令士孙瑞,以及户部尚书赵温。后面则是贾诩、司马懿以及杨修三人。 “陛下此去南阳关山千里,凶险莫测!臣等始终以为君者,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不可轻出。然陛下执意要去,臣等也只得十里相送!” 士孙瑞和赵温敌人拱了拱手,无奈地摇摇头。 他们之所以同意刘协亲征,不是嘴上说的那样。是因为改革受到的阻力远比想象要大,急切需要一场胜利的大刀来开路搭桥! “哈哈,好!朕先感激两位卿家放行之恩,再者朕早重申一遍!此番战役绝非卿等所想如此简单,乃是影响深远的一次会战!庙堂诸卿,宜将群策群力...” 赵温二人心头一凛,当即拱手应诺:“臣等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刘协点点头越过了二人,来到贾诩等人的面前。目光炯炯,环视了三人一眼。 “鸡肋哥、黑仔达,文和,应该知道朕让你等来,所为何事了吧?” “咳!”赵温听闻刘协以雅号称呼同门师兄,差点笑喷,只得轻咳一声掩饰失态。 “陛下前日将一四足之蛇,名曰地龙之物带至广明殿,当是让我等随行献智?”鸡肋哥杨修想了想,若有所指地娓娓道来。 司马懿和贾诩都有刘协将带上他们出征的预感,不过听到杨修的‘先见’不禁恍然大悟! 刘协才华或者有所欠缺,不过胸襟宽广却是出了名的。只要不和他对着干,都有一碗饭吃。 “哈哈,不愧是鸡肋哥,一语中的!不过随行献智只是人家黑仔达和文和的事,你专门负责给袁术想墓碑祭文吧...” “哈哈哈...”士孙瑞和赵温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而贾诩则被刘协不知从何而来的自信所折服。 “陛下若要写祭文,有一人比修要强!” “何人?”刘协可是亲眼欣赏过杨修写的诗赋,那绝对是当代一绝!能与之比肩甚至胜过的,恐怕只有年方三岁的曹三公子了! “此人,便是弥衡弥正平是也!” 第256章有个性的妞 似乎冥冥中早有注定,刘协一行来到蓝田地界后新一轮冷空气强势来袭。整个天空一片灰白,婴儿手掌大的雪花随着呼呼的风声飘落地上。好不容易熬过寒潮的树木终于扛不住大风大雪,躯干倒在路上然后慢慢被雪淹没。 刘协等人不得不下车来,进村去找个地方避风。看着原本还有个轮廓的官道慢慢与周边的麦地连成一片,驿站内的一众人皆蹙眉不舒。 刘协同样通过南开的大观光窗,看着灞水两岸广袤的麦地。一面面四五尺高的界碑,始终傲立在风雪中坚定不移。要是不知究里的人,必定感慨石碑之志堪比梅花。 可刘协虽然满腹诗词,但对这些界碑却丝毫没有溢美诗情。因为这些都是大户与大户之间的田地分界线,以一个圈子禁锢盘削着这一片土田上辛苦劳作的农人。 “恭喜老板!贺喜老板!”贾诩看着一片苍茫的原野,忽然转身对刘协长身一揖。贾诩不愿叫刘协公子,而在外又不能声扬,最后刘协灵机一动就有了老板这个古之无的称呼了。 “哦?大雪纷飞道路难行,何喜之有?” 刘协毫不在意自己的形象,翘起二郎腿手撑着腮自顾自地说道。 “瑞雪庆丰年,如此大的雪,要是没有其他灾害,明年关中的收成必定比起往年都要好。建安看来是个好年号啊,现在就现曙光了!” 贾诩探了一只手出窗外接过一片雪花捧在手心,一脸希冀地看着它慢慢融化滴落。 没有人说话,静静看着老农一般的贾诩。 直到用过午饭后,大雪才开始有减弱并停下来的迹象。 刘协一行没有停留,当即坐上了改造过的雪橇马车,绕过了蓝田城直接往武关山口奔去。幸亏带了罗盘,否则在茫茫雪原中行车,迷路都有可能。 “啊...啾!”一声感寒喷嚏,忽然打破了车厢的宁静。刘协回头一看,忽然看见角落初的马文鸳双手抱紧棉被,鼻子一片通红。 “呦呵!马妹子,没事为何叫你侄儿?” 马文鸳听这声音便知道说话之人是谁了,当即没好气地白了刘协一眼。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大哥马超得了一子,老爹马腾亲自取名为秋。 “是啊,我想他了。起码他会哄人,不似某些人带人家出来一路不闻不问!” 呦呵,马妹子生气咯!这倒是稀奇,还以为她性格孤僻不愿意受人好意呢。比方当天那啥时候,就不让自己帮擦拭那里! 刘协盯着她片刻,慢慢把身子挪近。最后,二人四目只剩下一尺之距。 “你...要作甚?”马文鸳手握着小拳头,娇躯后移戒备地看着刘协。 刘协嘴角翘起一丝弧度,露出坏坏的一笑。心中却是好奇这个将门虎女,面对侵犯时会做出什么反应。不过刘协稍稍有些失望,马文鸳如同普通女子那般,随着刘协的逼近目光中开始出现怯意和退缩。 刘协的手刚刚越过马文鸳的肩膀上面,忽然被对方的玉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缠住了脖颈。刘协猝不及防之下头颅顺着对方的双手而动,最终被夹在了马文鸳的腋窝下方。 “啊...哈哈...娘子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刘协在马文鸳香肋背后大口喘着气,将从角落处行囊里取出的一张兽皮放到一边。 马文鸳看了一眼被夹住脖子的刘协,也有些怕对方受伤。毕竟对方是皇帝,而且自己练过武,轻重还真不好衡量。 “嘿...吱吱!”忽然间刘协发出了怪叫声,随即一阵酸爽从腰腹处传来。 “啊...哈哈哈...”马文鸳松开了手,随着着酸爽大笑了起来。 刘协反客为主,坐在她那极富弹性的大腿上,用手指不停挑逗对方的酸爽点。 “哈哈...不要了啦...”马文鸳多次尝试憋住并推开这个可恶的家伙,但都没有忍住,只得大声求饶。 刘协逗了小半刻便停了下来,看着衣服头发一片凌乱的马文鸳怔怔发呆。那汉羌混血独特的白皙红色肤色,还有吹弹可破的圆脸蛋,微翘的樱桃小嘴令人产生征服欲。几乎要挤破襦裙的酥胸,大长腿曲线身材... “好美...”即使阅女无数的刘协,也禁不住为之惊叹。 马文鸳见刘协居高临下目光上下游移,仿佛感觉自己没有穿衣一般当即羞窘异常。谁知脸颊绯红的她更加迷人,刘协倒抽一口冷气,至今方叹当夜灯黑没看清... 马文鸳实在受不了刘协直勾勾的眼神,在心中羞窘的驱使下双腿夹击一扭。刘协这次却是有所察觉,当即用膝盖跪在胡榻上躲过了对方的鳄鱼翻滚。 随即趁着马文鸳落空之际夹回来,双手继续着双龙出海上下挑逗。 “啊哈哈...坏人,放开我...” 外面竖起耳朵的穆顺再度听闻求饶声响起,暗暗赞叹刘协治女有方!不知不觉中,他们一行车马已经到达了高耸入云的秦岭脚下。 就在这时,约莫数百人的商贩百姓聚在前面。穆顺不得不止喝住了战马,但雪橇刹车困难,差点与前车发生了追尾事故。 “喂,我说你们此些人没事为何聚在路中央啊?”背着大刀的座山雕不悦地从前车下来,大声地喝问道。 在积雪官道上依次排队等候的车辆与行人纷纷回头,惊讶地看着骂骂咧咧的座山雕。 “这位官人,非是我等有意堵路,乃是前方赤佬在拦道!”一个黑瘦干练的小老头,见座山雕高大雄壮,当即出来解释道。 “哪来的撮鸟!”座山雕瞥了他一眼,随即捋起衣袖就要绕道上前去。 “光头佬,不得鲁莽!”穆顺刚走过来打听情况,见状连忙何止。 “放心吧,洒家自当不会!”座山雕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而去... 刘协通过车窗遥望远方被皑皑白雪覆盖灰蒙蒙的秦岭,便知道应该是要封山了。看着同样趁雪停出来觅食翱翔在天际的苍鹰,心中既庆幸而又感到失落。 庆幸的是风雪没有在他们进山后杀到,否则的话即便又雪橇也难保不会冻死在谷中。而失落的是不能亲自到南阳,去指挥打赢一场战争。 “马妹子,江山如此多娇!要是在谷中遇到雪崩,车子被埋,你会与朕一起吗” 马文鸳跪坐整理着被刘协弄乱的襦裙,嘟着小嘴:“就算我会,你也未必会傻到去自杀。” 刘协嘴角一抽,有些吃瘪地啧啧嘴:“说话真没情调,要不是遇着朕,你这种女人多半是待冷宫的命。”说完,还不忘回头瞟了一眼然后摇摇头。 刘协心中不住慨叹,怎么这时代找个经得起撩的妹子这么难呢? “那刘三公子,准备给奴家甚地位呢?”马文鸳忽然凑近帮刘协轻按着肩头,笑容妩媚与方才冷冰冰判若两人。 嫣然一笑使人如沐春风,刘协好生享受,微微扬了扬下巴:“若你服侍好了朕,贵妃也不在话下!” 皇后是不可能的,也不能轻易废立的。而贵妃这个时代还没有,不过听起来已经很牛逼的样子了。 果然,刘协明显察觉到马文鸳深黑的美眸精光闪闪,随即发出了一阵惊呼。 “哇!真哒?” “当然!来,亲一个...”刘协点点头,随即面带自信爱上眼睛。 数息后,脸颊果然感到了温热在靠近。不过却在一寸处停了下来,随即不待刘协反抱强吻快速收了回去。刘协却是懵逼了,连忙偏头后顾。 “切!随随便便就能封出去的,好极都有限啦!谁要做谁做去吧,我可不稀罕贵妃!”说完,拿起她那个一提就能走的包袱,挣脱刘协快速下车并往回奔。 刘协探头出窗看着她跑来远的背影,嘴角翘起一丝弧度。 “不错,有个性!爷就是 第257章各方动态 当汉军在秦岭山谷艰苦行军的时候,袁术的楚军才刚刚在汝南集结完毕。由于袁术称帝以及对秦发兵都是仓促间的决定,所以楚军的后勤并不是很到位。 好在纪灵这个大都督身份能压得住下面的骄兵强将,所以并没有爆发什么混乱。不过接踵而来的暴风雪,却使得楚军的行军以及物资运输带来的严重影响。 赖以船运的汝河一夜之间全线冰封,紧接着又是大雪纷飞。这次老天爷算是比较公平,来了一场大范围的雨雪天气。整个北国进入冰冻模式,就连黄河也是千里冰封。 在这种恶劣条件下交兵无疑是不明智的,消耗的人力物力也远比其他季节要巨大。 所以此刻的楚军中军大帐中,正为是否发兵南阳而争吵。 “冬至都过了,若是再不出兵,朝廷怪罪下来尔等能承担否?”一个中郎将指了指外面,激动地问向众人。 楚军中山头林立,这十五万大军之中也不例外。比如这个中郎将就是纪灵的小弟,淮北军的一员。他的现在所说的话,多半是主位上的纪灵授意。 不过淮南派将领可不会随便买纪灵的账,因为无论是地理还是人文上淮水南北差异巨大,自然不可能尿到一个壶里去。 “要是出兵因寒冻损兵折将影响士气,最终还吃了败将,你又能担待的起?至于朝廷那边,谁要是摇唇鼓舌就只管过来好了。” “就是,估计过了淮水看见狂风大雪就不敢来了!” 纪灵脸色略略有些难看,瞥了一眼下首。却见淮南派的首领、西征荡寇军副将张勋却是缄口不言,静静地端起茶水轻抿。他想了想,还是觉得是时候统一一下意见了。 “咳!卓功,你的意见呢?” “额此乃都督之职责所在,勋只能建议都督谨慎为上”张勋似乎没料到纪灵会当面问讯,所以闻言一愣。不过随即也反应了过来,放下茶盏不疾不徐地说道。 张勋似乎存心过来找纪灵不痛快,说的话也是模凌两可。纪灵越听心中越是不喜,到最后几乎就要让人把这个不顺眼的家伙撵出去了! “既然如此,本都督决定立即进军南阳。最好能快人一步,将秦军封死在南关道内,使之折戟沉沙在家门口!” 淮南派人马当即看向张勋,见对方摇了摇头便没有出来反驳纪灵。那个中郎将说的很对,要是再拖下去失利就是他的责任了。既然如此,何不将这盆臭狗屎事先扣回去? 就这样,在纪灵一锤定音之下,迁延了多日的楚军终于要执拾行装准备出发了。不过纪灵和张勋都没有发觉,这大帐中还有一个袁术亲信鹰犬陈兰。 陈兰不知道张勋退让的深意,只知道张勋退缩导致十五万大军统一了意见!这对疑心病重的楚帝袁术来说,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散去后,一只飞鸽被果断地在营外放飞,从灰蒙蒙的天空边沿向东南展翅高飞。 而在大营的另一边,同样有一只军鹰被放飞。而他的目的地不是寿春,而是长安 汉军进入上洛后大量打造雪橇车,连人带物资全部由雪橇车来运送。浩浩荡荡的车队通过冰冻的丹江飞流直下三千尺,不消半月抵九天(淅川境内)。 丹江如今不过是一条普通的汉江支流,丹江口也没有后世碧波千里宽如海的湖泊盛况。周围都是连绵起伏的秦岭余脉,不过已经可以凭高远眺南阳盆地了。 汉军从丹江下来以后,并没有急于拿下顺阳县(淅川),而是就地驻扎了下来。不过顺阳的县令倒也识趣,当即便主动献了城。 中军大帐,吕布正和高顺等人商议军机。 随行军匠用了近半天的时间拼装了南阳盆地的地形图,山岳流水、城池关隘全部呈现。 吕布看着星罗棋布的县郡城池,双眼直冒精光。攻城拔寨是仅次于开疆拓土的一等战功,一次夺下的城关越多,他吕布的名声就有多响。 之所以有这样的定论,是因为当年黄巾起义时,张角以一个月时间连下冀兖豫三州百多个县城直逼洛阳,威震天下! “公孝,贼军定不知道我军如此神速!何不借此先机,将拱卫南阳的十余个大小县城一举拿下?” 吕布边说着还不忘比划拳头,在他看来这十来个县城,就是十多个等待踢碎的尿缸。他吕布这些年看着关东一个个手下败将到处装逼,自己却是窝在关西练兵,心中憋屈到了极点! 高顺想了想,却是摇了摇头。 郝萌心有不甘,当即又为卢布补刀:“奉先将军其实言之有理,公孝试想一下,周围屏障全部落入我军之手后,对孤立的宛城军心士气都是重大打击” 高顺边听边摇头,笑着反问:“我军才不足五万,却要分至少三万出去占领新的县城。宛城能拿下还好,要是拿不下纪灵又杀到,那是是否阵脚大乱?” 吕布听高顺说完后,也绝对自己的设想并不现实。倒也没有过多去纠结,直接将难题抛出去:“那依公孝看来,又该如何是好?” 高顺看了沙盘一阵,来回踱步思考了片刻,方才回头。 “正如奉先方才所说,楚军不料我军如此神速。宛城城墙虽然高大坚固,不过城郭太长而兵寡...白水穿城过,铁水门由于设计失误仅及水面,我军倒是以夜袭掩护掘冰,必定可一举拿下宛城!” 夺城然后利用恶劣天气打击敌军,这时高顺心中的设想。 “好!就这么定了!”吕布以及郝萌等人纷纷点头,一股战意从瞳孔中闪烁。 ...... 远在蓝田的杨修同样是这么认为的,不过刚说出来便被驳倒一片。 “德祖此举何其愚也!南阳为袁术盘踞多年,心向伪楚之人定然不少。大敌当前去占领一个充满变数的城池,未免太过冒险了吧?” “我要是纪灵,还巴不得吕奉先占了南阳呢!这样一来既能将责任推给故意拖延发兵的张勋,乘机完全控制军队。” “至于南阳他只要用兵困个三两年,打出一些不大不小的胜仗,寿春就会如红眼赌徒般源源不断给予其权力。久而久之,我们只是帮他纪灵拿下了整个南阳!” 司马懿和贾诩何其厉害?你一言我一语,批得杨修欲仙欲死并开始怀疑人生。就是高坐主位的刘协,也不禁有些同情地看着他。 杨修自知不擅长军事,便不自在地讪笑了几声后,不复多言。 “公子!以达看来,与其去夺城,不如直接集中优势出其不意给纪灵来个迎头痛击?”皮肤有点黝黑的司马懿,自告奋勇地出来说道。 贾诩微微点头,这个建议还算靠谱点。不过,也只是靠谱点罢了!冒雪出兵不迷路就不错了,还有就是地利方便由不得自己说了算。 茫茫雪原,谁也猜不到到底以怎样的方式何时何地相遭遇。 “老板,此俩年轻人都忽视了一个人,若是谋算有所漏洞是要吃亏的!”贾诩站了起来,脸带长者的笑容,比划着手指说道。 “是曹孟德吧?”一直看着舆图的刘协,回头莞尔一笑。 “正是!”贾诩赞许地点点头。天子果然比这两个年轻才俊都要略高一筹! 当然,要是他知道刘协一直就是把曹操当对手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的话音刚落,司马懿和杨修就发出了一阵惊呼。是因曹孟德这次的反应实在微乎其微,令他们不由自主地忽略了他的虎视眈眈。 “先生有何计教我?”刘协转过身来,对贾诩拱手一礼。 贾诩急忙躲开,随即明亮的双眸内瞳孔一缩:“诩有一石三鸟之计,只是不知老板是否能舍得付出代价?” 刘协和司马懿三个年轻人看着贾诩的样子都不禁暗抽一口冷气,毒士就是毒士。 “是何计,且说来听听。若是在合理范围内,我必定采纳先生之言。” 贾诩沉吟片刻,随即用小棍在舆图上比划。 “吕布,弃南阳千里直奔寿春,与刘玄德一同动摇伪楚朝廷!曹孟德必定坐不住,使之伸手进来!届时我军拱手相让,回军南阳垂手可得...三鸟:收南阳、袁术亡、曹袁反目。” “绝!纪灵疲于奔命,只需路上设一伏便可全歼!” “妙啊!袁本初其人最见不得人好,必定会眼红曹操得江淮!而曹操得扬州后野心膨胀,自然不甘屈居袁绍之下...” 司马懿以及杨修如醍醐灌顶,当即连连拍案叫绝! 刘协见贾诩信心十足,便知道他的情报工作做到了位并且正发挥着作用!刘协进入了贾诩的思路,随即目光炯炯: “曹孟德此人志向宏伟,光是扬州恐怕难让其与袁绍反目。而一巴掌,是拍不响的!” “愿听公子(老板)高见!” 刘协招招手,众人躬身围成了一团。只听刘协窃窃私语了一阵后,一众人叹服得五体投地... 第258章报仇要趁早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东汉时的长江属于原生态未背开发的净土,无论是水量还是宽度都要比后世大得多,南天之堑绝非徒有虚名。 此时二十多艘五百石战舰连成长长的队列,从宽达十里的江面上逆水行进。这些战舰舰身比起一般货船要高且长,甲板外围是厚厚的木箭垛。 舰艏和两侧处还有共计五架中型舰载投石机,每艘战舰对载有数量不等的强弩。虽然是全木兼冷兵器,但这已经算得上是当今世界最先进、攻击力最强的战舰了。 这支舰队的旗舰总重只有八百石,但却胜在活动便捷。他们这次出航的主要任务是偷袭,而不是江战。 所以只需轻便速度快又不会被长江风浪打翻就行。船队是从丹徒(镇江)过来的,沿着长江南岸而行,一路上成功避过了楚国水师的巡查。 旗舰船楼上的孙字大旗被吹得猎猎作响,一个身材魁梧的青年将领身穿白羽盔甲,立在船头上。 “嘙!”冬日长江风力很猛,有时候能够达到上十级。一个三尺浪头打在船头上,水花四溅。战舰在水面起起伏伏,艰难行进。 “伯符,就为了区区一书文而倾巢相助,是否过于冒失了?” 舰艏上站立的青年正是小霸王孙策,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这种话在半个月的航行中已经听过了无数次,他都懒得去解释了。 不过现在问话的是老将程普,按辈分他都要管对方一声叔父。长辈问话,晚辈就算在做那事也必须先拔出来应答,何况当面。 要是其他人,孙策必定会以大义相斥。不过程普是与父亲孙坚出生入死的老下属,虚言搪塞只会让对方离心离德。 “德谋世叔可曾记得,五年前的长江水是多汹涌吗?”孙策举目环视一眼滔滔江水,徐徐地反问道。 “当然记得!当年文台就是在那处中伏遇难,黄祖那个小人得意脸孔老夫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程普用手指着远方的江边竹林,情绪激动异常! 孙策鼻子通红心头一暖,对老子孙坚的交友眼光敬佩不已。随即又想起黄祖这个杀父仇人,当年自己亲自去讨遗骸竟然被乱棍打出! 要不是二弟孙权机敏,至今不知能不能迎回先父遗骨呢。 “对,策曾发誓过必定要亲手杀了黄祖为父亲大人报仇!只是五年了依旧力有不逮,必须借力于人!” 古语有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孙策等不及了!先不说这段时间时常梦到老子孙坚的惨烈死相,就说那年近花甲的黄祖能不能有十年命还难说。 所以说叫鸡要搵老,报仇就要趁早。 程普总算明白了孙策的一番苦心,眼含热泪频频点头一脸欣慰。 “伯符将军,前方十里便是柴桑(九江),是否继续前进?”年纪与孙策相仿的周泰驾着艨冲小舟,从前方回来大声禀报。 孙策没有回答,而是看了一眼程普。 程普会意,走上船楼最高层挥舞令旗。船队往前行了一里后,齐齐靠边停泊进了江边漫水竹林里面。因为每天入暮前,柴桑荆州水师都会惯例巡江一遍。 这片竹林往柴桑的方向刚好有一座石山,而江岸又是人迹罕至的山丘,使得这里显得隐蔽异常。就是荆州水师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也不会吃饱了嫌没事特意驶过来查看。 果然,在江东舰队入泊一个时辰后。日暮黄昏之际时,几艏大艨冲就划过了江面,在日落前又回返。 江东水师吃饱喝足后,便静静等待子夜的到来。当然他们也不是坐着眼光光望天光,而是将所有象征江东水师的旗帜卸掉,换上统一样式的大楚水师实习标志。 然后将船舱内所有事先准备的箭矢砲石以及引火之物取出来,放在甲板上。 终于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水兵们打起船楼上的渔火,一艘跟着一艘从竹林通道驶回大江中。 这次他们没有再保持均速慢行,而是开尽了马力全速前进,直扑位于赣江鄱阳湖出口与长江交汇处的柴桑荆州水师前沿水寨。 这里集中了荆州三分之一的水面力量,仅次于汉口;比襄阳和云梦大泽都要多。 孙策远远看着喧闹喝赌声时不时从水寨传出将面,便知道荆州水师没有防备。他嘴角翘起一丝弧度,几乎可以预见杀父仇人——荆州水师都督黄祖,得知急报时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了! “叮叮叮...” 在江东舰队驶到距离水寨不足五里时,荆州水师哨兵终于敲响了报警声。可是事发仓促,很多人都没有反应得过来。知道江东舰队绕着三角半岛上的水寨排成了一队弧阵,荆州水兵方才衣甲不整地冲上战船。 江东舰队当然不会给敌人反应的时间。孙策亲自登上舰顶挥动令旗指挥。只见他手中的绿旗不动,红旗不停摇摆上升,随即向前一挥! “放火箭!” 江东舰队号令如山,当即将箭矢点燃抛射,水寨的船舶出口水门处忽然间被密密麻麻的火箭钉上。然后升起了熊熊烈火,将要驶出的荆州战船堵住兵引燃! “嗖嗖...”又一波射出,数以千计的火箭就像流星雨般落在水寨外围建筑上。而水寨里的荆州也不愿认怂,当即出来与之对射! 可惜江东舰队横亘在水寨北面,射进来的箭矢属于迎风,威力大射程远。而他们射出了箭就恰恰相反,十支有六七支都掉进了水里。 而该死的还有凛凛的北风,霎时间火趁风威风助火势!整个天空被照亮,噼啪燃烧以及惨叫声哭成一片。 “砰砰砰!”江东水兵们对这些充耳不闻,在你不死就是我亡的战场上。怜悯对手,这种想法是必须被摒弃的。他们当即又用捶敲下了砲机的扳机,将二十斤左右的砲石打出。 弓弩手们同样将强弩有目的的射向水寨内,一支支长如毒蛇般的箭矢向水寨飞去, “轰隆隆...”木料建筑不堪重击,纷纷垮塌了下来,将一群群荆州水兵压倒。然后大火烧过,成为了浮碳。 荆州水师各个出口都被封死,毫无反抗之力。被江东水兵发了疯的攻击和大火,弄得几近全军覆没!直到水寨后方的大烽火台点火,担心汉口的荆州水师全军杀来,江东舰队方才撤退。 可是柴桑水寨的大火依旧迅猛,将船舶船坞一俱焚成土灰。上了船的水兵眼见战船被波及,急忙跳水逃生。不过奈何寨内大火把水都煮沸了,人一跳下去立即烫死在里面... “报...都督,大事不妙啦!” 江夏,黄祖正在和新房娇妻玩光屁屁的游戏,被门外突然的一吼差点吓得从此不举!他脸色阴沉下来,随便拿起一件衣衫穿上打开房门。 “半夜三更,你条扑街叫你老母啊?”黄祖大步冲出去,气愤地一脚踹在这个亲兵的大腿上。 亲兵委屈得几乎要哭出了声,语带呜咽:“都督...柴桑水寨被楚军夜袭,船寨俱毁全军覆没!” “啊?”黄祖惊得连连后退了两步,抬头看了一眼天方东南果有火光。死死盯着亲兵片刻,随即怒急反笑。 “哈哈哈...袁术啊袁术,你真以为数年无战事我黄祖就虎老不咬人了么?”说到这里,一丝狠厉之色闪过眼眸。 “速取我虎符去汉口大寨,全军集结立即随本都督杀奔彭泽楚营!” 第259章亡秦必楚 在淮水南岸的寿春也没有逃过自漠北南下的强冷空气的影响,就连号称冻不成的淮水也冰坚如石。树木砍伐几乎殆尽的八公山被雪花覆盖,就像一团高高隆起的面粉。 “啪!” “快点快点!”楚皇宫的工地上,一个楚军兵卒毫不含糊地将皮鞭抽在一个民夫身上,当作热身的身段。这些民夫手脚耳朵生冻疮的大多人在,却是艰苦卓绝地工作着。 他们所图的,绝不是儒生口中的让天子早登龙庭。而是每天晚上收工后,可以带一些剩饭剩菜回去回家里的老人孩子。所以只要还有一口气,他们就要坚持下去。 楚王宫,紫宸殿。 “诶……啧啧啧……”袁术在丹陛前,将香喷喷的上等麋鹿肌腱肉扔在地上。一只体态庞大的黑狗,当即龇牙咧嘴地将热熟肉吃点并舔净,然后对着袁术乖巧地摇着尾巴。 “哈哈哈……好狗!”袁术龙颜大悦,当即将一块又一块麋鹿肉扔下去。这碟麋鹿肉用和上香料以及各种山珍一起慢火炆出,可谓价值千金甚至有钱都未必能吃到。 不过袁术早就腻歪了,反正他一个人也吃不完一大桌菜,喂狗刚合适又有乐趣! 一个脸蛋精致的小宫女肚子饿得腿肚发软,见袁术这种人人得而诛之的浪费行径,不知勇气从何而来的走了近前跪下。 “请陛下赐一块鹿肉,奴婢愿意做狗……”说着,瘦小的她也学旁边的黑狗一样手足参地。 “甚?你做狗?你有甚资格做狗?你摇尾巴给寡人看看?”袁术眉毛扭曲,退后一步以修长的手指指着小宫女气急败坏地责问。 紫宸殿中的宫人对袁术的残暴早有见闻,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置若罔闻。 “我……”小宫女张口结舌,竟然不能作答。人怎么能像狗那样可以摇尾巴呢,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不过很快,她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因为还剩半盆的鹿肉,被伸到了她的面前。小宫女双眼直冒精光,当即深吸一口香气闭着眼睛咬过去。 “唔……”随即,她感觉口感不对劲而睁开眼。只见眼前的鹿肉不见了,成了一只鞋,而且还被自己咬在口中。 “呕……” “想吃吗?”就在小宫女恶心得想吐的时候,鹿肉再度出现了。只不过,袁术那张眼神能吓哭小孩的老脸也一同出现。 看在鹿肉和肚子的份上,小宫女再度点点头。她是真想吃,这两天被那些可恶的太监欺负,一粒米都没下过肚。 “可以……不过……” “陛下……澎泽急报!” 一个宫卫飞快地跑了进来,跪下来将书信呈上。不过从殿内人的眼神中,他察觉自己似乎打断了什么。 袁术脸色不悦地沉下,从宫卫手中接过书信。打开一看,脸色迅速从不悦转为铁青。 “通通退下,请杨令尹以及何柱国、乔国老等爱卿速速入宫觐见!”袁术有些气急败坏,摆摆手然后转身回到御榻上喘气。 小宫女已忘却了腹中饥饿,哭着逃出了紫宸殿。找了个无人的地方,躲进林子羞愤地痛哭了一场。 就在这时,瘦得全是骨头的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宫女心头一惊,连忙看回头。却见宫中唯一对她好的中年宦官,微笑地看着她。 “大叔,你不是去新皇宫了吗,怎会在此?” “呵呵,又被调回了……” 二人寒暄了几句,宦官忽然从袖筒中拖出一块小布包。 “来,叔知道你饿了,快点吃!” 小宫女接过热腾腾的布包,眼中的泪水止不住流淌。大叔,你实在太好人了,小女人无以为报……” “嗯,你恨那个人吗?”中年宦官微微一笑,指这紫宸殿的方向。宦官只是他的表面身份,另一层身份则是大汉情报组织——鹰眼的头目之一。 “恨!”小宫女不顾烫热狼吞虎咽。袁术夺走了女人最宝贵之物,还是以最侮辱的方式!说不恨,肯定是假的! “阿……啾!” 御榻上的袁术没由来的感到背脊骨一凉,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差点磕肿了额头。正当他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何夔等人方才姗姗来迟。 “臣等,参见天子!” “都给寡人平身吧。”袁术扬了扬大袖飘飘的手,脸色依旧阴沉。 众人都知道袁术最近喜怒无常,不敢贸然出来自找不痛快。 看着公卿们纷纷落座,袁术方才喝了口茶徐徐说道:“黄祖那贼子昨夜无故偷袭我澎泽水军大营,还自导自演了柴桑大火声称挟愤复仇!此无疑于宣战,乃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袁术含着金钥匙出世,向来眼睛揉不进沙子。对于吃果果的挑衅,他坚决认为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与袁术在上面的大呼小叫不同,众公卿的反应并不是很强烈。澎泽边远不毛,得之无益失之不惜。只是他们这个朝廷初创,黄祖这货便来打脸,这场子是不能丢的。 众位公卿以及袁术都认为必须得找回场子,但在立即反打和先礼后兵的问题上,却分成了两派。 “老臣同意杨令尹之要,天子当去书襄阳要求荆公刘表把黄祖交出来!”乔玄年近七十高龄,依旧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相对于杨弘和乔玄的持重,柱国何夔的态度就接近军方了。 “臣以为,无需与刘表多废话!遣使交涉,只会令荆州上下小觑我大楚天威!亡秦必楚,何惧荆蛮?” “亡秦必楚?”乔玄和几个莫敖纷纷发出了惊呼,何夔竟然喊出了项燕的口号! 杨弘见这豪言壮语一出,便知道袁术会如何决断了。 果然,袁术听了何夔这句噌的一声站了起来,双目精光闪烁。 “好!就依柱国之言!寡人决定向荆州宣战,水陆并进!”就冲着亡秦必楚这句话,袁术就必须灭掉刘表!原因无他,没有云梦荆襄的楚国还是楚国吗? “天子圣明!”何夔一揖到地,看向袁术的眼神充满了崇拜。 杨弘不满地瞥了一眼何夔,当即出来阻止:“不可,万万不可!大楚虽强,然国祚初建不可多面树敌!今三面开战,曹孟德以及孙伯符如何分得心来提防?” 杨弘这番话真正是发自肺腑,想要劝告袁术不要一意孤行!可惜的是,大楚皇帝袁术登基后自以为声势如日中天,已经听不进逆耳忠言了! 袁术脸色再度一沉,很想喂杨弘这个老货吃一口中平年间的屎。 “此事易极!曹孟德垂涎符离(宿迁)久矣,如今刘备即将南下,符离城池矮窄守之无益。不如干脆送予曹魏,让其代挡兵锋!” 何夔仿佛腹中有锦绣,一下子就指出了要害之处!袁术深以为然,频频点头。虽然符离也是个大县,是第一道屏障。不过能够收买曹操,倒也值了。 “唉……抱薪救火,引狼入室啊!”杨弘轻声幽幽一叹,看向乔玄时却发觉对方在闭目养神。 “柱国果是国之柱石,就如此定了!至于孙伯符,若当年不是寡人不同意,都是我大皇子了。此人,我不曾负其父子,想必彼也不会负我……” 袁术此刻的心大如星空,仿佛现在盗用的大楚,是昔日灭国数十,雄锯天下半壁的楚国! 而杨弘看到的,是江淮苛捐杂税民不聊生的景象…… 第260章鬼谷子 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肆虐了近一个星期的冷空气终于宣告过了一段落,蓝田今天早上就没有下雪。阳光透过云层,将温暖洒在城墙屋顶。 这几天刘协也不是遥望窗前雪,大婆坐等鸠。 神机营,这支大汉最神秘的军队也来到了蓝田待命。没错,跟朱明的神机营一样,这支仅仅五百人的部队同样使用热兵器。管制枪支并不是什么高技术,在火药问世没多久军器监便造了出来。 只不过还是初级阶段,枪支比较粗糙。射程只有数十步,威力也不及手弩。而且需要人工点火,使用寿命也是相当有限。所以即便如此,刘协也不打算继续雪藏了,因为即便其他诸侯知道也未必感兴趣。 主要还是铁壳炸药包、信号弹以及火箭实战用途大。之所以刘协准备带上一块南下,是有练兵的因数的。 临行时,刘协觉得去拜访一下蔡邕蔡大家。这位当世大文豪、史学家因为王允的原因已在蓝田窝了好几年。这次自己来到蓝田都不去见一见,倒也说不过去。 但刚从楼梯下到一楼,却见掌柜正和一个衣冠楚楚的书生争执。文人在这个时代占人口比例并不大,所以走到哪里都会得到平头小民的尊重。像这种情况,并不多见。 逼而察之,终于了解了个中内情。 原来是这位与刚及弱冠的秀才郎来时被人抢劫身无分文,住了店结果没钱给。掌柜的也是营生艰难,认为对方是特意白吃白住,当然气不过。 “街坊们快来评评理咯,这个白脸书生在我店白吃白喝近半个月!如今留下这么一卷字画就想结数,这不是欺负小老头吗?” 掌柜没读过书自然不会咬文嚼字,但他的话仍然引来了一片同情的眼神和对秀才郎声讨。 秀才郎修行明显没有鲁迅那般高深,面对千夫所指不由脸色一红一白。不过他的书童倒是全然不惧,站上了门槛为自家少爷辩护。 “我家公子非是故意白吃白喝,实在是路上遇到贼人夺金,身无分文。非亲非故食住于人自然是不能不给报酬,所以我家公子决定赠一书给掌柜。这书平常人看不出有何奇特之处,但倘若识货之人必定千金来赎...” 说着,还一脸不舍地看着掌柜手中的书卷。 刘协远远见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孩子据理解释丝毫不怕,不由暗暗称奇。 “牙尖嘴利,哪来的野孩子?” “这么小就学会吹牛了,你娘知道吗?” 小书童的套路似乎太老,围观的吃瓜群众根本不相信,纷纷将指责的矛头对准了书童。 “我娘确实不知道,不过要是” 书童还想继续辩下去,但围观的人已经不想听他说下去了。 “废话少说,立即报官!对这些骗吃骗喝的江湖术士,绝不能手软!” “对,不能手软”围观的百姓忽然间变得激动,把秀才郎和书童都吓了一跳。 刘协倒是想见识一下,到底是什么书令这个书童大放豪言。想到这里,当即想上前去一睹为快。奈何驿馆门口人头涌涌水泄不通。刘协只等站到凳子上,捧起手掌大喊: “哇,鲲鹏!” 淳朴的百姓不知是套路,连忙抬头在天空中搜寻。刘协嘴角露出一丝狡猾的微笑,趁空一下子便钻入了人群之中。 “不知这位公子所抵押的是何书,可否让晚生一观?”刘协一身士子衣袍,向掌柜彬彬有礼地拱了拱手。 “呐”掌柜对刘协这个出手大方且有礼貌的小伙子颇有好感,当即将手中的书卷递了过去。周围的百姓知道自己被这个少年耍了,不过看在刘协一表人才的份上倒也没人指责。 刘协身子略躬,接过来书卷一看。之间开卷上写着几个古老的文字,刘协依稀可以认出的是:‘篇之一:捭阖。’以及第一段:‘粤若稽古圣人之在天地间也,为众生之先。观阴阳之开阖以命物,知存亡之门户’ 刘协觉得好生眼熟,好像在后世某个论坛上看到的某本典籍的开篇。忽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终于把记忆翻了出来。 “鬼谷子?” “正是!这位公子果然见识不凡。”书童首先反应了过来,就像遇到老乡一般亲近地拱拱手。 这本是他倾慕已久的书籍,早就幻想着有一天能够拥有。只是在人群中晃了半天都没人把它当回事,令他不由有些怀疑自己。 “如此宝物,岂能随便蒙尘?”刘协微笑着打量一眼书童,随即将书卷向落魄的秀才郎晃了晃。 “额...此非圣人典故,习之无用负之赘背...”这个秀才郎内心中的儒道之上根深蒂固,自然对鬼谷子不是很感冒。 不过说话之间,一本镶满了美坠玉的公羊传却掉了出来,秀才急忙捡回然后塞回去。众人都看在眼里,摇摇头心照不宣。 书童见状是欲言又止,好几次都话到嘴边又说不出。 刘协也懒得和这些人理论,反正他已经决定科举逐次削减无用的儒家特别是孟轲之类的迂腐言论题目。 这些食古不化的酸儒,爱干嘛干嘛去吧。 “既然如此,小生帮你买下!”说着,非常大方地帮秀才付上了住店钱。 “哼,人跟人之间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掌柜结果钱,还不忘讥讽上一句。 “哈哈,掌柜的何必置气?出门在外游学多有不易,跋山涉水风餐露宿只为习得万卷书卖入帝王家。作为受惠者,我等应心存感激...” 刘协一边指着远方冰封的终南山,一边感慨地说道。 “小老儿自是知道,要是多些好似公子你这般的人才,早就天下太平咯...” 一众人纷纷对刘协交口称赞,连刘协自己都不知道这是魅力使然呢?还是美貌与智慧并重使然。 秀才脸红耳赤,低着头不说话。 “本公子送给你,敢要吗?”刘协在众人不解地目光中,将书卷递到刚才为秀才郎开脱的书童面前。 书童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望着刘协怔怔发呆。片刻后,看着刘协鼓励的微笑喃喃自语:“这,似乎不是很好?” “你只须回答,敢与不敢!”刘协见他犹犹豫豫的样子,脸色稍稍一沉。 “裴潜多些恩公!”书童当即停止了身腰,大声应了一句。最终,他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战国名著《鬼谷子》... 一路上,跟在刘协身后的座山雕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拐了几个弯后,终于忍不住开口相询。 “公子...” “你是否想问我,为何送书给那个名叫裴潜的书童吧?本公子可以告诉你,裴潜此子不可小觑,日后定有一番大作为!”刘协只需回头瞥一眼,便洞穿了座山雕那掩盖不住心思的眼睛。 座山雕张口结舌,呐呐了小半天后心中的忧虑化为一声苦笑。“但愿这小子要记住公子大恩,莫要魏才人用了...” “好啊,你个光头佬甚时候偷学了成语?”刘协眉头一挑,当即停住了脚步。随后一脚踢在座山雕的大腿上,笑骂了句。 魏才人用,即是指魏国自产的人才却在本土被埋没,反倒在外国能够发出熠熠星光。要是裴潜跟了他刘协混,倒也是恰如其分... “咦...喂!公子且看,那片梅林里的是谁家姑娘?啧啧!前凸后翘,出得厅堂入得洞房...” 刘协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抽搐。不过远而望之,果然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 第261章踏雪咏梅 结冰的小河从一片梅林中穿过,两岸的梅株都在一丈左右高。时值隆冬,大部分花草都已凋谢,树木也被掩埋在皑皑白雪中。 但经过连日风雪洗礼,梅林仍旧顶着积雪傲立在寒风中。在树梢枝头的雪层下,隐隐约约可见点点斑红。那便是梅花,独自在冬季绽放。 “落叶悲秋苦,霜打百草枯。回眸冷泉渠,腊梅凌下苏...” 一个身穿紧身蝶纹罗裙的笈笄少女,独步梅林之中。诗意忽起,紧接着悦耳动人的唱吟声响起。 刘协被美景伊人相吸引,不知不觉也走进了梅林中。朵朵鲜红的梅花雪下盛开,就像外强内柔的冰美人,惹人怜爱疼惜。 “一点红蔷露,韧枝与冰敷。何得春秀蝶,与君雪共舞?” “咦?”少女还在思忖着后续诗句,忽然听闻背后有人给完整地补上了。她连忙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高七尺,潇洒俊逸的公子哥正摇着一把奇奇怪怪的折扇。 刘协也在微笑地打量着对方,脸蛋乌黑的秀发、匀称且白里透红的脸蛋。身材稍稍有不及伏寿,容貌也没有马文鸳混血美女那般美若天仙。 不过胜在秀眉联娟、丹唇外朗,一双清若潭水的眼眸与之对视仿佛能涤荡灵魂。还有那饱读诗书散发出来的才华气质,给中上的容貌平添了几分别样的魅力。 四目相视了片刻,刘协竟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不过就在这时,林子里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呼唤,打断了刘协的思绪。 “文姬!” 少女也反应了过来,不知为何俏脸略有微红。她当即为方才的失态,冲刘协轻笑一下。随后转身,走进了林子里另一条小道。 文姬?好像有些耳熟。刘协内心有些惊奇,情不自禁地跟了上前。绕过了一棵遮挡视线的梅树,刘协看见少女奔向一个他好生眼熟的士子。 “娘子,多年不见你比原来更美了...”士子上下打量着少女,最后盯着少女的酥胸喃喃道。 原来是秘林幽会,自己是不是尽快撤离呢?刘协心随如此想,却没有行动,偷偷地在角落看着。 少女明显感受到了士子灼热的眼神,打心底产生了一丝抗拒。不过出身书香门第的她没有表露出来,而是微笑着盈盈一福。 “卫公子...” “文姬吾妻不必多礼,你如此叫为夫多有生分了。”虽然上一次见面已经是五六年前了,但这个卫公子依旧像以前那般自来熟。 因为订了娃娃亲,他这次就是过来迎娶蔡琰的。 蔡琰正低着头,却见一只瘦长的手掌抓住了她的小手,而且对方的手还冰冷如霜!她下意识地挣脱,然后后退了两步。 “公子请自重,毕竟我等尚未拜堂,独自私会已违礼法...” 卫公子瘦如鞋把子的脸当即沉了下来,凸出的双眼也闪烁着不悦地光芒。惯了主动出击的他,还真不信搞不定未婚妻。 “文姬!你变了,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卫公子这次更加过分,直接搂住了蔡琰的香肩。蔡琰眉头轻蹙,目光中闪过一丝厌恶和难以置信。 “卫公子,请你注意你的举止!”蔡琰表情也冷了下来,没有方才初见时的惊喜,语气淡淡地说道。 卫公子见对方有抵触的意思,连忙收回了自己的手。但又觉得自己山长水远从河东过来迎娶,被这样对待心里难免不平衡。 在这种不甘和丢面驱使下,使他再度抱紧想要强吻。 “喂...救命啊!”蔡琰一阵慌乱,一边拒推一边呼喊。 “啪!”卫公子忽然感觉一个黑影盖过来,脸庞被狠狠抽了一巴。腿脚不稳之下,瘫坐在地上。 “姑凉不怕,有刘三哥在此!”刘协甩了甩衣袖,伟岸的身躯潇洒地转了过来。 卫公子被扇得头晕目眩,耳朵嗡嗡作响。看见刘协的侧脸,依稀有点眼熟。随即想起了什么,瞪大眼睛惊呼一声:“是你?” 刘协也回头俯视了一眼蜷缩在地如死狗般的卫公子,眉头一挑嘴角升起一抹冷笑: “卫公子是吧?你方才故意赖账已损士人气节,如今又非礼良家女子,本公子不废了你已是万幸!” 卫公子见刘协气场庞大,不由连连后退吓得脸色苍白。 说道这里,刘协回过头来看向欲言又止的蔡琰:“姑凉你勿须言谢,此类人你以后要尽量远...” 刘协话还没说完,眼前的蔡琰却忽然越过了他将卫公子扶起。刘协脸上的笑容僵硬,没有人知道他此刻是什么心情。 “公子,你无事吧?”蔡琰一改方才的冷漠,小心翼翼地帮卫公子擦拭着嘴角。 卫公子倒是趾高气扬了起来,恶狠狠地瞪了蔡琰和刘协片刻,一把将其推开。“哼,莫言惺惺作态!你俩狗男女竟然私通,我这就去退婚!” 卫公子不等蔡琰反应,撒腿往外面狂奔,仿佛生怕刘协追上把他暴揍一顿! “公子别走...”蔡琰脸色一变,急忙想要追上去,却被刘协拦住。 “姑凉,此人品行不佳,你又何苦自蹈无边苦海?” 蔡琰或许也觉得自己没有向刘协道谢而愧歉,带着一丝感激的笑意仰视着刘协:“公子好心,蔡琰明白。只是卫仲道公子乃是琰之约夫,父妁之言不能违...” 说完,又想越过去追。刘协张开手,再次挡住了她。 “诶...姑凉,此事易极!你只需听刘某一言...”刘协实在不想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略略献上了一条小计。 “这未免...”蔡琰听完刘协的话后,有些迟疑。倒也不是怀疑与刘协素不相识,而是刘协的计策令她很纠结。凭心而论,她一直以来就不想嫁卫仲道。 “选择在你,哥只是路过...”刘协留下一句后,在蔡琰未反应过来前过来前,离开了这片美景入胜的梅林。 待蔡琰发觉时刘协已不见踪影,她扭头环视一眼四周,对这个能文能武的同龄人感到一丝好奇... 座山雕坐在路边的大石头上,背影百无聊赖的样子。可是刘协凑近看,却发现并不是这么一回事。座山雕这货,竟然拿着短木棍在雪地上写写画画。 刘协小心翼翼地溜到了他的背后,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得不说刘协跟王越吃了几晚夜粥以后,轻功倒是长进了不少。即使一丈高的土墙,刘协现在一条就能翻过。 这令他时常感慨,要是读中学时能学到轻功的话,就不用担心翻墙勾破裤裆的事了! 就在刘协怔怔出神之际,座山雕已经写出了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来了。 ‘长城外古道边,千万羊驼跑满天!啊躬身菊花残,手湿皂滑弄人’ “叼!光头佬你写得都是甚?” 刘协默读了一遍,气不打一处来。扬扬手,忍不住刮了座山雕光秃秃的天灵盖一巴掌。 “啊...公子,你甚时候回来了?”座山雕不只是故意还是当真,惊讶得滚落在他的字上面。然后转过身,跪在刘协脚下。 刘协刚想重复一遍刚才的问话,却发现已经被毁尸灭迹了。刘协的笑容消失不见,严肃地蹲了下来。看着对方的眼睛,一句一句地问道: “卿习武弄兵之人,何用诗书?” 这是后周世宗柴荣问宋太祖赵匡胤的原话,不知为何却在刘协的口中说了出来。 座山雕不明所以,抓了抓脑袋:“公子说过,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本秃只想有朝一日如公子这般脱口成章,迷倒万千少妇...” 刘协听闻不是赵匡胤那句‘不识战图,恐无以计上’竟然送了一口气。不过想想,也是自己太多虑了。要是座山雕有赵匡胤那样的本事,刘协还真不介意拜他做宰相。 “去你的!”刘协用脚尖飞了座山雕一脸雪花,没好气地走远。 座山雕并不知道刘协心中所想,傻笑一声追了上去。 “公子,何不留下尊姓大名?”蔡琰听闻声音找了出来,果然看见就刘协。心中竟有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惊喜,莫名其妙。 “刘三哥...不是刘三姐!” “好!刘三姐,你能不能再帮我一马?” 第262章打死也不娶! 蔡府今天难得的热闹非常,会客大厅时不时传来欢笑声。原因无他,蔡邕的准女婿从河东远道而来,自然要接风洗尘一番。 虽然卫仲道这次没有带来一分钱,但却是有一腔娶妻精神。蔡府上至蔡邕,下至家丁等各界人士,纷纷热情相迎接。 蔡邕为人一诺千金,越老越发固执。当年他和卫仲道的死鬼老子约定的娃娃亲,一直想要尽快履行。因为他家闺女蔡琰已经十六岁了,再不嫁出去会被人笑话他歧视卫家的。 所以这次卫仲道的到来,可谓是恰到好处。老爷子老怀大畅,岳父见女婿口水喋喋啼。蔡邕并没有儿子,女儿的婚事就是他唯一的牵挂。 所以蔡琰之前才不得不委曲求全,因为她知道父亲是个大孝子,也讨厌不孝女。曹娥碑,就是最好的明证。 卫仲道来到了蔡府后,也没有真像刚才说的那样向蔡邕退婚。现在他卫家正值困难之际,无论如何也得把蔡琰娶回去替家族压压阵脚。至于蔡琰,出嫁从夫,回到河东以后怎么处置还不是他说了算? 蔡邕以及他的门徒与卫仲道杯来盏往,席间谈笑风生。 “仲道,卫家如今境况如何?”酒至半酣,蔡邕眨了眨老花眼忽然问道。 卫仲道心头一跳,暗叫一声不好。他卫家年初因为同范家一起走私平价关内盐过冀州,被人告发了。 此事两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了家中老小。但族人却丢官弃爵者无数,家势因此而一蹶不振。不惜一切重振卫家,是族中长辈这次交给他的任务。 但卫仲道因为害怕家门堕落的缘故被人看不起,一路上他都自报司马家。不过在蔡邕这里是不可能故技重施的,所以只得再次说谎。 “额劳岳父大人挂心,卫家家业泰然官运亨通!” 卫仲道脸都不红,仿佛这是理所当然的样子。可是在座之人,特别是关注时事的王粲、阮瑀,这两个蔡邕得意弟子闻言当即眉头一皱。 “哈哈,好啊!”喝了两杯有些醉意的蔡邕却是没有多加细想,大笑着点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一旁的管家招招手。 “去让文姬来,待老夫好生招待仲道!” 管家闻言,当即依令而行。 “岳父大人莫须客气,文姬尚未出阁,大庭广众下现身恐有不妥”卫仲道假意推辞,仿佛刚才想要强来的那个人不是他。心中却是大骂蔡邕老匹夫太随便,难怪女儿被人拐了尤不自知。 卫仲道此话一出顿时令蔡邕更加满意,大笑着摆摆手:“无妨无妨,此处皆乃自家人。文姬也是时常思念仲道不得” “咳!先生不胜酒力,还望公子勿怪。”王粲见蔡邕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当即出来解释道。 卫仲道刚想说无妨,门口处却传来一阵骚动。刚才的那个去叫蔡琰的管家去而复返,神色惊慌着急。 “老爷,大事不好啦!小姐刚从外面回府,却在门前晕厥...” 厅内众人一片哗然,蔡邕喝到口中的茶水全都喷了出来。卫仲道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惊悸,暗暗告诫自己绝不能承认在外面见过蔡琰! “琰儿在何处?”蔡邕忧女心切,顾不得形象站起来抓着管家的衣袖,一脸焦急。 “已抬进司閽室!”管家倒也是见过风浪的人,虽然事发紧急却是没有乱了分寸。从他命下人抬蔡琰进司閽室而不是闺房,便可见一斑! 蔡邕却是没心情计较这些,告罪一番后匆匆向大门而去。王粲等为人弟子当然不能对小师妹坐视不理,大家都一窝蜂地涌向司閽室。 “琰儿...你可莫要吓爹爹啊!” 卫仲道离司閽室还是上十步,便听闻了蔡邕悲切的呼声。还以为蔡琰急病而死,连忙放缓脚步,迟疑着要不要进去。 阮瑀因为肥胖的缘故跑的比较慢,所以负责殿后。但也差点和利用档位制动的前车卫仲道发生追尾,他在千钧一发之际往左打了半圈方向,扭转水缸腰成功超车。 回头一瞥,对这个姑爷的迟疑态度略感不喜。 卫仲道置若罔闻,缓步最后一个来到门口。司閽室的怪味令他抿嘴皱眉,偏头稍稍内窥。见榻上的蔡琰仿佛脸无血色,第一反应就是尽快离开。 “姑爷...” 卫仲道刚转身,却见歪瓜裂枣一般的司閽露着恶心的笑脸。他心知开溜是不能了,而进去又怕触霉。他已经报了明年的州解试,碰到不干净东西怕无缘科举! “仲道!” 终于,里面传来了蔡邕不悦的呼唤声。卫仲道心中暗骂自家死鬼老子,给自己订了一个丧门星的婚事!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只见一个老家医把着脉络眉头紧皱,气氛压抑异常。卫仲道就感觉自己身在令堂,周围都是哀憾的死者家属,而这都与他无关。 良久,老家医终于收回了自己的手。 “额...博士,小姐脉象正常。至于因何昏迷不醒,老夫也寻不出病因...”老家医面对众目睽睽,也只能摊摊手无奈道。 “老五,你也敷衍老夫吗?”蔡邕沉下脸,明显不是很相信。 “博士言重,老夫当真是无能为力...” “唉...当真可惜!”站在人群最后面的卫仲道见家医和蔡邕的对话,心知蔡琰是得了什么怪病没救了。看着花容月貌的未婚妻,不由叹了一口气。 他的话音虽小,王粲却是听在耳里。他当即剑眉一皱,对卫仲道的好感直线下滑。 蔡邕脸色煞白,以为自己的女儿没救了,当众掩面而哭。 榻上的蔡琰,忽然睫毛一动。被一直观察着她的王粲所察觉,当即用手一指:“先生,师妹有知觉!” ... 蔡府侧边的无人小巷里,刘协正对着一盘好不容易弄来清水化妆。 对,是化妆。易容对于刘协这种在后世见惯了搧灰女的老司机,自然不是什么难事。不一会,刘协便描画涂抹完毕,转过身来。 帮忙看风的座山雕偏头稍稍一瞥,见一陌生人忽然出现。他大惊之下当即退后一步拔出大刀,指着对方大喝:“你是何人,我家公子呢?” “是我!”刘协背起一个医用木箱,没好气地说道。 座山雕听闻声音,方才知道这个陌生人正是刘协。 刘协没有在拖沓,连几乎日夜想对的座山雕都认不出,别人就更加不用担心了。他吊儿郎当地吹着口哨,一副邋遢道士的模样。 座山雕也不习惯地抓了抓头上的假发,这是从终南山的尼姑庵偷来的,还带着淡淡的芳香。 话说蔡琰终究是孝女,见不得父亲伤心。快速思虑一番后还是睁开了眼睛,只是直勾勾地看着顶上横梁,没有一丝生气。实则是用眼角,留意着老父亲。 蔡邕却是不管那么多,见女儿醒来当场乐坏了,一把抓住蔡琰的手。 “琰儿,你总算是醒来...” 蔡琰见父亲老泪纵横,既自责又有些后悔。但趁着手被摇动之际看见角落冷眼旁观的卫仲道,顿时狠下了心来。刚才或许是久未相见有些误会,但现在总算看清就此人的品性! 趋炎附势,色厉内荏,贪婪好色... 女人在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心中就会有一万个厌恶的理由。 “父亲...女儿的...的吉日可...可曾择好了...了?”蔡琰学着刘协教她的方式,有气无力地拽着蔡邕的手。 “嗯,正月初十...不,明天!”蔡邕早已选好了日子,被问到自然脱口而出。不过随即想起了什么,又改口道。 卫仲道却是勃然变色,这是让他和一个将死之人洞房吗?这怎么可能? 想要搂着一个人睡,醒来发现对方已经僵硬多时还抱着自己,这得多吓人?卫仲道倒抽一口冷气,一阵毛骨悚然。 “不,我明年还要考礼部试,绝不能娶死人过门!”心中抗拒惊恐之下,卫仲道歇斯底里地咆哮道。 静,死一般的寂静。 室内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所有人保持着惊愕的表情只剩下呼吸声可闻。 “你说甚?谁是死人?”王粲首先反应了过来,转过身来指着卫仲道的鼻尖大声质问。阮瑀则是直接丢弃了眼镜和斯文,掠起衣袖一把将瘦弱的卫仲道提起。 卫仲道自我感觉蔡家人要逼婚,当即也以狰狞的脸孔想对。“那贱人是也,汝即便杀了我,亦不娶!” 王粲回头瞥了一眼,见师傅蔡邕神情失落,不由怒火中烧。也跟着捋起衣袖,一拳砸向卫仲道。 “我废了你!” “啊...”一声杀猪般的惨叫声回荡... #####今天无邪有点忙,然后现在才赶出稿子来。手残党,新手的硬伤,实在抱歉... 第263章刘协出诊 卫仲道走后,司閽室再度安静了下来。蔡邕一言不发地坐在榻前,其他人也是一件凝重之色。 蔡琰很想告诉他们,其实自己只是装的病,让他们不需要担忧。可是理智告诉她,一旦说出来他们确实不用担忧了,只不过却会生气! 特别是父亲一天比一天老了,最忌就是大喜大悲。她现在只盼着刘协早点按约定出现,给个台阶她下去。 按理来说她跟刘协只是萍水相逢,本应是‘慎而信’才对。但她内心却坚信刘协一定会出现,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 尤其是刚才手把手教导演戏的接触,刘协的影子不知不觉已挥之不去... “啊...啾!” 蔡府大门外的石桥上,刘协忽然感到鼻子一酸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搜了搜发红的鼻子,暗暗后悔穿得衣服少,感冒就不妙了。 就在这时,他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侧门走了出来。那就是卫仲道,只不过他那个书童裴潜不知道上哪去了。 “呦!这不是仲道兄吗?好巧啊...”刘协自来熟的样子快步上前,满是黄蜡的手亲热地抓着对方。 卫仲道气鼓鼓地从蔡府出来,猛然见一个不知那条沟渠爬出来的邋遢道士撞过来,不由握紧拳头脸沉如水。 刘协见状立刻跳开了一步,却是惊讶地指着卫仲道的眼窝。 “仲道兄,你竟然被人打了?让我瞅瞅...啧啧!都发紫了,不过却是小问题,回去后用剥壳熟蛋滚滚便可...” 刘协特意将滚字咬重音,弄得后面的座山雕忍俊不禁。这位小天子横刀夺爱还不忘踩对手两脚,太不厚道了。不过,他座山雕就喜欢跟这种率性而为的主子。 “关你屁事!”卫仲道脸色铁青,爆了一句粗口后越过刘协扬长而去。 刘协笑容依旧不减,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仰头看了一眼笔法苍劲有力的匾额,长叹了一口气:“唉,看来你终究不是考科举的料...” 卫仲道听闻这句浑身一震,连忙快步走回来凝视着刘协。 “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知道我要考科举?” 刘协却是把脸别到了一边去,抿嘴扬了扬下巴。“此问稍后我再回你未迟!你方才必定曾出语伤人,且先随我进去道歉。” “你...”卫仲道刚想破口大骂,随即在对方如九天骄阳一般的眼神下不得不低下头来... “老爷,外面来了一个道士。口称自己是医者,听闻此处有人得奇病特来察望...”司閽忽然走了进来,对蔡邕拱了拱手。 蔡琰眼神中明显闪过一丝期望成真的欢喜,随即又空洞了起来。 蔡邕眉头一皱,心烦意乱之下摆了摆手:“赏百十钱,让其速速离去...” 司閽向来唯命是从,当即转身要依令而行。 蔡琰心中大惊,急忙闭上眼睛。但生怕蔡邕没留意,闷哼了一声。果然,随即就把众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先生,师妹又晕过去了!” 蔡邕一抬头,见状果然如此。他眉头一挑,急忙扬起手喝住了即将出到室门口的司閽。 “且慢,就让那道士进来!准备大棍,若是此人敢胡作非为,立即乱棍打出!”蔡邕对和尚以及道士一向没什么好感,与众人强调了一番。 蔡琰猛然间联想到刘协被乱棍打出的狼狈样子,心中一阵好笑。但却声腺也不知不觉被连动,发出了嗬嗬的声音。 “额...师妹怎生会如此了呢?” “就是啊,今晨还神采奕奕。”... 蔡邕的弟子们,看着蔡琰的状况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蔡琰仍旧在暗笑,看这些师兄平时如此之醒,真是难以想象竟然都这么傻傻看不清。 她越是暗笑,怪声就越是持续不断。 听在耳里的蔡邕慨然长叹:“唉,谁若是能治好琰儿,老夫就认他做女婿...” 卫仲道的拔屌无情令他心寒不已,他已经将之排除出女婿之列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唯一的女儿好呢? 刘协在司閽的指引下来到了司閽室门前,忽然听闻了蔡邕的话。他心中暗笑的同时,又感概天下父母心。 “小人见过蔡侍郎,侍郎这几年专心蓝田修汉史,令人敬仰之至!”刘协大不迈进了司閽室,向蔡邕拱手一礼。蔡邕最高官职是东观侍郎,博士只是便称。 蔡琰听闻熟悉的声音,偷偷从一丝眼缝中瞥了一眼。见刘协的样子,身子抖了几下差点笑出声来。 蔡邕见其衣衫邋遢脸容黝黑,先是眉头一皱。但剑眉下双目却是烔烔有神,举手投足之间竟有一股上位者之气。他不敢怠慢,当即也回了一礼。 “不敢,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刘协在蔡邕面前可不敢托大,对方可是建安七子中三个人的师傅,得意门生就是曹孟德。现在这狭小的司閽室内,就有两个大神。 “此乃小人行医准证!” 蔡邕接过了来,见文书印刷字左上角写着对方的大名,刘三。而右下角则是盖着医学院以及院长张仲景的大印,便知道这是医学院的毕业证书。 刘协这个假证比真的还要真,就差了一个二维码。 “原来是刘医生,蔡邕失礼!”... 简单说了几句后,蔡邕也不啰嗦,直接让刘协为爱女蔡琰看病。刘协把医药盒在榻前小柜上,严肃地对蔡邕道: “侍郎,刘三此医法不同于以往。望问闻切之外,还有一道称之为手术!” “手术?”蔡邕师徒数人听闻,皆眉头一皱。 “正是!”刘协点点头,回过身来双眼上下扫视着蔡琰平躺着的娇躯。“手术者,开刀破皮除肿瘤、病灶...” 蔡琰才听到第一句,立马吓得半睁开了眼睛。但见刘协嘴角带着玩味的坏笑,不由撅起嘴唇嗔啐了一下,继续闭上眼睛。 由于刘协的身躯阻挡,蔡邕等人并没有察觉女儿的这一细微小动作。倒是让侍候在侧的一个小丫鬟,给目睹了。 “啊?那小女是否需要手术?”蔡邕见家医都频频点头,不由心头一紧,急忙追问。 “令爱并非内疾,观其气息似是因外感毒素而致晕厥。此种情况不需动刀,只需以手触穴位以缓其毒再施以药物便可...” 刘协说着,气定神闲地抬起蔡琰的芊芊玉手。并没有像家医那般去号脉,而是将衣袖望上捋至肩膀。蔡琰白如雪耦般的手,呈现在众人的眼前。 刘协指着臂弯处的一个小红包,一本正经地解说。“此乃病源也,应为终南伊蚊叮咬所致!”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医药箱。用棉花沾了点酒精,涂抹在红疮上。 蔡琰的右手裸露在外,就仿佛感觉整个人都一丝不挂躺在众人面前一般。再加上被一个男人的手抓着,腕处传来的阵阵温热使她霎时间脸红耳赤。 蔡邕的老花眼看到女儿气色回复红润,顿时间脸色转忧为喜。只消看此,便知道蔡邕在汉史中必定对医学院大书特书一番! 接下来刘协表示需要穴位除毒,闲杂人等非礼勿视。但蔡邕又不是很放心女儿,最后只得以屏风来隔开。 背靠屏风,隔绝中外,刘协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榻上的蔡琰。不得不说女人脸颊红晕的时候,就像春日的桃花一般引人入胜。不过手中的动作并没有停滞,捋起了粗筒衣袖,里面的袍袖清一色上等布料。 “喂,你要作甚?”蔡琰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睁大眼睛,紧紧盯着刘协捞虾一般的双手。 “寻穴!”刘协一本正经,公事公办的模样。可是蔡琰却是知道她自己根本没什么病,只是这个恶人无缘无故蹲进柴草堆让蚊咬出一个包包。 “你个坏人,害我骗了爹爹。若是再敢占我便宜,我就要叫人了...”蔡琰抬起手来要抗拒,低声幽怨地说道。话虽然强硬,但眼神明显有些心虚。 刘协反倒是无所谓地放下了衣袖,指了指对方手上的小红包:“我可没强迫你,不过你以为此疮当真无关紧要吗?” 蔡琰认真看了看小红包,感觉好像变得比刚才要大了。她看着刘协古井无波的脸,眼神中闪过一丝害怕。僵持了一阵后,只得一脸委屈:“你若是敢乱来,我...!” “有你这般对待恩人的吗?” 刘协一句话让蔡琰无话可说,只得闭上眼睛任由刘协处置。 刘协也不客气,脸上的微笑掩饰了心中的一丝猥琐。直接将双手放在蔡琰的小腹上,手指还往四处游移。 蔡琰禁咬朱唇,脸红如血。 刘协舒服地闭上眼睛,双手往上推移,最终握住了两团。 “喂,你太过分了!”蔡琰条件反射地睁开眼睛,惊怒交加。 刘协嘴角露着一本正经的笑意,捏了捏,手感不错够弹性!随即一松手,滑向后背似有似无地按了按,一直往下到腰臀方止。 蔡琰眼睛已经水汪汪,想要抽泣出声。但不得不说,被刘协这样按几下浑身都轻松了... “哗啦...”屏风被拉开,刘协大步走了出来,对着一脸希冀地蔡邕说道:“令爱体毒已排清,刘某再开药一剂煎服便可...” 蔡邕连连道谢,对刘协敬若神明。 在外面的卫仲道,见蔡琰果然气色好转,又后悔方才的莽撞了。 “岳父,小胥方才鲁莽...” “给老夫出去!” 第264章十里烽烟 “咚!咚!咚...” 震动人心的大鼓被敲响,不疾不徐的节奏在空气中回荡。南阳以南白水畔,两团规模不等的黑点在冰天雪地上对峙。 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山河如虎。汉军雄壮的铁甲骑兵方阵弥漫着肃杀之气,将方圆一里范围内冬眠的蛇鼠吓得不敢动弹。 对面两里外,十五万楚军同样密锣紧鼓,兵行马走在布列阵势。他们为了抵御汉军的骑兵,把消亡已久的战争大神——战车都请了出来。 “暗夜猎手这次做得不错,成功挑起了汝阴、富坡、鹿原以及六安四县百姓反抗伪朝暴政!现在敌军后方,可谓是兵荒马乱...” 由于袁术三面开战,自然需要出动大量民夫徭役。而且袁术登基时大赏特赏,府库被挥霍一空。为了支撑这次三路出兵,寿春不得不派人出去搜刮民财。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楚国的暴政激起了淮河两岸民众的愤怒之火。先是黄巾贼起,随后又是农民起义。不过半月时间,寿春周围已经处处烽火了。 “嗯,很好!寿春方面也要加紧,争取与吕布联系并配合行动!”刘协频频点头,看向贾诩的目光充满了赞赏。 “喏!”贾诩躬身领命,古井无波的脸宠辱不惊。随即想起了什么,又凑近刘协身侧耳语了几句。 “你确定曹孟德已经到了方城县?”刘协身穿盔甲,背披一张大红披风,显得威风凛凛。 “属下不敢欺瞒陛下!”贾诩就是专门负责对外情报的,所以曹操的行踪自然是关注度高。 “哈哈哈...既然如此,那曹孟德必定也在坐山观虎斗。待我军杀败了敌军,朕就亲自去会他一会!”刘协自信心爆棚,飞身上马向阵中心而去。 汉军被刘协的笑声所感染,一个个挺直腰梁提起士气。胯下的都是精良河西高头马,耐寒且起步快。从零至三十时速只需五秒,全自动智能驱动,行进中不须手动调整方向。 中军大纛下,高顺以及十来个指挥使以上的军官早已在雪地里等候。至于他们原本的主将吕布,则是率领步兵以及神机营爆破组东突寿春。 “吁...”刘协一挽缰绳,汗血宝马当即高高昂首前蹄马头嘶鸣一声。周围的战马纷纷沉头低鸣,以回应这匹马中之王。 刘协这匹坐骑名曰万虎,这匹宝骏腾冲起来势如万头老虎在奔跑,故得名万虎。 “参见陛下!” “平身!” 刘协一跃下马,见礼完毕。他们一同登上云车,升高到三四丈后,基本可以将地方的阵势一览无余。而楚军似乎因为下雪的缘故并无法拉开这种战略性庞然大物。 纪灵摆的是渔瓮阵,也分幽、伤、杜、哀、损五门。只要骑兵贸然冲入战阵,无论是从哪个门进来都一样会被十倍于己的楚军所绞杀。 而外围一层战车设计得就像刺猬,可以极大的抵御骑兵正面冲击。虽说战车的吨位不及云车的四分之一,不过杀人武器并不需要多重手,只需一条粗棍就行。 “公孝,将尔等议定的战法向朕道来。”刘协凭栏远眺,头也不回地说道。 “喏!我等是打算以九狼夺食的方式,以机动优势从四周向敌军发动攻击。先以运动战法用连弩杀伤外围敌军,然后破坏战车突入,敌军必定大乱...” 其他校尉军官也是频频点头,这是他们一致的看法。骑兵就得充分利用机动速度,将步兵驱散围剿。 不过前方的天子刘协却先是点头,后又摇头,似乎对战术不是很满意。 “如此,仅可算平常。纪灵并非泛泛之辈,必定也有所准备。” 刘协多年不出山,自然会有人认猴不识虎。这不,一个指挥使就是在练兵中脱颖而出的尖子。对刘协的事迹虽有耳闻,但心中并不是很服气。 “陛下,我军堂堂正正,乃是阳谋。纪灵即便知晓,也只能选择防守以挫我军锋锐...” “不得无礼!”高顺脸色一沉,当即喝止。 刘协倒是无所谓地摆摆手,微笑凝视着对方一阵,然后指了指旁边放着的一张凳。“你且坐下。” 指挥使还以为刘协要枪打出头鸟、杀人立威信,不由一阵心虚,额头流满了汗。但君命不可违,在众人怜悯的眼神下,他极不情愿地坐在凳子上。 刘协却是抢过了鼓手的捶子,缓步走向他。 “陛下,钟指挥只是年轻气盛...”高顺见刘协气势汹汹,也是误会了,急忙出来劝说。 刘协推开了他,半蹲下来用锤子轻敲了一下指挥使的膝盖顶。 指挥使不敢动弹,任由刘协敲打。但一捶下去,他的小腿却不由自主地弹踢了一下,正好踢中刘协的手臂。 “陛下饶命,卑职该死...”指挥使自知力度不少,急忙跪了下来。 刘协却是直起身子俯视着他:“朕方才也是阳谋,你为何不躲?为何不是伸手挫我锋锐?” “额...”指挥使张口结舌,久久不能作答。 上至高顺下到指挥使,一个个恍然大悟。既感到释然,又为刚才的胡乱揣度而羞愧。 “兵者,生死存亡之道。绝不能凭借一己臆测,凡事学会换位思考以及论证。” 环视一眼已经收起了轻视的将校,刘协顿了顿又继续说道: “要换位思考,首先得知己知彼。朕知道纪灵为人虽能决断,不过因顾虑过多而束手束脚。其军中也是山头众多,令出多门。打败这样的军队,朕至于两千军,尔等信否?” “信!”神机营指挥使王方对刘协的个人崇拜达到了超越一切的程度,刘协话音刚落他便大声回应。其他人听闻,也跟着大声齐呼。 看着他们敬若神明的眼神,刘协严肃的脸忽然咧嘴一笑:“谁信了谁就是傻蛋,你自己去试试...” “哈哈哈...”将校们方才知道落入了刘协套路中,但都纷纷喜笑颜开。 ... 大半个时辰,对垒的楚军才整列好了阵势。地上近尺深的雪被十多万人踏融化了一片,大冷天竟然出现了一条涓涓细流划破了雪原流向低洼处。 “汝阴果然生乱了?”骑在战马上的纪灵回头看一眼西面,担忧地问道。 “是昨夜的事,暴民攻破了县衙打退了守军...另外,附近的郡县情况也是不容乐观。” “唉...”纪灵长叹一声,对未知的前途充满了彷徨。袁术这两个月来的表现,没一处是帝王应有的作为。倒是像一个靠抢劫致富的土匪,暴发一笔以后就开始目空一切。 不过自己既然选择了跟他混,也就不能够朝楚暮秦。 “全军缓速有序前进,压缩敌军冲锋空间!”纪灵随即拔出腰间宝剑,往前方一指。 “纪大都督,你如此做只怕会徒然损耗士卒体力吧?” “骑兵冲锋空间怎可能会被步兵压缩?纪都督是怕那陈兰告状吧?”... 纪灵华音刚落,张勋以及雷簿这些敌对分子就立刻出来反驳。似乎是因为袁术前些日子来的斥责诏书,令到主帅纪灵的威望大跌。 原本就不怎么服众的楚军,更加分裂成比诸侯联军还要复杂的联军。 “张勋,这西讨大军主帅到底是我,还是你?”纪灵也怒了,没想到他们会放肆到连军令都批驳的程度!号令不一是兵家大忌讳,直接影响到成败。 现在楚国危机四起,最要不得的就是败仗!这些人在关键时刻不知同心协力,反而是凭各人喜恶排斥命令,纪灵真想一刀劈死这些杂碎! “西讨军你是大帅,但淮南军我张勋说了算!我觉得原地结阵,观敌意图...” “岂有此理!”纪灵怒急攻心,张弓搭箭射了过去。 “砰!”张勋低头躲过,但头盔却被射飞,顿时披头散发犹如魔王。 他咬牙握拳缓缓抬起头来,却顿时不可思议地瞪大双眼。“怪...鬼怪!” 纪灵若有所感地转过头,只见天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圆球... 第265章南阳之战 楚汉两军都不知道一个庞然大物究竟是什么,只知道它顺着西北风,从汉军的后阵飞向楚军的阵前。而楚军则是直接认为,那是汉军放出来的助阵的妖怪! “兵者,圣人不得已而用之。楚人汉人都是一家人,内斗厮杀是没有意义的。”刘协看着一望无际的黑色人海,目光深邃。 云车上的将校首先反应过来,上空这只不知名的飞兽原来是天子的杰作。再听闻刘协的话,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陛下仁德,虽尧舜亦不及!”高顺和王芳,首先带头跪下。 “陛下仁德!”云梯上所有人,顿时都向刘协跪倒。 底下的汉军们,终于知道这是什么回事了。他们以为是刘协请来的神灵,兴奋得无法形容!一个个振臂高呼,吼声几乎把天上的浮云撕裂。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 汉军士气大涨,楚军的士气却为之大跌。随着打雷般的万岁传来,以及头顶上的漂浮圆球,底还吐着火舌。 忽然,这个圆球开始慢慢旋转。一张面目狰狞恐怖的八爪怪兽,出现在圆球表面上。上至将军下至小卒,目睹此状无不毛骨悚然... “把朕的万虎牵来!” 刘协已经下了云车,有立即飞身上马。骑兵们的士气再有刘协鼓舞,膨胀到了极点。一声令下,全军开动直扑楚军阵前。 “杀...” 震天的喊杀声以及闷雷般的马蹄声顺风飘来,楚军阵势一片大乱。 “迎敌,不得后退!”纪灵直接站上了马背,对着慌乱的兵卒大声呼喝。 可是凑数居多的楚军面对逆景,训练不足的劣势马上就体现了出来。他们回转身来,生怕天上的妖怪把他们抓住。 人在逃跑时,没有视觉的后背往往是恐惧的源泉。不少同袍被踩而死,凄厉的惨叫声更加加剧了心中恐惧! 纪灵气得差点吐血,当即挽弓搭箭射向圆球。不过恰巧的一阵风将圆球吹偏了,箭矢并没有射中! 汉军已经才来到不到两百步的距离,前阵的兵卒却几乎尽弃战车阵角四散逃命。 纪灵无奈之下,也只得率领着自己的亲兵一起逃跑。一场本应该斗个你死我活的大战,转眼间竟然成了追逐战! 汉军也适当调整了阵势,不再一窝蜂直冲。而是分作数股,从不同方向掩杀逃亡的楚军。 楚军步兵终究不及汉军骑兵神速,才弹出不到两步就被衔尾追上的汉军杀个落花流水。平行游走在外围的其他骑兵则是像企鹅一般,绕远再回返,通过强大的冲击力突入楚军散乱的阵中。 “砰!”覆以铁板的马头,一下子将十多个盔甲不全的步兵撞飞。汉军连箭雨都省下了,直接挥舞着骑兵专用的大横刀如虎入羊群,斩瓜切菜! 这些横刀是在环首刀的基础上改进,厚刀脊、单开刃,刃上加了钢后锋利而不易破口。楚军的老式札甲在横刀下如同无物,甚至楚卒用来抵挡的普通铁枪都被直接劈断! 数量庞大的楚军此刻就像一大群色彩斑斓的热带鱼群,而汉军就像捕食者的鲨鱼。在鱼群中进进出出,每次都将一部分小鱼清除掉。 纪灵本人负责断后,勇冠三军的他此刻已浑身浴血。难以分清哪些是他自己,哪些是手下甚至汉军的。他只知道汉军的战斗力实在太强悍,杀掉一个都要花很大劲。 就在这时,他惊喜地发现前方逃跑的友军忽然掉转了枪头。熟悉的声音传来,正是雷同: “那便是纪灵,生擒了他献给汉皇!” “生擒纪灵,生擒纪灵...” 成千上万的楚军,正发了疯似的向疲惫不堪的纪灵以及亲兵袭来。不用审都知道,他们必定是打算用主将纪灵作为投诚礼物! “啊...雷同你个狗贼,二五仔!” 纪灵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随即摇摇晃晃差点堕落马下。周围亲兵惊呼声一片,被他一扬手止住了。 “咻咻...”纪灵下定了必死之志,手持横槊一夹马腹向雷同冲将过去。“叛主之贼,受死吧!” 雷同见纪灵吐血,大喜过望。当即也挥舞着斩马刀杀过去,直取纪灵... 刘协被数百骑兵护在最中间‘左冲右突’,大纛所指处,楚军星落云散。 “贼将何在?”刘协终于捡到了一个落单的死鸡,一剑将这颗要反抗的头颅劈飞。久违的沙场血腥令他兴奋异常,在马背半站起来大喝一声。 “呐...纪灵在那处!”王方眼尖,用胡叉一指斜前方。 “好啊...取朕弓箭来!” 周围的骑兵当然知道刘协并没有带什么御用弓箭,当即献上了一副如同军大弓。刘协也没有在乎,把箭熟练地搭上。然后用全力气将硬弓拉成满月,瞄准纪灵的后背射过去。 沙场斩将,这时平常不过了。即便他自己要是败了,也难免中矢落马。 “嗖!”强劲地收缩力将铁箭弹射了出去,留下一丝尖锐的破空声... “嗨...”纪灵并不知道致命冷箭从背后袭来,高举起马槊然后用力向对冲的雷同一砸!雷同知道自己武艺不及纪灵,所以没敢接下,只得向侧躲避。 “噗!”雷同只感觉喉咙一凉,随即血流如注,按都按不住。抽搐了几下,睁大眼睛翻身倒地。 纪灵却是神情一愣,并不知道正是他抡马槊的那一下侧了身躯。中箭的人就是他了!不过他倒是知道要趁此机会,突破叛兵! 趁机叛变的楚军见雷同身死,立即群蛇无首陷入混乱。被撤退心切的纪灵亲兵给予了迎头痛击,只得四散逃离。 “叼!”刘协眼见到嘴的鸭子,却被他自己一时失误放飞了,不由狠狠一拍大腿。汉军则是集中力量,对逃窜的楚军发动狼群攻势,数万楚军被分割包围住。 是役,战斗出奇的顺利且收获丰富。追逐掩杀了二十多里,共俘虏了近六万楚军。敌方主将纪灵以及亲兵队由于是骑兵的缘故,侥幸逃脱。而张勋的淮南军属于后阵,所以在逃跑过程中荣夺魁首。 获胜的汉军没有再乘胜追击,而是原地停留清理战场。他们用楚军丢弃的帐篷柴薪作为配以火油作为燃料,挖一个大坑将楚军尸体烧掉。 虽然汉军很仁慈,但楚军死亡人数也有一万多人。其中大多数是慌乱中被同袍践踏致死,只有少量是被汉军斩杀。如此多尸体,即使深埋也会污染地下水。 附近都是人烟稠密之地,一个不好弄出了瘟疫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至于俘虏处置,刘协也是别出心裁迥异传统。并不是如昔年秦军那般坑杀活埋,或者全部砍杀处死。也不是像西凉军般屯垦服苦役,而是释放了。 对,是释放了。除了佰长以上军中骨干,其他兵卒尽数被教育一番后释放。刘协还特意亲口警告一番,要是在接下来的灭楚战中还看到他们的脸孔,必定有杀无赦! 俘虏们痛哭流涕,三跪九叩之下各自散去... “陛下,方才便是此物在天上飞?” 高顺看着雪地上一张两丈见方的厚布层,有些难以置信地问道。 其他人也是频频点头,这种人造飞行器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识,所以免不了自认土鳖。 “嘿,尔等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这个叫热气球,将火油或者焦炭放在此锅中点燃,就会膨胀。然后你站在篮子上,飘街过巷...就是翠花洗浴,红姐洞房都能看个分明...” 王方一边说着,一边双手相握在怀里憧憬着。忽然,高顺等人似乎被授意,一窝蜂地涌上来将他绑成粽子,然后放进篮子中。 “点火...起飞!” 加注了半锅油料的铁锅被点燃,布层膨胀成了球,缓缓上升。用绳与气球相连的竹篮,被带着慢慢升腾。 “快放下下来,陛下饶命啊...”王方吓得几乎飚尿,不住在蓝中大叫。 “大汉飞天第一人,但愿你能看到翠花沐浴、红姐洞房...”刘协负手在背,仰望着数十米高空的热气球口中喃喃道。 高顺等人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 “哈哈哈...” 第266章长江水战 滚滚长江东流水,浪花淘尽英雄。澎泽楚军水寨一片狼藉,江岸浅水滩上随处可见沉船断桅。大火已经将整个水寨化为了灰烬,连周围竹林都被殃及。 不用开审都知道,这是荆州水军的杰作。楚军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回事,就被荆州军的突袭打个措手不及。好在他们的水兵足够精锐,也将不少荆州战船送到了江底。 可是荆州水师乃是有备而来,猝不及防之下的楚军还是让对方给烧了寨。黄祖稍稍解了恨,便调转船头开始返回荆州。 因为荆州水师只是着重的是防御而不是进攻,贪功冒进只会被人所趁。黄祖不蠢,他自己都知道在江东有个大仇家。 烟胧江水月胧沙,清晨的薄雾笼罩在江面上,有如轻纱一般可望不可触。荆州水军出师三十五艘,回来二十三艘。按照这样的战绩,算不上是胜利。 不过黄祖却是击杀了楚军的水师都督李丰,这让黄祖老怀大畅。像以往那样在返程的船上大摆筵席,宴请各级军官酒醉方散。 这是自黄祖大胜江东并击杀孙坚以后养成的习惯,既可笼络部下又能放松自己。 船队缓缓从江心行驶,排成了一字长蛇阵。江心水势较急所以逆水而行很缓慢,稍稍靠边都能快一倍不止。只是为谨慎起见,夜晚行舟荆州军选择了从江中心开进,可以避免触礁或搁浅。 船只行驶了一晚,看见了清晨的露水朝阳,疲惫不堪的船员们都开始昏昏欲睡了。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危险正是挑这个时刻向他们靠近。 假如我们在直升机上俯瞰,透过薄雾可以看见两岸几乎同等数量的战船,如梭般的向荆州军船队前方的江心驶去。 柴桑水寨并没有消耗他们多少箭矢砲石,所以他们还有足够的武器对付这支船队。他们正是江东舰队,在荆州水师到来之前拦住了江面。 “都督,都督!大事不好...” 两千石巨船旗舰上的船舱,黄祖在熟睡中被摇醒。他弹跳了起来,不顾一切拔出榻边宝刀架在亲兵的脖颈上。 “死人,还是塔楼?” “额...似乎还严重!孙策他...他!”亲兵被吓得几乎懵掉,浑身发颤口齿不清。 “孙策?哼,他就如此急着见他老子了?”黄祖毫不惧怕,一把推开这个吓尿了的亲兵,大步走出了船舱。 果然,不到一里外,出现了一大批战船。目力还算可以的黄祖,看到了旗舰桅杆上挂着一面江东的猛虎旗。 黄祖看了一眼这些狭小的战船嗤之以鼻,当即夺过鼓槌亲自击鼓。 “冲过去,将孙策小儿撞沉!” 在他看来,这些小巧玲珑的船只就是一堆儿童玩的玩具,不堪一击!在旗舰的带领下,船队全速前进,来势汹汹。 江东舰队严阵以待,上好了弓弩砲机,随时准备给予对方沉重一击! 此刻浩瀚的江面上没有风,一条条船的身影随着距离缩短而变大。全在千石左右,总吨位几乎是江东舰队总和的五倍。 可是八百旗舰上的孙策丝毫无所畏惧,握着铁枪的手青筋暴突。所蕴含的力气,足以将一头大水牛一拳打死。 就在两军相距不足两百步时,孙策的主船却忽然脱离了大队伍直接向对方的旗舰迎过去。 “放!”黄祖大吼一声,重逾千金的大主砲猛然间将砲弹正面打将出去。这些砲石足足有数十尽,正常船只只消中弹一发便会沉没。 “哼,小霸王!即便是霸王又如何,有勇无谋,终究是任人驱使的命...”黄祖看着着顺水直下的旗舰孤舟,满是不屑和嘲讽。 “砰!” 砲石并没有如黄祖所想的哪样,江东兵巧妙地避开了袭来的石头。在这个时候,吨位优势便表现出来了。楚军的箭矢石砲铺天盖地的罩过来,水柱频频在江中升起。 旗舰左右扭动,避开了这些致命的砲石。他们开足了马力,仿佛要学致远舰那样去撞沉吉野。 “嗖嗖...”荆州军也急了,铺天盖地箭雨向孙策的坐船盖了下来。孙策刚躲进了船舱,外面的甲板立马变成了针毯。 牟足了精神劲头的江东舰队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一同涌了上来开尽火力。砲石火箭满天飞,江面上砸出一道又一道水柱。 由于荆州军的骨干军官大多还在酒后的余晕中,未免有些精神不振。协调上一片混乱,甚至好几条战船在移动时撞在一起。 “砰!”十多斤的砲石在天空划出一条弧线,径直砸在一艘荆州战船的甲板上。顿时间碎屑纷飞,砲石洞穿了甲板后又砸裂了船侧壁。 巨大的水压将裂口越撕越大,最后整艘船都因为入水而倾侧。 江东舰队怎能放过这个机会,调整了砲机又是一砲打过去,将这艘战船连带兵卒一起送进了水底。 两军在江心上你来我往,不断有船只被击沉或者凿船,沉入冰冷冷的江水中。好在长江的博大胸怀乃是亚洲之最,毫不客气地接纳了这些庞大的战船。 “砰!” 就在其他战船都保持距离相互攻击时,两艘旗舰却是撞在了一起。由于双方的船尖都包了铁头,强大的冲击力都将对方船壁撞爆裂。 孙策的战船要比黄祖的矮了近半丈,船尖深深陷进了对方的船身里,船尾有些翘起。要不是做工精良,早就散架沉没了。 孙策可没有为了一艘战船的损失而心疼,他快速从船舱冲出来然后用长枪一撑,整个人直接跃上了黄祖的战船甲板上。 “狗贼,拿命来!”孙策落地站正,手握银枪往前一指。 “啊?快将他推下去!” 刚才撞船的冲力把黄祖扑得一鼻子会,爬起来却见到孙策飞上来,不由心神一阵慌乱。他急忙往船尾撤退,将船上的兵卒推搡过去抵挡孙策。 “呀...挡我者死!”积压多年额仇恨都在这一刻爆发,冲来的兵卒尽数不断被挑落水去。 在船尾喘着粗气的黄祖见孙策勇不可挡,心中萌生了惧意。他当初可是把孙坚的死相弄得不是很好看,落到孙策手中必定没有好下场。 他环视一眼左右,见甲板上有一把手弩。他当即捡起来,向孙策瞄准。 “去死吧!” “咔!” 孙策猝不及防,被弩箭射中了手臂。疼痛使他更加斗志勃发,快刀斩乱麻般扫倒兵卒,直取黄祖。 “啊!”可怜的黄祖刚想转身逃跑,猛然间感到腹背一凉,一个带血的枪头从胸口穿出。他脚步停了下来,感觉生命飞速流逝。 后面的孙策跃了过来,用环首刀将黄祖劈成了碎片! ... 相比起孙策的顺风顺水仇怨得雪,我们的大耳皇叔刘备可就只能在地里啃雪了。才刚刚南下,北面的臧霸边投了袁谭。而袁谭也是吞并泰山南麓虎视眈眈,随时准备直扑徐州。 好在曹操这边并没有什么大动作,还拒绝了袁术割地的请求。不过老天爷似乎觉得刘备这人的磨难不够多,所以特意让他吃多点苦头。 刚出兵的时候,风和日丽似是暖冬。所准备的衣物也仅仅按照平时的标准,御寒酒水或者取暖柴禾所备不多。加上这个时代没有天气预报,在他们南下了百多里时,一夜间忽然下降了近二十度! 酷寒超出了想象,不少兵卒冻死冻伤,士气低落。 而南面的袁胤是个出了名的贪心,在物资方面从来都不会欠缺的。只是一开始连续数日天气不佳,不敢妄自发动进攻。 但当天气好下来的时候,后方的淮北地区却因为经受不住沉重的苛捐杂税,有些动乱的苗头了。袁胤是皇亲国戚,自然须顾全大局。 他当即对袁术的催战命令不予理会,或以时机未成熟为理由推回去。两军就在沛国境内,隔着泗水对峙着。 这天,袁胤还是像以往一般在中军大帐与将校们喝酒吃肉。大冬天里除了女人和饮宴,也不可能有手机电脑这种推塔乐趣了。 酒至半酣时,外面忽然一阵骚动。 “报...大司马,寿春急报!” 第267章此处套路深 汉军以三万之骑兵大破十五万楚军,整个南襄盆地都为之震动!虎狼秦人、关西铁骑,果然名不虚传。江淮步兵可是出了名的战斗强悍,但拥有优势兵力情况下还是一败涂地,真是出人意料。 宛城守军听闻败报后,当即献城投降了。这座东汉龙兴之地,再次回到了汉廷的怀抱中。其他县城见郡城都陷落,自然也不会负隅顽抗,纷纷献城出降。 只有与曹魏交界的方城县,公开北附了魏国。 “咚咚锵...” 汉军王师浩浩荡荡第从光武门开进宛城,南阳百姓夹道欢迎。他们纷纷涌上街边敲锣打鼓、箪食壶浆甚至手捧鲜花。 这些有部分是刘协提前授意南阳郡丞做的面子工程,大多数都是百姓们自发前来的。汉军到达南阳一月来秋毫无犯,纪律严明深受百姓爱戴。 原本人心因为之前汉廷苛暴而有所向楚,但是没成想楚国还更加苛暴了十倍。有了对比自然就有了区别,南阳百姓又开始觉得衣不如新,国不如旧了。 当然,改朝换代不是普通人能左右的。 宛城郡衙门前同样热闹非常,爆竹节声时不时响起。南阳郡的匾额被放下,挂上了一面新牌匾。 ‘山南道南京政府’七个楷体大字端方大气,挂上门头后,仿佛令这座历史悠久的公署焕发了青春。 刘协经过深思熟虑,决定提升南阳的地位。 南阳,地控南北,光武之所兴。有高山峻岭可以控扼,有宽城平野可以屯兵。西邻关陕,可以召将士;东达江淮,可以运谷粟。南通荆湖、巴蜀,可取财货;北拒三都,可以遣救援。 大汉南都,可谓实至名归。最重要的是,刘协看中了南阳天下冶铁之都以及低海拔石油产地。 袁术控制的时候,八成钢铁皆自南阳出。可以说夺了南阳,楚国也就无害化了。第二个就是石油,陇右的油田海拔高而且深藏百丈地下。现阶段需求不大,刘协不打算泄露开发出来。 消息一出,整个宛城由内而外沸腾了起来。他们这些边远郡州之民,一下子成为了京都百姓! “长安万岁,南京万岁...”激动的民众走上了街头,往着西北方向大呼万岁。 在宛城陷入了狂欢喜庆而沸腾的时候,东北方向十里外却是一片静谧。 这里叫张衡乡,顾名思义便是科学大家张衡的故乡。一队骑兵正沿着白水北上,似乎这里便是行程目的所在。 刘协骑着浑身毛色白如地上积雪般的矫健战马,正是万虎。铁蹄踏破雪原,往不远处被栅栏围起来的工场走去。 那里就是南阳铁场,远远便可看见堆积如山的铁原矿。这些铁矿都运自别处,并非南阳自产。 这里原本有大量兵卒守卫,不过刘协一行人直接开进了门口,还不见有人前来拦截。 里面是两排连绵的瓦房建筑,大烟囱在背面,前面大门开闭不一。中间的坪地荒草丛声,寂静而又有些狼藉。 刘协环视一眼四周,策马从内檐下的通道往一侧的工房而去。拐角处的一间办公室,台面倾倒竹简一地。角落处的财务柜,大锁被撬开。 一看就知道这里被人洗劫过,而且是匆匆忙忙的那种。从落下的盔甲军刀,可以知道是谁干的好事。 刘协一路策马顺着通道继续向前,后面的骑兵也是紧紧相随,警惕地看着四周。投过木窗,可以看到里面的炉灶都完好无损。 就在这时,一阵老叟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 “闯入者还是速速离去吧,此处套路颇深!啊哈哈...” 汉军们纷纷举目四顾,但声音很是幽远且不断在两排建筑间回荡,根本无从寻觅。 刘协瞥个一眼身旁的王方,又踢了一脚座山雕,随后双掌放在脸颊上对喊。 “本公子只闻城市套路深,是故下村来...” 就在刘协喊话之际,王方的身影飞快地闪进了工房之中。座山雕也耳朵动了动,敏锐地搜寻捕捉着。 老头从一处角落处遥遥看着刘协一行人,眼神充满了厌恶。天下乌鸦一片黑,楚军的德性令他们打心底里抵触。要不是他们誓死抗击,恐怕炉灶都被毁了。 但听闻对方竟然回喊了一句,不由眉头一挑。俞伯牙弹奏江畔遇到钟子期,他喊话铁厂不会老来遇知音了吧? 想到这里,老骚大发,又复喊了一句。 “今冬下雪大,乡村路也滑,人心更复杂,劝君快回城中去...” “去你老母!” 王方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瞥见正在喊话的老头,当即做了一个撇嘴歪眼的暴走表情,随后一脚飞了过去... “尔等躲在此处装神弄鬼,就为了此事?”刘协看着跪在地上的数百工人,有些匪夷所思地问道。 “正...是是。”老头终于得睹知音真容,不过却有些颤颤競競。 不出刘协所料,袁术残军怕汉军早晚会杀到,所以干脆抢劫一番后逃窜。他们抢了库房后还想捣毁炉灶,这些工人好不容易才将这些畜生赶跑。 但楚兵刚走汉军后一步就来到,令他们猝不及防。由于给寿春贡献了不少钢铁和汗水,他们也担心汉军会找他们麻烦。 “空城计,果然不错!”刘协苦笑一声,上前拍了拍老头的肩膀。要是换了别个胆小多疑的人,必定走白了地。 “少将军抬举...”老头本想说这并不是他的计策,而是卧龙小哥教的。不过害怕刘协报复连累他人,最终还是认了。 “嗯,朕知道尔等心中之忧!不过尔等为了养家糊口也是迫不得已,朕不会怪罪尔等!从今往后也无须担心过多,只管做好自己的是便可...” “参见陛下!”老头听闻刘协左右一个朕,当即惶恐地拜了起来。其他人听闻,也是心中震撼无比,立即连连磕头请罪。 “免礼!”刘协亲自扶起了老头,抓着对方的手臂一脸真诚。 “伪朝铁场主簿逃窜,现下起你便是主簿兼厂长、提点南京盐铁司丞。”经过几番观察,刘协发现这个小老头颇有领导能力,当即加官以笼络。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老头大喜过望,连连作揖。随即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转过身来,将两个黑瘦的小伙子拽上前来 “陛下,此子乃是泌阳蒲元,精通炼钢炒砂,四代祖传!此子襄阳秦朗,通器械...此二子皆才艺非凡,只可惜袁家小儿眼高于顶。” 老头投桃报李,当即向刘协引荐人才还不忘踩上袁术一脚。 “厂长谬赞,我等才疏学浅...” 刘协摆了摆手,笑着反问了一句。“爱卿如此说,朕还能不收录吗?” 其实眼高于顶的远远不止袁术,要不是刘协来自后世,也一样不看重工匠。没办法,中国人的传统思想就是辛勤劳动创造的,是贱业;坐享成果的,谓之高尚清贵。 刘协虽然是玩笑,但在严谨的技术人员耳里就是勉为其难。这对于他们来说,是极大的羞耻。秦明当即拱了拱手:“陛下,小人不才,有一物欲献于陛下!” “公亮...”秦明的话音刚落,后面的蒲元等人纷纷担忧地看着他。 “在何处,可否让朕一看?” 秦朗心一横,当即从袖筒里取出一张白布,呈给刘协。 刘协接过来一看,顿时一阵释然。上面画的正是碎石机,用来碾碎大块矿石。 因为几乎是全金属机械,所以袁术伪朝绝对不会感兴趣。 “陛下,秦朗年轻人鲁莽不知耗费得失...”老头见刘协皱了皱眉头,当即低声说道。 “不!铁器不同他物,做不好可以重新回炉!秦朗,马均有一个土木机械团队,朕如今也批准你组建钢铁机械团队,专门研究金属机械!” “陛下圣明...” 刘协看着一个个喜笑颜开的脸,不由感觉套路还真挺深的... 第268章邺城来使 “陛下,接下来可是到方城会一会曹孟德?” 座山雕用大刀指了指东北方向,咬牙问道。方成落入了曹操手里,座山雕打死都不信这跟曹孟德没有关系。 “不,朕可没有时间到曹孟德那里去。南阳可是个好地方,值得去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刘协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边,目光深邃地说道。 “既然如此,就让本秃带兵去!” 座山雕没有死心,反而摩拳擦掌。这次打破楚军的战争实在太容易了,几乎是一场行军,比演习还要轻松得多。这让他这个专业保镖,也不免发了个将军梦。 “好啊,曹孟德如今在方城,许昌必定空虚。你带兵去一举将其攻陷,若是拿不下就莫要回来了!”刘协一脸严肃地指了指东北方向,声音有些低沉地说道。 “额这,嘿嘿!”座山雕单看刘协的表情,就知道对方不同意了。他识趣地抓了抓后脑勺,不再言语。 这时,王方却是站了出来拱了拱手:“陛下可是有何指示,只管吩咐便是!” 刘协赞许地点点头,瞥了一眼座山雕光秃秃的脑壳:“你且看人家多醒目,你就一猪头。” 说完,随即又走向王方压低声音:“袁术最近派桥蕤率新楚军去细阳(太和)一带平叛。带着你的飞虎小队,伪装成楚军去谯县将曹孟德的祖坟挖掉!” 刘协嘴角带着政治家特有的狠辣笑容,不过不明究里的人只会认为那是普通的微笑。 “嘶喏!”王方先是倒抽了一口寒气,随即横下心来一抱拳。 接下来几天里,进驻了南京宛州府的汉军都没有任何行动。令到周围的观察着猜测纷纷;由于黄祖被杀,荆州方面正式决定向袁楚宣战。同时来书南阳,表示愿意皇室宗亲应该团结一致。 不过对此刘协仅仅报以冷冷一笑,要是真像说的那样就不会囚禁了文聘,偃旗息鼓一个多月了。刘表不过是慑于汉军战力,不得不躬身认小罢了。但这种看门守户之辈,刘协是不会放在心里的。 关键是曹操,他想必是在打什么小算盘。不过无论他怎么决断,自己都有后手... “啊啾!” 远在方城以北十五里外的界桥魏军边营,一声喷嚏打破了大帐的宁静。 “主公,多穿一件...”许褚还是那般体贴,当即给曹操再套了一件大袍上去。曹操也不矫情,伸手穿了进来。毕竟感冒依然是可怕的病症,一个不好就会去见到老前辈。 “奉孝,你说秦王究竟是在打甚主意?” 秦军一口气大破十五万楚军,理应是继续挥师东进直捣寿春才对。可现在竟然原地驻留,确山以东的乱像视若无睹? 由于吕布率领步兵用雪橇绕道东进,到目前为止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所以造成了一个错觉,那就是汉军都集中在南阳。 “主公心中已然有所洞察,何必问嘉?秦王之所以止步不前,绝不是如表面所说粮草不多补给困难。乃是怕过于深入,即使攻下寿春也不能控其地,徒为他人作嫁衣罢了。” 说完,郭嘉用手指头在舆图上的蓝田开始,一路划至黄淮水入海处。“数千里之遥,形如长虫。无论是主公还是刘表,只需打其七寸便可让其前功尽弃!” 关中不遗余力的向关东宣传自己的政策以及人民安康,郭嘉其实也是心有所慕。不过他认为关中人才济济,自己去了不一定能受到重用。 但是曹孟德礼贤下士,亲自下陋舍招揽,让他觉得自己不会被埋没。郭嘉是个现实人,不会像读死了圣贤书的人一股脑蛮干。 “哈哈哈!奉孝果然是明察秋毫,一针见血啊!”曹操频频点头,大生知己之感。“既然秦王不敢要扬州,那我曹孟德也好做个顺水人情勉强接纳代管咯?” “然也!”郭嘉也认为这是天掉下来的大便宜,现在袁楚风雨飘摇,江淮烟花之地不要白不要。 “好,操如今就去宛城拜访秦王!”曹操办事也不拖沓,讲求效率。 可是郭嘉却双眉一扬,脸色一变:“不可,主公如此多有不妥!”现在所有的定论都是莫须有的推测,谁也不知道秦王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 “嗯?”曹操浓眉轻皱,有些不解地看着郭嘉年轻显瘦的脸。 “主公若是如此就前往宛城,或许也会得到占灭楚国的机会。不过,却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郭嘉说道这里,便点到为止。 这无疑是等于谈判,甲来到乙的地头去,甲自然要被乙漫天开价了。 曹操似乎也幡然醒悟,当即嘿嘿地奸笑一声。 “如此,操便起程回许都咯...” “主公英明!”这与郭嘉的想法相吻合。在他看来刘协这是进退两难,荆州刘表那个胆小守成之人又靠不住。江东小儿,甚至徐州刘备都不成气候。只有他主公曹操,有能力代秦灭楚! 半个时辰后,曹操一改来时的低调,大张旗鼓地从官道北返许昌。 ... 宛城东南二十里外,是一片白茫茫的原野。远远一个岗坡,树林披着银色雪衣。这里附近都是耕地,远离村落人迹罕至,但有一行人却是不顾寒冻来到了这里。 杨修从刨开了冰雪的地表裂缝中,舀出了一勺黑色的液体,司马懿以及秦朗都凑近过来观察。单看其表面,这种黑色液体仅仅比臭水沟里的泥水浓度要高。 而且三人试着点火,却发现这种液体很难点着。跟当初刘协装在耳杯里一点就熊熊升腾的淡黄色火水,实在差得太远了。 “陛下,这当真是黑火油?”杨修苦着脸,有些失望地说道。 “兴许是吧!”刘协却是站在了高处,带人勘测着这里的地形以及地质。 秦朗用手指蘸了点原油,捏了捏感觉粘稠而滑溜,比起动植物油脂似乎都要好。忽然间灵机一动,指着勺中原油:“此油冬不易结,大可替代牛脂豆油而作润滑之用...” 远处的刘协听闻了这句,回头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个骑兵从宛城方向飞驰而来。 “报...陛下,邺城来使!” ... 南京政府公厅,田丰不时打量着挂在屏风上的大幅地图。之所以这次称地图而不是舆图,是因为这是一幅有水无山的平面行政图。 “道州县?相州邺县?魏州?博州?” 长安的新政策田丰自然知晓,不过道听途说还是有些不甚明了。如今一睹这划分图,方才知道其中玄妙所在。 他此行几乎穿越了秦国的腹心地区。所见所闻耳目一新,尤其是从潼关坐车直达长安,更是令他叹之又叹。 而承载车辆的轨道,已经开始逐段换上铁轨了。在长安北站遥望咸阳的方向,看见那一柱柱冲天而起的黑烟,他就知道秦赵之间的差距有多大了。 赵国自诩重文教,全境却是只有三所不到学堂。而秦国被骂粗鄙,其国中每州皆有州学,个别赤县还走县学。虽然师资方便只是平平,大多都是来自关东一些粗通文墨的寒门士子担任。 但是胜在人人专心向学,教书先生也能做到贵贱平等。 “秦王,果非凡人也...” 负责给他斟倒茶水的胥吏,闻言暗暗冷哼了一声。 没过多久,从外面回来的刘协换过衣袍后便侧门进去衙门主堂。 “元皓在感概甚啊,可否道予朕听听?” 田丰的思绪被打断,瞥见了一个精气神十足的少年正对自己笑着问话。 “参见秦皇!丰所叹者,实为秦皇深谋远虑也...”田丰长身一揖,如实说道。 “免礼!”被外臣这么一赞,还真是别有一番味道。难怪吐蕃习惯了出尔反尔,唐王朝还是屡屡吃亏。 刘协随即轻咳一声,收回了思绪:“元皓如此盛赞朕,就不怕赵王怪罪?” 田丰的嘴角明显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随即挺直身腰:“我主胸襟广阔可泛舟,自是不会疑丰之忠。” 刘协本来还打算招揽一番,但被田丰一个忠字给堵死,只得作罢。落座,将杨修等人介绍一番后,便不再言语。 “实不相瞒秦皇,丰此来乃是守赵王之命特来调停...” 第269章无底深渊 却说曹操从官道离开了界桥后浩浩荡荡往许昌回返,不过速度并不是很快。究其原因,曹大哥说是怕刘协的使者一路追到了许昌就不好意思了。 过了方城北面的伏牛山余脉后,便是广袤无边的大平原了。用过了早点,就要继续上路。曹操忽然掀开了窗帘,迎面而来的冷风使他霎时间精神一振! 清晨北风呼呼地吹刮着,官道两旁的农田村落都被白雪覆盖。在行进途中,只能听闻清晨的鸡叫声。客栈正在收拾整理,准备迎接他们以外的客人。 曹操看着这安宁静谧的景色,不由诗意大起。 “孟冬腊月,北风徘徊,天气肃清,繁霜霏霏。鵾鸡晨鸣,鸿雁南飞,鸷鸟潜藏,熊罴窟栖。钱镈停置,农收积场。逆旅整设,以通贾商。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主公好赋!”同乘一车的郭嘉听着节奏起伏的诗句,不由击节叫好。他虽然也读过几本书,但很曹操这种宦官子弟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所以诗赋这种合理运用词汇还要押韵的高技术产物,郭嘉只能自认才疏学浅作不出。当然这并不是什么丢脸的是,比他文学功底好的荀彧照样也不会... “哈哈,奉孝。我等这么一走,秦王听闻后必定惊诧莫名。所不定,如今正在宛城来回踱步呢?” 曹操得意地大笑一声,看着天空笑吟吟地幻想道。 “嘉倒是担心秦王一向性子要强,独自提兵直接打到大海之滨,和刘备连成一片包围大魏...”郭嘉说道这里便不说话,一脸深沉。 曹操也放下了窗帘,平静地和郭嘉对视着。 “嗤...哈哈!”忽然,二人咧嘴一同大笑了起来。就像一个高技术的冷笑话,令人禁不住笑出声。 前面的曹纯连忙回头,见马车里传来两个男人的笑声,不由嘴角一抽。这是,一个信鸽从天空落了下来。他熟练地安抚信鸽,然后取下火漆封口的信筒。 “去,呈给魏公!”曹纯当即拖了一个兵卒过来,指了指后面的马车。小兵不敢违抗,当即依言传给了车厢内的曹操。 曹纯竖起耳朵,听信马车内的反应。车厢内果然安静了下来,他脖颈稍稍一缩,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破坏了什么。 “子和,掉头!”忽然,曹操铁青着脸将头探出来大喝一声。 “喏!”曹纯叹了一口气,还是指挥着部队往回走。原本似乎铁了心要回许昌的队伍,又在风雪中调转枪头返回界桥。 ... “嗞...”一架架由挽马拖拽的大雪橇正在官道上逶迤前行,他们昨天已经过被起义军占领的慎阳县(正阳)。现在正说顺着官道南下,直奔息县古邑。 他们这次的目的很明确,就是直奔寿春。虽然沿路乡县密集,楚军兵力稀少甚至丧失了控制。不过汉军依旧在吕布的带领下全速前进,无从他顾。 息阳即是古息国所在,华夏第一县,汝南郡第二大城邑。这里周围原本人烟稠密之地,不过由于袁术的横征暴敛,使得大多数人都逃往了荆襄甚至江夏。 不过息国人故土难离,可又经受不起袁楚那些想要从石渣里榨出油的税法。怎么办?结果衣衫褴褛无法生存的百姓们只好揭竿而起。 吕布一行人离城还有十里,就听闻平原尽头处的城池传来喊杀声以及交兵之声。再走近,却发现守军竟然占了上风,不断虐杀血腥镇压起义军。 来到岔路口,吕布登高眺望一番,忽然却摆手一指东边:“全军直接从官道东进乌龙集!” “额...将军,弟兄们所带干粮不多了,恐怕坚持不到乌龙集...”郝萌见吕布放弃息县,不由有些难为情地说道。 原本他们由于轻装行进,带的粮食并不多。本想着沿途再借粮或者攻袭一两个粮仓,可是一路上饥民遍野,百姓家中最后一点粮食都被楚兵收刮去了。 “东面便是袁楚腹地,或许情况会好!”吕布板着脸,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汉军们只好从积雪较厚的官道中央前行,继续开始未知的征程。吕布望着南边城墙低矮的息县,暗叹了一口气。要不是为了掩人耳目,他才不会客气呢! “啪啪啪...” 一个信鹰在上空盘旋了好一阵子,方才落了下来。吕布熟练地抬起右手,矫健的信鹰有力抓住了手腕站稳,不可一世的鹰眼瞪着吕布。 吕布送两颗肉粒让它啄,然后将信筒取下。 “形势有变,改弦易辙明攻伐!” 短短十一个字,却又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落款处,毋庸置疑就是刘协。吕布虽然读得书少,还是明白了其中军令的含义。 他当即眼前一亮,回头双目烔烔地盯着息县。随即把鹰传给了亲兵,提起方天画戟往南一指。 “全军听我将令,拿下息县!” “杀!杀!杀!” 汉军这些天早已憋足了劲,听闻军令心神一震。他们当即跳下雪橇,穿上盔甲振臂高呼。 不多时,汉军便像浪潮一般漫向息县。步兵们的攻城器械终于发挥了作用,不一阵子便攻上了低矮城头。 纪律疏松品行低劣的楚军哪里是汉军的对手?汉军以摧枯拉朽之势,不到一个时辰便拿下了息县。同时,汉军突破了确山进入淮水流域的消息也被疯狂传播。 寿春,楚王宫。 “砰!” 一个战国时代的古瓷器被摔破在地,仅仅地上这一堆碎片,就价值万金了。可是好罐子破摔的犯众怒行为,还在进行着。 袁术面容扭曲,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他的熊熊怒火。宫女宦官们纷纷退得远远的,生怕这个魔鬼择人而噬。 “岂有此理,十五万大军竟然败给少数倍于己的敌军!十五万啊!纪灵误我...”咆哮着,砸红的眼的袁术忽然将目光落在角落处一柄吴王剑上。 他当即取了下来,步履匆匆穿过的酒池。抓着一个宫人的衣襟,龇牙咧嘴。 “速去传寡人之命,将纪灵全家抄斩于市!另外,张勋家眷也囚禁起来!要其不惜一切代价击败刘协,否则纪灵就是他的下场...” 宫人吓得尿水纵横,但还是点头逃也似的冲出了紫宸殿。 就在这是时,一个兵卒飞快地冲了进殿来。 “陛下大事不好,吕布打到淮水...啊!”这个兵卒还没有说完,脸上便出现一条血痕然后倒下。 看着宫人远去的背影,袁术的理智坚持到这一刻便到此为止了。他目光冲满了杀机,扫视着站作一排瑟瑟发抖的宫女。在他眼里,这些宫女都是在嘲笑他! “呀...去死吧!”袁术仿佛化身成了恶魔,挥舞着长剑向宫女们劈砍过去。 “啊...救命啊!”好些宫女吓瘫软在地,大声求饶被袁术无视,锋利的宝剑将身体劈砍成一段段。 紫宸殿顿时鸡飞狗跳乱成了一片,袁术手持长剑追着宫人劈砍... 不得不说纪灵在楚军根基势力单薄,袁术一道命令,全家数百人便被立斩于市。纪灵的党羽同样被清算,一个个要么远窜蛮荒要么被送上断头台。 同一天里,何夔一封连带弹劾呈上。楚国令尹杨弘被指私通敌国出卖军情,被剥夺了官职爵位。国老府邸直接被包围,可怜的乔玄没来得及逃走便被一杯毒酒鸩死在家中。 而柱国何夔也被拜楚国令尹,上台后第一件事就是增添战争税,收缩兵力拱卫寿春。 沉重的战争税被誉为史上最残酷的赋税,将寿春附近的百姓以及楚国正式推入了火坑... 第270章经贸一体化 “呼”看着腾飞而起的信鸽,田丰长长舒了一口气。但看着背面浓云密布的天际,又有些神色复杂。 “秦王竟然如此爽快,着实是出人意料。不过换上许攸那狗贼来,倒是不一定啊”一个随行的故旧,摇头长叹了一声。 “哈哈!许攸心胸狭窄盛气凌人,哪能办得了实事?” 这次他擅自与刘协敲定的协议几乎是全方位的对赵国有利,同时也对刘协的广阔胸襟和大气魄所折服。 主要就是形势有所变化,楚国兵败后其国内形势突变,一下子让人看出了虚弱的本质。所以田丰认为调停是没有必要了,与其浪费时间在指点江山上,不如来点实际行动获得更多的江山。 想到这里,田丰还是暗暗有些自得,从袖筒里取出了一张布帛舆图。上面画满了各种方案,最终都是以赵军兵临寿春为目的。最主要一条还是刘备让路让张颌率军南下淮水,因为这条已经得到了刘协的首肯。 之所以是张颌而不是袁谭,是因为刘协始终坚持是汉室宗亲在合力讨伐不臣,而不关袁绍这个反贼大兄的事。不过田丰是个务实的人,自然不会在乎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 同样,这个方案也在鸽信的内容中。还有就是刘协的条件,不过就有些狮子大开口了。竟然是要将楚地口众尽数迁到南阳去,也是刘协不容动摇的底线。不过田丰倒也觉得没什么所谓,假道伐虢唇亡齿寒。徐州在赵国的包围中也无法存在多久,还白得了江淮这个节制南北之地,可谓赚了大发! “尚书,尚书!” 忽然,一阵带着河北腔短促的呼唤声响起,田丰连忙回头。只见一个衣着朴素皮肤黝黑的少年走近来,一边喘气一边拱手: “尚书,秦王他他出城北去与魏公会面了!” “卢旒,不能知道的莫要随便打听,是哪个魏公?”故旧沉下脸来,向少年呵斥了一声。这个卢旒便是名将卢植的幼子,也拜于田丰门下为门生。 “还能有几个魏公?就是曹操曹孟德啊!”卢旒白了对方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啊?秦王怎能去见曹孟德了?不行,我一定要去探个究竟!”田丰一下子心头一凛,当即快步往回跑。 新店乡,这里有个南阳最负名气的地方,便是望烟楼。这座呈塔状,望烟楼高近十丈,顶层中空只有四柱支撑楼顶。在这上面,既能远眺铁场生起的烟柱,又可以遥望白水浩荡烟波。 此刻望烟楼周围都被两波不同着装的军队包围,楼顶依稀可以看见两个人影正在对坐。 “哈哈,孟德!才短短数年不见,你都老啦”刘协亲自给曹操倒了一杯酒,就像亲密无间的老友一般。 “呵呵!没办法,操俗人多琐务;不同陛下那般天赋异禀,强国富民”曹操说话间双眼却是紧盯着杯中酒水,对之前那杯‘毒酒’还是心有余悸。 刘协却没有发现,微微一笑自顾自地倒着酒。随着自己年纪渐长,敢这么说话的人已经不多了。只有曹操这个从来都没有将自己定位在忠臣之列的人,才敢言语无忌。 刘协从他的话语中,便嗅到了浓浓的酸味。究其因由,就在于后面的强国富民四个字。 “界桥五万军,足见孟德同样兵强马壮。”刘协微微一笑一边斟酒一边说道。 “额...子和!速去传令,命曹昂先行率军回许昌!”曹操自以为秘密的事情被刘协一句话戳破,不由有些尴尬。为了表达诚意,他不能不这么做。 刘协也没有细究,毕竟谈合作不能斤斤计较。 “孟德,此乃青梅酒,酸甜甜有益于肠胃;乃是朕亲自所酿。”刘协扬了扬酒坛子,然后放回一旁的碳灶烘煮。 “如此,必定是好酒!”曹操端起耳杯嗅了嗅,闭上眼睛似是享受的样子点点头。就在这时,兵卒们端上几碟上菜。 刘协也不客气,用筷子夹起一块山羊肉直接放进嘴里。曹操也被着碟炆羊肉的香味所吸引,举块架起一块品尝起来。 随即,他便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唔...此美味只应天上有,人间真是未得闻!”曹操完全不顾仪态,吮吸着筷子回味着。 侍候在柱子边的裴潜一阵吃惊,没想到大人物也会有嘴馋的时候。 “哈哈,平常饭菜罢了!新鲜宰杀之山羊,选其前腿肌腱部位切薄片。加入草果、八角桂皮以及少量小茴,即可使羊肉消去膻腥炆出美味...” 说道饮食方面,刘协可算是行家了。滔滔不绝地讲解着,仿佛是出自其亲手笔。 曹操也是一阵瞠目结舌,他虽然从来不曾声称自己是君子。不过这厨房,他一年也不会去上一次。对于如何烧饭方面,更是两眼一抹黑。 不过见刘协这么用功在这口福之欲上,却是露出了一丝放心的笑意频频点头。 “...若是孟德跟朕回长安,保准每日皆能品尝不同样式的美食...”刘协看着曹操的样子,揶揄地挑逗着。 “罢了,操命不好,此生恐怕注定跟着美食无缘了!” “其实,要尝美食也不一定要到长安。比如,孟德将榷场关卡开放,不愁无香料...”刘协轻抿一口青梅酒,啧着嘴试探道。 曹操也放大胆子轻啐了一小口,发现果然别有一番滋味。刘协说的话,他也不敢当成儿戏。沉吟了片刻,明白了刘协的意图。 “只是袁术不死,操酒肉无味啊!” “如此好办!孟德此次将方城县令头颅送来,便可见诚意十足。来而不往非礼也,朕当然也要送上一份回礼...” “可是扬州?”曹操双目散发着光彩,当即放下了耳杯。 刘协也抬起头来,微笑着与之对视。片刻,有些遗憾地摊摊手: “扬州一事朕已然应允田丰,交给北军来解决。朕只要其地之民,以及在淮水通航权、以及几个煤场矿山罢了。” 刘协轻飘飘,仿佛这些条件就是些鸡零杂碎的小事情一般。可是对坐的曹操听闻却是筷子一抖,羊肉片都掉到桌上了。 “袁本初铁定不会答应的!”曹操想都不用想,当即就摆了摆手。身为发小,最了解袁绍的人莫过于他曹操了。 “当然,若非如此朕何必见你?”刘协但也没有强辩,干脆道了明白。刘备和孙策两个小弟,目前都无法与曹操抗衡,使他不得不用扬州作为交换筹码。 “哈哈哈!陛下真乃直率之人也。操也不趁人之危,只要陛下将扬州交给臣。陛下所提三点皆不成问题,操另外还可向陛下保证,五年内不西向!” 曹操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看着刘协年轻得过分的脸说道。 刘协不露声色,身后的裴潜却是为之怦然心动了。双眼带着希冀与催促,紧紧盯着刘协的后脑勺。 “唉...孟德终究是领会不得朕之意啊!”刘协忽然长叹了一声,猛灌了一杯酒水。 在场听闻的人都懵逼了,一脸疑惑地看向刘协。 “不知陛下的意思,又是甚?” 曹操大感兴趣,身子稍稍前倾。就像一个喜欢玩王者农药的伙计,突然发现基友竟然喜欢上了其他游戏,哪能让人不惊奇? 刘协沉吟不语,片刻后用手指点了点酒水,在案上写上了几个方正优雅的楷体大字。 曹操连忙站起来,半扭着头颅去看。随着眉头略皱,不解地喃喃自语。 “经贸一体化?” 第271章达成协议 “正是!” 刘协点点头,斩钉截铁地说道。身为一个未来人,应该懂得运用自身的领先优势。否则,刘协刘枉为现代人了。 曹操眉头一皱,明显有些不解而又警惕地试探:“敢问陛下,何为经贸一体化?” 裴潜也是耳目一新,纵横学中记载的谈判类型无非就是土地人口或许获取战争资源。曹操方才顺的,都符合谈判中的利益交换。 刘协见气氛有些凝重,不由挪了挪身子,从赤金鱼戴中取出一包烟丝。对,就是烟叶的切丝。这是刘协视察医学研究院时无意在草药库中发现的。 不一会,刘协便将小喇叭状的卷烟叼在口中并点燃。 曹操看着刘协吞云吐雾的样子不由觉得有些滑稽,笑着暗暗称奇。 “所谓经贸一体化,就是如朕方才所说。孟德将境内关卡榷市对朝廷开放。使得关东关西商货互通有无,如此孟德便可食关西香料美食,穿关西棉服...” 刘协长吐出一口烟,一脸销魂的样子抖了抖身穿着的单薄棉袍。 曹操一上来就察觉了有些不对劲,现在总算明白了过来。原来他自己穿着浑厚就像裹着棉被,而对方甚至后面那个小子却穿那么几件衣袍。相比之下,就显得很不舒服了。 “那我兖州,又可得到甚利好之处?” “兖州邻近之冀、青、徐三州皆商业兴盛,然其国中政策关照不足。若是兖州能与关中合作,必定能将之吸引过来...” 刘协说道这里便点到为止了,喝了一口酒水将嘴中烟气冲淡。作为雄霸一方的当家人,他相信曹操绝对不会嫌钱多,也不会被儒家思想束缚住。 果然,曹操原本因为烟雾缭绕而涣散的眼神,顿时间恢复了色彩。“好!不过,陛下的那些条件是否?” 刘协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现在是对方来到自己的地头,当然自己是优势的一方了。 “孟德,朕只能从口众数目上去削减,其余的实在无办法了!要是太过了,朕也不好向手底下娇兵强将解释...” 重头戏来了!裴潜精神一阵,当即看着地面聚精会神地仔细聆听。 “可是陛下,袁术在扬州经营日久,要斩草除根也是相当不易啊!同样是陛下那句,若是太过了手底下有意见呢...” 其实人口并不是曹操看重的,多一个人就要多一份口粮来养。魏国每年的军粮都非常吃紧了,哪有多余的粮食去养数百万人口? 不过谈判,讲求的是利益最大化。 “这已是朕的底线,孟德且仔细思量吧!江淮土地肥沃,相信孙伯符或者刘玄德都会感兴趣。朕之所以找到兖州,正是看重孟德你的能力!” 曹操始终盯着刘协的眼睛看,不过并没有从深如潭水般的黑眸中寻找出一丝端倪。 互相扯皮了片刻后,最终曹操还是退让了。将楚国境内一半,也就是大约四百万左右人口尽数交给刘协。再加上境内几个矿山和煤场,也一并带上。 随即,刘协和曹操双方无异议,正式签订了长久合作协议。 冠军大将军、谯城候,河南道转运使兼监察使曹孟德。正式同意对长安中央政府开放其辖区内各城乡市集,通行统一货币标准,同意整顿境内商业秩序。 同样,长安也必须出台政策对河南商人给予特殊待遇。不得破坏河南境内市场交易自由,禁止垄断、恶意抬高物价等。 如约双方必须遵守条约规定,否则视同违约。一切后果,皆有违约一方承担。 这只是具体的框架,个中细则手底下的人自然会谈妥。 接过刘协递来的一根卷烟,曹操有样学样地叼在嘴中点燃。猛吸一口,却是被呛得脸红耳赤眼泪直流! “咳...咳!” “哈哈...”刘协看着曹操狼狈的样子,不由笑出了声。后世拥有万千粉丝的一代枭雄,抽烟被呛的样子大概都是一种轰动吧。 不过咳了一阵,曹操还是忍不住再抽了一口。因为他从刘协吞云吐雾的样子里,体验出了一种男人特有的沧桑稳重的韵味。 望烟楼聚首了近一个时辰后,曹操也没多停留。在日暮时分,就带着自己的队伍要返回界桥去了。 刘协也尽地主之谊,策马与之并行想送。 “陛下,这烟草又当在何处种植?如何种植?”曹操不知不觉间迷上了这种感觉,吐了一口浓烟半眯着眼睛问道。 刘协笑而不语,遥望着伏牛山片刻:“孟德忘却了?如今开通了互市,关西特产在许昌都能买到!” 曹操嘴角微微一阵抽搐,随即摇了摇头:“看来陛下是铁定要做我曹操的第一笔生意了!也罢,操就下三石烟叶订单!” 曹操说着,竖起三根手指头扬了扬。三石也就是二百四十斤,对于烟草这种未兴产业来说,绝对是一张大单! 刘协当即毫不客气地开出了票据,给递了过去。“好,既然是第一笔生意,朕就半卖半送。对了,袁本初那边就有劳孟德...” “哈哈,多谢陛下!陛下就且放心吧,那边只管交给操来办!” ... 河北,邺城。 自从公孙瓒逃命辽东,赵军在碣石(秦皇岛)修筑山海关扼守,从此袁绍不用忧心来自北方的威胁了。不过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这不,袁绍的小儿子又病了! “玛丽玛丽...吽!” 一个穿着邋遢的光头和尚,正双手合十围着一张楠木卧榻转悠,口中念念有词。又过了一阵,这个和尚就似得到了上天赐下法术,似模似样地在袁绍小儿子的身上点了几个穴位。 袁绍心中焦急不已,不停在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之所以请来这些专业程度有待商榷的和尚,是因为河北大范围打压技术人员。 袁绍家的老郎中们都成了牺牲品弹了出外,只有一些半桶水的人还在,却连小小的病都治不好。弄得他病急乱投医,找到了来历不明的和尚。 一天到晚,都是那帮摇唇鼓舌的人害的! “施主,令郎得佛祖保佑,过了今晚便平安无事了...” 这时,有事求见的许攸刚好找来了这里。远远见到这和尚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在哪见过,不由眉头一皱。 “大王...” “嗯?你怎生来到此?寡人不是说了吗,今日不理朝事!”袁绍恨屋及乌,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责怪冷冷地说道。 许攸看着和尚领钱后走人的背影,问非所答:“大王欲要治好小儿病症,何必请一秃驴?” 汉代不同唐代,上至公卿大夫下至庶民都不怎么对佛教感兴趣。而且打着如来的幌子拿着老子的书去骗人的,也不在少数。 “哼!不找秃驴还能请尔等这些清贵?”袁绍回身径直走向卧榻,偏头说道。 “额...”许攸碰了一个钉子,一阵张口结舌。不过许攸就是许攸,一下子便换上了一副笑脸:“此事好办!攸有一故人路过邺城,名为华佗华元化。无论是干湿疹热还是小儿妇毒,都能药到病除...” “当真?此人在何处?” “就在攸府上!” “立即有请!”袁绍大喜过望,华佗的名气他还是有所耳闻的。不料,此位大神就在这邺城之中!既然有华佗在,小儿子的病就无虞了。 袁绍心神一送,随即想起了什么。从衣袖里掏出一卷书信,递给了许攸。 “子远,此乃田丰与刘协达成的协议!让张郃领军借道徐州,将袁术那个野种灭掉!”袁绍一脸憧憬,看似已怦然心动。 许攸脸上却非常平静,就好像已事先知晓了一般。 “大王,田丰这是误国误主!竟然暗通了刘协欲卖主求荣,可杀不可留!” “此话怎讲?”... 第272章雪山遇虎 “砰...砰砰!” 一处偏僻近山荒野上,一排身穿妮子大袍的汉军士兵们,正举着一支支黑色的火绳枪,对着七十步外的靶子射击。 一轮齐射,枪口冒出了白色的硝烟。一个兵卒跑了过去,将各人的成绩大声报给远处的记分官。 由于神机营的指挥室王方已经受命前去执行任务了,所以现在这支神秘部队由副官吴子兰节制。此刻,他正陪同着刘协时差训练情况。 “神机营训练成绩比预期要差,末将有负陛下之望!”吴子兰一抱拳,一脸羞愧地说道。他话虽如此说,不过实际情况却是导火索在行军途中被打湿。 刘协没有说话,而是径直走到靶位去。见一饼饼如同砧板般的木靶子,都带着或多或少的弹痕。这些靶板上贴走一层纸,画有十个环形圈。 其中有个靶子,五环之内皆被打得稀巴烂。而最差那个,也就是四枪脱靶的样子。 “无妨,战士们已经尽力了。”说着,刘协从靶心上扣下一粒圆形的铁珠子弹。光滑的表面上,刻着大汉军器监的字样。 吴子兰还想再说,却被刘协赶在前开口:“单是打靶是练不出好兵来的,需要接近实战的演习!” “额...实战?”吴子兰是个职业军人,不是很明白刘协的意思。这种火器目前还没能进行实战演习,是因为穿上盔甲会影响射击。 “并非是实战对抗,乃是野外求生!” “野外求生?”刘协这么一说,吴子兰等人就更加模糊了。这些新鲜方法他们闻所未闻,就算猜到了一点,也不敢肯定跟刘协所指的是否一样。 “正是!知道朕为何让尔等到此地来吧?” “回陛下,不知道!” “好,此地名为百虎山。顾名思义,此山中有数量不少的老虎野猪等猛兽出没!铁鹰剑士已经提前勘探过地形,仅仅只有三条路可通山顶...” 话说到这里,吴子兰等人还不明白其中的含意就枉为优秀军官了。天子的意思,就是玩考验神机营的丛林生存能力。 “...全军分为三队向山顶突进,带上简易罗盘。铁鹰已在山顶峰插有一面红旗,先夺得旗帜者获胜。”刘协说完,指了指没入云层中的山顶。 吴子兰等人纷纷侧目,这座山至少有三四百丈高。山上只剩光秃秃的树干以及皑皑白雪,虽然不像夏天草木,茂盛时的深不可测,但这样更显得陡峭难行。特别是冬天时,老虎都是到处出来觅食充饥。 不过身为大汉最精锐部队的官兵,这点困难绝对不能望而止步。 “末将明白,请求陛下下一步指示!”吴子兰挺直了身腰,抱拳行了一个端正的军礼。 刘协当然不是真的指示吴子兰怎么做了,而是将板块手枪状的军符交给对方。吴子兰把另一半合在了一起,凭借这块军符号令全军集结起来。 火枪兵、掷弹兵、信号兵、以及通信兵共计二百人,精神抖擞的站作六排。挺直身子静静看着上方的吴子兰,等待着任务指令。 刘协看着精神劲头还是军容都不亚于后世的神机营,暗暗点头。不过严肃的脸上却没有表露出内心一丝痕迹,让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 吴子兰首先将刘协方才说的方式复述一遍,然后开始点安排细务。每队以六十人的混合兵种组成,剩下而是人作为救援队随时待命。 “一组组长,由” 解说得行云流水的吴子兰,说道这里不禁停顿了下来。他手里有四个排长,但既然分作三组人必须有一个不能领队。这就是所谓的二桃杀三士,取舍难题了。 就在吴子兰目光在四个排长身上犹疑徘徊的时候,刘协忽然站了出来。 “一组组长,就由朕来担任吧!尔等四人领两队,不得故意退让,否则直接销毁军籍!” “不可”吴子兰等人大吃一惊,急忙想要阻止。开什么玩笑,就在这一阵子都能听到几声虎啸。要是出了个意外,这个责任说能承担得起? “此乃军令!”刘协却是板着脸,正经地呵斥道。 最终吴子兰等人还是拗不过刘协,就连派人专职互为都被拒绝了。 “啪!”刘协将一杆火绳枪背在背上,然后带上一个普通兵卒的头盔。看着就像一个刚入伍的新兵蛋子,还不习惯枪支的硝烟味。这种枪支重约为五斤,木柄金属管。枪托侧边有个铁皮火柴盒,方便点火之用。 “全体都有,起步走!”刘协还真自我感觉进入了军伍,喊着口令身先士卒地跑了出去。兵卒们由于刘协身份的缘故与有荣焉,当即跟着起跑,没有一个诈肚疼或者突感不适。 沿着山脚下的小路跑了数百步,从预定的位置钻进了山中进行爬坡。由于这里偏避而又少人多虎,山中其实根本没有一条实际意义上的道路。而且雪地下面怪石嶙峋,一不小心就容易崴了脚。 好在刘协在后世经常爬山越岭,经验充足。他选择了一些坡度稍微阡斜的谷坡行进,虽然会消耗一些力气,但是这些地方由于风雨冲刷过,没有什么乱石。 越是往高处走,体感温度就越往下降。本来今天柔和的太阳挂在天际已经有些回暖的迹象,可是山里没有树林阻挡,吹刮的风就像刀子一般。才往上爬了小半个时辰,一组的队员们行进的速度就开始下降下来了。 刘协轻轻一跃跳过了一小溪,当然小溪已经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与平面无异。不过刘协还是把它给发现了,因为他手中多了一条松木棍。雪地里行军没有棍子探路,就是走夜路不打灯,迟早吃亏。 “呼呼”当他们来到半山腰的时候,一阵狂风忽然间吹刮过来。 “转身蹲下抱头!”刘协见状连忙大喝了一声,然后蹲下用双手反抱着后脖颈的位置。只感一阵被泼水的感觉从背后传来,背脊头顶都被面粉一般的积雪盖上厚厚一层。 好在神机营兵卒在秦岭山道中行军时已经历过,并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掩雪从领口窜进里面。 同时,刘协的快速反应也得到了士兵们打心底的认可。要不是刘协提醒,只顾着看地面的他们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呢。 “卧倒!” 忽然间,刘协的声音继续响起。蹲着还没站起来的士兵们,听闻迅速趴倒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雪,只听见后一阵骚动声传来。 只见刘协独自移动到高处然后匍匐着,将背上火枪取下。 “滋...”刘协点燃了火药绳,然后瞄准五十步外一棵大树干后面。因为目光如炬且看过动物世界的他,发现那里蹲着一头侍机发难的猛虎! 不过火药绳上的火焰没进了枪洞内,却久久不见有动静。刘协只得伸手指,望膛壁敲了敲。 “砰!” 恰好这时,枪杆震动一下,声势浩大的子弹飞了出去。不过却是因为刘协方才的一抖,失去了准头打在树干一步外的雪中。 “吼...” 一头身长近一丈的饥饿母老虎,从树干后面咆哮一声后一跃而出。刘协不中的一枪彻底激怒了它,使它迫不及待地要扑向黔驴技穷的刘协。 “陛下小心!”由于刘协身处的距离已经离他们有点远,队员们第一个反应只能大声呼喊。 刘协急忙塞进了子弹然后点燃导火索,但是凶猛的雌虎完全不给他开枪的机会。从山间冲下来一跃,飞扑向有些慌乱的刘协。 这次火绳竟然烧到一半就没有了声息,令刘协心中大呼绝望。而神机营还没反应过来,还在点火瞄准之中。早知道,这个逼咱就不要装了! 刘协眼见偌大的虎头,手臂还粗的虎爪离他鼻尖仅有数尺之距!刘协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拔出宝剑,但奈何赤龙剑实在太长,竟然卡出拔不出来! 不好!刘协刚想躲闪,但已经来不及了! 神机营兵卒们手中的火绳枪此刻才准备就绪,但老虎和刘协的距离过近已经容易误伤了!他们不得不举高枪支,向天齐射。 “砰砰砰...” 连绵的枪声就像放鞭炮,使得半空中的雌虎稍稍分了神。 刘协揪住了机会,将手中的火绳枪当棍来使,看准雌虎的侧脖颈抡了过去! “吼...” 雌虎被猛然间的一击偏了方向,重重地摔在五步外的雪地上。 就在刘协暗暗松了口气的时候,后方忽然又传来了几声低沉的虎啸... 第273章壮士饥餐老虎肉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天色已然入暮,百虎山的半山腰却升起了一柱袅袅青烟。在远处都能看见点点火光,大山沉寂显得有些诡异。 刘协一队六十人正在一间破道馆前生起柴火,不远处几个手脚麻利的士兵用横刀将一头大老虎剥皮取肉。 这正是袭击刘协雌虎,如今即将成为神机营队员们的盆中餐。这是自然法则,获胜一方拥有落败一方的支配权,而失败者只能任人宰割。 刘协蹲在火堆前,看着百多米下面的山坡深深的大坑,不由怔怔出神。在他打晕了雌虎后,却有数头老虎闻讯赶来。这让刘协等人心中一山不容二虎的哲学,迅速动摇了起来。 盯上刘协一队的,足足有七头成年猛虎。其中一头被刘协轰趴,其余六头则是在关键时刻,被神机营一个什长用炸弹给吓走的。 这一次虽然逢凶化吉了,不过却在每个人烙下了一个印记,挥之不去。 “陛下亲擒猛虎,不下当年嬴荡之勇啊!”什长将几条老虎腿放到架子上烧烤,还不忘皮笑肉不敢笑地拍起了马屁。 “哈哈!若如你所说,朕以后真的就得远离大鼎咯...”刘协眉头一挑,用烧火棍指了指对方打趣地说道。 “哈哈哈!”兵卒们不甚了了,但都被刘协脱离虎口还谈笑风生的气度所折服,跟着笑了起来。 刘协也是一改严肃,和士兵们说起了当年汉军的光辉往事。不一会老虎肉便熟透了,刘协接过了刷上酱料的虎后腿,大快朵颐。 他其实还是第一次吃老虎肉,在后世这种百兽之王濒临灭绝。刘协虽然家资巨亿,但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他还是拒绝这种野味上桌。 兵卒们在刘协的要求下坐作一团,除了悲催的信号兵之外其他人都取暖吃肉去了。 “你们这群怂兵,带了酒却不取来,还打算扛到上山顶?”刘协瞥见了不远处的酒坛,见一个个都如此老实,不由故愠恼骂了一句。 “陛下,非是不取...而是...而是忘却带碗。”负责伙食的火头兵,站起来一脸为难。 “如此有何难,一人一口便是!” 刘协亲自去把酒坛捧了过来,递给一个什长:“方才若不是你灵机一动,朕恐怕命丧虎口了!这酒,你先来喝,此乃军令!” 刘协目光炯炯,闪烁着不容抗拒光芒。什长无奈只好感动地打开酒坛猛灌了一口,然后递回给刘协。 “好啊!让你喝你还真灌了一大口,你让后面的弟兄舔坛口吗?”刘协踢了他一脚,笑骂了一句。 什长一时语塞,只有讪笑。刘协自己也喝了一小口,然后递给下一个兵卒。 一组的士兵一个个传下去,人人都得喝了酒。 “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不知是谁,首先唱起了威武雄壮的军歌。紧接着,大家都打着拍一唱了起来。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重头收拾旧山河,龙城凯歌朝天噘...” 刘协每每唱起这首歌,都能体会岳飞当时的对女真鞑虏的痛恨,以及迫切要收复故土的强烈心愿。 饱餐过后,刘协没打算在这半山腰过夜。而是点起了火把,带着大家继续往山顶行进。夜晚的山路比起白天自然是更加难行,好在雪地反光要比泥地强。 所以稍微举高火把,就能看清十小步内的山势路况。为了防止夜晚出没的凶猛野兽,他们时刻准备着点燃手中的炸弹。 这种炸药外面是铁壳,只有短短一截导火索露出在外。设计上避免了敌人泼水或者踩灭,也能在铁盒内装入碎屑增强杀伤力。 刘协发现脚下的路有些陡峭,连忙踮起脚尖将火把伸得更高。 “呼...”一阵大风吹来,瞬间将他们的火把吹熄。顿时间伸手不见五指,天上也没有月光。 “吼...”就在这时,刘协听闻后面传来熟悉的虎啸。随后,一阵惨叫声传来。 刘协等人急忙打火想要照明,可是该死的风继续吹不忍远离。 “吼...”又是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虎啸在身边响起,他们甚至能感受到又有一个士兵被扑倒。但奈何什么也看不见,只得向自己认为安全的地方移动。 “啊!”一个小兵突然感觉自己被毛茸茸的生物扑倒,随即脖子一痛失去了知觉。 面对未知的危险,即使神机营也不免乱了阵脚。 刘协当即立断,将一支信号箭射向天空。“全体都有,向朕靠拢过来!” 话音刚落,他便感到背脊骨一凉。原来是一头猛虎从背后向他扑了过来,刘协立即躬下身子,左侧肩膀还是被锋利虎爪刮了一下。 疼痛使刘协怒气转化为勇气,一把抱这头老虎的双腋处用力往下一摔!扑空的老虎猝不及防,被刘协重重地摔在地上。头部刚好砸在石头上,当场爆头。 神机营兵卒纷纷想刘协靠拢,不一会便重新点燃了火把。 “砰砰!” 还贪恋人肉的老虎,被火枪打成了筛子... 不多时,山顶已经遥遥在望了。吴子兰一行比起刘协要顺利,一路上并没有遇到毒虫猛兽。只是他们爬山经验不足,走了不少冤枉路。 “升级啦!”他们爬上了山头,当即直奔向红旗。不过下一刻他们便傻眼了,见红旗另外在刘协手中挥舞。 ... 却说曹操返回了许昌后,当即发布讨贼檄文,点齐五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向寿春。为防止河北袁绍猝然发难,曹操派出了使者进行迷惑邺城。 此刻,曹操中军大纛正在行军的路上。从许昌誓师出发后,曹军一路顺着拓宽过的魏楚官道逶迤向东南。 曹操出征不惯骑马,向来都是乘坐视野开阔的伞盖大马车。这种马车有大屏风靠背,就像拖拉机一样。不过时值隆冬,不得不换成马车。 车厢内,依旧是曹操与郭嘉对坐。由于官道的积雪被前军踏融,使得马车行进有些泥泞。好在曹操有远见之识,在去年袁术有称帝之意时就秘密在边境囤积粮草。 “主公,嘉总觉得那所谓的经贸一体化绝不会如此简单!”郭嘉紧皱着双眉,徐徐地说道。 “哈哈,当然!刘协喜贩殖财货乃是好事情,操当然要投其所好。至少目前来看,大魏都是赚了。” 关西物价低廉人民富足这是出了名的,开通了一体化只会使那些逐利商贾蜂涌而至。这样一来,是否会损害本土经济他可不管,财税收入增加才是他关心的。 甚至还能光明正大的通过商贾窃取关中先进技术,另一方面还能将刘协引入歧途得财忘志,这简直就是赚大发了!正是基于此考虑,曹操才爽脆地应允了对方的条件。 郭嘉虽然有所怀疑,不过由于知识面缺乏的缘故,并不能将疑惑解释出来。 这点曹操也是知道,当即扯开了话题,免得这位首席谋士跑去钻研计然学。 “奉孝,先来说说正事吧。此仗该怎么打,如何在年前拿下寿春?” 说着,曹操取过舆图平摊在矮方案上。舆图上山脉河川道路城乡都标得分明,蜿蜒曲折的淮水就像一条长蛇。 “袁术已将兵力收缩回寿春附近,欲作困兽之斗。淮南军中多江南蛮兵,作战悍不畏死,我军不得不防。” “嗯,不错。” “袁术在寿春经营日久,早已把八公山附近淮水沿岸打造成铜墙铁壁。我军要突破其冰层薄脆的淮水,也绝非易事!” 曹操看了一眼外面,露出黑色草茎的积雪明显没有许昌厚。这才到淮阳就这样了,可想而知淮水是否结冰都有待商榷。 渡河最佳情况就是要么不冻无冰,要么全部冻实。否则,比风旋浪急还严重,舟船难渡浮桥难筑。 “灭楚虽难,先秦不惜集六十万大军而不弃。何况袁楚如今大船入水,即便再难也必须一砲将其打沉啊!奉孝,可有计策教我?” “食公之禄自然要与公分忧。郭嘉虽不才,却是知道袁胤同样无法渡河...” 曹操皱着的眉头忽然一舒,看向郭嘉并与之对视。片刻,二人嘴角都翘起了一丝弧度。 “哈哈哈...” ... 第274章大破乌龙集 十五万楚军在南阳被击败后便分裂成两波,其中一波就是张勋的淮南军。他们逃过了确山后,本来打算回到合淝高邮等地去。但首领张勋却执意要返回寿春,是因为他的家人被袁术囚禁。 数万人马一路打家劫舍浩浩荡荡回到了乌龙集(淮滨)后,袁术也有些害怕了。急忙当了他的家人,还给他加官进爵。派了一个舌辩之士晓之以利,使之帮忙拱卫西大门。 不得不说张勋确实是个执拗的武夫,当真就在乌龙集严阵以待汉军,意欲一雪前耻。乌龙集的农民起义被他血腥镇压,几乎屠尽了整个集镇的人。血流成河,连淮水上的浮冰都染成了红色。 乌龙集一夜之间万人空巷,死的死逃的逃,没有人愿意留在这个死亡之都。 没有了人就好办了,疯狂的张勋直接将密集的民舍打造成绞肉机。想要汉军杀进来然后折戟沉沙,成就他自己的威名! 此刻乌龙集的指挥大帐中,正频频传出男子狂笑声以及女子的呼喊求饶声。 “求将军……饶命……啊!” 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声从帐篷内传出,外面守卫的兵卒都不禁眉头一皱。 女子容颜迅速被烫毁恐怖无比,张勋却是痛快地放肆狂笑。 “刘协!袁术!这就是你们两个的下场,我要毁了你们的面,再毁掉你们的脸!” 此刻张勋咬牙切齿狰狞可怖,仿佛刘协和袁术曾踢碎过他的蛋蛋一般! 可是女子已经被他活活折磨死了。天底下,也没人能想到在这小小的乌龙集里,有个小军阀的野心竟然大到要消灭掉两个皇帝! “报……将军!吕布和叛……叛军……军近五万之众,从……从……从西……西杀来!” 一个亲兵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见到帐壁上挂满了肠肠肚肚,就像来到了阴曹地府般,不由一阵发怵。 “好啊!这个三姓家奴终于来了!”张勋披上盔甲大步走了出去。 “咚咚咚!” 震动人心的鼓声响遍了整个战场,楚汉两军再度在乌龙集一里外的平野对垒。 吕布一人单骑横戟于阵前,远远眺望着对面黑压压的楚军。对方的大纛上,赫然上书着一个大大的张字。 “公孝,对面的张勋是甚来头?” 高顺背读过楚国将领的资料,自然对这个张勋也有所了解。 “张勋,九江郡人。力大无穷能手提千斤,少时被掳入蛮,后成赣鄱蛮王。早年追随孙坚后随袁术,其人性情凶戾而且桀骜不驯。起初纪灵之败,此人功不可没……” “哈哈!就一自逞武力有勇无谋的匹夫耳,待布稍后一戟将之挑落马下!”吕布嗤之以鼻,仿佛自己不是。 “此人作战一般不骑马……”高顺嘴角一抽,有些无语。 “那正好,免得留匹马挡我去路……驾!” 吕布一句话说完,当即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赤兔马养精蓄锐多日,长腿一跃就飞出了近一丈,仿佛长了翼一般快速冲向对面。 “击鼓冲锋!”高顺摇了摇头,他这个副将倒是成了主将。 “杀!”汉军带领着三万多人的起义军,列出一个尖刀阵直插楚军中军。 楚军见汉军并没有释放怪兽,心中稍稍安宁。按照命令等待汉军进入六十步后,将第一波箭雨放出去。 “咻咻咻……” 一声令下,楚军阵前升起一片黑色的乌云,箭如飞蝗扑向汉军前军。 吕布双手一抖,手中方天画戟化身为大风扇。高速旋转起来,将袭来的箭矢全部打开。后面数十个步兵,都全靠他罩着没有受到到一丝伤害。 不过吕布终究只是人不是神,再往后的汉军就只有举起盾牌了。虽然如此,楚军射过来数以万计的箭矢还是收效甚微。不多时,汉军已经冲到了阵前。 “嗨……去死!” 吕布画戟猛地一砸,前排的炮灰楚兵死伤一片。又是一下,上十个弓箭手被扫爆了脑袋。 凭借吕布的勇猛,在楚军战争撕开一个缺口就像吃粥炒黄豆一样简单。汉军精锐步卒们手持盾牌,一边阻挡楚军,一边挥舞横刀劈砍。 还在使用长剑甚至青铜剑的楚军哪里是汉军的对手,刚一接战就被汉军直插中心,落得一片娇喘呻吟。 大纛下的张勋本来也没自信在野战上赢过汉军,但汉军高歌猛进还是气得他不得不亲自出来一较高下! “吕布小儿休得猖狂,张勋开也!” 一句吼出,沾满过无数鲜血的大手拖着大刀,施然向吕布迎了上去。 “哪来的草莽贼寇?吕布闻所未闻!”吕布一下挑飞了三个兵卒,不屑地咧咧嘴。 “呀……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张勋脚步一顿,q上去用大刀向赤兔马头狠狠地砸劈过去。 吕布爱马心切,急忙竖下画戟。谁知张勋却是中途改变了刀向,直取吕布的面目。 “叮……”吕布急忙收戟回防,被巨大的力道震得双手发颤。 “好力!”张勋见对方躲过自己的一击,不由大赞了一声。 “你也不错!”吕布当即收起了轻慢,开始小心应对。不得不说吕布除了力气大以外,戟法同样一等一的牛逼。 否则当年,也不能以一己之力战三英。 张勋空有蛮力却是以下攻上,不一下就落了下风。而楚军也同样不敌气势如虹的汉军以及复仇心切的起义军,开始节节败退! “南蛮毒蛇粉!”张勋见此状知道恋战无益,立即一挥衣袖撒出了一阵白色粉末。 吕布大惊,急忙捂着口鼻。因为他之前听过刘协的授课,遇到毒烟毒雾毒粉必须掩盖口鼻不能吸入。 张勋并没有发动攻击,而是借此机会快速撤退并下令鸣金。汉军追着落荒败逃的楚军,杀到了乌龙集边沿却停了下来。 “呸!条死扑街,叼他老母!” 吕布拍着脸上的白灰,忍不住破口大骂。因为他知道自己被张勋给耍了,这些白色粉末其实只是石灰粉! “哈哈哈!常言道,士别三日即更刮目相看。才别过三刻,奉先便成了白脸书生,当真令人无法接受……” 高顺看着像施了脂粉的吕布,禁不住揶揄打趣。 “哼,我迟早手刃此獠!对了,公孝为何下令停止前进?”吕布捧起一把雪擦干净脸,指着码头市镇的乌龙集疑惑地问道。 要是换了个人,早就被他给屌死了。明明只差一步,就能逮住张勋那贼,却在关键时刻被掐住。要知道,爽而不泄损人害己。 高顺看着鳞次栉比却是一片寂静的乌龙集,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偏头看向吕布反问道: “奉先,遇群狼在后追赶。你是冲上官道逃窜,还是躲到牢笼中?” “嘿!蠢货才会躲进牢笼中。走上官道虽也难以逃脱,不过也好过躲进牢房里!”吕布想都不用想,当即便嗤笑着回答道。 高顺再度嘴角一抽;你那么牛逼,干嘛不直接说劳资不用逃? “正是此理!只有我军三面围住乌龙集,楚军岂不是自困牢笼?而我军若是追进去而放弃包围,岂不是帮贼凿墙?” “嗯,围三决一么?”吕布点点头,似懂非懂地问道。 高顺差点被气晕倒,扬手一指浮冰片片的淮水:“错,是四面绝生!” 半个时辰后,汉军包围乌龙集。泼火油射火箭,全木建筑的乌龙集房屋不一会便燃起了熊熊大火。 觉得不对妥的楚兵急忙从一处火口逃出来,成为了汉军的俘虏。而张勋则因为犹豫难决,最终被烧死在他的中军大帐里。 第275章华歆纪灵 南京政府公厅,各级官员济济一堂。刘协包扎着肩膀,高坐在虎皮裹着的主位上,天子穆穆之威油然而生。下面的县令县丞甚至是勾当公事的吏长都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呼。 天子西山亲手打虎的事情早已在宛州府传得沸沸扬扬,英明神武的形象也是家喻户晓。甚至被茶楼说书人称之为有武王之勇,始皇之志的千古一帝。 “咳!卿等为官一方多年,勤恳务实政绩斐然。可知这南京一府,可养生民几何?”刘协轻咳一声,打破了沉寂。 他这是来到南阳后,第一次与当地的官员聚首。本来刘协是打算全部来个大换血,将面貌整顿一新。不过现在关中也缺官员,明显是不现实的。思前想后,刘协最终还是决定给这些人一个机会。 “额若一亩田养活两个人计算,宛州府大概能活人三百万。”有些老迈的宛州府少府冯唐,思量了片刻后出列应答道。 刘协眉头一皱,他即使没有踏遍南阳一山一水,也知道绝不可能仅仅养活三百万人那么少。要知道在后世这可是河南第一大城,常住人口上千万。 这个时代虽然条件有限,但地域可是比后世阔得多,至少也能养下五百万人吧? “宛州如今口众几何?”刘协点点头不动声息,继续问道。 “回陛下,全境共有在籍者二十万户,约一百余万口...”冯唐似乎早已准备好,显得对答如流。 可是角落处站着的一名青袍官员却是嗤笑了一声,不断摇头。 “若是迁入生民二百万,卿以为能临时安置否?”刘协敲了敲案台,忽然问道。 下首的政府领导以及县令们,顿时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纷纷。两百万人可不是少数目,一个不好闹个民变他们都得玩完。 “肃静!” 忽然,座山雕大声一喝,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这些官员才醒觉上面坐着的是天子,而不是从前那个郡太守。 “陛下,老臣以为迁入生民如此之巨,不利于南京治安” 冯唐没有直接回答刘协的话,而是从侧面扯到其他去。目的也就是告诉刘协,霎时间迁入流民会触动很多人的利益,须谨慎行事。 刘协如何不明,这些都是士大夫们一贯作风。做多就错多,容易被人抓把柄。只有少做事甚至不做事,才能靠资历混到中枢去。 这些人尸位素餐暮气沉沉,是正值锐意创新的年纪的刘协所不喜的。冯唐还没说完,刘协的剑眉便紧皱不舒了。 “陛下,臣以为冯少尹之言有所保守!以臣看来,宛州府土地肥沃一马平川,五百万也不在话下!”一个中年官员仪表堂堂,气度沉稳地出列说道。 咦,这个人的回答却是让刘协整个人都醒神了起来。他当即身子前倾,有些期待地看向对方。 “哦?爱卿须知此地并非茶楼酒肆,言语得有所根据”言下之意,就是你这叼毛要是牛逼吹得太大,劳资可保你不得。 “宛州下辖县三十有六,除却弘农也有二十二县。北至伏牛东达汝水,南接襄樊西连上洛。其地足有五十万顷,若按少尹一亩二人之说,可尽养大汉五千万人...” 中年官员笑意盈盈自信满满,一边比划着手指一边说道。 刘协这回却是相信了他的话,因为他早就觉得冯唐这个老家伙是在虚言诳骗自己。要不是有过贴近实际的估算,他也不能满口大数据。 “哼!华提点,平时玩笑就算了,陛下面前可不得胡言乱语...”冯唐老脸微红,脸面有些挂不住了,当即沉下脸呵斥道。 “我有无胡言乱语冯少尹,梁转运心中有数。要是少尹一时记不清,华歆也不嫌麻烦到各县去丈量...” “陛下,万万不可信华歆悖论!”一众州官以及几个县令纷纷走了出来,齐齐躬身。 看见他们这样子,刘协便放心了。他当即就将不出列的人记住,还有华歆。 “好了。光武曾云南阳为小天下,如今天下有民五千万,朕估摸南阳也能安置个三五百万人。等到时机成熟,就转移他地...” “陛下圣明!”既然天子都开口了,他们这些本来都没有资格列席的人当然不敢违抗。 “嗯,华歆!”刘协也站起来,负手在背看向华歆。 “臣在!” “朕临时命你为山南道经略司机宜文字,可调用宛州府一切资源,负责接下来的安置难民工作!将无主荒地以及可开垦土地统计清楚,然后合理分配。实在不足,也可向本地大户租借...” 刘协对于华歆这个人自然不陌生,历史上就是这个家伙逼他让位给曹丕的。不过人才嘛,当然不能因为成见而不用。 “臣,多谢陛下!”华歆在一众人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下,接过了盖上天子大印的临时授命诏书。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再度拱拱手: “陛下,臣要举荐二人为助手,不知其可?” “自然,是何人?”刘协心中似乎猜到了一点,不过还是试探道。 “一个是北海人管宁,另一人乃是歆之同乡,名为陶丘洪也!” 果不出刘协所料,华歆推荐两人刘协都听过他的大宝号。要不是这个时空华歆没有去江南,还可能会把王朗给推荐来了。 “好,朕允了!遇到甚困难可以直接来找朕,莫要因顾忌而损害移民大计。”刘协说着,亲自给对方接起衣领以示器重。 华歆感激涕零,连连表忠心。 安置好了南阳的事情后,刘协当即便启程前往确山以东。因为淮河两岸如今起义不断社会秩序混乱,打家劫舍杀人放火等治安问题情况堪忧。 正所谓高丽有变京师难安,汝南这边乱,直接影响到一衣带水的南阳。所以刘协留下三万骑兵,带着两百神机营东出。 雪橇车上,只有裴潜对坐同行。而司马懿、杨修以及贾诩都被刘协安排在南京政府帮忙做事,也对冯唐这些老官油起到督促作用。 刘协在拿下南阳之后已经飞鸽回书长安,任命了杨瓒出知宛州府。自行挑选助手数人,即刻东出潼关然后从东都洛阳南下。 出了竹沟山口,队伍忽然停下了。车壁被敲了几下,随即传来座山雕大嗓门子的声音。“陛下,是往息县还是慎阳?” “汝南!” “哦...啊?”外面的座山雕先是点点头,随即惊讶地瞪大眼睛。现在汝南还在楚军的控制之中,极度不安全。直到里面的刘协随即又再度重复了一遍, 他才领命而去。 汝南 这个酣战中被遗忘的角落,却有数万楚军守卫着。这些正是溃退的淮北军,被纪灵收拢起来回到汝南防守。这里是袁家宗祠所在,也是顺应大势下的无奈之举。 纪灵的忠心天人可鉴,不过袁术却是视若无睹或置若罔闻,将其全家斩杀于市。这么大一件事自然无法掩盖,远在汝南的纪灵前日便收到了故友通报来的消息。 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沉重的打击,独自躲在帐中连续数日不吃不喝谁也不见。首领如此,淮北军士卒们更是人心惶惶。他们的家眷都在寿春对岸的潘集一带,连纪灵都被抄家,谁又能保证安全呢? 思归心切之下,汝南每天都有不少兵卒东逃。而纪灵对此不闻不问,手下部将看在手足之情的份上也没有多加阻拦。使得淮北军逃亡成风,严重影响编制。 “都督还不愿意进食吗?”一个亲兵校尉来到中军帐边,低声询问道。 亲兵们纷纷摇头,校尉接过了托盘径直掀帐而入。看到精神萎靡、面容消瘦的纪灵看向舆图发呆,不由一怔。随即悄悄上前,将托盘放到案上然后转身要退出。 “纪霸,我等应该何去何从?”如同雕像一般的纪灵忽然开口,使得蹑手蹑脚的亲兵校尉略一吃惊停住了脚步。不过听闻纪灵的话,他立即浓眉一竖咬牙切齿。 “都督何必讲求迂腐仁义?袁术既然敢灭都督家门,末将这就去挖了他家祖坟,夷平袁氏宗祠!”校尉纪霸气冲斗牛,一副谁有我狠的样子。 纪灵布满血丝的双眼回过神来,仇恨的光芒在闪烁。袁术杀了他全家,说不恨是假的。但他这个人恩仇分明,袁术虽杀他全家,可两个袁老太公都对他纪家不薄。 纪霸见纪灵久久不答,随即又改了口风:“都督,不若干脆投了刘协?” 就在这时,一个亲兵在外面大喊。 “报都督,秦王到达营外...” 第276章祖坟被挖 这个时代的汝南没有宿鸭湖,不过汝水却远比后世要大。上古不少故事发生在汝河,其中重阳节的由来就是出自这条古河流。 刘协此时就在这汝河之上,踏着结实的冰面走过对岸。汝河是二级支流,整个河南道除却黄河和淮水外,最大就是它了。 河面宽近一里,两岸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地带。而淮北军的营寨,就横跨这汝水。 刘协虽是步行却并不是独行,还带着一个小女孩。这个小女孩五岁左右,粉嘟嘟的脸蛋四处好奇地张望着。小手还紧紧抓住刘协的食指,与之并行。 或许是因为周围都是大人的缘故,女孩出奇的选择了和刘协亲近。这才认识一两个时辰,便显得亲昵无比。 汝水北岸,纪灵踏着雪地的步履有些发虚,不过还是坚持出账迎接。由于几天没吃饭,差点因为腿脚发软地摔倒。好在有校尉纪霸相扶,才没有扑到一鼻子雪花。 他们在岸边驻足,看着汝水冰面上越来越近的一堆黑影。纪灵几年前就见过刘协,远远就给认了出来。而旁边的女孩就更加眼熟了,好像在哪里见过。 “败军之将,早应拔寨出降。却是劳烦陛下亲来,实在是愧疚难当...” 纪灵见刘协果然亲自过来,与袁术的残酷无情形成了照明对比。因此心中不由感动非常,感概之前有眼无珠。 “哈哈!纪都督悬数万大军于顶头,实在令人不胜惶恐。为免陈蔡二地再生乱事,朕不得不前来平息兵戈啊...”刘协环视一眼黑压压一片的帐篷,笑着说道。 “罪将自知罪孽深重死不足惜,但愿能为家人报仇雪恨...” “之后呢?” “之后...若陛下用得到纪灵就舍却这条老命!若是陛下麾下猛将如云,用不着纪灵碍眼,就寻一江海了此余生...” 刘协全程都盯着纪灵看,有些意外纪灵竟然没认出这个女孩,不禁有些怀疑鹰眼是不是弄错了。观纪灵和女孩面容却是颇有几分神似,难道是远房侄女? “爹爹!” 就在刘协思索的时候,小女孩忽然歪着脑袋看向纪灵叫了一声。 纪灵躬身抱着拳,听闻声音稍稍瞥了一眼。随即眉头一挑,有些惊喜而又惶惑:“嗯...啊?你...你是...阿宝还是阿珠?” “爹爹,我是阿玉...” 刘协白眼一番,差点一头撞穿脚下冰层。 尼玛!这都什么事啊?自己的女儿都不认得,这真是亲生的吗?刘协也是醉了... 纪灵却是不顾仪态,上前来一把将女子抱起,大声痛哭了起来。女孩由于之前被家丁抱进了密室,还不知道是什么回事,不过被老爹的纪灵胡须扎到还是哭了起来。 刘协见此情此景也有些酸楚,他在前世也有个女儿,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咋见父女劫后重逢的感人画面,心中一阵难受,也忍不住眼角湿润。 “可惜袁术起意过快,朕的细作并未能救出都督家人...” 纪灵却是当即拉着女儿一起,执意向刘协磕了三个响头。 “得玉儿幸存纪灵已是感激至极,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以报答陛下大恩!” “好!得公善相助,收复关山指日可待!”刘协重重地点点头,亲自将纪灵扶起。 纪灵随后击鼓聚将,片刻后淮北军纷纷集结起来。刘协高站点将台,接受淮北军的膜拜。自始,纪灵成为开战后第一个投降的楚国重臣。 刘协看了一眼刚刚传来的报告,嘴角翘起了一丝神秘的弧度。只见信纸上,写着‘魏止楚边’。 ... 汝阴,即是界首县。水南山北为心,汝阴同样位于汝水之南。此刻曹军也是来到了汝水边上,扎下了营寨。 古汝河和后世汝河不同,先是从源头往东南直奔汝南,随后又转而流向东北。到了界首之后,才一路往东南注入淮水。 过了汝水便是楚国的地界了,曹军没有雄赳赳地杀过去,而是在边界扎起了寨栅,实在令人费解。 营内的曹兵则是没有理会那么多,他们连日行军双脚都几乎冻废掉了。有得停下注意一番,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 大营一角蒸汽腾腾,就像温泉起雾一般,将周围几顶大帐都笼罩其中。曹兵们用头盔装满了热水,从里面走出来。 这里当然没有什么温泉了,是曹兵们烧开水泡脚。在大冬天里,能用热水泡一泡疲劳的脚掌,比起叫鸡还要舒服得多。 就连中军大帐内的曹老板,都在泡脚。不过曹操泡脚用的是木盆而不是头盔,免得过后那种酸爽戴着不舒服。 “啊...”曹操一双鸡眼平整的白大脚伸进冒着热气的盆中,从涌泉而上的温热迅速游走遍全身,令他忍不住舒畅都闭上了眼睛。 “主公,不是说好一举杀奔淮水吗?怎么到了边界,就停下来了?”一阵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忽然响起,在帐中回荡经久不息。 说话之人正是夏侯惇,按理说这个时空没有吕布袭兖州的时,这位哥应该五官齐全才对。可似乎上天注定他命里单眼,这货在教子侄射箭的时候由于用力过猛。箭矢射中了研磨槽,拐个弯飞回来射瞎了自己的左眼。 所以斜眼罩还是不能离开他,整个人面容粗犷且独眼,就像砀山上的土匪头子。 “奉孝,你来告诉他吧!”曹操仍旧闭着眼睛,徐徐地说道。 “是,主公!”郭嘉走到了武将们的中央,轻摇着手中的一卷舆图。“之所以下寨休整,乃是因吕布在淮西全灭张勋五万军。声势浩大一时无两,极大的鼓舞了楚地民乱...” “绕到姥姥家去了,谁个听得懂?”夏侯惇先是一脸懵逼,随即小声发牢骚。 郭嘉刚好听到,微微一笑不以为意。随即清清嗓子,直奔主题。“待袁术将剩余兵力源源不断投向淮西。我军忽然从北面杀来,打其一个措手不及!届时袁术回军无望,寿春孤城一夕可下...” “好!”夏侯惇听闻当即拍案叫绝,连连拱手:“日后妙才喝醉酒我不扶,就服军师你!” 一旁的夏侯渊听闻嘴角一阵抽搐,狐疑地看着夏侯惇的侧脸。那表情就像在说,这真是亲兄弟吗? “哈哈!此并非嘉之见,乃是主公高瞻远瞩...”郭嘉咧嘴一笑,回身指了指上首主位处。 “主公英明!”一众将领当即出列,异口同声。 曹操原本古井不波的脸,也露出了一丝自得的笑意。他在得到吕布大破张勋的消息后,就当机立断作出的决定。目的,就是借袁术之手消耗汉军更多的实力。 磨掉了爪牙的老虎,连一条大狗都比不上。跟这样半残的势力做邻居,才不会担心肘腋之患。 而现在要是像愣头青一样直接杀过汝水,袁术必定会狗急跳墙来个玉石俱焚。 这是他的得意之笔,被捋着当然觉爽。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骚动。一个弱冠之龄的青年冲破了亲兵的拦截,硬闯了进帐中。众人视之,曹真是也。 “子丹,放肆!”曹仁勃然大怒,当即厉声呵斥。 曹真却是顾不得二叔的滔天怒火,上前一拱手声音近乎于尖叫。 “主公,谯县曹氏祖坟一夜之间全被人挖掉了!” 静!死一般的寂静。几乎半天没有说话,大帐内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被凝固。只剩呼吸声,针落地可闻。 “啪!” “你说甚?是何人所为?” 曹操怒发冲冠,一掌将案上的墨碟拍成粉碎。 “是...是得到袁术授意的楚兵,据闻是袁术得知主公与刘协会晤后怀恨在心...” “好啊!这个狗贼真是吃了豹子胆啦,竟敢挖我曹操的祖坟!立即出兵,我要把袁术狗贼的胆挖下来!” ... 第277章突发事件 古城长安还是屹立在关中平原上,巍然不动笑看风云。由于距离遥远,淮水的烽烟无法飘到秦岭北面的长安来。所以战争对于这里的京畿民众来说,是多么的遥远。 临近新年了,长安城北渭水对岸的大中华交易市场空前火爆。各种贩卖批发年货的商贾云集,从天南地北而来的商品被运到这里倾销。到处都可以听闻讨价还价以及装卸货物的声音,忙碌而又生气勃勃。 而长安城内大街小巷同样热闹非常,不需农忙且兜里开始有些钱的百姓,纷纷相约出门逛街采购年货。大人小孩都沉寂在年尾以及首胜的喜庆气氛中,提着大包小篮去购买过年必须品。 今年的年货种类明显比去年要多,仅仅随意一撇,就可见到一块块彩纸包裹精致的食品。现代人都不会陌生,那就是糖。不过糖的价钱并不亲民,一个银角子也买不到几颗。 相比起糖,年糕和薄饼更受人欢迎。他们手中使用着朝廷最新发行的银钱,或者新出的铜钱。一个银元等于一贯也就是一千钱,一个银钱则是五百钱,一个银角子也就是一百钱。 银元与银钱都是圆形的,不过银元是一块圆银饼,而银钱则是外圆内有方孔。两种大额货币都有很鲜明的防伪方式,比如银元能够像大洋一般一吹就发出独特的响声。 而银钱比银元看起来要厚,不过表面上的图案都是采用凹刻的方式。可以直接窥见币内的含银量,以及官造的光滑纯粹手感尤为明显。 朝廷一下子推出的三种货币,深受长安百姓的喜爱。不少人都主动到新开的银行去以铜钱来兑换,好在铸币监储备充足,没有造成兑换钱荒的尴尬。 其中秦陇商会中的翘楚张家以及秦家等大商家都纷纷改用银钱发工资,用银元去结算账目。这都给了老百姓信心,放心大胆把钱花出去,不要刻意收藏囤积。 一些早已研究过关中通货膨胀的‘专家’们,早前上跳下窜忧国忧民。但见到铜钱贬值社会影响不大的局面,纷纷偃旗息鼓了下来。 “哈哈,话说这次杨瓒满打满算趁着新币发行初期的不稳来弹劾兄长,不成大失所望,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尚书令公房,郎中士孙祥玩弄着手中的银币,对正在批阅公文的士孙瑞笑着说道。 士孙瑞嘴角也翘起了一丝弧度,蘸了蘸墨水:“为兄早就说过杨良玉是痴心妄想,既然天子敢于在外出期间推行银币,自然有把握控制住局面的能力。杨良玉越是不识时务,只会招来天子的厌恶...” 士孙祥点点头,似懂非懂。他只知道想要坑自己大哥的人吃瘪,是一件令人高兴的好事。 “这不,天子今早发来诏令,命杨良玉出知南京宛州府。”士孙瑞说着,扬了扬手中的文书。 士孙祥听闻,顿时喜形于色。随即想起了什么,半眯着眼睛:“既然如此,大哥何不将其党羽尽数遣送出关?” 既然出了中枢任官,就不多不少都有点贬谪的意思。按照官场上的说法,那就等于失了势,即使对头士孙瑞要清算也没有人会替他鸣冤。 “不!恰恰相反,为兄要正式向天子推举周奂为新任刑部尚书,还要给其党羽升官转要职...” “可是...兄长,机不可失啊!”士孙祥当即就急眼了,真想淋这个大哥一头冰水清醒一下。 士孙瑞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然后摆摆手:“证明你未能猜透天子意图!你真以为天子对长安的事浑然不知吗?之所以调杨良玉至南阳,实为天子保存这个首先投靠的人。” 士孙祥依旧不甚明了,眼中疑惑重重类似于懵逼。士孙瑞脸色忽然一沉,有些不悦地瞥了他一眼:“你只需切记,凡是都不要随便逆反天子的意向便是!” “嘿嘿!有大哥在,弟虽愚也不会出事...”士孙祥见兄长气恼,当即抓了抓脑袋傻笑着说道。 “不会才怪,我迟早被你害死!”士孙瑞鼻子一哼,语气中一阵恨铁不成钢。 话间,公房隔音们被敲响,急促的声音尤为刺耳。士孙祥随即也变成了另一个士孙瑞,负手在背板起脸不悦地上前拉起门栓。 只见管家一脸惊慌,当即凑近他的耳边说了一阵。士孙祥越听越是心惊,大冬天里额头冒出了一点点晶莹的汗珠。 远在主位上的士孙瑞瞥见了他们神神化化地样子,不由眉头一皱。随即批起了公文,不作理会。 “滋...砰!”厚厚的隔音门再度被关上,士孙祥转过身来,脸的表情如丧考妣。 “大哥,史候...史候他...” “史候死了就死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废物罢了!”士孙瑞见他欲言又止,直接出言冷冷呵斥。 可士孙祥听闻后,当场急得不知所措地抽泣了起来:“...史候他...不见了!” “哦,不见拉到。”士孙瑞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应道。不过随即双眉齐挑,环目圆睁死死瞪着士孙祥:“你说甚?史候不见了?” 士孙祥被吓得差点晕了过去,自小到大他从未见过大哥这么凶。不过想到事情的紧急以及重大,他又向发软的双脚灌注了几分力量。 “正是!今早看守一时大意,竟让史候翻墙逃脱了!大哥放心,小弟立即去请董国舅派兵全城搜捕!”说完,士孙祥第一次当机立断地转过身去。 士孙瑞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听闻士孙祥要高调搜查,差点气得当场吐血。 “反了你!快回来!”他的声音近乎于咆哮,一个箭步上去抓住了士孙祥,气愤地一巴掌盖过去。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士孙祥中年发福的脸上顿时升起了五指大印。这一把打得他天旋地转,脑袋一片空白。 士孙瑞刮下去就后悔了,不过却因此而冷静了下来。 “阿弟;不要惊动京兆府或者羽林军,立即派力家丁甚至动用细作队,不惜一切代价将史候找回!必要时...”说着,士孙瑞半眯着眼睛,手掌在喉咙划了划。 士孙祥重重地点点头,当即开门而去。 士孙瑞看着对方退出,方才回到主位上无礼地瘫坐在靠背椅上,长叹了一口气。 心中却是既悔又恨,恨自己野心膨胀。明知不可能还留着祸患,没有一刀将那小子给剁了。 ... 章台街上,皇甫嵩正骑着战马往尚冠里而去。他现在还是参知政事,平时开会到场以及到军营去指点一下训练,基本没有什么事情干。 这不,刚收到还领关内道经略使杨瓒的邀请,他便立即出门了。 “义真兄!” 当他来到杨府门前将马交给家丁的时候,忽然听见后面有人在呼唤。他稍稍扭头回顾,只见老友朱儁以及马日磾、黄琬都在。 “额...公等皆是前来拜访杨经略?” “正是!”众老头纷纷点头,感到非常巧合。不过想到杨瓒即将出知南京,或许是来喝践行酒的。 皇甫嵩也加入了其中,一众老头你一言我一语来到了门口。杨瓒开大门亲自将他们迎了进去,显得热情无比。 大厅内,皇甫嵩等人纷纷落座。杨瓒不敢高居首位,和大家一同对坐。众人寒暄间,好酒好菜不断奉上。 皇甫嵩首先举起耳杯,米酒香气扑鼻而来。“嵩且来敬经略一杯,预祝经略一路顺风!” 杨瓒当即答谢,与之对敬一饮而尽。随即止住了跟着敬酒的朱儁等人,长叹了一口气。 “在我等昔日开怀畅饮之际,谁又能想到,先帝竟然在畜圈之中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杨瓒痛心疾首,伤感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 “额...”在场众人闻言张口结舌,不明所以。还以为杨瓒喝醉,暗暗给周奂打颜色。 就在这时,屏风中却忽然走出了一个瘦骨如柴的青年。泼发垢面衣衫褴褛,比起街边的丐帮信众还要狼狈。 可就是这个一个仪态不堪的人,却令几个元老重臣都为之震惊。 皇甫嵩死死盯着青年,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手臂缓缓抬起,手指颤抖地指着对方: “先...先帝?” “不错,朕就是刘辨!” 第278章少帝被抓 “你说甚?史候当真逃进了杨瓒府?” 公房内,士孙瑞再度重复询问了一遍。 “正是!且就在方才,两位大参以及黄经略、马都护等人均至其府...” 士孙瑞点点头,皱下眉头开始踱步思量。不多时,便有了决断。“你立即去通知董承,就说发现有人要在杨瓒府上拥立废帝!” “喏!” ... “快快快!” 章台街上,董承率领着五千京中禁军,快速向尚冠里杀过去。原因无他,正是有人向他通报了拥立的事情。 开什么玩笑,刘协出征前他再三保证过维护长安的稳定以及未央宫安全。现在突然传出有人要拥立废帝,这岂不是触动他的紧张神经? 既然刘协还叫他一声舅,他就不能坐视不理。禁军直接在大街上纵马狂奔,不一阵就转入了尚冠里并将杨瓒的府邸包围得水泄不通。 “止步,此乃杨经略府!” 董承骑着战马拾级而上,来到正门前却被一个司閽拦住。董承哪里愿意被人拖延时间?当即敲晕了这个司閽,然后率军浩浩荡荡杀进府中。 大厅内,杨瓒等人还在为刘辨的遭遇感到唏嘘。忽然一个家丁推开了门,惊慌失措地冲进来。“老爷,大事不好!董国舅带兵闯入...” “啊?不好!”杨瓒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变色。废帝出现在他府上,这不就是黄泥掉裤裆,不屎都要屎了? “快,快躲起来!”杨瓒第一反应,就是让刘辨躲起来。只要找不到人,就不会有事。可是,却有点来不及了! “哈哈哈!杨经略,你好生果决啊!”就在这时,董承带领着全副武装的禁军,大步迈过了门槛走了进去。他话虽是跟杨瓒顺,不过目光却是左右张望搜寻着。 禁军们似乎早已得到授意,从两侧进入守住了各处出口。 杨瓒脑子飞快运转起来,见这架势便知道董承没能认出瘦骨嶙峋的刘辨。灵光一闪,刚想到了一点计策。 “董承?” 忽然,一声尖呼声响起。沉着脸的皇甫嵩等人偏头一瞥,只见声音正是出自刘辨。他们随即心头如遭重击,心中失望到了极点。 果然,董承的目光落在了角落处的刘辨身上。这回走近了认真看,当即就认了出来。 “哈哈哈!原来是怀王,别来无恙乎?”董承说着,围绕刘辨打量了一圈。 怀王是刘协追谥刘辨的封号,谁都没想到还能用在其本人面前。世人皆知刘辨被董卓毒死了,可谁又能想到在六七年后,还活生生的站在一众元老面前? “额...嘿嘿!孤如今身体康泰,请回去告知皇弟不须担忧...” 原本气宇轩昂颇有龙凤之姿的刘辨,见董承带来的禁军比起当年的西凉军还要精悍,不由有些怯懦地退后了一小步。就连一声硬气的话,都不敢说出。 在场的人看在眼里,暗暗摇头。跟刘协比起来,刘辨实在差得太远了。 “不必,还是怀王亲自同陛下说去吧...”董承目光中闪过一丝厌恶,随即转过身来对着禁军:“塞住他的嘴,带下去!” “呜...呜!”一块破布被塞进了刘辨的口中,随即他又被膀大腰圆的禁军架起来带走。无论他怎么挣扎,都像被掐住双翼的鸡一般蹬脚徒劳。 皇甫嵩等人已经没有了将之与刘协对比的兴趣,拍拍衣袖转身就要离开。但是,却被守在门口的禁军拦住了。 “且慢,诸公也须跟承去一趟大理寺。”董承当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这些当事人走了,何况他们还有拥立的嫌疑。 “你...”皇甫嵩知道了董承因为所想,顿时有些恼怒。最终在理亏的情况下,他们在场所有事都只得跟了董承回去大理寺。 这件事董承并没有声扬,对外仅仅声称是抓住了一个入室偷盗的贼人。当天长安便连飞了数封加急文书出去,将这件事告知刘协。 ... 如果说今晚将是一些高管的不眠夜的话,那蓝田的星空却是宁静而又璀璨的。这几天都没有下雪,北风将天上的云层吹乱,整个夜空就像被雪洗擦过一般鲜明。 清新的空气,暗暗飘香的冬梅。今天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三了,也就是小年夜。蓝田的百姓们今天并没有早早入睡,而是走上街头闲逛娱乐。 仿照长安,蓝田街上路口全部安装上了煤油灯。这些煤油灯外面蒙了一层薄薄的纱布,不怕被风吹熄。这些新式灯种出现,自然受到了人们的追捧。 街头上不少来自乡间的能手,自制了一些装饰煤油灯来贩卖。这些灯做工精致,而是携带方便又不贵。千盏万盏在街上点起来,把天空都照亮了。 不过蔡府却是静悄悄的,完全没有过小年的热闹气氛。仔细倾听,这里的人大多已经睡觉了。 蔡琰此刻站在二层小楼的窗前,看着外面的天空怔怔发呆。她装病的事不知为何被父亲识破了,将她禁足一个月。 不过她并不后悔,因为她凭借这事看清了自己所谓未婚夫的真面目。 她的目光时不时看向东南边黑沉沉的终南山,就像一个盼夫归的怨妇。 “彤云碧空俨如昼,月朗星耀为灯夺。沉寂客村小楼间,鼾声大作君已眠...原液茫茫花似海,青山漫漫草如萍。蜿蜒小河玉带萦绕,十指相扣踏歌声...” “扑哧!小姐想刘三姐了吧...”蔡琰话音刚落,后面就传来了一声窃笑。 蔡琰得知自己第一次作的情诗被人偷听,顿时就羞窘难当。当即转过身来到偏榻前,冲这个婢女的酸点狠狠地撩过去。 “啊...哈哈!小姐饶命啊...不敢了哇!”婢女被撩得浑身抽搐,急忙挣扎求饶。 “好你个死丫头,胆子肥了,看本小姐不教训你一顿...”蔡琰得理不饶人,芊芊玉手继续挑逗着对方的瘙痒处。 婢女酸爽得死去活来,连眼泪水都笑了出来。“啊哈哈...要死啦...小姐快停下告诉你个秘密!” “是甚秘密?”听到秘密两个字,蔡琰果然停了下来。看着拼命喘粗气的婢女,又帮着整理一下凌乱的衣服。 婢女却是把脸别到一边去,先开口提条件:“我要糖,很多很多!” “先说出来听听。” “不,你先答应我!” “好吧,不过要看你的秘密值几粒糖。”蔡琰无奈,只好点头应允了下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婢女伸出手来,比划了一下。蔡琰一阵气结,不过温文尔雅的她还是跟对方勾了勾小手指。 “好了,你可以说了吧?” 婢女随即坐正了身姿,左右环视了一眼,凑近蔡琰低声耳语。 “小姐,其实刘三姐并非刘三姐...”说到这里,婢女犹豫了一下。 什么鬼?刘三姐不是刘三姐?蔡琰眉头一皱,婢女有点绕的话她实在是听不懂。 见蔡琰皱眉,婢女当即不敢再吞吞吐吐了:“其实,那个刘三姐,便是当今天子...” “不可能!”蔡琰连连摇头,毫不犹豫地否定了。天子怎么可能这么无赖,怎么可能这么流氓,怎么可能...横刀夺爱?想到这个词,蔡琰脸颊一阵发烫。 “是真的!不信你看,这是贾梁道所画的天子真容图!”说着,婢女从襦裙中掏出了一沓画布。表字梁道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魏晋八君子之一的贾逵。 其人心慕蔡琰已久,这个婢女就是他的粉丝兼内线。而贾逵同样特别关照这个特别的粉丝,有新作总会专门寄过来给她。 蔡琰接过来一看,果然跟初见刘协时一模一样... 第279章喜得贤妻 天的另一边,夜深人静。息县县衙后院依旧灯火通明,影子透出了窗户被拉得老长。还剩一小截的蜡烛在微风中摇曳,一个瘦长的的身影还在火光下奋笔疾书。 他正是大汉天子刘协,案上待处理的也是息县以及附近十多个县的大小事务。一卷卷竹简叠起来,足足有两三尺高。由于新拿下的这些地方先里官吏都被疯狂的起义军或杀或驱,而南阳又无法抽调出更多的官员过来。 无奈之下,刘协只得自己当一回州县主官。不过这些虽然只是片区的政务,但刘协处理起来比起处理军国大事还要感觉困难。是因要这刚刚经受战乱,社会秩序严重被打乱。 穷人们冲入富人家中胡作非为,或者饱受压迫的农民联手推翻地主。总之人们对于现实的种种不满以及积压下来的怒火都被发泄。这爆发出来的威力,绝对远比行军打仗的军队强。 所以要恢复秩序就必须依靠军队的力量,所以刘协才到汝南将淮北军收复到帐下来。至于纪灵,刘协也是跟他陈诉了一番利弊。指出留在后方才能保存兵卒们的家眷安全,反之则是因私仇而误大众。 有了纪灵的帮忙,半个月来各县都在刘协的指挥下稳定有序的开展移民工作。这些农民苦田税久矣,听刘协亲口许诺内迁宛州后三年不收税,纷纷趋之若鹜。 一天就迁移了三万人过了确山,可谓是出乎意料。而纪灵也给了刘协一个求之不得的惊喜,就是汝南城东原先囤积有军粮百万石。刘协苦于半路接济的事情,终于获得了解决。 而另一个惊喜则是外刘协的谋划下,曹操终于与袁胤对掐了起来。双方共计十万人马,在淮北展开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 曹操一方挟愤而来,打得袁胤防守一方手足无措。袁胤压根就没料到曹军会比汉军更疯狂,所以接战以后被打得满地找牙,不得不退到淮水边试图背水一战。 吕布则是奉行刘协的宗旨,每天只推进十余里。但当地的民众全部都被驱赶西来,成为移民的一员。可以说是相当于针筒抽血,迟早把楚国抽成干尸。 刘协当然不会坐等曹操拿下寿春后送人过来,万一他到时候反悔刘协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习惯于主动的刘协,绝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对方人品上。 “夫君,早点歇息吧...” 马文鸳将托盘放在远台上,然后小步上前,在后面温柔地帮刘协揉捏着肩膀。这段日子他们虽然相处的时间很少,但马文鸳却深深爱上了刘协这种打虎英雄。 刘协坐在高凳上,后背被两团柔软顶着,感觉比起肩膀上的揉捏还明显。马文鸳这个混血美人热情奔放,要不是他自制力强,早已迷失自我了... “娘子,你先去睡吧,为夫稍后就来...”刘协蘸了蘸墨水,偏头露出一个坏笑。 马文鸳俏脸微红,想到刘协每次都欺负她,捏着肩膀的手稍稍用了点力。谁知,刘协反而肌肉一松,发出了一声闷叹:“啊...舒服!” “夫君,妾炖了碗鸡汤...”说着,马文鸳当即回过身来,要将托盘上的大碗子端过来。可是由于大碗实在太烫,她刚捧起来走了两步就忍不住松开了手。 “砰!” 碎片纷飞,汤料四散汤水溅得到处都是,一个大鸡腿还在地上打转。 马文鸳看着辛苦了一晚上的成果毁在一时失手上,嘴巴一扁,委屈得眼眶通红。 刘协嘴角一抽,深知今晚是不可能处理完这些事务了。当即站了起来,上前搂着马文鸳。 “不怕不怕...”说着,拿起对方的手放在嘴边吹了吹。 “哼,都怪你不帮忙...”马文鸳心里甜如吮蜜,却轻敲了刘协一拳,嘴中嗔怪道。 “是是是,娘子教训得是!”刘协频频点头称是,随即把自己那张高凳子拖来,让对方坐下。然后回到公桌上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瓶药膏。 药膏的瓶子是圆柱形的瓷器,看来前任县令身世非同一般。不过刘协没有闲心思研究这些,蹲下来摊开马文鸳的小手,将消肿药膏轻轻地涂抹上去。 马文鸳看着刘协一丝不苟的样子,还有手心处传来的阵阵清凉,使她内心一阵暖意上涌。常言道天家无情,但她却遇到了一个有情有义的皇帝,这算是上天眷顾吧? “陛下,长安紧急文书...”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将马文鸳的思绪打断。见蹲下来的刘协眉头一皱,当即止住了对方搽药的手。 “夫君,还是先去忙吧...”丈夫的身份,注定无法像普通人那样随心所欲。 刘协点点头,将挂着的大袍披在马文鸳身上,温柔地拍拍对方的手背,然后出了房门。 “滋...”房门被打开,刘协接过了神机营兵卒递来的火漆封口信筒。回头看了一眼,深吸一口气关上房门然后走到院子里。 马文鸳看着房门被关上后,坐了起来将油腻的地板弄干净,然后整理一番乱糟糟的竹简后才回到屏风后面的内间休息。 在她刚要入睡时,朦胧中听闻关门声响起,刘协终于回来了。不过令她颇有惊喜的是,刘协并没有继续处理他的天下事,而是更衣后钻进了被窝中。 “夫君,发生甚事情了?” 马文鸳本也不想过问这些事情,不过出于女人的好奇心终究还是问了出口。但见刘协一脸凝重,又闭上了眼睛当自己没说过话。 “娘子,明早收拾行装,我等要尽快赶回长安去...” “啊?如此之急,是有人要谋反吗?”马文鸳还是第一次见刘协不淡定的时候,所以不禁追问了一句。就连身姿也不自禁地靠近刘协,用手拥着对方。 “唉...不瞒娘子,是朕那大兄...也就是怀王,其实并未驾崩。非但如此,前日还在杨瓒府上,同时与四位元老私叙...” 马文鸳看着刘协一脸忧愁,仿佛就像千军万马即将杀到而自己孤立无援一般,不由也跟着心跳加速。不过随即却露出了一丝笑容,美瞳目视着刘协眉头紧锁的脸。 “夫君面对十五万大军尚且面不改色,怎么大伯与元老私会就自乱阵脚了呢?” “额...是哦!”刘协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茅塞顿开,眉头也舒了下来。 “嗯,夫君君临天下时日比起大伯何止五倍?所布施恩德何止大伯十倍?所行之改革惠民,所创之牛痘救人何止百万?大伯所恃的不过是嫡长罢了,此外还有何处能比得上夫君?” “夫人所言甚是,为夫方才身在局中关心则乱了...” 马文鸳的寥寥数句,问得刘协张口结舌无法作答。后者不禁脸红耳赤,为自己刚才的失态感到丢人。 “嘿嘿,那夫君还要不要回关中了啊?”马文鸳抿嘴一笑,随即蹭了蹭刘协的胸膛。 “好啊你敢取笑为夫,今晚非教训你一顿不可...” “妾为夫君点破迷津,没五顿你不许走人...” 房间的灯火终于被熄灭,不过内间却没有因此而寂静下来... 第280章背水一战 淮水北岸,枪戟如林。雪地上两股黑压压的人马相峙,远在八公山也能感受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咚!咚!咚”曹军中军大纛下,曹操身穿单衣亲自擂鼓。浑圆的军鼓每被敲一下,就会发出一阵扣人心弦的振动。 “杀!”前军率领两千骑兵的夏侯惇挥舞起长枪,一夹马腹飞也似的向对面冲过去。 “杀”平日里作战奋勇的曹兵,也跟着一窝蜂地往前奔涌。这次对战楚军绝对是最难啃下的骨头,所向披靡的曹军也苦苦鏖战了三天之久。 曹军上下经曹仁的灌输下,每个人头上都压抑着一股羞耻感。大老板曹操已经将贪污军粮的军输官,将所有的酒肉都拿出来犒军了。饱餐的他们要是再不将这股敌军消灭,即使不斩头他们自己也无颜以对。 相比起曹军的越战越勇,楚军的士气反倒随着各种内外原因而衰退了。 “儿郎们!尔等身后便是寿春,是楚皇陛下,是尔等亲眷。若是不能就入寇的贼军打退,那么寿春被破之日便是尔等家破人亡之时” 袁胤在阵前大声呼唤,试图激起手下将兵们的士气战意。可是平日里百试百灵的招数,到了此刻却是收效甚微了。任由他喊得嘶声力竭,楚军中的反应之人寥寥无几。 大楚没救了!这时大司马袁胤此刻心中唯一的结论。一面让人家为自己卖命,一面拼命压榨剥削人家的家人,是个人都不免有所怨忿。 实力不足还要四面树敌,现在刘协从西、曹操从北杀来;刘表也从西南杀入与刘协合兵一处了,就连昔日同帐孙策也攻破了高邮剑指合淝。可是被围殴又能怎样?龙榻上的可是袁术,而不是他袁胤! 就在他这一愣神的功夫,夏侯惇已经冲到了六十步内。当袁胤反应过来时,曹军前军也越过了这个距离了。放箭是不可能了,唯有直接进行肉搏战。 “杀啊!大楚的勇士们!” 袁胤拔出腰间宝剑,往前一指。但除了他的亲兵外,后面的大军竟然出奇的沉寂 “嗨!”阵前一声大吼传来,十多个兵卒被直接撞飞! 夏侯惇可不会管楚军们是什么反应,骑着战马直接冲入阵中。后面的曹军骑兵也如虎入羊群,挥舞着刀剑无情地收割着楚军步卒的生命。 “不要发愣啦,快拿起手中的武器战斗吧!”袁胤气得差点吐血,拆台也不带这样的啊? 谁知,还有更加严重的。楚军中,竟然有人放下了武器!紧接着,叮当的声音不断响起,毫无斗志的楚军扔掉了手中的刀枪。他们双手抱头蹲了下去,选择了放弃防抗! 见大势已去,袁胤也不再作无谓抗争。他当即将中军大纛的楚字大旗下降,升起了一面白旗。这是投降的信号,迎着北风猎猎作响。楚国皇叔,大司马大将军袁胤,最终选择了投降! 这无疑是向世人释放一个信号,就是不可一世、妄图篡汉而立的袁楚政权终于走到了最后的关头! 正在冲锋的曹军见此架势,连忙停下了攻势。投降停止厮杀,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即使强横如夏侯惇,假装看不见多杀了十多个后,也拉着了胯下黄彪马。 “报恭喜主公,敌军投降了!” 一个曹军信兵飞身下马,冲正在击鼓的曹操半跪下行了一个军礼。 “咚!咚!咚”鼓车上的曹操就像没有听见一般,继续敲打着牛皮大鼓。 在场之人都听到回报或者看到了楚军大纛上飘扬的白旗,所以纷纷向正不断击鼓的曹操投以诧异的目光。 “额主公?”新兵一愣神,随即像再重复了一遍,但却被军师郭嘉止住了。 “没见到主公正在击鼓吗?为将兵者,闻鼓而前、听金而撤、息鼓而止,你都不知道吗?”郭嘉指着这个信兵,厉声呵斥道。 “咚咚咚!”曹操似乎为了响应郭嘉的话,鼓声明显急促了起来。 信兵也不是笨蛋,当即明白了曹操和郭嘉的意思。他再度飞身上马,猛抽战马回到战阵中。扯起大嗓子,对着看过来的同袍大喊:“主公有令,一个不留!” “啊?杀!”夏侯惇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策马踏向蹲下来的楚军降卒。 “杀”曹军仍旧是用人头记功,自然不会嫌手上的人头多。曹兵们当即挥舞起刀剑,毫不犹豫地将楚军劈成了肉酱。 不过曹军的不守规矩也彻底激怒了已经任命的楚军,这次不用袁胤喝令,都纷纷拿起了地上刚刚扔掉的武器,开始了殊死反击。 “杀死北佬!”面对曹军的无情,楚军自知没有了退路,不得不进行反击。 一场本应该轻松取胜的战争,却因为一方主帅的一念之差而演变成了真的背水一战。曹军前军骑兵由于失去了加速的场地,就像落在了蛇堆里的老鹰,接连被被楚军步行捅落马下。 勇猛如夏侯惇,面对车轮战一般前赴后继的楚军,也不禁心生惧意。开始一边打一边退,脱离了战阵后发现二千骑兵只剩寥寥数十人,而自己浑身也被砍了十多刀! “杀死南蛮子!” 曹仁手持着当初从汉军那里得来的横刀,跳起来将两个楚兵劈倒。但当他刚想拉起刀的时候,却被一个扑过来的楚兵紧紧缠住了右手。 边上三个杀红了眼的楚兵见状,齐齐用钩镰长戟捅向他的面目!好在曹仁眼疾手快,蹲下来拉出了别在小腿上的匕首,将长戟划开划断,然后一刀将缠住他的楚兵捅死! 不过个人的勇武并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曹军一鼓作气的时候轻易将楚军压得直接投降,在停止进攻那一刻起士气也不知不觉停歇了下来。再被原本投降的楚兵奋起一击,士气更是飞速衰退了下来。 曹军和楚军绞杀在一起,战况开始胶着起来,并且局势也朝不利于曹军一方去发展。 曹操的鼓声随即敲得通天彻地,但也无法阻止曹军的不断后退。 “唉...父亲这次实在太失算了!哪怕是让步一分,也不至于酿成如此局面!”云车之上,公子曹昂摇摇头对身旁的郭嘉说道。 曹昂今年十八岁,嘴角上还长着两撮黄毛。不过样子看起来远比年纪要成熟稳重,顾盼之间就仿佛当年的骁骑校尉曹操。 “昂公子能看出这一点,果不愧是主公长子。”郭嘉轻摇着扇子,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曹昂实在猜不透这个比自己仅仅大十岁的军师到底在想什么,苦着脸摆摆手:“军师勿要取笑昂了,昂如今爱莫能助,心中实在痛煞...” 面对缠在一起厮杀的敌我双方,曹昂自认为没有办法可以让战争快速平息下来。就算正在击鼓的老子曹操,大概也在无奈吧? “既然知道战事胶着下去对己方不利,何不同意楚军投降?”郭嘉遥望着远方的八公山,理所当然地说道。 “哈...军师这是开玩笑吧?方才接受楚军投降还行,如今...怎么可能?”曹昂摇头苦笑,不禁心中怀疑郭嘉是不是关键时刻坑爹的角色? “你不试过,又如何得知?” “额...”曹昂被郭嘉这一句问得张口结舌,无法作答。最后心一横,假借了曹操的虎符来到阵前高举扩声器: “楚军们听着,我军准许尔等投降,请速速放下武器!” “儿郎们别听他的,击杀曹贼封万户侯!”袁胤好不容易逮住了机会,当即号令全军。 “杀!杀死曹贼!”激愤的楚军们,跟着高声大呼。 看着事情果然如自己事先想象的一样,曹昂不由垂头丧气。同时又觉得郭嘉的建议是多么可笑,哪有优势一方向劣势一方投降的? 就在这时,东边忽然传来了千万人的呼喊声。曹昂扭头一看,只见数里外成千上万的平头百姓被自家虎卫军拦着,不断朝这边大喊。 “儿啊!不要为袁家卖命了,快回来吧!” “父亲,牛娃可想你了!” ... 呼喊声越渐清晰,战场上杀红了眼的楚军们听闻后纷纷张望,开始恢复了理智。他们并不知道,那些只是被忽悠来的淮北军亲眷。 “成了!”曹昂以拳击掌,当即兴奋地回头看向云车之上那个修长的身影... 第281章狂士弥衡 六安国,安丰县(霍邱)。 淮南的气候果然与淮北迥异,俨然两个世界。北国虽然没有大范围降雪,但仍旧干冷寒冻。而淮南在出太阳的日子里温暖如春,气温也回升到了十度以上。 今天已经是年廿八了,有人的地方到处都在洗邋遢,以迎接新的一年到来。凡是做这些琐碎事物,刘协这种懒人总是避之不及。 这不,在这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里,刘协带着一行人骑马来到了安丰。迎面吹来温暖湿润的空气,使得刘协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这几年在北方待久了,倒是怀念起南方这个湿冷入骨的地方。不过胯下坐骑万虎却是好生不习惯,大鼻孔时不时大口喷气并摇头晃脑。 不过畜生始终违拗不过人的意愿,万虎虽然不习惯但最终也把刘协驼到了安丰。 汉军军营在位于安丰城东,是一个临时扎下的营盘。不过由于离寿春不过数十里,所以为防止遭到袭击,选择在一处高地上。 而此前拿下了固始县的荆州军,也在这里与吕布大部队会师了。 大营门口,一众将校纷纷出来迎接刘协。 “末将参见陛下!” 武将们中气十足的声音,使人心神激荡。 “好,平身!”刘协飞身下马,上前亲自将吕布这个得力爱将扶起。眼前这个勇冠三军的猛将十日连下二十五城,可谓是名震淮海。 “吕卿一路攻城拔寨即将兵临寿春,劳苦功高!回头,朕必定让政事堂给爱卿涨涨工资...” “多谢陛下!自出征起全赖公孝襄助之故...” 吕布眉头一挑,当即抱拳沉声答谢。在朝廷麾下效力的官员将领都知道,刘协说的涨工资往往是暗示要升官。 “哈哈!公孝的功劳也自不必多言,待拿下寿春由兵部一并按功行赏!不过朕在此之前,已经将令家大郎二郎列入萌补名单中。” “末将多谢陛下!”高顺喜形于色,当即谢恩。 所谓萌补就是承认功臣儿女的官二代身份,且也有俸禄领,凭借萌补官身二十岁后可以出任低品官职。 刘协点点头,目光落在后面两个陌生军官的身上。这两个军官见势,当即再度抱拳行礼: “荆州军中郎将魏延(苏飞),参见陛下!” “好!二位爱卿果又大将之风,日后前途必定无可限量...” 魏延和苏飞在荆州军中不过勉强跻身中层,并没有什么知名度。咋一听闻刘协的盛赞,不禁身子骨都有些飘飘然了。 “愿听候陛下差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刘协嘴角一抽,这算是表示要投靠过来的意思么?这两人在历史上好歹也有些名气,怎么就这么容易招揽?看来诸葛村夫所说那句脑后有反骨,果然没错! 想到这里,刘协冷淡一笑摆摆手:“既然是荆州派来助战的友军,朕自然不会亏待!一切饮食住宿封赏,皆与北军无疑!” 魏延和苏飞并没有听到刘协故意咬重音的荆州二字,只听闻后一句话连忙兴奋地拜谢。 一通寒暄过后,众将一道把刘协迎进了军营中。刘协视察了一遍,见汉军士兵们都没有水土不服的现象,叮嘱了军医队一番后才到中军大帐。 帐内巨大的舆图前,刘协一边比划这小棍一边亲自解说着时局,下首众人无不正襟危坐聚精会神。 “据悉昨日曹操已然瓦解淮水北岸的袁胤大军,正计划着横渡淮水直捣寿春。而淝水之上,楚军水师对阵江东舰队似乎不占优势。在濡须口便被孙策击沉了十多艘战船,如今龟缩回巢湖防守...” 刘协解释得清晰流利,使得吕布等人不知不觉中有了一种天下大势了然于胸的感觉。 魏延二人还是第一次,倍感新鲜之余又对刘协叹服不已。刘表年轻的时候虽然也是一员良将,不过他骨子里的军人意志已经被金钱和女人所腐蚀,绝不可能再分析得出天下大势来。 “...大概到我军兵临城下之时,就是寿春收复之日。袁术盲目自大,走到今时今日完全是咎由自取...”刘协说完这句,嘴角翘起一丝弧度。 下面的众将并不知道刘协深一层的意思,还以为是普通的豪言壮语,纷纷出来附和。 “嘿!可笑朽树叹塌楼,殊不知自身已然败絮其中...” 就在这时,帐中角落处却传出一阵不和谐的声音。话语中讥讽意味十足,嗓音也是刻薄尖细。众人纷纷侧目瞥过去,只见一个黑袍短须男子正自斟自饮。 “好胆!”吕布见状,顿时站了起来怒目而视。 魏延见此架势,急忙指着男子冷喝:“弥正平,此处可不是襄阳刺史府,由不得你撒野!” 谁知黑袍男子看都不看气势汹汹的吕布和魏延一眼,依旧自顾自都喝了一口小酒。随即,慢悠悠地倒了再一杯。 “哈哈!吕布虽有匹夫之勇,但若生于孝武光武之时;只配给卫青执戟,帮邓禹看帐门...”黑袍男子瞥了一眼吕布,淡淡地说道。 刘协见此架势,嘴角顿时露出了一抹微笑。 “你...”吕布当即捋起了衣袖就要暴起,却被高顺拉住并暗暗打眼色。 黑袍男子不为所动,再度瞟向了冲他瞪眼的魏延。鼻子一冷哼,厌弃地抿起了嘴: “背主媚外小人物,比起街头卖青方(臭豆腐)者犹有不如也...” “噗...”苏飞没忍住一口酒喷了出来,不厚道地笑出了声。可紧接着,没想到却轮到他自己了。 “苏飞扒灰成性,太平盛世村头屠狗辈耳...” “我顶你个肺!”苏飞顿时冷下脸来,想站起来但瞥了一眼主位后又不敢,只得破口回骂了一句。 黑袍男子不以为意,反倒是越发起劲了。环视了大帐一眼,目光落在气度沉稳不苟言笑的高顺脸上。 “高公孝武夫也会使智计,倒也可为西北一县令...” 高顺冷笑一声,目光中充满了不以为然。不过却没有出言呵斥,就像听见狗吠一般。 就在这时,主位上忽然传来了刘协的声音。 “那朕呢?” 黑袍男子一饮而尽直接走了出来,大步上前上下打量了一阵刘协。就像一个相面佬,仿佛要从刘协的脸上看出生辰八字来。 “呵!中人之仪常人之姿,半斗之才一郡公候!” “大胆!陛下,让末将斩却此獠!”吕布直接迈过身前矮几,一把抓住胳膊将弥衡提了起来。 其他人也是早就看这个刘表派来的行军司马弥衡不顺眼,不禁暗暗希望刘协把他处决了。 刘协见弥衡仍旧一副既欠揍又不怕死的模样,不禁摇了摇头。 这种人就是想出名想疯了,只要自己一怒打了或者杀了他,明天他的名气和自己的缺点就会传遍淮河南北。君不见荆轲虽败,名流千古? 至于是如何传播的就不用多解释了,刘表这是借刀杀人兼且包藏祸心。 “多余的事朕不想与你废话,朕知想知道你方才第一句是甚意思?” 刘协倒是很想知道,在外人的眼睛里他的‘秦国!’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因为平日里都是内臣的歌功颂德,自己又没什么时间去各地考察。 “呵!立足未稳却想效商君变法,殊不知画虎不成反类犬,最终多半是王莽乱国的局面!” 弥衡见刘协始终微笑点头而没有生气,反倒暗暗称奇了起来。顿了顿,随即又指向西面再度满嘴讥讽。 “南阳本身就田土不均,不懂先整顿合理。妄自迁移数十万生民入镜,弄得熟民不忿生民埋怨!整个郡国民怨沸腾,随时有变乱之虞却是犹不自知...” 弥衡说到最后一副哀国哀民的样子,几乎指着刘协的鼻子破口大骂! 可是刘协却丝毫没有生气,反倒先是额头微微出汗,随即畅快地笑出了声来。 被弥衡这么说一说,刘协发觉还真是那样子。自己以为稳如磐石的‘秦国’,其实正处在危机之中! 刘协当即越过案台走了出来,对着弥衡一揖到地。 “先生一语道破其中玄妙,实在令人汗颜惭愧!若先生不弃,朕愿以中书舍人一职与先生!” 弥衡见刘协以天子之尊竟然亲自向他行了一礼,即使心气高傲的他,也不禁为之动容。可是,他要是立即应下来必定会被后面这些人骂回头的! “鄙人乃是闲云野鹤...不干不干!” 第282章袁楚灭亡 楚王宫,紫宸殿。 自从楚军四面失利后,袁大皇帝便开始意志消沉了下来。夜夜笙歌日日银乱,对外面的事情不闻不问,甚至淮水对岸的决战也是视若无睹。 虽然还没到树倒猢狲散的地步,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大楚没有希望了。由于刘协的最后通牒已过,朝中不少官吏们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助纣为虐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所以都偷偷地安排家人逃过长江去,到会稽或者丹徒一带避难。 他在御榻上下来张开双手,两个宫女当即为他穿上了衣服。其中一个,便是当天被他虐待的小宫女。不知为何,却成为了他最信重的宫女。 就在这时,楚王宫大总管从外面回来了。如果他摘掉高帽子,就可以发现其实就是那天为小宫女留食的那个中年宦官。 “大总管!”站在门口的执戟卫以及宦官宫女们,躬下身腰齐声呼道。 由于这个总管颇有手腕能力,现在整个楚王宫基本上是他说了算。就连太子袁耀要进宫,也不得不先问过他的心情。不过袁耀也是犬父生下的鼠崽,毫无主见又要飞扬跋扈,经常有意无意嘲讽一番大总管。 “嗯!” 今天的大总管似乎有些火燎火急,勉强应了一声后便径直走了进殿中。来到丹陛前的酒池边,一拱手:“皇帝陛下,臣有急事禀报!” 袁术最舒服的地方就是这个大总管的一声皇帝陛下,叫得他浑身舒坦。他当即勾了勾手指,示意大总管上去。 “皇帝陛下,太子又到那些投降派家中串门,再如此下去,臣担心……”大总管凑近,指着外面低声说道。 袁术拳头一握顿时火冒三丈,这个逆子还是死性不改!这是漠视自己的帝威吗? “哼!总管放心,朕这就把他软禁起来!”袁术转过身来,拍了拍胸口保证地说道。仿佛总管才是老大,他是小弟一般。 总管却是习以为常,紧皱双眉摇摇头:“臣非是担心太子投降,而是担心他受人蛊惑做出些大逆不道之事!” 袁术看着对方半眯着的眼睛,打了一个寒颤。他才刚刚开始习惯称孤道寡的日子,可不想就这么被喷扯下马,即便是亲生儿子也不行! “既然如此,总管说如何方是稳妥之计?” “臣可不敢胡乱言语!不过陛下可是开国皇帝,一个狠字是绝对少不得的!想当年,高祖在车上为了逃生不也是一脚……”说道这里,总管便不再多言。 袁术眼睛眯成了一线,随即一股狠厉之色从眼缝透出。 “总管说得对,当断不断反受其乱!朕当初要不是信了杨弘那些奸贼的话,也不至于落得今日田地!你立即持朕虎符去调兵,将那逆子的首级取来!” 说着,袁术将半块玉白虎递给了总管。 “喏!”总管一躬身,庄严肃穆地跪下用双手接住了袁术递来的虎符。随即在转身之余,用目光暗示了一眼小宫女。然后,大步走出了紫宸殿。 看着总管的背影消失在殿门,方才长舒一口气瘫坐回御榻上。 “哎呀陛下,多坐不利于壮阳!”小宫女眉头一挑,当即大喊? 袁术听闻后,当即挣扎着要起来。小宫女在趁着扶起袁术之际,不被人察觉下在袁术后面衣袍抹了一把瓶子倒出来的水。 袁术毫不知情,色眯眯地捏了捏小宫女的脸颊:“宝贝,照你说,朕该如何是好啊?” 在他的字典里,家中的仆人都是没有怀恨在心四个字的。他袁家是天下第一寒门,争相来投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有人反叛? “陛下,不如去后花园散散心吧!” “哈哈,好!” 楚王宫的后花园并不大,占地仅有一顷。不过却是栽满了各种奇花异草。几乎每个季节,都能看到盛开的鲜花。比如现在,就是梅花争芳吐艳的好时节。 袁术行走了梅林之中,仿佛忘却了忧愁。这时,一个宫人真拉着十多条大狗路过这边。由于袁术喜欢吃狗肉跟看狗打架,所以宫中养了不少体型彪悍的狗。 袁术很久没有遛狗了,不由兴致大起,用手掐住下唇吹了一声口哨。 “都给朕牵过来!”说着,向那宫人招招手。 那宫人意会,当即望这边走来。小宫女却是慢慢后退,假装要拿什么东西退到了老远处。 这些大狗凑近以后不停朝袁术仰头嗅探,随即双眼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霎时间一条条狗都失去了理智,一同扑向袁术。 宫人猝不及防,手里的绳子被拖脱。 袁术大惊失色,急忙要用脚撩开这些不断往身上蹭的狗。但他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使不出以往四分之一的力气来了。就连几十斤重的狗都撩不动,最后居然被这些畜生撞翻了! 周围的宫女宦官被惊呆,到由于这些狗实在太庞大了,他们不敢去驱赶招惹。 “嘤~嘤”一条大黑狗扑在袁术的后背,肚子下面弹出了红通通的玩意儿,用力向袁术的后面捅了过来! “啊……” 英明一世的袁术,竟然在后宫被众狗轮流尽兴。在树底下的小宫女大为解恨,激动得哭了出来。 宫女宦官们也是早已对这个荒唐皇帝恨之入骨,加上一大帮都是凶猛的大犬,都只有冷眼旁观。 可怜袁术虎落平阳被犬欺,趴在地上嘶声力竭也是无济于事…… 总管拿到调兵虎符后,并没有真的奉命去斩杀袁耀,而是打开了北城门。派人通知在八公山下集结的起义军,让他们杀入城中。 霎时间,挟愤而来势汹汹起义军鱼贯而入,自北往南蔓延开来。养尊处优的士大夫们来不及逃走,被愤怒的民众从府中拖了出来,完全没有往昔的高高在上,在乞求中被活活打死。 楚国朝廷长期的奴隶政策以及巨大贫富差距,使得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淮南百姓纷纷奋起抗击。 就在城破的那一刻,事先暗投了汉军的令尹何夔等人却首先带着家眷从西门逃出了城外。而剩余选择负隅顽抗的死硬分子,则起义军绞杀殆尽。 只有主管领兵死守着楚王宫,等待汉军的到来…… “驾!驾!” 吕布率领着两千骑兵,好不容易冲破了东南五万楚军两道防线,成功来到了寿春城外五里。 不过远远看见高大的城垣以及禁闭的城门,他都有些绝望了。他们一件攻城器械都没带,甚至一把竹梯子都没有,怎么攻上这座南方第一雄城? 不过后面可是有大股楚军追兵,容不得他再徘徊不前了。一夹赤兔马腹,吕布手持方天画戟策马向前。 “轰隆隆……”当他们来到一里的时候,高大厚重的城门却忽然打开了。吕布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不多时一面汉字大旗取代了楚旗,飘扬在寿春城头…… 第283章阅兵寿春 不知不觉间,建安元年的春节已经悄然降临淮南这片物产丰饶的鱼米之乡。 “砰砰砰...”清脆的爆竹节声响遍了整个整个寿春城,百姓们走上街头敲锣打鼓,迎接汉军入城。尽管入城的军队中不只是来自关中的军队,但除了楚军以外都是汉军。 这次的军队入城比起以往都要隆重,吸引了数以十万计的百姓前来观看。 只见长长的牛角被吹响,整齐划一的队伍出现在城西万寿门的城门洞进入,走上了孙叔敖大道。这些汉军衣甲崭新、精神抖擞,一出场便引来了一阵惊呼声。 三个高大魁梧的士兵领队,手中斜持着三面数尺宽的旗帜,踏步而进。左右两个分别是青龙旗以及白虎旗,拱卫着中间的赤底黑边金龙旗。 后面则是五人一排的步兵方阵,队列同样是以踏步的方向行进。这些兵卒是由汉军、曹军以及孙策的江东落组成,衣甲的颜色也各不相同,混编成队。经过多次操练,踏步行进时也能保持横成行竖成列。 “啪~啪!”牛皮靴踏在石板大道上,发出了别样的富含韵律的碰击声。沿路手持着迎春花的百姓们,时不时发出一阵阵惊呼慨叹声。 观此阵势,不用问阿贵都知道是要进行阅兵式。 前无古人,不用问阿贵都知道这必定是出自刘协。 始作俑者,如今正和中原帮老大曹孟德,江南派头目孙伯符一起,站在楚王宫前的淮安门城楼上。由于这是王宫的正门,所以视野比较深远开阔。 举目远眺,甚至能看到迷雾中的湖田风光。攻破敌人的都城,踏着敌人的老巢,在敌人的家门口炫耀武功,想想就令人热血沸腾。 有人或许会问袁术与刘协之间的矛盾只是道义层上罢了,算不算仇敌。但刘协却是不会忘记,渭南那次的遇袭是谁干的好事。 要不是自己手里有一直特种部队,自己的皇后早就被害了!这还是刘协生平第一次遇到刺杀这种卑劣行径,因此一直对袁术这个奸险小人恨之入骨。 要是问刘协此刻最想做什么,刘协会毫不犹豫地说,想作一首诗!可惜正如弥衡所说,刘协才不过半斗,一时之间竟然作不出一首应景的诗来。 看着越来越近的阅兵仪仗队,刘协举起了手中的耳杯。 “来来来,二位爱卿满饮此杯!” 曹操和孙策自然不敢违拗,当即举起酒杯回敬刘协,一饮而尽。 “啊~”曹操放下酒杯,点燃了抽了一口香烟,舒服地闭上了眼睛。昨天他在菜市口亲手处决袁术,今天想起来仍旧心情难以平复。 一杯热酒下肚,加上香烟直冲卤门的畅快感,使他心神飘荡。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曹操口中喃喃,却到这里便停顿了下来。灵感有时就像虚空飘纱,若隐若现就是捕捉不到。 “慷之以慨,何以解忧?唯有烟酒!”刘协顺着韵律,随口给续了上去。 曹操听闻醍醐灌顶,当即向刘协竖起大拇指:“唯有烟酒?善,大善!” 刘协嘴角一抽,不知这算不算是篡改了经典。不过曹操反倒是诗意迸然一发不可收拾,用青釭剑的剑柄有节奏地敲打着栏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刘协脸带微笑,手掌却是摸到了腰间赤龙剑的剑柄。要是曹操敢当自己的面作出‘明明如月,何时可掇’这句来,保准要他尝尝赤龙的锋利。 “明明如...” “砰!砰...”一阵竹筒礼炮声,打断了曹操的思路。不知不觉间,混合阅兵方队已经抵达了城楼下方。刘协将自己的通天冠摘下来,在手中挥舞左右挥舞了几下。 “陛下万岁,大汉万岁!陛下万岁...” 春申广场上的百姓仿佛事先安排好一般,爆发出了巨大的万岁声。 灭亡了敌对政权,刘协的威望在宣传下已然深入民心。身旁的曹操却是嘴角不停抽搐,沉如秋水的脸看不到刚才半点愉悦之色。 留在寿春的可都是他曹操的百姓,竟然爱戴上了刘协!这让眼里揉不进沙子的曹操如何受得了?要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他还真想一脚把刘协踹下楼去。 当然这是假的,真实的想法则是后悔让刘协首先入了城,后悔在汝水边白白浪费了几天时间! 尤其是事后还要让孙策这只野猴子分去一杯羹,更让曹操心痛如绞! 好在这个阅兵仪式并不是很长,骑兵过后便是刘协致辞。 “寿春的父老乡亲们,尔等用自己的双手推翻了残暴的袁楚政权,都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因为尔等心中有血性,勇于并敢于去与不公平作抗争...” 虽然刘协的话听起来没有什么毛病,但曹操总觉得这里面包藏着什么阴谋。只是让他来说,也未必说得出到底是什么。 长篇大论扯下来,终于回归到了正事上。 “...朕将淮西之民西迁就食南阳想必尔等已然知晓,南阳地广人稀天土肥沃;他们将在那处定居下来。按照我大汉特殊情况税收法,南阳将享受三年免税...” 等等!曹操终于明白了过来,立即扯了扯刘协的衣襟想让对方停下来。 可是刘协却是置若罔闻,手持着大喇叭继续自顾自地喊话。 “至于南阳以东淮水两岸,朕决定划归河南道,受转运监察使曹操代管!” 说到这里,刘协亲切地拍了拍曹操的肩膀。曹操也随即面带微笑昂首挺胸,学着刘协刚才的样子向大道对面的民众挥挥手。 刘协瞟了他一眼,嘴角露出一丝不厚道的笑意。忽然,话风一转拉高的声调: “听闻曹大转运使曾说过将对淮水沿岸实行比南阳还要优厚的政策,我等洗耳恭听可好?” “好!好...”寿春百姓对南阳的仁政羡慕不已,听闻刘协的话立即振臂高呼。 曹操狠狠地瞥了嬉皮笑脸的刘协一眼,嘴角一阵抽搐,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不过下面全是一片呼喊,要是自己不应付两句今后恐怕没那么好治理。 想到这里,曹操只得打肿脸充胖子,负手在背大笑两声:“哈哈,是极是极!操既受命管理两淮,今后必定会将治下百姓一视同仁,不搞两极化...” “且问孟德公口中的一视同仁,是不是指寿春将与陈留一样,实行十税一?”刘协拉回了喇叭,大声问了一句。 广场上的百姓,当即一片哗然,眼神变得不那么友善起来。十税一,比起袁术也不遑多让... “噗...”一直一言不发的孙策,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曹操见状脸黑如锅底,心中跳脚直骂娘。不过回避是不可能回避的,曹操只得硬着头皮再度对着喇叭口。 “非也非也!陈留乃是军屯之地,赋税相对要高些许。两淮之地具体产出尚未可知,须估算过后才能定下税律。操指的是律法、军管上会如河南一般严格,杜绝一切偷抢犯罪行径...” “但若是有人偷渡到南阳或者是江南,孟德公是会杀无赦?还是任由去留以示宽仁?” 刘协冷不丁又打断了曹操的话问了一句,却正好问到了寿春百姓门的心坎上。他们次要关心的就是一旦偷渡,是不是会像以往那样连坐? 曹操脸上一红一白,呼吸急促差点气炸了肺。新得土地,能不留下一个宽仁印象吗?要不是麾下士兵不会种水稻,他真的一个百姓都不想要! “操会选择后者,以彰显陛下仁德!另外,受到战乱的地方五年不收取田税,两淮士子有优先任职权...” 曹操干脆不再遮遮掩掩,一股脑将自己的底限全部道出。要是刘协还敢驳,他就干脆自认倒霉退回去!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刘协这次没有出言相驳,而是一脸崇拜地看着他。片刻,竖起大拇指低声大赞: “孟德公果然高义,两淮百姓定添福祉!其实,朕所说的三年不收税只是南阳本土自耕农...” 曹操霎时间脸上表情凝固,目不转睛地瞪着刘协。半晌,从牙缝中嘣出了一句发自肺腑的话: “食屎啦你!” #####最近这几天真没空,都是连夜写的,可能有些错字,大大们多多体谅!谢谢,不说了,工头来了... 第284章祸从口出 大年初二,刘协也没有闲着,而是接受了孙策的邀请前去合肥去观看江东水师的演习。 由于寿春附近乡县平定不久,治安问题依旧严峻。所以刘协不敢随意独自骑马,而是乘坐一辆大马车。孙策不以为意,手持长枪护在车侧前进。 窗外稻田阡陌、河网密布,官道就沿着并淝水边上一路往南。淝水宽不过三四十丈,不过看起来水色暗黑。作为南方人的刘协,一眼就看出河水起码有十多米深。 难怪孙策可以将他那些数百石战船,直接开到了寿春城南。 淮南的春天还没有到来,不过田野上已经可以看到点点绿色,尤其是河滩边湿润的土地上。阵阵清风扑在脸上,刘协仿佛嗅到了家乡的气息。 现在的淮南很多地方还是一片荒芜,经济重心也还没有南移。所以相对来说这片不亚于江南的水乡依旧地广人稀,是一片亟待开发的处女地。 刘协是打心底想要淮南这片产粮重地,不过交通等多方面制约使得时机还不成熟。 “陛下,前方便是巢湖了。”孙策闲来无聊,瞥了一眼车厢说道。 刘协闻言拉开了前车帘,立即被壮丽的景色所吸引。眼前笔直的淝水相连处,一片碧波万顷接连天际。湖水拍打着岸边滩石,令他仿佛置身在广阔无尽的珠江口边沿。 看着刘协怔怔出神,年方二十来岁的孙策下巴上扬,自得之色写满在脸。心里大概是想着正所谓南船北马,北佬没见过这么宽广的水域,也并不出奇。 “陛下,这巢湖足足有十万顷之广!从南到北,行舟也须五天时间才能横渡彼岸...”说着,指了指穷尽目力的水天一线处。 “哦?竟有如此之阔?”刘协心中暗笑,故作惊讶地问道。 “正是!五天也只是江东最新最快战船,要是小扁舟的话,一个月都未必能到...”孙策越说越兴奋,指着岸边一叶孤舟像个话唠一样滔滔不绝。 刘协微笑着点点头,不置可否。要是让孙策亲眼看到摆在宛州都督府的大型沙盘,孙策估计就不敢随便吹牛逼了。再者,扁舟不是难渡,而是过不了。湖心一个浪头,就能给打翻。 不多时,刘协一行来到了淝水口的合肥水寨。这个水寨本来是袁楚水师的,现在被江东舰队鸠占鹊巢且也没有打算退去的念头。 因为刘协并不是全部将楚国划给曹操,合肥、高邮一线以南的大半个扬州全都许给了孙策。 整个合肥水寨都是修筑在岸边的水面上,竹木工程却是相当结实。起码运送器械的小车能在上面快速行驶,都不会有断裂之虞。 跟随着孙策走在边沿走廊上,阵阵清凉的湖风吹过来使得刘协心旷神怡。湖水拍打着停泊着的大木船船身,发出特殊的碰击声。 “陛下,那便是江东战船!”孙策脚步停顿回头瞥了一眼刘协,指着远处码头上停靠一排的铁尖木船说道。 刘协远远见状还真有点战舰的样子,雄赳赳气昂昂。尤其是舰首处长长的抛竿,象征着这艘战舰的出众攻击力。 箭垛口,强弩发射洞等都比这边楚军大船要布置得合理,一看就是出自于名家之手。 “爱卿,不知此些战船都出自何人之手?” 孙策为人性格豪爽酷似孙坚,并没有对刘协隐瞒:“末将手下有一人名叫虞翻,乃是日南太守之子。其人因久在海上行舟,所以对造船之技颇有造诣...” “哦...原来如此。”刘协点了点头,双目深邃让人猜不透内心想法。这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阵冷笑声。 “嘿!虞翻造船虽坚实牢固,然其人却是唯唯诺诺软弱无骨!” 众人纷纷侧目,说话之人正是弥衡。刘协眉头一挑,知道这家伙坏毛病又犯了。不过弥衡也有一个了不起的地方,就是认识和了解的人特别多。一些数得出名头来的人,他都能把对方的性格特征道出个一二三来。 “先生此言差矣,虞翻常年与风浪搏斗,岂会是个软弱之人?”孙策见有人当面讥讽自己的得力手下,武夫个性的他当即就有些不悦了。 “既然如此,虞翻当面为何对与其妻有染的王朗还百依百顺?”弥衡毫不惧怕小霸王孙策的虎威,指了指东南嗤笑道。 “咳!”刘协轻咳一声,有些责怪地瞥了他一眼。虞翻就算是跟他有仇,也不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人短吧? 眼看着孙策就要发作,刘协只得笑着出来做和事佬。好说歹说了一番,才把两个分了开来。孙策没有再理会弥衡,而是陪同刘协登上了他的旗舰。 舰首高高上翘视野开阔,站在上面仿佛驾驭着威风凛凛的洪荒巨兽,能将一切消灭撞沉。 “此乃船载砲机,能将数十斤砲石抛出六十步远。普通船只只需中弹一砲,就能沉入水底。不过战船造之不易,一般是用弓箭弩矢将敌船上军卒射杀...” 孙策如数家珍,像刘协介绍着他江东舰队的看家法宝。 刘协见这个时代便有了相当前卫的战术以及造舰思想,不由啧啧称赞。要是中国一直按着这条路线走下去,海洋强国必定不在话下。 只可惜的是,每当王朝一统以后,水军也会因此被闲置甚至废置下来。 “爱卿能否演示一番,让朕看看何为水战?”刘协忽然灵机一动,指着一排过的战船说道。 “自无不可!不过,陛下须移步他处观看!” ... “咚咚咚!” 巢湖倒影着天空变色一片深蓝,湖中鼓声大作。八艏江东战船对阵六艏楚军战船,在湖水中央布列开阵势来。 由于楚船阵由五艘中船围绕在一艘三千石大船四面,而大船上面的楼层建筑被拆平,远在茶壶山上的刘协看到就仿佛一个航母战斗群。 只见孙策率领的江东舰队齐头并进,到达数十步时弩箭齐发。紧接着就是一块块砲石在半空划出一个个弧形,砸在大船上或者击在水中溅起了一栋栋水柱。 不错,楚船全是废旧靶船,作用就跟沙包差不多。在江东舰队的合力绞杀以及撞击下,中等战船一艘接一艘被送进了水底。 只有中间那艘巨无霸,遍体鳞伤依旧屹立不倒。周围狼群一般的江东战船个头跟它比起来,就是驱逐舰跟航母的区别。加上皮糙肉厚,砲石即便是落在甲板上也无法对船体造成致命伤害。 “呵呵,终究是武器威力不够啊!”负手在背登高远眺的刘协,笑着叹了一口气。 身后完成任务归来的王方,嗤笑一声附和道:“陛下言之有理!这种土木工程,只消一个炸药包扔上去便可解决...” 刘协回头瞥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炸药包在大船表面爆破力有限,顶多也就炸出一个大窟窿!” 王方当即挺直了身腰,当即为自的自负歉然一拱手。 “竟然着火了...”冷眼旁观的弥衡,看着湖中央火炬一般的大船不禁一阵惊呼。 原来是孙策假戏真做,先一轮弓箭掩护后,亲自用铁钩登上敌船纵火。这是水战中比较少见的方式,不过崇尚个人英雄的孙策却是屡试不爽。 水面上着火往往因为风力较大的原因难以扑灭,所在大船不一会就变成了一桩火炬,然后慢慢沉入湖水中。 刘协看着弥衡黝黑的脸,忽然想起了什么。 “正平,你知道周王颓是因何被杀吗?” 弥衡视线从恢复了平静的湖面收回来,不假思索地咧咧嘴:“嘿嘿,若不是讥讽郑厉公流亡期间曾杀子充饥,何至于身首异处?” 不过说完,当即明悟了过来,看向刘协。 只见刘协同样在目光炯炯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 “祸从口出,卿当切记!” 第285章少帝刘辨 在长安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落,一帮全黑子身配鹰纹胸牌的人正在院子里进进出出,显得繁忙非常。连空域也一样,一里外的林子里,时常飞升落下信鸽信鹰, “啪啪啪...” 一只体型庞大的鹰隼,在空中盘旋了几圈后落在大树专属的鹰巢里。一个负责收信的情报员带上厚厚的手袜,从梯子攀爬到鹰巢木屋门口处。 刚才飞来的信鹰探头探脑,恶狠狠地啄了几口这个情报员的手背。好在有备无患,情报员还是把拴在鹰腿上的竹筒取了下来。然后扔了一小袋碎肉作为酬劳,缓缓下梯去。 这一系列的动作看似简单,但确实充满了危险。这些空中信使都是来自瀚海的沙漠之鹰,绝对称得上空中猛禽。一个不慎惹恼这些高傲的雄性,啄死啄伤都是正常不过。 情报员把信筒递给在梯下等候的一个跑腿,两人面无表情用手比划交流了几下。跑腿当即接过信筒,撒腿狂奔而去。 由于保密需要,鹰眼成员大部分都是聋哑人。有一些是来自原来飞狐的认为熏聋毒哑,而其他的都是自然聋哑人。刘协要求以后都是招收先天聋哑儿童,自小培养学习。 鹰眼情报堂,别称小黑屋。 穆顺没有陪刘协出关,所以他的工作就是每天坐镇小黑屋。刘辨的事情,也是穆顺首先发小微信给刘协的。 “来!二狗子,你去岁表现不错,再接再厉!” 大年初三,穆顺难得一改往日黑板死人脸,面带柔和的微笑。 “多谢总管,康健安泰...”名叫二狗子的黑衣人却是不苟言笑,微微躬身接过穆顺递来的红包。 这叫开工利是,刘协每年正旦朝会上都会给满朝文武发上一个。不知何时起,就开始慢慢在民间流行了起来。逢年过节走亲访友,红白乔迁喜主家都会派发红包。 穆顺作为老大哥,私人给的红包当然不会小气。一个个情报员接过银大元的红包,都喜笑颜开地道上一两句祝福的好话。 跑腿从人群堵塞的门口挤了进来,半跪下双手奉上信筒。 穆顺接过了刻有刘协字样的竹筒,瞥见跑腿鼻子通红头发沾雪,知道这个手下非常尽职尽责。他随即递给对方一个红包,然后指了指摆满了红包的托盘。 “呐,你来替我发...” “额...”跑腿虽然聋哑,也明白了穆顺的意思,当即直摆手一脸诚惶诚恐。不过最终,也在众人羡慕的目光下替长官穆顺给大家发红包。 穆顺走到内室打开窗户,朝阳梅花相映红。拖出里面的布信快速阅览一遍,先是眉头一皱。紧接着,转身走到门口敲了敲。 “进来两个人!” ... 一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在长安穿街过巷,周围有数百羽林军亲卫。一个鞋把子白脸青年时不时掀开窗帘探头探脑,似乎被长安街道的繁华所吸引。 尤其是刚才路过凤华街的时候,整排过都是怡红院杏花楼之类的妓院。这让青年悠然神往,真想下车去到里面喝一回花酒顺便下下火。 这个青年正是刘辨,前天被改封为韩王。 可是刘辨现在身上没钱,加上周围这些与其说是护卫不如说是看押。他们的现在的任务,就是把刘辨送到长公主的北阙甲第。 “哼!士孙瑞,这次看你死不死?” 说到士孙瑞,刘辨就是一阵咬牙切齿。前些天在大理寺狱中差点被这个奸险小人给灭了口,好在有个好心的狱官把他的饭碗打翻。 刘辨至今都不敢忘记,馋鼠窜过来吃一口当场抽搐暴毙而又如同自然死亡的样子。 士孙瑞自知难以洗脱,已经被乌台御史一涌而上的弹劾。现在已经不得不停职在家中等待刘协发落。 就在这时马车拐了个弯,刘辨在一间云吞店里面,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侧脸。而那个人也恰巧转过头来观望,刘辨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正是那个丢了官帽的狱官! 刘辨下意识要呼喊恩人,不过却被对方止住。只见狱官双眼一白反复示意,刘辨才微微抬头,看见了一张醒目的招牌:‘祝坚云吞’。 刘辨冲对方点了点头,直到狱官因为马车行进而从视野消失,方才放下了窗帘。 马车缓缓驶入高官皇亲居住集中的北第里,顺着通巷大道一路南行。一阵敲锣打鼓声、烧爆竹声自远而近的传来。刘辨按耐不住好奇,再度拉开了窗帘。 “汉军威武,陛下万岁!” 激动的官员府上家丁纷纷涌到巷上来,举起双手看着蓝天白云大声呼号。有的司閽甚至抓着一沓纸直接扔到天上去,然后大呼万岁。 “暴殄天物啊!” 刘辨见昂贵的蔡候纸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司閽都如此大胆,不禁暗暗摇头。自己那个老弟在外面被吹嘘得神乎其神,原来都只是把这些屁民宠坏罢了。 他绝不会想到,长安造纸厂现在的产量已经达到了年产数十吨的地步,足足是以前上百倍之多。 刘辨见整个长安都仿佛震动了起来,不由狐疑地将一个小兵招近过来。 “这是发生了甚事?” 小兵不敢不应,当即抱拳道:“回王爷,乃是陛下攻破了寿春!捷报传回了京城,如今是全城轰动啊!话说陛下真是用兵如神,月初才刚刚拿下南阳,不到一个月便破城灭楚...” 这个羽林军滔滔不绝,目光中充满了崇拜之色。刘辨上一次是从西凉军说起董卓时见到,至今已有好些年头了。一想到当年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的小弟如此得军心,不由心中更加怨恨。 要不是董卓那个乱臣贼子毒辣,要不是士孙瑞两面三刀,要不是刘协抢了他的皇位。今天被人爱戴的肯定,只能是他才对!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源自于刘协这个口是心非的庶出子的贪婪,接受了不属于他的帝位! “王爷,到了!”小兵并不知道刘辨在想什么,看了一眼前方提醒道。 刘辨这才从思绪中拉回来,应了一声放下窗帘。草草整理过身上的锦绣飘逸的王袍,拉开玉坠车帘走了出去。这时,不远处传来女子的呼喊声。 “皇兄!” 刘辨从马车上下来,上下打量着眼前正在行礼的红襦裙女子。这便是他唯一的妹妹,但除了脸部轮廓外,跟他并没有太多跟他相似的地方。 反而刘辨越看,越有点像看到刘协本人。虽然多年不见,但她的举止神态甚至面容都跟刘协小时候如出一辙!这使他内心好感大跌,甚至有些厌恶。 “皇妹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刘辨被关了黑屋多时,似乎也学会了不把心中想法表露出来,而是勉强一笑。 刘嫣倒是没有刘辨这么多复杂想法,笑容满面的她让人一看就知道心情非常好。 “皇兄,此乃万年驸马!”刘嫣说着,又将吕浩介绍给刘辨。 “吕浩见过韩王!” 刘辨皮笑肉不笑地瞥了吕浩一眼,见他衣着打扮就像一个暴发户,不由眉头一皱。 “呵呵,免礼免礼...” 刘嫣没有让刘辨在外面晒太久,见礼完毕后就将亲热地将刘辨请了进府。 刘嫣这才抬头开始打量这个大哥,瘦瘦高高的就像一根竹竿。脸庞与父亲灵帝面额方正迥然不同,倒是跟他母亲,也就是把她赶出宫的何后酷似。 不过刘嫣明显没有将怨愤撒在刘辨身上的想法,依旧一边走一边嘘寒问暖。把刘辨迎进了客厅后便决定亲自下厨,让丈夫吕浩代为招呼。 吕浩毕竟是出身小小地主家庭,招待刘辨这个曾经的皇帝自然免不了有些如履薄冰。加上刘辨似乎不想跟他说话,使他更加自感尴尬。 “来,韩王...嘿嘿!”端起茶壶,脸带着比哭还难看的笑走近给刘辨满上茶水。 “咳!”刘辨先是面无表情,待吕浩斟到一半的时刻猛咳了一声。 面对比自己有权势有地位的大舅或者岳父,小姑爷不多不少都会有些惶恐。神经质的吕浩不由被吓了一跳,直接将茶水倒在刘辨的衣袖上。 “啊...韩王恕罪,韩王恕罪!”吕浩大惊失色,急忙跪地求饶。但见刘辨依旧面无表情,更是汗流浃背。 刘辨眼睛四处扫视见左右无人,随即看着吕浩汗珠点点的额头:“孤想独自外出片刻,你若是能帮得了忙孤就原谅你。否则,孤立马让皇帝把你的驸马给撤了!” 吕浩先是连连摇头,直道不敢。不过随即在刘辨的威逼利诱下,身份低贱的他不得不半推半就: “既然如此,或许能办到!不过,王爷得快去快回!” “行了行了...” 第286章明争暗斗 刘辨在驸马爷吕浩的帮助下,换上了如同家丁的衣服,从下人进出的小门出了府邸。 “韩王,半个时辰内必须回来啊!否则令妹那里,吕某无法应付...”吕浩表情欲哭,不知这种示好方式到底是对是错。 “得了得了,你且回吧!”刘辨不耐烦地摆摆手就要离去,但随即想到了什么又回头:“那个...洞宾是吧?名字真土。对了,先借十贯八贯钱来,改天还你!” 吕浩嘴角一阵抽搐,最后还是从鱼袋里掏出了十来个银元。不过见刘辨接过后一阵发愣,当即解释道:“此些银饼一个抵一贯,另外浩再附上一张五百贯支票,就当是给韩王的小酒钱...” “哈哈,好!够意思!”刘辨看见钱财当即眉开眼笑,拍了拍吕浩的肩膀后扬长而去。 为了避开了附近‘闲逛’的羽林军,刘辨从满是蜘蛛网的小巷穿出另一条街上。这时恰好一辆出租马车在不远处下客,刘辨紧随其后坐了上去。 “嘿嘿!这位爷,是要到何处去啊?”车夫嘴巴比常人要大,一看就知道是个能侃的主。 “额...”刘辨刚才想的东西太多,一时竟然忘了那个地方叫什么来着了。努力回忆了片刻忽然一拍手,有些激动:“对!孤...我要去祝坚!” 车夫闻言一愣,咧了咧嘴:“捉奸?” “正是,在云吞店!”刘辨不假思索,当即重重地点点头。 “好咧!驾!”车夫当即一鞭下去,挽马拉着车子缓缓行驶。那个客人看了一眼远去的马车,当即加快了自己的步伐。 跟后世的的士司机一样,车夫同样是个嘴闲不得。一上来以后就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比老妇女还要长气。 “话说,官爷去捉奸为何独自前往?” 刘辨数着手中亮光闪闪的银元,心情甚好。听到车夫的话,不禁没好气地嗤笑一声:“不独自前往,难道是呼朋唤友不成?” “哦...那倒也是!不过捉奸最好是在床,云吞店上人多眼杂,一个不慎就会暴露目的!” “吓?”刘辨不是很明白车夫的意思,什么在床个什么人多?什么鬼? 车夫当即拉出了危险绕行标识牌靠边停车,翻着驾驶为下的柜箱好一阵子,把一捆草索丢给刘辨。 刘辨接过草索更加迷茫,看了一眼车夫。 “别小看这草索,那可是马大婶出品,即使有钱有关系也不一定能弄到几条!” 刘辨左右摆弄了一番,果然粘有马大婶的标签!这时脚下发出一阵金属碰击声,刘辨连忙低下头来,只见是一把三角形的短尖刀。 “给,此乃猪肉荣的杀猪刀,名曰无情!对付捉奸这种事,没有把好刀如何撑场子?” 刘辨有拿起了无情杀猪刀,凭空挥舞了几下果是刀光剑影。虽然有点纳闷祝坚云吞店到底是何种龙潭虎穴,不过刘辨抱着多听老人言的说法还是把刀别在裤腰带上。 “砰!”又是一阵金属碰击声响起,刘辨偏头一看。好家伙,竟然是条能够缩放的棍子!不,是把长柄铁钩。 “此乃道高一丈镰,钩完贱人再钩小三!捉奸完毕后,打架还能接着用!” 车夫将这折叠武器拖来拔去,嘴中发出嘿哈之声,钩镰变长变短显得强大无比。 刘辨终于明白了过来,差点气过背去,当即把草索那些宝贝扔回去。 “你是不是傻?我是要去祝坚云吞店,并非捉奸!” 车夫这才作恍然大悟状,连连告罪后将东西收起来。不一会,他就把马车开到了刘辨想要来的祝坚云吞对面。 刘辨下车付钱后,大摇大摆地穿过了道路进入了云吞店里面。马车也缓缓驶离这里,一切都仿佛正常不过。 “查探到了吗?”马车拐了个弯后,忽然听了下来。 “嗯!”只见车夫自言自语了一句,随后一个‘恰巧’路过这里又‘恰好’掉了东西的戴帽男子,躬下来回应了一声。 要是刘辨在这里,必定可以认出,这个戴帽男子正是刚才下车那个客人! ... 祝坚云吞店,二楼。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刘辨无以为报,只有些许黄白之物!” 刘辨一脸感激涕零,手中却拿着仅仅一块银元拼命往对方的交领口里塞。好在狱官是个实诚人,没有贪刘辨这小小的一千文钱。 他随即开门确认一番无人后,摆正衣襟跪坐了下来。给刘辨满上了一杯茶,狱官自己也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话说,王爷如今局面如何?” 刘辨对于这些事却没怎么隐瞒,毕竟他自己的命都是人家救的。只要不是关乎钱银这些可以令父子反目之物,但也是无妨。 “唉...刚脱狼窟又入虎口!我本先皇嫡子,何故如此命运多舛?” 刘辨慨然长叹,看向窗外一望无际屋宇楼房的长安城,目光颓然。 “韩王无须忧虑,正所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 “说人话!” 刘辨连连摆手,显然对这些之乎者也畏之如虎。想当年他翘课可是比刘协在行得多,跟他老子刘宏一样一样的,最怕就是这些满口子曰诗云的儒生。 “实不相瞒,如今朝廷看似稳如磐石,实则已有摇动之势。” “此话怎讲?”刘辨身子前倾,颇感兴趣地问道。 这几年里他所听所闻的只言片语都是赞美刘协,褒扬新法特别是科举之类的。这让刘辨羡慕之余,又是一阵绝望。 “嘿!自来变法者皆是一耿臣为之,如此不利或是负面影响皆有所归怨。然如今,却是天子亲推革新。虽看似于国有大利,然终归会触动某些人利益,如此便难免重蹈王莽覆辙...” “善!大善!听先生一席话,简直胜叫十年鸡...”刘辨连连拍打着膝盖,喜乐溢于言表。 胡峦神色中的鄙夷一闪而逝,随即也跟着笑道:“待那时,韩王效光武之事岂非又成千古佳话?” 刘辨一脸憧憬,仿佛看到了自己重新君临洛阳的那一天... “咳!” 一声轻咳把刘辨从幻想中拉回现实,他看了一眼自顾自喝茶的胡峦,不禁想起了招贤纳士四个字。想到此处,他当即站起来拱手一揖: “先生若是不弃,来韩王府为幕僚如何?” 谁知胡峦却是摇摇头:“如此,胡某和韩王皆在他人监视下,一事无成矣...” “唉...那当如何是好啊?”刘辨恍然大悟,脸色一沉暗暗对刘协破口大骂。随后颓然地坐下来,一副垂头丧气地模样。 就像一只被困在玻璃瓶里的苍蝇,明明前途很光明却是可望不可即! 胡峦连鄙夷都没有了,剩下全是关爱智障的眼神。 “不过,胡某祖上受先帝恩典,自是不能让先帝遗命被贼子所篡!辅助韩王重登大宝,当仁不让!”说着,招招手示意刘辨靠近来。 随后在对方耳边轻语了一阵,二人相视而笑。 “哦!既然如此,必定不能让他人察觉。孤得先回去,待日后再联系先生...” “哈哈!韩王英明,不送...” 从小窗看着刘辨从后门走远,胡峦方才下楼从秘道走到另一间破旧屋子。那里有个人,正在等候着。 “立即发信给魏王,胡峦幸不辱命!” ... 半个时辰后,从不同地点起飞的两个信鸽,一同飞越了终南山... 第287章邓州之行(上) 南阳,邓县西北。 正月初本应该是喜气洋洋的日子,可是这里的百姓却是磨刀霍霍,早早出门来到地界上聚集起来。他们手持着各种柴枪、钩镰或者斧头等农具。 而地界对面同样有成千上万的人聚集,不过却是孑然一身什么都没有。不过他们倚仗的,是护送他们的五百骑兵。 “滚出邓县!” 当地上万百姓们自恃人数众多,毫不惧怕地与骑兵对峙着。期间,还不断有人向汉军骑兵扔去石子或者泥沙。好在汉军素质高纪律严,并没有采取针对性的报复。 “乡亲们请听我一言,事情绝非尔等所想那样...”身穿青袍的管宁面对这突发事件有些慌了神,硬着头皮上前劝说乡中三老。 “莫须废话,那些淮西佬无非就是想要占我等田土!老夫就且告知你,要入邓县你就得踩着老夫的尸体过!”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用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沉声打断了管宁的话。其他老者也是纷纷附和,大声谩骂或是人身攻击管宁。其中南京政府,以及倡导者华歆被骂得更惨! 管宁前些日子还是足不出户的读书郎,对于这些错综复杂的东西根本理不出头绪来。面对一帮老头七嘴八舌的排挤,只能张口结舌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扯出朝廷大旗。 “各位乡中三老,皆是明事理之人。须知迁民丰京乃是国策,各地无不响应,怎么邓县就...” “休要拿朝廷来吓唬人!天子说过,广大群众要敢于与不公作抗争!说的,就是如你这般假一视同仁之人!”一个老头扬了扬手中的报纸,大声驳斥道。 “此话怎讲?”管宁倒是想听听到底是个怎样的假一视同仁法,怎样冠冕堂皇的违抗法令! “哼!你所谓的各地无不响应,就蕴藏着不公!比如隔壁新野、唐县为何只迁入两万户,而邓县却多近一倍?” “对啊,为何多近一倍?”一众老头自觉理直气壮,昂首挺胸大声喝问着管宁。 管宁回头看一眼苦苦等候的大量民众,不由一阵语塞。这是最后一批内迁百姓了,而所有县城已经接近负荷。所以由少尹冯唐亲自拍板,一股脑迁到邓县来。 管宁忽然想起了什么,强辩了一句:“邓县此起其他县都要广阔,且域内一马平川...” 一众老头闻言终于没了声息,不过管宁反而心跳加速。因为话说完以后,眼前的百姓以及老头们投来能杀人的目光,就像蓄势待发的暴风雨! 果然,一个老头先咆哮了出来: “放屁!一马平川是不假,你没见邓县口众同样仅次于宛城吗?” “二叔公莫要跟等恶吏多废话,他们无非就是想把我们从邓县赶去荆襄罢了!” 人群中忽然的一句话,将管宁吓了一跳。凡是迁移,就总免不了新居民与老居民发生小摩擦小冲突。因此有不少原住民不堪骚扰,南逃荆州。 接下来自然不消多说,管宁被激愤的民众骂得体无完肤。不得不领着人马,退出五里外求助南京政府。 就在管宁为此事焦头烂额的时候,一辆由数十人乔装互为着的马车,正沿着白水缓缓南下。马车里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协和祢衡以及贾诩。 此时刘协正盘坐最内,倾听着祢衡的斥责。一旁的贾诩一言不发,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 “恕臣直言,陛下单靠笼络底层黔首就像推行土地改革完全是痴人说梦!天下之大,你敢保证朝廷能够如臂使指吗?最后恐怕只会适得其反,弄得民怨沸腾天下抵制” “卿且看外面,何处还有自耕农?”说着,刘协拉开窗帘指了指田垄上界碑林立的风光。 “诚然,中原大地处处皆是兼并成风!唯有陛下与曹孟德竭力抵制,余人无不纵容甚至参与其中!不过,南阳虽为光武龙兴之地;但陛下初来乍到恩威未施就想人尽拥戴,未免有些想当然...” 祢衡昂首挺胸显得铁骨铮铮,直视着刘协毫不客气地批评道。 而刘协却是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频频点头对祢衡的话很是认可。因为来自后世的他,知道得实在太多了。远的不说,就是当年搞计生就差点让刘协胎死腹中。 好的政令下到地方,完全就是是另一码事。这也是无数主张变法的前辈们失败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原有利益集团的阳奉阴违甚至刻意破坏。 比如说少尹冯唐就是一个好例子,他就是特意让华歆去得罪南阳大族邓家。然后凭借邓家号召力,动摇这个移民大局!这种居心叵测的人,刘协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可是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只会把矛盾更加激化。为此,刘协不得不采取祢衡的绥靖政策。亲自到邓县去,跟那些大户谈一谈改革。 马车辚辚,没多久就进入了邓县地界。由于刘协走的是另外一条官道,所以并没有遇到管宁。他们从浮桥上渡过了不算宽的湍水,来到了邓氏陂。 这里,是云台二十八之首邓禹的故里。邓家在安帝时受到外戚集团群而攻之,今时今日人才凋零已经算不上门第世家了。 不过烂船都有三斤钉,何况是牛逼了百多年的大家族。起码在南阳这一亩三分地上,邓家还能与宛城刘家、张家并驾齐驱。 不过邓家奉行了故河南尹邓万世的遗训,低调紧守祖业。所以长达十多年间,关于邓家的一切都不再出现在外界的视线中,几近销声匿迹。 “咚咚咚...”才来到邓氏陂附近停下车,忽然不远处竟然传来了急促的军鼓声。 负责护卫的骑兵和神机营火枪兵,当即亮出了武器把马车护在中间,警惕地看着四周。 终于,他们将鼓声的来源锁定在陂上另一边。 “杀...” 突如其来的喊杀声把车厢里的刘协都吃了一惊,周围的兵卒更是张弓搭箭瞄准百多步外的山坡顶。 不过紧接着,并没有如想象般的有敌军杀出。而是在树林里,似乎有两拨人正在交锋! “去,查看一番!”刘协拉开窗帘,示意座山雕。 “好咧!我的大刀早已饥渴难耐...”座山雕当即拔出了背上大刀,向山坡冲了过去。不过随后传来一阵惨叫声,这货竟然踩到了树叶掩盖的冰块上,当众摔了个狗吃屎。 “逗比!”刘协冷笑一声,没好气地说道。 座山雕再度起来后便不再装逼,脚踏实地绕到了后面去。不过随即,又被一大帮孩童用猪笼抬了回来。 “哎,这是谁家的猪?”为首一个孩童,看见凶神恶煞的汉军并不惧怕,用小棍戳了戳鼻青脸肿的座山雕。很显然,经常暴力对付闯入者。 “小屁孩闭嘴!要不是本秃不慎,你们加起来的不是对手!”座山雕这次脸丢大了,有些气急败坏地冷喝了一声。 但随即,座山雕就闭嘴了。因为他的鞋子被脱掉了,然后两个熊孩子竟然用鸡毛在脚板底划来拖去。 “啊...哈哈...”除了笑以外,根本全身都没有力气。 刘协这时拉开了车帘,见这个红孩儿一样装扮的小子竟然不怕真刀真枪,不由暗暗称奇! “小郎哥,在下是来拜访邓懿家主的。至于这黑厮,也是在下让其去打探情况...”刘协笑容可掬,一点也看不出愠恼怒之色。 孩童环视一眼众人衣着,当即也不敢无礼。“既然是有朋自远方来,就请使君等候一番...”说着,转身向门外走去。 不多时,一个纶巾白袍仪态飘洒俊逸的青年走了出来。见刘协护卫精悍,不由先是一愣。随即还是上前,对着下了马车的刘协行了一礼。 “邓芝代我家主,特来相迎使君...” “哈哈,伯苗不必多礼...”刘协一边打量着对方,一边笑着脱口而出。 邓芝嘴角一抽,昨天才取的字号,什么时候传遍千里了? “额...不知使君如此得知鄙人表字?” 第288章邓州之行(下) 南阳邓州是邓氏起源地,故春秋邓国之所在。 邓氏大宅院 这片古朴的建筑群飞檐斗拱,气势恢宏坐落在邓氏陂东侧。虽然邓国已经灭亡多年,但这里的邓姓后裔依旧保留着古老传统的礼仪风俗。 “参见陛下!” 邓懿以及几个邓家族老,一大帮族中子弟包括邓芝在内,摆设香案后一同出来见礼。皇帝亲临,他们都不记得上一次是哪个世纪的事了。 邓家以前虽显赫一时,但也不见得能让皇帝山长水远跑来老家拜访。这次刘协突然杀到,他们还真有些措手不及。 “嗯,平身!”刘协没有隐瞒身份,也没有这个必要。 家主邓懿身无半职,并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所以也仅仅是惶恐地将刘协迎进大院去,一同随行也是前倨而后恭。 反倒是和刘协年纪相差不远的邓芝,在年岁相仿的子弟中步履沉稳不疾不徐。举手投足之间也是从容不迫,还时不时打量着汉军。 “此人绝非泛泛之辈...”弥衡观察了邓芝一阵后凑近贾诩,打着眼色说道。 贾诩同样也在观察,只不过没有弥衡扭头侧颈那么明显。不过难得见弥衡如此盛赞一个人,也不禁捋须而笑: “哈哈,七十可为大将军也...” 可惜邓芝在一众邓家子弟当中,听得并不是很清楚。不过其他人就算听到了,也只是臆测是否在说自己罢了。 汉代建筑风格迥异明清,越是高门大户家的正厅越是离大门要远。虽然一路上邓懿这个家主害怕冒犯并不敢太客套,不过刘协并没有因此而感到不耐,反而饶有兴趣地环视着四周。 房舍的布局以及院内装饰都是数百年前的风格,并没有新兴的园林假山或者池塘流水。 而邓公祠就坐落在建筑群中央,雕梁画栋古色古香。一张紫檀木匾额上,大将军、高密候邓禹亲笔手书四个龙飞凤舞的隶书大字:‘定国安邦’。 刘协见状为之一动,忽然脚步偏离了路线往祠堂走过去。 “额...陛下?”邓懿正想着该如何应付,见刘协跑偏顿时懵逼了。 不过能当上家主的人当然不是蠢材,当即追随了上去。刘协想参观邓公祠,邓懿反倒觉得这是表现机会来了。 “陛下,此乃臣家八世祖仲华公亲自栽种常青杉...”说着,邓懿一指祠堂侧边一棵拔地而起的杉树。 刘协闻言偏头看向红杉,暗暗点头。随即又走到树底下,仰望着被屋檐夹刮得破皮的中杆。那里明显畸形了一小截,不过杉树还是直冲天际尔后俯视屋顶。 “嗯,邓公为人耿直刚正,从此杉上便可见一斑!千磨万击还坚劲,任你东南西北风!” “陛下好句!臣回头就让族中擅书之人,刻画下来!”这时的文人墨客都喜欢别人将他的诗句收藏,而雕刻下来更是最大的讨好。 邓懿深谙此道,当即拍着胸口说道。 刘协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径直从小道迈过门槛,进入祠堂内。邓人擅雕,竟然把老祖宗邓禹全身像用檀木雕刻了出来。 这还是刘协来到这个时代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雕像,邓禹将军一手执枪一手拿书双目炯炯,儒将之风栩栩如生。 “此便是八世祖仲华公像,雕自明帝永平年间,材取自湍水上游不朽木...” 刘协环视着四面壁画,背景正是西汉末年天下动荡,英豪四起波澜壮阔的时代。讲述一个世家子弟转战南北,开创了太平盛世的元勋故事。 “陛下,不可!” 刘协装上了三柱大香之后,竟然退后了几步冲雕像躬身就要参拜。在场之人无不愕然,邓懿以及弥衡当即出来制止。 刘协却是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我祖光武帝与卿祖邓大将军情同手足,岂有侄孙不能拜叔公之理?” “这...陛下使不得啊!” 刘协没有理会他们,自顾自地以晚辈之礼向雕像拜了三拜。心中却是万万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也要效仿孔融智访李元礼的事。 在场的邓氏族人无不眼眶湿润,眼神中除了感动之余又是一阵舍命追随。 这是要重用邓家吗?弥衡见此架势,当即用眼神问询年纪比他大的贾诩。不料对方却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参拜过了邓禹之后,刘协被请到了正厅。经过一阵谈笑之后,气氛已经不再如一开始时那般压抑了。 刘协没有故作姿态推辞,高坐在主位之上将大厅一览无余。酒过三巡,刘协见邓懿欲言又止,方才主动道明来意。 “爱卿可知,邓县百姓都自发去抵制内迁民入境了?” 邓懿闻言当即一阵恍然大悟,随即又有些惶恐不安起来。移民一事就是眼前的天子授意,当然不会坐视不理。 虽然对方没有直接说跟邓家有关,不过要是真当事不关己或是心存侥幸那就是自作孽不可活了。 “陛下...罪臣该死!这就去让人劝返那些刁民...”说着转身往门外走去。 刘协点了点头,似乎对邓懿没有隐瞒的态度颇为满意。 邓芝见状,当即饶过矮案走了出来:“陛下且慢!二叔公光采取劝诱之法是解决不了矛盾的。如此,只会将矛盾深化激起更大的冲突!” 是个人都知道邓懿那个劝回去的意思,绝不是单单劝回去那么简单。 “哦?观伯苗之言,似乎腹中已有锦绣?”刘协双手参在案上,饶有兴趣地问道。 “阿芝,不得无礼!”邓懿被晚辈驳斥老脸有些微红,见邓芝在皇帝面前还这么张扬,顿时有些不悦起来。 邓芝却是耿直于祠堂外那棵红杉有得一比,犟驴一般昂首挺胸。 “实不相瞒陛下,移民司机宜局何其不公也!剩余之民无法摊派,一股脑赶到邓县来。奈何邓县可垦之地皆有其主,此举岂不是逼死境内自耕农?” 邓芝把邓懿想说而不敢说的话,都说了出来。而且说得头头是道,似乎无懈可击。 不过席中邓家子弟都是暗暗摇头,天子说是对的,就算是多不对都是硬道理。邓芝多冠冕堂皇的因由,也只是螳臂当车。 不过,他们这是要失算了。只见刘协点点头,同意了邓芝的观点。 “不错,此举确实会逼死本地自耕农,不过邓家所据良田何止百顷?” “......”邓家上下似乎顿时明白了过来,一个个缄口不言。一看就知道在腹诽刘协前一刻还什么先祖手足,后一刻就是砧上肉块了。 “砰!” “哼!邓氏后裔就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刘协勃然变色,一拍案桌后扬长而去。 那一拍使得上至邓懿下至家丁一个个心头一颤,仿佛联想遇见到了数十年前的家族浩劫,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邓芝完全没有料到刘协说走就走,第一个反应过来飞快地扑到弥衡和贾诩的面前跪下。“邓家危在旦夕,恳请二位使君稍助!” 其他人当即也反应了过来,在大厅内跪成了一片。 弥衡打量着一个个吓得春袋欲脱的族中子弟,鄙夷地抿着嘴。“哼!尔辈私心甚重,扁鹊都难救!” “使君此言差矣,邓家之田亩皆乃真金白银买来或者祖地...” 一个头尖额窄的中年,当即呲牙咧嘴一副亲兄弟都无面给的样子。其他人也起了劲,纷纷七嘴八舌地诉苦。 “闭嘴!”邓芝听闻,当即冷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随后恶狠狠地剐了四周围一眼,仿佛是化身择人而噬的野兽。 一切骚动都仿佛被邓芝的斥喝声给镇住了,整个大厅也安静了下来。 “恳请二位使君,打救一番邓家,日后必定涌泉相报!” 贾诩站起来微笑捋须,瞥了一眼跪着的邓芝:“我只告诉你,闲杂人等不得与闻!”说完,和弥衡对视一眼一同退出了客厅。 邓芝精神一镇,站起来看向家主邓懿。见对方正对着他点点头,他立即在一众族人羡慕嫉妒的目光中大步跟出了门口。 只见不多时,正厅中一阵欢呼声响起...#####悲催的我,要到五月一号才有假放... 第289章偶遇孔明 “辅英主百战山河定乾坤,执忠孝决胜千里平千秋。啧啧,陛下文采又有进步!”贾诩回想起邓公祠那幅刘协亲题的对联,仍禁不住叹之又叹。 “是啊,当世大诗人者,除却曹孟德便是陛下了。一个词字古繁境意收敛表达深沉,一个诗句简易直抒胸臆意境宏达...” 弥衡虽然曾自诩吃过两晚夜粥,但与刘协相处了一段时间后,发现自己当初占相加臆测竟然是如此荒谬! 尤其是刘协以湍水一路沿岸三十顷沙渍土,平等交换了邓家三十顷良田,更是妙不可言! “盐碱沙渍地本是荒滩废田,可到了陛下手里竟然变成了至宝沃野!” “栽以白蜡一本万利,形成特色地区产业。使得本地人有工可做,外地人有地可耕,大户人家有钱可赚!如此一来,邓县便与朝廷再也密不可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直把刘协谋算已久的策略吹上天去。刘协即使脸皮厚,也不禁轻咳了一声。 “行了行了,还是先参详一下这摊子事吧!”刘协说着,将纸条递给马车上的两人。 这是鹰眼来自长安的情报,贾诩还没得看,不过大概已经猜到是什么事了。 摊开一看,果然是曹操的细作或者是曹操,将注意力摆在了前任皇帝刘辨身上。而刘协这个大哥,似乎也是野心不死,竟然当即请求出镇南京。 “陛下,特殊情况得用特别手段!”弥衡说着,将手掌平放在脖颈前拉了拉。 他指的,当然就是将刘辨杀死。正所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刘协的对手已经够多了,超出了范围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刘协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不置可否。 “不,正平!要杀之确实很容易,只需封其为岭南王,半路病卒便可。不过,一场完美的弈棋不能随便浪费一个棋子!” 贾诩说道这里就看向刘协,不再说话。 “哈哈哈!知我者,贾文和也!”刘协连连抚掌,大笑着说道。 在一个出色的政治家眼里,任何人都可以作为棋子。刘协虽然还有一些距离,不过已经具备了长远的战略眼光。 “既然曹孟德愿意尽地主之谊请皇兄一会,朕又岂能却其好意呢?正平!修书一封回去长安,同意韩王请求!” “喏!”中书舍人的职责就是相当于天子秘书,负责起草诏书以及待为顾问。听到命令后,当即就研磨放卷。 “文和,曹孟德那厮竟然玩到了家门口来,该如何是好?”刘协用手指磕了磕车壁,若有所指的说道。 贾诩想了想,眼睛稍稍一眯:“关键是看透其内心目的所在...”说着,贾诩取出了天下舆图。 “许昌如今在洛阳、南阳兵锋所向之地,战略空间明显不足!要么击破其中一地,要么只能‘迁都’了!” 刘协当然知道,贾诩所说的迁都只是扩张的隐晦意思。曹操是要么攻打徐州,要么就是对抗河北。 “冀州最近在举行抡才大典吧?”刘协沉吟片刻,徐徐地问道。 “正是!” 所谓的抡才大典就是为了对抗科举考试,而集中人才进行一筛选考试。河北的抡才大典初衷也是给寒门子弟敞开一扇门户,不过最后能进行决赛的全部都是世家士子。 “曹孟德吞并了袁楚半壁江山,是该让袁绍意识到危机感了。” “臣明白!” “另外,去书徐州褒奖一番皇叔。让其接下来只需恪守本职,勿要刺激曹孟德,同时也要随时防备!”刘协偏头看向弥衡,一字一句道。 数年时间,刘协已经融入这个时代。举手投足,言语词藻能够令人洗耳恭听,甚至一个含意都能让无数人揣摩。 弥衡点点头,草拟完毕后忽然想到了什么:“陛下,接下来是返回长安还是...南向?” “南向?”刘协眉头稍稍一皱,不解反问道。 弥衡在二人的目视下心一横,坦诚地指着南边:“刘景升平庸之辈,上不能与下不能御,枉据荆州千里山河。陛下何不将之调离别州,若彼不愿再挟大义南下...” 弥衡滔滔不绝,将荆州内部种种问题剖析分明。其目的就是想要献上荆州,以报刘协知遇之恩。 刘协和贾诩相视一笑,贾诩待弥衡说完后笑着问道:“正平,陛下今天所做一切,不正是为了收荆州?” “额...”弥衡茅塞顿开,随即又是一阵惋惜。因为由此看来,刘协是不打算将荆州纳入直辖区那么快了。“既然如此,也不能继续让荆州如曹袁之辈不税朝廷了!” “拿下荆州容易,可是令曹袁再度联合起来就使得之前一切变成了损己资敌,得不偿失了!至于赋税恢复那是必然,另外细作方面的舆论工作也要做好来,刘表老了,做儿子于情于理都要争一争...” “陛下圣明!” 车马辚辚北返,回来时队伍远比去时多人。因为多了一队五百人的童子军,是由刘协钦点的指挥使邓芝率领。 这支年龄都在十三到十七岁的童子军,正是把老司机座山雕给装进了猪笼的那些人。他们精擅阵法且应变灵活,人人自幼习武,深得邓家祖传兵法要诣。 一望无际的田野安宁静谧,人们都沉浸在新年新政策的喜悦之中。直到离宛城还有不到十里处,方才看见两个年纪不大的青少年正在岗坡下劳作。 刘协见此地鸟语花香,不禁有了尿意顿生。当即让座山雕把车子停下,只身钻进乱石小林子里。而远处正在锄地的青年却是立即停下手,想呼喊已经来不及急忙走了过去。 “一泻千里黄龙泉,直捣蚁穴漫金山...”刘协解开了裤腰带,嘴里还不忘哼着撒尿歌。可怜灌木下的蚂蚁巢却是遭了无妄之灾,来了一个新年式的猪笼入水。 可是当刘协束上裤子想要离开时却傻了眼,周围都是怪石嶙峋,处处都像刚来的路子。 靠,这么邪门?刘协当即仰头想要按太阳的方位来判断。可是今天刚好是阴天,浓密的云雾遮挡住了太阳。 刘协只得循着背对的方向,按照记忆去走。刚才明明看到跟过来的座山雕却是不见踪影,使他更加觉得这片石林有妖气。 果然,走了小半天还是感觉在原地打转,脚步一直在前进但却是走不出去。 “来人!光头佬!伯苗...”刘协站在一块不算高的石头上,仰头大声叫喊。可是四周死一般寂静没有回声,就连刚才在枝头多嘴的小鸟都在天上转悠... 与此同时,外面也乱成了一团。皇帝进了林子半天不出来,随行之人无不汗流满额。他们派人进去地毯式搜寻,却是毫无踪迹! “确定都没有吗?”贾诩脸沉如水,沉声喝问一个百夫长。 “卑...卑职不敢隐...瞒,确实都找遍了整...个个山岗!”贾诩见过趟过尸山血海,威势自然胜人无数。这个百夫长当场被吓得头皮发麻,哆嗦地答道。 “哼,继续搜!若是再找不到你就提头来见!”贾诩恶狠狠地剐了他一眼,然后瞥向被抓后吓晕的一个少年。 “砰!”刘协用赤龙剑在一块大石上劈开一个口子作为印记,这已经数不清是第几块了。可是他走着走着,发现全部石头都被他劈过! 就连以往迷路撒尿的招数都不管用了,刘协内心一阵绝望。想不到自己叱咤风云一时,也会落到迷路被困的境地。 “公子!”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刘协连忙回头,只见一个年纪稍长的翩翩少年郎长得一表人才,不过焦急中的刘协无暇欣赏。 “你唤何名?可知挟持本公子乃是滔天大罪?” 少年明显还不够老辣,被刘协扣下一顶大帽以及杀人般的目光吓得有些颤抖。心虚之余,也只得如实应答: “小子复姓诸葛、单名亮...” 刘协幡然醒悟,语塞之余指了指对方然后一拍脑门: “果然是你!” 第290章抡才大典 “噼啪啪...”正月初十清晨,邺城风和日丽。位于城东漳水畔爆竹节声阵阵,一派热闹非凡的气氛。今天是赵国举行抡才大典的日子,士族世家文人墨客云集。 ‘揽人杰垂拱牧民盘天佑,聚英才奋发戮力匡九州’ 邺城学宫门前,有两幅长长的大红桃符对联。笔法缜密,字体苍劲有力,正是出自经学大家郑玄之手。 随着爆竹声落下,学宫大门缓缓打开。早早前来等候的达官贵人们鱼贯而入,衣着华丽夸夸其谈。有的则是一边行进一边鼓励应试的族中子弟,颇像高考时的校门景象。 当然,道旁围观的人远比这些得入龙门之人要多得多。其中,就有不少‘意外’落榜的寒门屌丝在门前,痴痴的看着‘高材生’们进赴考场。 “嘿,那个不是范二吗?他怎么也簪花入里了?明明在第一轮拴试便就被我挤下去的!” 一个身材胖墩皮肤黝黑的汉子,身穿着儒袍有点不伦不类。见到大街上一个熟面孔,从他面前走过然后踏上台阶当即大喊了出来。 “我说矮庆你就歇歇吧,人家可你一个猪肉佬能比的”一个高瘦的男子拄着扁担,语气略带讥讽地说道。 小名叫矮庆的男子明显不服气,昂首挺胸地反驳道:“高佬你这就不对了,他有甚了不起?我家是卖肉,他家不也是?” 周围人纷纷侧目看了过来,有同情共鸣者,也有冷眼旁观者。 “嘿!是就是,不过你是卖猪肉,人家是卖人肉!”高佬再度嗤笑一声,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妓院。随即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人家姐夫姓许,你家姊夫却姓徐!有些事啊,是一生下来就决定的了” 不过却也有不少同样遭遇的寒门屌丝出来力挺猪肉佬,不过最终也争不出个一二三来。 “哼!那许攸真不是个东西!”猪肉佬瞥了一眼仅仅十丈之距却是可望不可即的学宫大门,满腔悲愤地骂道。 “啊啾!”在马车上的许攸忽然感觉腰背一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今天起床有点晚,由于上火的缘故眼角老是粘糊糊的,整个人都显得没什么精神。他这次担任主考官,成为了邺都士大夫们争相奉承的对象。 所以昨晚饮宴至三更,加上小美眉实在太诱人的缘故,一晚上只睡了半个时辰不到。 宽敞豪华的悬挂式马车,坐在里面并不觉颠簸。随着尖细的刹车声响起,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一个家丁打开在侧边车门,许攸吞云吐雾的从里面迈出来。 这么先进的技术当然是从关西流出的了,崇尚享受主义的赵国士大夫们,家里都养着一帮改善生活的家匠。不过在外面,他们依旧是抵制墨学杂家的死硬分子。 “诶...阿瞒的香烟果真不错!吮一吮舒筋活络,闻一闻零舍精神!”许攸在一众人仰慕的神色中吐出一口白烟,一脸享受的样子。 远处的猪肉佬等人吹胡子瞪眼,恨不得上前将这个无耻的奸臣揍一顿! 随即手指夹着卷好的香烟,许攸昂首挺胸睥睨世人地缓步走上台阶。学宫大门后面有一个占地仅仅一亩的小广场,而四面都是阶梯式观众席。 席上全是各种大大小小的华盖,高官的彩色金边外加坐椅,而低品小官则是自戴帽兼站立。 广场上摆满一张张矮几莆团,应试的士子们早已正襟危坐。 “看,亲曹狗贼来了!” 刚刚来到小广场口,许攸便听到了一阵刺耳的讥讽。抬头看去,只见几个袁家子弟正自虐地俯视着自己。 这些人将袁绍坐视袁术败亡的不作为,全部归咎在他许攸的头上。反倒是之前极力要求出兵灭楚的田丰,成为了他们口中的忠臣贤能! 心胸狭窄的许攸当即扫视一眼,把他们的面容记下来。随即又是一阵莫名不安,因为从这些天观察,袁绍似乎也开始对他不满了。 这可是不好的苗头,许攸认为必须要将之扼杀在摇篮中。 想到这里,方才想起昨天遇到的那个神秘算命佬... “天子驾到...赵王殿下到!” 一阵喝令将许攸的思绪打断,只见旗旌招展的仪仗队出现在通道中央,傀儡皇帝刘和以及赵王袁绍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在场之人纷纷行礼,一片庄严肃穆的样子。刘和看着这些满朝臣工没有一个心向他,不禁有些后悔做这个没自由的傀儡皇帝了。 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吃,错在当初不听老父亲刘虞斥责。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尽快让史官给他修起居注,证实他刘和也曾风流过一把。 一众官僚士大夫见刘和久久没回应,不由抬头直视了过来。刘和反应了过来,刚想开口后面却传来一阵低沉的声音。 “平身吧!” 短短三个字正是袁绍,而且还是如此是平常。 不远处的许攸见身穿龙袍随风飘,瘦骨嶙峋酒色空的刘和还敢脸色变幻,不由鼻子一冷哼。 接下来,首先是袁绍发表一下个人的意见以及一些正能量的话。紧接着就是轮到许攸这个主考官致辞并出题了。 “抡才大典,古已有之也。乃是古之明君择良臣治国安邦、古之贤士比试才学之所。天下为之文风见灼,四海为之举世瞩目焉!然,暴秦崩礼坏乐,此后再难见抡才盛典。今有国朝大司马、赵王殿下忧思忆远,让此盛典再行。使天下专心向学胸怀抱负者能够一展才学” 长长的致辞足足念了近半个时辰,全是许攸对袁绍的拍马屁以及向在场的士大夫秀自己的文采。 “哼,奸邪小人!”沮授听闻许攸的‘煌煌之论’,忍不住低声暗骂了一句。 坐在上方的袁绍轻捋着胡须一脸享受,忽然听闻的沮授突兀的一句立即不悦地沉下脸来。 手捧着讲稿的许攸并无暇察觉这些细微的东西,还在滔滔不绝。致辞完毕后,便进入了这次抡才大典的高潮——出题策问。 许攸将讲稿全部递给了一个小官,然后负手在背在考生中间慢慢踱步。抡才大典可不同于科举,都是口头上进行测试考生水平。 ‘该不会临时改题了吧?要是这样就遭了!’ 范二左顾右盼,一阵局促不安。周围的门第士子同样不禁开始紧张起来,毕竟几千人在看着呢。要是问到答不出,这脸就丢大了! 许攸仍旧沉吟不语,就在越发煎熬的考生当中转来转去。观众席上的人们也不知道许攸葫芦里卖的到底是肾宝片还是龙抬头,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袁绍并不知道许攸昨晚已经和考生家长们商议过考试的‘注意事项’了,所以也不禁好奇地看着踱步中的许攸。 “咳!” 忽然上方传来一声轻咳,观众席上纷纷安宁了下来。袁绍偏头一瞥,声音正是来自刘和。 许攸也抬头看了一眼带着流须冠的刘和,随即一字一句不疾不徐: “今天下大势七分,能逐鹿中原者不过关西秦,河南魏以及朝廷!问今后朝廷交伐之路,当何去何从?” “呼...”一众考生当即长舒了一口气,好在许攸并没有临时改了试题!要不然的话,实际上斤两自知的他们,可不敢包在第一题不会被黜落。 范二当即第一个举手,一脸志在必得。 “范二抢得!”监考官目光如炬,首先看到了范二先举手。 许攸见范二笑意盈盈的看着他,目光不由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不够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答考官!范二认为,理当西向灭秦;尔后挟大马之威横扫中原,匡正天下!”说完,范二眯起了眼睛,等待许攸的赞赏。 其他考生则是暗暗自责自己手慢,惋惜错过了这么简单的第一题! 在所有人瞩目之下,许攸看了一眼上方正襟危坐的袁绍,斩钉截铁地说出了判定。 “错!大错特错!” 第291章凯旋而归 绿树红花春意暖,人与桃花隔不远。车马辚辚渡雄关,不觉已过万重山。刘协乘坐着装有减震器的悬挂式马车,一路翻山越岭返回关中。 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到处都可以听闻流水之声。蜿蜒曲折的山道旁,已经可以看到斑斑淡绿色。开在悬崖峭壁上的桃花格外娇娆,出巢觅食的雄鹰在空中盘旋。 “呕...” 一个女子的头颅忽然探出窗外,蹙眉大口吐出黄白之物。花容憔悴神态痛苦,任由男子轻抚着腰背。 她已经不知道这是一路上吐的第几次了,总之每次都让她难受到了极点。仿佛肝脏里的黄胆水,都要让她吐出来了。但这又不是晕车的缘故,不用问阿贵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爱妃,来喝口水...” 始作俑者刘协正端来一碗水,细心抚慰着对方。 “哼,都是你!”马文鸳一脸幽怨,眼眶通红撅着嘴唇。随行军医已经确诊了她怀上一种大肚子病,叫做怀孕。她现在既惊喜又倍觉受罪,感觉自己就要死了。 “好好,都怪为夫!”刘协大度地点点头,用手帕擦去对方嘴上的污迹后,再用小勺子舀起一小点开水。 “啊!你想烫死我啊?”马文鸳嘴唇刚接触,立马身子后倾一脸责怪。 外面听见的裴潜听闻倒抽一口冷气,暗暗为马文鸳捏了一把汗。同时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刘协却反倒认为这才是正常小夫妻,跟伏寿在一起就完全没有这种情况。 “哦...为夫该打,该打!”刘协急忙放下碗,抓起马文鸳的小手掌抽拍着自己的脸。 马文鸳终究是古代女子,不敢太过放肆。见刘协包容诚恳,也没在生气。乖乖地喝过水后,依偎在刘协的怀中,不一会就睡着了。 裴潜见没有戏,不由略略失望。不过随即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怎能有此想法?就在这时,车窗忽然传来刘协的声音愣是把裴潜吓了一跳。 “阿潜,到何处了?” “额...前面便是蓝田谷口了!”裴潜举目远眺,长下坡的路途尽头处豁然开朗。广袤的关中平原满眼草绿色,显得生机盎然。 得胜回归的汉军们,有种如获新生的感觉。一个个并没有因为长途行军而疲惫,相反迎着扑面春风格外精神。 山口排栅关卡自然不敢拦截刘协这数千人马,敞开关门站成一排,恭恭敬敬地目视汉军行进。 “陛下,前面个女子求见...” 刘协闻言一愣,当即拉开了窗帘。只见平原官道一侧,停着一辆小红马车。远而观之,见一相貌俏丽的女子正看向这边来。 云崖溪流黄沙,香车美人白马。刘协惊诧,相思人在等他! 就在刘协想要动身下车的时候,怀中马文鸳的声音忽然响起。 “别臆测,她是来跟你诀别的!” “啊?不可能!”刘协稍微一怔,随即摇摇头。 马文鸳无奈,只得看着刘协下车向小红车走过去。心情有点复杂,又有点酸酸的醋意。不过随即想到刘协的身份,占有欲便止了下来。 刘协踏着冰雪融化后的滋润沙土上,微笑地看向马车。不过又有些疑惑,蔡琰是如何得知自己身份的? 就在这时,与蔡琰一同下车的一个婢女向他摆摆手:“嘿,刘三姐!” 蔡琰大惊,急忙偏头瞥了她一眼。随即冲刘协盈盈一福,行了一个标准的女子礼仪。 “蔡琰,见过皇帝陛下。丫鬟无礼,还请陛下莫怪!” “哈哈,无妨无妨!”蔡琰不咸不淡的见礼,反而让刘协觉得有点尴尬。不过随即对方提出了单独交谈,刘协便与她顺着与官道横向的溪流岸边而行。 虽然二人接触不多,不过自从有了飞鸽传书这种神器以后,二人对诗也对出了感情来。 刘协就像一个腼腆的小男孩,东张西望欲言又止不知所谓。 那么多人在官道上等候,蔡琰用觉得后背被无数人盯着,加上抛头露面不禁有些脸红心跳。 “你...你先说!”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随即又同时谦让道。 刘协轻咳一声,眺望着绿遍山原白满川的平野,首先透露心迹: “两淮喋血军鼓擂,万马齐奔战号吹...” 蔡琰看着刘协意气风发的样子不禁为之动容,带着磁性的声音仿佛让人身临其境。 他还是那般有才华!蔡琰暗悦于心。不过想到了什么神色又是一阵黯然,眼帘垂下静静倾听。 “征伐四方非我意,惟愿与卿共长思!”刘协吟唱完毕,转过身来一脸真挚地看着蔡琰的眼睛。 远处马车上的马文鸳看着这浪漫的一幕,不由怔怔出神。 蔡琰却是眼神不由自主地躲闪,随即摇了摇头:“不!陛下,我们是不可能的...这个,还你!”说着,将一个玉小环递给刘协。 刘协看着那只玉环,正是他专门让人做的戒指。只有他知道这种东西一旦送出去,是不可能收回来的! “为何?”刘协当即给推了回去,不解地看着对方。 蔡琰看见刘协略带失望的眼神,不忍之余又强迫自己狠下心来。随即干笑一声,仰头看着刘协: “只因陛下是天子,民女配不上...”蔡琰说着,眼泪竟然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下来。 “哼,胡言乱语!”刘协刚想抬起手帮她擦拭,却被对方挡住。 “真的,蔡琰是来向陛下道别的。明日,就将随父亲一同回陈留...” “是因令尊蔡侍郎?” “不,不是!”刘协忽然间的一问,令蔡琰一阵凌乱,随即不停摆手否认。其实内心也很纠结,既想刘协能说服老父亲,又怕老父亲生气。 “走,朕自有办法!” 刘协说完,不待蔡琰反应过来便抓着对方的芊芊玉手,大步往回走。 蔡琰羞涩难当,挣扎了几下不脱便只好随着。不过刘协如此果断甚至是霸道,反而使有些小女子心态的蔡琰有了一丝依靠之感... 队伍继续行进,在距离蓝田十里时,大小官员以及百姓自发出来迎接凯旋回师的刘协。 “参见陛下,万岁万万岁...” 刘协从马车上下来一刹那,所有人跪倒一片。三万破十五万,灭亡叛楚、阅兵寿春,一个个事迹传回关中,刘协的个人威望又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在普通百姓的眼里,刘协已经不是人,而是神衹一般的存在。 “平身!”刘协双目炯炯环视一眼,掷地有声地喊道。随即顿了顿,又继续指了指东南。 “今次江淮大捷,全赖将士用命,关中官民上下一心!朕决定免除关中人丁税,以示褒奖...” “多谢陛下,万岁万万岁...” 这次的呼声明显要比刚才大得多,百姓们欢喜之心显然易见。别小看这人丁税,每人每年都要交不少钱。 蔡邕知道这是朝廷逐步废除自安帝之后的各种强加下来的苛捐杂税,闻言暗暗点头。随即,他瞥见刘协正看向他。 “蔡卿,能否移步说话?” 蔡邕顿时知道了刘协的意图,但也没有拒绝,跟着刘协在田垄缓步行进。 “蔡卿,朕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刘协沉吟了一下,看着远处说道。 “除了小女婚事,陛下但说无妨...”蔡邕是铁了心不让唯一的女儿嫁入宫,语气相当坚决。 刘协嘴角浮现了一丝诡异的笑意,随后摇摇头:“非也,乃是关于汉史...” 第292章女人心 马车依旧沿着开阔的官道前进,一路匀速前进没有停顿。河道里满是乱石的灞水哗哗作响,夹杂着冰块的水流淌在其中。 刘协看了一眼手中的一缕青丝,随后紧紧攥在心里。这是蔡琰亲手剪下送到刘协的头发,至今还散发着芬香。 他闭上眼里,满脑子都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本来他巧用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故事来感化蔡邕,就差一点就成功了!可惜蔡邕这个老顽固,最终用了一句‘邕之独女,不作人之小妾’来堵死了刘协的说辞。 蔡邕这话无可挑剔,就是刘协想要治罪也会被朝臣们驳回去。 虽然刘协没能说服蔡邕,不过却赢得的蔡琰的芳心。临别之时,眼神十分坚决地把鬓发剪下一撮给刘协。古代女子赠发,是一种定情信物,也一种终生寄托。 “哼,伤神个甚啊?人家已经许你丝发,迟早都是你的人了。你这种男人就是碗里没吃完,还想着锅里的...” 带着羌人血统的马文鸳,见刘协这样子实在看不过眼了,当即嗔怪道。 刘协嘴角一抽,随即偏头对着马文鸳坏坏一笑:“既然如此,朕今晚必须来个一龙戏双凤...” “不要脸...啊,夫君饶命!” ... 未央宫,漪兰殿。 宫女宦官们忙成了一团,在宫殿中进进出出脚不沾地。就连威风凛凛的金吾卫也充当了搬运工,将一件件崭新的家私搬进殿内。 “床榻摆在这个位置,要放正一点不可对着横梁...” “柜子搬这边来!” 金吾卫们按照意思,将扛进来的家私放好放正。 伏皇后得知马文鸳有孕,当即给对方居住的漪兰殿更换陈设。另外,不利于孕妇或者胎儿发育的物品,全部清理了一番。 这些工作伏寿可谓是行家里手,因为...她现在也有了身孕。不过才两三个月,没怎么波澜起伏。不过在过年前得知这事后,她便将椒房殿整修一新。 皇后有喜,按理应该是满城轰动的大喜事。不过伏寿为人低调没怎么出现在人们的视野,加上她本人决定要给刘协一个惊喜,令御医宫人不准透露出去。 不过看出来的人倒也不少,因为伏寿总是时不时抚摸着肚子,一脸母爱泛滥的样子。 “皇后,百官们出城十里迎接陛下去了...”穆顺今天格外心情好,脚步匆匆走过来笑眯眯地说道。 “嗯,好!让御膳房开厨置酒,为陛下接风洗尘!”听闻刘协即将回来,伏寿面带让人如沐春风的笑下令道。 “喏...”穆顺一躬身,转身就要领命而去。不过随即想到了什么,又回过身来。“皇后,奴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嗯?是何事?” 伏寿偏头,疑惑地看着对方。穆顺跟她也算关系不一般,通常都是有话直说的。今天这样子,反倒让伏寿不太习惯。 “额...陛下恋上蔡中郎之女,欲纳之而不得...”穆顺看一眼左右无人,低声地说道。 伏寿眉头一挑,有些惊讶。她也是蔡琰的粉丝之一,猛然听到偶像竟然和自家男人搞到一块去了,还真有点无法接受。 不过做了皇后几个月,领导者的气势不多不少也感染到一点,不会再像从前一般一惊一乍了。她看着滔滔不绝的穆顺,知道这个太监是要向她递投名状了。 以后随着刘协的后宫成员增多,宫内外都会有人选择‘潜力股’。她自己是皇后,加上有了身孕,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宫人们心中效忠对象。 要是从前,她会毫不犹豫斥责穆顺胡乱打探刘协。可是有了孩子以后,心态也不一样了。多一份支持力量,就多一份保障。 伏家人丁人才单薄,没有一些重臣支持迟早会被新人欺到头顶来的。 就是现在马文鸳,茂陵马家也算家门显赫。她那偶像蔡琰就更加了,蔡邕的桃李遍天下,朝中关系无数,更不是她能够比拟的。 “皇后?”穆顺见伏寿怔怔出神久久不说话,不由轻唤了一声。 “啊?哦,此事本宫知道了。”伏寿反应了过来,连忙点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又看着穆顺白得更女人一般的脸庞: “关于你外甥入国子监一事,本宫会让人安排妥当。还有你上次带来给本宫见那个小侄子倒也机智灵敏,吾兄今日来信说正好缺一幕宾...” “多谢皇后!”穆顺喜上眉梢,当即连连拜谢。 伏寿淡淡一笑,有些必要利益交换你必须做而且要快人一步。否则,原本心向你的人也会在迟疑中被人拉拢了过去。 “嗯,你且去吧!本宫也要回椒房殿更衣,准备出城迎接陛下...” “是...” 看着穆顺远去的身影,伏寿又抚摸了一阵小腹,口中喃喃自语:“娘为了你付出了那么多,你一定要争气啊...” “知道了,娘...” 忽然从后面出来的声音,吓得伏寿心肝都快跳出来了。一扭头,只见豆蔻年华的小珠正冲她做着鬼脸。 “死丫头,今天不去学绘画,跑来此处作甚?”伏寿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责怪道。 “嘿嘿,因为我听说皇帝哥哥回来了...” 伏寿摇摇头,真拿这个陪嫁丫鬟没办法。万年长公主都没有张口闭口唤弟弟,她倒好,一天到晚把哥哥挂在嘴边。要是传出去,真担心会被扣一个大逆不道罪名。 “姐,你今天怎么啦,恍恍惚惚的样子...” “额...无甚,快去更衣准备出宫。” 与此同时,杨瓒府。 杨瓒和其他官员一样,出城迎接刘协去了。今天韩氏没有在后院教女儿们刺绣,而是到了前堂来。 杨瓒在外面一丝不苟,每天都必须沐浴更衣两次,是出了名的爱干净。可是闲人禁足的内书房,依旧避免不了男人式凌乱。 各种书卷信件到处放,案台上笔墨纸砚乱七八糟,甚至地板都有不少墨迹。 韩氏蛾眉一蹙,抿着嘴捋起衣袖动手收拾。忽然,案上一份文卷吸引住了她的视线。只见上面写的全部都是各种罪名,几乎对士孙瑞进行了起底。 韩氏慢慢摊开来,似乎还不只有士孙瑞的罪状弹劾。甚至为了增加罪名,连士孙瑞这几年来所施行的一切都否定掉,包括他颁布的各种工商政策也是错误的。 最后一页,竟然有上百个御史摁了手指印。落款处出了谏议郎中刘涛外,还有他丈夫杨瓒的名字大印! “这个蠢货!” 韩氏忍不住骂了出口,恨恨地捏着拳头。不过随即她就不是想骂人,而是想打人了。仔细翻了翻,全部都是关于士孙瑞主政之后的各种弊端灾异。 不,这已经不单单是对付士孙瑞了!而是想踩着天子刘协的脸,去证明自己正确的!这种话在私底下说说或者还能得个正直之名,可是摆上台面那就是公然挑战天子的权威了! 看到这些,韩氏脑海中只有四个字,那就是‘不负责任’!对,杨瓒这个糊涂蛋完全不把身家性命当回事,想当宰相想疯了! “咔!”拿起两块火石一碰,火盆生起了一丝亮光。韩氏当即将翻出来所以关于针对士孙瑞的书信文件,一股脑扔到火盆地烧掉。 随后,提起笔墨仿照杨瓒的字迹,大赞特赞士孙瑞以及新政... 第293章兄弟相见 长安城南,安门。 皇后伏寿、长公主刘焉、韩王刘辨以及国舅董承等人皆在门外等候。车马并踵华盖如云,连后面新城民房都被遮挡得看不清。 早春太阳柔和温暖,可是骑在马上的刘辨却是感觉烈日当空。看着南边一望无际绿野,抿嘴皱眉时不时扭动身子,显得极为不耐烦。 “皇兄?可是不适?”刘嫣见状,偏头关切地问道。 “额...皇妹莫须担忧,为兄无事,嘿嘿...”刘辨经过胡峦的点醒之后,意识到这个皇妹有从中斡旋的作用。所以对刘嫣的态度,也三百八十度好转。 另一侧凤辇上的伏寿对刘辨则没有什么好感,借助士孙瑞隐藏那么多年,傻子都知道是什么居心! 所以一直以来,伏寿都没怎么搭理这个大伯。 “来了来了...”不知是谁先惊呼起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齐齐看向前方。 只见天际尽头处旗旌招展,羽林军组成的皇帝仪仗以及百官百姓的队伍蔓延十多里,长蛇一般向这边行进。 在伏寿她们左右两侧数十步处,有一门门如蟾蜍一般蹲着的火炮。这些火炮是用高炉里出来的高纯度铁水以及炒钢砂,铁模范铸成,已经能做到无缝标准。 现在这六门,是京中神机营从军火监运过来的,属于礼炮类型。 “鸣炮!”左令一声令下,兵卒们将一枚枚开花弹引信点燃放进炮筒中。然后另一个炮兵点燃炮筒后的火绳,只听嗞嗞的声音响起,他们纷纷捂着耳朵半蹲下。 “砰砰砰!” 礼炮声并没有火炮那么大声,不过还是十里可闻。这时的开花弹还不能实现自爆,只能通过另点火的方式。不过还是在六十度半空中,炸出了一朵朵色彩斑斓的烟雾。 “啊...” “韩王...韩王!” 刘辨还没见识过火药,比起见过西安门爆炸的长安民众还要孤陋寡闻。所以乍见此势吓得当场从马上坠下来,摔得七荤八素。 反而是伏寿和刘嫣,先是赏心悦目看烟花,随后又睹刘辨摔下马。 湖上春来似画图,乱峰围绕水平铺。王爷忽惊阵前鼓,家丁见状,赶紧把王扶! “咳!咳!”刘辨抚平锦衣又簪花,拍净灰尘再上马。但见众人淡定他独惊,不由自觉丢人拳发青。抬头再看前方时,玉辂已过百步矣... “恭迎陛下凯旋归来...” 刘辨又要下马,而且非常不习惯地躬身行礼。头却是微微上抬,双目紧紧盯着玉辂。多年不见,不知这个二弟可是别来无恙? 只见一个风度翩翩少年郎拉开了车帘,不苟言笑的脸和以前并没有多大变化。就是双目炯炯环视四周,一股不怒自威的帝王威严油然而生。 刘辨简直惊呆了,这还是当年那个跟屁虫小弟吗?咋一看起来,似乎比起老先君孝灵帝还要有皇帝的样子! 不过更吸引他的不是这些,而是所有人都跪下,唯我独尊的至上威仪... 就在这时,他忽然发觉刘协正看向他。对,刘协的目光如九天上的骄阳;令他不由内心发虚,不敢与之对视。 “平身!” 刘协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力。在场所有人都依令而行,直起了身腰来。刘辨也在其中,只是头颅深深埋下来,生怕刘协点他名字出去亮相。 可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只见一直龙纹平头鞋出现在一步外的地上。刘辨若有所感缓缓抬头,却见刘协带着春风般的微笑看着他。 “阿史哥...” 咋闻刘协唤起了儿时小名,刘辨不禁为之动容。再度抬起头来,声音颤抖着:“协弟...” 随即,刘协张开双手将瘦弱的刘辨抱在怀里。 在场官民军将见此情此景无不唏嘘,摇头叹息。皇室凋零、亲人离散,历经磨难的两兄弟再度聚首,多感人的一幕啊! “皇兄,皇帝!” 刘嫣也看过眼了,眼眶通红的她下车走了过来。兄弟妹三人相互对视,随即拥抱哭作一团。 汉灵帝刘宏的子女们,今天终于齐聚一堂。不知道他在天上看到这一幕,有何感想。 不过数十万军民们却是欢喜的,王者归来龙脉相聚,这种喜上加喜的事自然让人激动澎湃。 “万岁!大汉万岁!” 未央宫今天注定是和热闹非凡的好日子,文武百官席间推杯换盏笑谈甚欢。小裴潜自告奋勇,走上宣室殿中央,为朝臣们解说着灭楚全程。 “...朔一日大风起,楚军在纪灵带领下试图借助地面雪深,以阵战来阻挡我骑兵东进之路!备钩镰铁戟,置绊马绳,挖陷马坑以及摆起蜂窝阵来!一副自恃多兵,欲全部绞杀我军架势!” 裴潜绘声绘色,说得列席其中的文武官员如同身临其境。听闻楚军狼子野心时,忍不住倒抽寒气为汉军担忧。 “我皇陛下德天体法神文圣武,战鼓一擂万马奔腾,官军人人奋勇争先!叛楚伪军人数虽众,然却是鸡鸣狗盗之辈。在官军如狼似虎的攻势下如同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好!”... 刘协点头暗赞,喝几杯加冕几句后便施施然离去。这是一项惯例,天子在臣子总会放不开。天子不在,文武百官就可以齐备啤酒扑克牌,誓与英雄一起嗨! 夜幕已经悄然将长安古城笼罩,华灯初上热闹不减。 刘协和刘辨兄弟二人站在温室殿门口,眺望着北面灯火辉煌的住宅居民区。不远处一盏高灯火苗冉冉,在灯罩中摆动着。 春季日夜温差大,他们都穿上了大棉衣。金吾卫们不敢走太近,手执戈矛远远守卫着。 刘协有些黝黑的脸微红,满嘴都是酒味。这些庆功酒度数都不低,他高兴之下喝了几杯竟然有些醉意。 “皇兄,大汉如今终于摆脱了宦官乱政,武将操纵国运的黑暗时光了。” 听闻刘协提起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刘辨不由黯然神伤。当初要不是士孙瑞,他恐怕早已死在李儒那杯毒酒下了。不过,他是绝对不会感谢士孙瑞的! “此些皆是协弟功劳,为兄是注定愧对父皇了...” 刘协听闻此言忽然偏头,目光诚挚地看着刘辨:“皇兄既然回来,小弟岂有再窃居龙榻一理?今后,不若就还回位置给皇兄好了...” 刘协说着,将头上的通天冠摘下来,就要戴到刘辨的头顶。 刘辨惊疑交加,急忙抬起手来挡住刘协。不过见对方不像开玩笑的眼神和那金黄闪闪的通天冠,又有些心头一动。 “如此...协弟又该如何?” “哈哈!小弟如今可是家财巨亿,到了何处都是富家翁!当那么多年皇帝,小弟也是腻歪了!当初董卓逼迫的时候小弟就说过,胸中并无志天下...” 看着刘协滔滔不绝,刘辨一阵喉咙干涩,仿佛心中的渴望就要得偿所愿。推拒的双手也软了下来,任由刘协慢慢将帽子扣下。 眼睛也在点头中闭上,幻想着再度君临天下的那一美妙时刻。但就在这时,一阵女子的尖呼声忽然从后面响起。 “皇兄,你在作甚?” 刘辨当即从幻想中醒悟过来,蹲下身子躲闪开了已经碰到头发的通天冠。 刘协一愣,似乎也没料到刘嫣及时杀到。 只见她气鼓鼓地走上来,怒视着刘协和刘辨两兄弟。 “皇帝!你这是视江山社稷为儿戏,何时变得如此不负责任了?如今天下尚未一统,黎敏百姓也是刚刚有些起色!你却是妄凭一己意气,将朝廷托付给一个毫无治国经验之人!你征求过民意,征求过百官以及三十万汉军的意见了吗?” 刘嫣嘶声力竭,把刘协和刘辨都吓了一跳。 刘辨差点就如愿以偿,却被刘嫣搅黄了,不由嘴角一阵抽搐。随即作和事佬的样子,皮笑肉不笑地走出来。 “嘿嘿!皇妹莫要夸大其词吓到协弟了,我们兄弟二人玩玩而已...” 他不说还好,一说刘嫣更是来气。脾气有些烈的她,当即指着刘辨的鼻子恨声大骂: “皇兄你也是越发不像话了,皇位都能作儿戏?” “我...” #####祝各位读者五一节快乐... 第294章皇后有喜 刘协醉酒让位一事不知道是谁说漏了嘴,像长了翅膀一般飞遍了全城。顿时成为了不登报纸的大新闻,整个长安听闻者无不惊讶。 此不禁让人联想起当年景帝,在窦太后以及梁王刘武面前承诺兄终弟及。不过这次又有所不同,刘协的并不是弟终兄及,而是即时让位! 所以当天晚上,数万百姓便来到了西安门前广场聚集,请求见天子刘协。 未央宫,养心殿。 百多个秩比二千石以上文武官员,在殿内跪成了一片。上方高坐主位的刘协手撑着额头,闭着眼睛一言不发。沉吟了片刻,方才有气无力地开口: “唉爱卿们啊!朕都说了三遍,尔等还不相信吗?方才确实是酒后失态,并非真实本意啊” 群臣没有答话,不过一张张板着的老脸明摆着对刘协的答复不满意。是因他们大多人都已经将宝压在刘协身上了,他们可不能容刘协这样来玩火。 开什么玩笑?一朝天子一朝臣,刘辨重登帝位,他们都免不了被清除出去。所谓社稷稳定只是一部分原因,更多是关乎自身利益。 “要朕如何说,卿等才能相信啊?” “咳!很简单,韩王必须外出地方!”兵部尚书赵岐清了清嗓子,首先说道。 “爱卿啊,朕兄弟二人失散多年,方才得聚...” “逢年过节,韩王还可以回来与陛下聚首!”赵岐挺直了伟岸的身板,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其他朝臣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显然已经事前约定好了。 “唉!罢了,令韩王明日就启程至宛州府吧!”刘协摆摆手,一脸惋惜地说道。 一旁的穆顺旁观者清,对刘协日益逼真的演技叹之又叹。 “另外,在场诸位同僚为了大汉可谓是呕心沥血,陛下必须在按功行赏时,每人倍之...” 噗...刘协喝到嘴里的茶水差一点没吐出来,瞥向话音刚落的赵温。 殿内的群臣,听闻后无不对赵温暗暗竖起大拇指。这机智得漂亮的敲诈,简直好过去抢!也只有精于算法的赵温,能够想到并提出来了! “臣等,附议!” 刘协嘴角一阵抽搐,最后只得无奈答应下来。不过刘协也没有让他们白占便宜,外面聚集的百姓必须帮忙给劝回去。 “另外,邺城的抡才大典已经落下帷幕了,朝廷也得稍微将科举提前。因新得土地,需要大量人才去治理好!学士院方面题名时机已成熟,明日早朝宣布名单...” 刘协说完后,首先起来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恭送陛下...” 刘协离开了养心殿后,步行回后宫去椒房殿寻妻觅妾。他们沿着花园小道走捷径,一路上繁花似锦,夜晚依旧芳香扑鼻。 感情上的失意,得力助手的野心;政治上的争斗以及未来的方向,都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使刘协倍感疲惫。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将身上的倦意驱走,可是却反而困顿欲睡。 “穆顺,你知道吗?朕方才并非逢场作戏,而是真想将这个不是人干的苦差还给刘辨。可惜,没人会相信了...” 刘协看着银汉昭昭,徐徐说道。虽然这个想法不现实,但不妨碍他的本心。 “陛下这话就不对了!您越是劳累,越证明是个真心把天下放在心上的好皇帝!天下需要一个英主,朝臣需要也一个明君啊!” “呵,连你也不相信!”刘协摇摇头,自嘲了一句。再度看向夜空的眼神,也变得孤独寂寞。也许,这就是上位者的无奈吧? “不,奴相信!不过奴之所言也是实话实说,试问古往今来,哪个皇帝能如陛下这般受人爱戴?”说着,穆顺指了指南边被火光照亮了的天际。 刘协也回头看了一眼,心里暖暖的。被人认可的感觉,总能给人前进的动力。要不是夜晚安保工作不好做,刘协真想亲自去见一见他们。 “对了,陛下!旧党残余以及来自冀州的特务分子,想要借弹劾士孙瑞的机会,连带着否定新法新学!”说着,穆顺将刚刚收到的消息递给刘协。 刘协草草浏览了一眼,只见其中果然就有杨瓒。上次他为了弹倒士孙瑞,竟然帮着刘辨去召集元老重臣!可以说除了士孙瑞之外,杨瓒才是居心不良之辈! “哼!当即令御史台派出法兵,前去杨瓒府上搜集证据!若有人胆敢阻拦,可以当场逮捕格杀!”刘协将令牌丢给穆顺,脸沉如水地说道。 “喏!”穆顺看此架势当即一拱手,依令而行。 不知不觉间,刘协越过了假山已经来到了椒房殿前。不过离开两个月时间,刘协过拱门之后竟然有些陌生了。这里面不但布局变了,就连墙上的椒粉都被粉刷一新,看起来就像大修不久的样子。 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只渌水之鹦还是被装在笼中吊在窗台上。刘协信步而行,走到窗口下仰视着这只有灵性的扁毛。 谁知,青头鹦鹉倒是扭头侧颈看刘协不顺眼了。 “望咩望,望鸠鸠咁!” 哎呀!刘协好久没被人当面骂过了,不由眉头一挑。随即摇摇头,一脸感概:“朕是特地来看看,估计你真是绿帽伴此生了...” 鹦鹉瞪眼昂首,似乎为之气结。随后,张了张钩嘴:“彼此彼此!” “哈哈!如你这般说话的,很容易众叛亲离...” “彼此彼此...” 刘协啧啧嘴,似乎无言以对。 “噗...”后面的穆顺等人有些忍俊不禁,天子也有无奈吃瘪的时候。 就在这时,殿门处传来了一阵女子声音:“可是陛下回来了?” 众人偏头看去,果然是皇后伏寿正倚门探视。他们当即正过衣襟,行了一礼:“皇后千岁!” 伏寿轻唤了一声平身,刘协已经走到了近前来。看着刘协消瘦黝黑的脸颊,不由有些心疼。抬起手来想要抚摸,但随即手腕被一只温暖大手抓住。 “爱妃,进内再说。” 寝殿角落放在一两个碳炉,驱走了夜晚房间内的寒冻。蜡烛噼啪燃烧,火苗在微风中摇曳。 虽然煤油灯已经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但是由于高度易燃不利于木质房舍采用,所以蜡烛仍旧是室内主要照明工具。而普通百姓家中,正在被白蜡做的光烛,取代熏臭的动物油脂灯。 被刘协抱着腰身,伏寿不由自主地依偎在对方的怀里。片刻后,仰头看着对方长出了短黑须的下巴。 “陛下,我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哦?是甚好消息?” “我...有了!”伏寿声如蚊蝇细不可闻,说完后有把头埋到刘协怀里。虽然事先想象过很多次,但真说出来还是感觉羞死人。 忽然,刘协愣了一下立马后身子后倾,一脸兴奋地看着她:“当真?” 伏寿更加羞涩,头偏一边脸颊通红地点点头。 “哈哈哈!”刘协大笑一声,激动地来了一个公主抱。抱着伏寿略带丰满的娇躯,在殿中团团转。 外面的宦官宫女见状,大眼瞪小眼不明其意。只有穆顺猜到了一点,又不敢确定。 天子刘协的心理他自认无法揣摩透,比如一些应该气愤的事他倒是风轻云淡。一些错综复杂的事,到了他手上也是迎刃而解。总之,非常人能度! “嗞...”寝殿门被拉开,只见刘协探出了头发混乱的脑袋看着他们。 “去通知各大报社,明日头条就是皇后有喜!” “皇后有喜?”众人面面相觑,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跪倒高呼大拜。 “恭喜陛下!贺喜皇后...” 第295章换血清洗 春风楼,二层小楼可以眺望城中多个地方。 还是那个熟悉的包厢,还是一样的伙计。只不过仅次前来喝早茶的,只有的陈登和糜芳二人和一个年纪相仿的青年儒士。至于孔融,由于不受重用东出直接投了赵国成为了反对长安的赤帜。 陈登自己动手将小二端来的瓷杯茶具洗好。然后给三人都满上了一杯。不得不说陶家却是会做生意,这几年为了迎合长安中外茶友的口味,频频推出新茶。比如这次春节后推出一种全新的茗茶,名曰洞庭碧螺春。 现在他们所煎的茶叶,就是这种碧螺春茶。茶香四溢,与端上来的肉包子糕点截然不同。仅仅放在鼻尖稍稍一吸,那淡淡清芬仿佛能把人带到绿波万顷的洞庭湖畔。 “据闻昨晚杨经略府邸被数十法兵闯入,按理说应是百官震动之事。不过直至今早都未有任何传闻,仿佛那并未发生?”糜芳推了一杯茶给儒士,自己再拿起杯子疑惑的说道。 “呵呵,发兵之所以搜杨瓒家,是因杨瓒触犯了今上忌讳。不过最终法兵未能搜得证据,反而在其内书房搜出了一份歌颂新法以及真心实话” 儒士正是名士贾逵,为人喜好结交朋友。由于本身多才多艺,在士林中倒也小有名气。喜好诗赋绘画,现在兼职新汉报编辑工作,所以长安发生的,事无巨细他都略知一二。 不过他对杨瓒没什么好感,所以一直都是直呼其名。 “梁道如此说来,那杨瓒岂不是逃过了一劫?”陈登夹起一只包子,放在碗里然后说道。 “呵呵,不尽然!杨瓒在今上出征时所作所为明显不合上意,到最后甚至恶了天子。所以这次虽不至流放,也不会好到何处去” 贾逵双目精光闪烁,似乎自有一番独特见解。他和王粲阮瑀一样,师从蔡邕。不过相比起前者偏重于文学成就,他更善于揣测时局变化,以及灵活捕捉其中契机。 “至于子方所问,乃是因此之故。”贾逵顿了顿,取出一份新汉报。 糜芳当即接过来摊开,只见第一页头条赫然印着‘皇后喜孕’四个大字。 “难怪!皇后怀孕可是普天同庆之事,将杨瓒那档子事掩盖也不出奇”糜芳一边看报,一边啧啧称叹。 皇后有喜意味非凡,这个时代盛行立长立嫡。皇后有喜意味着刘协有后,而这样才能保证官僚集团们的利益得以延续。另一角度来看,刘协的皇位更加稳若金汤了。 刘辨即使是前任皇帝,是先帝的嫡子。但是本身并无半点恩德布施又没有子嗣,天然就无法与刘协一较高下。 就在这时,楼下面的街道忽然传来的童子呼喊的声音。 “号外号外!科举考试将提前至秋后,各州夏至后进行解试” “呵呵,关内报是后来者居上啊!”贾逵凭窗看着报童手中厚厚一沓报纸被一下子被抢买光,不由摇头苦笑道。 “梁道兄也不要妄自菲薄,新汉报每天发售最早消息最新,当之无愧是报社魁首咧”陈登翻看着字体鲜明墨香阵阵的报纸,笑着夸奖道。 贾逵嘴角一阵抽搐,这简直就是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每天挑灯起草,还要筛选出有价值的消息。他们这些人每晚都要工作至深夜,回到家时小孩都起床上学了。 “唉元龙你是不知个中艰苦!额,对了!你们两人准备什么时候去贡院报名参加解试?”贾逵叹了一口气,随即想起了什么忽然回头问道。 陈登和糜芳都没想到贾逵会说起这事,当即面面相觑。随即,糜芳笑着摆摆手:“今科仓促草创,我等不打算去考。待下一科朝廷经验充足之时,再考未迟” 一旁的陈登也是频频点头,显然和糜芳一样持着观望态度。毕竟河北一开始也是沸沸扬扬天下倾动,可最终在许攸的手上,变成了大世家们垄断官职的新工具。上榜四十七人,全部都是河北青州的士族权贵子弟,什么贵贱平等只是一个笑话。 “不!二位此言差矣,今科报名好处多多!其一,持二人这种观望想法的人居多,竟然压力不大。其二,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上榜可能性高!其三,首试天下瞩目,朝廷必然以此为千金市骨。即便自身实力不足,只要能熬至最后院试,结局都不会差。其四...” 贾逵扳着一根又一根手指,循循引诱道。从他光芒四射的双眼中,可以看出对科举期望很高。 “梁道如此说来,是否也有参试之意?”陈登放下茶盏,试探地问道。 贾逵当即重重地点着头:“当然!今科参试关中士子居多,我对进士可是志在必得!”说着,从袖筒中拿出了报名表。 今科进士待遇已经众所周知了,凡是得中举的直接由朝廷安排县官职务;前三十名则可入州衙任职。而状元郎,直接成为天子的侍从官。 陈登将台面上的报名表拿过来看,只见上面需要填写姓名籍贯,年龄以及报考学科。 科举可不止有进士科,还有明工科、明算科以及明法科。 再下一项,则是写考状。即是将自己考科举的目的,又或者是理想抱负道明。 贾逵的典型的寒门学子,所以虽然有名气,也没能做官。不过他的考状,却是让陈登和糜方看得双眼发直。 只见空白处,填写着寥寥一行字:‘游永乐遇寒畏冻借舅裤,待来年遂志还以天下富!’ 陈登和糜方看完后相互对视一眼,随即一同冲贾逵竖起大拇指: “好!妙哉也!” ... 尽管已然辰时过半,但宣室殿的朝会还没有结束。殿前宦官手捧着圣旨,大声宣读着。 “其一等为三馆秘阁学士,谓曰昭文、集贤、史馆也。今观朝中德隆文博者,唯郑玄、杨彪以及蔡邕可领之也!” 群臣纷纷侧目,羡慕嫉妒恨者俱有之。是因这些学士头衔都有另一份工资可领的,属于寄禄勋。更是朝廷,对读书人水平的认可。 “其二等,翰林学士也!学富五车,经天纬地之才,军谋宏远之术者可居之。有弥衡、贾诩、王粲、阮瑀、荀彧、郭嘉、田丰、张昭、蒯良者也...” 殿中群臣再度惊呼,天下翘楚几乎囊括其中。翰林学士可是实职,有官职的人是不能担任的。不过关内的四个钦点翰林,却是不怎么让人心服。 接下来,宦官一一列举了各级学士。分别有殿学士以及阁学士两大类,全部属于虚贴职官,给文士的褒奖或者是在职官员加工资的名目。 宦官宣读结束后,刘协便起来宣布朝会结束。百官们纷纷退出前殿,只有赵岐一人还在原地不动。 “陛下,臣请求留对!” 刚走出没多远的赵温等人,脚步明显停顿了一下。随即,还是退了出去。 看着文武百官都退出了大殿,刘协方才看着身材高大魁梧的赵岐。 “赵卿,你请求留队又何事教朕?” 赵岐显然是有备而来,当即从袖筒里取出一沓文书。交由殿中内侍,呈上给刘协。 “陛下,臣要举报士孙君荣家侵占、强买良田,纵容姨甥亲戚为恶一方...” 半天后,尚书令士孙瑞因渎职被贬甘州(张掖)刺史。除却扶风族田外,所有赐田、新得地尽数收归国有! 党羽吏部侍郎张时、谏议郎中李乐以及旧部荣欣尽数被贬谪出任地方。 另外出人意料的是,皇甫嵩、朱隽皆被免去参知政事职务,黄琬、马日磾再度出知地方。原关内道经略使杨瓒,出任代州刺史。 经此一役,刘协铁血手腕再度使朝野为之震动。同时,也不由自主收敛起贪腐之心... 第296章蜀地父子 成都的春天比起关中要来得早,过完年以后,当地百姓开始出门耕耘。得益于先秦都江堰,剑南一带旱涝保收人民富足,素有天府之国的称号。 而蜀西丘陵地区大规模种桑养蚕,丝织手工业全国之最。每天在锦水河畔,都可以看见千百计妇女在河水里洗布。 一年之计在于春,在这大好的春日时光里不但农工出门忙碌;就连一些权贵纨绔子弟,也是结伴出游巴山蜀水。官道之上,时不时可以看见一些花花绿绿的凌罗锦绸马车在奔驰。 刘阐作为刘焉长孙、刘璋嫡子,当然是纨绔之首莫属。他今天也是呼朋唤友,携姬把妾一同春游。 由于四面都有高山隔绝作为屏障之故,蜀人多贪图享乐不思进取。刘阐的马车更是突破了以往的设计风格,采用了敞篷式。 马车比起动力系统挽马都要高,巨大的四个轮子有近五尺直径。整辆大马车就像一张移动的高床,上面被席案几美女一应俱全。 刘阐就半躺在敞篷靠背马车上面,左妻右妾不亦乐乎。 “来,公子尝尝这蒟蒻(魔芋)糕...”一个貌美如花的成都美女,用筷子将一块紫色的糕点夹到刘阐的面前。 蒟蒻产自北川高寒山地,营养价值丰富。不过却因为采挖难度大,野生蒟蒻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奢侈品。不过刘公子何许人也?别看他一脸坑洼如月球之面,实际上却是个挥金如土的阔少爷。 而他怀抱的两个女人也不是良家女子,均是来自犍为郡江阳(富顺)县大盐商之女。自幼习琴棋书画且精通媚术,令刘大公子欲罢不能。 “呵呵...好。”刘阐牙齿歪扭的大嘴巴一张,将松软的糕点吃到嘴里。咀嚼之时脸上密集的坑洼时张时缩,有着说不出的恶心。 两个女子似乎已经见惯不怪,并没有回避。另一个女子端起一个小磁杯,用小象牙筷夹起一束明黄色的面条。 “公子,来吃面...” 巴蜀属于南方,主要食粮是稻米。像这种用麦粉拉出来的面条,也是一种稀罕食品。而刘阐公子口味与众不同,自然对这些别人难以吃到的东西一见钟情了。 就在这时,马车忽然急刹,差点将刘阐呛个半死。 “咳...咳!混蛋,谁让你刹车的?”刘阐脸红得如猪肝般,厉声斥骂底座驾驶人老司机王某。 这个王某专业开车二十年,自然是不服被叼,当即指着前方强辩:“非是老夫故意停车,乃是前方有张家车辆到来!老使君说过,会车必须主动避让张家车...” 刘阐听闻是老爷子刘焉定下的规矩,和老子一般懦弱的他虽然心有不忿却是只能忍气吞声。 “怕他个鸟啊公子,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对啊!得教训一番,让这些张家人明白谁才是益州之主!”... 同行的纨绔子弟们当即起哄,对张家不屑一顾。 张家正是张鲁家,刘焉虽然扣留他的家眷在蜀中,但却是礼遇有加。要不然,张鲁也不会三番五次拒绝刘协的招安。 “闭嘴!”老司机早就看这些人不顺眼,呵斥了一声。一众纨绔虽然不忿,但无奈老司机是刘璋的老属下,没敢与之顶颈。 说话间,张家的车队已经来近了。令刘阐他们惊奇的是,对方的马车除了车辕上的旗帜之外,竟然和刘阐的敞篷车如出一辙! 只见上面躺卧的正是张鲁的小儿子张广,正和美姬戏耍。脸上也被这个清丽脱俗的美姬,用墨水画得点点污黑。 同时,他也在吃着麦面条... 盐商女见对面车上女子竟然让自傲的她们自形其秽,不禁嫉妒心起。她们当即二人在刘阐耳边一唱一和,使得他顿时感觉尊严被挑衅。 刘阐从马车上蹦了起来,指着比他帅气不少的张广破口大骂: “哼,模仿我的脸,还要模仿我的面!你是不是不给面子我爹,还是要不给面子我?” 张广压根没打算搭理这个土鳖,但见美人受惊,当即也不甘示弱站了起来。他先是拨弄一下额前飘逸垂发,随即用鼻孔对着刘阐: “是又如何?我还要模仿你的车,你还得给我让个道!” 张广咧嘴冷笑,一副毫不将对方放在眼里的样子。随即,两台车车上的美女们,都不约而同以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哎呦!这...这叫甚来着?模仿还要拽?”刘阐被气得不轻,指着对方的手指都有些发颤。 “叫抄袭狗喧宾夺主!”一个纨绔,当即添油加醋调侃道。 “对,老子今日非要教训一番你这抄袭狗不可!”说着,当即握着拳头气冲斗牛地一跃而过。 “公子,威武!公子,威武...”底下的纨绔子弟们大声起哄帮忙助长声势,实际上没有一个敢爬上去帮手。 张广也是太久不打架的缘故,将以前学得武艺用来练手。只见他箭步上前,但是一脚踢高过了头,正好踹在刘阐的脸上。 刘阐立足未稳猛然间被袭来的脚掌印在脸颊上,随即一个不稳仰头摔落车下。 “啊...”一声惨叫想起,刘阐重重摔落道旁田埂晕了过去。 张广俯视下方发现刘阐已奄奄一息,方才意识到自己摊上大事了!大凡靠老子风光的纨绔,遇事首先就是报上老子名头或者是撒腿走人,没有第三选项。 张广也是不例外,当即抢过驾驶位用力抽鞭。在纨绔们没有反应过来前,匆忙逃离现场! ... 成都刺史府相比起荆州都要气势恢宏,巍峨高耸的屋宇连成一片。整个平面几乎是仿照洛阳北宫建造的,除了面积之外一样不差! 正是为此,当年刘表就上书过朝廷控告刘焉僭越的原因。持天子仪仗、仿造宫室,岂不是想要行不臣之事? 不过刘焉直到两年前死去时,都没敢向前迈出那一步。现在轮到比他还要色厉胆薄的刘璋接位,就更加了。 可这并不代表刘璋不敢当土皇帝,益州已经多年不上贡,父子二人也自创了不少律法。除了没正式改换旗号外,整个巴蜀就俨如独立王国。 刘璋今年不过三四十岁,长得一脸横肉富态十足。他此刻正在大堂内,倾听着庞義的禀报。 “...官军深入岷山千里雪,尽斩羌蛮两千军!只因张鲁未响应,六百儿郎枉送命...” 刘璋闻言一动,身躯前倾脸色阴沉:“驱逐蛮兵保边境,张鲁为何没响应?” “只因汉中道盛行,不忍杀戮乱心性...” 刘璋眉头一挑,呼吸急促气不打一处来。这都是什么鬼?跟蛮子还讲什么劳什子的仁义道德?江油县被这些越雪山而来的蛮夷虏掠还少吗?他们可曾讲仁义? “立即派出使者持我节符去南郑,让张鲁赔偿这次损失!”刘璋瞥了一眼庞義,气鼓鼓地说道。 庞義向来和张鲁不对付,闻言当即摇摇头:“主公即位时让张鲁上缴的十万钱谷,张鲁至今还剩四万未交清...” 言下之意,就是说刘璋要是让张鲁赔偿的话,细水长流等十年八年吧...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事刘璋心中的怒火就更上一层楼。当年他就反对死鬼老子让张鲁出镇汉中,现在好了,把白眼狼养肥了转过来欺负自己! 益州虽然闭关休整多年,但自己手下的东州兵可不是吃素的。他早就打算给汉中换一换守将了,比如眼前的亲家庞義就比那张鲁强! 就在这时,门外窜入一个高瘦的身影。 “大人...大人不好啦!大哥他,他...被张广给打伤了!至今...未苏醒!” 刘璋和庞義连忙偏头看去,只见二公子刘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不过对刘璋来说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大儿子刘阐竟然让人给打了!而且,正是张鲁的儿子! “砰!” “岂有此理,欺负老子完了还要欺负儿子!张鲁欺人若斯,简直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刘璋这次可谓怒火攻心。 当即从抽屉中取出一个盒子,往前一推: “亲家,你持我虎符提三万大军入驻葭萌关,向张鲁讨说法!” “喏!”庞義一抱拳,回头看一眼这个来得及时的女婿。 刘璋来回踱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且慢,把张鲁在蜀中家眷抓起,一并带上!”#####qq讨论群:182688412 第297章真君之怒 “天下有道,却走马以粪;天下无道,戎马生于郊。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张鲁身穿鹤氅道袍,一身飘逸清越的样子。此刻手捧着老子著作的道德经,站在大树下一词一句地教化着晒谷场上的贫苦百姓。 这些百姓都是在田里劳作完毕以后,专门过来倾听圣教。他们一个个席地而坐,专心致志一脸虔诚。 道教的宗旨便是注重道德修为,追求和平幸福以及常怀善心祈求得道成仙。与讲求生死轮回的秃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所以二者历史上并立而不相斥。 与孔子儒家本义无神论有所不同,道家是典型的有神论。告诫人民要对天地鬼神持敬畏态度,因果有报,奉行天道收心养性。 对于贫苦农民来说,精神信仰尤为重要。当他们每每认为生存不下去的时候,这些信仰就是精神支柱,支撑并给予乐观活下去的勇气。 所以张鲁的道学在汉中非常有市场,信众几乎囊括了整个辖区百姓。同时汉中郡也是大汉治安最好的地方,在张鲁人人平等的政策下,信奉道德教化的人们基本不会也不屑去偷抢犯科。 不过,张鲁和他的信众门仁德为怀不代表别人也同样如此。 这不,就在这时益州的使者送来了张鲁全家五十二口人的头颅。 就在这晒谷场中,张鲁的说教进程被打断。骄横野蛮的蜀兵们,将一辆辆马车开进来并拉开盖布。一颗颗血淋淋的头颅,一个个惊恐的表情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母亲啊...”张鲁的二弟张卫首先禁不住泪崩,箭步扑到车前捧起老母亲卢氏的白花花的头颅。三弟张愧震惊过后,同样扑过去失声痛哭。 站在青石上的张鲁身子一阵摇晃,差点翻倒在地。幸得两名弟子搀扶,才勉强站稳。不过脸色煞白,随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噗...” “师君!师君...”百姓们纷纷围了上去,关切而又同情地看着张鲁。同时,又咬牙切齿地瞪着那些趾高气扬的蜀兵。 张鲁摆摆手,让百姓们不要担心。随后在弟子的搀扶下,来到车队前。 “我张鲁奉公守法,刘璋为何杀我全家?”张鲁声色俱厉,血泡沫星飞溅。 “哼!你就问问你这逆子干的是甚好事吧!竟然将刘阐大公子给打得半身不遂...”蜀兵百夫长毫无畏惧之色,提起张广的头颅用刀敲了敲。 “畜生,竟然来个死无对证?”张卫是个暴脾气,当即抄起木屐往这个百夫长的头顶照顾过去。 不料这个百夫长防卫过当,一刀砍掉了张卫的手腕! “啊!”张卫一声惨叫,痛苦地蹲了下去。 点点血星溅在张鲁的脸上,使这个道行深厚的张良后裔也忍不住瞳孔一缩。随即高高举起左手,然后向前一挥。 “打!打死他们!”早已蓄势待发的道家信众,当即抄起家伙冲了上去。 虽然道家讲求仁德,但同样讲究气节,并不是迂腐的一味退让。在道家经典中,就有替天行道以及惩恶助奸这一说法。 蜀兵们过关后一路横行无忌,见百姓朴素好善以为可欺,并没及防备这些温顺百姓的猝然发难! “啊!饶命,饶...” 刚才那个飞扬跋扈的百夫长被一个老头,毫不客气地一棍抡翻在地。抵挡的双手发出响亮的骨折声,估计是作废了。正在地上滚动,不停求饶。 其他蜀兵就更加了,被数倍于己的激愤百姓围攻,立马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留他一条狗命!” 张鲁眼见百夫长就要被打死,连忙止住了这些老当益壮的信众。 不到一个回合,百来人的蜀兵就被百姓们制服。而马车上的头颅,也被运到清凉的地方放着,等拿回躯体后安葬。 张鲁挟着悲愤,用剑指着百夫长的脖颈。 “说,是何人教唆刘璋小儿的?”要是没有人从中使坏,打死张鲁都不相信刘璋有这个胆量。 “额...乃是...是庞義将军擅自所为!”百夫长早已被吓破了胆,口齿不清地将事实道明。 “好!庞義狗贼,我就知道!” 张鲁收回佩剑,当即飞身上马猛抽鞭子,直冲回南郑城... 与此同时,南郑杨府。 汉中地处秦岭之南,又在群山环绕之中,汉水穿境而过,温暖湿润四季如春。杨府中春天也是杨柳依依蝴蝶缤纷,园林池塘景观尽在其中。 这里不是别人,正是张鲁谋士杨松的府邸。杨松是大地主兼大商人,家财无数子孙满堂,在汉中也算是赫赫有名的地头蛇。 今天,杨松没有外出寻花问柳,因为府中来了贵客。 “来来来,法郎中且坐且坐!” 杨松屏退了仆人后,亲热得像接待祖宗一样,招呼礼部郎官法正坐下。他自己则是拿着一张花花绿绿的银票,上下观看抚摸着。 别看这张纸不大,但凭此到汉中银行可以直接提取五百银元也就是五万钱!杨松虽然是个土豪,但是五万钱对他来说同样是个大礼包! 不过,这都不及法正带来的两百两金子来得实在!杨松深知长安朝廷不会无缘无故送他钱,必定是有所图谋的。但是呢,杨松看在钱的份上还是不介意的。 “额...法郎中此次翻山越岭来汉中,不知有何要教杨松?” 法正心中不齿,表面却是笑着大赞:“杨长史果然是爽快人,看来法正没有去找阎圃,来找长史是正确不过了!” “找阎圃?”杨松不是很明白法正的意思,惶惑地问道。 “正是,临行时上级让我去找阎圃!不过正以为杨长史无论是办事效率还是信重程度都远胜阎圃,所以特弃阎圃而找长史...”法正轻抿着茶水,侃侃而谈。 “那是自然!阎圃算个甚?论资历论人脉论智谋都不及我!我看啊,你那上司也不及你有见识...” 杨松下巴枪扬,自吹自擂起来毫不见脸红。法正暗暗恶心,但却是频频点头。“唉...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杨长史也得趁早行动,以防我那上司跟阎圃走漏口风就不好了...” 杨松当即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对着法正拍了拍胸口:“放心!杨某收人钱财自然替人消灾,法郎中只管道来!” 法正心中大喜,当即凑近上前,在杨松身侧耳语了几句。 “啊?这...可能有些许难度...”杨松听闻后,面露难色地摇摇头。 法正二话不说,一把抢回杨松手中的银票子。转过身来,对随行人员摆摆手:“走,去阎圃家!” 到了嘴的鸭子,杨松哪里舍得眼睁睁看着它飞走?当即一个箭步上前,摊开双手拦在法正等人的前面。 “且慢...此事虽有点难,不过也并非做不到。若是法郎中愿意少待片刻,杨某愿意去试试...”杨松一边说,一边看着法正手中的银票。 法正瞥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将票子塞回怀中:“给你一日时间和这箱金子为订,若你办不到只好抱歉了...” 法正虽然只身在外,但却是是毫不惧怕。杨松也是为了钱,没必要得罪法正背后的长安朝廷。所以附以笑脸,重重地点点头。 “好说好说,法郎中稍等,半日即可...”说着,他当即拱手而去。远远的,还可以听见隐隐约约的备马声。 法正随即坐下来,掏出怀里另一张朝廷拨下的千元大钞,微微一笑塞进自己的腰包了。 第298章宣麻拜相 相比起成都益州刺史府,汉中的郡太守显然就要逊色许多。位于汉水之滨,不过区区数栋比较大的屋子和一个小院罢了。 而且里面杂草丛生,几乎没人修理过。这也是张鲁遵循自然,没有刻意去剪休或者除草。这样一来虽然原生态了,不过小院也成为了蛇鼠的乐土。 杨松正从中央小道通过,嫌弃地看着小道两旁高过肩膀的杂草。同时也就打醒十二分精神,看看脚下有没有毒蛇蝎子等害虫窜出来。 因为这段时间属于动物交配期,谁也不敢保证这片草地没有毒蛇闯入。 当他拐了个小弯的时候,被忽然冲过来的家丁差点撞翻到草地里面去。 “哎呀...喂!”杨松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惊呼,随即在就要仰翻的一瞬间抓住了这个壮实的家丁,没有倒进草丛里。 “啊...长史?冒犯冒犯!”家丁惊出了一身冷汗,连忙将杨松拉了起来并连连拱手道歉。 “哼!急急忙忙的,走路就不能带上眼睛?”杨松受惊过后脸色阴沉,斥喝了一声。要是摔到草丛被蛇咬上一口,他必定宰了此人! “额...是是,长史教训得是!”家丁自刮了两巴,刚想走人却被杨松一把拉住。 “且慢!看你行色匆匆,这是要何往啊?” 家丁犹豫了一下,见杨松脸色越发阴沉,不由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人来,方才凑近低声说道:“老爷这是要让小的,去传唤阎圃军师。据闻,是为询问出兵复仇一事...” 杨松闻言颇为惊讶,他来得匆忙并没有收到这些消息。当即从袖筒取出几个银角子,塞到家丁的手里。 “跟我说说,发生了甚事?” 家丁握了握沉甸甸而又冰冻的银角,当即将他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杨松点点头,随即又塞了一块银元给家丁:“这些给你饮酒叫鸡,一个时辰内本官不想见到阎圃...”说完,眯着眼睛若有所思。 “额...”家丁受宠若惊,接过了银元点头哈腰而去... 白虎节堂内,张鲁正在来回踱步,显得他此刻心情无比焦急。下巴上的血迹已经被抹干净,不过山羊胡须还有些暗红。 庞義已经进驻了葭萌关,要想袭杀此獠绝非易事。不过就算是竭尽全力,他也必须出这口恶气。还有刘璋这个奸险小人,必定也有所授意。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堂门口响起。 “主公难道到这个时候,还下不了决心吗?” 张鲁偏头一看,来的竟然是副手杨松。杨松其人虽然也颇有智谋,不过说到行军打仗,张鲁还是觉得阎圃比较靠谱一点。 而杨松跟阎圃又尿不到一个壶里,所以张鲁并没有派人通知杨松。是打算事后,再另行知会。不成想,他倒是自己过来了。 “呵呵...常青来了,且坐。”张鲁连忙招呼杨松坐下,不过笑容不是很自然。但随即想到对方刚才说的话,不由有些好奇。 “常青方才所言,是为何意?” “无他,唯劝主公借刀复仇耳!”杨松轻抿一口茶水,若有所指地说道。 “借刀复仇?”张鲁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明白了杨松所指。思虑了片刻摇摇头: “我若是臣服长安,必定会落得一个妖言惑众之罪。况且,寿春多少人宁愿过江去也不投降?” 虽然刘协大兴杂家,不过道家终究与儒家有所冲突,甚至黄巾起义就和道家直接挂钩,恐怕不能相容。况且,他也不愿意任人摆布。 “主公此言差矣!袁楚那帮子人是公然支持袁术称帝,而主公则是迫于成都银威啊!”杨松指了指东边,摇头说道。 但见张鲁还是迟疑不决,当即又循循善诱:“所谓得陇望蜀,成都怀不臣之心多年,长安当真坐视不理吗?其所顾虑者,不过是担心主公为刘璋马前卒;蜀道难行,担心打草惊蛇反倒不妙罢了!” 张鲁仔细想了想,杨松说得确实有些道理。倒是他虽然传教有方,却是决断无谋,总觉得自己会引狼入室。 “我曾多次拒绝天子好意,若是怪罪下来又当如...” “请恕杨松才疏,主公就且听阎圃金玉良缘吧,告辞!”杨松佯作愠恼,稍稍一拱手便扬长而去。 张鲁哪里敢轻慢杨松?他府上最基本的食盐都是杨家供应的!当即眉头一挑,心一横,出言唤住了杨松。 “常青且慢,依你所言便是!” 杨松嘴角翘起一丝笑意,又一笔大钱,到手了... 相对于汉中一边密锣紧鼓增兵定军山,一边派出使节星夜赶赴长安,一片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刘协治下的关中可谓是歌舞升平,繁荣稳定。 继一众高层被大规模贬谪出外之后,朝中再度涌现了一些新贵。比如御史丞周忠被刘协正式擢升为刑部尚书,周奂非但没有受到杨瓒牵连,相反还被提拔为吏部侍郎。 而参知政事一职也作出了调整,不再是旁听政务,而是可以参与其中。只不过,官品位也有所下降。 刘协采用六部公推的方式,选出了原兵部侍郎辛毗,以及原凉州刺史张则作为参知政事。 学士院位于城南,与国子监毗邻。 太学国子监也是今非昔比,占地面积足足比以往大了两三倍。单单教室数量,就是以前的六倍之多。究其原因,正是学科数增加了。 内设儒学经筵的文科、有精通数术以及经济学的算科,有专门研究军事的军谋宏远羁边科,有专业培训和实践创新的理工科,还有研究地形山川水利海洋的地理科。 一共六个科,专门培训有无天赋的各项人才。其中,文科依旧是最多学生的科目。做官出人头地,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刘协也没法改变只能顺应。 不过文科也不再如以往那般子曰诗云,而是注重治国方略以及政治学知识。领土意识、民族团结意识、气节风骨以及维护国家稳定的精神都在学习范围内。 “老铁!你有没看到,隔壁学士院昨天下午的时候就关门上锁,到如今都未见开启...” 一个国子监生,拍了拍同窗的肩膀打趣地说道。 “哈哈!老哥,该不会是学士院的人没能创造受益,破财倒闭了吧?”另一个学生虽皮肤黝黑,但却是薄嘴唇能调侃的主。 “放屁,人家王大翰林出口成章,就是去茶楼说书都能赚个盆满钵满...”先说话的学生没好气地推了一下同窗的脑袋,话里话外皆透露着对王粲的崇拜之心。 现在是下午放学时间,其他学生看见这边有酒有故事,也纷纷围过来。 其中一个胖墩听闻茶楼说书四个字,忽然想起了什么。 “诶,对了!我前番日子去茶楼,听说书彭大嘴讲过;有个词叫甚来着?嗯...对,叫锁院宣麻!” “锁院宣麻!?是何物?能作芝麻糊否?”学生们应景地惊呼一声,随即索然无味地摇摇头。 这个胖墩也是不甚了了,所以解释两句之后便哑口无言。 他们没有发现,在院子不远处一个扫地老头,闻言微微一笑。清澈如泉的双眸看着地面,有些说不出的超脱之感。他便是刘协的老师,现任国子监教授的张喜。 他拒绝了刘协三馆秘阁学士的好意,也推掉了出任东汉首任宰相的请求。 “大新闻啦!学士院终于开门了...” “当真?” 这些好奇的学生们,当即一窝蜂地走了出去。国子监种满了奇花异草的院子里,随着人群的远去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唉...年轻就是好!”张喜看了看自己皱巴巴的手,摇头感概岁月不饶人。 学士院门前早已被过来凑热闹的学生围得水泄不通,在京兆府赶来的衙役们帮助下,身穿红袍的翰林学士王粲和弥衡,方才得以从让出的小道走上大街。 王粲手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在一件紫色官袍、崭新的官印以及绶带和一定奇特的帽子。另外,还有一卷以麻布为材料的书卷。弥衡同样,二人一前一后。 在上百衙役以及好事的学生们的簇拥下,浩浩荡荡地走进了安门。他们来到了丞相府下,终于停了下来。 这时,赵温和赵岐两位尚书,却是联袂出现在门口。他们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一脸茫然。 王粲将托盘递给了随从,然后拿起麻卷拉开。 “兵部尚书赵岐出仕三十余载,有巨勋于国,大功于朝!朕今委以重托,特迁昭文宰相、开府仪同三司;是为首相。礼绝百宦、群臣避道,青罗伞盖,元随五百...” 围观的学生一片哗然,光听这个架势,便知道宰相是何等威权了! 赵岐张口结舌,被赵温推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接旨谢恩。 “户部尚书赵温出仕二十有六载,精益求精实事求是。繁荣经济,百业兴旺功不可没!朕今委以重任,特迁集贤宰相、开府仪同三司。是为次相,仪仗礼节俱同...” “臣,多谢陛下!” 第299章出兵汉中 长安城西,一处军事禁区内。 “砰!砰!砰!” 巨大的炮声响起,黑色的铁珠以难以目测的速度飞出去,将渭水中移动木船被打得稀巴烂。 这种破坏力惊人的武器,正是大汉火器监最新出品——威远甲型火炮。经过刘协的思想指导以及实验认证,加上了炮架固定炮管。底座方面也不再是一开始时的柜式四脚,而是采用轴承加宽铁轮,移动能力远远灵活于以往。 不过缺陷仍在于无法精确调整炮口高低,所以只能固定一个方向以及距离的目标。不过相比起以往刀枪弩弓来说,已经是一项巨大的进步了。 “这种火炮威力巨大,改进过后可以批量生产!”作为前期火力威慑需要,这种钢铁巨兽已经足够了。刘协指着还在冒烟了炮口,赞赏地说道。 皇帝看重按理是好事情,可是监丞左令却是一脸难色:“陛下想法虽好,不过本月度火器监经费已经用完了” 刘协闻言一愣,盯着左令黝黑的脸半晌方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朝廷财政改革后,京中各司财政拨款都有了限额。这样既可以防止数目混乱,也可以抑制贪污腐化。 “嗯,朕知道了,这就去找司马防...” 刘协视察了一遍火器监后,当即骑着万虎要回城去丞相府。之所以找司马防,是因为他从赵温手里接掌过户部。 不过行至西城时,刘协却被一帮人的举动所吸引。 由于今年春季以后雨水明显比往年同时偏少,所以刘协鼓励关中百姓打井取水。甚至还开出了有偿打井方案,即是每打一口深井朝廷都会给出补偿。 挖井往往有个特点,就是越深的井挖出的泥越多。刘协就是看见这离村子不远的地方,有十来人在忙碌并且泥土堆积如山。 刘协今天出城穿的是便服,所以把战马拴在一棵树上,走过去凑凑热闹。由于刘协低调的缘故,并没怎么引人注意。百姓们稍稍看一眼,便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 刘协凑一看,只见这个土井五尺直径,难以见底。上面装有滑轮组的三角架子,不断将一桶桶黄泥吊上来。刘协一直旁观不语,被吊上来的泥土也越发湿润糜烂。 终于,驻足小半个时辰后,一桶黄澄澄的水被吊了上来。一个中年男子用勺子舀起表面的水,不顾浑浊喝了一口。含了一阵,猛然间喷了出来: “呸!还是臭的!” “臭的?”刘协眉头一挑,颇为不解地问道。 因为刘协目测这水井都有近五六丈深,而附近又没有什么污染源,这地下水怎么可能是臭的? 中年为人倒也谦和,并没有因为刘协年少而藐视。偏头看了一眼刘协,随即点点头:“小哥有所不知,此处邻近长安老城,地下水多已腥臭不可饮用...”说着,顺手抓起一把湿润的泥土。 刘协凑近闻了闻,果然就像污水渠里面的淤泥,虽然不刺鼻却是气味古怪。同时又是一阵咋舌,不可思议地摇摇头:“这位世叔,西城这边皆是如此吗?” “何止西城?就连东城、北城的地下水都是发臭的!至于城内,简直不能饮用...”一个柱着拐杖的老头,争先说道。 “多长时间的事了?”刘协眉头一皱,又追问了一句。 “黄口小儿就是多问题,一边玩去!”一个从井下上来,浑身是泥的大汉,不耐烦从刘协扬扬手。 刘协没有打算泄露自己的身份,只得讪讪一笑说了句得罪,然后转身往回走。 踏着碧绿的青草,刘协脑海里飞快地从记忆里寻查原因。难道是工业污染?咸阳铁厂每天都有污水排到渭水去,可是别看铁厂耗水大,但每天排放的焦化废水都不多。不到十里就被渭水稀释了,污染到深层地下水未免太牵强。 刘协甩了甩脑袋干脆不去多想,解下缰绳后继续赶回长安去。 由于南阳纳入了治下的原因,长安沟通东南的武关道从此成为了腹地,商贸往来更安全。自然而然,长安的经济繁华也更上了一层楼。 不过刘协今天没空去逛街,而是策马直奔丞相府。守在门口侍卫当然不敢阻拦,刘协不一会就来到户部公房。 不同于其他地方天子驾到必须出迎,丞相府由于是处理政事的中枢机构,刘协早前就取消了出迎的规矩。 到公房,官员们只需起立行了一礼,就可以各自忙碌自己的事情了。 当然,单独办公室内的司马防可不敢敷衍了事。当即放下手中工作,照顾刘协坐下并与之对坐喝茶。 “司马卿,朕此来并无他意,乃是为火器局经费而来...”刘协没有端起茶水,单刀直入地说道。 “经费?”司马防眉头一挑,过了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没有说话,而是走到公案背后的架子,将唯一一本用纸装订的册子取了过来。 “陛下,先看看今年朝廷财政收支出再说...”司马防说着,将册子放在刘协面前。 刘协翻开第一页,记载着去年年终收支总额、各仓统计库存以及受益概况。 只见大数据清晰显示着去年朝廷财政收入总额为十七亿六千万钱,而最终收入为二亿三千万钱,也就是二十三万银元。而一二月份支出则是林林总总,刘协取来算盘计算一番后,随即抬头看着司马防。 “此数目必定有问题,才两个月支出达到了八千万钱?”刘协明明记得今年没有搞什么大项目,怎么会花了那么多钱? “呵,陛下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司马防摇摇头,禁不住苦笑一声:“新得南阳治理花费、军队抚恤、改元封赏、各司拨款...这些样样都得花钱,而朝廷收入已然入不敷出!” 刘协从司马防的办公案上拿过烟包,卷起来点燃一根:“河西走廊不是已然打通了吗?那过往商税应该不在少数便是...” 司马防也点了一根,长舒一口白烟:“若是无有丝路收益,财政早就瘫痪了!倒是商会中那些人,个个都赚得盆满钵满,堪比银行了...” 刘协听闻司马防话语中的酸味,不禁咧嘴一笑:“这倒是无妨,在这些人手里用好过便宜了关东那些人。爱卿你只管放心好了,户部接下来就坐等收钱吧!” 刘协深吸了一口然后熄灭摇头,就要站起来离开。不过随即想起了什么,又回头看了一眼:“对了,火器监的拨款,朕要加多一倍!” “那就得看陛下给户部送来多少钱了...”司马防摆摆手,并没有一口气应下来。 刘协倒是胸有成竹的样子,出了公房还不忘交待工部立即彻查长安水质情况。 可是不到一个时辰后,刘协又再度来到了丞相府。原因无他,张鲁派出的使节,终于走子午谷来到长安。 政事堂,两位宰相、六部尚书、两个参知政事正襟危坐,等待着刘协的到来。 第一天为宰相的两位赵相公,在此刻方才从荣耀自得中被拉回的现实!因为他们这才发现,这个宰相职位虽然让人羡煞旁人,但却是有苦自知。 实际上,整个政事堂的权力都被削弱了一遍!以前五六个人说了算,权力相当集中。现在变成了十个人,最终大事还得刘协拍板! 刘协仅仅用一个宰相之位,就完成了加强君权削弱相权的计划。或者说,刘协从创立政事堂开始,就已经在打这个主意。其目光深远、手腕高明,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可以预见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所有决策基本上都是刘协一个人说了算的局面! 刘协没有让他们久等,大袖飘飘地从屏风后面的侧门进来。 “咳,诸卿想必已然知晓张鲁遣使求助一事!且来合计一下,该如何进军巴蜀...” 果然!刘协问的不是出不出兵,而是计划怎么将益州吞并!他的第一句话,便印证了两位宰相心中猜测!可是,又能如何? “兵贵神速,为免定军山失守汉中生灵涂炭,我军当火速入驻汉中。然后出定军,击溃蜀兵...” 信任兵部尚书,国丈伏完明显事先与刘协通过气,当即起身侃侃而谈。 司马防欲言又止,刚想站起来却被刘协先一步点头说道:“然也,巴蜀天府之国,收之对朝廷财政不无补益...” 在座众人都知道刘协这次是铁了心要剑指成都了,所以没有人不识趣出来阻止。很快,便达成了一致。 任命张济为征南将军,率领十二个指挥约三万军走子午谷入驻汉中。另外,命张鲁为主将一同南征益州... 大汉国家机器,再度因为战争而开动了起来... 第300章曹袁决裂 黄河南岸,白马县。 初夏,田间地头到处可见忙碌在麦地里的百姓。去年种下的冬小麦,现在已经绿芽轻轻茁壮成长。 河南今春雨量颇丰,连带着忙碌的农民都有了期盼。 相比起对岸河北,这边的赋税并不算高,只是十五税一罢了。虽然不及关中三十税一的好政策,但是能活下来没人愿意去背井离乡。 交了税之后,剩下就是自己的了。在黄河滩还可以种写白蜡,卖给秦陇商会增加收入。 “轰隆隆...”就在这时,北方的一阵闷雷生打破了麦地里的宁静。声音连续不断,紧接着黄土飞扬。 “快走啊...赵狗又来啦!” 不知是谁先呐喊,顿时地里所有人都丢弃农具撒腿逃跑。孩童哭爹喊娘,大人呼喊斥骂声此起彼伏,他们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以最快速度,远离黄河逃到白马城去。 数百赵军骑兵从北岸乘羊皮筏子渡过黄河,奉命滋扰南岸魏国边境。 自从楚国被灭以后,袁绍一反以往作风,积极与长安修好。比如说正月的时候,竟然将去岁的贡赋缴送至太原。另外也放开的边关,与长安进行互市并极力欢迎银行入驻冀州。 而长安似乎积极与之沟通互动,并将从楚国俘虏的一些袁绍亲戚以及汝南祖宗排位送到了邺城。同时也向邺城通报了自己即将对蜀用兵的计划,短时间内恐怕无暇东进。 这来一来,袁绍便觉得自己南下称霸中原的机会来了。当即将太行山和北方的军队抽掉南下,同时袁绍又出奇的大方了一把,额外赠送了二十万粮食给长安。 至少,别人看来是这样的。 “呦...呼!”为首的颜良比文丑还要丑,塌鼻龅牙,脸颊上还有一条长长刀疤。笑起来,竟然也像魔鬼一般狰狞可怖。他的手下们同样得意非常,践踏着麦地嗷嗷叫地冲进村落中。 “唿...”颜良点燃一根火把,然后随意点燃这些茅草房屋。不一会,原本诗情画意的田园村落就变成了一片过海。贫苦农民们凭借自己勤劳的双手好不容易建立的家园,就这样化为灰烬。 颜良他们的作恶并没有因此地结束,他们策马肆意在庄稼地狂奔。农民百姓的双腿明显没有马匹那么快,才跑出两里不到就被骑兵追上。 “嗨!” 颜良冷笑着将一个落后妇女的头颅劈飞,她怀里的孩子也被后面的战马踏成了肉泥。赵军面对手无寸铁的农民毫不留情,杀人为乐的精神令人发指。 他们完全忘记了自己与匈奴已经没什么区别,或者说当年在并州仅仅只是为了战斗而战斗。在久无战事的情况下,老百姓的头颅也是军功... “叮叮叮...” 白马城的警报钟声响作一片,城门被强行关闭,不少从北面逃来的百姓只得哭喊着继续南逃。 城墙上霎时间点起了烽火,浓浓狼烟直冲天际,方圆二十里可见。守军们也是快速冲上城墙,拿起武器严阵以待! 颜良这几百骑兵压根没打算攻城,他的任务不过是骚扰曹魏边境罢了。边关不宁,使许昌人心动荡;再加上地域兵力实力优势,一举扫荡中原。这是袁绍的计划。 所以颜良当即取下硬弓,搭上铁箭后拉成满圆,向八十步外的城头射过去。 “嗖!”颜良的铁箭精准强劲无比,竟然一箭射中的守将的头颅。这个倒霉的守将还没来得及嗞声,就从城墙上翻落下来! “将军武威!”赵军士气大为振奋,当即冲进六十步后齐齐放箭。 “嗖嗖嗖...”数百支箭一同袭来,在城头上大惊失色的守军眼里,竟然如同万箭齐发!他们在惶恐中,被赵军射倒了一大片。 幸好颜良他们在五十步后便掉了头,从侧面转而扫荡白马城周边。群龙无首乱成一团的守军见状如蒙大赦,额手相庆。 不过驻防黄河一线的曹军也不是吃素的,大将夏侯你惇哥看见烽火后,当即率领着三千骑兵从延津过来襄助。不过远水解不了近火,当他们来到时,掳掠完毕的颜良已经满载而归了。 曹军开到黄河边,只有指着羊皮筏子破口大骂的份。可是他们越是骂得凶,黄河中央的赵军反而笑得更开怀... 许昌,魏公府。 “砰!” 曹操正在吃晚饭,听完白马的事情,二话不说一碗饭拍在案上。呼吸急促胸膛起伏,铁青的黑脸表面他内心此刻正怒不可歇。 “袁本初欺人太甚!可恨!可恶!” 曹操从座椅上站了起来,浑身的杀气快速弥漫整个白虎节堂。下面的一众手下心头直跳,仿佛上面站着的是当今天子而不是地方军阀!天下诸侯中,能有这般的威势者也只有他曹孟德了。 这种帝王气势,也是手底下的人舍命追随的原因。不过有一人例外,那就是荀彧了。这个曹操得力助手,已经近一个月不理时事了。 看见曹操这样子,其他人都是不敢轻举妄动。唯有郭嘉,微笑地上前拱拱手。 “主公何必动怒伤身?袁绍越是搞小动作,越是证明他迫切想寻借口进攻河南!毕竟,邺城可是有三万腐乳酱啊...” “噗...” 于禁一向放纵不羁笑点低,听闻郭嘉竟然直把腐儒作腐乳,不禁失声窃笑。 曹操瞥了一眼笑得身体发颤的于禁,也不由脸色稍霁。一想到那些摇唇鼓舌的酸儒在左右念叨,袁绍这么做也就不奇怪了。 想到这里,曹操用筷子把案上的饭刮回碗中继续吃。 “嗯,既然如此,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曹操一边夹菜扒饭,一边问道。 “主公心中已有计量,何必问嘉?徐州刘备似乎因出兵攻楚劳而无功,对长安颇有微词。近来,也是频频与河北眉来眼去似有所企图...” “哼!刘备,织席贩履之辈。我若要对付他简直易如反掌,只是顾忌西面罢了...”曹操放下饭碗点着一根烟,鼻子发出一声冷哼,随即指了指右边。 “其实西面也绝不愿看到自家韩卢(狗)对他人摇尾...” “嗯?”曹操与郭嘉对视一眼,随即和众人一起看向说话的于禁。 于禁顿时成为了焦点,当即如同醒悟一般垂下头不再言语。 曹操并没将这一细微动作放在心上,目光颇为赞赏地看向于禁:“文则,你是如何得知的?” “额...这是...从昂公子驯鹰一事臆测的!”于禁抓了抓后脑勺,支支吾吾地回答道。 “哈哈哈!不错,他日征徐州你来当先锋!”曹操摇头大笑一声,随即又幽幽一叹。这个大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没什么耐性。 比如养鹰却因为这扁毛老是落在老二曹丕屋顶,而气愤之下将之射杀,闹出了大笑话。老部下于禁顾忌自己的面子欲言又止,也是正常不过。 郭嘉却是全程看着于禁,见对方答完明显松一口气,当即眯了一下眼睛,不过却没有说什么。而是接过了于禁的话头,继续进言。 “正如于将军所言,如今天下大势鼎立有如三足。长安绝对不会容许袁绍吞并中原,相反还得想方设法帮助主公!原因无他,舍主公天下间再无人有勇气与袁绍对抗...” 郭嘉一顶高帽盖下来,曹操当即直了直伸腰,一股舍我其谁的样子。 “嗯,是时候派个人去长安跟秦王谈谈了” “主公,嘉建议派文若出使长安...” 第301章汉中易帜 当张济三万马步军从子午谷出来踏上汉中盆地时,已经日暮苍山远了。但背后的秦岭上,树木被狂风吹得乱舞,树叶也是发出沙沙的响声。 “隆隆...”四十五度天际上,大如锅盖一般的黑云几乎笼罩在整个盆地上空。雷声沉闷风拂拂,南面青山挂白幕。汉军不畏劳顿苦,顶着雷公再赶路。 可惜风雨来得快,匆忙雨伞忘了带。急中生智撑盾牌,人马俱湿到城外。但使张鲁把门开,却教全军宿北寨。 南郑,杨府。 大雨还在下,杨松心里好害怕。原因无他,正是汉军不得城门而入,法正又来到家。这两天张鲁必定是听到了阎圃的谗言,开始有意无意疏远他了。 加上现在南郑还是张鲁说了算,这让张松坐卧不宁。正所谓作恶务尽,既然已经帮了汉军一次,再帮一次又有何不可? 马车停在太守府门口,一个家丁早已撑着大雨伞等候。杨松当即下车钻到雨伞底下,冒着大雨走进了太守府。 张鲁此时还没入睡,连夜挑灯看剑。恰巧的是阎圃也在看战图,二人倒也是基情满满。张鲁忽闻杨松冒雨前来,先是一愣,随即让人快快请进。 杨松走进白虎节堂,看着正面向舆图的阎圃不由鼻子一冷哼。随即,大步上前见礼。 “常青夜来,不知有何事教鲁?”张鲁性格内敛,语气中倒也没有偏向哪一方。 “无他,特来批评主公耳!”杨松下巴微微上扬,掷地有声地说道。是因张鲁擅长和稀泥,要是直说恐怕回被他婉转打回。 果然,张鲁听闻杨松的话身躯稍稍前倾:“哦?此话怎讲?” “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主公既向朝廷请兵,却将之拒于门外。此,可是大道之理乎?主公身为教魁却是己身不正,欲让道友上行下效?” 张鲁老脸微红,有些不敢与杨松对视。 身穿黑衣的阎圃却是无所顾忌,当即转过身来为张鲁作辩:“长史说话未免太过,汉军一路跋山涉水,就近在城北军营歇息有何不好?” “哼!城北军营你阎圃又不是没去过,那是人住的吗?屋漏又逢连夜雨,你想让汉军人人得病吗?” “你...”面对杨松的咄咄逼人,阎圃为之气结。 “真不知如你这般毫无仁德之心的人,是如何朗诵道德经的!” “好了!”杨松隐隐约约的指桑骂槐,令张鲁脸黑如锅底。不过杨松说得也确实有些许道理,他也不好去驳斥。“依常青之见,又该当如何?” “松不才,还望主公彰显圣教道德宗旨,敞开城门让汉军入住城内新军营。备以姜汤,以供驱寒...”杨松正气凛然,一副为张鲁着想的样子。 “唉...好吧,就依常青所言,立即打开北城门!”说着,张鲁将令箭丢给一个小吏。 “主公,不可啊!”阎圃大惊失色,急忙要制止却被张鲁止住。 “南郑有十万圣教兵,何惧三万马步卒?” “主公英明!”杨松嘴角翘起一丝笑意,得意地看了一眼正在摇头叹息的阎圃。随后,紧随着传令小吏离开了太守府。 夜雨中,杨松并没有立即上车回家,而是冲一名家丁招招手。这个家丁忠心耿耿,当即过来点头哈腰。杨松和他低声说了一阵悄悄话,然后拍拍对方肩膀: “你持我信物去,让柏弟依言而行,明白吗?” 家丁重重地点点头,当即拿着玉佩消失在巷道中... 汉军并没有按张鲁的意思到北寨去,而是退到了城下百步外的林子里避雨。他们点燃火把和艾草,作为林中驱蚊之用。 张济解下湿漉漉的上衣,卷起来拧出一股酸味的水来,然后再穿回去。虽然已经夏天了,但时不时吹来的一阵湿气重的微风还是使他们有些冷,而且浑身不舒服。 “嗖!” 就在这时,一支箭从暗处飞来,正好射在张济面前的树干上。张济拔下箭矢,将捆绑着的书信取下。草草一看,当即撕毁。 汉军们一个个都虎视眈眈地看着黑沉沉的城墙,或许只要张济一声令下,他们便挟着怨气杀上城头去。 就在大家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城门终于开启了。随着隆隆的声音响起,高大的城墙有如张开嘴的洪荒巨兽。 一个小吏打着雨伞跑出来,大声叫嚷:“主公有情贵军入城歇息...” 张济策马上前,狠狠瞪了他一眼,并把对方手中的伞夺过来。然后带领着军队,浩浩荡荡开进南郑的北城门。 汉中军看着汉军释放出来的疼疼杀气,不由菊花一紧连忙退避一旁。汉军个个高大威猛,关西男儿纵横驰骋,岂是汉中温软水土的南方子弟能比的? 张济面无表情地看着连路灯都没有的黑暗大街,策马缓缓前进。不过放汉军队伍进去一半的时候,右边忽然传来一阵喊杀声。汉军们当即飞身下马,将武器取出来警惕地看着四周。 只见灯火朦胧中,数十个身穿囚服男子冲到守军的宿营区,将汉中军杀得惊惶四散。城头上的守军也被这突发事件乱了阵脚,竟然争相从甬道冲下来,与之搏杀。 见城头守军正在和这些越狱匪徒打得难分难解之时,张济当机立断让兵卒偷偷上去拿下城楼以及门桥绞盘。 得手之后,方才让已经全部入城的兵卒帮忙歼灭这些匪徒。一切都像行云流水,仿佛一切皆在事先知晓... 太守府,白虎节堂的灯火已经熄灭。阎圃回去后,张鲁也眼困了。当即回到后院去,搂着媳妇睡觉去了。 不过就在卧榻还在不停摇晃的时候,外面忽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阵拍门声又接着传来。 “师君,师君!大事不好。北城监狱南山土匪逃出...” 这个呼喊声刚落,另一个声音又响起: “师君不好啦!土匪袭击北城守军,汉军趁机占领了北城门...” 正在冲刺的张鲁抽搐几下软而滑出,脸色阴沉到了极点。结发妻梁氏当即坐起来擦干净,然后安慰着张鲁:“公祺,天下大势如此,应该顺道而行。你乘乱世据有汉中已达六年之久,就是王公也不及,还有何不心足?” 张鲁闻言脸色稍霁,当即拍拍妻子的手,然后穿上外出。雨已经停下了,拂拂的清风也格外清新醒神。当他走到前堂时,外面已是一片火把之光。 “嗞...”府中大门被打开,张济一人单骑立于屋檐下。只见他看了张鲁几眼后,从马袋里取出一份帛卷拉开。 “建安元年五月,平乡候,益州督义司马张鲁保境安民政绩斐然。今特辟为南征主将,率领汉中三军南征巴蜀!汉中郡,改由汉军驻守...” 张鲁下跪接旨,笑容比哭丧还要惨。 张济并没有管那么多,宣读完毕后,当即要求张鲁交出兵符,以最快速度占领了南郑。 白虎节堂,张鲁来回踱步越想越是气愤。最后,甚至一下将带有政事堂大印的圣旨拍在案上。 “来人,立即给我叫杨松那狗贼过来!” 张鲁一开口时还算平和,到最后则是接近咆哮的方式吼出来。事因杨松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使他怒不可歇! 就在这时,阎圃和夫人梁氏却是联袂前来。看着张鲁眼睛血红的样子,梁氏叹了一口气。 阎圃则是大步上前来,向张鲁一揖到地:“恭喜主公,贺喜主公!” “呵,丧土失教,何喜之有?”张鲁现在心情很不好,听闻差点气结。 “恭喜主公再无性命之忧,贺喜主公可亲报大仇!”阎圃却是不惧,轻松地答道。 张鲁摇摇头,明显不怎么赞同阎圃的话。“可报仇不假,前着难说...” “至少在天下一统前,朝廷不会出此下策!主公只需奉公守纪,一统之后,这点小罪过根本不值称道...” 第302章荀彧西行 “吱吱吱...”防震马车在并不平坦的山路行驶,辚辚车声在山谷中回荡。车上的不是别人,正是新任许州知州荀彧。 这一路上对关西变迁都是感慨不已,最深刻的莫过于坐着的这辆马车了。这是他途经洛阳时,担任提点铁路司的族侄荀攸亲自所赠送。 乘坐这辆马车经过潼关,除了屁股难受点以外,竟然没有感受到一点颠簸。这让他发觉来洛阳时坐在那辆破车上,简直就是活受罪。 很快,马车拐过羊肠小道最后一个弯的时候,视野终于变得开阔起来。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满眼绿色的耕地,蜿蜒的河川在流淌。 这让他的思绪,同样出神起来。离开许昌的情景,他至今仍旧记忆犹新。主公曹操十里想送,拉着他的心感概万千。还明确和他说,可以在长安为朝廷效力。 最后一次帮曹操办事,事成之后投身朝廷,这是他心中的腹案。但当曹操亲自准许并答应为他写荐书的时候,他原本坚定的内心不禁动摇了起来。 毕竟曹操对他有知遇之恩,且现在正在曹魏最艰难的时候。他要是就此离去,又如何对得住自己的良心? 为此,荀彧一路上都在纠结与徘徊之中渡过。 就在这时,下坡放平稳后的马车忽然拉手刹停了下来。 “车上可是荀文若知州?” 荀彧眉头略皱,这是他的新官职,外界极少有人知道。因此看来,来的绝不是什么故人。 心中如此想,荀彧当即便拉开了车帘。只见一个身穿青袍的官员正拱手,微笑谦恭地看着他。 “我便是荀彧,敢问阁下所为何事?” “下官乃是礼部鸿胪招待官张松,特地奉命从长安过来迎接知州!” 荀彧见这个名叫张松的青袍官员姿态大方,言语不亢不卑,不由暗暗点头。当即,也在车上拱拱手:“如此,有劳招待!” “不敢不敢!”... 马车随即转而向北,来到了渭水之滨。荀彧在张松的带领下坐上了一艘与众不同的小船上。之所以与众不同,是因为这艘渡船是用踩踏作为动力的。 两个船夫在后舱踩踏着奇奇怪怪的曲架,船只划破水面快速往北岸而去。而船头上,也有一个船夫手抓着一个盘装轮子,可以控制船只的前进方向。 荀彧即使学究天人,置身其中也不免啧啧称赞。这种巧夺天工的器物,实在是令人大开眼界。同时,又不禁为关中取得的成就而震惊。 相反,天下其他地方都是在原地踏步,只有兖州稍微好一点点。 船只很快到达了北岸,当看到一直延伸至天际尽头的轨道,以及在上面平稳行驶的列车,更是惊讶得无以复加。 “咔咔...” 列车铁轮子与轨道缝隙之间的摩擦,发出了节奏均匀的声音。荀彧双手扒在窗口上,眺望着不断后退的山水。田间地头到处都是忙碌的农民,还时不时传来放牛娃的笛孔声,一派太平盛世之感。 “知州可知,关中人民为何人人乐于耕种?”张松也看了一阵外面,试探地问道。 “可是清徭薄赋之故?”荀彧对此要有听闻,关中是三十税一,天下最低。但是,长安朝廷却十足的财大气粗。 “此乃其一!其二者,关中田地皆实行股份制。就是原有土地大户必须将耕地平分给农民,然后在收成中领取自己那一份子。对佃农再无管理权,朝廷另行资助或者对大户进行补贴...” 荀彧听完张松关于土地改革的细节以后,叹之又叹:“唉,普天之下,也只有当今天子有此魄力了!” 作为一个政治能手,荀彧知道其中玩利益平衡到底有多难。没有崇高的个人威望,是绝对不能这么玩的。 “那是自然!凡是得益于种痘法的人,都在对今上歌功颂德!凡是得益于轨道方便的工商人,无不为今上立长生祠!凡是参观过长安烈士陵园的军人,无不立志为今上抛头颅洒热血...” 张松明显也是刘协忠实粉丝,数着手指不可置疑地说道。 眼前的所见所闻,令荀彧越发渴盼一睹多年不见的那张尊容。 在东线延伸的潼关站上车,列车行驶了近六个时辰,终于到达了长安北站。从几乎平坦的大浮桥渡过渭水,进入了一个陷入沸腾的长安城... 未央宫,椒房殿。 随着伏寿和马文鸳肚子越来越大,刘协留在宫中的时间更多了。除了每天早朝以及政事堂大会议之外,基本都在宫中待着。同时,也想真正尽到一个丈夫和父亲责任。 一阵古怪的乐器声和奇特节奏的歌声时不时从殿中传出,使得外面守候的宫女宦官忍俊不禁。 不过声音制造者刘协却没有这个觉悟,手捧着新做出来的摇滚乐器——吉他,闭上眼睛用手指轻轻拨动。而肚子微微隆起的伏寿以及马文鸳则坐在不远处,静静看着。 “盼望你没有为我又再度暗中淌泪,我不想留低,你的心空虚...” “噗...”马文鸳禁不住笑了出声,但见身旁的皇后伏寿专心致志,不由收敛起笑容。 听刘协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胎教,可以使未出生的小宝宝天赋过人。要是别人说的,她们一定置若罔闻。但出自天子刘协之口,就有不少人信之不疑了。 比如现在,胎教已经传出的宫闱在长安城中流行了起来。就连吉他,也取代了传统琴瑟成为时尚乐器。不过刘协稍微不同于中原雅言韵调的歌声,却是难以模仿的。 “是缘是情是童真,还是意外...” 正当刘协唱得起劲,却是被外面的呼声打断。原来是张鲁投降张济的捷报,终于来到了长安。加上今天正是端午节,兴致高昂的百姓们禁不住敲锣打鼓大呼万岁。 刘协这时想到了什么,也放下了吉他:“你们趁热把粽子都吃了吧,朕先去一趟前殿。” 二女点头,想要送出殿外,却被宠妻的刘协止住。只得看着刘协背影,消失在黑夜里。 武台殿,灯火通明。被提前通知的贾诩、弥衡均已来到,静静等待刘协的到来。而司马懿以及杨修两个同窗,都被刘协安排在南阳做事。 刘协也没让他们久等,不多时就从殿外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 “二位不必多礼,朕这次叫尔等来,就是参详一下军务。”刘协说着,把遮掩帆布拉开来。巨大的舆图,呈现在二人面前。 这个大汉万里河山,都在着舆图之中。甚至各地兵力部署,都有记载评估。 刘协拿起一根长木棍,圈了圈黄河中下游地区。然后棍尖,点了点邺城南边的相州。 “自从袁术灭亡后,曹孟德越发不听从袁绍号令。黄河南北关系恶化,相信不就之后将有大战发生...” 刘协将所得到的情报以及双方最新动向,和盘托出。除了时间不同,历史趋势惊人相似。袁绍虽然未能占据并州,不过依旧拥兵百万。 而曹操虽然也拿下了两淮,不过实力与袁绍比起来还是太过悬殊了。 “陛下,臣建议帮助曹孟德打败袁绍。我军只需大造战船,届时黄河一封锁在架上大炮,收回河南道指日可待...” 弥衡思忖了片刻,随即也用小棍比划,将自己的意图说明。 不过他终究还是嫩了点,或者说有些想当然了。刘协点点头,看向贾诩不置可否。 贾诩若有所感,低着头眨了眨眼睛:“只看,陛下舍与不舍了。” 刘协微微一笑,心中暗赞。姜果然是老的辣,一眼看破其中要害。 “不舍哪有得?一个徐州换一个两败俱伤,如何算都值!”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令人揣摩不透的笑意:“洛阳的兵工厂,终于可以扩大规模了...” 第303章蜀道难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张鲁从汉中十万大军中抽调了三万精锐步卒,从定军山进入中路蜀道。这条中路蜀道,就是赫赫有名的金牛道。 是从汉中进军成都的必经之路,至葭萌关有近三百里。山路陡峭难行,在山间蜿蜒曲折;斜坡、急弯,滑岭以及狭窄栈道充斥满了路途,最紧要就是经常有毒虫猛兽出没让人防不胜防。 不过张鲁这三万军全是虔诚的道家弟子,追随大道至理跋山涉水不畏难。三军浩浩荡荡,在崇山峻岭行进了大半个月,前军终于到达了金牛道中间点阳平关(宁强西)。 阳平关,位于定军山与葭萌关山道中间的一座古关隘,现为蜀军控制。阳平关卡在蜀道之上,两面连山,不算宽的嘉陵水从关城中淌过。 先锋张愧一路上拔掉了蜀军二十多个寨堡,可谓势如破竹。到达阳平关时,发现险峻的关隘竟然人去楼空! “必定是蜀狗畏惧我军兵威,连夜遁走了!” “听斥候说,关里面连锅煲瓢盆都没有带走,可见蜀狗是狼狈而逃...” “嘿,谁人说那张任智勇双全?今日一看,不过是个无胆之辈罢了!”... 汉中军百夫长们远远看着关门大开的阳平关,七嘴八舌地讥讽着蜀军。张愧却是眉头紧锁,疑惑地看着城头上飘扬的一面破烂蜀军旗帜。 随即,张愧想到了什么又放开了眉毛,右手向前一挥:“注意警戒,缓慢进入关城!” 兵卒们轰然应诺,但一路上见惯了蜀兵丢盔弃甲,但也没怎么升起警惕。依旧是各自跟进,一队接一队走向关城。前锋已经有数百人进入了关内,而后面千余人也彻底放松了警惕。 就在这时,两侧山坡忽然鼓声大作。紧接着滚木檑石,万箭齐发! “嗖嗖嗖!”箭矢在半空形成了一道黑色的乌云,最终化为黑雨落在汉中军头顶。 “哐...当!” “啊...”巨大的树干从半山腰直滚而下,瞬间碾压一大片汉中军。 糟糕!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城关,后面的喊杀声又传到耳里,张愧方知中计!但当他们就要退出城门时却与惊惶逃进来的同袍挤在一起,进退不得! “杀...”忽一彪军从城中杀至,为首者手持铁枪翻飞如舞。张愧惊骇回头,认出了来人正是张任! “敌将莫要猖狂,张任来也!”张任握着铁枪上下挑刺,汉中军兵卒死伤无数,如入无人之境。 “好胆!”张愧勃然大怒,当即也是挥舞着斩马刀向张任冲过去! 张任也弃了兵卒直取张愧,胯下的滇马虽矮,但却雄壮有力。二人骑马对冲,很快就杀到一起去。张任用铁枪挑起地上一只鸡笼,朝张愧抛了过去。 “哼!”张愧手一震,一刀将袭向面目的鸡笼拍开。不过这一分神间却被张任一枪挑落马下。 张愧一千五百先锋军,被张任使计全歼在阳平关下。消息传回了十五里外的张鲁中军所在,全军震惊。张鲁听闻噩耗,狂喷一口鲜血倒落马下。 亲兵们急忙要把张鲁扶起,但他摆摆手自己站了起来:“蜀狗先杀老母又杀我弟,此仇不共戴天!全军听我号令,踏平阳平关,夺得张任首级者赏万金...” “主公息怒!为今之计绝不能再轻易冒进,当就地扎营!张任虽有本事,不过主将庞義却素来不喜他!只需略施离间小计,阳平关就可不攻自破!” 阎圃见张鲁急红了眼,当即出来劝诫。 可是张鲁心中的怒火何止三丈?愤怒之中阎圃的建议完全听不进去,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攻下阳平关,亲手杀张任祭旗! “军师不必多言,我意已决!”说完,不待阎圃再开口便策马扬鞭而去。军官们自然不敢触张鲁霉头,指挥着各自手下跟上。 阎圃无奈地摇摇头,只得跟大部队行进。三万汉中军没有停歇,浩浩荡荡向阳平关进发... 阳平关此时已经坚壁高垒,严阵以待。张任身长八尺,身材中等不过肌肉颇为结实。他是巴蜀本土士族出身,在北川军中也算是一枝独秀。 不过除了他以外,所有的将官包括主将庞義都是随刘焉入蜀的北方人。也正因为此,他这个原本的葭萌关守将被庞義踢到了最前线来。 虽然如此,张任仍旧感念刘焉赏识之恩,尽力带着千余人马守卫着边境之城。 在清理好战场,准备好守城武器之后,张鲁终于在预料之中出现在五里外的山道里。就是不知道张鲁看到两里外堆积起来的汉中军尸首时,是什么反应。 “擂鼓,备战!” “咚...咚...咚!”缓慢节奏的军鼓声在城头上响起,关内的兵卒当即涌上北城墙准备迎敌。滚木雷石,开水箭矢齐备。 果然,张鲁似乎看见了尸山以及地面埋伏战残留的血海,暴跳如雷地指挥汉中军不停歇直接攻城。 看着嗷嗷叫如蚂蚁般冲过来的敌军,张任嘴角翘起一丝冷笑。 攻打阳平关并不容易,首先要克服的,就是城墙百步处横亘着的嘉陵水。上面的木桥已经被守军烧毁,而夏天河水急湍丰满。 汉中军冲到河边,不得不停了下来。想方设法渡过这仅仅十丈宽的天堑。 “唉,要是有砲机就好了!”张任看着密密麻麻扎堆河岸的汉中军,摇头叹息道。 百步虽不远,但弩箭矢子飞到那里,已经是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了! 守军们只得眼睁睁看着敌军搭桥过河,然后涌向城墙。 “放!” 当汉中军抵达六十步时,第一波箭雨笼罩了过去。这堆倒霉的汉中军由于人数不多的缘故,几乎全军覆没。每个人身上,都至少插着数根箭矢。 不过汉中军并没有被这种轻微损失吓到,从大木桥源源不断冲过去。 “哼!三万大军,我就不信拿不下这小小的阳平关!”张鲁骑在战马上铁青着脸,亲自督战。 “杀!”汉中军从越铺越大的桥上冲过去,举起木梯子想要搭上只有三丈高的城墙上。 不过城上的千守军也不是吃素的,举起石头、木头等物,总之能砸的都通通抛下去。由于北面关墙短窄的缘故,防御面相对要小,所以过于集中的汉中军吃足了苦头。 明明梯子都都搭上去了,人就是上不去。关墙上的守军仿佛能面面俱到,足足近一个时辰、两千条人命为代价,都没能攻上城头。 可是执着的张鲁并没有因此而放弃,不停催促手下兵卒杀过嘉陵水去。可惜关前地面太过狭窄,汉中军摆不开阵势,只得白白损耗兵卒而无济于事。 这时,汉中军原本跋涉的疲劳终于显露了出来。进攻开始效率开始下降,士气也每况低落。加上战争能量消耗很快,腹中饥饿使他们步伐混乱。摔倒相互踩踏者、被挤下水者不断增加。 “主公,真不能强攻了!这些儿郎们,可都是主公最后立身之本啊...”阎圃痛心疾首,再一次忍不住奉劝。 不过这次,张鲁心中的怒火仿佛被惨烈的损失熄灭了不少。听闻阎圃的话环视一眼虽然疲惫但却视死如归的手下兵卒兼信徒,不由心软了下来。 毕竟汉中剩下的七万军,不用问阿贵都知道肯定被张济或解散或整合了。他南下不过是为了报仇,可不是为刘协去卖命! “唉...罢了!且后退到开阔除下扎,再寻机会攻城!” “主公英明!”阎圃转忧为喜,当即拱手一揖然后亲自跑去敲响铜锣。 “噔噔噔...” 清脆的鸣金声从后面响起,阵前的汉中军如蒙大赦,当即举起盾牌或者拿同袍的尸体抵挡箭矢,徐徐退过嘉陵水去。 “将军,何不开门乘胜追击?”一个蜀军百夫长,一脸振奋地看着张任的侧脸。 张任偏头看了一眼说话之人,点点头语气冷淡:“好啊,带你那一百人去就好了!” “......”百夫长吃瘪,悻悻然退回去,眼神怨毒地看着张任的后背... 却说张鲁退后下寨之后,听闻今天竟然折损了六千人马,不由握腕叹息。咒骂张任不得好死的同时,也连忙虚下心来向随军谋士阎圃求教。 “先生且莫怪张鲁鲁莽,至今方知离间计确实高明...” 阎圃也没有把张鲁刚才的无礼放在心里,将舆图平摊在台面上。 “嗯,离间计只是其一!另据圃所知,阳平关日常饮用水皆取自嘉陵。倘若我军将河水阻断过决堤,张任无水还能守城否?” 张鲁顿时如醍醐灌顶,拍案叫绝而又更加后悔。随即,若有所指:“说到决堤,我倒是知道有一处可以将嘉陵水引至别处...” “既然如此,还更待何时?” 第304章再临铁厂 “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时不时传来,一根打铁柱被竖直架到半空固定,被带着下坠冲力的锥形大铁锤不停敲在横截面上。渐渐的,这根只有三尺长的铁柱中央开始慢慢凹陷下去。而底面则是穿出了两段长度不一的钢杆。 原本一根粗铁柱,被多次敲打后底面呈现收缩天线被拉长的样子。铁锤也是越打越入,最后直接砸进了里面,声音也越发清脆。 “哐!”一声金属坠地声响起,撞击声也随即停下。原本一根实心铁柱,分离出了一根钢管和一根实心钢。一个带着头盔的工人上前,将另一根铁柱架上然后把钢管捧走。 不错,这正是咸阳铁厂生产无缝钢管最后流程——冷拔。接下来,就进入了质检环节。即是在钢管里注满水,然后利用简易机械进行活塞增压,测试钢管的抗压能力以及密度情况。 刘协随手从水中拿起这根钢管,放在耳边用手指敲了敲。很明显,这一根无缝钢管通过了这项测试,可以刻字出厂交付军器监了。之所以交军器监而不是火器监,是因为还要进行下一步加工。 厂长胡邈手持小锤敲了敲口径四寸的厚壁钢管,向刘协介绍道: “陛下,这无缝管热轧工艺已有所改进。无论是密度、抗压度以及气孔都比第一批大有进步!不过,水压机实在太粗糙,远不能与火药爆炸压力相比...” 他说道这里便不再说话,言下之意,就是用来做炮管的话炸膛几率颇大。虽然以目前神机营反应的情况来看,并未出现太大问题。 但出于防范考虑,还是决定给刘协打个预防针。免得哪天出了幺蛾子,不好推脱。 对于胡邈的官僚思想,刘协只能摇摇头。不过只要对方还能够办实事,刘协倒也不会随便罢黜人才。 “很好!从无到有,这已经是了不得的壮举了!至于机械方面你莫须忧心,很快南阳那边就有新机运过来了。今后铁厂也要精益求精,未来是属于你们的舞台...” “谨遵陛下教诲!”胡邈虽然不怎么知道舞台是什么,但其中的含义还是知晓的。 随即,胡邈好像想起了什么指着南面:“陛下说起壮举铁厂还不敢当,小马哥才是真正了不起!原本铁厂就算全线开工,每天顶多生产铁轨二十段。可是自从有了锻锤之后,每天能生产七十多段!” “哈哈!”看着胡邈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的样子,刘协爽朗一笑。科技是第一生产力,这句话是刘协在后世的教科书里看到的。直至现在,才感悟到了其中真谛。 “爱卿只看到铁轨日产量三倍于往昔,却是不曾想数年前长安产铁量连军用都不能满足,更别说轨道钢轮了!人需要往前看,技术人员更加要面向未来...” “铁厂能有此些成就,皆赖陛下思无邪之故!” 刘协闻言一愣,随即咧嘴一笑。确实,他当初在广明殿一句所思所想无所谓邪,影响了不少人看待事物的思维。不知何时起,学生士子们的脑海里不再只有子曰诗云,而是用心去观察自然万物的奥妙所在! 比如国子监有个叫高隆堂的学生,竟然用水晶石磨出了一块能将物体放大的镜子。这事在正月的时候,还登上了新汉报的头条,引起了广大士民的轰动。 “既然如此,胡厂长对铁厂未来可有规划?” “自然,现在高炉经过多次改进,无论是容量还是稳定性都有质的飞跃!今后铁厂的目标就是将盔甲、无缝管以及轨道产量提上新台阶去!” 一旁的座山雕,为胡邈的雄心壮志暗暗点赞。 胡邈展了展手,看向那至今还空旷的右厂区说道。话语也是十分流利,看样子似乎早有打算并经常宣扬。 刘协听完后却是摇摇头,斩钉截铁地说道:“厂长若是如此想就大错特错了!实不相瞒,朕打算军用以及轨道钢铁全部交由洛阳兵工厂和太原铁厂制造...” “啊?若是因此臣或者咸阳铁厂有何不足之处,陛下直言也无妨...”听见刘协的话,胡邈急得眼睛一阵发红。 刘协看了他片刻,嘴角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随即叹息一声:“并非爱卿以及铁厂的过错,乃是咸阳铁厂远离矿产地且目标过于明显,无地理优势啊...” “啊?那,那该如何是好?”胡邈张口结舌无法反驳,几乎要哭出来了。 座山雕见刘协又在欺负老实人,而胡邈还信以为真,他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不过又不好当面点破个中内情,随即在刘协的目光指引之下,将地上一块镰形木条拿起来。 推了推胡邈的肩膀,然后将木条递给他:“厂长,拿此物去割了那棵草!”说着,冲对方点点头。 胡邈看了一眼笑而不语的刘协,不疑有他,当即接过木条上前抓着那棵如麦一般长的狗尾草,右手用镰形木条割了几下。草茎断是断了几根,但却太费劲。 后知后觉的胡邈这才醒悟了过来,连忙丢弃了木条回来先向座山雕一揖:“多谢将军提点!”随即,又面向刘协:“臣明白陛下之意了,日后铁厂的方向乃是民用铁械以及官用器具、机械零部件制作!” 刘协欣慰地笑了笑,随即离开了铁厂。胡邈送至大门口,方才停下脚步目送刘协远去。座山雕负责殿后,走近胡邈时上下看了对方一眼。 “厂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陛下之意是奉劝厂长以后还须廉洁奉公...”说完,留下一个好之为之的眼神快步离去。 只有胡邈目瞪口呆,立于屋檐下如同雕像。直到刘协和座山雕的身影消失,方才反应过来。当即回府将收受的贿赂以及下属孝敬钱,给退还回去。 ... 刘协离开了铁厂之后,并没有急着返回长安,而是来到了位于建章宫禁区内的火器监。打造兵器的地方如此神秘,也只有长安朝廷了。 曲径通幽处,工房花木深。这里远离城中喧闹,山清水秀绿树成荫。周围居民早已全部迁走,守卫森严。 火器监内,神机营经过第一次扩充,已增员至五百人。而统领之人,则换成了国舅董承。 因为王方在挖坟工作上做得堪称完美,使刘协决定扩大特种队伍,让王方担任狼头。至于特种队伍的骨干,则大多来自铁鹰。 这是刘协出于安全保障上考虑,另一方面也可以人尽其才。 就在这时,一个兵卒将一份书信呈给刘协。刘协打开一看,眉头略皱随即又舒开。“嗯,朕知道了!”留下一句后,缓步走进校场。 “神机营全体队员已集结完毕,请陛下指示!”身穿黑红相间军服的董承上前一抱拳,铿锵有力地说道。 刘协站在高台上,环视一眼清一色黑色军服的神机营。一个个背着枪支,前面放着一排铁厂生产段管制成的虎蹲炮;无论是武器还是精神状态,都令刘协暗暗点头。 这是世界上第一支热兵器正规化部队,将以实战的方式证明他们才是未来之星! “全军听命!朕给尔等三天时间加紧操练,三天之后无论成绩如何,都将随军南下入蜀作战!” 以刘协在军中的权威,不需要太多豪言壮语。 “喏!陛下万岁!”#####白日练车夜写作,明天科二必须过!!加油思无邪! 第305章其下伐交(一) 配装了马蹄铁的马匹踏在石板街道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荀彧今天在张松的陪同下,往未央宫而去。由于觐见天子并不容易,而且曹操的上书文牒中也写的并不是紧急事务。 所以,荀彧到了长安整整一个礼拜才得被招入宫。 从驿馆出发,看着两旁井然的屋巷以及繁华热闹的街道,荀彧心中一阵熟悉而又陌生之感。无论是那些大酒店上空漂浮着的巨大热气球,还是长安医院门前的接种室,都使荀彧耳目一新。 “文若知州,许州可有长安繁荣否?”张松见荀彧来到那么多天还东张西望,甚至见到菜贩拿起铁秤杆都要扭头注目一番,不由笑着问道。 荀彧听出了对方语气中一丝讥讽之意,不由嘴角微微抽搐。他是曹魏实际上的宰相,讥讽曹魏民政无疑于讥讽他。随即,荀彧看了对方一眼缓缓摇摇头:“无有!” “许州官吏,可有如此大气鲜艳官衣否?”张松说着,指了指后面跟随的胥吏。他的意思,无非就是向荀彧这些‘外臣’炫耀自家福利。 荀彧回头看了一眼这些一个个衣着华丽的吏员,再度摇摇头:“河南官吏上至转运使孟德公,下至衙役皆服以补丁...” 后面这些小吏听到顿时一阵鄙夷不屑,而张松更是喜形于色,再度笑着指了指远处:“文若看那高庙,几经修缮后气势磅礴,光耀满堂!当年洛阳太庙,可能相比否?” 荀彧遥望远处,屹立城北的高庙果然是大修过。远远就可以看见雕梁画栋,屋顶竟然是用金黄色的瓦片,一派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奢华品格。 外人仅仅窥此一斑,就可见朝廷这些年确实赚了不少钱。 “若论装修点缀,确实远胜洛阳太庙...”荀彧先是点点头,不过随即又赶在张松面前先开口:“不过论厚重,论威仪却逊太庙远矣!” 一众胥吏偏头看着黄金屋一般的高庙,纷纷不服荀彧的看法。不过荀彧并没有理会他们,而是拉住马匹停下来,面无表情地凝视张松。 “君子不重则不威,君主不重蕃不畏!往昔太庙虽陈旧质朴确实威严在中,四方无不对大汉俯首称臣!如今高庙却是华而不实俨如绣花枕头,非但不能威慑四方反而奢靡之风盛行于世!” 荀彧几近是用批评的语气,恶狠狠地训斥这洋洋自得的张松。说完,还不忘指了指官吏衣袍以及路上各式气派的马车。 说他荀彧没有才能可以,但这关乎宗庙风气的事他必须严词相驳! “......” 张松他们一时竟然无言以对,因为一直以来的优越感竟然被人无情地踩在脚下,再狠狠吐一口唾沫!不过张松既然做得了外交接待官,自然口才不会差。 “民富足而国强盛,国强盛则四海宾服。国若无气势,虽至万里终如水枯土裂...” “嗟呼!民富则风气不朴、人心不古;上下以言利而失于义,民众贪图享乐而不思忧患。虽名曰富强大国,然犹不如小国寡民也!” 张松脸红耳赤,又是一阵张口结舌。因为荀彧确实说得对,比如齐国富足五倍于秦,最终还是亡于秦手。相比起先秦万众一心,现在关中民众确实多有不如了。 一行人的气氛也因为张松荀彧二人的辩驳而尴尬起来,一路上不再说话。没多久,就来到了东阙门前。守门的金吾卫校尉,当即进去通报,而荀彧只能在门口等着。 看着不远处高大巍峨的丞相府,荀彧原本对长安朝廷的向往之心忽然所剩无几了。因为这里对他来说很陌生,虽然住了好几天依然不习惯。 宁为鸡首不为牛后,这句话不知是谁说的,但荀彧此刻觉得很对。就在这时,进去通报的校尉终于回来了。 “陛下口谕,有请荀爱卿到清凉殿觐见...” 荀彧迟疑了一阵后,忽然一拱手:“请校尉回复陛下,恕臣难从命!” 话音刚落,一众人顿时勃然色变。甚至荀彧的随行,都不解地看着荀彧的后背。张松等人,更是身子后倾难以置信。 ‘嗯?你是想抗旨不遵?”这个金吾卫校尉浓眉一竖,手按着剑柄怒视着荀彧。 “这荀知州,在下方才不过是一派胡言”张松这下急了,要是皇帝怪罪下来,他这个接待官可逃不过罪责。 “非也!实乃天子后宫,又非家臣岂能随便进出?”荀彧摆摆手,直着身腰说道。 这是秦始皇时就定下的规矩,别人怎样他可不管,反正他是不会乱了祖宗之法。 荀彧的话倒也在理,校尉瞪了他一眼,又回身往宫里面走去。不多时,荀彧便被改招到位于前殿的养心殿去了 清凉殿,刘协倒是很意外荀彧竟然拒绝了自己的好意。毕竟此人素来忠心朝廷,如今自己表示了提携之意他倒是推脱掉了。令凭借金手指玩弄天下英豪与掌中的刘协,不禁有种一拳打空的感觉。 “正平,荀彧此人如何?”忽然,刘协问向随行的祢衡。 “陛下可是想问,荀文若为何会拒绝陛下好意?” 刘协微微一笑,和聪明人说话果然就是轻松。而且正是这个聪明人的指点,笼络了邓家之后,荆州的大户也纷纷态度大变。竟然主动和朝廷暗通款曲了,这是刘协意料之中又有些意外的。 “要是荀文若接受了陛下的好意,甚至过来帮陛下而出卖曹魏利益,陛下是否会重用此人?” “当然会啊!越是有污点的人才,越是能够宰执天下政务。比如高祖用陈平,武帝用公孙弘”刘协当即点头,十分肯定的说道。 刘协不按常理的出牌,祢衡突然间有种莫名的欢喜感。说起污点,没人比他多了。当众脱光擂鼓,这事至今仍然被一些御史翻出来吱吱歪歪,要不是他正得宠指不定被弹到哪里去了。 “陛下不拘一格用人才的博大胸怀路人皆知,可那荀文若可能不敢确信啊!陛下若是有心招揽宰相人才,做得还不够。要多加体贴以示恩宠,比如多关心一下臣下婚嫁私事,生活状况以及困难之处” 祢衡给刘协讲解心理时,还不忘灌输一些对自己有利的东西。有些事自己直说跟侧面提点,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果然,刘协点头了!祢衡目光瞥到别处,暗暗点头咧嘴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 “正平啊,其实你不说朕都打算让皇后跟宰相夫人谈谈你跟赵家二千金的事了” “额”还在暗笑的祢衡顿时懵逼了,半晌方才追上去跟刘协连连道谢。 养心殿。 荀彧在殿中间的位置上正襟危坐,一丝不苟。就连端起宫人倒来的茶水,都是双手执杯的。按理说,地方诸侯来使一个中枢比二千石官就可以接见了。不过能够刘协亲自见面说,自然最好不过了。 终于,年轻得过分的大汉天子大袖飘飘地出现在主位上。荀彧当即起身见礼,然后垂手而来。 “哈哈,荀爱卿。朕常听公达提起你之才,只是久未得见,可谓是思之不得啊!”刘协坐下来,笑着说道。 荀彧对于张松等人可以直言痛批,但对于刘协这个名扬万里的大汉天子可不敢随意放肆。“陛下言重,普天之下如荀彧者车载斗量。臣这次,是乃为曹大转运使请战而来!刘玄德身为宗室却与伪帝暗通,意图助其一统中原” 就在荀彧觐见刘协的时候,袁绍使者田丰再次来到了长安渭水大码头 第306章其下伐交(二) “呜...轰!” 长安南岸码头,屹立着的三座高大木架之上,有一巨大的吊臂将船上的木箱货物吊下来,平整地放在轨道车上。 这是马均木工队又一巨作,巧妙运用了杠杆原理以及滑轮组。只需上十头牛拉拽,就能将千斤之重的货物卸下来。 田丰上次来的时候还没有,今次看见这种吊架,当即为关中的日新月异啧啧称赞。相比起来,只知道招兵买马争夺天下的河北简直就是在开倒车。 如今天下三大巨头中,就是曹魏的产铁量都远胜河北,更别说已经快要铺铁轨道的秦国了。可是田丰却是知道,河北有铁矿又煤矿,要是全力开动必定是天下第一。 可惜,奸贼误国啊! 想到自己为袁赵呕心沥血,到头来却是屡屡被外放跑腿,真是命运多舛!而那些整天无所事事的清流文士,每天丝竹美酒纸醉金迷。 特别是许攸,这个只知贪污聚敛和搜刮民脂的杂碎,竟然高坐庙堂指点山河。君子务本,小人务虚,这话说得真没错。 “鸿胪接待官张松,特地奉命前来迎接别驾!” 由于朝廷一律不承认伪帝官爵,所以田丰还是以前的冀州别驾。不过,外加一个通议大夫的爵位。 “嗯,有劳张郎官!”田丰并不知道荀彧也来了,所以凑近塞给张松一叠银元,小声询问:“鸿胪寺会安排何时让我见天子?” 虽然他被派遣出使似乎是失宠了,但袁绍给的路费可不少。但田丰除了拿去打点人之外,有剩的每次都会交回去。这,也是他始终居劣势而不倒的原因。 “别驾万万不可,天子交带过,别驾到来后立即安排入宫面见!”不过田丰此举却是把张松给吓坏了,他这种小官可不敢去受贿。当即给推开,退后一步说道。 田丰见秦国一个区区接待官都如此奉公守纪,更是唏嘘不已。河北上下俱贪,就是袁绍也是虎老不咬人,只能树立自己这么一个清廉模范来。 “好!如此甚好!”田丰当即跟随着张松,一起进城入宫... 未央宫,养心殿。 经过一番东扯西扯,漫天喊价之后,荀彧和刘协的代言人弥衡只见的谈判已经接近了落地还钱的时刻了。 “明人不说暗话,毕竟刘备表面仍旧是在朝廷旗下,坐视曹孟德胡作非为可是会落人口实的。”弥衡喝了一口茶水,看着对面荀彧说道。 “诚然,不过转运使并非胡作非为,乃是奉天子以讨不臣!为此,河南道内一半集市开发权交予朝廷之手。另外,将采购关西银夏盐两万石!” 荀彧竖起两根手指,信心满满地说道。 上方的刘协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既然奉天子讨不臣,这个名头就不止这些代价了吧?” 对于荀彧的利诱,弥衡并没有太多的心动。别以为他不知道,秦陇商会现在在河南全境各州攻城略地呢。一旦答应下来,立马就让对方反推回去了。 “以河南道如今状况,正平你又不是不知。此些,已经是极限了!要是再多,恐怕府库被掏空,无法抗战只有败亡一途了...” 荀彧已经立了心跟着曹操这个老板一路走到黑,所以时不时摇头叹息,让人不好怀疑其真实性。 弥衡并不是很在行,见荀彧说到这份上,不由看向上方的刘协。刘协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当即风轻云淡地说道: “孟德不是一直想要建轨道吗?朕就帮他达成这个心愿好了。朕出工程人员,他出钱出力,从许州修到汴州(开封)黄河边。” 荀彧闻言怦然心动,这一路上他对轨道的快速便捷是深有体会的。中原要是能修上轨道,则大大减轻了后勤负担!只可惜中原小河密布,建桥技术难关一直是轨道迟迟未动工的原因。 而在关中,长安城北的大浮桥便是最好的技术体现。 “如此甚好!这样一来,离覆灭伪朝天下一统又近了一步!臣,能够待转运使应允!”荀彧一边点头,一边该不忘堵死刘协的加码之路。 可是刘协何等人也?哪会被荀彧这个古人拖着鼻子走?当即,他敲了敲案桌。 “另外,许州银行今个月内必须落成。至于轨道当年,朕也不要甚盈利,还要无偿资助曹军盔甲十万套!关中船舶厂出脚踏渡船,租借五百艘给曹军使用。” “额...”不单是荀彧,就连弥衡都惊呆了。刚才还指使着斤斤计较的刘协,忽然转过了话风,抛出的大礼简直令人防不胜防。 “怎么,荀爱卿不敢要还是曹孟德不敢受?”刘协从始至终都是面带微笑,让人捉摸不透。 “陛下不要...报酬?”荀彧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似乎除了银行以外其他都是没什么钱赚的买卖。作风颇近商贾的刘协,怎么忽然转变了过来? “既然是征讨伪朝,又何必言利?非但如此,孟德若是建功,朕还有打赏!” 荀彧心神俱震,被刘协的慷慨以及大气所折服。当即拱手一揖到地:“臣,待河南道军民多谢陛下!臣这就去将此好消息,传知转运使...” 荀彧说完,就要离开却被刘协叫住了。他连忙停下脚步回头,疑惑地看向上方主位。只见天子刘协清澈如泉的双眸,正凝视着他。 “荀卿吩咐随行去做便可。曹孟德的举荐书朕也看到了,若是爱卿不弃,来长安担任参知政事可好?” “嘶...”弥衡当场倒抽一口冷气,参知政事在新研究中的新官制里属于四品,位在宰执之列。 荀彧微微一惊愕,看着刘协诚挚的眼神,说不动心是假的。由于侄子荀攸是皇帝心腹,担任铁道司丞的缘故,荀家不少在关西都得到了重用。 可是,他又怎能在恩主曹操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去呢? “陛下好意臣心领,只是荀彧担任一知州尚堪称职,贸然至参政恐怕不能胜任...” “哈哈,此有何妨?正平就曾说过,朕不过是一把鸟寻欢的安乐王爷罢了。你也可以先回去,待曹袁之战事了后,再来报到未迟...” 刘协爽朗一笑,又退了一步。一旁的弥衡听闻却是嘴角一阵抽搐,随后羡慕地看着荀彧。 荀彧见刘协是诚心实意,心中不由感动不已。天子竟然如此看重,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除了应允下来,还能怎么呢? 不过,刘协却在他点头之前开口:“文若不需决意过急,决定在你!包括所有胸怀才华关东士人都一样,只要愿意来关西,朕会给他一个施展才华之机!” 荀彧看着君王气度毕露的刘协,心中震撼不已。和弥衡一起,不由自主地一拜到底:“陛下圣明!” 荀彧走了一个时辰之后,刘协同样是在养心殿接见了田丰。田丰先是代袁绍表明长安征讨巴蜀是正确的,绝不允许地方诸侯篡孽的事情发生。 最后,还指控曹操放纵手下渡过黄河在延津、牧野(新乡)一带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对此,冀州上下深痛恶绝,决定南下吊民伐罪。 刘协心中冷笑之余,倒也很大度地接受了袁绍的‘大义支持’。同时,也声明一番诸侯间的对抗殃及百姓是不对的。要求双方必须保持克制,维护中原地区的稳定。 最后,在一片良好的氛围下,达成了秦赵共识。 赵国在秦国采购步兵骑兵重甲整套装备各三万件,以及各式弩弓五万架,投石机一万台,以及军用大棉衣十万套。甚至连雪橇车,都引进五千辆。 不过弥衡和田丰在双方在支付方式上,却出现了不同意见。田丰坚持要以秦币换秦货,弥衡则是坚持以物易物。 最后刘协出面拍板,以粮食以及藏书、黄金作为交易通货。最终,田丰请示过袁绍之后答应了下来。同时,也要求长安必须严守中立。 弥衡将田丰送出宫后回头看一眼高大巍峨气势磅礴的前殿,今天的事令他感概不已。上次袁绍玩大国平衡术,想要居中调停最终成为笑话。 而现在,刘协就给袁绍上了一课,告诉世人什么叫操持大局。 就在这时,一个头戴飞翊的兵卒从宫门冲了进来。 “鄯善大捷,斩首两万!我军月初尽数收复葱岭以东...” 第307章龙图腾(上) 在东方大地各路英豪尔虞我诈的时候,一支汉人军队正在西域创造着他们的奇迹。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这个时代的西域并非全是茫茫黄沙戈壁,倒是绿洲遍地河流清澈。平静如镜般的河面倒影着蓝天白云,水草丰美牛羊成群。 伊犁河,这条西北水量最丰沛的河流从雪域高原流出,滋润着广袤无垠的伊犁河谷地。夏季天山北麓水草丰美,一望无际的草原生机盎然。 “轰隆隆...”一阵如闷雷般的马蹄声打破了河谷草原的宁静,飞鸟野兽惊惶逃窜。 只见数以近万计身穿皮甲的骑兵,浩浩荡荡正从西北面的热海(伊塞克湖)畔往沿着伊犁河往天山而来。队伍前面一面银色狼旗迎风招展,发出猎猎的声音。 不错,这些就是西北苍狼乌孙人。是匈奴的一支,数百年前乌孙国主猎骄靡曾娶江都郡主刘细君,后来与汉武帝合作夹击匈奴,与汉帝国可谓渊源颇深。 这次,乌孙人来势汹汹同样是为了汉帝国的事。 “符离靡昆莫,汉人现在主要聚集在疏勒(喀什),而龟兹才是他们的归路。只要大乌孙勇士袭取了龟兹封锁住死亡之海(大沙漠)与天山之间通道,汉人全部都得葬身大漠!” 身穿奇怪服饰的温宿国主长得獐头鼠目,配上一双蓝眼睛完全没有一丝美观感。倒是说起话来皱纹骤起,有着说不出的丑陋阴鸷。 他称呼的人正是南乌孙的昆莫,也就是首领——猎骄靡的后裔符离靡。乌孙贵族名字后面带个靡,而符离在突厥语中是苍狼的意思。 “哼!你们阿克苏人真是无能,竟然连末落的汉人都打不过!”战马之上,符离靡拨弄着玉扳指,不屑地咧咧嘴。 温宿、姑墨两国国主顿时脸红耳赤,只有且末国主昂着头一脸不服:“昆莫,那些汉人并不是蒲昌海边那些假汉人,而是来自长安的真汉军...啊!”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被符离靡甩一马鞭抽在头上。他捂着火辣辣的额头,偏头却对上了符离靡冷冽的眼神:“本昆莫再重申一遍,愚蠢软弱的汉人永远不可能是乌孙人的对手!” “就是!哼,汉人?内斗内行!” “昆仑神的传人大乌孙才是大漠苍狼,长蛇的传人到了西域只能渴死在沙堆里...” 后面的温宿国主以及姑墨国王幸灾落祸的嗤笑着,使得且末国主更加羞怒于心。他当即低下头,目光中闪过一丝怨毒。 不过,却被符离靡给收入眼底。且末国主并不知道,放慢了马速包扎伤口。大队人马并没有因为他而停下来,继续向天山开进。 “昆莫,且末人素来口是心非。留下来,恐怕会成为汉人奸细...”温宿国主见距离渐远,再度对符离靡说道。 一旁的姑墨国王同样点点头,赞同温宿国主的话。阿克苏三国并不和睦,都想要吞并另外两国统一天山以南昆仑以北。 “就怕他不敢...”符离靡轻启黑嘴唇,冷冷地说道。 而且末逃亡过来的王室成员以及几百士兵则停了下来,将国主围在中央。一个戴着纱帽的妙龄女子,正帮且末国主包扎鲜血淋漓的额头。 “嘶...可恶的乌孙蛮子,他日必定教你国破族灭!”且末国主环视了一眼族人,恼羞成怒地发狠道。 “早知今日,你何必与汉人为敌?”妙龄女子在他的后脑勺打了一个结后,淡淡地说道。这个女子是且末国的祭师,地位非同一般。不过通过朦胧的纱帽,可以看到一张具备汉人轮廓分明的俏脸。 “唉...当初悔不听祭师的话。要是如今我归顺天朝,不知神威将军会放过我吗?”且末国主握腕长叹,一脸期待地看着这个祭师。 就在这时,一只苍鹰忽然从不远处的伊犁河水草丛飞上天际。女祭师仰头看了一眼,当即摇摇头:“来不及了...” “轰隆...”不多时,原本东去的乌孙骑兵竟然分离出了两千人往这边奔来。远远的,就听闻了喊杀声。且末这区区数百人,不由慌乱了起来。 “贼兔孙子,竟然杀过来了!”且末国主又惊又怒,禁不住破口大骂。 “祭师,该如何是好?”自从被汉羌联军打败逃过天山,再到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以后,且末人宁可相信这个美女祭师也不愿再相信国主了。就连国主本人,也求助般看向她。 女祭师感到肩膀担子变重,看着袭来的乌孙人脑筋飞速旋转。片刻,目光落在包了半边脸的国主身上。“我等阻挡拖延乌孙人,大王你速速绕道至疏勒通知汉军!” 说着,在白衣里拔出了一把汉剑。轻巧地飞身上马,一副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情迸发了出来。 “誓死抵抗乌孙!”且末人各自拔出了武器,没有一个退缩。个个怀着必死之心,装备对冲向数倍于己的乌孙人。 且末国主当即上马先是维诺地上马走了几步,随即走回转了过来:“我是且末王,但同样是且末勇士!你,还有你们,护着祭师去疏勒!” 且末国主的大丈夫气概仿佛又回来了,强势地令五六个且末士兵保护女祭师。 “不,大王...” “这是命令,你要是不遵从我就杀了你!虽然,你爹是我的挚友和恩人!”且末国主出奇强硬,不惜用剑横在祭师的肩膀上。 祭师无奈之下,只得在六个且末兵的护卫下快速离开伊犁河谷。上天并没有眷顾且末人,在两千乌孙人绞杀下,全部葬身伊犁河畔的草地上,成为野狼的晚餐... 疏勒是塔克拉玛干盆地最西边的地区,位于葱岭(帕米尔高原)东麓。境内冰川河流密布,滋润着这片祖国最西陲领土。也是东西方交流的门户,自古以来便是边境重镇。 疏勒城比起龟兹还要大,川流不息的疏勒水穿城而过。城内除了王宫之外,全是商业区和居民区。随处可见金发碧眼的粟特商人,以及蓝眼睛身材高挑的西域女子。 被西域诸国奉为神威将军的马超,此时骑着新得的汗血大宛马走在疏勒正街上。远远的,就可以见到一座被砸毁的路边大石旁,立着一块新石碑,上书着‘班定远大道’。 “这番当真是感谢将军到来,驱赶走那些贵孀人。使得疏勒千万百姓,再也不用受胡虏盘削...”身穿黄色衣袍的疏勒国王虽然是个蓝眼睛,不过明显带着汉人脸型特征,汉语也说得非常流利。 马超对这个国王颇为敬重,毕竟入西域后一路都是妖魔鬼怪,只有这个疏勒是真正亲汉的。而且重要的是,这个国王还是远嫁大宛的金城公主后人。 “大王言重了,超只是凑巧罢了。即便当时超不来,大王也能将贵孀人打回岭西去!还有,大王直接唤超表字便可!”说着,马超指了指不远处正在操练的疏勒军队。 这些军队除了少量西域人外,大部分都是当年汉军的后裔。只是桓帝之后西域逐渐失去控制,楼兰以西墙头草一般的王国转投了乌孙罢了。 “呵呵!对了,不知孟起可曾派人留守龟兹防范乌孙人了?”疏勒国王先是爽朗一笑,随即又想起了什么,连忙看向面如冠玉高大英俊的马超。 “大王放心,天山各处山口超已经命人设置陷阱并屯兵把守。乌孙人就算是插上翅膀,都难飞过天山!”马超拍了拍胸口,信心满满地说道。 不过国王听闻马超的话后眉头更加禁皱,再度问了一遍:“把守天山山口?” “啊?正是。”马超笑容有点僵硬,看着国主湛蓝的眼眸心中也不禁升起了一丝不安。 “是何人教将军如此做的,必须拖出去斩首!”疏勒国王勃然变色,嘶哑的声音几乎要吼出来。 “额...国王是说,龟兹王他...”马超见疏勒国王如此激动,心跳不由怦然加速。 “报...将军不好,大批乌孙人从天山下来,与龟兹王里应外合破了城!两万汉户屠戮一空,粮草被焚退路塞断!” 马超顿时如遭重击,脸色一阵煞白。 第308章龙图腾(中) 龟兹,汉人城的大火烧了三天三夜,就连城墙都爆裂垮塌了。乌孙人到来后,为虎作伥的西域人便将汉人城围起来。在符离靡的一声令下,乌孙人从四面射入火箭。 本来就不大的汉人城,在思浑河(塔里木河)的倒影下,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盆在熊熊燃烧。惨叫声,哭喊声顿时惊天动地。人们打开城门想要冲出去,但却被乌孙和西域人的箭雨射回来。 一向温厚的汉人到死也想不明白,一直和睦相处的西域人怎么突然间翻脸不认人了。 直到今天,阿克苏地区的空气中依旧可以问道焦糊的肉香味。川流不息的思浑河、废墟般的城池,都在控诉着西域人的滔天罪行。两万户在西域繁衍了上百年的汉人,终究逃不过蛮夷们的毒手。 “汉人还以为西域还是他们的后花园,殊不知今日西域已经不是当年班超三十六骑就能纵横的地方了...” 温宿国主看着焦炭一般的汉人城,不屑地咧咧嘴。 “呸,还天朝大国!大乌孙才是天下共主,昆仑神才是至高无上的神邸...”姑墨国主朝一名被凌辱而死的汉女尸体吐一口唾沫,双手斜伸向天际。 随即,偏头看向自己的手下:“这么好的肉不能便宜了苍鹰,拿去喂狗!”... 符离靡正饮马思浑河,脱掉靴子的双脚浸泡在冰凉的水中,浑身一股舒畅感。西域昼夜温差大,晚上如同零度寒冬,才不到中午就艳阳高照气温上窜到二十多度。 “昆莫,打算什么时候进军疏勒?”温宿国主蹲下来帮符离靡擦拭着牛皮靴,像孙子一般谄媚地笑道。 符离靡打心底里瞧不起这些山南人,他们贪婪暴虐反复无常。不过只有作为西北第一大势力,没有一帮子小弟跟着是不成样子。符离靡虽然不喜,但也没有过于排斥。 “你昨天不是说过,车师城还有两万汉人的跟屁虫羌人吗?” “额...嘿嘿!那些河西羌不过是一盆散沙,杀他们简直污了大乌孙勇士们的手。不如交给温宿便可以了,大乌孙只需消灭了一万汉人...” 温宿国主看着思浑河的眼神充满了狡猾之色,指了指西面怂恿道。 不料他的话正好被后面的姑墨国主听到。姑墨国主当即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对方的后背然后上前:“你以为你是谁?有什么资格对昆莫指手画脚?” “你...” 符离靡冷冷地看了温宿国主一眼,随即穿回靴子飞身上马。随即拔出乌兹钢刀一指东方:“大乌孙勇士,听我号令杀向车师!” “杀!杀...” “轰隆隆...”乌孙人万马奔腾,沿着思浑河一路东进。开展了新一轮的杀伐征程... 天山虽然高峻,但在夏季想要横穿并不难。尤其是西域这片日照时长不低于十六个小时的地方,更是跟穿山者提供足够多的时间。 可是祭师一行却走了足足五天时间,原因无他,就是路上遇到了天山雪豹。这种凶猛的动物具有极高的伪装能力,猝然发难之下几乎难以逃脱。所以进山时候六个人,出山时还剩三个。 “祭师,我没事”一个瘦弱的兵卒被野兽伤到的大动脉,脸色苍白明显失血过多。不过,依旧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祭师用力双手捂着他的伤口,都没能止住汩汩流淌的而出的鲜血。她身上能扯的纱布都扯过了,现在长袖也变成短袖。忽然,祭师一咬牙将眼前洁白头罩摘了下来。 “祭师不可”这个伤兵终于得见了女神真容,果然是清丽脱俗、明艳动人!可是,他的视野也开始逐渐模糊,最后美人消失在黑暗之中。 祭师刚想撕掉纱布,却发现对方竟然脑袋耷拉到一边没气了,不由叹息一声帮他抚下眼皮。就在这时,到远处小溪取水的另一个士兵忽然传来惊呼声。 祭师连忙回头,只见东南疏勒的方向,忽然出现了大队骑兵。她缓缓站起来眺望,目标越来越清晰。首先映入她眼帘的,是一面绣着五爪金龙的大旗。 龙图腾,祭师心中一阵激动澎湃。那是一个古老民族威武不屈的标志,是天朝上国威仪四方的象征! 祭师不由自主地走上去,想亲手抚摸一番旗帜的边角,想膜拜一番无所不能的龙神。 “站住,你是何人?” 一声冷喝,将祭师从思绪中拉回现实。不到十步外的龙旗底下,一个仪表堂堂确实杀气腾腾的年轻将领正用枪指着她。 祭师一愕然,随即右手包着左手一揖:“班婷拜见将军!” 祭师流利得不亚于中原人的汉语,一出口便引来了一些惊呼。不过祭师毫不胆怯,依旧低头看着镶铁的马蹄。不过,她明显感觉道铁枪已经收下了。 “看你样子,似是被贼人拐到西域来的吧?”马超瞥了一眼远处观望的一个衣盔破烂兵卒,试探地问道。 “不是,小女子祖上乃是定远候...”班婷摇摇头,自豪地说道。 “什么?当真?班大都护是你祖上?” 汉军当即像炸开了锅,难以置信地看着班婷,七嘴八舌地窃窃私语。其中,不信和质疑者还是居多。 班婷这才猛然醒起自己的目的,当即抬起头来看着高头骏马上的马超:“小女子是甚身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乌孙人就要袭击龟兹了...” 马超顿时勃然变色,再度用枪指着对方:“来人,将此人绑起来!” “喂...”班婷猝不及防之下被几个大汉包围,也是一阵惊慌。不过她倒没怎么反抗,老老实实跟随大队前进。 汉军由于复仇心切,一路奋蹄疾奔。死亡之海茫茫黄沙和积雪洁白无暇的天山在不停往后退,知道看见横穿死亡之海而来的莎车河汇入思浑河,龟兹已遥遥在望。 班婷嗅到一阵焦糊味,当即条件反射地捂着鼻子。随即,想到了什么惊呼一声:“肉味,有人在焚尸!” 马超脸色阴沉,握着铁枪的手青筋暴突。渐渐地,化为焦炭的汉人城出现在眼前。八千汉军骑兵停了下来,看着还在冒烟的城池和破烂的汉字大旗,四周死一般的寂静。 班婷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这里明显可以看出是乌孙人的杰作。 与此同时,躲在沙漠胡杨林之中瑟瑟发抖的龟兹王,见汉军到来后当即屁颠颠地跑了出来。步伐虚浮的他在硬邦邦的沙漠里摔倒好几次,原本肥胖的身躯也消瘦了不少。 “神威将军...” 龟兹王半吊子汉语的声音出来,吸引了马超的注意力。马超剑眉一竖勃然大怒,取下弓箭就要一箭把这个西域人射死。 “停手!龟兹王是个智障,绝不可能和乌孙人勾结!而且他一旦被杀,六十万西域人都会和大汉离心离德...”班婷见状,急忙冲马超喊了一声。 马超眯着眼睛,偏头深深看了班婷一眼,然后指了指正在趟水而过的龟兹王:“你说他是智障?” “是的,西域无人不知!” 马超差点吐血,没想到自己远征万里所向披靡,竟然被一个智障坑了一把。 龟兹王并不知道马超在想什么,踏这松软的泥土上岸后指着东边方向:“是乌孙人,他们和温宿人,姑墨人一同东去了!” 马超看着龟兹王下颌肥大的脸,才发现确实是个间歇性智力障碍。不过,乌孙人的动向才是关键!东去,必定是去找河西羌的麻烦了! “全军听令!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汉军个个义愤填膺,扬起手中的横刀:“鸡犬不留!鸡犬不留!” 第309章龙图腾(下) 车师的河西羌兵只是马超带来灭鄯善的炮灰,而他们本身目的也是为了抢掠。对上蜂涌而来的乌孙人,吊儿郎当的河西羌无疑是以卵击石。 甚至阵势还没有列好,就被乌孙人杀入来左冲右突。不一会就阵脚大乱,最后惊惶失措地往蒲昌海(罗布泊)的方向逃窜。 乌孙人追亡逐北两百里,方才回头清点战果。原本降服了汉朝的十多个小国,成为了乌孙人接下来的报复对象。 清晨的薄雾笼罩在宽而不深的思浑河上,青草坠着露珠有点冷。一轮红阳挂在天山雪峰之巅,一派宁静而安详的景象。 乌孙人还保留着匈奴族古老的传统,拜日升。不论在什么地方,他们都会出来集体参拜从东边升起的太阳。 昆莫符离靡跪在羊毛毯上,将盛满了马奶酒的金碗举高过头顶,口中念念有词。接着将碗中酒洒在沙土上,虔诚地拜了三拜。 其他乌孙人以及归附的西域人,当即跟着参拜。场面庄严肃穆,个个面无表情,没有一个人敢发出声音。 “轰隆隆...”就在这时,他们跪着的地面开始微微颤抖。人们凭借感觉扭头西顾,只见一个背上中箭的斥候策马狂奔而来。 “昆莫,昆莫!汉人杀来了,快跑...”这个斥候明显成了惊弓之鸟,还没跑到阵前就大喊大叫。 符离靡若无其事地走出来,手按着刀柄低着头。待这个斥候走近来,拔出刀轻轻一劈。 “咻咻...”锋利的乌兹钢刀削铁如泥,将这个斥候连人带马划成了两半。斥候瞪大的双眼充满了难以置信,看着自己和胯下马匹的另一半身板坠落地下。 “昆莫,威武!昆莫,万岁!”在场的归附西域兵在乌孙人的带领下,振臂高呼声震环宇。 符离靡抹去脸上的血星,扬起手中带血的菱形双刃尖刀:“汉人逆光西来简直是自寻死路,大乌孙的勇士们!跟随本昆莫,告诉汉家小儿皇帝,大乌孙西域领地不容侵犯!” “杀光汉人,杀光汉人!” 说是迟那是快,在场中拜日升的乌孙人快速飞身上马。而没有战马的两万西域人则是跟随在后面,以壮声势。近三万人马气势汹汹地杀向西面,银狼旗高高飘扬,一场西域争夺战拉开帷幕。 汉军昨夜渡过沙质河床的思浑河(塔里木河),躲进死亡之海(塔克拉玛干沙漠)边沿地区歇息完毕之后,四更生火造饭出发。至天空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低矮的车师城已经遥遥在望。 “喂,你就这么有信心在逆着太阳光打败乌孙人?” 马超听闻一阵熟悉的女音再次响起,不由偏了偏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对方精致的俏脸:“虽然你是班勇(班超之子)都护的曾孙女,但你也得叫我一声将军!” 班婷带着西域女子色彩的美瞳看向别处,勉勉强强地叫了一声将军。随即,又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麻葛布衣袍的汉军。他们连皮甲都没有,到底是怎样打败拥兵五万的大国鄯善的? 没多久,卷着黄尘的乌孙人大军终于出现在同一地平线上。 马超横枪策马,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举在前出飘舞的金龙战旗。 龙图腾,伴随着汉民族征战四方,宣天威于异域。汉军上下仰视着这面旗帜,一股神圣之感充斥满胸膛! “炎黄地,多豪杰;以一敌百人不怯,人不怯,仇必雪!看我华夏男儿血...” 不知是谁先唱起这首大漠战歌,八千汉军顿时一同高歌。铿锵有力的歌声,不知不觉将西征军的士气提升到了一个新高度。 就连女儿身的班婷,也跟着拔出了祖传长汉剑,跟着拉起秦腔高唱: “...男儿血,自壮烈;豪气贯胸心如铁!千里一路斩胡羯,刀刀尽染匈奴血!” 随着对冲越来越近,符离靡听闻了汉军的战歌先是一阵惊愕。随即,嘴角浮现一丝冷笑。西域五十年来都是大乌孙的领地,今天他要告诉汉家子,今天的西域绝不是他们想来就来的地方! “杀光汉人,称霸大漠!”在五百步时,符离靡在战马上半站了起来。 “杀光汉人,称霸大漠...”后面的乌孙人同样战意高昂,挥舞着传统弯刀,嗷嗷叫地冲刺向前。 汉军们这时却一致地挂起横刀,将马背袋里已经上好了弦的连发手弩平端起来。 班婷看着汉军像变戏法一般取出奇奇怪怪的木盒子,颇感诧异。在她的记忆和父辈的口述里,汉军战马上的交兵往往只是弓箭和汉剑。 不待她多想,汉军已经扣下了手弩扳机。 “咔咔咔...”汉军们举起手弩,连续射出的短铁箭斜射向四十五度的空中。数以万计的弩箭在阵前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乌云,令人望而生畏。 “哇!”班婷发出一阵呼声,被箭如飞蝗的景象惊呆了。 而对面进入了两百步的乌孙人同样受惊,不过他们是惊骇莫名!自己还来不及张弓搭箭,人家的弩矢已经飞到了眼前来。 “嗖嗖嗖...” 箭矢落入乌孙人的阵营中,顿时就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摧残了一大片。人马惨叫声此起彼伏,相互践踏者无可计数。 乌孙人上之昆莫下至兵卒,从来没有见过这个厉害的箭雨,不由打心底里对汉军升起了一丝恐惧。 符离靡发觉了手下细微的心理变化,当即再度立起来大喝:“杀光汉人!称霸西域!” 乌孙人这才惊魂未定地举起手,跟着大呼。 “哼,死到临头犹不自知!”马超嘴角翘起一丝冷冽的笑意,当即一夹腹身先士卒冲出阵去:“弟兄们,这个胡虏屠我汉城,我们应该如何做?” “杀绝胡虏,鸡犬不留...杀!” 大火废墟和惨烈的万人焦尸浮现在每个汉军的脑海里,他们怒气冲天的同时也是斗志昂扬。 “噗噗!”马超只身首先杀入敌阵之中铁枪翻飞,乌孙人在惊恐中相继下马!马超一接战就如入无人之境,银色铁枪霎时间变为红色的毒蛇信子。 “砰!”两军终于撞在了一起,最前面的骑兵当场被撞飞起来。不过汉军并没有被这惨烈吓到,挥舞起自己的横刀往敌人的头颅劈砍过去。 “叮!呯...”乌孙人的弯刀劈砍在汉军的身上,竟然冒着火花被弹开。破裂的布衣里面,竟然是厚厚的铁甲! “噗!”相比起乌孙人的惊骇,汉军的厚背横刀却是刀刀入肉。只需轻轻一甩,乌孙人连着弯刀一块被钢刃劈成了碎片。他们身上落后到了极点的皮甲,面对汉军根本起不到丝毫作用。 “去死吧汉家子,西域是大乌孙的领地!”符离靡手中的乌兹钢刀虽短,但却是连连砍翻汉军,脸上也溅满了血腥。 “蛮子受死!”一个被劈断了右臂的汉军不甘就此死去,在摔落马的最后一刻用力一跃,向头戴金盔的符离靡扑过去。 符离靡眼疾手快,一刀将他劈成两半。周围的汉军见势立马冲他砍过去,试图将这个猖狂的蛮王砍成肉泥。 “砰砰!”符离靡横劈一刀,硬是将汉军们的横刀削断!紧接着,他砍瓜切菜一般将这些汉军剁碎。 不过战场上,个人勇猛并不能抵消整体实力的差距。开战不过半个时辰,乌孙人就被汉军绞杀了大半,殿后的西域人见状,连忙后退转为观望。 “蛮贼敢耳!” 马超贯穿了整个敌阵,昂然回首见银狼旗还在阵中心飘扬。当即回转马头,再度杀入其中!由于乌孙人不由自主地避开马超这尊杀神,所以这次出奇的快捷。 “呯!”穿着板甲的汉军砍多了,符离靡的乌兹钢刀终于破开了一个缺口。他看着这个指尖大的缺口,心疼之余也是更加发狠! “噗!”这次不再是随意砍,而是看准汉军脖颈防护薄弱处劈。又是三五个汉军,头颅被砍断落地。 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符离靡若有所感地回头。只见如同战神一般的马超,正手持铁枪怒视着他。 “你便是马儿?” “爷的名,你这个蛮子还不配知道!”马超说着,挺枪刺向对方面目。 “哼,又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符离靡丝毫不惧,挥出刀往前就是一撇! “叮!”马超的铁枪,竟然被乌兹钢刀削去了一尺! 马超眉头一挑,将攻击方向放在对方的手上。符离靡心中大喜,毫不客气地将马超快速伸来又收回的铁枪一段段地削去。 慢慢的,马超的铁枪竟然还剩三尺!而符离靡,终于发觉了不妥之处!乌兹钢刀连续劈砍发热,竟然全带崩口了! “受死!”马超一夹马腹,飞跃起来将锋利如短矛一般的铁枪捅进对方的心脏。 “噗!”符离靡猝不及防下身躯被马超快速一击洞穿,破烂的心脏坠了出来。随后,连带不甘看向前方。只见无爪金龙旗,毫不费力地将银狼旗撕碎... “将军,温宿和姑墨两国主请求投降...” 马超冷冷地目光看向东方,从牙缝里蹦出三个字:“杀无赦!” 第310章炮轰江油 “布谷布谷...”幽深陡峭的阴平谷道,毒蛇成群野兽密布。莽莽大山之中水流湍急土壤湿润,每走一里就要停下来将小腿脚丫上的蚂蝗剔除。 阴平道,北起陇右金城狄道,南出江油直抵成都。沿途穿越岷山等川北陇南大片原始山地,雪山草野道路崎岖难行。 可正是这被视为最难行、几乎被人遗忘的蜀道之上,却有一支汉军自北往南挺进。他们,正是由徐荣率领的南征军。包括董承五百神机营在内,共计一万军。 让人出奇的是,他们一行没有一匹马,就连驼东西的矮马都没有。而担负运输的重任,则落在一种奇怪的车子上。 不错,正是独轮车。不过这个发明专利人,是陇西的一个羌人木匠。汉军靠这个托运盔甲兵器粮食,而且还带减速器,一路翻山越岭好生方便。 “啪!”徐荣一巴掌盖在自己的黑脸上,拿开手掌全是一片血红。阴平道的蚊子零舍大只,比起黄蜂也不遑多让。这一路上,汉军可是吃足了苦头。 “将军,离江油还有五十里!”由铁鹰剑士充当的斥候,在林间穿梭自如。像猴子般一跃下来,对徐荣拱拱手。 “是何人把守,兵力几何?”徐荣啃了一口肉饼,一边问道。 要知道江油一出去就是绵竹了,可以说已经到了成都家门口。只要拿下江油,就是进可攻退可走。 “江油只有守军一千,由一个名叫黄权的年轻县令把守。另外,在下还听说巴中赵韪造了刘璋的反。现在,成都空虚...” 这个铁鹰剑士明显是直接潜入了城中打探,搜集的信息量相当丰富。 “好,有劳侠士了!”徐荣重重地点点头,感激地拱拱手。铁鹰剑士连忙道了句不敢,然后退了下去。 “哈哈,鹰眼办事效率果然非同一般!”一个年轻的士子搓着刚洗过的头发,低头笑着说道。他正是刘协的同学杨修,厌倦了南阳的事务主动向刘协请缨。 “嗯,如此正好!依德祖看,拿下这江油需要多少兵马?”徐荣猛灌了一口水,瞥一眼杨修徐徐道。 杨修没有立即回答,用纶巾扎起了头发然后摆摆手:“一个都不用,徐大帅且等修好消息好了!”说着,只身一人沿着山路往前而去。 徐荣摇摇头,新一代的年轻人就是不一样... 江油县衙,刚过而立的黄权正观摩着益州舆图,眼神中充满了忧虑。目光落在成都的标志上,一阵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感。 刘璋重用的那个废物亲家庞義,致使北面节节败退。有才能的张任因为撤退被他囚禁,接着又中计丢了葭萌关。要不是严颜及时赶到,他自己都差点葬身剑阁。 而赵韪那个心怀狼子野心的贼子,很多人包括自己早就劝说刘璋趁早把他除掉。可是刘璋却迟疑不决,最终酿成大祸。内忧外患,蜀中刘氏政权还能在风雨飘摇中坚持多久? 蜀中很多人都暗暗思归朝廷了,自己这个小县令的命运又将何去何从? “县令,北北城门外有个叫杨修的士子求见,还自称是县令故人...”一个胥吏跑了进来,对堂中的黄权大声说道。 “杨修?可是表字德祖?”黄权闻言一愕,貌似并不认识此人。想了片刻,方才疑惑地问道。 “正是!” “呵!”黄权心头涌上一股荒谬之感,皇帝的同窗、昭文殿大学士杨彪的儿子竟然来到这鸟不拉屎的江油求见他! 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想到这里,黄权当即将令箭递给胥吏:“你立即去兵营,让守军当即上城头戒备!” 胥吏是黄权的心腹,当即领命而去。黄权也没有呆在县衙,当即出门上马往北而去。江油城狭小,不一会就来到了北城门。 黄权远远就见到一个手持折扇,气度不凡的年轻士子在等候着。他当即跳下来,快步上前拱手一揖:“黄权有失远迎,还望杨学士莫怪!” 黄权时常关注北方,自是知道杨修被拜为宝文阁学士。 “呵呵!不敢不敢,公衡兄抬举了...”杨修看着快速上城头,并且投来不友善目光的蜀军,皮笑肉不笑地拱手道。 黄权微微一笑,看来杨修还是第一次做说客,有点怯场。若是自己说不认识他,他就当众出丑了。不过只身访敌城的胆魄,也不是一般士人能有的。 “学士此来,可是想让权叛主?” “公衡兄此言差矣,天下之主乃是陛下而非刘焉父子。刘璋未得朝廷册封自晋益州牧,已非臣道。今王师讨伐巴蜀,名正言顺...” “既然如此,学士不必多言!刘使君有恩于权,恕难从命!”黄权勃然变色,说完后当即回到城中并下令关闭城门。 “砰!”巨大的关门声把杨修吓了跳,再看城头时蜀军已经用弓箭瞄准他。 “学士且回吧,若是误伤不雅!”黄权不知何时已经登上了城楼,俯视下来淡淡地说道。 “你...”杨修一阵气结,不想第一次做说客竟然被人拂了面子。指了指面无表情黄权,只得悻悻然离去。 汉军已经缓缓行进至十里外,徐荣连杨修回返当即下令停止前进。 杨修大老远的,就骂骂咧咧地回来。见着徐荣,更是无法掩饰心中的羞恼:“大帅,黄权那厮简直就是屎坑石头又臭又硬,竟然不肯献城!” 一众将校当即面露难色,远远看着卡在通道中央的江油城。要是硬攻,一万军恐怕都难以攻陷。最怕就是让刘璋知晓,就失去奇袭的效果了! “呵呵,无妨!”徐荣却是摆摆手,递给杨修一壶水。看了一阵用大青石叠砌而成的城墙,眨了眨眼睛思考片刻。随即,看向身后的董承。 “国舅,是时候轮到神机营大显神威了!” “喏!”董承当即拱手领命,指挥着五百神机营拿起武器往城墙而去。 城头上黄权见果然有大股汉军攻来,不过前锋仅仅只有区区数百人。他嘴角翘起一丝冷笑,扬起手掌。城头上的守军当即张弓搭箭,等待汉军进入六十步的范围内。 可是这些全黑军服的汉军在八十步的时候却停下,将一架奇奇怪怪的东西支起来。蜀军议论纷纷,嗤笑讥讽者大有人在。只有黄权眉头禁皱,抬起手平放在眉头上远眺。 “砰!”就在这时,一声震山的巨响传来。一块圆滚滚的黑铁珠快速飞了过来。黄权急忙走开,城墙一阵震动! “轰!” 黄权刚刚站立的位置上,垛墙被打塌一大片!飞溅的碎石将周围的兵卒打死打伤十多个,就连黄权的官袍都被刮破一个口子。 城上的守军被这一下震住,不知不觉间一队汉军已经突近了城下。他们手持一杆杆烧火棍一般的铁杆,趴在地上向城头准备放箭的蜀兵开火,掩护三个捧着大布包的兵卒冲向城门。 “射死这三人!”黄权目眦欲裂,当即指着下面大叫。 “砰!”他身旁的一个兵卒,忽然被打爆了脑袋。黄权急忙蹲下去,心脏直跳暗叹好险! 三个汉兵已经进入了城门洞,将火药包点燃然后跑开。 “轰隆!”黄权只感脚下一震,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几乎要把城墙撕成碎片!城楼垮塌,下面的城门被炸得碎屑横飞。数十个蜀军们被吓死当场,剩下的也跪下来不断磕头。 在黄权脸色苍白惊魂未定之中,汉军已浩浩荡荡开入了城中。 “唉...罢了,投降吧!”黄权见势不可为,当即带着兵卒一同自缚出降。阴平道门户江油城,正式宣告落入汉军的控制之中。汉军随即以此为跳板,进军绵阳、成都... 第311章礼之用,和为贵 成都,州牧府恢宏依旧。 可是刘璋此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宁。巴中前线不断传来不断败报,赵韪叛军势如破竹。为此,他不得不动用甘宁等人率领船队沿江北上,阻断岷江水路。 可是巴蜀两郡的大户同样躁动,甚至犍为郡的小蛮王孟获都响应了赵韪,益州可谓是处处烽火,局势岌岌可危。一切的一切,都是听信庞義惹的祸! “报...使君,使君不好啦!成都城北二十里发现上万汉军!” “啊?张鲁是如何过剑阁的?”刘璋大惊失色,抓起这个小兵的衣襟大声质问。 “不...不是走剑阁,也不是张鲁!乃是...汉军!”小兵脸涨得通红,当即惊慌地答道。 随即,刘璋手一松,无力地瘫坐在地上。小兵好不容易解脱,抚着喉咙连连喘气。随即又上前,要把刘璋扶起。可是刘璋浑身软得就像烂泥,根本搀扶不起来。 这时,从事王累有事进见刘璋。但见刘璋此状连忙发问,得知了情况后也是一阵绝望。随即,咬咬牙对刘璋说道:“主公,臣有一计可使益州绝处逢生!” 刘璋当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拽住了王累的衣袖:“你且快快说来!” “赵韪之所以造反,无非就是青睐这益州牧宝座!主公何不假意让出,让其一道将这区区万军消灭!” 王累是蜀中大商贾,对长安宁愿接纳柴桑陶家也不待见王家,一直怀恨于心。 不过刘璋先是一喜,随即又无力地摇摇头:“汉军不惜走阴平小道而来,看来是铁了心。来一次就会来两次,蜀中内患不断,如何与朝廷对抗?” 王累见刘璋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说,也没有如历史上那般把自己倒吊在城头上。而是悻悻然离去,通知同僚们做好心理准备。 七月炎夏,刘璋率领成都大小官员出城,将州牧印绶和户册上交徐荣。中旬,赵韪同样宣布归降朝廷。八月,整个益州都落入了汉军的控制之中。 而庞義则被诉诛数十罪状,合族被诛,成为这次战争的牺牲品。 徐荣临时坐镇成都府,并没有大动干戈的进行清算。而是一切如常,官吏们原本做什么,现在还是做什么。各地豪强见成都稳如磐石,也纷纷收敛起来。各地开始平复,就连南蛮也退回了江南夜郎去。 长安 徐荣平定巴蜀的消息传回,长安举城沸腾。而汉军拿下江油城一战,则成为了茶楼说书人的新嚼头。人们慢慢意识到,有了火药之后城池不再是一道难以逾越的雷池! 与此同时,羽林军也将一门门口径近一尺大的火炮,放在长安各座城门之上。人们看着城头上黑洞洞的炮口,设身处地的感受到朝廷的强大。 同时,原本反对杂学的声音,也在大炮的威严下越发细微。可是,这并不代表没有!比如此刻,长安最热闹的大排档里。就有一人,对社会进步视而不见,反而在拼命诋毁。 “唉...观今日国势,看似强盛实则祸不远矣!”一个身穿白袍的三十来岁中年儒生,喝着甘香的上等西域葡萄酒在摇头叹惜。 “先生此话怎讲?”和他坐一桌的几个学生着装士子,不解地问道。 “正所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诸如火药、火炮之物杀性过重,往往令人尸骨无存!此有违天和之物,却为人津津乐道甚至奉为神明。长此以往,民风焉不暴淚?” “额...”刚才还夸耀着火炮神威的学生们,顿时脸红耳赤起来。其中一个似乎感触颇深:“先生所言是极,正所谓‘礼之用,和为贵;先王之道,斯为美!’杀人之器不祥之物,当弃之以为仁德...” 其他学生也是恍然大悟,纷纷拱手表示受教。 儒生点点头,又指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流教导道:“周天子垂拱而天下大治,人民富足安康四海不闻兵戈。国之尚武,必定民风好斗,此取乱之道也。他日阵前皆炮火,生灵涂炭又几何?” “王教授之言,弟子必定牢记于心!”学生们这次领略到这个新来的老师不凡之处,果然不愧事杨赐司空的弟子! 偷空出来逛街吃饭的小裴潜和他们隔了几张桌子,见他们个个摇唇鼓舌一副忧国忧民的样子,简直不吃都饱了。回头看一眼,果然还是老熟人! 裴潜就读国子监军谋宏远寄边科,而那桌同学正是来自专攻儒学治国的才识兼茂体用科。而那个王老湿,就是大学士杨彪举荐的人才王朗。 裴潜早就恶心这帮人了,要是让他们治国一定会放马南山止步不前甚至大开倒车。趁着周围这么多人都看他们不顺眼,他当即决定成就一番名声! “王教授,末学晚生有礼了!”裴潜先是上前拱手一揖,把礼数做足,然后继续说道:“教授方才说‘周天子垂拱而天子治,四海不闻兵戈’。为何晚生却发现,和史记记载有所出入?” 那桌学生见到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陌生‘同学’,竟然出来挑衅老师,当即就板起脸来了:“哪来的草包?你读过几卷史记了?敢在此对教授无礼?” 面对一个个质问并嘲讽的嘴脸,裴潜微微低头不为所动。 王朗上下打量裴潜一眼,随即摆摆手止住了学生们。然后站起来,稍稍一拱手:“诚如这位小哥所言,姬周确有动荡之时。不过,此皆为诸侯野心不死,不识齐桓公尊王攘夷之故...” 王朗似乎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有所缺陷,所以巧妙地扬长避短。裴潜暗骂一句老狐狸,随即点点头又说道:“打铁还需自身硬,单凭唇齿人不听。教授,可是这理?” “狂妄!”桌上的学生当即像被踩到尾的猫,跳起来用眼神警告裴潜。 不料他们过激的举动,却把裴潜身后的食客触动了。来自不同身份地位的人们,都走了过来:“以我看来这位小哥说的有理,哪来的狂妄?” 裴潜见大部分人都在挺自己,不由直了直腰梁考较地看向王朗。 王朗嘴角微微一抽,依旧面不改色:“小哥所言确实在理。然古往今来,都证明这一个道理。便是武力,永远无法令人真正屈服!只有圣人之学,以仁义礼智信示天下,方是平息兵戈之王道...” 裴潜遇到了这种把歪理却说得比真理还响亮的人,竟然无从辩驳。不过,他又不信这个邪! “当如何示天下?” “令军队解甲归田,刀枪入库马放南山,捣毁火炮废弃兵厂;此示天下于仁也。其后斥以大义,愧诸侯之心,是为义也。宽恕诸侯罪过,是为礼也...” “狗屁,没有了军队怎么抵御蛮夷入侵?”一个目不识丁的菜贩,首先忍不住打断道。 王朗脸上的笑容不见踪影,不过依旧回答:“教化蛮夷懂仁义道德,自不虞边患!” “狄山是怎么死的?”一个肥胖的商贾似乎读过书,拱手问道。 “狄山之死并非初衷之失,被匈奴斩去头颅只是个人学艺不精...” 裴潜摇摇头,这种迂腐的人都有自己一套理论,以常理根本不能够制胜! “匹夫!你身为国子监教授,除了张口闭口之乎者也还有什么建树?轨道之利千万人受益,你们儒生能造得出来吗?铁农具使得大汉每年开垦荒地万顷不止,是你们儒生能想象吗?疗养院每天救死扶伤十万计,是你们儒生能做到吗?劳心者事人,劳力者事于人才是你们的准则!满腹经论不是错,误国误民才是罪!” “你...”面对裴潜的发问,王朗竟然无言以对!指了对方半天,愣是无从辩驳! “说得好!”裴潜的话说到了食客们的心坎去,他们纷纷拍手称快。 “哼!”王朗脸红耳赤,灰头土脸地带着他的学生离去... 第312章君王天下事 未央宫,刘协乘坐玉辂正要往丞相府而去。猛烈的太阳照得周围都是一片白茫耀眼,幸好经过改造的玉辂假装了隔热层。车壁内也放置了冰块,整个车厢就像开了空调一般凉快。 “呐,你看看,王朗可是给你扣了欺师灭祖的罪名!你知不知道,如今长安那些儒生四处找你理论?”弥衡拿着一卷王朗的笔论,向一旁坐着的裴潜扬了扬说道。 “正平兄,我有无欺师灭祖是个长安人都知道!王朗自身不正还要误导弟子,若是置若罔闻岂不是愧对陛下?”裴潜看了一眼,悻悻然地说道。 “呵!你要是不认识陛下,早就被踢出国子监了...不过,你这小子的胆魄正对我胃口!”弥衡先是冷笑一声,随即划了裴潜后脑勺一把。 刘协看着二人举动微微一笑,就像看因小事情打架的小青年一样。“咳,如王朗之辈素来迂腐,跟他争论就等于助长他的声望。” “陛下,应该是这小子因为王朗而涨了声望,如今长安谁人不识裴小哥?”弥衡再度抖了抖笔论,揶揄地说道。 “哈哈,倒也是!”刘协点点头,想想确实是这个理。 “裴小哥,来讲讲当时经过给为兄听听如何?”弥衡偏头看向裴潜,笑着调侃。裴潜倒也没有遮掩,将当时情形娓娓道来。 这时刘协身侧的穆顺忽然想到个什么,低声凑近刘协的耳际:“陛下,韩王在狱中曾遭人下毒。误食的老鼠被医学院解剖,发现死因竟然与当年王文忠公一模一样!” 刘协听闻此言没由来的心神一震,连忙偏头看向穆顺。王允的死亡之谜一直是刘协这些年来想不透的事,管家虽然有杀人动机,却没有杀人证据。 同样离奇的时,刘协暗中派人剖开其腹部,肝脏都没有变黑的迹象!久而久之,就成了一桩悬案。甚至有不少人猜测,是他刘协直接或者间接派人做的。 刘协眉头一皱,拉过穆顺的手在手心画了一个士字。 “非他莫属!而且,其弟士孙祥在甘州(张掖)醉酒后也曾漏过一丝口风。说,他大哥能够杀人于无形...”穆顺重重地点点头,非常笃定地说道。 刘协暗暗倒抽一口冷气,想到自己以前和他亲近的日子,不寒而栗!要是当初士孙瑞一念之差,坐在这龙椅上的就是他大哥刘辨了! “拟旨!” 弥衡并不知道刘协二人窃窃私语什么,倒是裴潜的绘声绘色吸引人,听闻刘协口令才缓缓取出圣旨笔墨来。 “士孙瑞知甘州数月间赫赫业业、政绩上优,特迁安西大都护、西域经略使,坐镇轮台城...” 弥衡笔法缜密,翰林学士加知制诰的他,无疑是天子身边第一红人。将来外放为官,起步最低也是上州知州的级别。 “韩王近况如何?”刘协这才想起刘辨的事情,去了南阳近半年,不知这位大哥过得还好不好。 “韩王日夜歌舞宴会,有空无事也经常去去方城郊游...” 刘协苦笑一声,这位大哥看来还是不死心。不过这没关系,两兄弟嘛,能玩耍尽量不要打架。 “曹孟德快拿下徐州了吧?” 刘协跳跃性思维,使得刚准备好南阳说辞的穆顺一阵凌乱。片刻之后,方才徐徐道:“自刘备误判致使中了郭嘉之计全军覆没以后,下邳关羽竟然投降了曹操!说来也是有趣,关羽投降曹操提了三个条件...” “可是降汉不降曹,保护两嫂所有人不得侵犯,得知刘备下落当即离去?” 穆顺惊讶地看着刘协,点点头又摇摇头:“陛下果然料事如神,一语中了两条!” “两条?” “正是!善待其麾下兵卒,以及陛下所言后两条!是因曹操攻陷徐州后,将刘备麾下原陶谦部卒尽数坑杀...” 刘协倒有些意外,不想想又是清理之中。毕竟这个时候,自己可不在曹操手中。既然曹操代表不了汉室,自然就不可能有降汉不降曹这一条。 且关云长出了名的讲义气,保麾下兵卒性命倒也说得过去。 “嗯,南阳方面适当放宽,韩王要做甚事都是他的自由,保证其安全就好了!”刘协手指敲了敲车壁,徐徐地说道。 “喏,奴稍后就将此口谕转述给贾翰林” 刘协深深看了一眼穆顺,随即点点头。此时玉辂已将开进了丞相府,刘协刚想下马车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这次调查的事做得很好!” “多谢陛下夸奖!” 政事堂,一众宰辅早已列席其中,正襟危坐等待着刘协的到来。今天会议的主要商讨,无疑是关于刚刚收回的剑南道。还有,张鲁如何安置等等。 刘协还是大袖飘飘地从屏风后面出来,环视一眼众人。见礼完毕后,他首先从袖筒里拿出一份文件。 “朕首先要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这次参与州解试并脱颖而出的士子有三千人之多。这三千贡生中大概有一千人精通儒家经典,而剩下的则是各方面皆有涉猎或者杂学贡生。也就是说,大量空缺将会填空...” “恭喜陛下!”原本有些欢喜的群臣,听闻最后之后反应明显淡了不少。 现在由于改革之后官位明显比官员要多,所以每个官员甚至胥吏都担着好几个职位。而机要职务则更加,所以高官们有足够的肥缺收买人心。 可是猛然间大量涌入官员,必定会使这场优势一去不复返。刘协深谙此理,倒也没有因此而恼怒。 “三千人能有三百人到最后已经很多了,不过朕觉得还是太少。毕竟还有大半个天下,以及四方蕃疆需要人才替朕牧守...” 宰辅们这才感觉眼前豁然开朗,继之便是精神一振。随即,齐声高喊了一声陛下圣明。刘协这才坐下来,端起茶水进入旁听模式。 兵部尚书伏完看了一眼刘协,随即清了清嗓子:“益州已经平定,四周也有大山阻隔,其境内此后只须维持治安稳定便可。所以臣认为,益州十万军马中,五万地方守军全部专业为缉盗衙役,留下五万军便可!” “臣等无异议!”伏完的话多半是刘协的意思,所以宰辅们识趣没有去干涉。 “嗯,赵韪张鲁等人又该如何安置?”刘协点点头,随即向这个岳父发问。 “赵韪可转为文职官,至于张鲁...臣一时还没主张。” 刘协点点头,他手中有足够的位置将这些蜀军将领转为文官,或者调回长安学习。在汉代,文武划分并没有宋以后那么泾渭分明。 “张鲁不再领军,令其回长安待命,朕自有安排!益州新得,吏部可曾选出官员将剑南道的架子搭起来?”刘协说着,又看向首相兼吏部尚书赵岐。 “有三个主官人选,分别是黄琬、郑泰以及杜畿!”赵岐已经习惯了刘协大事一言而决的风格,老实点地答道。 不过刘协没有立即决断,而是环视一眼众人:“卿等以为,何人可胜任剑南道经略使一职?”太过善断的主子,手底下只会养出一批应声虫,这不是刘协想要的。 “郑公业老成持重,可保蜀中平稳!” “黄子琰经验丰富,必使剑南井井有条...” “杜伯候年轻有为,经略司初创事务繁剧,各方面须兼顾到位。唯有此人有精力,还能够锐意进取!” 刘协听着群臣七嘴八舌,不断点头。三个各有各的优点,都是治国实干的人才。群臣说完后纷纷看向刘协,好奇到底谁会被刘协选中。 “杜畿可转运使,黄琬任经略使,郑泰为监察使,如此可好?” “嘶...”群臣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两位元老都被派了过去,看来天子对天府的重视程度不下并州。不过想想也是,并州是煤铁产地,益州是产粮重地,皆系国之命脉。 接下来,除了组建水师一事之外,剩下的细节刘协不再插口,任由宰辅们商量着办。 可就当散会刘协要走了时候,户部尚书司马防却走了出来。 “陛下前番和臣说过财计的事,不知可有眉目?” “额...有了吧!” 第313章迁都风波 “号外号外,长安城方圆十里地下水全是臭的!” 清晨,一个报童怀抱着一大捆报纸在大街小巷游走叫卖。 “啊?荒谬!天子脚下,水怎么可能臭?”一个御史正在肠粉店吃早餐,听闻当即跑出来指着这个书童破口大骂。 书童明显被吓到,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周围的长安普通百姓反应倒没那么大,却也是掏钱买一份下来先睹为快。 原来是长安国子监地理学科师生联合水利官郑浑,经过多次勘探后,得出的结论。 他们认为长安地质不利于排污,而长安每日产生污水就多达两千万斤,数百年积累下来导致了土壤以及地下水发黑发臭。 “简直一派胡言,若是当真如此,本官怎么没感受到?郑浑妖言惑众,诸位莫须危言耸听,本官到御史台自会参他一本!”这个御史看了几眼报纸,不屑地咧咧嘴。 周围的档主和百姓们,纷纷向这个御史投以诧异的目光。御史则是昂首挺胸,一副铮铮铁骨天不怕的样子。 “来来,官人且跟小老儿来...”肠粉店老板微微一笑,当即拉着这个御史往店里面走。在御史不解之中,老板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 御史看了一眼这个葫芦瓢,里面的水有些淡黑,也散发着一丝坑渠水的味道。御史凑近一闻,嫌弃地抿抿嘴。 “不错,这便是长安深井打上来的水!你方才所吃的肠粉,就是用这水做的...” “啊?呕...”御史听闻肠粉店老板雷人的话,当即扣喉欲呕。不过令他奇怪的是,其他食客却没有类似的反应! “官人必定是外地人,所以如此!且来看此物,乃是过滤器。井水经此过滤后,杂物基本被吸附。而后在下面的大木桶中放入白矾粒,水自清澈...” 老板说着,指了指民间工匠发明的流斗形神器。 外面的百姓也走过来凑热闹,并且频频附和这个店老板的话。倒是显得御史孤陋寡闻,见识浅薄了。 “原来如此!不过,我终究是喝了这水啊!”御史恍然大悟,随即苦着脸表情比哭还难看。他这个月才从地方调入京城御史台任职,根本没想到长安繁华的背后是如此肮脏! “这个官人此言差矣!在长安,不单是喝的,就连日常洗漱吃的所用全部都是这水...” 御史嘴角一阵抽搐,随即环视一眼七嘴八舌的众人:“不行,本官必须上书告知天子!”... 未央宫,清凉殿。 刘协在二层坐在太师椅上悠闲地品尝着冰镇柠檬水,宣传司丞陈宫正在一旁侍立。沧池湖光山色依旧,湖滨绿树上的青果已经开始坠枝。 一年金秋收获季,转眼就要来临了。 “陛下,大批御史聚集前殿,请求迁都事宜提上日程!”穆顺从楼梯上来,对刘协躬身说道。 “迁都?迁去何处?”刘协脸上古井无波,令人无法揣摩其心中想法。 “额...回迁洛阳的说法居多!”穆顺想了想,当即答道。毕竟洛阳才是天下正中,经过这个多年治理,洛阳基本已经恢复。就连穆顺自己,也是倾向回迁洛阳。 “公台以为呢?” “臣以为,不妥!何时都可以,唯独如今不能回迁!”陈宫没有过多犹豫,当即摇头否定。 曹袁之所以敢对碰,就是想趁着朝廷忙于收复西南和西北的事情。尤其是宣传司,本月在关东散布汉军在西域将打大仗的事。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释放一个信号,就是关西无暇顾及中原!这时一旦传出要回迁,肯定会触动黄河南北的敏感神经。 “嗯,公台所言深合朕意。不过,稍微误导一下某些长安人也是可以的...”说到这里,刘协嘴角翘起一丝弧度... 半天后,天子刘协翻看洛阳旧城图的事从宫中流出。顿时,一大帮迎合上意的官吏们将之传得沸沸扬扬。回迁洛阳,一时间竟然甚嚣尘上。 陶朱里的住宅区街道上停满了各式各样的气派奢华的马车,仿佛就是在开豪车展,引得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 张方平府上的客厅热闹非凡,几乎整个秦陇商会的头目人物都云集在一起了。这些人的财富加起来,几乎就是朝廷两年的财政总收入。 如今的秦陇商会,无疑是算天下商界块头最大的商家联盟。会内成员身家过亿元的就有五个,千万元的更是高达三十多位。 张方平个人身家短短几年时间膨胀近十倍,成为仅次于河北甄家的女掌门张夫人的第二富豪。 张方平沐浴更衣洗掉身上的臭汗之后,从后门进入正厅内。一个急性子的肥胖商人,见张方平到来当即走了上去抓住对方的手。 “哎呀张东家啊,朝廷要迁都回洛阳了!而我在长安城南收购了上万亩良田,本来打算起房的。这下又卖不出去,该如何是好啊?” 张方平作为商会会长,虽然厌恶这个到处圈地的死胖子满是汗的双手抓脏了他的衣袖。不过,还是微笑着摆摆手:“都是有钱人,有甚事不能心平气和坐下一同想办法?” 肥胖商人并没有因为张方平的淡定而沉稳下来,反而苦着脸幽怨道:“话虽如此,可你等在洛阳都有产业...而我,全部家当都在长安...” 在座的商人们,纷纷投以鄙夷的眼神。现在到处都在严打土地买卖,他倒是还顶风作案,没收了才活该! 张方平收起笑容,严肃地看着这个肥胖商人:“要不这样吧,你城南的田地全部卖给宜昌行如何?我也不要你折半价,八成就可!” 肥胖商人顿时喜形于色,连连拱手多谢张方平的慷慨。接着,跟着张府管家去账房领钱交地契。 大厅这才安静下来,张方平来到并不高的主位上坐下。视线几乎和下面的客座齐平,少了盛气凌人多了几分平等尊重。 “鉴于外面都在传扬的迁都事宜,相信各位已经知道了吧?” 下首客座上的商人纷纷点头,也正因此他们才火燎火急地跑到张府来,毕竟人多力量大。 “会长,必定要让陛下多多体谅我等商人难处啊...” “对啊,而且洛阳直面叛臣,纵深狭隘...” 商人七嘴八舌地将长安和洛阳比较着,不过主要看向角落处坐着的驸马吕浩的多。外人十句话,未必能够亲戚一句话管用。何况,还是救过天子性命的长公主! “嗑嗑!”二号人物秦渭用指节敲了敲矮案,大厅顿时肃静了下来。秦渭作为经常和刘协接触的人,这号召力可不是盖的。 “你们说的这些,天子就想不到吗?凡是多想想,迁都风潮因何而起。其原因,又是出在何处?”秦渭看了一眼没什么存在感却让人无法忽视的吕浩,徐徐地说道。 商人们先是一阵尴尬,随即开始顺着秦渭的话去想象: “改善水质?” “引渠济京?” “请人辟谣?”... 商人们再度七嘴八舌,不过都没有说到点子上。秦渭和张方平对视一眼,轻轻摇摇头。这些商人财富虽涨了,可是智商并没有跟上,甚至看待问题的目光都不准确了。 一直不说话的吕浩,忽然疑惑地看着秦渭:“听说长安是有龙首原阻挡终南河川直流,所以土地干硬污垢累积;那龙首原以南又如何?” 吕浩话音刚落,大厅陷入了一片寂静。对哟,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地下水!要是这问题解决,自然不消迁回洛阳去!随即,人们向这个驸马爷投以刮目相看的眼神。 张方平当即站了起来,环视一眼大厅:“既然如此,还等甚?还不赶快动用起尔等资源,把帝都留在关内?” 第314章伯乐寻良驹 经过秦陇商会的发力之下,关内另建新都的舆论逐渐盖过了回迁洛阳。毕竟董卓那次强行迁都,尸骨盈野的惨痛记忆仍旧是长安上下挥之不去的噩梦。 这些天来,大量水土地理官员被邀请到长安城南进行勘探。果然发现仅仅一横龙首原之隔,却是另一番田地。 长安城南,准确来说是龙首原以南,不单地势更加开阔平坦,而且引水方便地质软硬适中。更重要的是,可以依靠龙首原隔绝水流量大且河道南北摇摆不定的渭水,减少水淹危险。 今天,大汉天子刘协在水利司丞郑浑以及地理学科主教授刘馥的陪同下,亲自到城东南视察。不错,正是唐长安,今天西安城区的位置。 这时还是一片良田,遍野的麦子已经长出了穗。只是龙首原东垄六驳,一条条山坡横亘在平原上;居民村落较少,显得有些荒凉之感。 刘协此刻站立的地方,就是六驳之中最高的一条土坡。在这里可以目穷灞浐,遥望沣泬。高高隆起的终南山,河沟纵横的平原都尽收眼底。 “依二位爱卿看来,此地建都如何?”刘协放眼原南,自顾自都问道。 郑浑和刘馥对视一眼,随即一同拱手摇摇头:“陛下若是问臣等当如何建水渠,在何处截流修坝,臣等还能道出个一二来。至于建城之事工程巨大,实在不敢妄言...” 刘协嘴角一抽,有些兴趣阑珊。高祖刘邦出外打仗回来,人家萧何就设计并建好了长安城。杨广用宇文恺,十个月便落成了大兴城。 怎么到了他这里,手底下竟然找不出一个设计人才来?不求与萧何宇文恺比肩,但求懂得如何营建城池的也好! “唉...那卿等且帮朕将此地地形详细绘画下来,交到未央宫,朕要与宰辅们参详一番...” 刘协暗暗摇头,这次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就算自己亲自来也要把这长安新城建成! “臣等,遵旨!” 刘馥忽然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指了指远处:“陛下!若是要建新都,臣要举荐一人。此人虽出身寒门但却精通数算,月前曾到国子监挑战算科教授...” “挑战?你说的可是司马芝?”刘协似乎也想起了起来,确实有这个一回事。不过好像司马芝因为身份低微的原因,并没能如愿。刘协这些天比较忙,一时间竟然忘记了。 “正是!不过,臣来时见他携母往城北而去,似是要坐车回河南道...” 刘协眉头一挑,司马芝的名头他还是听过的。而且刘馥是出了名的眼界高,一般人难以入其法眼。既然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当然不能让他走鸡了! “走,二位且同朕一道去城北!”刘协话音未落,当即就快步要下坡去。 就在这时,一个金吾卫却从西北长安城的方向匆匆而来。刘协举目看了他一眼,眉头一皱。金吾卫如今只负责宫廷护卫,一般不出城,应该是有什么急事! “陛下,陛下!皇后就要临盘,长公主特地命小人前来请陛下回宫...”这个金吾卫手脚并用爬上山坡,嘴里大声地呼喊道。 果然!刘协心头一跳,第一反应就是立即赶回去!他转过头来看向刘馥:“刘卿可能联络上司马芝否?” 最好就是刘馥能够帮留住司马芝,这样他就能先回宫看看。可是,世事往往不尽人意。 “臣不敢欺君!臣与司马芝这个年轻人只有数面之缘,并不知其去向,也无从联系...” 刘协深吸一口气,随即果断地向这个金吾卫摆摆手:“不必,回去告诉长公主,朕相信她!” “陛下...”身后穆顺三人,见刘协如此连忙惊呼着提醒。 刘协飞身上马,目光坚定地环视一眼众人:“朕知道,皇后临盘确实重要。不过早一日迁都就能使京城百万百姓少受臭水之苦,毕竟白矾净水食用过多无益...” 刘协的话令周围人感动不已,禁不住慨然长叹:“陛下心系万民,真乃大汉之福!” ... “咔咔...”坐满了旅客的厢车向前开进,关中平原一草一木不断往后退。司马芝看着渭水南岸突兀于田野之上的骊山,目光中充满了迷茫与彷徨。 他自幼丧父,家境贫困而且六旬老母时常有病,时刻身边都不能没有人。也因为穷的原因,至今二十五岁了还没有娶上人。 去年听闻了朝廷开科举的事,特地从老家带着老母一起来到长安参加解试。不过到了长安之后老母却病了一场,连考试报名费都交不起。 错过了解试之后他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鼓起勇气只身到国子监去约战教授,想着凭此扬名走捷径入仕。想法是美好的,但现实再度狠狠给了他当头一棒。 “唉...望穿长安万里路,欲报天下以坦途。惜君圣臣明无用武,卖才于市人不顾。嗟呼...河川依旧山水复!” 司马芝发自肺腑的苍凉叹惜,令车厢内人唏嘘不已。 “儿啊,都是娘害了你啊...”司马芝的老母不禁黯然落泪,捶胸顿足眼神中充满了自责。 司马芝这才反应过来,不禁跪了下来制止老母亲的举动。 “娘,万万不可如此说。是孩儿尚不够努力,竟然连解试都过不了,害母亲跟着不肖子舟车劳顿...”司马芝自嘲了一句,仿佛他说的是事实一样。 不过司马芝的老母明显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几斤几两,连那水平一般的二狗的都过了解试,儿子根本不可能考不过。只是她除了自责和愧疚之外,根本帮不上半点忙。 “儿啊,既然家里的田产都卖了,就到你舅那里住下来先吧?”司马芝的老母看了一眼司马芝,犹犹豫豫地试探道。之所以如此,是因其弟早年以剽窃为业,儿子颇为不齿。 “哼,何须寄人篱下?儿听闻曹公唯才是举,谋个一官半职应不是难事...” 司马芝虽然拍着胸口一脸自信,但老母知道这不过儿子倔强罢了。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自己都不是很确定。 但愿他那死鬼老爹在天之灵,多多保佑吧! “轰隆隆...”就在这时,车厢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闷雷一般的声音。 另一节车厢里的一个白袍士子诧异,连忙探头出窗口往后看。只见一彪军马奋蹄疾奔,渭水岸边吃草的黄牛都被惊得四处张望。为首一匹白马格外神骏,矫健的四蹄踏在地面就像腾云驾雾一般。 士子听闻刚才司马芝即兴作诗,自己也探出半个身子张望着来了一首:“好马遇伯乐,不惜行千里。何教田边牛,嚼草望水流...” 为首之人正是刘协,听见后当即策马靠了过来。打量了此人片刻,见对方一表人才还以为是司马芝无疑:“伯乐寻良驹,不畏路崎岖。君能跬百步,不若随朕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白袍士子差点从车里翻了出来。 司马芝见外面有骚动,这才探头出窗外。见刘协向那人抛出了橄榄枝,不由有些羡慕。随后,他从刘协后面看到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 随即,这个人忽然指着他大喊:“陛下,这才是司马芝!” 第315章初生牛犊 刘协安排好司马芝后,回到未央宫天色已经完全夜幕笼罩住了。不过奇怪的是,宫中一片黑灯瞎火,甚至连人影都不见一个。 穆顺打着灯笼,刘协沿着熟悉的路行进,但黑漆漆的宫殿却令他有种走错了路的错觉。同时,阴凉的夜风也让人感到一丝不安。 刘协走出了数百步后,这种不安越发强烈。一幕幕妇人难产,母子俱亡的惨状浮现上脑海。 “皇后!皇后!”刘协忽然不顾一切狂奔向前,嘶声力竭地大声呼唤。同时,心中充满了自责。要是妻子出了什么意外,他不会原谅自己的。 直到来到椒房殿的拱门前,依旧不见一丝灯火人影。刘协忽然站在台阶上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气喘吁吁地看着星空。 意外为何总是在他毫无防备或者无从顾及的时候来临,让他留下无尽遗憾?八月的火星依旧在闪耀着它独特的红光,可是刘协此刻却无心去思考是否有外星人存在的事。 “恭喜陛下,喜得龙子!” 一阵如大合唱一般的拜贺声忽然从后面响起,刘协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缓缓转过身来,只见刘嫣率领着大批宫女宦官正喜笑颜开地看着他。 这个惊喜令刘协深吸一口气,环视一眼人群,目光落在一脸看他不顺眼的大姐刘嫣身上。刘协嘴角一抽,直到除了这个大姐以外,也没谁敢这样做了。 “好,很好!尔等辛苦了,中秋节每人赏钱添一倍!”刘协忘记刚才的忧郁,龙颜大悦扬了扬两根指头。 “多谢陛下...”宫女宦官们顿时笑得见牙不见眼,当即连连拜谢。 刘协上前来看着刘嫣:“可是母子平安?” “天子信得过我,无论如何也得母子平安啊!”刘嫣语气淡淡,明显因为刘协顾此失彼而不满。见刘协还想在这解释,当即挪步到一边去:“快点进去吧,皇后需要你呢!” 刘协张口结舌,无奈苦笑一声,随即快步望寝殿跑去。远远的,就听见一阵蹉趔失足之声传来。 “噗嗤...”宫女们没想到平时沉稳如山的皇帝陛下也有失态的时候,不由掩嘴而笑。 刘嫣则是面无表情,向提着灯笼的穆顺招招手:“你去通知报社,明朝一早吾弟得子的消息必须上头条!” “奴明白!”穆顺应了一声转过身来,刚想起步却又被刘嫣叫住。 “且慢,先通告丞相府!”... 椒房殿灯火通明,侍候的宫女众多。不过由于皇后刚刚生产的缘故,没有人敢吵闹,静谧得只有蟋蟀的鸣叫。就连一向多嘴的渌水之鹦,则被转移到了小珠居住的偏殿去了。 刘协请手轻脚地进入殿内,摆手止住了要行礼的宫女宦官。越过屏风首先看见凤榻之侧,小珠正呆呆地看着小龙床上的小不点。 刘协蹑手蹑脚地走近,只见被小被褥包裹着的婴儿皮肤皱巴巴的,正安详地熟睡着。刘协禁不住咧嘴一笑,这是他前世今生第一个儿子。看着长相还是有几分自己的神韵,脸型也颇像伏寿。 小珠若有所感地抬头,忽然见刘协躬在她上方。她被吓到刚想尖叫,但却被一双带老茧的大手捂着。 “唔” “嘘!”刘协眉头一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可就在这时,熟睡中的小皇子却忽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哇”小家伙睁大乌黑的双眼,看到刘协更加生猛,手舞足蹈连连踹床。弄得经验不足的小珠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刘协一把将小不点抱起来,搂在怀中一边往外走一边轻抛安抚。 哭声还是把凤榻上的伏寿惊醒了,她有气无力地摆手呼唤着。刘协这才转过身来,抱着小不点走向凤榻。有趣的是小不点见到母亲之后,竟然止住了哭声。 “好啊,你这臭小子刚出来就要跟老爹抢你娘了?”刘协嘴角一阵抽搐,装作恶狠狠的样子瞥了小不点一眼。但小不点却忽然笑了起来,手脚也跟着动。 “陛下,你这样会教坏大牛的!”伏寿微微一笑,嗔怪道。 “大牛?谁起的名字?”刘协闻言,一阵疑惑。随即又想起古时小孩须取乳名来辟邪避灾一事,例如汉武帝乳名是猪儿,南朝宋主刘裕小名寄奴,拓跋焘小名狒狸等。 “我起的,陛下若是觉得不妥可以改”或许是刘协反应有点大的缘故,伏寿眼神不由有些幽怨。 “额不,挺好的!大牛,你老爹可是大虎,嘿嘿!”刘协把脸凑近襁褓,得意地扬了扬下巴。 伏寿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但刚想提醒已经来不及了。只听一阵喊痛声传来,刘协刚束起来不过一寸的短须竟然被大牛小手抓住,而且还在用力的拽。 “嘶牛哥,牛爷;啊!小祖宗啊快快松开吧!”刘协痛得呲牙咧嘴,弓下身来连连求饶。可是大牛就是不放开,且越拽越大力。 伏寿笑了一阵后,连忙起来帮忙。她在小手的虎口处轻揉了几下,大牛的手终于松开了,不过刘协颔下短须却被揪去了一小撮。 伏寿从刘协怀里接过大牛,小家伙在母亲怀里却出奇的安静。刘协则是接过小珠递来的手帕擦拭着下巴血丝,依旧脸红耳赤。 “痛吧?知道何谓初生牛犊不怕虎没?”伏寿哀其不幸,又有些好笑地问道。 “咳!娘子此言差矣,此乃青出于蓝胜于蓝是也!朕好歹也是大汉天子,岂能像老鼠下崽一窝不如一窝?何况,也不看看他娘是谁?”刘协轻咳一声,死鸡撑饭盖地说道。 “就知道贫嘴”伏寿虽然嗔啐,但看着怀中大牛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刘协走了过来坐下,抚摸着伏寿凌乱的头发,看着伏寿有些苍白的脸,不由一阵心疼。同时,又因为自己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没有在身边而愧疚:“皇后,辛苦你了” 伏寿抬头看了一刘协被晒得明显黝黑的粗糙的额头,似乎所有的幽怨都消失了。“没事,我身为皇后,要是因一己之私而不顾万民福祉,才不配母仪天下呢!” 伏寿越是大度,刘协就越是惭愧。不过毕竟是老夫老妻了,很多话都不需要用言语去表达出来。刘协张开双手,将伏寿和大牛一块搂在怀里。 这一刻,他真想永远守护着这个家,宁愿不要江山。 可是,身不由己的事情往往充斥在生命中的每一个时段。就在刘协与爱人孩子温存的时候,政事堂的堂后官漏夜进宫请刘协前去开会。 “陛下快去吧,不用担心,外面都是有经验的女官...”伏寿见刘协迟迟不动身,低声劝道。 “唉...命苦啊!”刘协深吸一口气,只得小心翼翼地亲了一口又睡去的大牛粉嘟嘟的脸颊。然后又吻了一下伏寿的额头,长叹着起身往门外而去。 政事堂 白蜡燃烧噼啪作响,将堂中照得亮如白昼。由于蜡烛有所改良,现在已经不需要专门去剪芯绳了。夜晚的微风从窗外吹进来,若是精神不集中极容易犯困。 好在政事堂中宰辅年纪都在五十左右,正是政治生涯的黄金时期。所以即便是闭目养神,也不会睡着。 不多时,刘协就大袖飘飘的出现在主位上方。 “臣等,恭喜陛下!” “哈哈,好好!”刘协得意扬了扬下巴,丝毫没有没有因为被拽掉一撮而羞于示人。 “陛下,既然龙子初诞,自然不能妄行远迁事!所以臣以为,回迁洛阳不可取!” 虽然这些天舆论上多有倾向,但赵岐代表的官方还是第一次。刘协本来就不打算迁回洛阳去,那里就像一个牢笼,周围的大山黄河严重制约发展。 就算是迁回关东,刘协也倾向于汴州... “卿之言,正是朕之意!” 这时,次相赵温忽然站了起来:“陛下,臣以为秦陇商会膨胀过快,必须有所制约...” 第316章孟德野心 曹操迷惑了袁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徐州,解除了肘腋之患。尔后又得到刘协的无偿支援,开始大肆招兵买马。 军队由原来的八万,增加至十五万。与黄河对岸的袁绍,从虎牢关以东一直至琅琊东海,形成了二千多里的对峙线。 而袁绍没料到刘备如此不堪一击,后悔不秩之下,亲提三十万袁军南下黎阳。一副来势汹汹,时刻准备渡河攻灭曹操之势!一时间中原大地再度兵荒马乱,大战的氛围越发浓烈。 由于战争随时来临,而曹魏拿下徐州以后兵力更加捉襟见袖。所以这些天许县街道一天比一天冷清下来,嗅觉敏锐的小商家都自觉卷起财物逃命去了。 只有秦陇商会这些有靠山的不为所动,坐定定有钱净。反而是银行门口被存取款的人围得水泄不通,迎来开业后最忙的时候。 不过魏主曹操在徐州凯旋回来以后,并没有立即到黄河边去严阵以待。反倒是命曹仁到官渡去制约三军。自己则是在许县坐镇,每天专用车辆在城里转悠。 转运使府的官吏也是照常上下班,丝毫没有因为局势紧张而出现什么异常。使得原本买定曹魏必败的人,不禁萌生留下来观望的心思。 毕竟关西的鼎力支持,让人心里有些底气,三万大破十五万,汉军的战力几乎被神化。 可这只不过是表象而已,面对兵力三倍于己的袁绍,曹操时刻不敢有所松懈。得中原者得天下,谁知道刘协会不会做出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况且中原一马平川,袁军数以十万计的骑兵往黄河边一摆就足够让曹操睡不着觉。 所以,为寻求对策的曹操已经在一个神秘的地方待了三天了。此地位于伏牛山麓,周围没什么居民,也没有刻意的戒备。 只是这里有一条人工挖掘的河渠,借着灌溉掩人耳目,时常有船只进出山林中。而从河渠或者山下,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但山的背后,却是别有洞天。只见谷底被拓平一个巨大的校场,还有数间屋子以及一片士兵宿营的营帐。 曹操此刻,就和程昱在一间设计独特的屋子里面。在他们面前,赫然停着一门口径近半尺大的火炮。底座炮架明显设计还不成熟,给人一种鸡长而蛋小,随时会反跟的感觉。 可是曹操等人却不怎么懂得力学,看见属于自己的火炮终于造出来,都是一副眉开眼笑的样子。不得不说胡峦确实有间谍天赋,竟然成功从长安窃取了造火炮的技术。 “主公,这便是根据图纸造出来的火炮,还请主公取名!”说话之人,正是失踪多时的道士骆曜! 曹操满心欢喜,围着火炮转了一圈,比看到意中人还开心。这些天来,他就是在等此物出世! 炸药的威力曹操早已目睹,长安的礼炮以及汉军炮轰江油城的事,让曹操再度将目光落在这种钢铁怪物上面。今天终于造出,岂能不让他激动难已? 曹操提起红墨毛笔,在炮管上踢上了两个楷体大字‘志远’。 “恭喜主公,添此利器!”一众将官当即拱手一揖,大声贺道。 “哈哈!好!”曹操一气呵成,放下毛笔抚摸着钢铁怪物,又不住摇头惋惜: “唉...秦王就是太高估自己低估了别人,以为除了他之外别人都是傻子!明明有克敌制胜发宝却不留到最后,总喜欢到处炫耀...” “主公所言甚是,秦王日后必定会悔不当初的...” “观天下诸侯,唯有主公独具慧眼...” 将官们纷纷一个劲拍马屁,弄得曹操不亦乐乎。他禁不住来回踱步,心中快速酝酿着诗词,随即扬了扬手: “貔貅噬瞾,犹驯帝尧。饕餮极恶,终难威远。我有麒麟,可吐赤炽。途虽千里,隔山打牛...” “主公好赋!” 就在曹操和一堆手下吟诗作对时,只有程煜仔细观察着火炮并没有加入阿谀奉承之中。曹操瞥了他一眼,不由收起笑容走了过来:“仲德,有何不妥?” 程煜摸了一下炮管,摇摇头:“看起来确实威武,就是不知实用如何?” 曹操暗暗点头,他欣赏的正是程煜这种时刻能保持头脑冷静的人。作为一个军需官,严谨是必备的作风。“嗯,是骡子是马,拉出去溜溜便知道!” 不一会,装有木轮子的火炮就被拉了出来,昂然挺立在校场之上。在众人的注目下,骆曜的徒弟们填充弹药锁紧弹门后点火。 “嗞...”火绳燃烧的声音响起,周围人当即捂着耳朵蹲下来。 曹操目不转睛地看着威武雄壮的火炮,心不由怦怦直跳。此物承载了他太多的期望,横扫中原一统天下,开创一个全新的大魏帝国! 每每想到自己用此物攻破洛阳长安,就是一阵激动。虽然长安拥有的火炮比他多,但他自认为自己的保密比长安做得好! 决胜战场,往往不是你有多强的武器,而是贵在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的出其不意! 终于,火绳进入了炮膛内了。 “轰...哐啷!” 在大炮发威的一刹那,曹操最终还是闭上了眼睛。他直感觉脚下一颤,和一阵钢铁扭曲声传来,随后就没有了动静。 曹操睁开眼睛一看,顿时傻眼了。 只见刚才还威风凛凛的火炮,高昂的炮管无力地坠在地上,就像泄完就软的东西一样。而底座炮架,更是严重变形扭曲,连木轮子都不知所踪了。 “额...这!”骆曜张口结舌,一副出乎意料的样子。 “怎会如此?炮弹呢?中靶了吗?”曹操脸黑如锅底,沉声连续质问道。刚才的兴奋激动,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加怒火。 将官们打了一个激灵,急忙四处寻找炮弹。而骆曜和他的徒弟们缩了缩头,围着火炮去寻找着缺陷。 曹操也走了上去,见原本细微得几乎无法察觉的炮管缝隙线被撕裂得几乎可以塞两根手指。而底座更加,角铁架子全部震开变形,甚至被沉重的炮管砸飞了轮子。 整整一刻钟,将官们都没有找到那粒硕大的铁球。 正在人们纷纷臆测是否打入了山体里的时候,还是让细心的程煜给发现了。曹操走过来一看,只见炮弹还在炮口里面。而正是因为炮管内径大小不一,炮弹被卡,导致压力猛增致使炸膛! 得知真相后,在场所有人陷入了寂静。他们怎么都想不明白,汉军的火炮能在八十步外击毁墙垛,而他们的火炮却自我毁灭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兵从远处跑来,将鸽信递给曹操:“主公,许县急报!” 曹操眉头一皱,当即接过了鸽信。只见上面字数不过寥寥,但却使曹操心头一惊。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随即,曹操唤了一声程昱后离开校场,准备返回许县。 “骆道长不须灰心,若是火炮如此易造,秦王也不会到处轻示于人!你且继续研究,有朝一日必定会造出比秦军更厉害的火炮”程昱安抚了骆曜两句后,也快步紧随着曹操离去。 马车辚辚向前,不一会就从捷径驶出了伏牛山。一望无际已经收割完毕的麦地上,农民正忙碌着翻地,准备种植冬小麦。 “仲德,颜良又来了,而且这是是带了八千袁兵企图拿下白马!”曹操放下窗帘,目视着程昱说道。 袁绍终究没等他好好消化徐州,秋收以后就迫不及待地杀过来了! “既然来了,那就跟他打上一场!”程昱虽然从文,但同样能够领军上阵。 “操也是这般想的,奈何轨道尚未修好,贸然直奔白马恐怕会中袁绍奸计” 程昱摊开舆图,沉吟着观察了片刻,随后指了指黄河北岸: “主公可用新得五百船只,在延津横绝黄河,作大军即将过河之势,分散袁绍注意力。而后率军暗渡白马,将过河袁军歼灭,挫其锐气!” “嗯,颜良有万夫不当之勇,得带上关羽!”曹操点点头,随即又喃喃道。 第317章袁军渡河 袁绍自引军到黎阳后,中原志在必得。单单看屏风之上被画得花花绿绿的舆图,就可见一斑。不过袁绍也有他的底气所在,就是四十五决对优势兵力。 而黄河对面的曹操,总兵力也才十五万,在官渡黄河一线的满打满算也就六万人马。七八个打一个,就算是被吹上天去的汉军也不敢说必胜。 中军大帐,袁绍安排了高览前去延津戒备曹操后,正在吃中午饭。 “这是钜泽麋鹿肉吗?”袁绍忽然用筷子,指了指案上一碟鹿肉。 帐内将领一阵茫然,只有许攸出来拱拱手:“禀主公,此乃普通太行鹿肉!” 袁绍听闻后当即放下了筷子,沉着脸一言不发。下方一众将校们见状,面面相觑一脸懵逼。随即,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垂手而立的许攸。 许攸看了一眼袁绍,先是嘴角翘起一丝弧度,随即长叹了一声:“唉主公身为赵王,手掌三州近百万大军,却欲尝一麋鹿肉而不得!” 袁绍仿佛为了配合许攸,环视一眼众人后颔了颔首。眼神充满了沮丧,就像一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孩童。 文丑铜铃一般大的眼睛眨了眨,随即油腻腻的手指了指西南边:“此有何难,待大哥拿下白马,我就亲自领军杀到许县抓几只让主公吃个够!” 文丑的话所言粗鄙,但袁绍却是大感悦耳中听,当即重重地点点头:“好,孤就等着吃你的鹿肉!哈哈”他这才一扫方才的忧郁,提起筷子夹起一块炆到出汁的鹿肉。 就在这时,一个信兵却然乎冲了进来:“报主公大事不妙,曹贼亲自来救白马。颜良将军仓促撤退,被关羽一刀斩于马下!” “”静,大帐中顿时死一般寂静!事情来得太突然,他们根本没有心理准备。 “不可能!我大哥从来只有他杀人,怎么可能会被人杀?”文丑首先跳了出来,一把抓起这个信兵大声质问。 “额将军饶命!杀颜良将军的是一赤面长须者,手持大刀形如偃月” 袁绍双眉早就皱作一团,听闻信兵这么一说还真像关羽。因为当年斩华雄,战吕布的时候他袁绍也在场,曾对关羽有过深刻印象。 不过越想到这里他就越来气,刘备的手下关羽竟然帮着曹操斩了他的臂膀颜良,这算个什么事?“去,把刘备招过来!” 不一会,双耳抵肩,双手过膝的刘备被招了到了大帐中。如历史上一般,刘备对于关羽斩颜良矢口否认。 何况袁绍和在场人等都没有亲眼见到,所以最终还是推脱了过去。随即好像想到了什么,再度拱拱手: “明公不趁此机会渡河,难道要待曹操撤回官渡方才追击吗?” 袁绍摇摇头,回身看着舆图:“不可,如今渡河让那曹孟德半渡而击如何是好?”对于曹操这个滑头,袁绍可是持着深深的忌惮。 刘备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屑,随即恢复平静。许攸却是抢在他之前,上前比划着舆图:“皇叔所言极是,既然曹孟德亲解白马之围,必定是声东击西之计!主公何不将计就计,令高览将军占据曹仁所搭连船浮桥?” 白马城中此时吵吵闹闹,背着行囊铁锅的百姓充斥在街头上。收拾好细软后,他们就将跟随曹操大军离开白马孤城。郡守刘延忙碌在其中,编排着出城秩序。 曹操立于城头之上,眺望着目尽处蜿蜒向东北流淌的黄河。他知道这次斩了颜良之后,袁绍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倒不是他害怕袁绍,而是汉军赠送的三百板甲实在是太精进了,竟然没有让一个虎豹骑损失。而且,这三百虎豹骑还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作用,为关羽斩首颜良营造了绝佳条件。 要是三十万汉军人人覆以板甲,即使不用火药火炮,试问天下谁人能敌? 好在长安玩物丧志,竟然用宝贵的铁料去做农具、铺轨道!而三十多万汉军,只有不到五万配有板甲。至于其他的,还是札甲甚至没有盔甲! “主公!袁军渡河后必定直扑白马,嘉已然布置好机关,只要兵马配合巧妙,必使袁绍再度折戟白马!”郭嘉从甬道上来,意气风发地说道。 曹操先是赞赏地点点头,随即又摆摆手:“还是先退回官渡吧,袁绍要来就来好了!” “吓?”郭嘉听到曹操的话,明显感到出乎所料。 曹操倒是没有藏着掖着,见周围除了劳累而在墙角睡去的于禁外,再无他人;当即凝视着郭嘉的双眼:“奉孝,秦王为何如此大方?先送两淮,再送徐州而后又赠轨道盔甲船只?” “主公的意思是...”郭嘉说着,将手中一个虎符分成两半不住碰撞。 曹操欣然一笑,再度赞许地点点头:“正是!打败袁绍并非不可能,只不过那时大魏于河北的精锐都损失得差不多了...” 曹操和郭嘉二人说了一阵之后,一同下了城墙。于禁当即爬了起来,趁无人注意撕下一块破布着上几个字后,塞进衣襟之中。 半个时辰后,曹军裹挟着百姓一同向西南撤退。数万人马浩浩荡荡迁徙,蔚为壮观。钜泽一带地势低洼,是黄河水泛滥造就的水泊湿地。野鹿成群,百鸟齐飞。 曹操看着莽莽钜泽、寥寥扁舟,不由慨然长叹:“大梁风月魏萧笙,钜泽芒野蓠茅生。彭仲若舍王侯冠,何使湖舟暗自崩?” 曹操所叹的正是当年追随刘邦的彭越,郭嘉抚掌之余,也是唏嘘不已... 于禁则是忽然诈肚痛,悄悄溜进了芦苇荡之中。找到了事先让人放置的鸽笼。将怀中的破布塞进竹筒,然后捆在鸽子腿上放飞,一气呵成。 随即,若无其事地回到队列中继续前进。 这时,一个骑兵从远处飞奔而来。大老远的就大呼的嚷。原来是袁军竟然取到延津,从曹军搭建的浮桥渡过了黄河! 曹操当机立断,让官渡曹军当即北上至原武。让后又命于禁率军护卫百姓转移,自己则提兵将赶赴原武。 “奉孝,若是操这时要跟袁绍谈,他会听进去否?”曹操一边策马狂奔,一边问向后了一个马头的郭嘉。同为叛臣逆贼,相互攻击只会便宜了长安! “不可能!袁绍还做着横扫中原然后和长安平分天下的美梦呢,主公贸然去说只会泄露动机!” 曹操没由来的一阵心烦气躁,猛抽了几下马鞭恨恨地咬牙:“既然如此,那就狠狠教训他一把!”... 第318章夜市买天灯 在河北霸主袁绍和中原霸主曹操于官渡鸿沟角力的时候,一年一度的中秋节悄然降临长安城。 虽然城东南的新城建设正热火朝天,但丝毫没有影响长安百姓过节的热情。今年城北东西市热闹远胜往昔,置身每一个角落都可以听闻鼎沸的人声。 位于城南的贡院早在几天前已经紧锁大门,知贡举由昭文殿大学士杨彪担任,和太傅张喜共制试卷,而蔡邕则事担任主考官。 为保证大汉第一次科举公平公正,礼部多名官员担任监考官以及御史台官都全部进驻。他们和前者一样,吃喝拉撒睡皆在贡院内进行。 由于明天科举就要开考的缘故,夜幕降临后,贡院工作人员早早就入睡了。外面的喧闹都与他们无关,高高的院墙分隔出两个不同的世界。 可是守卫森严的制卷部,依旧灯火通明。屋内知贡举蔡邕和杨彪两人,都负手在背来回踱步。而张喜也是正襟危坐,白花花的双眉紧皱着。 因为他们刚刚收到消息,天子刘协竟然也要参加科举考试! 这无疑是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特别是对他们这些科举考试的主要负责人来说,无疑于如雷贯耳。 天子亲自应试,某种程度上可以防止官吏懈怠。但问题就来了,他们今天已经印制好了试卷,要是天子不慎落榜又该如何是好? 其二,就是开考之前考官都会进行逐一点名。到时候,即使天子易容混在其中,总不能直呼其名吧? “不如,就临时取消逐一点名?”片刻,蔡邕徐徐开口问向杨彪。 杨彪听闻当即就摇摇头,明显不认可蔡邕的说法。由于遵循从严从谨的宗旨,考生考试都严格按照编号来排座位。防止出现错乱,损害科举信誉。 可是,总不能给刘协另取一个名字吧? “当另置一室,供天子专门考试!”杨彪想了想,灵机一动。 这下却轮到蔡邕不赞同了,只见他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以天子性情,绝不可能接受特殊对待!” 其实要是刘协一开始告诉他们要来参加考试的话,他们还可以从容布置。在他们看来,刘协决对是临时起意的! 唯一的行之有效的方法,就是推脱考生名额已满!所以,两人都不约而同看向太傅张喜。 “其乐(张喜表字)兄,天子乃是你的弟子,你说该如何是好?”杨彪见张喜自顾自喝茶,不由将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直接抛给他。 张喜虽然年纪老迈,却是沉得住气,并没有像杨彪和蔡邕这般阵脚大乱。只见他放下茶盏,徐徐地摆摆手: “二位不必有所顾虑,天子他要来就来!贡院官吏,该做甚还是作甚!” 有了张喜这句话,杨彪和蔡邕方才放下心来。天子就算考不过,责任最大也是张喜! ... 城北横门城楼放烟花八十五响,夜市宣告隆重开锣!耦池莲灯,猜灯谜,舞火龙以及耍杂技等各种活动,吸引了大批中外游客前来围观。 在长安最热闹繁华的夕阴大街之上,刘协带着座山雕,正步履蹒跚地穿梭在人群之中。 幸好夕阴街几经扩阔,不再如往昔那般狭窄。但奈何中原大战爆发,不少中大户人家都往长安跑。加上银行取存的方便,更是大大促进了长安经济发展。 狭小的长安七大市场已经不足以容纳庞大的消费群体和商贩,所以城北各条大街,节假日都成了小摊贩们的天下。 这些年商人的地位有所提升,京兆府对摊贩相对宽容许多,不会出现兵荒马乱一般的走鬼现象。但各自摊位地面还是必须保持清洁,否则直接拘留十天八天。 所以刘协走在热闹的街道上,第一个感觉就是干净。第二就是人们脸上笑容多了,幸福指数有所提升。这些,都是令他欣慰的。 “嗯...中国人,果然是这个!”一个金发碧眼的肥胖罗马商人,一手拿着羊肉串一手把大拇指高高抬起。从他脸上露出的赞叹敬慕之色,可见东方饮食远胜西方! 周围的百姓们与有荣焉,昂首挺胸一副自豪感。由于朝廷对外自称全部改为中国,意为中央之国;所以现在的外来胡人,都改称汉人为中国人。 “老板!”座山雕见状,也向刘协竖了竖大拇指。 刘协微微一笑,忽然看到了一家专门卖天灯的店铺,立即快步走了上去。他们之所以两个麻甩佬一同逛街,正是出宫来买灯回去。 像这种纸糊的天灯工匠做得远比街市精致,但就快临产的良人马文鸳和正在坐月子的伏寿都喜欢看街市卖的这种七彩灯。 而她们又不可能出宫来,所以刘协趁着空闲,偷偷溜出了宫亲自去买回去。 不过毕竟这是新鲜玩意儿,不少城中官商子弟都大量采购,使得来晚了的刘协走遍街巷无从觅。咋一见这间还有剩,连忙取几个翻看。 “店家,这天灯怎卖?”座山雕见那店老板只顾着招呼一帮少女,不由咧咧嘴喊了一声。 长得三寸钉一般的店家这才回过头来,双目满是势利的光芒上下打量着化妆后略显寒酸的刘协二人。最后,抿抿嘴一脸嫌弃地摆手说道:“这不卖,有人要了!” “嗨!我说你这厮”座山雕当即捋起衣袖露出冬瓜一般粗的手臂,头上的假发都几乎要抖下来。 “你...你要作甚?”店主明显被吓到,却也懂得张开手护在两个花季少女前面。弄得街上行人都以为刘协两人,在欺负人家店主矮小羸弱。 刘协扭头见直到大街尽头都不见再有这种七彩天灯,当即扬手止住了激动的座山雕,谦和地上前一拱手:“店家,在下确实急切需要这种七彩天灯。若是店家将这三十个卖来,在下愿出五倍价钱!” 刘协对于两个妻子所求的,从来不会吝惜钱财。反正轨道就有他私人的百分之五股份,每年内库进账的钱就足够一个普通人花一辈子了。 “嘶~”周围的人都不禁倒抽一口寒气,以天灯一只三百钱来计算,三十只也就是九个大元了。再出五倍,也就是四十五银元,能买下整个店铺所有行当了! 店主也是怔怔地打量着刘协,仿佛在想这个其貌不扬的青年竟然是个不差钱的主!不过刮目相看跟原则是两码事,他最终还是歉意地摆摆手: “客官,非是鄙人不卖,乃是这剩下的三十只确实有人下订了” “好你个贼厮,竟然敬酒不喝?”座山雕前迈了一步,俯视着店主沉声喝问。 店主惊惧之余一脸为难,连连拱手表示不能卖。刘协听对方语气似是不假,叹了口起就要叫上座山雕走人。可就在这时,店主却忽然眼前一亮指着外面大喊:“呐,三少爷来了!”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个衣着白锦袍,戴着三个昆山玉佩给人一种暴发户感觉的青年,从马车上下来。而他的随行护卫却是藤衣竹毛,一个个带着骨制武器就像山上下来的蛮族一般。 “来,三少爷!这是你订的三十只天灯,有劳点数”店主一脸谄笑,前倨而后恭地将一沓天灯奉上。 “好,店家果然识做生意!”这个口音独特的三少爷看了刘协一眼,随即上前就要掏钱给店主。 刘协眼白白地看着最后的七彩天灯被对方拿在手中,不由再度上前向这个三少爷拱手一揖: “这位兄台,是因我家娘子想要放天灯,而在下逛遍了长安唯独还有此家有。不料也被兄台所订,不知兄台能否分在下一半或者十只?” 三少爷上下打量了一眼刘协,身子微微后倾笑容灿烂非常:“哙?好巧,我家娘子也是哦!我有三十个妻妾,正好一人一个哈哈!” 座山雕看此情景,不由神色一阵黯然。因为他知道以刘协的君子性格,必定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不料,刘协却忽然一脸惋惜地摇摇头:“兄台长此以往,必定家无宁日!” “哦?此话怎讲?”三少爷明显大感兴趣,不解地看着刘协。 “古语虽说不患孤寡而患不均,但妻岂能和妾等同?妾得一天灯,而妻作为正室也只能得一天灯,以后还有何威权主持内事?”刘协一边说一边摇头,怜悯地看着这个皮肤略黑的三少爷。 “啊?难怪那只母老虎时常发火!”三少爷频频点头,煞有其事。随即,一把抓住刘协的手:“那以贤弟看来,该如何是好?” 刘协正视着他,一本正经地地说道:“此事易极,兄台只需分我一半,剩下的拿回去让母老虎自己分派就行” “善!”三少爷重重地点点头,当即点了十五个送给刘协。 就这样,刘协二人拿着不花一分钱的天灯消失在街头。而三少爷同样的乐开怀,坐上气派的大马车后扬长而去。 留下三寸钉店家怔怔站在原地,一片凌乱:“十五个拿回去分派,跟三十个有甚区别?” 第319章科举考试(上) “砰啪啪...” 翌日清早,贡院大门前。两条如爆竹节又非爆竹节的红色火药爆竹被点燃,发出清脆而又绵长的声音。 硝烟弥漫了整条道路,不少早早来到等候的考生们,被这突如其来的滚滚浓烟呛得鼻涕直流。他们连忙捂着口鼻,咳嗽声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贡院厚重的朱漆大门被打开。心情激动的考生们踏着红炮纸屑,迈过门槛往考场而去。并没有太多的隆重礼乐,两千报了进士科的考生鱼贯而入。 刘协也在其中,他今天身穿寻常士子白袍,戴着无梁冠手持折扇,倒也是风度翩翩潇洒俊逸。 显得气定神闲的他站在周围一言不发甚至紧张得腿脚发软的考生们中间,有种鹤立鸡群的违和感。 人数众多的考生在胥吏的指挥下分成三队,逐个很进。 “拼十载寒窗挑灯苦读不畏难,携双亲期盼背水勇战定夺魁!” 刘协偏头看去,只见一个脱离了队列的白袍考生正负手在背,站在台阶上仰视着考场大门两侧的对联大声朗读。但他的行为并没怎么引起其他人太多注意,毕竟这些字读过书的人都会认。 但是,这个考生踱步片刻后竟然给对上了: “跨三江舟车倾荡求学不惧险,带兄友厚望破釜沉舟榜题名!” “好!” “妙也!”同在排队的考生,纷纷啧啧称叹。刘协看着侧脸颇为熟悉,上前一看竟然就是昨日相遇的三少爷。 几个考生抢在刘协前面,过去对着三少爷一齐齐拱手。刘协从他们自报名号得知,这些人竟然是陈群、赵俨、秦宓、徐庶以及马良! 而三少爷,果然是来自岭南蛮荒,名叫士徽。是原交州刺史,今岭南道观察使士燮的三儿子。要是按照地域论,也算是刘协的老乡了。 就在刘协想着要不要过去打招呼的时候,后面排队的考生都不约而同地向队伍前列张望。刘协疑惑,也跟着挪侧身子向前看去,只见一个娇小的背影在门口踌躇不前。 而里面两个长得面相阴鸷的胥吏,正在不断催促他上前去。这个考生游疑了片刻,还是走到一旁去,让后面的考生进去。 原来这两个胥吏是要对考生进行搜身,防止作弊的情况发生。这个考生让开之后,后面的考生出奇的顺利进入考场。也没发现有人藏东西,故意作弊的小动作。 考场规则前两天已经公布了,有舞弊出千情况的,一经抓获一律以违法行为论断。而大汉律法严明早已人人耳濡,所以没有几个人选择顶风作案。 很快,就要轮到刘协了。而那个考生仍旧立在门口内侧,看着两个胥吏的双手从考生头发摸到落脚趾公,脸上一阵小纠结。 刘协偏头稍稍一窥,见这个考生喉结不隆,细细一看竟然胡须也是假的。看那微微凸起的衣襟,便知道是个女扮男装。这时,这个考生也若有所感地扭过头来看向刘协。 “是你?” 两人几乎同时发出惊呼,随即双目相对片刻后,对方先别过脸去。刘协为了不使对方暴露,亲热地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腕拖了进队来: “蔡兄不必紧张,待贤弟为你探路啦!” 这个考生也不顾后面的颇有微词的同学们,依从着排在刘协的背后。俏丽的脸颊微微陀红,低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有种惹人怜爱的感觉。 终于轮到刘协了,两个胥吏并不知道站在他们面前的正是大汉天子刘协。依旧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刘协进行摸探搜身。 其中一个探前身的胥吏恰好侧脸对着刘协的面目,刘协顺其自然地凑近对方的耳边,轻声提醒:“后面这个,乃是蔡家千金...” 胥吏明显动容了一下,随即和对面胥吏对视一眼点点头。 刘协走过后,忐忑的蔡琰方才向前迈了两步。两个胥吏似乎之前早被交带,随便探了一下她的发髻和衣物后含糊地放了进去。 “下一位!” 蔡琰听闻这三个字方才如释重负,碎步跟上刘协的步伐。刘协也似乎特地放慢步履等她,环视这前方大堂内密集而整齐的桌椅。 “谢谢你!”蔡琰似乎将胥吏行为的反常归功于刘协身上,当即道了句谢。 刘协微微一笑不置可否,随即又有着好奇地打量着一身男装的蔡琰。“你又不做官,为何来考科举占他人名额?” 汉代女官不是没有,但大多数都是在宫中任职。而科举是选拔治理天下的官员,而不是管宫女礼仪的宫官。 “你不也是?”蔡琰白了他一眼。 “我...当然是了,我的志向乃是做一县令!”刘协先是一愣,随即下巴微微上扬故作正经地说道。 “那你说,我的志向又会是甚?”蔡琰挺了挺有些傲人的胸脯,一本正经地看着远方。 刘协围着她转了一圈,随即凝视着她的双眼,脸上同样不苟言笑:“天碧云遮日,伏羲始人文。昆仑擎重天,山河一步迈!”说完,留下一抹笑意转身走向自己的位置。 蔡琰娥眉轻蹙,口中反复念叨着刘协的四句五言诗,推敲其中意思。 不过说到猜字谜她老爹蔡邕才是一代宗师,这种显浅的题目当然难不住蔡琰。只见她一阵明悟之后,低垂下头脸红如血,瞟了一眼刘协背影暗暗嗔啐: “我才不要做你的县令夫人!” 离考试时间越来越近,考生们也各自就位。近两千张桌椅横成排竖成列,单独分隔开来。刘协的位置靠近墙边角落,虽然旁边大窗户但桌下还是蚊子多得到处乱飞。 他的座位和别人的没什么区别,也是一张红木靠背椅,一张三面边沿设有近一尺高挡板的案桌。 上面放置着笔架、毛笔和研石墨胶,除此之外,再无一物。刘协坐在椅子上,双手放在台面立正身姿,环视着偌大考场恍若隔世。 “嘿!贤弟,你也在?” 就在刘协出神的时候,一阵口音特别的声音忽然从身侧传来。刘协偏头一看,果然是士徽。这个南方学子虽然大大咧咧不修边幅,但却给人一种爽快的感觉。 “原来是兄台,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刘协也不崖岸自高,当即起来拱手回了一礼。 “呵呵,贤弟好句!话说,愚兄回去之后按照贤弟的说法去做,果然今早那母老虎竟然变成了温顺猫,好生缠人...” 士徽坐下来后滔滔不绝,大拇指都几乎要把屋顶戳破。 刘协只是连连谦虚口称不敢,心里还是多谢这个送了他一半天灯的老乡。看来这个时代岭南人,花花肠子远没有中原那么多,人心应该也比较淳朴吧? “贤弟,愚兄这回要是大贩一批天灯回去番禺卖,必定能把路上花费赚回来!”士徽一边说一边比划,就差没有把算盘拧出来。 刘协却是摇摇头:“天灯技术含量不高,用布加松脂就可以做出了。所谓百里不贩樵,千里不贩粟。兄台远来数千里,就是带也得带些许有价值的货物回去!” 士徽显然已经对刘协心悦诚服,当即伸长脖子好奇地问道:“贤弟不妨透露一二,不论是否赚到钱愚兄改天都送你三五个岭南美女做小妾!” 好,刘协暗暗点头,这才是做生意的好料!敢尝试,即使亏了钱也得到一个朋友!要知道古人远比后世重友情,李白就曾不花一分钱寄住在各个朋友的家里上十年。 “清补凉汤料,即是滋补类药材;不知兄台可曾听过?” “就是煲骨头或者鸡汤时,配上汤料一起煲,其汤能够除湿热,补身体?”士徽果然是富家子弟,一看就是去到哪吃到哪的主,思考片刻就娓娓道来了。 “正是!这清补凉...” “噔噔噔!”一阵敲钟声,将刘协的话打断。主考官张喜柱着拐杖依旧红光满面,中气十足声若洪钟:“肃静!准备考试!” 第320章科举考试(下) 张喜喝喊过了之后,忽然又走回了堂后面去。偌大的考场只有四大角站着的御史在监督,考生们再度喧哗了起来。 蔡琰坐在刘协斜前方,位置也比刘协要靠前得多。而好巧不巧的就是,她的追求者贾逵就坐在她的右侧。且,贾逵还一眼就认出了她。 “文...” “贾兄,小弟预祝你金榜题名!”蔡琰见贾逵就要喊出她的闺字,连忙抢先一步拱手说道。 “额...呵呵!蔡贤弟,你我共勉之!”贾逵仿佛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当即讪笑着改变口风。 蔡琰也浅浅一笑,坐正身姿不再言语。 贾逵怔怔地看着蔡琰的侧脸,时不时张口结舌欲言又止。最后,瞥见前方挂着的一幅山水画。忽然灵机一动,试探地问道:“蔡贤弟可知,此等描景画重点在何处?” 蔡琰举目看去,见色彩淡雅却是令人视野为之开阔的山水画。画的角度是从此山巅峰桃花丛,眺望对面远处层峰叠翠,湖光山色,夕阳西下的美景。 “可是在于意境所在,幽远而素雅的静谧绝美景像?”蔡琰明显对画感兴趣,认真地问道着。 贾逵见蔡琰出口成句,不由更加倾慕。不过一样还一样,对错不能因为爱慕而颠倒。只见他先点点头后又摇摇头,一副资深人士无所不通的样子:“蔡贤弟果然冰雪聪明,不过这只是其一。其二者” 贾逵最拿手就是绘画,见蔡琰感兴趣顿时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向蔡琰讲解着古画文化的博大精深包罗万象以及精粹所在。 蔡琰和贾逵有说有笑,自然是惹得后面的一直注意着她的刘协一阵眼红。虽然旁边的士徽同样屁话特多,但刘协几乎完全把他的话给忽视了。 自己的妞被别人搭讪,且相谈甚欢,没有哪个男人会真正无所谓的。所以,刘协已经决定考试结束后必须查查跟蔡琰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终于,前方的大铜钟再度被敲响,浑厚的钟声在考场内回荡。所有考生都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着前方。只见张喜、杨彪以及蔡邕三老从小门处进来,走到了考场前方的高台上。 杨彪一番致辞后,由一个御史官进行逐个点名。由于胥吏开始跟着发放试卷的缘故,刘协的名讳并没有引起考生们的注意。中国自古以来各地言语有所不同,有谐音字并不出奇。 刘协站起来应答之后,两个胥吏紧随着就给发下试卷以及垫板。这种垫板有平衡和试笔作用,防止考生不慎点墨过多污毁了试卷,同时不懂的字也可以先在垫板上写几次。 刘协轻车熟路地将试卷放在垫板上,并没有感觉到两个胥吏投来异样的目光。 沾水研墨,轻轻搅拌了一阵研碟里的墨水,随后用软毛笔蘸了蘸墨水写上着的姓名。由于到时候收卷糊名的需要,字体大小不能超过一寸。 ‘洛阳刘伯和’五个字写上后,就可以进行答卷了。刘协并没有着急,因为时间非常充足。他可以先全部审一次题,再一一认真作答。 这次他为了参加科举,特地增加了十个进士名额。要是周围这些考生知道,必定会感激涕零的,多一个名额就多一分机会。山长水远跑过来都希望,谁都希望自己能够鱼跃龙门。 学而优者则入仕,围绕着最高权力转就是中国社会传统结构的特点所在。 试卷里共标二十四道题目,其中儒家治国理论占了八成。这也是士孙瑞被贬出外,法家有所受创的原因。刘协也对这个时代了解越深,也开始改变策略用温水煮蛙的方式来改变。 从儒家思想里,加入法家治国哲理开始。 不过,最后几条法家题目足以难倒不少专攻儒家的考生了。这些都是实用的富国强兵、市场经济以及管理组织的社会学问。 刘协精神一震,提起笔在答题本首先从这些法家题目做起。拥有治政经验的他,很快就答完了一题。吹了吹墨水,自认为满意后再审另一题。 周围的考生们似乎都是从第一题开答,一个个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考场内一片寂静,只有沙沙的书写声以及嚯嚯的研墨声。 其中,蔡琰是最快且最工整的一个。满腹经纶的她毫不逊色身旁的贾逵,提起细笔对答如流。对于她这种自幼接触经典的才女来说,这些题目简直就是容易过吃粥抄黄豆。 上方高坐的同知贡举蔡邕远远瞥见自家闺女奋笔疾书,轻捋长须一副欣慰的样子。知贡举杨彪则是双目炯炯,来回环视着密密麻麻且面孔陌生的考生们。 不过与主考官张喜一样,主要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在刘协那里。但见一直读书就吊儿郎当甚至投机取巧的刘协也挥笔如锄,相互对视一眼暗暗称奇。 儒学题,主要范围还是出在春秋三传以及五经上。这些都是中原士子必读儒家经典,所以严格来说并不是很难作答。 但士徽却看着这些根本不是出自论语的试题,不由有些怵目了。岭南读书人少,懂几句论语就能做县官了。他今日才知道,什么叫井底之蛙! 比如这第三题,最让人头疼: ‘诸侯之义,不得专讨也。诸侯之义不得专讨,则其曰实与之何?上无天子,下无方伯,天下诸侯有为无道者,臣弑君,子弑父,力能讨之,则讨之可也。问今之诸侯能讨之否?’ 这道出自《公羊》的题目,士徽连这道题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都不清楚,哪还能兜个弯去作答? 当然,表面意思谁都知道答案是能!可是用儒家大义方式,又该怎样去答才恰当? 书到用时方恨少,精到老时才知贵。士徽总算是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可明白又能怎样?也只能抓耳挠腮去想啊,结果半天过去满头大汗依旧想不出... 忽然,刘协的注意力被一只落在左手臂上的蚊子吸引了。他将毛笔放在笔架上后,这只蚊子已经吸满一肚子血就要飞走。 刘协生平最讨厌就是这些百害而无一利的臭虫了,所以在千钧一发之际当机立断一把将之狠狠地拍死在臂弯处。 “啪!” 清脆的声音响起,把旁边正在冥思苦想的士徽吓了一大跳。这货直接一个激灵,竟然把墨碟给打翻了。墨水溅得到处都是,可能答题本都给浸透了。 宁静致远一鸣惊人,考生们纷纷侧目看向这边来。直到知贡举杨彪咳声响起方才收回视线,只有刘协除外。 “额,兄台”刘协一脸歉意,想说他不是故意的。可士徽站起来用手将答题本不住抖动,果然是浸透了。不过,刘协却从他脸上看出一种如释重负的洒脱。 只见他摆摆头,丝毫没有恼怒:“无事,即使不湿我也考不过。这题实在太难了,哈哈!贤弟,后会有期!” 他随即把模糊的答卷交上去,成为本次考试第一个离开的人。 方才为士徽点赞的陈群等人,纷纷对士徽投以同情又惋惜的目光。相对的,刘协则是被一片鄙视所笼罩。 刘协嘴角一阵抽搐,只得独自苦笑。毕竟习惯了被人敬若神明的生活,一时间哪会顾虑到这些? 不过这终究只是一段小插曲,没有人会一直记挂在心上。相反,不少人还希望多几个这样半途而废的人。这样一来,他们自己的中榜几率就大了。 刘协也无奈,只好化悲痛为力量,再次投入试题征伐之中。 足足一个半时辰过去,刘协方才做完二十三题。考生已有一部分交卷离开了,不过大多还在摇头晃脑暗自苦想。刘协肚子已经饿得直打鼓,还有最后一条也是最难一条。 ‘吕尚(姜子牙)治齐以惠民宽松,开盐卤丝织以生财计,国尤是强,位列五霸七雄。伯禽(周公的儿子)治鲁,明礼法而尊周室,国虽穷而人不可欺。故其后列国礼乐崩坏,唯鲁而不失;试解齐鲁之高下。’ 刘协嘴角一阵抽搐,一时间竟然不知从何入手。简单点来说,就是发展工商致富强国家与传统保守重文化国家,到底是谁优谁劣? 其实这也是困扰刘协多时的问题,齐国虽然空有富强外壳,但国民沉醉财色贪图享乐,始终无法有所作为。 而鲁国虽然也仅仅是个不强不弱的二流国家,但它对源自黄帝的礼法传承起到了极好的保护作用。加上其国民风淳朴团结,还出了孔子、墨子以及左丘明这些伟大的思想家文学家,对中华文化作出了巨大贡献。 就在刘协左顾右盼之际,太傅张喜忽然看了过来。两人四目对视了一番,随即张喜就像活动筋络一般上下翻手掌。 刘协意会,当即掀开垫板,只见确实粘有一张纸。心中惊喜之余,刘协瞟了一眼不停点头的张喜,暗暗猜测这个老师必定是让自己答鲁国正确方式无疑。 小心翼翼撕下,发现纸片上仅仅只写有一行字: ‘你以为为师会帮你作弊吗?’ 噗...这都让你猜到!刘协双眼一翻,差点没仰翻在地。 第321章金榜题名 进士科考试已经过去了三天,贡院忙碌的审卷工作也接近了尾声。考生们各自心怀忐忑,等待着今天的揭榜到来。是否能中榜改变命运,功成名就在此一举。 所以,大清早的就有大批考生前来贡院广场上。贡院大门依旧禁闭,但旁边的大公告栏已经有士兵在守候。旧的公告被取缔下,而新的公告就将是这次考试的中举人名单。 不过刘协却没有随大流跑去等待唱名,而是早早在广场对面处的及第酒楼包下了厢房。此刻,他正在二层靠窗的位置,眺望着广场上密密麻麻的人群。 由于热武器的开发,凡事人群密集的地方安保工作都不能松懈。金吾卫将军伏德,亲自带兵维持秩序兼排查安全漏洞,严加防范。 “两位,里面请!” 一男一女在小二的招呼下,进入了刘协包厢。不错,正是蔡琰和贾逵两人。二人都收到刘协的邀请,只是刘协没想到,她们竟然是联袂而来。 好在刘协化了妆,贾逵并没有认出,还道是同科考生:“贾逵久仰刘公子!” “贾兄抬举,且坐且坐!”刘协并没有将情敌见面分外眼红的姿态摆在脸上,亲热地招呼二人坐下。 一张方桌,三人三面对坐。蔡琰碍于情面的缘故,并没有对刘协展现太多的眉来眼去。刘协将菜单推过,让贾逵自便。 贾逵先是向帮他斟茶的小二点点头,随即翻阅着菜单。 “文姬,你看着这青头鸭望鸳鸯如何?”贾逵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特地凑近蔡琰指着菜单本里的图样问道。 “青头鸭望鸳鸯?这名字还挺有意思的,就是不知道味道如何?”蔡琰不以为意,偏头看着图样颇感新鲜的说道。 “那就点了哦?” “你喜欢啊,反正有老板请客!”... 刘协看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嘴角微微抽搐,咧着嘴皮笑肉不笑。 喝了两杯茶以后,贾逵终于点完了,只见他这才歉意地看向刘协:“贾逵出身低微见识浅薄,还望刘公子莫怪!” 蔡琰也一同看了过来,刘协看了她一眼随即笑着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无妨无妨,贾兄才华横溢,今科定当高中状元!” “此话,逵与刘公子共勉之!”一袭黑袍的贾逵倒也谈吐不凡,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儒雅之风。同时,又不失寒门弟子刚直之气。 相对的,今天衣着一丝不苟且端庄大气的刘协,反而有些纨绔子弟盛气凌人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居中而坐的蔡琰微笑着不住左右打量着刘协和贾逵。使得后两者不知不觉间,也产生了好强爱胜之心。 “对了,第二十题;关于齐国和鲁国那道,你们是怎么作答的?”蔡琰忽然想起了什么,若有所思好奇地问道。 “额,在下...”刘协和贾逵,几乎同时开口。随即又互相谦让,请对方先说。最后,蔡琰看向了贾逵。贾逵沉思了片刻,方才娓娓道来: “周公制礼乐,天下始有上下尊卑,以树周室正统。礼乐顺天地之诚,达神明之德,隆兴上下之神。肇始周成王至今一千三百余载,仍为宗庙社稷之大用。姬鲁存礼乐教化,使得祖德流芳千年。而吕田两齐则是热衷商事国渐糜腐,孰优孰劣有目共睹!” “好!”蔡琰目不转睛地看着贾逵飘洒俊逸的外貌,以及听完带磁性魅力的解说,条件反射地拍手叫好。 刘协倒也是频频点头,并没有因某种原因而产生疑邻窃斧那种心态。不过贾逵的回答在刘协看来太过片面,几乎都是站在儒家的角度来论断的。 毕竟儒家崇周尚鲁,轻齐蔑秦是出了名的。 这时,蔡琰一双美眸看向刘协。一抹让人如沐春风的笑意,似是鼓励又似在考量。 刘协清了清嗓子,看着对坐贾逵的目光变得深邃莫测: “吕尚至齐地,和恰当地蛮夷,放宽礼法使得国家稳定,而后开鱼盐之利富国强兵;此因地制宜,国策之正也。小白(齐桓公)任管仲为相,九合诸侯尊王攘夷;此大国风范也...纵观姬周一朝,除秦外社会进步最大者莫过于齐!” 顿了顿,刘协放下茶盏又说道:“诚然,齐有苟且偷安之嫌。然反观鲁,则是不思进取原地踏步,最终泯灭!若是以齐之富强再加秦人斗志,天下谁与争锋?” 贾逵和蔡琰顿时傻了眼,刘协回答的已经超出了学术问题的范畴了。不过,无可否认在刘协天下观看来,齐国对后世做出的历史贡献确实比鲁国大。 “嘶...绝!”贾逵倒抽一口冷气,对刘协的清晰剖析心悦诚服。 蔡琰的观点本来是和贾逵一样的,不过听了刘协话顿时感觉世界观被颠覆!她看着刘协仿佛能穿透亘古时空的双眼怔怔出神,再度迷失。 小二将第一个菜端放在了台面,只见一个精致的白玉盘里,雕画得栩栩如生、双眼碌碌的青头鸭,正痴痴地看着一对鸳鸯互相啄颈秀恩爱。就像单身狗,受到一万点伤害。 刘协说完了片刻,贾逵方才消化了过来笑着摇摇头:“刘公子回答得虽然一针见血也是卓见真知,但未必能入老儒法眼...” 刘协从背对自己的青头鸭身上,缓缓移到贾逵的脸上。 “咚咚咚!” 就在这时,广场上一阵擂鼓声将他们的注意力吸引过去。贡院的大布告栏挂上了新的明黄色布告,礼部官员终于开始唱名了! 只见他手持扩音器,大声读着手里的备份名单,方便远处的考生知道。 “丙子年秋,礼部试进士科中榜人员名单如下:第一名河东汾州贾梁道,名逵...” “甚?我当真得第一?”贾逵远远听见唱自己的名字,激动得浑身颤抖,随即疑惑地回头看向蔡琰。 “是的,恭喜梁道!”蔡琰一脸赞赏,肯定地点点头... 礼部官员的唱名还在继续:“第二名,南京府宛州诸葛孔明,名亮!第三名,东京府洛阳蔡文姬,名琰;此三人为进士科状元!” “好耶!哈哈...” 蔡琰直接蹦跳了起来,和同样喜不自胜的贾逵相互击掌。欢喜的笑容洋溢在他们的脸上,刘协见状也是有些期盼,不动声色地竖起耳朵。 因为他有自信,这次进士是十拿九稳。 “第四名,河南道徐州陈元龙,名登!第五名山南道徐元直,名庶!第六名河南道许州陈长文,名群!第七名江南道庐江周公瑾,名瑜!第八名剑南道江州董休昭,名允!第九名河南道颍州赵伯然,名俨!第十名河北道相州朱从屠,名宰...” 不错,中了第十名的正是来自邺城那位猪肉佬。当天他在邺城学宫门口抱怨过之后并没有再去卖猪肉,而是背起行囊毅然西来长安! “哈...哈哈!我竟然中了第十...”猪肉佬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举起双手大声狂笑。不过随即,他就被守在榜下的大商人派出的家丁,架起抬回家去做女婿。 榜下捉胥,这是茶楼说书人的戏言。不过今天,秦陇商会的豪商巨贾们当真这样做了! 但仿佛刘协和贾逵两人的话都灵验了,贾逵承刘协贵言高中状元!而刘协...直到最后都没有听到自己的名字,果然是因为那道题过不了老儒法眼... 刘协连怨的地方都没有,试卷收上去当场糊上名字的。在别人看来这绝对是公平公正,刘协要是去说理就是无理取闹了。 “刘公子不必灰心,若论才华贾逵可是甘拜公子下风的!可是考试这类,完全在乎于审卷人...”贾逵兴奋之余,也是同情地宽慰着刘协。 蔡琰同样也是,目光中充满了关心和鼓励。 刘协嘴角一抽,自己是堂堂九五至尊,什么时候需要别人安慰了?他当即亮出了士徽式洒脱,站起来无所谓地摆摆手:“反正我志不仕,考试只想一争名次...” “公子胸怀坦荡,贾逵钦佩...”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刘协喊了一句请进后,蔡家的管家出现在门口:“老爷特地命小人前来请小姐回去,还有...邀贾状元过府一叙!” “我?”贾逵一脸茫然,指着自己有些懵逼。 “嘿嘿,正是!状元可千万别忘带上生辰八字表...”管家亲热地笑了一声,随即退了出去。 刘协当即知道这是什么一回事,霎时间脸沉如水。蔡琰示意贾逵先走一步,然后凑近过来。笑容变得很不自然,一脸为难地看着刘协,仿佛在问询着。 刘协一把抓着蔡琰温润的手,目光真挚而又不舍地看着对方:“文姬,你若不离我定...” 巧合来得总是那么突然,穆顺飞快地窜了进来一脸焦急:“陛下!良人难产,皇后急招陛下回宫...” 第322章亲自接生 未央宫,漪兰殿。 一阵又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从寝殿内传出,使得外面守候的人无不毛骨悚然心有戚戚。良人马文鸳在里面叫了一个多时辰了,可上次皇后生大皇子的时候才用了半个时辰不到。 随着喊声越来越弱,不少宫女宦官都开始暗暗摇头了。马家的人也早已进宫来了,马文鸳的母亲姜氏,弟弟马岱,马铁马休都在。他们在回廊之中,被长公主刘嫣安慰着。 而皇后也不顾自己还在坐月子,亲自进了产房。 不多时,姗姗来迟的刘协终于到了。只见他飞身下马,三步并两地跃过台阶。手里却拿着一把奇奇怪怪的弧形铁钳,脸上也尽是焦急之色。 “天子,你怎么才回来?” 刘嫣远远看到了刘协,当即走过来冷冷地质问着。在她看来这个老幺越来越不像话了,上次皇后生产他有国家大事要处理,这就算了。可是这次真是闲着没事做,竟然搁下就要临盆的妻妾在宫,自己就屁颠颠地跑去考科举! “姐,要打要骂你稍后就且尽情吧,朕现在救爱妃要紧”刘协说着就要直接冲进产房去。幸好两个大力的宦官,用力将他拦住。 “陛下,陛下!男儿不得轻入产房...”两个宦官也被撞得够呛,几乎喘着气劝诫。 “你疯了,哪有男人进产房的?” 什么鬼,要打要骂尽情?刘嫣越发觉得刘协不可理喻了,仿佛站在她面前的是那个糊涂老爹! “姐我没疯,此物便能救文鸳!只是他人操作朕不放心,必须亲自来!”听着里面的呻吟声着愈渐低微,刘协脸上焦急之色越来越浓。摆弄了一下产钳,一脸不耐。 “甚?你亲自来?你知道女人怎样生孩子的吗?”刘嫣闻言一阵震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是有人说这个三弟会治病她或许会相信,但会接生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哎呀,你不信就跟着来看好啦!”刘协实在没空再跟她耽搁,一把推开门然后抓着她的手腕拉拽着进殿去。 宦官这次不敢乱加阻拦,眼睁睁地看着刘协两姐弟闯进了产房之中。 “啊?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刘协二人的突然进屋,令到接生婆和伏寿等人一阵惊讶。刘协没有多作理会,当即快步上前去。只见马文鸳脸色苍白有气无力,高高翘起的双腿中间血淋淋。依稀可见半个婴儿的脑袋卡在中间,进退不得。 稍有涉猎过这方面知识的人都知道,这是最坏的情况了!婴儿长时间卡在产道内,会致窒息。而母体同样也会因为创口长期被拉着难以止血,造成失血过多休克甚至死亡。 刘协正是想到这点,二话不说,走到一边提起炉子将开水洒在产钳上进行消毒。然后走了回来,一言不发地推开只会抹血的接生婆。 “天子,你要作甚?” “皇帝,不得胡来!” “哎呀,陛下可不能乱来啊,要是一个不好” 伏寿、刘嫣甚至连接生婆都急忙要制止拿着铁钳不知所为的刘协。在她们看来只要加把劲,完全能够一鼓作气生出来的! 要是刘协弄巧成拙,一尸两命该算谁头上? 刘协可不管那么那么多,带上一副薄手套后跪下来不顾腥臭按着马文鸳的三角毛带。 “乖,轻轻用点力!” 刘协的声音很温柔,使得朦胧之中的马文鸳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还算清醒的意识顺着刘协说的去做。 胎儿果然被挤了一点出来,已经可以看见眉目了。刘协额头渗出了一丝冷汗,果然越是至亲越难平常对待! “来,再用点力!皇后,帮帮她!姐,你到中间抚正胎位!你,随时准备接住胎儿” 刘协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就像经验丰富的接生员。 “好来了!”在接生婆怀疑的目光中,刘协缓缓张开产钳,从婴儿两侧脑门缓缓内推至脖颈处,然后手掌开始慢慢用力夹紧。 “一二三用力!” “噗”三四人一同发力,刘协力度稍稍放大,把婴儿一口气给拉了出来! “啊!嘎”血淋淋而又黏糊糊的婴儿从产道生了出来,发出的第一声啼哭让众人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恭喜陛下,又得一龙子!”殿内众人见剪掉了脐带的婴儿,下面明显是一门小山炮,当即齐声恭贺。刘协却是摇摇头,他想要的是一个小公主。 不过,机会还多着呢! 外面的姜氏听闻孩童哭声,再也忍不住闯了进来。不过她只看了几眼小外甥,就过去抓着女儿的手。毕竟女儿才是自己亲生的,做母亲的哪会不心疼自家闺女? 周围人都凑了过来,想要一睹这个由皇帝老爹亲自接受的皇子的尊容。 马文鸳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擦干净包在襁褓里,再看看母亲一脸关切,顿时松了一口气就要睡过去。 刘协恰巧瞥见此状,当即大声喝喊:“不可,爱妃万万不能睡去!” 马文鸳明显有些失血过多了,这一睡去能不能醒来还是个未知数!所以深谙此道的刘协,当即喝止了对方的无知。 “是啊,二姐儿你千万不能睡!”姜氏这才反应过来,摇晃着马文鸳的手让其清醒清醒。 而接生婆则用高温消毒过的毛巾,帮马文鸳擦去污秽拿掉胎盘。目光时不时落在一旁椭圆形的产钳上,啧啧称叹。 “皇后,先回去歇息吧!”刘协把婴儿递给刘嫣,然后搂扶着伏寿,往门外而去。不过送直门口时,伏寿却忽然止住了脚步看向一头汗水的刘协。 “陛下你且回吧,不必送了!文鸳身边,更需要你...” 刘协偏头看着一脸真诚的伏寿,心中暗暗感动。随即,不顾门外众人瞩目,将对方一把抱在怀中:“皇后,真乃朕之贤内助...” 伏寿樱桃小嘴却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轻轻在刘协侧脸耳语:“我要是不顾文鸳,明天保不住就被人看成第二个何后了...” 刘协摇摇头,他哪会不知道伏寿这是托词罢了。况且以伏寿的为人,也不可能做到何后十分之一的恶毒。就算,马文鸳的儿子被立为太子她也不可能。 “去吧!”伏寿放开了刘协,鼓励地点点头。然后转过身来,登上金凤銮返回椒房殿。 刘协看着伏寿远去,方才重新进入屋中,还不忘反手关上门。接生婆和宫女们已经把东西和地面都收拾干净了,除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血腥之气。 而新生的婴儿,也被放在小摇篮上。 刘协接过宫女手中的暖手帕上前去,半跪下来为马文鸳擦拭脸额上的汗水。对面的丈母娘姜氏见刘协对自家闺女柔情似水,不由眼眶通红。 “爱妃,不要睡跟朕说说话咧!”刘协微笑地看着马文鸳母女,轻声细语地说道。 “嗯...”马文鸳强撑着垂下的眼帘,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 刘协见原本活泼好动的马文鸳变成病殃殃的样子,不由一阵心疼:“比如说,这家伙叫什么小名好?”说着,他指了指摇篮里的小家伙。 马文鸳看向不远处的亲生子,从被褥里伸出了另一只手。姜氏意会,当即把襁褓抱了过来。小家伙正安静地熟睡着,头部因为产钳粗糙的缘故,有点擦伤了。 马文鸳缓缓接过襁褓,一脸母性泛滥的样子。 “妾小时在河西见草原上万马奔腾好生壮观,那时便想着在家里养一头马崽,待它长大载着自己走遍大漠...” “既然如此,就叫小顺风吧?”刘协嘿嘿一笑,揶揄地打岔道。不料马文鸳却是摇摇头,看着小孩皱巴巴的脸: “不,叫家驹...” “吓?” 第323章生意难做 洛许官道上,一辆黑马车在十来个退役马步军专业的保镖护卫下,从翟阳(禹州)向许县开进。 这条平原官道经过多次扩阔,已经不下于驰道。只是雨水冲积的缘故,还是有不少坑洼。好在这驾马车装有防震,所以路面凹凸不平也是如履平地。 车厢内坐的不是别人,正是秦陇商会百灵老总秦渭。而与之对坐的,就是刘协的老同学赵彦。秦渭这次是来视察河南地区的生意,顺便办一些事。 看着窗外连绵不绝的棉田,秦渭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由于去年寒潮,河南道冻死冻伤了不少人,几乎家家都有人因这场数十年一遇的超强冷空气而丧命。 而汉军的棉衣适时出现,成为秦陇商会的主推的越冬产品。所以今年以来,大量关西棉籽运到了中原。秦陇商会也在许州境内大量开设棉衣工厂,使得棉花这种经济农作物倍受许颍一带的百姓所青睐。 棉花的广为种植自然影响了粮食的出产,秦渭听闻转运使府的王象就曾进谏曹操禁止种棉,但却遭到了荀彧等人的反对。 原因无他,曹魏新得江淮,军屯所出的粮食足够抵消河南的减产。而曹袁大战将近,棉衣这种御寒物品疑是战争后勤重要物资。 在转运使府的默许下,河南农民没有了顾虑,更加热衷于种棉花。现在许县方圆近百里,几乎全部都是棉田。 “啧啧!不过区区八九个月,河南就成为朝廷的经济附庸带了,秦老板果然好本事!” 赵彦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拥有商业头脑的他,去年就被刘协安排专门攻读市场经济学以及明算科。这次跟秦渭出来,算是毕业前的实践吧。 “俊贤小哥过奖,都是商会内其他人的功劳!”秦渭可不敢在这个皇帝同窗、宰相公子面前自命不凡。 “话说,曹孟德是否能扛住袁绍的大军犹未可知...”赵彦凭窗观望着东北方向天幕的尽头,脸上满是担忧之色。 赵彦这句话算是说到了秦渭的心坎去了,在他看来...不,是在大部分人看来,曹操兵力和对方差距这么悬殊,绝不可能打败袁绍。只是未央宫那一位,却坚信曹操能逆袭,真不知他是从何而来的自信? 马车顺道直下,不多时就来到了许县。远远的,就可以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息。 许县经过曹操多次扩建之后,已经成为了不下寿春规模的大城了。城内人口数以十万计,街巷如织市场林立。 自从和长安接轨经贸一体化之后,许县涌入大量实力雄厚的秦陇商会成员,使得许县繁华与日俱增。加上不少河北商人也嗅到了不同的味道,加入了这场盛宴之中。 城内城外的田地被大量收购,秦陇商会的手工纺织工厂拔地而起。城内狭窄而分散的集市也不在能满足商品需要,各种交易市场渐渐在城外扎进, 新年之后许县各大城门每天车水马龙,交易量也是成倍增长。当然许县的地利优势同样重要,这里道路平坦沟通南北,天然就是贸易的中转站。 加上颖水的船运便利,大宗货物广为集散。 随之而来的就是许县附近的人不再只有耕田一条出路,不少农民在农忙过后,就跑出城去给商贾们打工。而原本在城内有地有房的人,也摇身一变成为包租公或者卖楼富翁。 而效力于曹操的达官贵人们,也乘着改革春风大赚了一笔。 要是刘协来到许县并对比今朝往昔的话,必定会大赞这简直就是古代的经济特区! 不过好景不长,随着曹袁大战的阴云逐渐压迫,很多河北以及南方的商贾都悄然撤离了许县。就连许县本地商人,也早已将钱存到了银行之中。 到时候就算是逃亡,拿着一张银票就能到其他州城去取钱逍遥快活了。 银行的出现,无疑是大大的方便了资金的流动和转移。许县的繁荣就和银行脱不开关系,现在许县的快速萧条,银行也是功不可没。 秦渭一行从北门入城后,并没有急着赶去商会办事处总部。而是随便找一家茶楼,坐下来吃中午饭。 秦渭一行从北门进城以后,并没有急着去秦陇商会的办事处,而是找一间比较旺的茶楼吃中午饭。他们沿着许州大道一路直行,终于在城东肉菜市场旁的一家名叫颍川食府门口停了下来。 这间茶楼人气非常火,大老远就可以听见里面人声鼎沸。秦渭一袭黑袍,头戴铜冠就像一个普通商人。而赵彦也是则是一身素雅,就像随父出来闯天下的毛头小伙。只有两个保镖跟了进去,剩下的则是就近在路边小吃店搞掂。 “呦,这位客官,二楼有雅座!”一腔中原口音的小二见秦渭气度不凡,当即堆起笑脸迎了上来。 “不必,随便找个干净点的位置便好。”秦渭摆摆手,谢绝了小二的好意。 这个小二闻言目光闪过一丝轻蔑,随即把秦渭四人引领到一处靠窗的位置上。大客厅里大声说话的人们纷纷停下,看了一眼秦渭等人后又再度吵闹起来。 秦渭从进门到坐下脸上始终古井无波,不过却表现得很自然,让人自觉忽视他的存在。不一会,小二拿着茶水和菜单过来。秦渭将菜单推给赵彦等人,自己则是拿起茶杯静静竖起耳朵倾听。 “嗨!话说这段时间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昨天老子卖了两头猪肉,今天竟然一头都没卖完!这不,全部折半价卖给这茶楼” “不单只卖得少,而且买东西的也越来越挑剔了!比如以前我每天早晚能卖两车青菜,可今早才卖了半车!最后照本卖那些该死的师奶啊婆,还嫌干嫌老嫌烂叶” “唉主要是北面打仗,外地人每天都走一大波!相反卖东西的比买东西的都多了,哪还有钱赚呀?” 秦渭听着这些小贩们各自吐苦水,渐渐了解到许县眼下的经济状况了!即使曹操亲自率军抵御袁绍入侵,依旧不能抵消人心上的浮动。毕竟人都是怕死的,大量富户外迁,必定会引发百姓盲目跟随。 “想必如今转运使府那帮人,恨不得拆掉银行吧?”坐在秦渭身侧的赵彦,忽然低声喃喃道。 秦渭不由轻笑一声,随即如同自言自语的样子:“不,他们非但不会拆掉银行!相反,还会将大笔钱财存进去” 赵彦闻言张口结舌,随即反应过来苦笑了一声:“船就要沉的时候,舱里的老鼠都往外跑!天子这句话,果真是灼见真知啊” 听赵彦提起刘协,秦渭心中又是一阵心情复杂。既钦佩他一手塑造了秦陇商会,同时也佩服其远胜常人的洞察力和大气魄。但从这次引入蜀商修筑长安新城一事上,秦渭明显感觉到他开始忌惮秦陇商会这个庞然大物了! 有了戒备就免不了被打压,秦陇商会和他家族的命运,又将在何方?这次之所以主动请求带上赵彦出差,就是想通过这个和天子经常接触的宰相公子身上,探出刘协的态度。 由于这间饭馆通风不是很好的缘故,吃饭特别闷热。秦渭一行吃完之后,没有多做停留。买单以后就离开了,本来想着再逛逛的,不过刚出门口却碰到了一个手持请帖的胥吏。 “秦东家,荀知州有请过府一叙!” 秦渭苦笑一声,看来转运使府那些人还是挺强大的嘛!自己才刚到许县,荀彧就找上门了。 “有劳!鄙人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第324章引入外援 转运使府位于城内中轴线上,规模并不是很大,都是以前刺史府改造而来的。当初曹袁结盟的时候,曾一度将刺史府牌匾换成魏公府。 但随着曹袁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大,而兖州与长安的关系反而开始升温。所以魏公府的牌匾再度被摘下,换成了转运使府。 此刻,荀彧正在东厢办事处内的公房里,处理些各种内外事务。公案下方,放着好几筐亟待审阅的简卷。 从长安回来后,曹操非但没有疏远他,反而出自出城相迎。去年打徐州的时候,更是让他坐镇许县,调度各方。其器重信任,丝毫不亚于高祖待萧何。 也因为长安一行,荀彧的心境有了微妙的变化。回到朝廷未必比现在好,而且他自认为思维也跟不上那些年轻人。既然如此,何不跟着曹大哥干下去。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荀彧放下一卷竹简,又拿起另一卷。一看之下,眉头一皱。这是前方原武与袁军一战,报上来的伤亡名单。曹军虽然斩了文丑,还用计歼灭了近两万人马,也算是小拙了一番袁军。 但面对刚刚渡河立足未稳的袁军,也折损了近三千多人,就让荀彧感到一阵担忧了。虽说伤亡仅只是六万军的二十分之一,可是照这样下去,迟早会被耗光的! 抱着沉重的心情,荀彧用黑笔批上战后抚恤四个字。由于汉军连年提高士兵待遇的缘故,现在曹军也不得不体贴起兵员来了。也正因为此,偌大的河南才十几万兵。 荀彧放下了这卷,又拿起了一卷。不过看到其中内容后,皱紧的眉头松开了。 原来在原武一战后,曹操且战且退回了官渡。而袁军虽然穷追不舍,但由于加上白马之战损失了近三万的缘故,使得袁绍变得谨慎了。最后,双方在官渡隔着一条鸿沟展开了对峙。 又一卷竹简被荀彧拿过来,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竟然写着韩王刘辨终于逃到了魏境,请求政治庇护! 荀彧一抿嘴脸带不悦之色,这个时候他跑过来岂不是要得罪长安了吗?荀彧当即提起红笔,在角落写上了大大‘礼送出境’四个字。 等等!荀彧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即喊了一名掾属过来。 “令君有何吩咐?” “你速速去请几支婚嫁乐队来府上,弄得喜庆一点!出去逢人就说,我军在原武大胜袁军,斩首十万!” “喏!”掾属不敢拖沓,当即转身抛向外面。果真去荀彧吩咐那样,逢人就说原武大捷... 秦渭一行驱车,没多久就到转运使府。大老远的,就听闻了敲锣打鼓的声音。 转运使府门前,鸣炮声奏乐声不断。秦渭掀开窗帘张望过去,见到如此热闹场景不由一阵疑惑:“这位员外,转运使有何喜庆之事?” 这个奉命而来的胥吏一脸茫然地摇摇头,表示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回事。 秦渭马车停靠在门外不远处的路边上,然后拿着请帖下车往热闹非常的大门口而去。走进了门之后才发现不仅是门外,就是里面一个个官吏都换上了新衣,就像过年一般。 秦渭和赵彦抱着疑惑的心态,走到了转运使府的正堂前。 由于曹操等一干转运使府领导崇尚朴素作风,所以白虎节堂并没有出现雕梁画栋、穿珠挂彩那些庸俗奢华。甚至平常好些官吏为了得到曹老板赏识,故意穿破洞衣袍公干。 唯一的好处,就是没有长安和邺城那么多规矩。 秦渭拾级而上,轻步迈进了白虎节堂之中。荀彧站了起来,亲自招呼二人。要是许县的商人看见这幅场景,必定会大跌眼镜。 “秦某区区一介商贩,劳动荀令君百忙之中相邀,实在是诚惶诚恐啊!”秦渭连连拱手,表现得非常谦恭。如今商人地位虽然有所提高,但还没有人敢自高自大得敢去得罪士族世家。 “今时今日秦东家已是天下豪富,就不必妄自菲薄了!”荀彧亲切地招呼二人坐下,深邃的眼眸时不时瞟向赵彦。 秦渭意会,当即侧上代为引领介绍:“此位,乃是子柔相公(宰相的称呼)之子,表字俊贤。此次,顺路随秦某一同来中原游历” “赵彦见过令君!”赵彦当即从秦渭身后走出来,拱手一揖到地。 “哈哈!好,赵公子一表人才果然是后生可畏”荀彧伸手将赵彦扶起,大声赞赏道。随即,又拍了拍赵彦的手背指了指西面:“我与子柔相公已多年不见,不知令尊可曾康泰?” 赵彦似乎没料到荀彧会对他如此亲热,脸色不由有些腼腆:“家父自从做了宰相之后每天起早贪黑,早出夜归。不过身体还是不错,前些日子还纳了三房小姨” 一旁的秦渭看在眼里脸带微笑,不过心中却是暗暗摇头。赵彦虽然年纪比刘协大,但历练方面还是差远了。 皇帝仅仅两房妻妾,而身为宰相的赵温却妻妾成群,这影响本来就不怎么好。现在可好了,做儿子非但不帮着隐瞒反而到处泄露这种私事,倒是狠狠地坑了老子一把 果然,荀彧听闻后眼神中也闪过一丝别样的色彩,随即笑脸堆得更高了:“哈哈哈,子柔相公果然非常人也!不似得荀彧这般终日琐事缠身,慵懒怠政!来来,别站着,过来坐” 赵彦刚想谦逊反吹回去,但被荀彧拉着走只能笑笑不再说话。 白虎节堂内,无人居首。荀彧和秦渭赵彦三人对坐着,互相客套有说有笑。 茶过三盅之后,秦渭终于忍不住指着外面试探地问向荀彧:“令君,今日貌似并非年节,为何” “哦!秦东家果然观察入微,心细如发!乃是我军在原武大败袁军,斩首十万!捷报传回后,府上僚属喜不自胜,争相庆贺” 秦渭一口茶水差点没喷出来,也被呛了一下!开什么玩笑,斩首十万?袁军就算是十万头猪,曹军杀光都得累个半死吧?不过反过来细思一下又貌似有这个可能,袁绍昏招频出,谁知道会不会自送人头? “咳~咳!想不到袁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非也!乃是我军作战英勇之故,孟德公亲冒矢石,郭奉孝算无遗策;将士用命,终在黄河边歼灭袁绍前锋,阵斩文丑于马下!” 荀彧一脸严肃,让人不敢轻易怀疑他说的话。秦渭也是频频点头,暗暗称叹。 “袁绍号称百万,实际只有四十五万!而前锋绝不可能有十万,应该是五万左右甚至更少...”赵彦蘸了点茶水,在短案上笔算一番后喃喃地说道。 “额...呵呵!”荀彧嘴角一阵抽搐,却是面不改色反而对赵彦交口称赞:“赵公子明察善算,将来定能超越乃父...” 秦渭也偏头赞赏地看了赵彦一眼,随即不再言语。荀彧牛逼太大给吹破了,这次谈话算是输了一筹。而输的一方,往往就要首先开诚布公了。 荀彧完全没有一丝尴尬,倒是一脸正色:“虽然如此,也定能使那优柔寡断的袁绍望而生畏了...”说到这里荀彧顿了顿,随即话风一转看向秦渭。 “话说秦东家,彧之所以邀你来府一叙,乃是因曹转运使想和秦陇商会合作!” 秦渭当即站了起来连连摆手:“荀令君莫要说笑,秦某仅是薄有微财,哪敢与转运使谈合作?” 不管是否会得罪荀彧,他都必须谦让一番。否则的话,那些阴毒的文人们保不准会给他扣一个跋扈的罪名! 荀彧笑着摆摆手,让秦渭先坐下:“秦东家不必激动,转运使绝不是让你去做作奸犯科或者走私偷运这些事!” “那就好...” 秦渭为难地看了一眼赵彦之后,方才缓缓坐下来。心中则是暗暗庆幸好在有何宰相公子作陪,否则的话真会是怎么死都不知道。 “乃是转运使府此前在城东起有大量仓库,如今发现供过于求所以多有空置。转运使听闻关西纺织机器乃是天下第一,就是想尽数租借给秦陇商会,作为棉衣厂房之用!另外,原先对秦陇商会商铺数量限制也将取消...” 听着荀彧抛出一个又一个大礼包,秦渭暗暗好笑。看来重挫了袁军之后曹军压力反而变大了,曹操不惜借秦陇商会的力量来稳定后方! 不过越是明白他对刘协就越是敬畏,仿佛什么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秦渭看了赵彦一眼,见他轻轻点了点头,随即也是心中有数。不过,不趁机锄他一把又怕回去对不起天子刘协! “那个,令君对朝廷工商界的好意秦渭自是深有体会!只是,转运使府一视同仁的关税是否可以...”说着,秦渭缓缓抬起手掌往下压了压。 但这似乎在荀彧能够接受的底线之内,所以荀彧很是慷慨地答应关西的关税一举降低三分之一。就这样,赵彦和荀彧愉快地在协议上签上了各自的名字。 第325章刘备野心 官渡运河北岸,袁绍大军的营盘扎在离另一条运河鸿沟不远的高丘处,连绵十里气势恢宏。在高丘下又打下三重排栅,防止官渡运河对岸的曹军突袭。 谁看到营盘摆这种阵势都会感到诧异!袁军明明比曹军多得多,却反而害怕曹军搞突袭。设置的排栅虽然能防敌,倒同时也给自己带来束手束脚的不利效应。只是赵王袁绍执意如此,别人也不敢去触这霉头。 这几天来双方都没有发生大的战事,但小股兵马围绕着运河较量还是有的。不过由于曹军一方弩利矢劲的缘故,常常以袁军吃亏落败而告终。 刘备此刻正在靠着东边鸿沟的一处营帐中,正襟危坐着。帐内光线十分阴暗,甚至有种阴森的感觉。与之对坐的,正是留着一撮山羊须的简雍。 “主公,孙伯符非但没有应邀从江淮夹击曹操,反而讥讽主公无能...” 正在喝茶的刘备顿时沉下脸来,连一双长耳朵也坠在了肩膀上。堂堂皇叔竟然让穷山恶水出的毛头小子耻笑,这绝对是他丢失徐州后最感屈辱的事! “哼!孙策一点都没有乃父之风,差其弟孙权远矣...” “主公不必为一愣头青置气,雍还有一个好消息!” “哦?是何?”刘备眉头一挑,有些好奇地看着咧嘴而笑的简雍。他知道简雍跟郭嘉完全不是一个等级,但收集情报的能力还是有的! 他还通过顾雍得知,徐州之所以在曹操的铁蹄下默默承受,都是因为陈家和糜家之故。这两大家原来早已向长安递了投名状,徐州安稳是必定是刘协的意思! “是刘景升上个月在夫人榻上倒地,据传特地请来云游到此的华佗亲诊,确认又是中风...” “刘表又中风了?若是我没记错,他还不到六十吧?”刘备在徐州时就听说过年的时候刘表受到惊吓中风,没想到才隔不到一年又中风了! 等等!这可是个好机会呀! 想到这里,刘备看向简雍,恰好简雍也在看着他。二人随即相视一笑,就像阴谋酝酿的样子。 片刻,刘备看向外面喊了一声:“来人,请子龙将军到帐来...” 不多时,中等身材却是步伐稳重的赵云来到了帐外掀帘而入。快步上前,对着刘备和简雍行了一礼。 刘备很是器重这个心腹爱将,双眼眯得细长满是赞赏之色。他随即站起来,绕过案桌走上前去。 “子龙啊!你这些年跟着我出生入死,也算是自家兄弟了!为兄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唯有此物乃是天子所赐,为兄就送给你吧!” 刘备说着,将项上一块镶金边的白虎形于阗(和田)美玉摘下。 “不不,主公万万不可!”赵云大惊,急忙用手推拒。 “诶!是兄弟,就戴着!”刘备不悦地白了他一眼,沉声低喝道。 他是狼狈逃离徐州的,身上穷得叮当作响。最值钱就是这块玉了,说真的他自己也有些不舍得。不过只要将来有了地盘,千金散尽还复来。 赵云毕竟上路经验不足,在刘备这个老司机的攻势下当场泪崩。放下双手,看着刘备亲手把他戴上去,眼神中满是士为知己者死的慷慨。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袁军士卒冷冷的声音:“刘皇叔,主公让你去一趟中军大帐!” 刘备心中厌烦,脸上却是笑容可掬,朝外面大声回应:“哎,马上到!”他说完,拍了拍赵云的肩膀后,披起大衣快步往帐外走去。 由于步伐过急,刘备‘不留神’踢在赵云面前的台脚上。不过却没有停留,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营帐。 赵云看着刘备远去的背影,不由轻轻摇了摇头。 简雍见状放下茶盏,一脸惋惜地长叹了一声:“唉...主公一把年纪,又匮乏帮手,恐怕此生是再难东山再起了!” 赵云锐利的双目随即看向简雍,长身一揖:“主公麾下人才济济,怎会匮乏帮手?军师就且直言,只要云能办到,必定竭尽全力!” “哈哈...好!子龙将军果不愧是龙虎之将,大有古人之风!”简雍大笑着连连称赞,随即站起来凑近赵云。踮了踮脚尖,勉强够上赵云九尺身板的耳际。 “子龙将军想必听说过,主公曾向袁绍建议联合孙策夹击曹操吧?” “略有耳闻!”赵云是个老实人,当即点点头。 简雍也微微颔首,忽然指着东南话锋一转:“袁绍派出使者携同孙公佑(孙乾)一同出使江东,结果飞鸽来报孙策非但不答应结盟,反而当着公佑的面言语羞辱主公!” “啊?狗贼敢耳!” 简雍看着赵云剑眉倒竖,怒发冲冠的样子,随即又循循引诱:“主公虽然没说甚,不过我等做手下的总不能看着主公的名望被人践踏吧?” “嗯,我这就回去收拾行囊,半个月后保准让孙策这个人消失!”赵云攥紧了拳头,斩钉截铁地说道。仿佛小霸王孙策在他眼里,就是一个踢一脚就能破掉的尿缸。 “嗯,子龙将军一路小心。此乃雍打算给犬子娶妻的礼金,就作给将军一路作为花费之用吧!”顾雍说着,依依不舍地将一个沉甸甸的小布包塞到赵云的手里。 “额这,这如何使得?”赵云看着简雍的老脸,为难地说道。 “拿去吧!不过你若是办不到,我必定让你娶不着妻!”简雍摆摆手,但随即又不忘警告一句在先,尽量让对方觉得一切正常。 “如若不成功,我便提头来见!还请军师待云向大哥辞行”赵云再度眼含热泪将钱囊塞进衣襟里,咬牙发个毒誓,一揖到地后转身而去 中军大帐。由于袁军屡屡在曹军手里吃亏,袁绍本来心情差到了极点。但是刚才传来邺城的家书,说那个多病的小儿子竟然康复并且能够自由活动了。袁绍当即喜不自胜,下令大赏三军! 刘备来到帐前也听闻了情况,暗暗庆幸之余又是一阵鄙夷。虽然他至今还没有子嗣,但他绝不会因为小孩子生病这些小事妨碍决策。儿子没了可以再生,而机会却是稍纵即逝的! 不过也正因袁绍这个人容易糊弄,所以他才能游刃有余。 “刘备,恭喜明公!九公子久病得愈,实乃上天吉兆!预示明公将一统中原,匡扶汉室...”刘备一进帐后,首先快步上前堆起笑脸大声恭贺一句。 “哦?好!哈哈玄德啊,最近在营中住得还算习惯吧?” 果然,刘备在进来那一刹那明显还见袁绍投来不喜的眼神。但一声好话之后,态度却七百二十度转变了过来。他甚至还用余光瞥见,许攸等人惊讶地看向上方的袁绍。 “多谢明公挂心,备织席贩履惯了,纵使是露宿马厩也是一样酣然入睡...”刘备谦恭到了极点。就像一个街头贩菜的小人物。 “哎...哪有让皇叔睡马厩的道理?今日黎阳运来五张金丝榻,孤就且送一张予皇叔吧!” “嘶~”帐内众人闻言不由倒抽一口寒气,随即羡慕妒忌恨地看向大耳长臂天赋异禀的刘备。 刘备心中冷笑,却装作诚惶诚恐的样子连连摆手推拒:“金丝榻乃是明公陪给王妃们所用,刘备贱人一个岂敢厚颜接纳?” 不料袁绍却反而不高兴了,沉下脸居高临下地指了指刘备:“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刘备苦笑一声,只好笑着答谢。随即想起了什么,又拱拱手:“明公,备近来无事,偶得一计兴许能一举致曹操败北!” “哦?玄德不妨说来听听?”袁绍站了起来,颇感兴趣地问道。 刘备却没有当即道出,而是左右扫视了一眼。袁绍意会,摆摆手让众将校退了出去。帐内顿时只剩下袁绍、许攸以及刘备三人。 刘备这才走上前来,指着南边对袁绍低声耳语了一阵。还时不时拍着胸口,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嗯!也好,就这么定了!”袁绍看了刘备片刻之后,重重地点点头。 不过随即许攸一阵轻咳声响起,似乎令他想起了什么。 “对了,关羽的事你怎么解释?” 刘备见袁绍如此爽快,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随即,风轻云淡地摆摆手:“此事易极,备一封书信便可使之回来...” 第326章官渡对峙 官渡运河南岸,曹军大营。 大清早,薄雾还萦绕着四周。中军大帐周围的兵卒刚刚从枕戈待旦中醒来,外面却忽然传来吵闹的声音。他们趁着洗漱的空闲,纷纷掀帘出来围观。 只见关羽一人单骑护着一辆马车,如重枣一般的脸满是决绝之色。乐进李典典韦等一干曹军将校,正拦在他的前方。 “关羽,你这厮好生无义!主公待你如上宾,你却狗咬吕洞宾!(借用)” “云长兄啊,那刘备如今寄人篱下,有何前途可言啊?” “云长,如今主公才是奉旨抗逆!你如今去投奔对面,岂不是明珠暗投吗?” 关羽手柱着青龙偃月刀,目视着前方一言不发,横眉冷对千夫指。昨晚收到刘备传来的书信后,他今天一大早就向曹操投了辞行状,要过河去投奔刘备。 武将们的大嗓门自然惊动了曹操,刚刚睡下的曹操暗叹一声苦命之后,掀被下榻看了一眼案桌上的辞行状后走了出去。 见外面一群士卒手拿着脸盆肩搭着手巾,围观着关羽等人。曹操轻咳一声一言不发地走上前去,看着关羽孤傲的背影暗暗叹惜之余,又对刘备嫉妒不已。 “云长,你这是要何往啊?” 众人闻言纷纷回过头来,曹操带着笑容明知故问地看向关羽。 “关羽闻大哥今在对面,想奔他而去...” 曹操明显听到了关羽语气中带着惭愧和歉意,但脸上却有着决绝之色。不过曹操自认为收拢人杰无数,就不信收复不了关羽。 “云长,你要回到刘备身边我也无话可说。只是良禽择木而栖,操虽不能许你王侯将相,但却能给你一个发挥自身的平台!绝不会让英雄无用武之地...” 曹操一脸正色地看着关羽,诚恳地说道。言下之意,就是刘备现在都在看别人脸色吃饭,哪有供你发挥的机会? 关羽回头看了一眼许褚典韦曹仁曹纯于禁李典等一干虎背熊腰的将校,最终还是摇摇头:“大哥待我恩重如山,无论天涯海角必定相随...” 周围的武将都纷纷摇头,静静地看着曹操和关羽二人。 见关羽越是不愿留下,曹操心中就越是舍不得。典韦许褚合力才能招架住的文丑,竟然不敌关羽十合。试问这样的将帅之才,到哪去找? 凝视了片刻,曹操长叹了一声:“唉...既然云长去意已决,操也不强留。不过目前局势尚不明朗,云长能否先留下来助操一把?” “是啊!云长兄,主公对你那么好...” 一众将领也适时开口,想助曹操把关羽留下。 关羽看了一眼众人,欲言又止明显纠结了好一阵。最后还是摇摇头,扯过缰绳,躬身奉上给曹操:“关羽已经答应大哥,岂能朝三暮四?绝影的确是神骏好马,曹公还是改送麾下吧!” 众将顿时眉头一挑,一脸期待地看着曹操,还时不时瞟向矫健的汗血宝马绝影。关羽留下会抢功劳,但宝马留下就不一样了。 他终究是怕刘大耳误会... 曹操心中一片失落,却是伸手回推:“不,操既然已送给云长,岂有收回的道理?待会操让人另赠云长五百两金子,就当是斩颜良诛文丑的酬劳...” “曹公待我已不薄,关羽岂能再受金?曹公大恩关羽他日必定相报,后会有期!” 曹操怔怔地看着关羽对自己一揖到地,然后转身牵马提刀而去。通道上的士卒让出了一条路,载着曹操两个夫人的马车也跟着缓缓起步,走向北辕门。 “哈哈哈,云长真是...”曹操红光满面环视着麾下武将笑了一阵,最后看着关羽的背影消失眼角渗出了一丝泪水:“唉...何必呢?” “主公,何不杀却关羽,免得落下后患!”典韦一脸怒容,用手掌狠狠地在脖颈前划了划。 “是啊主公,关羽既然不能为我军所用,当杀之而后快!” “关羽到了北面,必定会反过来对付我军的!”... 将校们围了上来,异口同声地劝诫曹操必须干掉关羽。就连军师郭嘉,也冲曹操点点头。曹操也有些许动心,不过最终还是学着关羽一般摇摇头。 关羽是英雄,杀了就是全天下的损失。他曹操胸怀天下,怎会容不下一个关羽? “尔等不必多说,关羽要去投刘大耳就由他去吧!”曹操目视着远方天际尽头,沉声说道... 对峙了差不多一个月,袁军最近也不是无所事事。他们在营前临近官渡水的地方,堆起了一座土山。这座土山长十丈高宽高各三丈余,傲然屹立在河岸平野上。 站在这上面,能够将对面曹军营盘甚至军士动向尽收眼底。为了垒成这座土山,袁军多次阻挡了曹军的袭扰。 今天,土山上出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大家伙。它们就像来自远古的异兽,蹲在高处睥睨世人。 不错,这些正是汉军卖给袁军的改进版强弩!弩臂有近八尺长,三尺见方的矢匣内,三根短矛一般的弩矢散发着金属特有的光泽。 袁绍亲自来到了土山之上,看着士卒们用装有齿轮机构复杂的搅拌机给强弩上弦。由于河北军工严重滞后,所以袁绍不得不向洛阳兵工厂递交了大量订单。 其中,这种价钱最贵的家伙只订做了五台。现在,就是来检验这些钱到底有没白花。 袁绍拔出佩剑一声令下,弩兵们当即用木槌砸在铁扳机上。 “砰!砰!砰!” 弩箭发射的巨大响声差点把袁绍的耳膜震破,使他不由自主地捂着自己的耳朵。只见反射着太阳光的箭矢以肉眼难见的速度,飞向曹军的营寨中。 “咔咔!轰隆!”隔着数百步的曹军寨栅在弩箭面前就像鲁地缟布,被毫不费力地撕破倒下。而后面的帐篷则被砸榻一大片,瞭望塔上的警报钟迅速敲响。 “哈哈哈...”听着对岸传来凄厉的惨叫声,以及看着乱作一团的曹军,袁绍忍不住仰头大笑。同时,又对长安的军工技术心服口服。 不一会,箭矢又被填弩兵充在矢匣之中。他们上好了弦,寻找着目标准备再次射击。 “那处好生吵耳!”袁绍一指对面辕门上的瞭望塔皱起双眉一脸嫌弃。 弩兵们意会,当即调整强弩旋转式底盘。用望山瞄准一株独秀的瞭望塔,然后砸下扳机。 “砰!” “哗啦!”由于汉军强弩精确度高的缘故,弩箭毫无意外地击中瞭望塔下的支柱。高耸屹立的瞭望塔顷刻间坍塌,上面的哨兵被活活摔死在辕门前。 “哈哈,好!甚好甚好!” 袁绍禁不住拍手叫好,脸上尽是满足之色。这种他能打别人,而别人拿他没办法的事,他是最喜闻乐见不过了。 想到这里,他当即对着同样喜笑颜开地许攸说道:“子远,如此利器,我军当大加采购啊...” “主公深谋远虑自是三军幸事,只不过这种汉造弩一架就是五千银,后方未必会答应...”说着,许攸指了指北面然后遗憾地摇摇头。 袁绍闻言眉头一皱,不用想都知道许攸指的是谁。他这番南下伐曹,反对呼声者最大者就是田丰以及沮授。 他开始觉得自己以前是太过宽仁了,使得手下谁都敢来违逆他的意思。 “田丰又怎了?” “是田丰纠合邺都腐儒,想要以削减军费抚妥民生为由,让主公断粮自归!这样一来既可以博一个婉忠之名,又可以笼络军民之心,还能够趁机用节省下的钱粮中饱私囊...” “哼!田丰真是好不识事,其心可诛!”听着许攸的话,袁绍脑海里顿时浮现了田丰那张大奸似忠,大伪似真的脸,恨恨地说道。 毕竟距离太远,谁能保证田丰去了几次长安之后还是不是原来的田丰? “主公,为避免后方人心不稳致使前线兵败,在下建议斩却田丰以儆效尤!须知,庆父不死,鲁难不已...” 袁绍凝视了一脸阴狠的许攸片刻,心底里却升起了一丝莫明的警惕。他眉头再度略略一皱,然后摆摆手:“先关起来吧,让他在牢狱中思过!” 随即,袁绍想起了什么又看向许攸:“对了,审配近日在邺都抓获一名曹军细作,却是你长子好友;你如何解释?” “额,这个...在下、主公,也皆与曹孟德有旧...” 第327章长安异事 科举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这次一共有三百六十多名士子脱颖而出。其中进士科两百五十人,其余各科则是总共一百一十余人。上榜的士子都留下来等待朝廷派差遣,或是到报社去做临时兼职。 而落榜的士子,大部分都赶回家过年了。不过他们并没有因此而颓废,因为临走前天子集中给他们训话鼓励。并且每人特派一个举人册,下次科举的时候将可以越过州解试直接上京赶考。 所以他们都答应了刘协要再接再厉,争取下次榜上有名! 丞相府,政事堂 一众宰辅们今天开了一场特别的会议,也是关于科举的事情。 中枢高层众所周知,天子刘协参加了进士科考试竟然被审卷黜落,无缘进士榜。这事两相两参六尚书得知后很是震惊,但鉴于当时情形怕造成不利影响,所以政事堂并不作理会。 现在这阵热潮已经降温,又到了秋后问账的时候了。所以,土地改革小组组长兼首相赵岐当即召开了政事堂会议,并知会了三位科举负责人到场与会。 政事堂内无人居主位,只有一众宰辅围坐一堂。 “今天劳动三位大学士前来,乃是关于天子科举的事...”赵岐和众人一同落座后,首先开口说道。 “且恕老朽颟顸,听不懂相公之言!”蔡邕摆摆手,装作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 参知政事张则是个武夫出身且倾向法家,又久在西北,自然看不惯这些攥着明白装糊涂的酸儒。当即瞟了三人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头发胡须花白的蔡邕身上。 “那就让张某告诉蔡昭文吧!天子的答卷在场诸公都看过了,其答题思路缜密环环相扣,且又符合法学理念,为何被黜落?” 一众宰辅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蔡邕,张则的问到了他们的心坎去,他们同样想知道原因。 “哼!天子所答非儒道,故虽近乎于理却不能作正解!”蔡邕正了正衣襟,面无表情地答道。 “哼,我不懂甚儒道!我只知道人需要往前看,比如周公那套甚至是董仲舒的新儒学到了今时今日,都已有了固步自封之嫌。律法需要与时俱进,治国则需要灵活变通...” 张则在河西和蛮夷打了多年交道,知道这些胡蛮畏威而不怀德。要是用儒家的手法,只会被他们视为软弱可欺。先兵而后礼,比一味退让好得多! “非也,参政此言大缪!今之所以四海动乱战事频发,究其因实为人心不古之故!应要以周礼加以教化,以暴制暴只会适得其反!祖宗之法若是轻改,民则无从适应,取乱之道也...” 这次说话的是杨彪,长期放逐出外的他非但没有改变理念。相反,随着年岁渐高反而变得保守起来。 张则被二人的抱残守缺弄得无话可说,赵温、钟繇等人也暗暗摇头。让一个浸淫经典数十年的老儒生改变观念,难度不下于愚公移山。 ... 未央宫,椒房殿。 刘协今天没有出去,而是在后宫陪老婆带孩子。大牛满月过后非但没有变得老实安分,反而更加顽皮难带了。欺负弟弟不说,还喜欢在半夜三更突然间嚎啕大哭。 弄得刘协好几个夜晚都没睡好觉,黑眼圈都出来了。这不,刘协刚哄完他睡下,旁边的家驹又醒来啼哭。被吵醒的大牛哭得更大声,两个小家伙争奇斗艳,简直要把屋顶震塌掉了。 好在,还有小珠和伏寿帮忙哄着。使得局面没有失去控制,这些不足百天的小家伙又睡了过去。趁着两个都睡下,刘协这才得到一点空闲。 他和伏寿一同漫步在椒房殿外的小花园里,看着微风萧瑟的晚秋景色。像这样的时光,刘协发觉越来越少了。随着亲政之后每日要处理的事务只多不少,刘协基本只有晚上待在后宫。 甚至忙碌的时候,一整天都在前殿中度过。倒是怀念起从前,除了上课之外基本都是玩乐。 “陛下,听说你被黜落了。不过不要紧,你在我心里永远是最优秀的!”伏寿忽然偏头看着他,关切地说道。 刘协微笑着看了她一眼,随即抓着对方的手看向远方:“没事,朕早晚会让世人对待事物的观念转变过来的。” “可是昨日妾派人到蔡府求亲却被打发了回来,看来蔡学士是铁了心要将文姬嫁给贾状元了...” 刘协心中不由一痛,神色有些黯然。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喜欢上了一个孝女,而对方家属却不喜自己。哪怕是蔡琰再倔强一点,结局或许都不一样。 “唉...又能如何?朕总不能飞到蔡府去,将蔡琰劫走私奔吧?” 不料,伏寿这时却忽然抖了抖他的手,然后指向不远处。刘协循着指向看去,一个球状物映入了他的眼帘。那是顶尖宫匠做的热气球,可以手动调节高低起降。 平时都是用绳拴住,任由它飘在未央宫上空。 等等!她不主动,自己就不能主动出击么?想到这里,刘协偏头看向伏寿。只见伏寿一脸真挚地冲他点点头,眼神中充满了鼓励。 ... “哇!快看,那是甚?” 章台街上的行人百姓们,纷纷仰头看向天空之中。只见一个被油了彩色如同彩虹一般的热气球,正从未央宫方向自南往北飘过来。 而眼尖的路人们,甚至看到上面热气球下方的吊篮里面,竟然有一个人站着。 载人飞天!人们想都不敢想的事,今天竟然在帝都亲眼看到了!之所以他们隔着数十丈还如此笃定,是因为上面的人还时不时朝他们挥手。 引得不少人以为是神灵天降,当场跪在地上,顶礼膜拜了起来。 不错,在吊篮上的正是刘协。当然,还有一个轻功高手王越作陪。看着底下街头上跪成一片的长安百姓,刘协嘴角一阵抽搐。 不就是一热气球嘛,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要是出现了飞机,还不得吓死一大群人? 不过,刘协明显感到吊篮在颤动。抬头看着上方的油锅上燃烧还算稳定,气球体也没有出现破洞的情况。 回头一觑,却发现原来是王越这厮有恐高症,正蜷缩作一团瑟瑟发抖。刘协当即眉头一挑,一副学友的表情:“食屎啦你!” 妈的,练轻功的人居然恐高,刘协真是发现自己遇上了一朵奇葩。无语地瞪了王越的后脑勺一眼,随即又看向篮子里九十九朵盛开的百合花。 这是伏寿亲自剪拼的,不同颜色的百合相间显得美轮美奂唯妙唯俏。刘协自己也是一袭红衣头戴幞脚帽,正式得就像去迎亲的新郎。 不多时,热气球就飘到了位于上午里的蔡府上空。刘协亲自遥控给热锅降温,慢慢落在了蔡琰闺房前的草坪上。 “嘣!”蔡琰刚好在窗前,见刘协从天而降手中的玉萧一个不稳掉在了地上。 “小姐,你怎么了?”一众看守丫鬟当即看了过来,疑惑地问道。 蔡琰回头看了一眼将门口紧紧守住的她们,随即不知由何而来的勇气使她爬上桌面翻出窗口去。 刘协远远看着完全没有淑女风范的蔡琰,简直大跌眼镜。不过却是满心欢喜,见蔡琰一脸激动地走近来,当即捧起了鲜花。 “文姬,给你!” “哇,好香的百合啊...”蔡琰接过刘协的花篮子,闻着扑鼻芳香一阵心旷神宜的感觉。随即看向刘协,既欢喜又是一阵羞涩。 而看守丫鬟们在窗口里简直看呆了,这么浪漫的场景她们压根就没见过。就是素来追求浪漫主义的蔡琰,也是第一次被刘协这般吸引。 她不由扑在刘协的怀里,紧紧依偎着。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魂随君去终不悔,绵绵相思为君苦。” 蔡邕从政事堂回来后,带着贾逵一同前来蔡琰的住处。刚越过拱门竟然见蔡琰和刘协抱在了一起,不由勃然大怒: “嘿喂,尔等为何不上天?” 不料刘协一回头,冲他微微一笑:“此事易极!”说完,一拉操纵绳。 火油注入了油锅之中,热气球重新鼓起,带着篮中的刘协和蔡琰,越过了屋顶直冲天际... 第328章大汉水师 刘协携美飞天的事毫无意外地传遍了全城,敢于追求的恋爱精神也迅速风靡长安。不少年轻男女争相效仿,大有打破世俗陈规之势! 随之而来的,就是热气球这种飞行器顿时成为了热门。不少嗅觉敏锐的商家,都纷纷打起了热气球的主意。 霎时间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热气球飞满了长安的天空,遮云蔽日蔚为壮观。 不过为了防止火灾隐患发生,朝廷一声令下顿时禁绝私自制作热气球。凡是需要经营热气球的,都必须缴纳火险金以及取得相关许可证,并在技术人员的指导下制作。 这样一来,小型自产热气球霎时间销声匿迹。在户部商务司的偏倾之下,被来自剑南的蜀商取得了经营权。 他们开设了租凭业务,只租不卖,平时也可以给店铺打打广告... 未央宫,椒房殿不远处的桂兰殿早已被修葺一新。今天宫人们忙碌着打扫卫生,给门头梁柱披红挂彩。原因无他,这里将迎来它的新主人。 蔡邕在舆论的压力以及女儿的倔强下,最终还是同意了让蔡琰嫁入未央宫。不过他有一个要求,就是刘协不能以姬妾之礼迎娶蔡琰。 所以皇后伏寿就以次妻的礼仪,张罗布置着喜事。 而就快做新郎官的刘协,此刻并不在后宫。而是在一干将领的陪同下,来到建章宫的太液池,观看着汉军水师初次训练。 几天前政事堂联合兵部再度下令扩军二十万,这是自长安保卫战之后,规模最大的一次扩军计划。其中骑兵扩军五万,步兵十三万,水军初定为两万。 另外各州实行预备役制度,乡中青壮年忙时为农,闲时则自觉到州中参加军训。这样一来既能减少朝廷军费开支,又能提高兵源素质。 要知道目前朝廷共有各兵种军队已达到六十万,仅次于赵国的八十五万;其中关内京畿两地就驻扎近三十万大军。 这是因为改革的需要,也是刘协倚之为凭的最强保障。 所以这次扩军,最多的步兵主要在巴蜀征收。 而出于方便安全的缘故,水师新兵则征自渭水流域的渔家子弟。巴蜀水师全体成员三千人则被命令北上,一同参加训练。 刘协和兵部尚书伏完,段煨、杨奉、王子服、王方、孟达以及贾诩祢衡等人,坐船来到了蓬莱岛,登上了历史悠久的蓬莱阁眺望楼。 在这里,可以将大半个太液池,三山岛两渐台尽收眼底。只是今早下了点小雨又不出太阳,天色阴沉沉灰蒙蒙。太液池上也覆盖了一层薄雾,使得远景不是很明晰。 不过这种小问题不再能难倒刘协等人了,因为每个人胸前都挂着一副望远镜。明工科状元郎高堂隆经过个人不懈研究,终于弄清了镜体原理。 并在不久前,成功做出了一个由凹凸镜组合而成的单筒遥望管。这项技术很快被应用到军中,军器监的能工巧匠们用天然白水晶打磨成镜片,然后嵌在竹筒内。 刘协透过望远镜,可以朦朦胧胧地看到远处战船上的旗号。军士们从岛岸快速登上战船,整装待发。 “砰砰...” 蓬莱岛上一阵鸣炮声响起,六艘新造的五百石脚踏战船拉升了石锚。从瀛洲岛逆风而行,但却劈波斩浪向蓬莱岛这边开过来。 刘协知道这些战船都是出自关中最顶尖的民船工匠之手,而动力系统则是直接安装上马均秦朗两团队联合最新研发的螺旋桨式驱动装置。 秦朗团队的铁零件高精密传动设备,再加上马均的多轴加速搅盘器。只需两个人像骑车一般踩踏,就可以使战船排水前进。 不过远远看去这种战船似乎并没有江东舰队的威势。刘协倒也并不至于因此而否定船匠们的努力,毕竟这些都是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而另一支船队同样从蓬莱岛开出,拉起风帆固定了航向,望战船队冲去。这些都是一些经过改造的废旧无人楼船,作为靶船之用。不过识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战船无论是形状还是大小都酷似江东舰队。 比如,正率领着船队冲锋的甘宁。 负责从长江逆嘉陵水北上拦截赵韪的他,还没运动到位就收到了刘璋开城出降的消息。本来他还怕朝廷会清算,都打算逃到荆州去了。 但当他纠结着不知何去何从的时候,竟然收到了来自长安天子的亲笔信! 之后,就有了现在为汉军效劳的景象。天子待他一见如故,比起故主刘焉父子不知强出了多少倍。甘宁刚怀着彷徨的心来到长安,就被破格提拔为水师都督。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走了狗屎运! 这次训练是弥足珍贵的表现机会,甘宁暗暗发誓一定要使尽浑身解数!他这艘船上的兵卒全部都是旧部,即是游弋在长江上的锦帆贼。 两支船队全速前进,速度竟然相差无几。近了,近了,七十丈,六十丈 看着越来越大的目标,以及正对着这边的眺望楼,甘宁心跳怦怦加速。 五十丈,水兵们将一块圆滚滚的石头放到了船载砲机的抛兜里。别小看这些其貌不扬的石头,从高处砸下足以击穿甲板。 “放!” 甘宁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船载砲机被砸下了扳机。一块块砲石被抛打了出去,在天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后,精确地落在这些废旧靶船阵附近。 “嘭!砰!砰!”风帆船队周围水柱突起水花四溅,还有木板破裂的声音从船群中响起。 为首的一艘大木船被砸中,船壁的位置破了一个大洞。木屑纷飞在水面上,池水快速从破口涌入船身之中。 这艘船慢慢倾斜,船上的草人也被卸落了水中。 水兵们并没有就此收手,而是再度砸下了强弩的扳机。 “哐!哐...”强劲的弩箭从垛口飞出,一往无前地飞向迎面而来的靶船队。这些短矛一样的铁弩箭就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整串整串的将甲板上的草人抹落水中... “好!”眺望楼上的伏完,从望远镜中看到甘宁船队一接战就大显神威,禁不住一拳捶在栏杆上大声叫好。 其他将领同样频频点头,不过并没有几个真正服气的。因为这就像打沙包一般,不会还击的假想敌加上武器优势,他们自认为也可以做到甚至比甘宁更好。 刘协则没有变态,因为他知道这才刚刚开始。十艘靶船三千个草人需要全部砍杀,而且只要有一艘靶船在越过了战船队三十丈后,草人还未能被全歼,就算输了。 现在两支船队已经快要撞到一起了,只有当头一艘靶船上的草人损失较大,其他的还没怎么有变化... “全员卧倒!”甘宁眼见自己的战船就要个这艘严重倾侧的靶船相撞,当即大声喝喊。好在船上兵卒经验丰富,随即丢掉弓箭后趴倒在甲板上。 “轰!” 甘宁明显感觉身体被惯性推前了一尺,巨大的碰撞之力撼动了整个船体。向前冲的战船突然停了下来,湖面上也激起了一波狂澜。 片刻后甘宁才抬头瞄向前方,倾侧的靶船已被撞沉,只有长长的桅杆还露出水面。 正当船上水兵长松一口气的时候,甘宁却忽然发现船头开始有种缓缓下沉的感觉。他连忙走到船尖去,俯身往下一看竟然发现船壁出现了一处破口。 冰冷的池水正快速涌入,照这样下去他相信不消多久就会使有沉船的危险! “快!拿布团来堵漏!”甘宁急忙回头,对着水兵大吼一声。 不一会,甘宁卧下身来将圆球体的布团塞到水线下的破口去。可惜船头这块的船壁根本没有多重加厚,这样一堵,巨大的水压反而迅速将破口越撕越大! 无奈之下,甘宁只好下令弃船。船员们坐着小舟,离开了这艘倾斜的战船,到旁边的战船上去。 这艘作为旗舰的战船,终究难逃沉没的命运。船头灌满了水,船尾高高翘起。带水的螺旋桨还在空中打转,不一会传来一阵撕裂声,整艘船断成了两段,沉入冰冷的太液池中... 第329章蓬莱论船 前锋两艘船虽然相继沉没,但训练还在继续。 甘宁吸取了教训之后,不再选择撞船。而是采用登船杀敌的方式,抛出铁钩梯子钩住敌船。在弓箭的掩护下士兵们快速杀上甲板去,将上面的草人砍倒。 甘宁手拖着丈余长的大铁链,走到战船尾楼旁然后转身往前猛冲。矫健强壮的他张开肌肉暴突的双臂,就像滑行起飞的舰载机一般飞速冲向船艏。 在距离船垛还有四五尺的时候,抓住铁链的右手猛然向前一挥出。整个人也跟着起跃,自身冲力加上附带力的驱使下,两船之间近两丈远的间隙被他一跃而过! “砰!”沉重的铁链一下就砸穿了靶船的甲板,木屑四溅尘土飞扬!甘宁仿佛化身成了巨人城废墟里的泰坦boss,挥舞着铁链砸飞一片又一片草人。 水兵们登上其他船只以后同样效仿,用铁戟走过场一般将一个个草人砍倒踢翻。 “呼呼...” 忽然一阵池面上刮起了一阵八九级的强风,三尺浪花拍打着船身。使得木船上下起伏,强烈的摇晃将不少水兵放倒。 眺望楼上的陆军将领们通过望远镜清晰可见船只在风旋浪急中飘荡摇摆,仿佛身临其境,不自觉地扎起了马步。昭信将军王子服甚至因此一个不稳到坐在地上,脸色煞白。 可是他们看见甘宁却丝毫没有因此受影响,反而巧妙地借用摇晃倾斜的力度,越战越勇。楼船上时不时飞出一堆草人,落在池水之中。 刘协回头看了一眼旱鸭子将军们的囧态,不由笑着摇摇头。这只是平缓的池水,要是在长江那种汹涌的水域中,风浪只会更大。 水战真有那么容易,曹操八十三万大军也不至于饮恨赤壁了。 半晌之后,训练终于结束,以甘宁船队获胜告终。而沉没的战船也被大平船用吊臂打捞了起来,送到了蓬莱岛的岸上。 刘协连同一众将领,一起参观这艘湿漉漉的战船。刘协逼而察之,才发现这跟江东舰队那些战船差远了。 船壁太薄,倒是跟长安码头那些普通渡船差不多,宽大的船身则是跟货船有得一比。至于战船特征的,则是上面垛墙。 船匠们正在船尖处,试图修补直径达三尺的破口。 新科唯一一个特奏名进士,岭南道经略使之子士徽今天有幸陪同刘协过来观看水战。如今都禁不住大摇其头,表示不敢恭维。 “这根本不是用来战斗的军船,用作运兵渡河也仅仅勉强胜任!” “哦?此话怎讲?”刘协略一回头,饶有兴趣地看了他眼。这位仁兄思想前卫,倒也对刘协的胃口,加上他来自岭南水乡。 “首先连最起码的船头抗撞都没有,而且船艏也太低了。在珠江中一个浪头就能将之掀翻,更别说上阵了...” 茂陵大船匠刘清因为战船沉没,本来就心情不是很好。忽然听闻一个幸进的小青年竟然猪鼻子插葱,在那里指手画脚,不由有些恼怒。 “珠江不过一蛮荒小河,能比之渭水否?我刘某造的船,能在黄河上来去自如,珠江自然不在话下!” 土生土长的关西汉子刘青激动异常,捋着衣袖就要把士徽揪过来刮两巴嘴。座山雕见事明快,一下子制止了刘青的头脑发热。 不过刘青的话却是说到了众将们的心坎去了,他们纷纷以怀疑的目光看向士徽。毕竟岭南远在天涯海角,在场除了士徽全都没见过珠江。 况且刘协知道在他们看来,珠江顶多跟泾水差不多,能有渭水一半就已经不错了。 刘协笑而不语,并没有偏向哪一方。他当然知道珠江的水量足足是黄河的七倍、淮河的十倍,不过他不会说出来免得别人说他吹牛逼。 刘协轻咳一声,所有人都静了下来。 “从事研究制造必须实事求是、知错能改,虚心听取他人建议!朕曾在巢湖见过江东舰队,确实胜过我军战船。不过技术需要积累,需要慢慢摸索突破,而不是一蹴而就...” 在刘协面前,刘青纵使有傲气也不敢撒野。当即和众人一起齐声应答:“臣等,谨遵圣嘱!” 刘协绕着战船走了片刻,忽然回头瞟了士徽一眼。他才想起三国时期交州士家的水师同样厉害,曾让孙吴吃过好几次大亏。 而岭南地处亚热带,自古就有下南海捕鱼的风俗。甚至长安城中大酒楼的海味,大多数都来自岭南。 而海船的要求远比河船要高,他需要的就是能够出海的水师,而不是仅止于江河湖泊。想到这里,不由发问: “乐善,交州的战船比之此有何区别?” 士徽并没有因为众人齐齐投来的目光而生怯,打量着战船片刻娓娓道来:“首先船底,此类弧形船肚吃水过浅抗浪能力差,空载时容易翻侧。” 刘协频频点头,看向士徽的目光也带上了赞许之色。他前世坐充气橡皮艇漂流时,因为飘落失衡的缘故,没少在阴沟里翻船。 士徽见刘协颔首,放下拘谨敲了敲船壁,随即又摇头: “里面仅仅只有纵向龙骨,根本没有横向的龙筋。龙筋乃是支撑着两侧船壁,使之船壁更能抗压抗撞!此等船只乃是货船结构,完全依靠重压排水...” 士徽说得头头是道,使得原本看他不顺眼的刘青也开始改变了目光。而一众将领也收起了轻视之心,随着他的解释而恍然大悟。 刘协原本还头疼到哪里去寻觅战船设计师呢,现在看士徽一副专业的样子似乎能够胜任! “乐善,朕今命你为舰船监勾当公事,负责对刘提举提供技术指导,你敢接旨否?”刘协转过身来士徽,目光中满是器重之色。 不错,刘协是打算打造一支超越江东舰队的水师。所以能得到来自岭南的先进战船技术指导,那是求之不得的。 士徽一阵激动,刚想拱手谢恩却被刘青快了一步:“陛下,这位后生确实比臣有本事!正所谓能者居之,臣愿意将提举之位让予他!” 后面的一众小工匠纷纷侧目,甚至有上前劝说的冲动。众将也向刘青投以赞叹的目光,关西男儿果然是敢爱敢恨!而士徽一阵惊讶过后,又急忙摆手谦虚: “不可,小生新手上路,哪能与老前辈争名次?”... 最终在刘青的一再谦让之下,士徽半推半就地接受了舰船监提举一职。 就在这时,贾诩去了远处一趟之后走了回来,向刘协打了打颜色。刘协意会,让士徽继续讲解自己则和贾诩沿着岛下小道信步而行。 “恭喜陛下,郭汜率河套骑兵在漠南(内蒙古)大败鲜卑王柯比能。追亡逐北至龙城(赤峰)斩首三千余级...” “好!你且记着功劳,朕以后再一并封赏!”刘协重重地点点头,既激动又有些唏嘘。当年的战犯阶下囚,这些年到了东河套之后降服蛮夷。 驱赶匈奴等游牧民族来疏浚东河套水利灌溉渠道,使得后来迁入的百姓在这里快速稳定了下来。另外他组建了一支全胡人的蛮军,专门对付窥觑河套的北虏。 兵部方面曾担心其反噬,一再请求刘协下令将之肃清。不过,刘协迟迟没有提及,因为他有他的打算... “另外,曹孟德近日为了还击袁本初的强弩远袭。也在寨前夯起了一座土山,并架上了我军支援的大型砲机。使用了一种浸油布捆成的球弹,差点火烧了整个袁军大营!” “呵呵,这倒有趣了!”刘协笑了笑,并没有感到意外。不过接下来一条消息,则是出乎刘协的意料之中了! “陛下,孙策遭人行刺身亡,终年二十一岁...” 第330章刘备入荆 唐白河由淯水和沘水汇合而成,流域几乎滋润着整个南阳盆地。这条平原河川水流缓慢,几乎就是天然的运河。两岸村落人口密集,到处都可以看到正在开垦荒地的农民。 一叶孤舟正行驶着唐白河上,在平静的水面上划出一条水线。它顺着唐白河向下游开去,两岸的芦苇荡不断后退,风景也慢慢变换。 不知不觉又一年冬天降临在神州大地上,到处都是萧瑟的景象。 船舱内,刘关张三兄弟俱在,孙乾简雍也围着方桌席地而坐。 虽然曹袁两军正在对峙,但刘备还是轻而易举地穿越了曹操的领地,还成功渡过了南阳来到了荆州的地界。他这是奉袁绍之命,前来荆州联合刘表。 刘备看着窗外枯黄的野草和光秃秃的树木,恍恍惚惚间又蹉跎了一年时光,唏嘘不已。 人家刘秀三十岁就做了皇帝,曹操四十岁坐拥天下最富庶的中原,刚刚死去没多久的孙策二十岁就打下了千里幅员。 而他就快四十岁了,颠沛流离大半生,现在还在漂泊。最近这两年,他特别渴望建功立业。梦想着如同认来的先祖刘邦一般,君临天下。 他并没有因自己的野心而感到惊惧,反而认为这是人生的最后一博!成则为高祖第二,千秋万代敬仰。败则还是一无所有,倒也不枉此生! “主公,要取荆州有三难!” 刘备放下窗帘慢慢回头看向简雍:“哪三难?” “其一者,乃是势之难。主公只身入荆,以客居之。要想在当地招兵买马,可非易事。其二者,主公虽然素有贤名。但荆州乃是有主之地,将官未必会支持。其三,就是荆州世家门阀犬牙交错,比如蔡家就不可能支持主公取代刘表的...” 刘备卷起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喷了张飞一脸。随后,听着张飞咳嗽声有些无奈地看着远处的大汉山河图。 出身是硬伤,谁也不能决定自己生在何处。所以刘备一直想凭借自身,去拼搏一把,为了后代不用重蹈自己的老路。 “不用急,慢慢来。”刘备沉吟了片刻,徐徐地说道。不过从他波澜不惊的脸上,透露着一切有所准备的样子。 就在这时,帮关羽提刀的周仓领着赵云走了进来:“主公,子龙将军回来了!” 众人纷纷看过去,只见赵云上前对刘备躬身抱拳:“大哥,小弟幸不辱命!” 关羽摆摆手,示意周仓退出远去并上前亲自关好门。 刘备这才上前亲手把赵云扶托起,拍了拍对方的手背语重心长:“刘备他日若有所成,全赖子龙所赐!” 赵云连连摆手:“云为大哥效力,不敢妄自居功!”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从衣襟里取出一份书信:“大哥,此乃江东少主孙权给大哥的书信...” 刘备点点头,接过书信后走到了窗边有亮光的地方拆开观看。 “来!子龙,干了这碗酒,咱就是兄弟了!”张飞亲自帮赵云倒了一碗浓香四溢的米酒,豪爽地说道。 赵云没有推拒,站起来伸手接过张飞递过来的酒:“云倒是一直把翼德兄当亲大哥啊...” “哈哈哈...好!以后大家都是兄弟,是不是啊二哥?”张飞大嗓门几乎把船舱顶给掀翻,旁边的关羽一言不发地承受着震耳欲聋。 “好好!子龙这次做得好,实在辛苦了!来,也请受关羽一敬!”关羽点了点头,待赵云一干而尽后又举杯说道... 船只缓缓漂出了唐白河口,进入了更深更阔的汉水之中。襄阳城墙遥遥在望,船只横渡汉水,停泊在襄阳城北码头上。 刘备一行在河中漂泊了好几天,终于在北风的吹送中下了船。不得不说,脚踏实地的感觉确实比船上好得多。 这时码头上,也有一波人向他们走过来。为首一个衣着光鲜的青年身材消瘦,就像一根竹竿一般。不过刘备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刘表的神韵。 只见他面带微笑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晚辈之礼:“刘琦奉父亲之命,特来迎接皇叔...” “好,有劳贤侄了!”刘备感受到了对方的善意不由心生好感,上前两步将他扶起。 寒暄一番之后,刘备就随刘琦一同向不远处的襄阳北城门而去。 刘备看一眼左右,随即看向刘琦的侧脸试探地问道:“贤侄,令尊近况可好?” 刘琦毫不掩饰心中的忧虑,摇了摇头轻叹一声:“父亲自上月风疾又犯之后,已经极少下榻活动。实不相瞒,琦已经有半个月不曾见到家父了...” 刘备眉头一皱,看来刘表果然病重了。不过眼前的刘表长子,似乎被人排斥啊!刘备想了想,还是多嘴地说了句:“这如何使得?公子病榻尽孝,乃是人之常情...” “咳咳!”刘备话还没说完,后面就传来一阵军汉的重咳声。 刘琦欲言又止,憋屈得眼眶通红最终还是没再说话。 刘备暗暗摇头,刘表父子都太过软弱,怎能不被人摆布?这大概也是曹操为何敢放开手脚,专心对付袁绍的原因吧。 刘备一行刚刚进入襄阳城,就被扑面而来的繁华气息所震撼。这里商铺密集行人如织,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一派太平盛世之感。 徐州虽然也算是热闹,但相对于襄樊这里沟通南北相比天下腹心相比,就差远了。船运地利,人口以及财富值,那一方面都不是徐州能比拟的。 更重要一点,就是荆州基本没经历过大的战争破坏!宽松的政治体制,贪图安逸享乐的风气,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不过在刘备这个好战分子眼里,这就是一种病态!太平日久不识兵戈,其祸不远。 刘备刚刚向州牧府递交了名状,当即就受到了刘表的召见,可谓是出奇的顺利。他仅仅带上赵云进府,其余人则跟随刘琦安排住宿去了。 须发花白的刘表今天精神状态还算好,柱着拐杖亲自到外书房门前迎接刘备。不过二次中风之后,无论如何也没有往昔的精气神在了。 刘备远远见之,急忙快步上前见礼:“刘备,参见景升州牧...” “哈哈!玄德远道而来,愚兄也没出城相迎,还望莫怪啊...”有些歪嘴的刘表大笑着上前,想起将刘备托起。不料一个腿脚不稳,差点滚下了台阶。 “呦呦,州牧小心!”刘备眼疾手快,当即将刘表搀扶住。他还不忘趁机抓了抓刘表的手臂,发觉肌肉都已经松弛萎缩了。 刘表穿着的官袍也是随风摇摆,可见消瘦得几乎脱人形。 “唉...愚兄老了不中用!玄德我等就以兄弟相称,莫要显生分了...”刘表似乎一见如故,当即将刘备亲热地请了入内。 书房内部装修富丽堂皇,连书架都是金丝楠木做成。上面摆放着各种珍贵书籍,墙壁上也挂着名人字画,侧柜还放着一些上等瓷器。 刘备自认为,他要是在市井中打拼一辈子也不见得能赚到这间书房。 “玄德此来荆州,是特地来探望为兄吗?”刘表颤抖的双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流着口水唇齿不清地问道。 刘备点点头,从袖筒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木盒:“正是!备听闻景升兄突发风疾挂心不已,特地将珍藏已久的西域犀角相赠,望兄长延年益寿...” 刘备上前将木盒放在刘表的面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 “哈哈哈!好,玄德有心了。”刘表打开木盒一看,随即喜笑颜开点头赞赏。随即想起了什么,浑浊的双眼又看向刘备。“对了,玄德今后有何打算?” “实不相瞒,备此来是特地投靠景升兄的...” 刘备对联合夹击曹操的事只字不提,全是各种无奈和境况凄凉的话。因为这次路途他看见南阳对许县可谓是不断输血,要夹击曹操首先要长安点头。 长安方面,会同意袁绍和刘表联合吗? “哦...若是玄德不弃,为兄就将新野供你驻扎如何?钱粮方面有何困难,玄德只管开口...” 刘备差点就感激涕零了,连忙站起来一揖到地:“多谢景升兄!” 第331章运筹帷幄 千里黄云白日醺,北风吹雁雪纷纷。建安二年的春节即将到来,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酒肉迎接新的一年。而朝廷也到了清算仓储本账,计划着明年方向。 若是问长安百姓,除了过年之外,最关心的是什么。他们就会告诉你,是长安新城。自从臭水事件之后,人们一直没有停止对新城的关注。 工部侍郎宋翼,工程司提点公事司马芝,联合天文、水利、堪舆以及翰林学士院经过长期勘察研究之后,终于在近日将城池初步规划平面图上交至政事堂。 据闻长安新城的面积是现下长安城面积的近三倍之大,几乎囊括了龙首原以南的整个灞浐西平原。这绝对是天下之最,千城之城。 百姓们好奇的同时,也是充满了期待。 规划图很快就通过了政事堂,递交到未央宫审批。不过,却被天子刘协亲自给否决了。 此刻,司马芝以及郑混、刘馥等人被召到了养心殿。 “朕之所以招爱卿等前来,是想在关于新城规划上透露一下自己的想法!”刘协一边踱步,一边徐徐地说道。随即,宫匠们将长安方圆附近的沙盘拼凑了出来。 刘协指了指长安旧城一处处规模庞大的宫殿区,以及祭祀场所。然后再拿出司马芝的新城图,对比一番摇摇头。 “新城面积是旧城两倍有半,而爱卿也规划了不少住宅集市用地,这倒也附合需求。然按照旧城宫殿面积比例,用到新城去,就多有不妥了...” 刘协说着,用手指比划着宫殿占去了一大半的长安新城。 “额...可宋侍郎叮嘱小臣,都城乃一国之重,当遵循古训...”司马芝并不是很了解刘协,还以为要怪罪连忙为自己喊冤。 后面的郑浑和刘馥瞟了他的后脑勺一眼,暗暗摇头。要是哪个乌台御史看他不顺眼,单是这句话就可以弹劾他推卸责任! 终究是初入仕途,太嫩了点... 刘协显然没有他们那么细究这些小问题,微笑着点点头: “遵循古训没错,不过朝廷的作风就是实事求是。任何事情,都需要切合实际。除了象征国家威仪以及朝廷礼法以外,其余朕允许你们自行创新...” 听闻刘协的话,不单是司马芝,就连郑浑刘馥都精神一震。搞建设做工程的,最忌就是不懂行的人指手画脚。而最痛苦的就是偏偏不能不听,最后弄得不好责任全部在他们身上。 这也是儒家清流派为何提倡拿钱不办实事,争功诿过的原因。因为只要做事,就免不了做错事。 “不过,两位爱卿对于引水明渠,排污暗渠方面设计还是破为到位,合理利用了地形之利。所以这方面就不需另做了,在动工时根据需要修正便好...” “多谢陛下夸奖!”二人顿时心花怒放,连连拱手谢恩。 “嗯,子华所设城郭朕也是颇为满意。就是城北正中处的皇城先空出来不要动工,其余各处宫殿全部改为住宅区。因目前未央宫以及丞相府大修不久,尚能作办公使用,天下未平不可劳民伤财...” 司马芝暗暗松了一口气,不用修宫殿最好。否则动不动征集数万民夫,他可没有从容应对的经验。至于其他的,重点就是布局方面,正好可以自由发挥! “臣,多谢陛下!陛下仁德,万民之福...” 刘协交待了几处要点之后,就不再啰嗦。三人领会了他的意思后,都退下去继续忙了。 随即,刘协暗暗命穆顺前去,让首相赵岐将工程负责人宋翼换一换。 刘协看着这些人的背影远去,深邃的目光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着他的帝威日隆,人民拥戴更深,已经很难见到如从前那般需要他小心翼翼权衡的时候了。 因为原来那帮老东西不是出外就是置了闲职,影响力大不如前了。而新的领导班子以及将帅层基本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更不可能出现分庭抗礼的事。 这一路走来,其实也蛮不容易的。 刘协唏嘘了一阵后,也拿起了奏卷继续批阅。年关将近,一年最忙就是这个时候了。他已经坐镇了养心殿三天,没有离开半步。 建安第一个年头还算收获颇丰,一举鲸吞了汉中巴蜀不说,也巩固了南阳这片前出中原的另一只蟹钳。另外西面虽然有所反复,但马超和士孙瑞最终还是稳定了西域。 现在刘协正在审阅的,就是马超的请战书。由于路途遥远的缘故,这份九月份的奏卷,足足用了两个多月才来到长安并呈到他面前。 马超在上面表明了他本人以及麾下士兵强烈的报仇心愿,请求朝廷同意大军越过天山,荡平伊犁河谷! 刘协得知了竟然有两万户早前迁居西域的汉人被活活烧死,攥紧的拳头青筋暴突。当即用红笔大笔一挥,提上了一行刚劲有力的楷体小字: ‘西域继续以战养战,将军自视情况便宜行事,不需频作请示朝廷’。 放下了这卷后刘协又取过另一卷,竟然也是来自西域的。是安西大都护士孙瑞到达龟兹后,自行将治所改至轮台。同时已将西域各国王遣送到长安面圣,重新汉化当地民众。 另外请求朝廷移民实边,巩固西陲。 抛开猜忌,刘协对于士孙瑞的一连串的手段以及雷厉风行的办事能力还是颇为赞赏的。 随着新法的稳步推行,一些事先想不到的各种问题也开始接连出现了。这对于他个人的威望不多不少有所损害,而政事堂那帮人对新法新学的态度仅仅是后娘,从那天与蔡邕相辩就可见一斑。 所以刘协现在倒是纠结着,要不要将士孙瑞调回来了。毕竟使功不如使过,没见现在那些西凉降将一个个都对他忠心耿耿? 要不然因为刘辨的事,宣麻拜相的人就是士孙瑞。 对了,刘协这才想起自己那个便宜大哥的囧事。这货竟然装作青楼妓女偷偷溜过了河南的地盘,给曹大哥添了不少麻烦。 不单要把他送回来,还要给刘协再三保证下不为例。刘协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敲诈一笔机会,趁机要求曹大哥无偿向长安输送一万石海盐。 就在这时,负责对外情报的贾诩走了进来。简单的见礼完毕后,上前将鸽信递到刘协案前。 “陛下,刘备竟然秘密投靠了刘表。而刘表则是让他带着部下驻扎新野,屏障意味十足啊...”贾诩一边笑一边摇头,满是嘲讽之色。 刘协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历史竟然惊人的相似,除了年份提早了之外该发生的都发生了。不过诸葛村夫高中了进士第二,还会在三顾茅庐之下被刘大耳请出山吗? 刘协倒是很想看看,隆中对是怎么个三分天下的。 “咳,那就有劳文和当一回传令兵,命宝文阁学士诸葛亮出任邓州知州吧!” 或许是因刘协表现得神秘兮兮的样子,贾诩不疑有他当即出殿门让人通报吏部去。不过他回来的时候,却又带着另一份书信。 “陛下,公孙瓒逃到辽东之后反客为主,一举夺了公孙度的辽东刺史宝座。并厉兵秣马打算联合曹操杀回幽州夹击袁绍,报仇雪恨...” 说着,将鹰信放在刘协面前。刘协眉头一挑,这倒是与历史有所不同。公孙瓒并没有城破自焚,而是在他的提醒下弃城逃过了半山海的辽西走廊。 “派使节持朕亲笔信去,加封公孙瓒为河北道经略使,实增食邑千户。诫其镇之以静,小不忍则乱大谋。待时机成熟,朕自会知会他...” 第332章囤粮乌巢 官渡曹军大营以南十里处的高丘上,曹操率领着众将向南远眺。他们并不是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而是仗丘俯遥,看陈蔡无边,期盼难拾。 曹操见太阳越升越高,等待的目标迟迟没有出现,不由皱紧眉头面带忧愁之色。 “隆隆隆...” 就在他们守候了多时人马牢骚的时候,南面忽然传来闷雷般的声响。众人精神一震,只见一条长蛇状的黑色怪物,沿着延伸到地平线尽头的长轨匀速开进。 越来越近,声音轮廓也越发清晰。是数十匹挽马拖拽着六节装满了货物的车厢,望这边奔来。 这些正是曹军的军粮,由于春雪融化后官道变得泥泞不堪,大马车难以正常行进。而曹军增兵至十万后,每天吃的就是一座山。 加上前段时间过年,曹操为了鼓舞军心更是把军储仓库都掏空了。好在许县到官渡的新干线轨道全线竣工,大大减轻了后勤压力。 “成了么?”曹操粗犷的黑脸露出一丝希冀的笑意,喃喃自语道。 “恭喜主公!”众将也是振奋异常,纷纷抱拳向曹操大声恭贺。 “哈哈哈...好!有此利器,耗死袁绍也不在话下...”曹操眉色飞舞,爽朗而又得意地大笑着。 不料列车离高丘还有半里时,最前面的货厢一个前轮忽然裂折了!只听咔嚓一声,前进推力的惯性使然下,三条两丈长的车厢忽然脱轨,冲出了右侧的平地去! “轰隆!”首节车厢横着被后面的车厢撞击了一下,轰然侧翻当场压扁了好几匹挽马!内载的谷粮倾倒了一地,马匹受惊到处乱窜一片狼藉... 曹操的表情慢慢变僵,最后脸沉如水地走了上去。众将也在懵逼中反应过来,一言不发跟在曹操身后。 笑点低的于禁看着一头被压住了半截身体,还在不断瞪眼嘶鸣的挽马,抿着嘴强忍笑声身体不停发颤。 “主公...主公饶命啊!” 本来就被吓得脸色煞白的押运校尉见曹操到来差点晕厥了过去,急忙上前麾下连连磕头求饶。 “为何会如此?”曹操知道这并不是他故意而为,看了他一眼指着撞在一块乱七八糟的列车,淡淡地问道。 “啊?额...乃是...一定是轨道的缘故!秦人心怀不轨,意图坑主公一把...”这个校尉慌不择言,当即将责任推在他跪着的枕轨上。 跟车而来的轨道设计师乃是荀攸的得力助手,名叫张既,这次独自奉命修建中原干线。这个工程部的后起之秀,年轻却不气盛,从容不迫地走了过来。 曹操看了他一眼,随即指着校尉勃然大怒:“斩了,斩了!” 曹仁当即拔出曹操的青冈剑,手起刀落将这个校尉的头颅劈落在地。后面跟着跪下的车夫们吓得瑟瑟发抖,屁滚尿流。 “曹公若是买河东铁车厢,何至于轮折出轨粮铺地?”张既看了地上一滩浓血和寒光闪闪的青冈,淡淡地说道。 曹操老脸微红,他就知道是坏在木轮子上。这种中原木轮长期运转容易高温发热,最终爆裂变形。不过他不想过度依赖西面,所以要兼顾一下自家匠院。 “额...呵呵!这次只是选材不善,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张提举所设计的轨道相当不错,待战事一了操便将尾数还清。” 曹操言下之意就是这点损失他还承受得起,在工具上依然不想过于依赖别人。 张既倒也无话可说,检验一番轨道后便返回许县去了。 留下曹操和众将以及兵卒们,将倾倒的谷物装上大马车拉回大营去。然后众人合力,将这些货厢抬回正轨... 官渡水北岸,袁绍同样正在为粮食的事情犯愁。北方道路泥泞不堪,转运艰难。同时也要派兵防止曹军偷袭粮道,所以每天大营军粮都是供不应求。 取代田丰担任后勤官的逢纪今天特地为此冒着凌汛的危险渡过了黄河,来到了南岸数十里处的袁军大营。此刻,正在袁绍的大帐中。 “既然黎阳太远,孤打算将中转粮仓移到他地去。子远、元图,不知两位有何见解?”袁绍在舆图前来回踱步,看着逢纪和许攸徐徐地说道。 逢纪今天四十,其貌不扬却是给人一种奸滑的感觉。只见他没有说话,而是看了一眼许攸。 许攸不屑地咧咧嘴,随即拱手一揖:“延津滩头地广人稀,且有黄河为屏障可保无虞...” 袁绍点点头,不置可否。这段时间相处,他越发开始不喜许攸了。这货自以为是不说,还常常口出狂言。尤其是上一回过年喝醉,竟然把他的胡姬给强上了,真是不可理喻。 逢纪似乎察觉了一些端倪,当即从袖筒里取出一份帛书对许攸厉声斥喝:“主公,许子远实乃包藏祸心!延津县令已暗通曹孟德,彼却建议主公移仓延津...” “啊?竟然此事?”袁绍冷不丁被逢纪的暴起吓了一跳,随即接过帛水一看又惊又怒地扔在许攸的脸上。 “主公莫须担忧,纪在渡河前已经命人将县令一家尽数抄斩...” 许攸也是没料到逢纪会玩死无对证这一手,恶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后捡起帛书。随即,脸色大变连连摆手: “主公万万不可信逢纪之言,攸并不知情,绝无此意...” 袁绍听闻许攸大声喊冤一阵刺耳,心中厌恶到了极点:“哼,好一个谎话连篇之辈!上次你是酒后乱性,这次你又推搪不知!来人,架出去打三十军棍再说...” 袁绍越说怒急,指着许攸大声谩骂。 外面的军士听闻不敢违拗,公事公办的样子用戟将许攸架了起身。 许攸脸色大变,指着对他投来阴恻恻笑意的逢纪破口大骂:“庸主!此等小人居心叵测你却傻傻看不清...” “好啊!你条粉肠竟敢骂我,再讲多次?”袁绍老脸挂不住了,顿时怒火中烧,捋起了衣袖指着许攸。 “主公息怒!主公息怒...”逢纪急忙上前拦着袁绍,一边帮他抚着后背。 “呸,庸主!”许攸飞扬跋扈惯了,出了帐门还不忘骂了一句。 “我...我叼你老母!”袁绍差点气炸了肺,恨声大骂完全没有世家子弟的涵养风度。尤其是最近得知邺都的小儿又着凉病了,寝食不安之下更加火气大盛。 “主公何必与这等小人置气?这种人就是得打,打多几次他就服气了!主公可是名门望族,不与小门措大计较...” “叼他老母只嘿...”袁绍在逢纪的苦劝之下,终于平息了怒火坐下来。口中虽然骂骂咧咧,但听闻外面传来许攸杀猪般的惨叫声也没带多少怒气了。 随即,又觉得似乎出手是否有点重了。毕竟许攸手无抓鸡之力,三十棍下去恐怕吃不消。 “额...三十棍多否?”随即,袁绍看向逢纪问道。 “多!不过,对主公日后一言九鼎有助...” “嗯,那就算了。元图渡河而来,想必心中已有定计?”袁绍喝了一口茶,继续观摩着舆图对外面的惨叫置若罔闻。 “主公,纪属意之地乃是乌巢。此地地势上有力于把守,且其地远离黄河,不用担心有水淹之虞。另外鸿沟刚好从那处转弯回流,粮食可由彼处船运直抵大营...” 逢纪指着官渡于东北面的黎阳正中处,侃侃而谈。 袁绍思虑了片刻,随即同意了逢纪的建议。将粮食囤积地在黄河北岸的黎阳改为南岸的乌巢,以便供给。 “对了,秦船壁厚不惧浮冰,孤要多订一些!” “额...主公,漳水船场出的也不错?” “不,始终都是秦人工巧,物美价廉...” 第333章许攸投曹 “嘶...哇,痛!” 许攸伏在卧榻上,时不时呲牙咧嘴倒抽寒气。当年随他去徐州的那个清纯小书童,正用浸在药水中拿出来的热毛巾敷在腰股上。 袁绍的亲兵已经手下留情,虽然屁股上不至于皮开肉绽了,但也皮囊撕裂发紫发青。已经过去了很多天,许攸依旧行动不便。 加上许攸为人色厉内荏怕死怕痛,弄得书童常常无从下手。好在袁绍赐的药还是颇为有效,用了一段时间已经消肿消淤了。 许攸这段时间虽然躺在帐中,但也不是不问世事。通过他在军中几个侄子,得知了袁军在乌巢囤粮。淳于琼集全部船运力量,将黎阳数十万石军粮,源源不断从黄河通过鸿沟转移到乌巢这边来了。 而曹操那边听说轨道已经竣工,少了路上的运输损耗,曹军粮食倒是剩下不少。 “扶我起来,我要去见袁绍!”许攸脚伸到了榻下张开了双手,头贴着枕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书童跪在榻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许攸拉了起来。许攸不敢坐,直接站着起身。让书童搀扶着,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帐门往中军大帐而去。 袁绍今天倒是没有出去外面看两军你来我往的砲战,而是在中军帐内与众将饮宴。 逢纪倒是没有在,去了乌巢主持大局。 在亲兵的通报下,许攸很快就被招了进去。自从那天不快之后,二人再次见面都不免有些尴尬。许攸最终还是一瘸一拐的上前,拱手一揖: “主公,如今我军兵精粮足士气高昂。攸有一计,可以大破曹操!” “哦,讲咯...” 见袁绍还在为那天的事耿耿于怀,许攸不由有些火起。他挨打都不计较了,袁绍就挨几句骂就板着死人脸,给谁看? “是乃遣一将,率精锐骑兵绕道突袭许县!如此,曹操必定阵脚大乱。主公再乘胜掩杀,中原可定... 袁绍麾下众将闻言暗暗点头,期待地看向袁绍。 不料袁绍怀疑地打量了许攸几眼,还是摇摇头淡淡地说道:“如今春季战马掉膘严重,不宜出击。况且曹孟德为人奸滑,为防其有诈须以堂堂正正之师去攻击...” 许攸越听越怒,袁绍这明显是在推搪!可即便怎么看他不顺眼,也应该认真听一听他的意见啊? “曹操有轨道他耗得起,主公你没有就耗不起!春耕农忙,就要开始了...”许攸还是不甘心,继续躬了躬腰身。 “得了,我都知道!等元图回来,一起合计未迟...”袁绍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之色。 听闻袁绍又提到逢纪,许攸瞳孔中闪过一丝怨毒。 随即,趁着屁股阵痛之机腿脚一软拉上书童一起倒在地上。但好巧不巧屁股先着地,使他急忙用手捂着后面倒抽寒气: “嘶...哎呦!痛咯...你妈只嗨...” 袁绍见状眉头一皱,当即打眼色让人将他送回去。 许攸走后,原本就是打发时间的酒宴变得更无聊。将领们纷纷寻找借口,离开这个压抑的地方。 张郃走了出来,对着看竹简的袁绍抱拳道:“主公,其实许军师之言也不失为一好计...” 袁绍看了一眼这个出头鸟,并没有发怒。而是放下竹简,看着帐门外喃喃自语:“孤当然知道,不过子远锐气太盛,须打压打压方能成大器...” 张郃无言以对,只好退了回去... 却说许攸回到寝帐后,并没有继续瘫在榻上叫痛喊苦。而是暗暗聚集了心腹亲信,密谋一番后命书童兼侍妾收拾好行囊。 当天夜里,许攸秘密逃出了袁军大营。外面一片漆黑不见五指,为防止被发现又不敢点火引灯。被抬着的许攸几次被抛到了田洼草泽里,也不能吱声,可谓是吃尽了苦头。 好在,常有盐吃的许攸一行人夜视能力还算好。最终,选择了一水浅缓流处渡过了官渡水。但当他们刚刚躺在河滩草地里松一口气的时候,脖颈却被架上了军刀... 曹军大营,中军大帐内曹操正在吃晚饭。 由于轨道建成后,现在每天都能供应上新鲜瓜菜肉食。所以曹操的案上摆着的饭菜丰富了许多,有饭有鱼有肉有青菜,甚至还放着第五道菜——一大碗清补凉炖鸡汤。 自从出征徐州以来,曹操已经很久没有如此正经惬意地吃晚饭了。 轨道修通固然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则是环氏给他生了一个天才儿子。这个小儿出生不过百日,便识字上千且过目不忘。 而刘协的长子跟他冲儿也差不多,不过并未听闻有甚特别之处。这让在刘协面前频频吃亏的曹操,不禁心情舒畅异常。 世上虎父犬子居多,而他曹操自认为也胜过父亲曹嵩。他的小儿子曹冲,曹操又自愧不如。而四子曹植也是聪颖过人,最是像他。老二丕儿酷似其母,倒也是心细如发。至于长子昂,也有两下子还算是对得住父祖吧。 反观刘协,他的情况跟自己差不多。他也胜过那个昏庸老子十倍不止;就是不知道后代是贤与不肖? 从目前来看,刘协或许能赢他,但刘协的儿子就未必能赢他的儿子... “嘿嘿...哈哈!”曹操想到这里,看着大碗里的鸡汤傻傻发笑。 郭嘉以及毛玠满宠等人惊诧莫名,看了一眼上方无故发笑的曹操,然后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就在这时,负责警卫戒备的李典走了进来:“主公,斥候在河岸抓获一名偷渡奸细,还大言不惭自称是主公故人...” “哦?带来看看!”曹操今天心情甚好,倒是想看看到底是谁盼他的交情。 不多时,许攸被五花大绑着抬了进来。口中塞着臭袜,脸色苍白显然是吃足了苦头。他见到曹操后,第一反应就是扬起手指了指对方。 “额...快快放开,此乃操之贵人也!”曹操见状先是一愣,随即一把扔掉了饭碗,鞋子都来不及穿上就冲过来帮许攸揭掉臭袜。 “嗬~嗬,呸!”许攸大口喘气,还不忘吐掉异味甚重的口水。李典也反应了过来,连忙帮手解开绳索。然后和曹操一道,将许攸扶到一旁的座椅上。 “不不...不必坐!”许攸连连推拒,最终由李典的由曹操二人搀扶站着。 “好...好你曹孟德,老...老子费尽力...力气过来投奔,你就是这样对待...待故友的?” “哈哈,手下有眼不识泰山,子远兄就莫要见怪!操这里,可是有洛阳陈酿、青苹果,给子远兄消火...”曹操知道许攸嗜好洛阳的老酒以及未开苞的幼女,这点可能袁绍都不知道。 果然,许攸浑浊的双眼灵光爆射,随即又像泄气的气球般,指了指张开的嘴巴:“奈何嘴臭呢,老友...” “哈哈!此事易极。”不多时,一名兵卒端上一碗薄荷蜜水。曹操亲自拿盆子过来服侍许攸漱口,然后让人送下去,先清洗一下。 看着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许攸,曹操心中暗笑。许攸这货自尊心极强,你越是给他面子他越容易对你掏心掏肺。这点,曹操可是了若指掌。 加上,此前许攸也收过他的好处,相互帮助过不少。 不多时,沐浴更衣完毕的许攸再度来到了中军大帐。曹操特地和他对坐,还果然准备好了一坛珍藏已久的洛阳老酒。一个羞怯怯的双辫小女孩,正等待着他。 “嘶...啧啧!果然还是老味道好!”许攸轻轻抿他一口浑浊的酒水,回味无穷。坐下怀抱着女孩,看了曹操片刻。 “孟德啊,攸此来,可是专门助你破袁绍的!” “子远兄偏爱,小弟定当感铭于心...” 第334章闻君之出 “吱吱吱...”在春季这个动植物交配繁殖时期,原野里各种小动物的鸣叫此起彼伏。夜风吹送着阵阵花香,容易使人沉醉不知归途。 曹操亲自率领五千骑兵,人噤声马衔枚悄然奔向官渡东北方向四十里在的乌巢。由于马匹四蹄捆着布团的缘故,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 这次他命郭嘉以及曹仁等人留守大营,至于夏侯兄弟则早已被安排在徐州防止河北袁军从侧翼偷袭。 而他则几乎带齐了全部得力干将。许褚典韦,李典乐进,于禁曹洪以及五千虎豹骑。人如虎,马如龙,在中原大地上,万里赴戎机,关山渡若飞。 不多时,就来到了乌巢袁军粮仓不远处。 由于乌巢初建,淳于琼为人也是马虎大意。曹军过来一路上,竟然没有碰到一个斥候暗哨。这让曹军上下,个个精神大震。 不过曹操并没有立即下令猛攻,等待子夜过后袁军困乏之机,猝然发难。 他们在粮仓两里外的土丘背后停下,活动着被颠簸麻痹的手脚。或进食或喝水,就是不允许发出声音。就连马匹,也被放倒在地静静地躺着。 在没有月色的夜晚,加上荒草的掩护,不凑近来几乎不可能发现这沙丘背后竟然藏着数千骑。 曹操看着天空上璀璨的星辰,怔怔发呆。 自去年以来,攻占徐州对峙官渡,许县多年积累的粮食即将耗尽了。虽然荀彧为了不让他操心,每次报告中对军粮的储量绝口不提。 但自家有粮几斤几两,曹操心中还是有个底的。正如他回答许攸说的,顶多还能支撑六万大军一月之食。 好在另外三万多新军,让程煜带去了中牟就食敖仓粮。同时防止河北军和洛阳的汉军从左翼偷袭,必要的时候还能从西面杀来打袁绍一个措手不及。 曹军这样潜伏是难熬的,由于背后的沙丘是黄河泛滥推出来的河底沙。渗出来的水虽然滋养着杂草,但也特别招蚊。 “嘶...”典韦躺在沙堆边沿不断用蒲扇大手去驱赶,脸上还是被叮出好几个大红包。无奈之下,只好解下上衣扬起胳膊,用手扇了扇腋窝。 来啊,互相伤害啊! 别说还真有用,这个狐臭大汉毒气惊人。凡是飞近来的蚊子无不掉地猝死,连路过的蚊子也急忙退避三舍不敢欺近。 倒是躺在他身侧的于禁,表情精彩异常。想要打喷嚏又强憋着,眼泪都快被辣出来了。 终于,沙漏里的流沙快要流完了。曹操当即站起来穿上盔甲,把战马托起然后骑上去。 在沉寂的夜幕中,一个个曹军纷纷背起两大筒火箭上马。备好的引火之物,也按照便利放在马袋里。 他们随着领头的曹操,从侧面越过了沙丘。不远处的粮仓寨堡,早已万籁俱寂人踪灭。 “锵!”曹操拔出了倚天剑,向方圆数里阔的乌巢粮仓指去。 曹军没有如平常一般喊杀声大震,而是闷声猛抽马鞭向粮仓的寨栅冲过去。在百步的时候,齐齐用火石擦着火箭背上的火药引信。 随后搭在弓上,拉满弦射出去。 “嗖嗖嗖...” 万箭齐发星光闪闪划破了漆黑的夜空,越过了寨栅钉在粮仓内一个个帐篷里。这些火箭是曹军的得意之作,能最好第引燃目标。 比起容易熄灭的油布火箭,不止强上一筹。钉在木头还是帐篷上,都能使之燃烧起来。 “叮叮叮...”望楼上哨兵在震惊中醒来,急忙敲响了警报钟。但刚敲了几下,就被一支火箭不偏不倚射个透心凉。 “嗨...” “哐!”赤着上身如铁塔一般的典韦用大斧一敲,辕门就像纸片一般轰然倾倒碎屑纷飞。只见他首先冲入仓寨内,见人就杀! 慌乱中涌出来的袁军大惊失色,急忙退避到一边去。典韦一人单骑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曹操各将也从其他地方突入大寨之中,衣甲不整的袁军被杀得节节败退。而后面涌来的曹军骑兵则是干起了杀人放火的伙计,一张张盖着粮食的帐篷被点燃,霎时间熊熊大火将天空和鸿沟都影得一片通红。 淳于琼在美人怀里被外面的喊杀声吵醒,当即走了出帐。但见仓寨内火光闪闪浓烟滚滚,心中又惊又怒。 取下铁枪披挂上马,望中路正在杀兵卒如砍瓜切菜一般的典韦冲过去。 “贼子敢耳,淳于琼开也!” “哼!哪来的无名小卒,爷爷我不敢兴趣...”典韦话虽如此,却是砍翻两个兵卒后反手斜挥起大板斧,直取淳于琼的面目。 “叮!”斧枪相交火花四溅,将二人环目圆睁的脸照亮。 淳于琼被典韦巨大的力气震得虎口开裂,心惊胆颤。但他还未来得及时,典韦的大斧又撇了过来。他急忙用枪抵挡,不料两次典韦竟然击中同一处,当场将铁枪砍断! “噗...”斧刃深深没入淳于琼的胸口,使他狂喷一口鲜血坠落马下。 是役,曹军成功焚毁袁军乌巢辎重后勤。而袁绍也随即猛攻曹军大营,但最终没能攻下! ... 时隔一年,刘协再度外出。当然并不是去参加官渡之战,而是要去视察洛阳。 和以往一样,刘协习惯轻装出行。不过奈何后宫二位,愣是把各种各样的东西塞满了马车。这次刘协本来打算只身前出,但皇后伏寿却特意安排贵妃蔡琰随行侍候。 至于原因,她说是怕刘协到处沾花惹草哇。可是刘协若要沾花惹草,只需走上章台街吹一个口哨就有万千少女投怀送抱了。 “来来,为父就要出征了,犬子们快叫一声爹吧...”刘协走到各自抱着小孩的伏寿和马文鸳面前,向怀里的小家伙抬抬手,得意地笑着道。 “哪有如此叫自己儿子的?”伏寿没好奇地白了刘协一眼。 “哈哈,快啊犬子们...” 可是两个小家伙没精打采地看了刘协一眼,随即又东张西望。他们就像约好了一样,都没有出声。 “扑哧...”二女同时泄笑,眉开眼笑地看着刘协吃瘪的样子。 刘协嘴角一阵抽搐,当即捋了捋衣袖一副威压之势。可是俩小鬼并没有屈服,依旧对刘协视若无睹。 这时,穆顺捧来了一盘包装精致的糖。这些糖都是刘协在皇庄命人种的甘蔗做成的,可以说是牛刀小试吧。不过收获情况,还是让刘协喜出望外。 两个小鬼看过糖比看见亲爹还高兴,顿时手脚并用想要争抢。 刘协拿过糖果,目光在两小鬼之间游动。随即看向马文鸳的怀里,抓起两粒糖,脸带诱惑的笑晃了晃:“家驹,叫声老豆咧?” 在刘协的期待中,小家驹缓缓张开了口。但一旁的大牛突然间嚎啕大哭,惹得他也跟着哭了起来。 刘协被两个小鬼弄得灰头土脸,最后不得不一人分了一抓糖,方才止住了哭声。 “保重!” 在伏寿和马文鸳的脸颊吻了一口后,刘协深情地看了一眼二人转身拂袖而去。刘协身姿挺拔表情肃穆地走向万军丛中的万虎坐骑,顾盼之间不怒自威。 “父皇...” 就在这时,后面传来一阵孩童稚嫩的声音,使刘协停下了脚步。缓缓回过头来,只见在母亲怀抱里的两个小鬼一同向他招手呼唤。 其实他们还不怎么会说话,这还是第一次喊出两个字的称谓! 刘协嘴角翘起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随即挥挥手飞身上马。然后拔出赤龙佩剑,向着东方一指:“全军出发!” “轰隆隆...”随即大军浩浩荡荡地越过灞桥,在官道之上万马齐奔卷起大片黄尘。刘协的身影随着大军一起,消失在尘埃之中... 第335章杀鸡儆猴 北邙山头少闲土,尽是洛阳人旧墓。行走在崤山小道上,当年被董卓裹挟着迁都的情形再度浮现在刘协的脑海里。 千里民泣、饿殍遍野,多少老弱受不了路途之苦永远长眠在这邙山之中。而董卓那厮强行驱赶百姓西迁,却不管其劳病死活。 那一幕幕易子相食,腐体削肉的惨状,令刘协深深感受到国家衰落给平民百姓带来的灭顶之灾。也应了那句话‘兴,苦百姓;亡,苦百姓’。 所以作为领导者,刘协尽量避免行差踏错,给子民带来不必要的人祸。但有时有些事情,用和平的方式是不可能解决的。 四海升平不识兵戈,也不是刘协想看到的。 “陛下可是在为当年之事伤感?” 一阵女声从身侧传来,打断了刘协的思绪。和刘协同乘一车的不是别人,正是贵妃蔡琰。贵妃这个称谓在汉代是没有的,算是刘协始创。 刘协出了潼关之后就不再骑兵,毕竟美人相随总不能把人给冷落了。何况蔡琰为了嫁给他不惜以死相逼,可谓是情深意浓。 “正是,百姓苦啊!百姓在官吏军队甚至富商面前,永远都是弱势群体!彼等不懂律法、没有后门关系、甚至连自身财产安危都难以保障,却供养着各级阶层...” “可是陛下已经做了许多,长安繁华以及关内稳定人皆有目共睹!”蔡琰看着刘协喋喋不休,总感觉他不像出身不事生产的皇族。 蔡琰博同古今,只知道有一个皇帝像刘协这样处处为民着想,不惜大刀阔斧改革的。就是篡位夺权,祸乱国祚的王莽。 “不,朕做得还不够!”看向窗外的刘协摇摇头,忽然转过来看着她的双眼。 “不瞒爱妃,朕最近梦到一个天方国度。其国力强盛、威服四方,万国来朝。内修德政,君臣励精图治体恤国民,关心疾苦。惩贪恶废杂税,人尽其才文教大兴赏罚分明。久而久之民风淳朴人人守法,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蔡琰听着刘协绘声绘色仿佛身临其境,一脸向往憧憬。要是刘协所说的真能付诸实现,那必定又是一个昭宣之治、永元之隆了。 “陛下,妾相信你能还大汉一个太平盛世,重新让天朝上国威仪光耀蛮荒!”蔡琰目光中充满了崇拜和敬仰,以女子之礼(右手包着左手)向刘协躬身一揖。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前锋邓芝的声音:“陛下,前方有人拦路...” “嗯?朕知道了。”刘协眉头一皱,随即向蔡琰点点头后下车上马往前面而去。 他知道邓芝为人,要是没什么事的,绝对不至于来惊扰自己。而且刘协大军虽然没有打出旗号,但也没谁敢随意阻拦浩浩荡荡的军队去路。 果然,随着刘协渐行渐近,发现上百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百姓跪在官道上。他们这些人中老者居多,个个都脸带决然悲戚之色。 刘协深知,这必定是有什么冤情了。 “今春耕时节,尔等为何在此聚集?”一袭常服的刘协飞身下马,环视一眼跪在地上的一众百姓问道。 “将军,将军救救我等吧!我等如今已无米落锅,过了春耕就全家死绝了...”三个领头的老者面黄肌瘦,一边磕头一边声泪俱下。 刘协剑眉一竖,随即将这些老者一一扶起:“乡亲们且先起来,此事包在朕...本将身上!” 百姓们也不再矫情,一个个跟着站了起来。刘协脸上微笑让人如沐春风,向为首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叟一拱手:“这位乡老,如今洛邑安稳民食有肉,为何会有春耕之后全家死绝一说?” 据洛阳上报的奏卷说,洛阳连年丰收五谷丰登,民殷富户饲畜。刘协虽然觉得有所夸大,但也起码不会差到那里去,毕竟朝廷对东都的扶持可是力度颇大。 “唉...我等当年为董贼所迫不得已西迁,去岁从陕县回迁渑池。不料自家耕地早已被人所据,我等只好为...那甚股农?渑池地主让我等在外围开荒,去岁初收不佳还十收七八,我等已走投无路了!” “是啊,股份害人不浅...” “朝廷要打天下我等自然支持,不过也要让我等有力下地啊!” “那县令非但横蛮,还派人到各处警告。说是天子将到,若是有人敢走漏风声就溺井...” “我等实在无从可活,只好求将军给县太爷说说情由...”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诉说着遭遇,贾诩孟达闻言震惊不已。纷纷看向刘协,默不作声。 刘协一阵咬牙切齿,果然总有一些蛀虫欺上瞒下,在干着中饱私囊的勾当。朝廷两次调整官员俸禄试图高薪养廉,不成想还是有人敢顶风作案,篡改新法! “渑池如尔等者,还有多少?”刘协认真倾听完百姓们的诉苦,皱着眉头指着一望无际的洛阳盆地问道。 “我等便是九个乡的三老,如我等遭遇者,有近数万人!不过他们怕报复,只得坐等死期...” “数万人...”贾诩等人不禁发出一阵惊呼,要是在关中谁个敢压榨如此多百姓,早就被捅上天去了! 上个月蒲城县令包庇亲友欺压邻里被御史弹了一章,当即被踢到河西养马去了。而那个御史,也因此官升一级,赏钱五万。 “好,好一个县太爷!”刘协连连点头,冷冽的笑让孟达感到不寒而栗。 “尔等速速回去唤上所有收到地主官吏迫害的乡里,一同到此来!本将要为尔等,讨回公道!” 三老们当即磕头谢恩,随即转身回去叫人来。邙山草木丛生,他们的身影不一会就消失在丛林之中。 贾诩眺望了一眼山下村落,随即看向刘协的侧脸:“陛下是打算杀鸡儆猴,还是猴鸡一并杀?” “依爱卿说,又当如何?”刘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诩只知道京官人人敬畏陛下,颤颤兢兢恪守本职。而出了京城,官吏们就只有敬了...”贾诩一脸漠然,事不关己一般仰望着天际。 刘协闻言瞳孔一缩,贾诩的立场已经很明确了。趁现在天下未定,不在地方上树立自己的威信,等到地盘越来越阔,天子就成了庙里的神祗了。 “原陵离此有多远?” “北面十里便是!” “命人去通知渑池县衙所有官吏到原陵来见...” 生在苏杭,死葬北邙。邙山便是古时的首都陵园。在山麓举目而望,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陵墓。古代平民的墓地跟后世差不多,就一个小土堆。 无论是规模还是坟头草的高度,都不及富贵人家。而光武帝刘秀虽然死去百多年了,但他的坟墓始终不见荒草。 一方面固然是有专人搭理,另一方面则是全靠陵内的一千多棵柏树。刘协远远看去,黄河之滨松柏长青,祭祀庙宇如一座宫殿般傲然屹立。 刘协这才升起天子仪仗,首次非正式参拜了先祖刘秀。 附近问讯而来的百姓不一会就将陵门口的广场挤满,看见精悍的汉军惶惑不安。 不一会,穿上了龙袍的刘协从陵园内出来。而渑池官吏也被‘请’到了这里,他们看见人山人海的平头百姓在天子仪仗前聚集,顿时慌了神。 “微...微臣,叩见陛下!” 县令肥头大耳大腹便便,带着官吏们越过了人群颤颤兢兢地向马背上的刘协行跪拜大礼。他们全程都不敢仰头打量,完全没有往日肆意碾压百姓的跋扈。 百姓们却没有趁机嘲讽,而是急忙跟着跪下磕头。特别是那些三老,更是暗暗后怕。 “何县令!朝廷每月支付尔等俸禄足足是关东两倍有余,为何还篡改法令,变相聚敛?”刘协沉下脸,看着县令满是肉褶的后脑勺责问道。 县令终究只是区区一小官,被刘协这架势一吓当即屁滚尿流地将所以事情交待了出来。不出刘协所料,上层果然有人纵容...#####无邪给大家推荐几本站内质量比较好的文。分别是:一个人住《至尊小铁匠》 正三观《不灭魔途》,还有不是熊喵的《系统终结者》和萧绵羊《烈火重生》 希望大家可以欣赏一下他们的作品,谢谢! 还有无邪今天有点事,所以晚了点,多多谅解... 第336章杀鸡儆猴(二) “赤黄白坿碧金银,众色炫耀璀龙鳞。洛水牡丹俱红粉,不醉游蝶只醉人...” 洛阳城外位于洛河之滨的天香楼,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百花齐放景色优美,每天都吸引大批有钱有闲之人前来消遣。 今天同样不例外,观景小楼上时不时传来丝竹唱和之声。肤如凝脂靓丽可人的洛阳女子,穿着与牡丹同颜色的彩袖裙正在翩翩起舞。 从大窗户往内看,三五个脑满肠肥的男子一身松松垮垮的白常袍。因酒精而泛红的脸,痴迷地看着正在弹唱的花魁。 这个花魁身穿朦朦胧胧的白色外衣,国色天香的容貌楚楚动人。虽然三点处有内衣掩盖,但依旧逃不过灼热的视线频频光顾。 花魁显然是见惯不惯,不慌不乱地弹奏完一曲,捧起琴来就要跟着舞女们退下去。忽然,观席上传来一阵呼唤声。 “且慢!” 花魁看去,只见一个袒匈露汝衣衫不整的大胖子正在向她招手。花魁眉头一蹙,心里一阵厌恶抵触。这不是别人,正是洛阳尹丁斐。 此人是杨彪公的门生,在外面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但来到这等风月场所,立即就原形毕露了。贪婪奢侈,荒淫好se。 洛阳百姓,无不求神拜佛想这个大tan官早点死去。可是奈何人家hou台硬,始终屹立不倒。 花魁自知身世低贱,不得不应了一声低着头走了上去。 不出所料,一个肉乎乎的大手就要乱来。花魁下意识想要躲开,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了。 “呦!小姑娘莫要害羞嘛,咱丁大官人可是个怜香惜玉的人...”旁边一个长得歪瓜裂枣却穿着儒生打扮的中年男子,笑眯眯地看着她。 “废话,我丁斐不怜香惜玉,这洛阳还能有谁?”丁斐抢过了花魁手里的琴,放在案几上。然后用力一拉,花魁惊叫一声落入了他的怀抱。 “呦~哈哈哈...”看这花魁花容失色的样子,一众男子忍不住肆意大笑起来。 丁斐从袖筒里取出一锭金币,重重地放在案几上。然后一副霸道的嘴脸,抖了抖怀里的花魁:“侍候好了爷,此些便是你的!” 花魁顿时双眼一亮,目不转睛地盯着闪闪金黄。她实在太需要钱了,只要有了钱,她就可以给久病的母亲去长安看病,和供弟弟读书成材... 想到这里,内心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任由丁斐在身上肆意乱摸。她还得在一众人言语的调戏下,忍辱负重地做出了一些违心的事。 “啪!” 被丁斐用力拍了一下丰,痛得花魁差点哭了出来。随即,耳边传来一阵嘲讽的挑逗:“哼,小贱人!” “哈哈!话说,算算日子天子应该快要到洛阳了吧?那些小县官会不会走漏风声?还有那些贱民...”一个留着山羊须的老头,一边偷窥花魁一边问道。 “只要他们敢!”丁斐用力在花魁傲人处一抓,斩钉截铁地说道。 “额...哼!天子终日浸在奇银技巧之中无法自拔,哪里管得到民生之事?”一个官员被丁斐的话吓得一愣,随即又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 “不但如此!就连天下共主该做的都忘却了!周天子尚会谴责虎狼秦人,他倒是坐视关东诸侯争斗,生灵涂炭...” “他根本就不配做天子,倒是南阳那个...” “咳!”仿佛他们越描越黑使丁斐觉得不安,当即重重一咳止住了他们的七嘴八舌。众人识趣,扯到了其他话题上去。 双手把怀里花魁肆意蹂躏一阵后,丁斐一阵难耐。终于,忍不住抄起花魁的双腿来个公主抱,抱着她进了内间去。 随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声音回荡,楼上几个儒生相互对望摇摇头。好白菜,又给猪拱了... 就在这时,一个小吏忽然冲了上来,大叫大嚷:“丁府尹!大事不好,少尹让您速速回去有急事相商!” 丁斐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汗流浃背地走出来。厅中人首先一步离去,丁斐穿上鞋,大步走到案几前拿回了那一锭金币。 花魁大惊失色,强忍着疼痛跑了过去抱住丁斐的小腿:“官人不可如此,就算是叫鸡也要给钱...” “去你的,一点味无有!”丁斐狠狠踹开了花魁,头也不回走下了楼梯。 花魁被猛力一踹,额头撞在台角处鲜血直流。伤痛加心痛之下,抱着头伏在案上委屈地抽泣。 ... 在光武帝的坟前斩了几个tan官豪强,这事虽然大快人心,但刘协的心情依旧沉重。 新政在关中被朝廷吹上了天,说什么超迈三代功过五世。才刚刚出了崤山,留给了刘协当头一棒。新政惠民的出发点是很多人认同的,但下到了地方上反而事与愿违。 原有的土地没有被拆成股份,新开的土地则成了股田。老百姓劳动成果被瓜分,地方又再征税,倒是成了变相的压榨工具。 刘协没有随大部队向洛阳行进,而是带着十来个侍卫骑着普通战马往南绕行。一路所看到的情况着实令人震惊。 大片大片田亩打上了石碑,几乎全部都是归属个人所有。而从中原逃来的百姓对新法无从知晓,还是给地主租田当佃户。 甚至不少人表示,收税竟然比中原还要贵。guan吏们披着新法的外衣,巧立名目对自耕农以及商户课以重税。使得两三年内,洛阳经济不进反退! 而更令刘协愤怒的就是,新近出炉的预备役法竟然被改得面目全非。豪强们和guan府合谋贪了朝廷买军械以及修建训练场地的钱,用一些地痞来充数。 而地主豪强们,则是用这些‘军队’去欺压穷苦百姓。更加令人可恨的是连救人德政的种痘法,都被改成昂贵且限量版的治疗法! 刘协在洛阳城外十五里处,再度和大部队汇合了。一万骑兵没有在施施然,而是如行军一般快速向洛阳城突进。 “臣等,参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张辽徐晃等洛阳守将,以及丁斐等guan员出城十里相迎。远远见到骑着白马的刘协,当即躬身见礼。 “吁...”刘协在他们十步处拉住了战马,并没有立即让他们平身,而是目光冷冽地在他们身上打量着。 身穿绯色官袍的丁斐抬头看了刘协一眼,正好见刘协正冷冷地看向他。他急忙低下头,刘协释放出来的威势使他额头冷汗直冒。 渑池县令、县尉、县丞全部被斩的事他已得知,所以才越想越害怕。最后,双腿竟然不自觉地瑟瑟发抖起来。 “丁府尹,你治下的洛阳果然是民富足、食有肉啊!”刘协鼻子一冷哼,语气中充满了讥讽。同时又想狠狠抽自己一把,竟然被这些小人蒙蔽了! 丁斐自恃杨彪门生,还是强作镇定地挤出一丝谄笑:“臣公务繁忙,一时不察对下属约束不到位!愿自罚俸半...一年,乞望改过之机!” 听见丁斐轻轻巧巧的避重就轻,刘协怒急反笑: “呵!好一个乞改过之机!在你任职洛阳期间饿死百姓上万,擅增税律十五科,篡改新法十二条,各种冤假错案不胜枚举!你还有脸乞改过之机?” 在场所以人无不震惊,远在长安的天子竟然什么都知道了! 丁斐无礼地瘫坐在地上,脸色煞白汗流浃背,就像身体被掏空。 “来人,将这些所谓的父母官全部给朕拿下!”刘协一声令下,身后的军卒当即冲进迎接队伍中,像抓鸡一样将一个个脑满肠肥的官员摁倒在地... 第337章君临洛阳 “洛阳尹丁斐利用职权便利,肆意侵吞良田三百顷,贪墨钱财合计六百万银元。蓄家奴一千余人,包庇纵容下属官作奸犯科,品德严重腐化堕落...” 洛阳城东的菜市场今天人山人海,密密麻麻的人群将道路塞得水泄不通。不远处的高台上,往昔作威作福的东都府八个主要官员,以及各级官吏三十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翰林学士贾诩亲自手捧圣旨,向围观的百姓们宣读着他们的罪状。 由于刘协的铁血手腕加上汉军雷厉风行的办事效率,很快通过洛阳的百姓指引下,将一个个tan官污吏擒拿。 不过半天时间,竟然一举捕捉了百多个在职官员。几乎占了整个洛阳府官吏的一半人,府衙公务也陷入了停滞。其中这三十八人,是极tan极恶必须要按律处死的。 “此八人欺上瞒下,目无王法,斩立决!”贾诩铿锵有力地读完,当即合上了圣旨将令箭扔到地上! 早已待命的汉军刽子手在喝了一口酒喷在大刀上,然后挥刀向丁斐等人的后脖颈劈下去!血星飞溅,一颗颗人头顿时滚落在地... 被一条条罪名刺激了神经,饱含了怒火的百姓们,看着贪官终于伏法不由拍手称快,振臂高呼! “好!杀得好!” “大汉万岁...” “天子万岁!” 响声之巨,惊天动地。远在洛阳府衙内的刘协听闻,心中五味杂陈,除了羞愧还是羞愧。 百姓们反应越是激烈,朝廷的脸就被扇得越响。因为从侧面可以看出,京畿监察司以及御史台的fu败无能。 当然,也不能排除是人为的故意截堵或者是鞭长莫及。不过东都宣传局这帮人,就真是尸位素餐酒囊饭袋了! 没有合理引导舆论百姓,宣传新法,反而和丁斐之流同流合污。 “来人,将东都宣传局全部逮捕,押回长安交由御史台审判!”刘协踱步了片刻,对外面喝了一声。一个兵卒闻言,当即快步离去。 小裴潜缩了缩脖子,暗暗为宣传局的人捏了一把汗。御史台狱比起天牢还恐怖,估计这些人发配边远已经是幸运。 这时,主持菜市口行刑的贾诩回来了。 “陛下,三十八人已尽数伏法!万民欢欣,载歌载舞歌颂陛下德天体法神文圣武...”贾诩大步上前,对刘协拱手一揖。 刘协点点头,并没有因为贾诩的拍马屁而沾沾自喜。而是停下脚步,指了指杨彪在洛阳府邸的方向:“那些人,是甚反应?” “哼!彼等暗中聚集,大斥陛下生性嗜啥,心无仁德。甚至,将陛下比之夏桀商纣秦始皇,声称要改立刘辨为新皇...”贾诩收起了笑容,严肃地说道。 刘协眉头略略一皱,随即哑然失笑。洛阳是迂腐儒生聚集的重灾区,王朗便是其中翘楚。刘协原初还听闻,他曾写文章诽谤讽刺马超在西域大开杀戒,有失天朝上国礼仪之邦的风范。 虽说书生造反十年不成,但一群苍蝇整天在头上盘旋也不是个事。 “咳!宣传局被清洗,一时朕也无人可用。就让王朗出任局长吧,他的同道也可以填充一些空白...” 贾诩眉头一挑,当即一揖到地大声劝谏:“陛下万万不可,那些人只会摇唇鼓舌,万一和朝廷唱反调...” 刘协笑着摆摆手:“爱卿误解朕意了,王朗是局长...” 贾诩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目光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也摇摇头跟着笑:“陛下高明,臣不能及...” 裴潜看着刘协和贾诩两人如同狐狸一般相视而笑,不明所以。在他正冥思苦想其中意味的时候,刘协又说话了。 “爱卿是否觉得,朝廷在监察方面还有所不足?” 刘协看着大汉山河图,目光中全是忧虑之色。洛阳离长安不过八百里,就已经糜烂若斯了。真不知道北面的河东,南边的山南剑南,西南的陇右又是怎样一副光景? “陛下,臣也有罪!臣只着重在诸侯间安插细作策反间谍,不见门头狗屎。可谓是高瞻远瞩目穷天,俯首不见鼠侵田...” 贾诩苦笑不已,颇为自责地说道。 “此事若细究起来朕才是罪孽深重,爱卿仅仅事之耳目。人踩到狗屎,应该怪思绪不集中,注意力不足;而不是耳目不清...” 刘协手指节敲了敲台角,斩钉截铁地说道。毕竟贾诩很多事不放心交给别人,常常整理情报至深夜。且他的职责只是对外,一时不察也是正常。 “对了,这是中原最新战报。曹孟德夜袭乌巢,成功焚毁了袁绍大军数十万担粮草。大将淳于琼被典韦击杀,其后袁绍猛攻曹操大营不下...” 贾诩呈上了情报,徐徐地解说道。 刘协就知道袁绍会败,所以没有多加干涉这场战争。历史的车轮还是回到了原轨,袁绍败亡不远。事时候改弦易辙,压制不断膨胀的曹操了。 “裴潜!” “在!”裴潜听闻刘协唤他表字,当即出来应答。 “朕命你和秦宓为使,持朕节一同去官渡调停,你敢否?” “额...这,可能调停吗?”裴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惶惑地反问了一句。曹操和袁绍已经像咬着一根骨头的两条野狗,这时候谁先松口谁就输了。 “看你自己本事!” “既然如此,愿意一试。不过,若是要成不了任务陛下可不能宰了我哦?”见天子难得给一个表现机会,裴潜既期待而又担忧。 “你可能完成吗?” 刘协反问了一句递给了他一块符节,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嘴角微微翘起:“要是让丁斐去出使,不完成就斩了他,或许不会落下不仁之名吧?” 贾诩却是摇摇头:“所谓顾此失彼,虽会如陛下所言,但陛下杀丁斐的本身意义并不在于杀丁斐...” 刘协轻叹了一口气,回到主位上坐了下来。这曾是丁斐的座位,摆满了公案的也是洛阳的大小政务。现在东都府工作处在瘫痪状态,而新的府尹刘协交由政事堂公推。 即便如此,也需要一段时间方才能上任。刘协不得不挑起过渡洛阳政务的重担,做一回过渡府尹。而军中的中层军官们,也被刘协一股脑安排进来府衙帮忙。 而贾诩则是负责清点缴获,以及收拾残局恢复秩序的工作。 由于天子亲自牵头,加上军官们的高效,堆积已久的民政之事很快就被处理完毕了。而洛阳城内各处公告栏也被刷新,重新向广大洛阳百姓普及了一番建安新政了内容。 同时各类杂税宣布废除,疗养院免费向民众种痘。这对于洛阳百姓来说无疑是苦尽甘来,天大的喜讯。 同时洛阳的事情快速向朝廷治下传播,刘协的铁血手腕令到地方官们心神俱震。自觉将孝敬钱退回去,并且不敢懈怠本职。 与此同时,刘协亲自对十一名弹劾有功的御史升职。在洛阳、太原以及南阳增设御史台,并增加其权力,可以行风闻奏事之便! “陛下,刘表病危了...”贾诩脚步匆匆而来,向刘协通告最新消息。 刘协听闻贾诩的报告,放下了批阅奏文的笔:“可有关于刘备的动态?”刘备想要复制徐州的方式接管荆州的野心,刘协是最清楚不过了。 “刘备在新野招兵买马,同时又暗暗教导刘琦每天在刺史外磕头...陛下,收荆州的时机到了!”贾诩说到一半,忽然话风一转。 “嗯,不需操之过急。将关内三万骑兵,秘密调至南阳...” #####无邪厚颜再要一波推荐,都是站内高质量文。 君若尘《万界身尊》 解千愁《星域王者》 江山太子《仙皇记》 心不再《寻天》 丹阳神仙《逆神圣仙》 三五《小修士传说》 夏凝渊《幽灵鬼探之阴阳眼》←作者是个校花大美女 第338章官渡之战 “咚咚咚...” “呼~呼!” 一阵阵急促的鼓声,一声声牛角号响遍了官渡水沿岸。曹军在奇袭了乌巢,并以坚守的方式重挫袁军士气之后,果断采取了主动进攻。 七万大军越过了官渡水,对袁绍大军进行攻击。袁军也不甘落后,当即全军出动,和北上曹军战在了一起。 袁绍亲自压阵前军督战,身穿盔甲挥舞着长剑大声鼓舞着士气,试图击败曹军挽回劣势。 而曹军连胜两局,士气高昂人人跃跃欲试。加上将领勇猛无双,一时间竟然与三倍于己的大军打得不相上下。 典韦在这次战争中大放异彩,一举砍杀淳于琼使得奇袭最终以曹军告捷。此刻这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没有骑马,只是赤脚在流矢遍布的战阵中奔行如飞。 “杀...” 典韦手持双铁戟(纠正),低吼一声就像山林虎啸。只见他快速疾奔,望突入曹军战阵中的一对骑兵杀过去。 “嗨...去死!”典韦夹在两侧腋窝的铁戟望上一戳,顿时将这个正砍杀得欢的袁军骑兵捅落马下。 “噗!噗...”典韦并没停留,而是踏在袁军尸体向前冲,自下往上捅落一个又一个袁军。不多时,他的双戟就沾满了袁军的鲜血。 黑红色的冰冷铁戟,无情地刺穿袁军的老式札甲。出招之快,用力之猛,使得袁军骑兵根本无从抵挡。 他的突出表现自然是引起有心人的注意,袁绍麾下将军焦触脱离了原阵地,提着斩马大刀骑着战马往这边而来。 “休要猖狂,焦触来也!来将何人,报上名来?”焦触看着一手一戟如电鱼人一般的典韦,当即用刀指着他沉声喝问。 “你典韦爷爷是也...”典韦话语间又刮倒了一个袁军,冲焦触不屑地咧咧嘴。 也怪不得典韦有所轻慢,河北四庭柱已经折其二,典韦自然不会将这个名不见经传的焦触放在眼里。 “受死!”焦触被典韦的无礼激怒,当即挥起斩马刀招呼过去! “叮!”刀戟相交火花死溅,清脆的声音四处传播。斩马刀的锋刃被铁戟当场打崩,铁刀柄也跟着弯了二十度。 “嘶...”焦触虎口震裂,暗暗心惊。他自认为可以手提二百斤,不料竟然遇到比他大力不知多少倍的牛人。果然是古之恶来,敢逐虎过涧的狠家伙。 在他被震得思绪开岔的时候,典韦的如毒蛇一般的铁戟再度快速袭来。他心头一凛,下意识侧身闪躲了过去,然后一刀反劈向典韦的后脑勺。 典韦用戟尾将刀势轻巧巧地卸开,再度咧了咧大嘴巴:“不错,能接过两合,比那淳于琼好!” 焦触看到了典韦的冷笑,一阵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随即,他又划开了典韦第三合的攻势。不料,这仅仅只是虚晃一枪! “咻咻...”胯下战马忽然失了前蹄跪在了地上,焦触一个不稳被甩了出去。 “哐!”身穿着汉军板甲摔倒还真不是一般的难受,加上焦触的大号头盔竟然碰到了石子。头盔瞬间变成了铁洪钟,声音震得他头晕目眩。 “啪!”典韦扔了一只血淋淋的马心脏飞了过来,刚好砸在被摔得七荤八素的焦触脸上。焦触抓着斩马刀的手一软,晕了过去... 这只不过是官渡大战中的一个小胜利,二十多万人的战争还在进行中。 由于袁军骑兵数量庞大的缘故,不断从侧翼对曹军进行冲击。逼得曹军只好将自己的虎豹骑压上,去和袁军骑兵一较高下。 但步兵只见的厮杀曹军还是不占上风,甚至是正被疯狂攻击得往后退!绝对优势的兵力被袁绍逼着向前冲锋,愣是用肉体挡住了英勇的曹军攻势。 而且更令曹操感到不安的是,袁军后阵还有近两万骑兵虎视眈眈。准备寻找曹军虚弱处,给予致命一击! “主公,想不到袁军比想象中要奋勇啊!”郭嘉也站在云车上,皱着眉头担忧地说道。 曹操点点头,握着剑柄的手心开始渗出汗水。若是烧毁了粮草还不能将袁军击退,真的就只有败亡一途了! “哼!不用想都知道,逢纪那贼给袁绍献了毒计,用兵卒家人作为威胁罢了!”许攸捧着酒葫芦,不屑地说道。 曹操和郭嘉闻言皆一动,相互对视一眼。要是情况真如许攸所说,那么烧毁粮草对军心的影响并不大! 曹操当即握紧了拳头,想起了杀手锏也是最后的底牌,心一横对下面大喝:“来人,传命骆曜...” “不可!主公万万不可!”郭嘉大惊失色,急忙拽了拽曹操的衣袖,指着西面。 曹操也反应过来,叫住了传命小兵。原因无他,现在秦、魏、赵三国关系微妙。要是让刘协知道他曹操拥有了火药大杀器,必定联合袁绍首先灭了他! 可是袁军那两万骑兵就像悬在心头的大石,万一绕道直奔南下,他这边必定军心大乱!使用火药,是最快最有效的手段! 郭嘉似乎洞悉了曹操所想,沉思了片刻忽然又看向西面。随即想到了什么,精神一震。 “主公!”只见他扬起手,指了指午后逐渐西斜的太阳,然后又指了指西边的缓坡。 曹操抬头被看了一眼西斜后不太刺眼的太阳,以及西面缓坡地。慢慢地,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全军变阵靠西移动!” 一声令下,号令如山的曹军摆动着阵形,由坐南向北的攻势改为由西向东。 袁绍老远见到曹军变动阵形,当即用剑指向西边:“儿郎们加把劲,敌军要逃走了!取得曹孟德首级者,封万户侯...” 还别说这招还真有效,袁军们士气为之一震,悍不畏死地挥动武器砍向曹军的头颅。一时间交战之处肢体乱飞,腥风血雨刺激着人们的肾上腺。 曹军竟然被硬生生杀退了数十步,地上全部都是两军的尸首。血水汇流成小溪涌向官渡水,运河霎时间变成了一泓血湖。 “主公,可以动用骑兵了!”逢纪凭高而眺,指着曹军正在摆动的尾部对袁绍大声建议。 不过袁绍却摇摇头,并没有采纳:“不,就以如今攻势就可使曹贼崩溃,何须出动压阵骑兵?若是中牟曹军杀来,乱了军心如何是好?” “我军一旦击溃了曹贼,何惧曹兵到来?”逢纪急得直挠头,袁绍的刚愎自用症早不犯晚不犯,偏偏这时候复发了! “你莫须多言,且看我河北儿郎如何取曹贼首级...”袁绍摆摆手,止住了他的话... 曹军耗费了半个时辰,终于摆转了阵势。这时曹操亲自擂鼓,使得曹军再度爆发。双方你来我往,打得天昏地暗难分难解。 郭嘉看着地上越拉越长的身影,暗暗点点头。同时又有些疑惑,袁绍竟然没有派骑兵趁机打乱阵势,这让已经准备了强弩到侧翼的郭嘉很是不解。 不过战场之上有时不单看实力,还要看谁犯得错误少。袁军的误判自大,就是己方的获胜契机!想当初南阳一战,要不是袁术用外围杂军去对阵顶尖汉军骑兵,也不至于使嫡系军心崩溃。 等等,南阳一战! 郭嘉忽然想起了什么,当即让人去将斥候营里准备好的热气球画成鬼怪放出来... 随着太阳西斜,袁军劣势越发明显了。曹军背对太阳向他们劈砍,而他们则是直视着太阳难以看清。不得不说战场上视线受阻是致命的,而且他们是仰攻! 很快,曹军开始了一边倒的反击。袁军死伤惨重,只能盲目劈砍。随后天边突然升起一只雷楼某大鬼怪,更是使见识短浅袁军士气大衰。 高览见势不妙,当即伙同张郃一起投降了曹军。人数众多的袁军顷刻间土崩瓦解,被曹操反杀得大溃。 袁绍在数百亲卫的力保下,仓皇逃回河北...#####感谢书友‘姬又余’一直以来的支持,以及纠正了作者很多不足之处。 其他书友要是有什么意见和建议都可以在评论区发表,无邪是能够看到并回复的... 第339章道高一尺 柳叶鸣蜩绿暗,荷花落日红酣。三十六陂春水,白首想见江南。 一叶扁舟缓缓划破汉水,往南面的襄阳码头而去。远远的,就可以听到江堤垂柳上吵闹的知了声,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绽放在河边,被习习暖风吹得左右摇荡。 刘备在船舱内凭窗眺望,面带着与时节格格不入春风得意。这个流浪皇叔之所以如此心情甚好,是因为不久之后他就是这荆州的主人了。 刘表病危,他已经上表请求改任山南经略使。而好友杨松也答应过,会助力上书皇帝。他也相信长安很长一段时间注意力都在北方,一时间还不可能顾及到南方来。 只不过长安有些远,而襄阳则是近在咫尺。刘表随时都可能咽气,他必须扶植一个傀儡,让他先做实际荆州之主的位置。 只有这样,才能逼长安承认这锅煮熟了的饭。 对,是长安!而不是邺城那个毫无号召力的假货。 “主公,蔡瑁和孙权在柴桑外的鄱阳湖口打起来。一时之间,不可能归来...”孙乾从走进了船舱,对刘备拱手一揖。 从他死心塌地的目光中,可以看到敬服的光芒。正是当初刘备在徐州财政一部分拿出来收买了荆州官吏,才使他们来到荆州后耳聪目明。 “嗯,如此正好!”刘备点点头,依旧看着浩淼江面。他早已跟江东孙权串通好,互相帮助。同时,得手之后将江夏、武陵以及零陵三郡划给江东。 这对于渴望建功树立威信的孙家二郎来说,无疑是致命的诱惑。 死了黄祖之后,荆州除了蔡瑁再无水军大将。所以蔡瑁无论是情愿与否,都必须南下去应战。现在襄阳,只有蔡和蔡中之流,不足为虑! “砰!”船只停泊在码头上,刘备以及赵云、孙乾三人相继下船。至于其他人,则留在新野随时准备夺取樊城。 “皇叔,可算等到你来了...”刘琦见到刘备上岸当即迎了上去,一脸笑容比见到亲爹还高兴。 “呵呵,贤侄近来可好吗?”刘备一把抓住刘琦的手,也像看到亲侄子一般亲切。 刘琦心中沮丧之意溢于言表,失落地摇摇头:“府前叩安两个月,终未得见父亲仪容...可能阿爹已经离世,那个毒妇故意隔绝内外!” 刘琦说到一半,忽然话锋一转;双目一眯,满是无尽恨意。 刘备眉头一皱,随即笑着摆摆手:“傻仔,哪有如此说话的?景升兄自幼习武,纵使体弱也能支撑三五年...” “哦...那就好!”刘琦听完刘备的话长松了一口气,庆幸地说道。 刘备见他深信不疑的样子,又不得不给他打一针预防针:“当然,也不包括人为毒害!公子身为长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荆州基业落入别人之手!” 说完,指了指蔡府的方向。 刘琦心头一凛,当即退后一步对刘备一揖到地:“刘琦愚钝,还请皇叔不惜指教...” 刘备看了一眼人头攒动的码头,带着刘琦往幽静的竹林处走去... 襄阳城的护城河引自汉水,河面宽达三十多丈,是天下间最大的护城河。位于城西,突兀于城墙外护城河畔,有一座豪华的宅邸依城偎水。 这便是蒯家的别宅,夏天蒯良常常来这里避暑居住。此刻,蒯家兄弟以及文聘等一干荆州文武俱在此处聚集。 大厅门窗禁闭,墙壁内放置的冰块使得里面清爽宜人。即使是午后,也不会出现像待在阴凉处昏昏欲睡的现象。 “主公如今连续昏迷数日,也不知能撑到何时了?蔡家人竟然隔绝消息,真不知他是有何居心?”蒯越坐下来,重重顿了顿茶盅一脸愤然。 随着黄祖一死,黄家顿时被蒯蔡两家合力排挤绞杀。荆州官场显赫一时的黄党顿时如秋后蝗虫一般,被接连淘汰出局。 随之而来的,就是蒯家和蔡家之间的角力。不过蔡家显然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硬是控制了荆州三分之二的兵权。从势力还是商场上,全面压制蒯家。 蒯家当然不乐见这种欺人太甚的事发生,不断拉拢各路人物与之对抗。而名义也很简单,蔡家软禁了州牧,试图只手遮天。 “这事还不好理解?蔡瑁无非就是他的小儿外甥接掌州牧之位!”身躯魁梧如黑熊一般的王威口沫横飞,激动不已。 “既然蔡瑁不仁,也休怪我等不义。不若趁此机会,请朝廷发兵收复荆州?”文聘则比王威要冷静得多,先蒯氏兄弟试探地说道。 果然,年纪最长的蒯良当即摆摆手,止住了一干武将的争论。同时,如商贾般精光闪闪的双目看向了文聘。 “仲业将军所言正合我意!不过,目前看来朝廷没一块土地都是亲自发兵夺回来的。若是荆州盲目效仿,我辈在长安将无立锥之地...” 开什么玩笑,投降长安不是引入那些团结一致的雍商吗?就凭荆州商界一盘散沙,不出半年就被别人占去市场了。 而且更致命的是,新法规定每户拥有田地最多不得超过百亩!至于多出来的,则被划为股份田,和那些佃农们一起享有。 这,是蒯家不能接受的!除非,朝廷可以像对待邓家一样开出补偿政策... “那以军师看来,我等又该何去何从?”文聘不愠不火,端起茶盏徐徐地说道。 “我等当联合起来众志成城,先辅助琦公子上位,然后再向朝廷纳表。如此一来,在座各位皆是忠臣良将...” 蒯越看了一眼蒯良,随即待他说了出来。要是利用好在场这些人的力量,足以和蔡家留守的两兄弟抗衡。至于事成之后会不会真的纳表,就另当别论了。 “我等,愿听从军师安排...”坐在靠后的一些小都尉官吏,在蒯良的暗暗使眼色下当即站起来拱手立誓。 王威迟疑了一下,也表示支持蒯越饿说法。这时,众人皆看向未表态的文聘。 “报...老爷,刘皇叔携琦公子在外求见!”一个家丁敲了敲门,大声往里面呼喊。 蒯氏兄弟对视一眼,蒯良微微一笑,起身带着众人一起出去将刘备二人迎了进来。 “皇叔光临,真是令良蓬荜生辉啊!”蒯良一边扬手作请,一边亲热地招呼刘备在上首落座。 “非也,刘备出身卑贱还得多谢蒯军师接待之情...”刘备礼数做得非常足,一丝不苟地回敬道。 “哈哈...若是皇叔还卑贱,我等岂不是江边烂泥都不如?” 就在蒯良刘备互相吹捧的时候,站在一旁的刘琦却忽然哭了出声。众人惊诧,纷纷看向这个嘴角还长着绒毛的州牧长子。 “呜...”刘琦抽泣了几下干脆坐在地上,以手掩面涕泪俱下。任由蒯氏兄弟以及文聘如何劝说,就是啼哭不止。 众人束手无策,只好看向一脸凝重的刘备。只见他慨然长叹: “唉...父在,观其志;父没,观其行;三年无改于父道者可谓孝也!琦公子连续两月府前磕头邀问父安,可为孝子之典范也!我等岂能继续坐时孝子病父难相见的惨事继续下去?” 听刘备嘶哑的声音说完,一众人文官武将不禁黯然神伤。 “额...皇叔有何办法?”王威一个抠脚大汉也泪流满面,不禁发问。 “很简单,我等当即奉琦公子为州牧!这样,便可以名正言顺入主州牧府...”刘备和蒯良,几乎异口同声地向众人说道。 一众人之中,包括文聘也是怦然心动...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家丁飞奔进来的声音:“老爷,圣旨到...” 刘备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妙之感,但还是跟着众人一同走了出去。摆着香案,全体严肃地向传旨文官手里的圣旨行礼。 “建安二年六月,帝谕诩诰:刘琦公子跪府问安、孝感动天,特擢为东都洛阳府渑池县令,准其延时赴任...” 轰!刘备和蒯氏兄弟顿时如造雷击,脸色煞白。因为圣旨一到,再推刘琦上位就是造反了...#####无邪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第340章郭谋曹断 官渡大战之后,曹军虽然取得了最终胜利,但却也损失惨重。最精锐的步骑部队几乎全部覆没,大量的刀箭伤兵在营中哀嚎。 而袁军也有近十万人投降,给曹军带来巨大的补给压力。虽然有了轨道大大降低了运输成本,但许县粮食储备已不多。要养这些俘虏,就必须裁掉大量自家军队! 现在是曹魏的虚弱期,绝对不愿意让人看出它虚弱的本质!所以,军队是不能裁的。俘虏也不能放回去,免得他们再回到袁军之中。 那么,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效仿长平之战,一举将俘虏坑杀掉! 曹操杀俘令一下,被捆绑着的近十万袁军俘虏,全部被扔落比黄河还宽还深的土坑里。现场哭喊哀求声震天,惨绝人寰。曹军兵卒们义无反顾地执行了曹操冷酷的命令,用泥土将坑填平。 中军大帐,曹军将校丝毫没有为十万袁军的死去而感到哀伤。相反,一阵阵大笑声时不时传出。曹操今天就大胜一事大赏三军,他们正在喝庆功酒。 大帐内,穿着红色舞裙的女子正在中间翩翩起舞。许褚、典韦两个强壮如牛的大汉也乘兴而起,拔剑对舞。 唐以前民风尚武,一言不合或者酒兴之中忽然拔刀相向,也是正常之事。 “呯~砰!”刀剑响击发出清脆的声音,二人你来我往不分伯仲。引得席地而坐的将校们,频频拍案叫绝。他们大杯喝酒大口吃肉,个个脸带笑容不亦乐乎。 “哈哈哈...”曹操拿着耳杯,看着下面的舞蹈击剑时不时发出爽朗的大笑声。由此可见,官渡大胜的喜悦令他心情甚好。 他这番以弱胜强,打败了数倍于几的敌军,可谓是戎马半生最辉煌的一笔。名震天下是少不的,同时也给予了头号大敌沉重一击。 从此,再无人敢小觑他曹孟德!当年的嘲讽和打压,现在都给一巴掌刮回去了。 可是下首的郭嘉却是不见任何欢愉之色,双目看着前方怔怔出神。任由酒水洒落衣袖,也浑然不知。 “奉孝?可是有何心事?”曹操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轻唤了一声。随即,示意一名亲兵过去帮郭嘉擦净台面。 郭嘉这才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失态。站起来,歉意地冲众人笑了笑,随即看了一眼曹操然后往屏风后面挑了挑眉头。 曹操意会,放下耳杯和郭嘉一起走进了后帐。这里有一张矮几,两张可折叠式座椅。二人落座,亲兵奉上了茶水。 “嘉敢问主公,还能官渡这般大战,我军还能再来一次否?”郭嘉看着曹操的眼睛,一脸严肃地问道。 “不能!”曹操摇摇头,很直接地回答。 这次大战几乎耗尽了他几年的积蓄,动用了全部力量。加上士卒几乎人人带伤,善后还需要从府库掏钱。 而得到的,就是缴获袁军少量物资以及数万匹战马。可以说,曹军虽胜尤败。 郭嘉从袖筒里,拿出了一张随身携带的舆图。摊开在案桌上,点了点洛阳和南阳,然后指点停留在中间的许县上: “主公大胜固然可喜,不过也取代了袁绍成为长安的头号大敌。若不将其注意力转移到别处,下一次就是许县之战了...” “那该如何转移其注意力?”曹操方才的喜悦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则是冷汗满额。 因为长安无论是军事、政治、文化、经济、科技等全方位压倒河南道,收了天府之国巴蜀后,综合实力更是迈上了一个新台阶。 “主公首先要明白,秦王为何据有优势却不乘机出兵中原?” “额...为何?”曹操实在想不明白,也无法解释刘协为什么选择坐山观虎斗?坐山观虎斗就算了,也不趁机将大威胁干掉就说不过去了。 “主公首先明白为何秦王始终从工商两面入手,包括帮助我军以及控制中原?究其因不过是想证明给天下人看,工商才是富国强兵之道!” “嗯,确实!”曹操如醍醐灌顶,一拍大腿肯定地说道。 “秦王想必也在纠结是否出兵中原,这时主公就必须让其觉得收回河南道比不收回更有价值!迷惑、蛰伏,为我军下一步夺取河北,作准备...” “哦?好!”曹操精神一震,变得聚精会神。和袁绍一样,吞并河北和长安平分天下,是曹操的目标。 “嘉有三策,可供主公参考。其一者乃是自保之策;遣使去河北重提结盟一事,此一时非彼一时,袁绍虽恨也未必不考虑!” “嗯,要是他没彻底糊涂应该会答应...”曹操点点头,依照了解肯定地说道。 “其二者,发布天下谴责刘备、孙权之辈意图拥立刘辨。如此,便可引开长安注意力。” “善!”他曹操终究只是外人,而刘辨才是真正能威胁帝位的人。 “其三者,所有官府工程买卖尽数承包出去,以示主公无有与朝廷对抗之意...” 曹操听到这里,随即又皱起了眉头:“这第三策,未免...”官府专卖那些可是府库一大收入来源,怎么能随便承包? “对!不单要如此;还要大量引进长安各种生产机械,农具以及各种奇淫巧工!只要主公敢做出常人不敢之事,那就能让秦王觉得主公的价值所在...” 郭嘉说完便不再言语,端起茶盅大口喝水缓解口干舌燥。 曹操不知何时已在来回踱步,不断沉思。 郭嘉说得对,秦王就是欣赏敢去做常人不敢的人。比如陈群那个小伙就是悍然弹劾杨彪,弄得老臣子差点晚节不保。虽然没成功弹翻,但却不到半个月竟然荣升洛阳御史台一把手! “好!奉孝三策,操一律采纳!”经过了一番考虑,曹操最终还是应允了下来。做小弟最后倒戈击败老大哥,是曹操一贯风格。 或许多年之后,他就用其人之道还自其人之身。像官渡大战一样,甚至彻底击败汉军呢?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了禀报声。 “主公...汉使到达营门口!” 曹操惊愕之后,随即率领着众将校,一同走出了官渡大营的西辕门。而远处的盐碱地土坡,正是曹军坑杀袁军降卒所在。 只见一辆马车上,下来了一个十五岁左右的青少年。还穿着使者特制的官大袍,给人一种沐猴而冠的荒诞之感。 曹操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不由抬起手揉了揉。 裴潜看见一个个邋遢不堪的曹军将校,以及惊疑失态的曹操,丝毫没有惧怕之意。施施然上前来,手富动作口中念念有词: “皇帝陛下吩咐说,持节来访曹大哥。大哥莫要揉眼窝,今次天使便是我...” “嘿嘿!好一个伶牙俐齿...”曹操被一个小孩讥笑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指了指裴潜赞叹了一句。 一旁的典韦却是眼里揉不进沙子,趁着裴潜走近环目圆瞪,声若雷鸣:“关西无人了吗?竟然派一个黄口孺子前来?” 裴潜竟然没有吓到,心平气和地仰头和典韦对视:“非也!关西人才皆忙碌,出使这种小事自然由黄口孺子来做了...” “好!”曹操和郭嘉,都不禁赞赏有加。众将校也是打仗内行,打口水仗外行。见裴潜有两下子,也不敢再随意冒犯。 曹操一干人等,如众星拱月一般将裴潜迎入了中军帐。 兵卒奉上茶水却被裴潜推掉,坚决要上酒来。使得曹营众将,更加敬佩这个有胆色的小伙子。 “贵使前来,不知有何贵干?”曹操亲自给裴潜满上酒水,客气地问道。 “哼!是来谴责转运使曹孟德擅自坑杀降卒,有悖人伦!”裴潜仿佛得寸进尺,指着曹操的鼻子破口大骂。 曹操笑容慢慢变僵,却被郭嘉眼神制止了暴起的冲动:“那些降卒残害百姓无数,操一不小心为民除害了。为表悔过自新,愿意自降职一级...” “嗯,曹公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其次,特地奉命调停曹袁纷争。双方继续以黄河为界,不得相犯!”裴潜的谴责显然是自身本意,并没有得令细究。 “遵从陛下之命,臣自当遵从。不过袁绍还遵奉着伪帝,此臣实在不能忍也...” 第341章虎牢关 目穷邙岭云里缠,不尽雨幕掩青山。 洛阳今年特别多雨,隔三差五一场大雨,弄得到处都是泥泞不堪。马车行走在官道上,时不时能溅起三尺高的水花。而且摇摇晃晃,只能龟速前行。 一队骑兵护着一辆普通马车,正沿着官道向东行进。他们是从巩县(巩义)出发,前往三十里外的虎牢关而去。他们在出城十里之后突遇大雨,可谓是猝不及防。 不过这里荒山野岭,他们并没有打算停下来。而是打着伞冒着雨,继续赶路。 车内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协和贾诩、弥衡三人。他们的身躯随着马车左右摆动,就像置身风浪之中的扁舟上。任由窗外时不时撇进来的雨点,将窗口下面的车壁都打湿透。 “张则自称年迈,已经三次递交辞呈,向朕乞骸骨。朕打算将士孙瑞调回来,顶替张则任参知政事,卿等以为如何?” 刘协一边看着舆图,一边徐徐地问道。 “额...陛下既然宣之于口,必定早已有深思熟虑。我等...无异议。”贾诩和弥衡对时一眼,随即拱手回应。 仿佛他们的回答太直接快速,刘协微微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他可是纠结了很久,就是试探一番。既然两位智囊都认为没有大关系,自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嗯,那就草诏吧...” 马车不断前行,在距离虎牢关不远处终于摆脱了暴雨区。刘协拉开了窗帘,一阵被雨水洗刷过的清新空气吹了进来,使人精神一振。 护卫兵卒们也收起了雨伞,不过黑色军服也全部湿透了。战马也时不时晃头甩耳,将棕毛上的雨水抖干。 荒滩外不远处的黄河浊浪滔天,远远的就能看到令人望而生畏的急流。显然上游也下了不少雨,水位突破了一个新的高度。 “嘶...但愿下游莫要决口了!”弥衡看着滚滚黄河东逝水,倒抽了一口寒气。贾诩似乎也和弥衡一样想法,担忧浪花淘尽英雄。 刘协却是笑了笑,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朕记得先帝时青州地震,杨赐司空认为是有奸小把持朝政之故。如今朕自认为政事堂尽皆忠良,自然不会有黄河决口之事发生...” 将天灾人祸归咎到个人身上,这是封建时代常见的把戏。天下之大,哪处没有一点点宰异?要是细究起来,他登基以来不知遭天谴了多少次了。 之所以敢这么肯定,是因为他知道王景治理过后,黄河八百年不曾发生决口。 “额...陛下所言甚是!”二人先是一愣,随即笑着附和。 不多时,马车便来到虎牢关。著名的三英战吕布,就在这里发生。现在吕布是南阳军府都督了,成了朝廷头号大将。倒是刘关张三兄弟游离在外,差点成了反贼,真是世事难料。 “张辽、徐晃,参见陛下!” 一众将校出到关外迎接,刘协下了马车不断打量着这座雄伟的关城。由于出关之后便是另一番势力的地盘,所以这种洛阳门户又成了军事要塞。 “嗯,平身吧!”刘协环视了众人一眼,沉声令道。这里除了张辽高顺以及庞德之外,很多人都是第一次见到大汉天子。 倒是刘协东来之后掀翻了整个洛阳官场,赫赫威名令人如雷贯耳。同时,也在崇尚英雄的军队之中赢得了爱戴。 校尉们在站起来之际偷偷瞟了一眼刘协,见其目光如炬气度沉稳。身高近八尺,中等身材的青年丝毫没有书生意气。有的只是一种上位者的气势,以及军人的坚韧品质。 “卿等为朝廷戍守东大门、保境安民,功莫大焉!”刘协看着一个个身姿挺拔的军人,严肃地赞许道。正是有这些人在,他才能够安稳地坐在未央宫发号施令。 想到这里,刘协对他们由衷地一抱拳:“卿等,辛苦了!” “陛下不可!”一众将校纷纷半跪下来,诚惶诚恐。 “抵御侵略、卫国戍边、上阵杀敌皆乃军人天职,岂能言辛苦?”张辽看着刘协的平头龙纹舄,沉声说道。 刘协点了点头让众人起来,不过看向张辽的目光明显有些失望。洛阳出了那么多贪官,张辽竟然也不跟自己提一提。 就在这时,靠后的一个校尉,忽然大声呼喊:“只恨不能东出,为陛下平定中原!” 刘协循着声音看去,只见这个校尉一身戎装,背着一把起码有五尺余长的硬弓。整个人神采奕奕,一看就有大将风范。 刘协打量了此人片刻,脑海中当即浮现了一个人的名字,不禁脱口而出:“卿可是黄汉升?” 众将校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这个中年校尉,目光中充满了羡慕。让天子记得名字,前途必定无可限量。 黄忠宠辱不惊,不亢不卑地抱拳行了一个军礼:“回陛下,末将正是南阳黄忠!” 刘协听闻自己的猜测没有错,暗暗松了一口气。要是认错了人,那就糗大了。看来自己的朝廷正统并不完全受到武将排斥,起码这个五虎将之一来投了。 “好!卿莫须心急,中原早晚是要平定,天下也是分久必合。就怕到时在场诸公,嫌打仗太多了...” “哈哈哈...”将校们纷纷发笑,簇拥着刘协一起进入了虎牢关。 这座关隘依山傍河,不过由于地势相对平缓并没有潼关以及函谷关那么险要。即便如此,它的重要性依旧不容忽视。它与黄河河心岛上的小平津遥相呼应,扼守着水陆要道。 关城内也有不少居民、商铺。其中生意最为红火的,毫无例外还是妓院。长期在外的赤佬壮汉们,也需要一个发泄渠道。刘协也没有刻意管制,免得军佬们变弯了或者奸银妇女可不好。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位于城中的白虎节堂。刘协居首,而张辽徐晃等人则按照各自军阶,依次落座。 仅小小一个虎牢关,便有一种麾下人才济济之感。 贾诩拿着最新收到的报告,交给刘协。刘协拿起来一看,署名竟然是裴潜。另外,还附带了一封曹操的亲笔信。 刘协拆开来看了几眼,当即递给下首四人相互传阅。端起了茶水,咧嘴玩味地说道:“曹孟德想与朕平分天下,他向北朕向南...” 张辽首先接过报告,发现并没有刘协说的那样。只是数落了袁绍的罪名,以及订购大批机械物件。 可是一众将校们却炸开锅,拍案而起者不在少数:“哼!曹孟德自以为胜了袁绍就天下无敌,真当朝廷无人?...” 徐晃观他们的反应,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看了一眼刘协,走了出来直接请命:“末将愿为先锋,为陛下拿下许县!” “请陛下同意发兵,攻灭曹贼!”众将校纷纷站起来,大声附和。 虽然是徐晃一手提拔,但黄忠也不甘落后,他越过案几走了出来:“末将也请命为先锋,一个月内必破曹操大军!” “黄忠,你竟敢跟我抢?”徐晃当场就不乐意了,回头沉声呵斥一声。 “非也,为主效力哪有争抢一说?”黄忠毫不畏惧,依旧躬身抱拳。 看着脸红耳赤的两人,刘协心里却很是满意。军队不需要鸽派,永远只有打一个字。不服,就要打到服,而不是躲在窝里狠话都不敢放一句。 委婉只是外交,军人则需要铁血。 “好,诸公壮志可嘉!既然如此,那就打他一场,让曹军见识一下我军绝不是软弱可欺!”刘协站了起来,斩钉截铁地说道。 “陛下...”贾诩当即想要提醒,但却被刘协摆手止住了。 计划还计划,但刘协什么时候都不愿意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军这次水路并进...”刘协当即命人摊开军用地形舆图,用竹竿不断笔画示意。将自己心中的战术,与众将校一起探讨...#####大家儿童节快乐...~(≧▽≦)/~啦啦啦 第342章吊民伐罪 “讨贼檄文:盖闻古之贤者博爱恤众,率非常之仁而成非常之事,成非常之事乃建非常之功。先王之德,即先圣之仁,斯为美也! 然,今有谯县人者操。掘天渊于岗坡,坑杀生灵十万。白起虽暴,犹有无奈。霸王残酷,乃含怨愤。上阵为俘,本属降顺;曹贼无悯,嗜血成性,东施效颦... 只闻君之出,不见君复返;冀妇沾巾望夫归,赵孺倚门盼父回。鸿沟断魂孤苦,河北千里尽缟素... 帝不料贼子心歹,噩耗突至,夜复涕泣未央。念上苍有好生之德,大地有载物之厚。曹操无德,与董卓并作妖孽。朝廷王师三十万,不破孽贼终不还...”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兵马既动舆论普众。八月,刘协正式发动对曹战争。抽调关内、河东、洛阳、南阳四地兵马十五万,号称三十万。分北中南三路并进,以吊民伐罪之名,呈一举倾覆曹魏之势。 而刘协本人也没有留在洛阳坐镇,而是亲自率领北路向曹军大部队所在的官渡杀去。 而中路则由徐晃为主将,出轘辕关向东南杀奔许县。南路由降将纪灵为主将,从方城往东北夹攻许县。张辽、吕布各自留守洛阳、南阳。 汉军通过各种渠道,将由弥衡草拟的讨贼檄文散布到天下各州,以及河南道每一个县城去。 让所有人知道曹操的暴行,以及王师这次出兵的堂堂正正。 由贾诩亲抓的这次宣传攻势成效显著,刘协北路军一路势如破竹,几乎没有受到任何反抗。由虎牢关出,兵不血刃拿下荥阳、酸枣以及密县等城。 北路军六万马步军,用了不到七天时间就前出了百多里,即将兵临郑州治所所在的管城。 原本驻军荥阳的程煜不再东撤了,率三万余新军以及征辟的数万民夫,决定坚守待援。由于汉军统帅、大汉天子刘协亲自承诺归降免税,所以程煜并未能做到坚壁清野。 当地人早已仰慕关西,想要过民富足、食有肉的日子。所以不少人得知程煜的企图后,连夜偷偷躲进深山之中或者往西逃窜,等待汉军到来。 管城此刻正兵荒马乱,数以万计的民夫们将各种守城器械搬上城墙。而往日还算约束军纪的曹军这时也不顾什么仁义道德了,挥舞起皮鞭就是一通催促驱赶。 程昱此时正立在管城西城门城头,远眺着一望无际的大平原。粗糙而黝黑的脸庞古井不波,任由疾风把他的衣物吹得拂拂作响,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程尚书,城内贱民多有作乱者。袭击我军致使多名弟兄或死或伤,还声称要投降秦军!”一个曹军校尉从甬道走了上来,火恼异常地对程煜禀报道。 程煜眉头一皱,慢慢回头用细长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淡淡地说道:“既然如此,就趁现在秦军未到,开门放彼等出去吧!” “啊?” 不单是这个校尉,就连曹纯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敌当前,不肃清反派团结人心坚守城池,竟然要放百姓出去资敌? 要不是出自程煜之口,曹纯根本不会理会这种荒诞不经的话。 “不错,让他们以赤诚之心,奔西而去吧!”程煜见众人不解,又点头重复了一遍。 可是校尉偏偏是个认死理的人,丝毫不懂得转窍。好在曹纯总算是明白了程煜的话,当即踹了这个一脸懵逼的校尉一脚。 “尚书是让你去,把那些贱民通通赶出去...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曹纯说完,向正在捋须而笑的程煜一抱拳。随即,快步走下甬道。 曹纯一声令下,曹军们放下了手头上的伙计。他们打开了各处城门,然后从城央开始见人就杀。 新军们本应对付敌人的刀剑,却首先指向了手无寸铁的百姓。他们冲进了一户户人家中,二话不说就是一通大杀特杀,也不论男女老幼。 毫无防备甚至茫然不知的百姓们,在家中惨遭闯进来的曹军砍杀。甚至想要翻墙,都被枪戟捅成血蜂窝。 新军们见血之后,心中阴暗的一面开始呈现。他们走到大街小巷中,将慌乱逃窜的百姓一通乱砍。疯狂的曹军从城央开始,向四面扩散。 霎时间整个管城一片血雨腥风,惨叫声哭喊声震天,丝毫不亚于活埋袁军俘虏的情景。 曹纯也是出了名的狠人,要不然也不能统领军中娇子虎豹骑。虽然他是只身前来,并没有带上虎豹骑,但杀起人来丝毫不见手软。 十多万管城百姓无辜地成为了新军的练手羊羔,走慢了就是死路一条。征发起来的民夫由于毫无阻止纪律,所以在从众心理下,只顾着自己一窝蜂地逃出城了事。 程煜就立在敌楼上看着曹军疯狂的杀人大赛,更有甚者剁下死者的头颅挂在身上。整个人就像穿过葡萄串的蜗牛,血腥而又残酷。 年过半百的程煜仍旧冷眼看着这一切,仿佛这并不是出自于他的授意。由此可见他的心狠手辣,丝毫不亚于曹操! 对!敢用人肉干作为军粮的人,怎会是一个善与之辈? 一边倒的屠杀持续了大半天,城内终于没有了可供杀戮的百姓了。管城彻底成为一座军城,只有军队没有百姓的坚固堡垒! 从一开始没能坚壁清野,程煜就不打算留下这些隐患在城中! 倒是刚才气鼓鼓的校尉,看着下方血流成河的街巷,双股颤颤脸色煞白。 “去,传令曹纯将军,收集起城内所有钱粮。家畜也不要放过,妇女尸身也寻地窖冷藏起来,他日作为肉食...”程煜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淡淡地令道。 “啊?”这个校尉看着程煜仿佛看到来自地狱的阎罗王,吓得瘫坐在地上脸无血色。 程煜双眼一眯,一丝杀机闪过。随即,偏头看了一眼后面两个身材高大如黑熊一般的亲兵。 这两个亲兵意会,当即架起了这个校尉。在空中晃了几下,大手一甩把他扔下了城墙。 “啊...尚书饶命啊!” 惨叫声戛然而止,这个校尉重重地摔在坚硬的石板上,红白四溅死不瞑目。 城头上的曹军心头一凛,不自觉地站直了腰身,生怕下一个会是自己。这时,程煜低沉的声音忽然传来。 “尔等听着,我军不需要废物的存在!” ... 由于正是秋收之际,正是一年中的收获季节。所以刘协下令全军不准践踏、破坏庄稼,否则斩首示众。 汉军在刘协的严令下秋毫无犯,鸡犬不惊。百姓们沿路摆设案桌准备食物犒劳,也只能喝茶水,其余糕点之类一律谢绝。 王师的军纪严明,和曹军仓皇撤退时偷鸡摸狗形成了鲜明对比。百姓们由一开始的惶恐不安到交口称赞。见汉军还顺路消灭了一些草莽匪徒,更是赞不绝口。 随着汉军离郑州越来越近,渐渐的也发觉了不妥。因为忽然间竟然有数以万计的百姓,哭喊着往西而来。 先锋黄忠一开始询问,这些人眼中只有无尽恐惧,一句原因也讲不清。后来,渐渐的也知道了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报...黄忠将军令小人前来禀报陛下,程煜在郑州屠城了!”一个小兵从前方快马奔来,半跪下对着身穿黄金甲头戴红缨盔的刘协大声喊道。 “嗯?竟有此事?”刘协眉头一皱,看着穷目力之尽头处的城墙片刻。同时又不禁为程煜的果断以及狠辣感到惊叹,只要稍稍换位一思考便能知道,如此做是最有效的方法。 这样一来,正好能使民心倾向他这边来! “文和,程煜这是要抢你的毒士名头啊,这可如何是好?”刘协一脸凝重地看着沿路报团哭泣的百姓,大声地问道。 后面的贾诩却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既然如此,郑州人当自强,为逝去亲友报仇雪恨...”#####这几天无邪回去工作了,所以有点忙哈... 第343章郑州攻防(上) 曹军原本征发起来的青壮民夫,经过筛选后全部混编进了汉军之中。以老带新的方式,既可以吸纳攻城炮灰也可以防止其叛变。 不过后者明显是多虑了,这些青壮几乎个个都有家人丧命曹军之手,可谓是不共戴天。他们的一腔热血,甚至超过了远道而来的关西汉军。 六万汉军加上郑州青壮,几乎十万大军,浩浩荡荡杀奔管城。 看着如潮水一般的汉军涌向管城,蔚为壮观的景象却令城头上的曹军新兵们心惊肉跳。汉军三万大败十五万,口口相传之下几乎成了天兵天将。 不过阎罗王程煜在城头上来回巡逻,曹军们虽然惊骇于心但也不敢腿脚发软。他们看着汉军步步紧逼,最后停在一里外。 这时,一个汉军骑兵脱离大部队走到了护城河畔: “城上曹兵听着,尔等助纣为虐,滥杀无辜,天怒人怨,本应族灭!然如今陛下仁德,只诛恶首程煜一人,余者汉军皆赦免无罪!可速开城门,弃暗投明...” 城头上的曹军依旧是默不作声,严阵以待。即使这个汉卒重复了两遍,依旧置若罔闻、熟视无睹。 原来;曹仁早已就清点城内战果时所得的金银尽数分派给了这些兵卒,用黄白之物笼络住了人心。曹军们得了好处倒也死心塌地,对汉军的要求充耳不闻。 片刻后,兵卒只好调转马头,悻悻然返回阵营中。 刘协全程目睹了城头曹军的一举一动,甚至通过望远镜看到了他们脸上的轻蔑之色。他双眼一眯,随即向一旁的传令兵打手势。 在喊话无果之后,汉军又有了动作。数十架装有轮子的强弩被推到了前方,上弦后瞄准城门洞。 这些都是洛阳兵工厂生产最先进最大威力的强弩,能在三百步内洞穿板甲。 黄忠一声令下,汉军弩兵们将扳机锤了下去。 “砰砰砰!”近两百支弩箭脱匣而出,发出一阵阵尖锐的破空声飞向城门洞。 以强弩箭攻城门,这个新想法当然出自刘协的手笔。马超就是用此法,攻遍西域无敌手。那些落后的胡杨木门,面对铁弩箭只有被撕裂的命运。 巨大的金属撞击声震耳欲聋,城门洞中也是烟尘滚滚。置身城头上,也能感受到脚板底明显一颤! 这时本应是下令冲杀,突入城中一举拿下管城的机会。可是,中军大纛下的刘协却是眉头紧皱,抬起来的手掌迟迟不向前挥。 立功心切的汉军士卒们,纷纷疑惑地看向刘协,手握着刀柄就等他一声令下。只有贾诩黄忠等那么几个人,知道是什么回事。 只见城门洞的尘埃落定,真相终于大白于眼前。一支弩箭紧紧插在城门上,铁门板就像一只厕刷子,钉满了弩箭却是屹立不倒。 从劈开了一条拳头大的门缝隙中,依稀可见岩石的厚重身影。原来程煜为了防止城门被撞破,特地将任意几个城门用巨石封死了。 “该死!”黄忠以拳击掌,一脸遗憾。 这时,城头上的曹军投石机却是开始作业了。曹兵们将圆滚滚的砲石放在抛兜里,然后在程煜的一声令下向汉军弩阵抛了出去。 “将军小心!”弩兵们见铺天盖地的砲石从天上砸过来,急忙转身将黄忠拉着走远。 “砰砰砰!” 密集如冰雹一般的砲石,将数十架强弩砸得粉碎,零件到处乱飞。这些砲石并没有因此而停下,并且被冲力的驱动下撞进了汉军中去。 “哈哈哈...”城头上的曹军们,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阵嘲笑。 刚才黄忠站着的位置,被三块磨盘大的砲石砸出了一个深坑!他心有余悸的同时,也知道曹军是真打算坚守这管城了。 刘协也是大感棘手,他们这次轻装突进,并没有带多少攻城器械。他本来是打算一举攻到官渡去,和曹操一较高下的。 兵贵神速,要是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只会给曹操冷静应对的机会。 “文和,能绕过去吗?”刘协一边翻开舆图一边向随军的贾诩问询着。就像当年对付袁术那样,弃汝南于不顾直奔寿春。最后,这个被人忽视的地方主动投降了。 “不可!郑州到官渡一带常年兵乱地广人稀。要是越过了管城,如何提供粮草支援?况且孤军深入,难保北面尚在舔伤口的袁绍不会猝然发难!” 贾诩摇摇头,首先否定了刘协的妄想。 “唉...看来,这管城是唯有强攻一途了!” “不,能有计取是最好...”贾诩随即凑近了刘协的耳际,低声轻语了一阵。随即,刘协认同地点点头。 ... 由于今年天气格外多雨闷热的缘故,程煜并没有出去在日光下暴晒。而是走进了敌楼之中,品茶听曲去了。外面则是有曹纯指挥调度,随时迎接汉军的进攻。 这样一来,反而令到曹军的临战紧张感消除了不少。主将都胸有成竹,兵卒自然不须多虑。 可是片刻后,曹纯却是急匆匆地跑进了敌楼之中。 “尚书,汉军竟然放弃了围城,全军起拔往东而去!我军是否主动出击,发动偷袭使之首尾难顾?”曹纯刷碗,一脸希冀地看着程煜。 他也想多立些功劳,超过兄长曹仁,他日领军独当一面方才是大丈夫所为。可是,程煜却对他投以怜悯的眼神:“你怎么知道那不是秦王之计?” “额...秦王气血方刚,必定是想一鼓作气去迎战主公!就好比南阳一役,首先扑灭袁楚大军...”曹纯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白痴,当即据理分析道。 “那贾文和呢?”程煜冷笑一声,随即又问道。 “哼!名不见经传之辈,何足惧哉?”曹纯是铁了心要出去捞便宜,在他看来这是白富美约炮,不草白不草! 程煜却不高兴了,当即脸沉如水:“我不许你去!虽然你是主公之弟,但在此我为领军!你若是敢擅自违抗,我必定取你项上人头见主公!” “你...”曹纯差点气炸了肺,和程煜吹胡子瞪眼了片刻。最终还是胳膊扭不过大腿,悻悻而去。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而善罢甘休,而是在城墙看着汉军浩浩荡荡越过城池向东去,消失在视野内。同时,可是用言语拉拢那些与他想法类同的将校。 新军由于杀百姓时太过得心应手,所以难免有些目空一切。尤其是汉军在城下吃亏后就狼狈撤走,总给人一种灰溜溜的感觉。 不少心高气傲的将校们,转眼间就认可了曹纯的立场,并表示了支持。他们聚在了一起,你一言我一语地贬低汉军。使得守军兵卒,也跟着目空一切。 忽然,东面天际尽头处灰尘滚滚,喊杀声震天。杀曹贼赏千金、以及生擒秦王封万户的两种口号,顺着风向飘到了城墙上。曹纯隔得大老远的,就听闻了这不一样的声音。 曹纯和将校们面面相觑,随即异口同声:“主公来了!” 随即,他们再度来到了敌楼,请示程煜。但毫无意义,程煜再度以阴谋论阻止了他们。曹纯等人出了敌楼后,就站在城墙上倾听着。 随着‘曹军‘一方口号渐渐衰微,倒是汉军的喊杀声惊天动地。曹纯实在忍不住了,和将校们一起,瞒着程煜点齐了五千军马,偷偷从没有封死的东门出了城。 程煜在城墙上看着绝尘而去的五千军,依旧是面无表情:“但愿你莫要死无全尸,让我无法向主公交待...” 第344章郑州攻防(中) 曹纯率领着管城仅有的骑兵,快马加鞭向东疾奔而去。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声音也越发清晰。数万人的喊杀声,充斥满了他们的视听。 越过了满是杂草的岗坡,远远看见了一个浩如烟海的军阵。一面上书曹字的大旗在汉军中间,似乎兵峰正劲,打得汉军节节败退。这让立功心切的新兵将校们,更是兴奋。 只要从后面偷袭击溃这股由天子率领的汉军,他们就能扬名立万! 曹纯独自违令出城的热血过后,慢慢冷静下来,却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首先大哥曹仁或者堂兄曹操并没有来信说要支援管城,另外汉军竟然冒着腹背受敌的大忌越过管城主动进击援军,这不是自取败亡? 想到这里,曹纯眉头越发紧皱。终于,在全军越过了岗坡之后他忽然下令停止前进。 可是这些将校们却齐齐策马上前,纷纷不解地询问曹纯。 “我等中计了!大军厮杀,怎会无有血腥?”曹纯勃然大怒,差点就破口大骂蠢猪。 将校们随即反应了过来,扑面的拂拂东方果然只有尘土,没有丝毫血腥味!可是,这已经晚了... “杀...”岗坡一人高的草丛中忽然杀出大量汉军骑兵,他们从两翼向曹军夹杀过来。 而远处正在‘绞杀友军’的汉军也调转了枪头,往他们这边杀回来。将校们明显感受到地面在颤动,就连马匹都不听使唤了... “嗖嗖嗖...”汉军们平举手弩,对着慌乱的曹军一通扫射。上阵经验不足的曹军新兵乱成一团,任由曹纯如何斥喝都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 汉军箭如飞蝗,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曹军从马上射下来。还没接战,曹军如荔枝一般的阵势就给汉军箭矢硬生生剥去了一层花红被,露出了轻纱薄锦肉团儿... 汉军策马挺枪,乘着下坡的冲力杀入曹军之中。慌了神的曹军竟然不知弃弓拔刀,顷刻间被练习了无数次的汉军骑兵刺落马下。 果然是入口甘美,齿颊留香世上稀。又吃去了软滑多汁的果肉层,剩下曹纯所在的核心部分。这部分比较难啃,几乎由将校组成。 他们身穿洛阳兵工厂出的板甲,可以无视刺砍在身上的刀枪。反倒是同样身穿板甲的汉军骑兵,被他们削飞了一颗颗头颅! “去死吧,卑鄙小人!”曹纯手持长枪用猛力竟然洞破了板甲,将一个汉军捅了个对穿。然后挑起这个手舞足蹈的汉军,去使铁锤一般横扫向周围的汉军! “砰砰...”过于密集的汉军骑兵,一下子被曹纯扫翻了上十个。他们摔到地上,被乱踩的马蹄踏死踏伤。 “贼子莫要猖狂,黄忠来也!”一个须发花白的中年虎将,背着大弓拖着沉沙刀施然上前去。胯下宝马也是神骏,乃是刘协亲赐的西域战马。 虽然不是汗血宝马,但来自中亚的马匹不多不少与天马有些血亲。这匹矫健的战马身腿修长,缓跑起来也如飞跃。 曹纯也是被这匹战马所惊艳,就像看到了绝色美女一般。不过,被一个老匹夫骑在上面令他很是不爽:“哼,无名小卒也敢嚣张?” 说完,竟然一夹马腹撞开附近的汉军,挺枪直取黄忠面额! 黄忠本来就因没有大功愧对刘协的器重,见曹纯主动挑衅也握着了沉沙刀柄。用力提起然后落下,压着曹纯的枪尖甩向地面。 “噗!”曹纯猝不及防,枪尖自上而下斜刺进了泥土中,双手为止一顿。 “看刀!”黄忠瞬间化压为划,大刀转过来扫向曹纯的脖颈。 曹纯心头一震,情急之下连忙缩下头,堪堪避过黄忠的致命一击!随即也拔起了铁枪,与黄忠战到了一起。 曹仁不再轻敌,改用速度来寻找破绽。黄忠刀法沉稳严密,使得对方根本无从突破。两人你来我往,打得好生过瘾。至少,外人是这么认为的。 但曹纯绝不会这么想,因为他发现对战时自己的体力竟然像被对方吸去了一般。那老匹夫则是面不改色,他已经汗流浃背而对方依旧大气不喘。 随着天子刘协的大纛越来越近,曹纯觉得自己不能再恋战了。他当即虚晃一枪,吐一口沫精准地飞中了黄忠的嘴,趁着黄忠凌乱之机冲出了重围! “呸!” “你老母,不要走啊!”黄忠大感恶心,啐了一口抹干净嘴,随即更加恨得牙痒痒!但转身见曹纯竟然逃出了数十步,他当即取下长弓搭上了铁箭。 “射马!”刘协远远见之,连忙喝喊。 黄忠先是瞄准了曹纯的头颅,随即又慢慢下移,最终瞄准了曹纯胯下战马。指头一送,拉满月的弓弦猛收缩回去。 “嗖!” 强劲的铁箭超出了光学追踪的数值,以肉眼难以看见的速度洞穿了整匹战马。 “咻咻...”只见马匹后面出现一个血窟窿,铁箭从马额头突出,血如泉涌!这匹战马嘶鸣一声跪倒在地,把上面的曹纯甩出了十多步远! 汉军兵卒当即想要上前抓住曹纯,后面却传来黄忠打雷一般的吼声:“不许动,他是我的!” 汉军们当即退到一边去,而曹纯也快速爬起来一瘸一拐地继续逃跑。黄忠已经策马冲了过来,一把抓住曹纯的腰带,把他提起来横放在马背上。 “你...你要作甚?”曹纯在震惊中被黄忠抿嘴吐了一脸口沫,随即难以置信地翻了翻白眼,恶心得晕了过去。 “哼!敢愚弄老夫,你都未死过!”黄忠这才得意地放开了曹纯,不屑地咧咧嘴... 程煜早已来到了东城墙,手扶着箭垛凭栏远眺。这时天边吹来一片黑云,雷鸣声隐隐约约传来。风力逐渐加大,刮得城头呼呼作响,远处的喊杀声已经不能听闻了。 这时,一人单骑从东边拖着尘土飞驰而来。远远的,就开始大声往城头呼喊:“程尚书,大事不妙!曹将军他...他被敌军包围了...” “啊?”城头上了士兵们听闻后,纷纷惊讶地窃窃私语。随即,所有人看向面无表情的程煜。 “曹将军还剩兵马几何?”程煜一脸焦急,冲这个骑兵大声询问。 骑兵明显犹豫了一下,然后再说:“额...还剩数百骑苦苦支撑,程尚书速速去救吧!迟了恐怕不及...” 只见程煜皱眉了片刻,果断地扔下了一把佩剑:“既然如此,你拿我剑去,让其自刎吧!” 城头上的将士兵卒人尽皆惊,看向程煜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程煜却是紧紧盯着这个骑兵,没有丝毫表情的脸让人无从揣摩。 这个骑兵明显是汉军派来的使计的,见程煜不吃这套当即悻悻然离去... “陛下,程煜果然是个人才啊!如此沉得住气,真是世间少有...”贾诩看着乌云压城城不摧的管城,啧啧称叹。 “程煜之所以冒着得罪曹家其他人的风险死守郑州,是因为郑州与许县遥相呼应,可以牵制我军,减轻许县的防御压力。让曹操的官渡军,从容解决许县的危机...” 刘协同样用望远镜观察着乌云下的管城,徐徐地分析道。怪不得历史上吕布被程煜和荀彧玩弄得灰头土脸,现在看来倒也不算冤。程煜这个冷血阎罗,当真是名不虚传。 “倒是许县可能有点难攻,毕竟曹操经营多年。还有,许县守军已经拥有了火药,臣已经去信再三提醒徐晃和纪灵!” 刘协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件事。只是不知道曹军的热武器发展,到底去到哪一步,是否能造出大炮来? “嗯,这事不须过分担心。毕竟中路军,可是配备了三十六门四寸三(100mm)口径的火炮,以及五百余枚天雷弹。现下当务之急,乃是拔掉这个据点...” 贾诩一边听一边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对了,我军火炮炸弹由于道路难行的缘故,需要今夜才能到达,是否明日再行攻城?” 刘协看着倾盆大雨即将到来,摇一摇头:“不,趁雨攻城岂不更好?” 第345章郑州攻防(下) “哗啦啦...” 漫天的大雨落在地面上,飙起来的水雾一片白茫茫,能见度低于五十米。汉军们趁机扛着竹梯子发起冲锋,他们轻松过河,将竹梯搭上了城墙。 而城头上射下来的箭矢经过雨打风吹,已经无法对汉军造成任何伤害。只有镭木滚石白开水这些重磅杀器,能威胁杀伤汉军。 不过汉军坚韧的步伐不会被这些阻挡,他们扛着梯子在雨中奔跑,生死由命富贵从天。 不得不说趁雨攻城果然是成效显著,城头曹军们视线不清。湿透的弓箭射进暴雨中也没有丝毫力道可言,就连投石机的牛筋也因为雨水浸泡而收缩减弱。 而汉军则是趁此机会疯狂进攻,甚至有不少郑州新兵为了方便活动,直接脱掉了盔甲赤膊上阵。 身手矫健敏捷的中原子弟踊跃在最前线,用嘴咬着横刀,顺着汉军搭好的梯子飞快地冲上去,看见人影就是一通乱砍。 正所谓新手坑死老司机,这些一股劲只知道报仇雪恨的青壮们,硬是将堞墙背后的曹军杀得不敢抬头。 不过暴雨中的曹军同样不须担心流矢,他们从容地躲在城上,将企图登城的汉军逐个捅下去! “杀...”城墙上下的喊杀声将天上的雷声都掩盖了过去,密密麻麻如蚂蚁一般的汉军顺着梯子攀爬,前赴后继。谁也不知道雨幕的背后,还有多少汉军。 程煜站在敌楼的屋檐下,冷眼看着一根根镭木被抛下,听着开水倒下去之后一阵阵惨叫声传来。空气中夹杂着水汽的血雾,连吹来的风都是腥的。 虽然看不见,但他看这声势也知道汉军这是全军压上了。看着朦朦胧胧的天际,程煜不由有些怀疑郭嘉了。 其实这次汉军看似声势浩大,但只要集中全力击溃北路军,其他数路就可冰消瓦解。 可是,主公曹操却火燎火急地跑去救许县,派了一个莽夫曹纯过来。加上守军本来就不多,程煜曾估算过曹纯最不济则能带回一两千,没想到却是全军尽墨了。 程煜瞟了一眼墙角处堆放着的特殊砖块,双目一眯:“但愿你莫要逼我...” 就在这时,远处城头忽然被汉军突破了。只见一个身手敏捷武艺不俗的汉将,手持一双短胡叉,一跃而起将一个个兵卒捅翻。 而从他登上的位置,汉兵们也是源源不断冲上来。照这样的势头下去,不消多久着东城墙就将陷入敌手!这,绝不是程煜想要看到的! “报...尚书,南城墙遭大股敌军攻击,岌岌可危!” “报...尚书,北城墙被敌猛力攻袭,请求支援!” 这两个骑马从城墙过来的报信兵,一前一后向程煜大声禀报。从他们惶恐的神色中,可以知道绝非是谎报军情! 程煜眉头一皱,汉军竟然围三缺一,可见夺城意志非常坚决。 不过城内虽然兵少,但集中起来的钱粮肉食可不在少数,起码能支撑曹军吃喝半年!现在下雨是不可能烧毁了,所以绝不能让汉军得到这些! 不想让汉军得到钱粮和城池,就必须给予有力一击,使之退走! “下令各城门校尉,可以使用轰天雷!”程煜心一横,咬咬牙大声喝令。不待别人反应过来,自己首先回转进敌楼里将装满了老什的筐箩推出来。 这些当然不是什么土砖头,而是用防水油纸包裹着黑火药炸弹。报信兵当即意会,骑马走专用道快速消失在雨幕中。 程煜罕见的将心中恼怒溢于言表,用蜡烛点燃了一块火药包的内引信,然后右手一抡,用力扔了出去。火药包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落在了密集的汉军中间。 “嗞...”引信竟然没有熄灭,带着火苗进入了内包之中。而周围的汉军,竟然没有在意,甚至迈了过去。 下一刻,他们都没有想到这块不起眼的东西竟然成为了他们永生难忘的噩梦! “轰!” 爆发的火药包瞬间发出巨大的热力和声响,将周围十多个汉军炸得血肉横飞!破碎的盔甲也在冲击波的推力下,把外围的汉军打死打伤。 这一声突兀的爆炸把所有人都震惊了,尤其是附近亲眼目睹的汉军,竟然不由自主腿脚发软。这也怪不得他们,毕竟这种杀器长期处于保密状态。 攻守双方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城门外还在冒烟的大坑。 但程煜并没有停下,他就像输得只剩底裤的赌徒,点燃火药包歇斯底里地扔出去。这下,竟然一连扔出了三个火药包,落在了三个不同的地方。 “轰!轰!轰!” 震惊中汉军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炸死炸伤了一大片。所有喊杀声都停滞了,取而代之的是惨叫声还有受惊吓的马匹发出的嘶鸣声。 就连天子胯下坐骑万虎,也不安地四蹄乱踏。但上面的刘协却不管不顾,怔怔地看着城头。谁也没想到这支曹军新军,竟然还配了热武器! 程煜喘了几口气,随即踢了几脚周边的兵卒,然后大声喝喊:“神灵保佑管城不失,儿郎们速速将敌军赶下去!” 周围的兵卒也跟着对左右两面城墙呼喊:“神灵保佑管城不失,袍泽们速速将敌军赶下去...” 曹军们听闻吼声反应了过来,个个奋勇当先,不顾生死地持戟捅向上城的汉军。 “轰!轰...”爆炸声还在继续,火药包时不时落在城下汉军们的头顶,炸得满地尸骸,惊世骇俗! 汉军们已被突如其来的爆炸所震住,纷纷人人自危了起来。加上曹军猛然间的士气大涨,使他们的士气不由自主地衰竭了。 那些青壮们更加,他们本来就没有经过训练,然后又被火药惊吓,被曹军驱赶些慌不择路退走。更有甚者胆战心惊,直接纵身从城墙上跳下来。 “唉...只差一步啊!”刘协看着曹军火药包落在汉军中不断开花,长叹一声。 暴雨慢慢退去,但汉军其他的两面依旧逃不出火药的魔掌。原本差点拿下的管城,因为猝不及防之下的爆炸而士气下滑,功败垂成。 无奈之下,刘协只好下令退兵,在城外十里下寨。 程煜看着如潮水般退去的汉军以及地面几个弹坑,长长松了一口气。不过,他们带来的火药包,也为了吓退汉军用完了。 他扶着堞墙看着不远处因为大雨而汹涌浑浊的护城河,随即想到了什么灵机一动,招手唤了一个兵卒过来耳语了一阵... 汉军大营,中军大帐一阵吵闹。 “啪!”王方收起了胡叉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差点把上面的的茶盅震倒。随即,恨恨地指着西面大咧咧道:“要不是我军大炮未运到,安教贼军猖狂若斯!” “嘘...”黄忠对他做了个噤声手势,暗暗指了指上方。不过他们随即发现,本应坐在主位上刘协以及贾诩等人并没有在此... 原来,刘协回到大营后并没有立即稳坐中军帐,而是挨个营帐去安慰兵卒。以及专门让人烧了糖姜汤,给大家驱驱寒。 “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乃是连心中成功的渴望都丢失殆尽...”刘协毫不避讳营帐脏乱怪臭,和兵卒们坐在一起就像对待亲人一般。 现在,汉军们已不相信曹军真有什么神灵了。新近来投的青壮还不是很习惯,但他们的眼神中除了传统的上下级敬畏之外,已经产生了钦佩爱戴的光芒。 尤其是他宣布参战的所有青壮,全部正式成为汉军一员的时候,更加欢欣鼓舞。能为天子效力绝对比那些乱臣贼子一般的诸侯混强出百倍! 就在这时,贾诩掀帐而入,躬身在刘协身侧低声耳语了几句。随即,刘协向众人稍稍拱手后退了出去。 “此事当真?”刘协结果一份书信,一边打开一边说道。 只见上面写着的,竟然是曹操大军在返许途中改变了主意,直接杀来郑州。署名处,赫然写着于禁两个字。 “有八成准确性,多个细作都是如此反映的。还有就是,黄忠将军方才射下了一只信鸽,臣也确认过几番,乃是曹操约定程煜夹击我军...” “哼,既然如此!朕就将计就计好了,不知爱卿觉得如何?”刘协沉思了片刻,缓缓说道。 “善!” 当天夜里,汉军接收了迟到的神机营,然后趁着夜幕偷偷撤离军寨,向南而去。他们没有点火把,而是借着暗淡的月色行军。 “轰隆隆...” 不过刘协率着大军离开了十里之后,忽然听闻后面地动山摇,闷雷不断。 才知道程煜竟然掘开了贾鲁水的河堤,将城外汉军营寨全部淹没了!刘协等人冷汗淋漓,庆幸走快了一步... 第346章七里水炮战 秋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但郑州南边的十来丈宽的七里水畔,依旧是芦苇摇荡野雁戏水。雨水过后,河边青草竟然吐出了新芽来,丝毫没有落叶悲秋的味道。 不过很快,这里的静谧被打破。因为不远处的河面上,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他们乘搭着轻舟,首尾相衔接连着在河中向北开进。 这些轻舟表面看像是运送柴草的船只,但实际上却是曹军的运兵船。由于郑州一马平川,走陆路容易被斥候发现。而七里水两岸有竹林芦苇掩护,不易察觉。 且七里水是呈东北走向,越往下游离管城越远,通常不会引人注意。曹操作为的一个军事家,当然得利用己方熟悉地理的优势,去对汉军进行奇袭。 想要再来一次乌巢大捷,一战定乾坤!可是曹操终究还是低估了汉军的情报组织,不知道他的一切行踪其实早已在汉军的掌握之中! 这时看似平静的芦苇荡中,其实已然暗藏杀机! “哗啦...”船桨划破水面,使得船只在平缓的河面中快速前进。 曹操就蹲坐在第三条船的船舱中,和许攸、典韦许褚等人静静地看着绿水清波。在他们围坐着的案几上,平摊着一匹绢帛。绢帛上面刻画的,明显是一门改进过的火炮。 经过上次的失败挫折之后,曹操并没有因此而灰心丧气。而是更加想要得到这种大杀器,先是花重金弄到汉军火炮技术。然后命伏牛山那边没日没夜做实验,一些民间稍有名气的铁匠也被抓了进去。 另外当时为了更好地保密,周围五十里内居住的数万男女老幼一夜之间全部失踪了。至于这些人去哪里了,没有人知道。人们只看到,伏牛山麓下又多了一个山包。 曹操为了他自己的一己私欲,可谓是不惜牺牲一切代价。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官渡之战结束中,骆曜终于传来了喜讯。他们的火炮已经能摧毁二百步内一切人为工事,四百步内打死一头健壮水牛。这就意味着,曹军的火炮终于成功了! 曹操喜出望外,当即下大造五十门用于许县城防。甚至为了赶工,选择了不再保密直接调动许县军队去参与制造。 有了这种大杀器,曹操走到半路忽然选择任性一次,用身家性命堵上一次郑州大捷!而主张收缩战线集中力量的郭嘉,却并不赞同他这样孤注一掷。 不过许攸却认为这是不可失之机,极力劝说曹操出兵奇袭。曹操个人也是倾向奇袭居多,所以最后兵分两路。一路由郭嘉率领返回许县,另外一路则是他亲率前来偷袭。 在第五艘船上的于禁却有种如坐针毡般的感觉。他时不时看向窗外的芦苇竹林,心跳悄然加速。趁别人不察觉的时候,看了一眼脚旁吹涨了气的一连串猪尿泡,若有所思。 船队缓缓驶入了一片沼泽地,四周围都是茂密的芦苇杂草。只要过了这里,就是他们登陆的沙洲了。于禁心头越发紧张,尤其是看着有些湍急的水流,更是冷汗微渗... “孟德啊!这次你要是功成名就,我也不贪多,将徐州分来便可...”许攸拿起大葫芦灌了一口酒,笑吟吟地对曹操说道。 许褚典韦二将本来就看满脸红晕一脸醉态的许攸不顺眼,现在再见他贪婪的嘴脸更是怒目而视。 曹操却是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随即指着许攸摇摇头:“想不到子远兄年岁长,心反而变小了!兄怎能满足区区于一个徐州?他日待操平定邺城,王侯将相任君选择!” “曹孟德,这可是你亲口说的,而且你也没有喝酒!”许攸喜上眉梢,晃了晃酒葫芦,双眼紧紧盯着曹操。 典韦差点没忍住就要将许攸踢下水去,幸好有许褚拉着。可见曹军中,许攸的受欢迎程度明显和郭嘉相差十万八千里。 “哈哈哈!子远兄放心,我曹孟德若是背信弃义必遭天打雷劈...” “轰!” 曹操话还没说完,外面一声如雷般巨响传来,水花从窗外溅入,将他们的脸全部打湿。 可是他们第一反应不是擦脸,而是无尽惊恐!因为外面的芦苇荡中,竟然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炮管正对着他们! 炮声就是命令,埋伏在两岸芦苇中的汉军全部站了起来,用弓箭对河中的船只进行射击。枪炮声,弓箭破空声不断,密密麻麻的箭雨齐齐扑向长蛇阵般的船队。 船上躲在杂草中的曹军们根本猝不及防,被透过的箭矢射死在船上。试图站起来还击的曹军,更是被射成了刺猬。 “轰!”一门火炮发出了一声怒吼,吐出了一枚铁珠弹。一炮将一条船只打成了好几截,船木带着曹军卷入了水底。 不少船只企图掉头逃窜,但奈何四处都是汉军的箭矢甚至钢珠子弹向他们飞来。还没转得成弯,船只就被炮弹打成了残渣! 这些木头船在威力超强的火炮下,俨如纸糊泥造,顷刻间灰飞烟灭。一炮下去,船上往往是碎屑纷飞,上面的兵卒全部死绝! 面对汉军的十面埋伏,身在河道中的曹军根本毫无还手之力。他们能做的,只是在船只未被炮轰前,跳入水中还能有一线生机! 于禁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在比雷鸣还响的炮声下,根本指挥不动颤抖的双腿。加上他本来就不熟水性,又担心被误杀,所以只得背靠着船壁瑟瑟发抖而又后悔不迭! 要是知道汉军竟然用上了大炮,他一定不会透露一句!可惜,说什么都迟了... 曹操此时也躲在加厚的船壁上,感觉着箭矢的冲力冷汗直冒!看着小得可怜的几块火药包,不知所措。 芦苇中的刘协看着惨叫声此起彼伏的七里水,脸上和程煜的冷漠竟然惊人的相似!打仗就得死人,他来到这个时代,已经拯救了很多人,可是有些人不能不死啊! 在自己的讨贼檄文下还不闻风景从的,不论是自愿或被迫跟着曹操的人,都该死!被程煜上了一课,令他确切认识到对待野心家是不能仁慈的! 想到这里,他从袖筒里掏出了于禁的书信。刚摊开额头却被蚊子叮了一下,使他条件反射地伸手去拍。一滴汗珠,刚好滴在纸面上,将个别字模糊了。 “第五艘,是曹孟德坐船,给朕轰了!” 天下人需要太平,自然不能再由野心家兴风作浪!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呜呜...”神机营的炮兵们当即搅动绞盘,将火炮调整,瞄准了正在水中漂流的第五艘船。然后,将一枚沉甸甸的铁珠塞进炮管中... 于禁并不知道原本瞄准三号船的火炮,已悄然瞄准了他的船!他捆上了猪尿泡正扶着窗口,纠结着跃跃欲试。可是打着转的水流,令他始终无法鼓声勇气。 “轰!”船体忽然强烈一颤,把他震了出去,一头扎进了水中! 刘协看着五号船被击碎,木屑四溅,水面一片血红,心头一阵复杂。不过想到程煜差点就害他全军覆没,随即一咬牙对着传令兵冷冷道:“一个不留!” 说完,转身离去... “轰!轰!轰!”两面十多门火炮顿时开足了火力,喷着火舌将炮弹打向水面!水柱飙升,水花飞溅;一艘又一艘船只被击沉,平静的七里水竟然罕见地扬起了三尺浪花! 惊慌失措的曹军们,甚至将船撞到了一起,给炮兵省了不少劲!汉军将积攒多时的愤懑,全部发泄在曹军身上,痛打落水狗! 三号船上,典韦许褚二将接过船桨亲自划船。飞来的箭矢击中厚厚的板甲,发出乒嘭的声音被弹开。船只倒是越来越快,进行了高难度的狭道超船! “主公,是否下令全军加速前进啊?”一个传令兵走了进来,紧张地询问。 “全你老母,滚出去!”许攸趴在甲板上早已被炮声吓尿,歇斯底里的大声喝骂这个小兵。 曹操也瞪了这个小兵一眼,一脸嫌弃。因为只要打出旗号,立马就会引起注意!不过曹操忽然想到什么,当即指了指后面:“好,你速去第四艘船上打旗号!” 这个小兵不假思索,当即借助甲板冲刺跳上了对面船头,向后面的船只打出旗号。 随即第四艘船果然同时被几门大炮盯上,数声巨响之下,这艘船和小兵顷刻间被毁灭!曹操也趁此机会抢过驾驶位,亲自做掌舵人! 这艘船在他的控制下终于超越了第二艘,与第一艘并驾齐驱。 “轰!” 一道水柱在距离船身两步外升起,差点将船只掀翻! “轰!”又是一声炮响,旁边的第一艘船的甲板被击碎!船上的兵卒血肉横飞,一条血淋淋的腿甚至飞进来把许攸当场吓晕。浑浊的河水快速涌入,不一会这艘船就沉没了。 曹操则是对之充耳不闻,镇定地掌着旋舵。他们仿佛有上天眷顾,炮弹不断落在周边却打不中。只见一条条壮观的水柱飙升,而船只则是左右规避,险象横生! 终于,他们来到了预定登陆的沙滩。可是回头一看,河面只剩下碎木板以及浮尸了! 曹操长松一口气,向右打了半圈靠岸停泊,然后回直旋舵来。 可是他们刚想下船,却发现岸上还一门火炮正对着他们... 第347章郑州告捷 七里水已经恢复了平静,这条并不算宽的小河还在缓缓流淌。但两岸的竹林地则还是充满了硝烟的味道,一时间也没法散去。 芦苇荡乱蓬蓬的,到处都是踩踏过后的摧残,以及遗留的断弓坏箭。让人一看就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战事。 沙滩一带河面宽而水浅,汉军们将打捞起来的尸体拖上岸去掩埋。沙滩上堆着的尸体横七竖八,在烈日下开始发涨,有着说不出的恶心。 兵卒们在河道两百步外挖了个大坑,将尸体运过来然后扔下去。直到最后一条咸鱼被抛下,汉军们将几大桶南阳火油倒落去,然后点燃。 湿漉漉的尸体并不能阻止火油的燃烧,发出浓烈的焦糊以及黑烟,化为灰烬。至于他们的盔甲之类的,则早已被脱下来,摆放在一边。 刘协看着地上的一具全场仅剩的尸体,长吁短叹很是惋惜:“唉...他怎么就死了呢?其实他要是不这样做,完全还有合作之机...” “陛下莫要哀愁,人死不能复生。”贾诩眉头略皱一脸凝重之色,劝慰道。 “是啊陛下,我们也损失了不少弟兄...”黄忠指了指不远处被炸出的一个大坑,那里曾是一门火炮所在。隐隐约约的,还可以看见暗红的血迹。 刘协这才释然地点点头,随即指着那个弹坑:“嗯,将这次战争牺牲的士兵尸骸全部收敛,运回洛阳忠魂冢!” “喏!” 刘协随即又看着地上的尸体,轻叹一声:“给他立碑厚葬,毕竟是个英雄...”说完,转身离去。 黄忠当即指挥人来,将这具黑熊般巨大的尸身抬走。随即在河滩找了一块大方石,用剑刻上‘汉破虏校尉,典韦恶来之墓’。 汉军在七里水十面埋伏,一战全歼曹军之后,洛阳兵工厂追加发运的一批火炮炸弹终于到达。汉军近十万人配备陌刀三千柄,人手一副板甲。 两次补充,五千神机营配备火炮达到五十五门,枪支四百余杆,炮弹子弹数以万计。不过汉军现阶段枪支威力跟弓箭差不多,所以主要远程攻击武器仍然是弓弩。 但,这已经是当今世界上装备最多的热武器的军队了。 刘协在安排种事项之后,首先去到神机营处视察。因为这次埋伏战,火炮起到关键作用。可以说是立了头等功,同时也证明了自身无与伦比的实际。 “陛下,这次共有三门火炮炸膛,五门膛内融曲,炮管已无法使用了。其中多有操作不当,还请陛下降罪...”董承还是一如既往的严谨,一丝不苟地说道。 刘协点点头,对这个舅父的态度很是满意。察看了一些损坏的火炮以及枪支,一眼就看出精密度不足导致的毁膛。但毕竟只是刚刚起步,技术是需要积累的。 而造火炮的过程中,也使铁器的生产规模和技术有了跨越性的突破。比如无缝管,可以用来作为供水等用途,甚至可以取代高炉所用的陶瓷管。 人们的认知里,冶铁技术不再只是铸造兵器盔甲,而是可应用于日常。每天进步一点点,长年累月下来就是惊人的大变革了。 要知道东汉是改变了西汉的盐铁专卖政策,改为自由贩卖征税制。所以除了国营几大铁厂之外,大大小小的小铁厂还是多不胜数。 而官方采购,也不会仅限于国营铁厂。有竞争就会有进步,所以刘协是很看好大汉前景的。 “无妨!天气较热,炮管高温毁坏甚至炸膛都是正常之事。在连续发炮高温时,不妨用水冷却。炮兵必须时刻注意安全,毕竟人才是最重要的,火炮仅仅只是兵器!” 一众神机营士兵听闻刘协的话,暗暗落泪。要知道一门火炮,可是价值千金。而战争时期的人命,则于草芥相差不远。 他们当即半跪在地,眼含热泪大声应诺:“神机营,时刻牢记陛下圣训!” “好!接下来是否能拿下郑州,皆在卿等!”马背上的刘协用未出鞘的赤龙剑向站立的神机营兵卒一指,严肃地说道。声音并不大,却有让人难以抗拒的威严。 “喏!”上至董承,下至点火卒,齐齐大声回应。 刘协这才点点头,满意地离开。随即发出军令,全军开拔返回管城... 管城外面的洪水还没有退去,不得不说贾鲁河确实不愧是小黄河,决堤之后其水势一发不可收拾。顷刻间就将管城附近的平原地带,变成一片汪洋泽国。 而城外的汉军营寨,也被洪水冲垮冲走了。程煜早上派人划船出去查看,却发现一个汉军都不见踪影了。浅水地带,到处都是汉军留下的旌旗军帐,甚至还有不少尸体! 他们当即回来,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以及汉军惨状一五一十告诉了程煜。顿时满城欢庆,人人欣喜。 不过程煜亲自出去察看时,却发现了事实并非想象那样美好。因为泡在水中的尸体,具具带有伤痕,就是死在战场枪的那些。而且,数量并不多。 这让程煜觉得,汉军或许根本没有全军覆没,只是淹死了一部分!直到今天早上听闻南面炮声响起,方才印证了他的猜测。 程煜当即下令不得松懈,随时准备战斗!而他自己则时在南城门,凭高远眺希望看到汉军的动向。随着时间推移,心中的不安感越发强烈。 终于,在午后地平线上出现了一股红色线条。随即越来越大,最后演变成为一道红色浪潮。不用猜,都知道是汉军终于回来了! “呜~呜!”一个汉军传令兵吹响了牛角,眺望楼上的警戒兵也敲响了铜锣。曹军刚好在吃中午饭,以人肉为主的菜肴他们也能大快朵颐。 不过既然号角声响起,自然不能有所懈怠。他们当即拿起了武器,从甬道登上了城墙。准备好滚木镭石,为即将到来的恶战作准备。至少,他们是这样认为的。 程煜想起南边蹊跷的炮声,以及看着兴冲冲而来的汉军,忽然开始担忧起来。很快,他就得出了结论。必定是汉军的神机营到了,并且打败了他们的援军! 现在,他们是来秋后算账的!可惜明白也没有用,火药包没剩几块了,还能达到上一次的效果吗? 就在他怔怔出神的时候,汉军已经来到了一里步外。接连天地,人山人海,使得城头上的守军倍感压力!不过奇怪的是,汉军并没有带上竹梯,甚至投石机都没有! 但随即,他们就明白他过来。 只见汉军阵前出现了数十如洪荒怪兽般的大家伙,正以高昂的炮口对正他们。而一百步这个距离,已超出了曹军的砲机攻击范围了! “不好,汉军要用大炮攻城!简直恃强凌弱,欺人太甚!”程煜目眦欲裂地发出一声惊呼,朝汉军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 似乎前天到处扔炸弹的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城头上的曹军还没见识过火炮的威力,所以无知者无畏,依旧摩拳擦掌。 汉军可没有向他们多作解释,甚至没有派人过来劝降。因为炮弹,就是最好的说服力。 “咣!”汉军们打开后膛,将一包搅拌均匀的火药塞进去。然后将圆滚滚的实心弹溜入炮膛,再点燃引绳,一气呵成。 汉军早已吸取了上次教训,提前将马耳绑住。 “趴下!”刘协一声令下,全军趴在地上捂着耳朵,静静地看着冒烟的引信进入炮管。而炮兵们,同样在点燃后就走远。 “哈哈哈...”城头上的曹军见汉军动作滑稽,纷纷捧腹大笑。只有程煜沉着脸立即移步,离开敌楼屋檐下。 “砰!砰...”数十门火炮几乎同时发威,炽热的火焰喷薄而出!炮弹以肉眼难见的速度,飞向它们的目标。 “轰隆隆!” 顷刻间,南城门的敌楼被数粒炮弹打中轰然倒塌,碎瓦烂木到处飞溅!而下面的城门,直接在数十发炮弹的撞击下,化为齑粉! 城头上的曹军被火炮的令人破坏力石化,一个个感到不可思议的同时又是一阵心神俱震! “杀...”刘协大感解恨,当即拔出赤龙剑,向管城敞开的城门一指。挟胜而来的汉军,人如虎马如龙,势不可挡地杀进了城中... 第348章袁绍病亡 邺城的秋天要比河南来得早,过了中秋以后就落叶缤纷,早晚渐凉了。人们外出时,都会自觉带多一件衣物。 官渡之战的失败对普通百姓并没有太大影响,相反很多条条框框还放宽了。使得邺城的商业兴旺起来,八月十五很多店铺甚至营业到深夜方才打烊。 之所以如此,一方面是邺城朝廷战败后明显没有了称霸天下的雄心壮志了。另一方面,则因为田丰在狱中‘病死’后,赵国政务大权全部落入了那些尸位素餐无所作为的儒生手里。 而偏偏这些儒生喜爱奢侈贪图享乐,自然是都城越繁华越显得他们治国有方,四海升平! 不单是他们,就连袁绍也慵懒怠政了。河北境内多地贼寇跳出来作乱,他也懒得理会。只有邻近邺城的郡县动乱,才亲自率军大杀一通。 可是回来后,却一病不起了! 赵王宫 日渐西斜,将园林树影拉得老长。太阳还没有下山,就可以感觉到凉风习习。甚至靠近宫殿的地方,还有种森寒的阴凉之感。 整个宫殿群安静得如废弃多年,完全不见往日人来人往的盛况。这时一阵脚步声忽然从通道上传来,惊起了一群觅食的麻雀。 “子经,主公如今病况如何?可有所好转?”身穿一袭青色常服、留着山羊须的沮授,皱着眉头对旁边引路的牵招问道。 牵招身穿官服,看上去虽然比沮授年轻不少,但却能给人一种稳重之感。在逃亡官渡的路上由于袁绍的马匹累死了,正是他关键时刻背着袁绍逃跑,最后摆脱了曹军的追杀。回到邺城后,被提拔为近臣。 所以现在,只有他最清楚袁绍的病情。 “唉...每况愈下,恐怕...”牵招长叹了一口气,连连摇头。 沮授也是唏嘘不已,堂堂北方之王竟然一蹶不振。失败可以再来过,但连命数都丢失殆尽,就真的什么都输光了! 沮授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凑近对牵招低声耳语:“子经,主公可曾透露过,要让哪位公子继承大志?” 牵招素与沮授交好,只见他环视一眼见四周无人,当即自言自语般说道:“刘夫人以为尚公子佳,然主公却言谭公子最贤,一时或不能决...” “啊?这都甚时候了?”沮授心中一阵惊讶,话语脱口而出。但见牵招停下脚步看着他,他当即又堆起笑脸摆摆手:“子经莫要误会,授非有恶意...” 沮授知道河北群臣中,也就田丰与眼前的牵招最为忠心耿耿。所以有些时候,他们都眼里揉不进沙子。 “公与兄稍后见到主公万万不可言及于此,否则隔墙有耳恐怕难免独善其身...”牵招并没有发火,而是平静地忠告道。 沮授心头一暖,感激地冲牵招点点头。田丰去世后,他猛然发现昔日友谊是多么的可贵。同时,也对朋友情谊越发珍惜。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袁绍的寝殿。刚进门口,就闻到了浓烈的药味。一阵阵咳嗽声时不时从内室传出,使沮授不由自主地变得心情沉重起来。 越过屏风,他终于见到了官渡败北之后阔别已久的袁绍。可是,他差点认不出了!此刻的袁绍脸无血色,蜷缩在榻上的身躯没有了往日的魁梧,跟看门口的四脚动物相差不远... “沮授,拜见主公!”沮授对着榻上的袁绍,长身一揖。但是上面的袁绍,却久久未见回应。沮授嘴角微微一抽搐,随即又重复了一遍。 袁绍这才反应过来,浑浊的双目慢慢恢复色彩。打量了沮授片刻,方才点点头:“嗯,元皓来了?且坐吧!” “额...”沮授闻言一愣,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牵招,当即又说道:“主公,田元皓已经回乡了。今日,是沮授来看主公也...” 沮授心中暗暗叹息,心知袁绍必定在后悔赐死田丰甚至不记得有这件事了! “哦...原来如此!公...公与,你来可是有何好消息要告知我?” 沮授和牵招再度对视一眼,确信袁绍已经记不清事了。沮授一时间还真想不到有什么好消息,毕竟河北大地看似平稳实则处处烽烟,审配逢纪等人又频频弄巧成拙。 不过随即,他脑海里闪现了一件事。 “额...当然!主公,曹孟德就要死到临头了!这厮狂妄自大,竟然触怒了秦王!如今秦军大举进攻曹魏,听说曹孟德被困许县,都筑高楼准备自焚了...” 沮授一脸笑容就像捡到了宝,指着南边兴高采烈地说道。一旁的牵招听闻后一句,眉头一皱沉下脸冷冷地瞥着他。 “啊?当真?”袁绍霎时间精神大震,竟然自己坐了起来。从他翘起的嘴角,可以知道他内心确实很兴奋! “千真万确!曹操虽小胜一场,但必定死在主公前头啊!”沮授抢在牵招前头,大声肯定。因为他听闻陈琳曾将曹操的头风骂好了去,他也想用好消息来刺激一下袁绍试试看。 “哈哈哈...好,好啊!”袁绍满面红光,爽朗地大笑起来。仿佛吃了灵丹妙药,所有病痛全部消除了一般。目光涣散的虎眼,再度恢复了烔烔威严。 牵招偏头瞪了一眼沮授,随即拱手一揖:“主公!正所谓唇亡齿寒,曹操若是被灭大赵就孤悬北方了。招以为,当发兵进攻洛阳,围秦救魏...” 袁绍原本勃勃兴致的脸霎时间沉了下来,瞪着牵招冷喝:“放屁!曹孟德他死有余辜,谁爱救谁救去!还有,绝不能得罪了秦国,立即下令废了刘和那个废物!” 袁绍号令三军的气势乍现,使得二人不敢违拗。牵招当即起草命令,交出了传令官。 但沮授看着堆放着到处坛坛罐罐汤药病的寝殿以及榻上的神采奕奕的袁绍,猛然间感觉一阵极端突兀的违和感。还有直到他离去,袁绍依旧面带不正常的潮红,使人更加不安。 可是沮授却不能说这是回光返照,因为首先袁绍就不会放过他!他只好在牵招的送行下出宫,一路上二人无语,都在皱着眉头。 就在他们刚要出到大门时,后面的管家却忽然从后面飞奔而来,老远的就大声冲他们呐喊! “不好啦!二位且留步,主公他...他驾鹤西去了!” “啊!这...”二人都被这个噩耗震惊,心情久久难以平复。刚才还拉着他们畅谈一统大志的袁绍,竟然下一刻就撒手人寰了,真是世事难料。 “快速,将消息告知朝中公卿!”牵招首先反应了过来,指着外面对管家大喊。这个管家这才得以脱身,冲牵招点点头后跑了出去。 二人出了大门,沮授缓缓回头看了一眼巨大的宫殿建筑群,以及秋菊绽放的花园,心中伤感不已。 这时,牵招冷冰冰的声音忽然在身边响起:“你还不赶快走,想做第二个田元皓吗?” 沮授闻言一愣,当即偏头对上了牵招的双眼。是的,他入见之后袁绍就死了。即使外人以为袁绍久病而死,难保某些想害他的人不会趁机诬陷。 “尚公子为人阴柔寡决,刘夫人无容人量,子何不去?”沮授心一横,决定了下来。要想活命,必须走佬!可是,他又想捎上牵招一块走。 “公与兄就且自便吧!招腿脚有伤,就不去奔命了。留下来,帮主公收拾坟草也好...” “可是子经能文能武,不打算搏一个功成名就么...” 就在这时,远处一辆装着秸秆的马车刚好经过这里。牵招退后一步一脚踹在沮授的屁股上,使他飞到了秸秆车上。 “墨迹你妹,滚犊子!” 第349章孔明首功 宛城城东,大都督府。 这里门楣高大依岗临河、景色优美,是南阳汉军都督、温县候、天下第一名将吕布的府邸。这座府邸建筑布局俨如军阵,且守卫严密;生人见之莫敢欺近。 但实则外紧内松,特别是后院更是鸟语花香秋菊开,满园尽带黄金甲。云台登高望远处,水榭舞姿胜桂花... 只听平缓而又富有节奏感的琴音时不时在高台亭阁上传出,一群女子正在随乐而舞。她们个个眉清目秀,正向席上的一个体型魁梧如熊般的男子展示她们的婀娜舞姿。 不过这个长相还算靓仔的强壮男子,拿着装满雄黄酒的耳杯,目光却越过她们盯着弹奏之人。令这些自认为姿色不俗的女子们,气闷于胸。 不过即使如此,她们也不得不认命。谁让这个弹奏的青罗裙女子,正是貂蝉。这个绝色佳人,有着任何男人都无法抗拒的魅力,尤其是如今这个绝代芳华。 即使同为女人,也自惭形秽。 不多时,一曲奏完,舞女们纷纷退了下去。貂蝉也站了起来,偏头对怔怔出神的吕布微微一笑。这回眸一笑百媚生,足以迷倒一片热血青年。 虽然已是老夫老妻,但吕布从未停止过对貂蝉这个天下第一大美女探索的步伐。相反,每一次探索的尽头,都感觉回到了起点。并对这个起点,有着首次般了解... 咳!男女恩爱还能弄出一个哲理来的,也只有他吕奉先这个风骚哥了。 “将军,在想何事?”貂蝉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吕布的身侧,将一粒熟透了的葡萄剥皮后拿到吕布黑须密布的嘴边。 吕布张开嘴,一边咀嚼一边轻抿酒水:“如今北方正在鏖战,曹贼节节败退,离覆灭不远了。为夫在想,是否出兵拿下两淮...” 吕布向来都不是个甘于平庸的人,比起其他武将更渴望立功扬名。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坐在这里看着人家在前线上阵杀敌。 他知道两淮,特别是江淮水土肥沃船运方便,天子刘协一直很看重这里。只要他拿下了江淮,就能堵死曹操后退之路! “是天子的意思吗?”貂蝉却没有什么大反应,一边剥皮一边平静地问道。 “额...乃是为夫所想!”虽然周围没有其他人,但吕布也不敢信口雌黄。摇了摇头,老实承认。 “既然不是天子之名,夫郎只管坐镇南阳便可。免得将军东去,而曹军又杀来。” 吕布闻言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连连点头:“嗯,确实!还是夫人有远见...”说着,搂住貂蝉的双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就在这时,侧边上岗小道上忽然出来一阵脚步声。只见亲兵牙将郝萌,匆忙忙地上前见礼:“大都督,新野刘备忽然屯兵邓县东边界,纵兵劫略数乡...” “嗯?你说甚?就他刘大耳也敢挑衅我军?”吕布身板稍稍前倾,难以置信地问道。 身穿盔甲的郝萌点了点头,将巡逻斥候营的急报呈上。吕布摊开稍稍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刘备那几千人马对于南阳数万汉军来说,实在少得可怜。 要不是上面没有命令,他早就想拿刘备这个无牌无证的小军阀开刀了。现在倒好,他自己倒是不耐烦跳出来了,当他吕布是浪得虚名吗? “好!你立即持我兵符去,点三千军马,我要南下会他一会!”吕布当即掀开一个精致的木盒,将半块虎符递向对方。 郝萌接过了虎符,当即应喏而去。 吕布放下了耳杯,烔烔的双目恢复了英雄本色。只见他站了起来,提起放在一旁的方天画戟。一阵秋风吹过来,整个人威风凛凛就如刑天复生。 “夫君且慢!”貂蝉也跟着起身,用手帕帮吕布擦去嘴角果汁。 吕布趁机抓着貂蝉的芊芊玉手,看着对方的眼睛信心满满:“夫人就在府上等好消息吧,布且去也!” 吕布压根没把刘备放在眼里,当年这些人要不是在虎牢关踩在他的名头上去,哪有今时今日的名望?今天,他自认为武艺远胜往昔了,自然要把丢了的场子找回来! “夫君既出矣,无往而不利。不过莫忘记,刘备非君子...”貂蝉微笑着点点头,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叮嘱道。 这个时空中吕布没有奔波劳碌,又受过不少熏陶,出口成章还是勉强能做到的。只见他点了点头,拍了拍貂蝉的手背:“嗯,且等夫归来,再造第二胎...” 貂蝉霎时间脸红如血,狠狠地捏了吕布一把。 在貂蝉以及女儿吕玲的送别下,吕布跨着赤兔马,手持方天戟,率领着三千军浩浩荡荡望西南开进。 南阳今年风调雨顺,收成相当不错。吕布沿途中见百姓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堆烧秸秆,聊天透露收获就知道今年是个大丰年。才移民第一年就做到了人有余粮,足以看出华歆那些人确实有才能! 吕布虽然是个武将,也知道这有多难。要是换了他,最基本的协调就无法做到。 平原上百来里路对于骑兵来说,只是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他们用了小半天的时间就来到了邓县,一路上也是太平无事,人民安宁。 不过,吕布的心情却是越来越差。因为邓县守军竟然没有到边界去击退闯入的刘备,反而在县令诸葛亮的带领下修挖灌溉渠道,令他很是火恼! 他当即在城外十里下令全军停止前进,并命人去找诸葛亮。不多时,一个身穿道袍鹤氅,纶巾束发手持羽扇的青年被请了过来。 “砰!”吕布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新科状元郎,手中的方天戟用力一顿。把周围的兵卒都吓得打了个激灵,倒是诸葛亮面带微笑不改颜色。 “诸葛亮,见过吕大都督!” “嗯?诸葛孔明,你身为县令为何见上司不穿官袍?敌入寇境却不前驱?你若是不能给我一个解释,我必定参你目无上峰,尸位素餐之罪!”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吕布作为汉军第一将,自然对这些所谓的状元郎持怀疑态度,只会摇唇鼓舌的书生,怎么有安邦之道? 郝萌也是看衣着打扮随意的诸葛亮不顺眼,抿着嘴一脸嫌弃之色。 “回大都督,亮今天乃是休沐之日,故有服衣之便。得知大都督到,未及更衣就匆忙而来了。至于之所以不出兵,正是要等都督到来...” “呵...荒唐!”郝萌脸一沉,冷冷喝道。 “既然如此,如今本都督已经到了邓县,你为何还不下将那些兵卒集结起来?” 或许是平时他人对吕布都是唯唯诺诺的缘故,诸葛亮的有个性反倒令吕布颇为欣赏。心中如此想,语气自然也有所好转。 “都督只见刘备犯境,焉知其非另有他图?”诸葛亮轻摇羽扇,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哦?那你且说说,刘备有何所图?”吕布大感兴趣,嘴角浮现起一丝玩味的笑意。状元郎,将天子比下去的人,自然不简单... 不料诸葛亮却摇摇头,并不打算告诉他:“都督只管东去拒敌便可,回头定能见分晓...” 吕布凝视了他良久,随即一摆手,令全军全速向东边刘备入侵的地方而去。他倒是不怕诸葛亮耍他,因为忽悠他吕布的人不会有好下场的。 仅仅在半天后,诸葛亮就率军在邓县城西拦截下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而马车之上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韩王刘辨! 而负责引渡的赵云见事情败露,只身重围逃出生天。只留下刘辨这个逃跑青年,在车上看着诸葛亮等人把他包围,摇头苦笑... 第350章许都陷落(上) 刘协拿下郑州后,并没有将罪恶滔天的曹军全部杀死。而是把一部分负隅顽抗的曹军交给激愤的新军解决掉,剩下主动投降那些则另外安置起来。 虽说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但刘协认为那样实在太便宜他们了。应当像当年杀了无数关中百姓的西凉军一样,如今还在为大汉的轨道交通事业作贡献。 修轨道、修官道、挖河渠等等,都需要大量的人手。动用民夫是个花费巨大的投入,而这些俘虏则可以用得其所。 所以刘协下令,凡事投降的俘虏一律不得残害。不过却不是赤裸裸地说要劳役他们,而是出自于‘人道主义’,以彰显朝廷仁德的胸怀。 “滚开!”一个被捆绑上身的青袍文官,挣开了要押送他的汉军兵卒。只见他脚步沉稳地走到刘协面前,咬牙斜视天边,一副铁骨铮铮不惧死的样子。 “大胆狗贼!造反作乱之辈安敢无礼乎?”弥衡见状,忍不住破口大骂。 “哼!既然是反贼,何在乎是否有礼?难道有礼数的反贼,就会被释放吗?”青袍文官正是程昱,只见他冲弥衡咧咧嘴,反唇相讥道。 “你...”弥衡闻言,不禁为之气结。 刘协上下打量了程昱一番,皮肤晒得黝黑的他显得干练稳重。但眉宇间却是阴狠冷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不过,刘协目前手下就缺这样的狠人酷吏。陈宫、荀彧以及弥衡等人都是可以欺之以方的君子,而贾诩虽有毒士之名但因为一些原因不能太露锋芒。 至于司马懿,狠是够狠的,就是私心太重。其他的新科进士们,也不够老辣。只有过了五十知天命之年的程昱,能够挑大梁。 不过这种骜马,可不是那么容易驯服的。这种人性格孤傲,必须比他更狠! 就在这时,一个骑兵忽然从城门处奔来: “报...陛下!曹军调集大量火炮,竟然比我军还多!硬是将我军中南两路阻挡在颍水之外,死伤惨重...” 在场将校一片哗然,纷纷以质疑的目光看向这个报信骑兵。贾诩却是冲刘协点点头,他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 刘协随即看向下巴上扬的程昱,从对方翘起的嘴角可见他内心的得意。曹军真是狡兔三窟,竟然玩起了反侦探,将汉军的情报组织忽悠了一遍,古人果然不可小觑! “来人,给他松绑!”刘协指了指程昱,平静地令道。 “要杀要剐只管随便,若是想劝降还是死了这条心吧!”程昱也不制止,任由兵卒解开身上的绳索。不过,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刘协由始至终都仅仅是脸带微笑,对程昱的话仿佛置若罔闻。随后,令王方和弥衡领一万人马留守,并清理城内的污秽,恢复郑州秩序。 委托贾诩以及刚从洛阳调来的庞德率领剩余了八万余人,浩浩荡荡向南开进。他自己则是带和神机营乘坐轨道列车先行一步,还不忘捎上程昱... 颍水发源于伏牛山,呈东南流向淮水。由于气候原因,和所有北方河流一样,都远比后世丰沛。所以许县一带河网密布,颍水不过是最大的一条河川。 他流经许县西部,流域呈弧形大湾,将许县保护在内。荀彧当然不会不利用这道屏障,他将曹军所有赶工造出来的火炮全部装备到了留守军手中。 这支由曹洪率领的留守军本来是打算固守待援的,但郭嘉恰好回到又改为了主动出战。 这次曹仁亲自挂帅,率领着炮兵以及官渡战下来的老兵应战汉军。在郭嘉的战略指导下,首先挑了个软柿子来捏,将南阳方向的汉军痛扁了一顿。 然后,方才对付远道而来的中路军。他们据着颍水,由于居高临下且火炮众多的缘故,把汉军前军打得抱头鼠窜。 中南两路汉军最后合兵一处,但都被阻挡在渡头之外。 此刻,汉军又再次展开了抢滩登陆的战争。浑浊流淌的河水,即将上演角逐大戏。 “报...将军!侧翼魏延渡河失败,被曹军炸死近两百人!”一个浑身是血的兵卒,脚步匆匆跑上小土坡来,对徐晃以及段煨大声报告。 徐晃和段煨对视了一眼,随即皱着眉头一脸凝重之色。 “直娘贼的,若不是颍川水满,我定杀他个片甲不留!”在这里段煨算是汉军老将了,只见他吐沫飞溅很是激动。 他说的也并非不无道理,正是上游嵩山一带入秋以来连日暴雨,使得颍水暴涨。汉军要过河也只有在渡头了,这里河宽水缓,能够架设浮桥。 不过他们能想到的曹军也想到了,在对面的连丘上,就有曹军火炮五十二门之多,将方圆数里的渡河地带完全火力覆盖。 往上游更加水流湍急,往下游又怕被曹军断了退路。所以,汉军只有抢夺河滩一条路可走!他们连夜砍伐树木造小船,今天开始发动大举强渡战。 “杀...” 汉军们踩着烂泥从河岸跳上木船,拼命划动船桨。使船只划破浑浊的河水,冲向百丈外的河对岸!不过这条路并不好走,土丘上的大炮火力全开,将一条条小船击沉。 “嗖嗖嗖!”对岸河滩上摆着的弓弩阵,一波弩箭一波弓箭,夹杂着破空声交替飞过来。使得船上的汉军避无可避,纷纷被射落水中。 不过威胁最大的倒不是火炮,而是数十架大型投石机。它们将一块块磨盘大的石弹抛过来,砸到河面上水柱迭起,不断有船只被掀翻击沉。 “砰!”一条木船被砲石砸穿,快速涌进来的水堵都堵不住。最后船上十来个汉军兵卒,和船只一起打着转沉入了水中。 “砰!砰!砰!”汉军的火炮并没有形同虚设,一门门沉重的钢铁怪物昂起黑洞洞的炮口,将火红的铁珠喷薄而出! “叽...”一枚炮弹掠过河面,成功打中对面土丘上的曹军火药箱子。 “轰!”这个箱子被炮弹的表面摩擦超高温所引爆,周围数门火炮以及一些曹军炮兵,在巨大爆炸声中消失。 不过紧接着,这门汉军火炮同时被数十门火炮瞄准。只听对岸一阵轰鸣声响起,数十颗黑糊糊的铁珠飞了过来,将汉军阵前地坪打得稀巴烂。 曹军的工业实力也就那样,远程攻击不可能有汉军火炮那么强势,即使他们的火药足够干燥。 但偏偏汉军的火药实在潮到不行,在对轰中不少炮弹落入颍水之中,将自己的军卒打落水里。使得负责指挥渡河的纪灵立即派人回来,将神机营臭骂了一顿! “唉...朝廷就是太不注重保密了,如今看家本领竟然让曹军学了去,反过来打我们,这算甚事?” 段煨看着对岸曹军肆无忌惮的用火药包,去炸登陆的汉军,一阵痛心疾首。他话里是说朝廷,实际却是暗暗埋怨刘协。 因为在颍水这几天的不断被曹军挫败,汉军内部已经在传是逐利商贾偷偷卖了火药配方给曹军。而刘协的经贸一体化,就是最错误的败笔! 本来这种话一开始也是在兵卒私底下说说,现在段煨算是第一个当众宣之于口。 徐晃眉头一皱,但没有制止段煨的喋喋不休。因为,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大概也是这样认为的。 火炮这种武器简直打破了以往的战争常规,汉军自己都未曾完全掌握。 就在这时,前军指挥纪灵躺在担架上,被抬了回来。只见他头部被捆绑包扎了一圈,纱布依稀可以看见暗红色。 “这是怎回事?”徐晃上前来,看着纪灵的伤势惊讶地问道。 “敌军炮火过猛,纪灵将军亲自抢滩不料被弹飞来的石子击中头部...”医护兵不敢隐瞒,从实招来。 这时,纪灵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徐晃有气无力地说道:“曹军困兽犹斗,攻之过急恐怕伤亡过大,不若先缓一缓?” “对,不能再强攻下去了!”段煨重重地点点头,大声认同道。 徐晃本来就有这想法,见两个资历都比他老的宿将都如此说,抬头远眺就要鸣金收兵。 忽然,对岸曹军阵营竟然乱了起来!徐晃一阵疑惑,当即拿起望远镜观察... 第351章许都陷落(中) “杀...” 只见一队数千人的汉军步兵从北面杀来,他们人手一块炸药包。身穿板甲的汉军分散前进,无视曹军射来的箭矢,将引信点燃然后扔向最密集的曹军那里! “轰!轰...” 汉军的炸药包威力无比强大,竟然一爆就倒下一大片曹军!数百个炸药包飞到曹军阵中,一下间铲平了阵形一角! 而曹军也向汉军扔投炸药包,但却无法对汉军造成大伤害。事因汉军在火药包之中,塞进了小石子,在爆炸冲力下这些石子就是子弹! “轰!”又一个火药包在曹军中爆开,飞溅的石子将方圆十步内的兵卒打死打伤无数。分散的曹军不断往南退却,本能远离这些可怕的汉军。 “曹...曹帅!汉军...炮!”一个负责瞭望的曹兵,首先发现了情况,跳下大树指着北面对曹仁慌慌张张地说道。 “混账!汉军有炮有何好奇怪的?”脸黑如锅底的曹仁反手就是一把,狠声斥责道。随即,看向汉军用马匹拉来的火炮双目一眯。 “令炮兵弟兄们,调整炮口将那股汉军炮阵轰掉!”这几天对汉军的火力压制,使得曹仁丝毫没有把汉军火炮放在眼里,甚至有些轻蔑! 就像学成出山的徒弟,蔑视师傅的不足之处一般。 “喏!”曹军传令兵当即四出,前去通知分散在连丘何处的火炮。而曹军将校们,也被曹仁派去列阵迎敌。 不多时,数万曹军在连丘侧边摆了一个鹤阵,作一举鲸吞这股神机营之势... 刘协这时也骑着白马,来到了战场之上。周围数十个铁鹰剑士护卫,程昱也被押在中间。 “仲德,曹军不愧是百战锐卒啊!其反应、列阵一气呵成,光凭这点完胜袁军不难。”虽然曹军的火炮开始调转炮口,但刘协依旧面不改色侃侃而谈。 这并不是说他不怕死,贾诩的情报可不是废物。在南下的时候,就把曹军火炮的具体参数报了上来。 在这五百步,八百米的距离,曹军的火炮就算是双重火药也无法轰过来。倒是汉军现在拉来的这些神威无敌大将军,最大射程达到一公里。 “我军的火炮,同样不俗!”程昱语气平淡,但闪烁的双眸里,充斥满了自信的光芒。 刘协闻言一怔,偏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看来情报上显示程昱就是曹军火器负责人,果然没有错漏。想到这里,刘协嘴角浮现了一抹笑意。 “传令董承,以天雷兵突进,夺取连丘制高点!” “传令黄忠,率部牵制曹军!记住,必须要快!” 刘协号令如山,整个神机营兵卒开始分成两部,向指定目标运动。 黄忠率领的另一股神机营人数虽然不多,但人人依令而行,手持一杆奇奇怪怪的枪支站在地势相对高处。 使得数万列好阵的曹军,因为刚才的惊吓,竟然不敢上前越雷池一步! 这样一来倒给了董承机会,他率领着一部分神机营,分散地往连丘上突进。这股神机营并没有配枪,而是人手一把弩,背着一把横刀。 连丘上的曹军也没有坐以待毙,当即向涌来的汉军放炮。 “轰!” 汉军听闻炮声当即闪躲开来,铁珠炮弹打在地上,泥土飞溅却没能对汉军造成任何伤害。数门火炮打了上十粒炮弹,除了被直接命中的倒霉鬼之外,汉军整体无损。 “砰!砰!砰!” 这次轮到汉军用马匹拉过来的火炮发威了,上弹点火放炮一气呵成,弹珠喷薄而出。 不远处的程昱看得最为清楚,汉军的火炮外形上虽然与曹军的相差无几。但最重要的是声音,以及射速和射程! 曹军的火炮声音嘶哑,而汉军的却是实在且没有任何杂音的!这样火药的推力得到更好的利用,无论是射速还是射程都比曹军的火炮远得多! “叽...轰!”连丘好处的火炮,被其一击命中,连带的火药殉爆将周围事物全部炸飞。 程昱心神俱震,整整五百步,还能一击必杀!一股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充斥满了他的胸膛... 在绝对干燥的火药驱动下,总结了实战经验的神机营,将一门门射程范围内的曹军火炮精准地摧毁掉! 而神机营也不逊色,他们举起手弩向丘顶冲锋,不断将想要扔炸药包的曹军击杀。随后捡起曹军的炸药包点燃,用力扔到曹军火炮边去! “轰!” 一声巨响,蹲着的钢铁怪物也不能幸免,被炸塌炸坏掉。炮兵则直接被炸死,没有价讲;曹军的火药炸起己方来同样不赖! “轰!” 这一下是汉军的炸药包,直接讲河岸的一架投石机摧毁!长长的抛杆,又将旁边两架压断压散架。 无论是连丘还是河岸一侧的曹军,在汉军神机营奇特的游走攻势下崩溃了。他们争相逃窜,就算手持火药包都没有勇气拼命! 对岸的汉军趁此势渡河,快速搭建起了浮桥。浩浩荡荡的骑兵首先跨过颍水,去追杀他们恨之入骨的河岸曹军... 曹仁看着双方强弱之势顷刻间被扭转,战局开始慢慢对曹军不利起来,恨得咬牙切齿: “炮兵是蠢猪吗?不懂全部集中火力,轰掉敌军火炮啊?” 连丘南端最后十多门火炮依令而行,将炮口瞄准汉军炮阵。曹军们也是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将希望放在火炮上。 可惜曹军的火炮实在无法与汉军相比,连续发射之下竟然有好几们同时炸膛!而剩下的,也仅仅将炮弹送出了一里外就落地了。 曹军的火炮竟然够不着汉军,而汉军飞来的炮弹却轻而易举落在连丘最南端! “噗...”急红了眼的曹仁如遭重击,只感喉咙一甜、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喷了出去!随即身体摇摇晃晃,倒落马下。 “大帅!大帅!”曹仁在这关键时刻一倒,曹军顿时阵脚大乱了起来。 渡过颍水挟愤而来的汉军们人如虎马如龙,从连丘中部冲下来轻而易举将这些曹军鹤阵撕成碎片。群龙无首的曹军在汉军的绞杀中,一溃千里... “用开花弹!”刘协冷眼看着这一切,仿佛在欣赏一场好戏,但口中却参与了进去。 在程昱惊疑的目光下,汉军调整了角度之后,取出一种较轻的铁珠榴弹,还带着一条引信。只见汉军炮兵将长长引信在向上,然后把榴弹塞进炮膛内。 “砰!”一声巨响之下,炮弹斜飞向天际。约莫几个呼吸间,连丘南端升起了一股小小的蘑菇云。 “轰!”又是数息之后,闷雷一般的声响方才传到他们的耳中。 而连丘之上,也飞升了一支彩色的信号箭。 “回禀陛下,成功集中目标!”一个炮兵指挥使上前来,对刘协抱拳道。 “嘶...”程煜倒抽一口寒气,此去连丘南端,起码有两里之遥。汉军一举命中,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差距! “哈哈!仲德,这下知道火炮军工哪家强了吧?”刘协爽朗一笑,玩味地看着脸色一青一白的程昱。 “你,算你狠...” 十多万汉军一涌而上,而骑兵则全部绕到后面去。在退路断绝的情况下,数万曹军竟然集体投降了。 按照惯例,获胜一方清理战场。 就在这时,刘协收到了南阳吕布的来信。刘备要‘偷’刘辨的消息,毫无意外为刘协所知晓。 刘协接过了笔墨,在书信上题了一个“纵”字,然后令人将这条微信发回去。 汉军将什长以上军官抽掉另置,剩余的全部收拢起来,安置再俘虏营中。留下数量同等的军队看押,其余的在刘协的率领下浩浩荡荡直奔许县... 第352章许都陷落(下) 许县,肉菜市场 “阿姨,白菜仔好靓喔!”上次在茶楼抱怨的中年菜贩身穿掉色的青色上衣,堆起笑容对路过的一个大妈吆喝道。 “这菜比我还老,几钱斤啊?”这个大妈一脸嫌弃之色,蹲下来拨弄了一下青菜问道。 “嘿嘿,都不老,收翻你三十文啦!”青衣菜贩拿起大妈挑出了一扎菜,钩起来称了称。 “咦又老又多虫洞,二十文得嘛?”大妈明显嫌贵,不断在于菜贩讨价还价。菜贩一味诉苦,大妈却是不依不饶,最终菜贩还是以二十五文这个低于市场价卖给了大妈。 这个菜贩看着大妈提着菜远去身影,和旁边的猪肉佬对视一眼,一同摇头叹息: “唉生意难做喔!” 观这猪肉佬和菜贩二人,无论是衣着还是揾食架撑都比上次更加破旧了。就连胖墩一样的猪肉佬,也是整个人都消瘦了不少。已经快到中午了,他们的肉菜一半都没卖完。 又过了半个时辰,市场内依旧惨淡,无聊得只能拍苍蝇。日正中午。菜贩的肚子开始抗议了,他将摆出来的青菜收回粪箕子里,然后偏头看了一眼猪肉佬。 “老表,今餐到你请喔!” “叼,好说好说!”猪肉佬估计以前也曾阔绰过,所以非常爽快地应答菜贩的话。不过随即抓了抓腰包,发现只有可怜的几十个铜板,不由嘴角一阵抽搐。 看着菜贩‘烔烔’的双目,猪肉佬掏出了一个烟袋子咧嘴一笑:“表,不用急咯!来,卷一根先讲...” 菜贩对猪肉佬也是了解甚深,见此状当即夺过了猪肉台上的三角短刀,向猪肉佬比划了几下:“少来这套,快点!老子饿死了...” 猪肉佬无奈,只得脱掉鞋子将最后一个银元拿出。二人带着肉菜,又来到了时常边的这间茶楼吃饭去了。虽然这茶楼老板已经换了关西人,但一如既往的慷慨收购了他们的卖剩货。 他们上到大厅,发现这里却是人声鼎沸。不过一张张面孔,都是熟悉不过的。原因无他,食客都是这市场的肉菜贩,算是同行敌国。 不过此时此刻,他们都没有计较这些。因为生意淡薄,大家都无可避免的受影响,倒也算是同病相怜了。 他们二人坐下来没多久,就随大流唉声叹气。一个上茶小二附和了几句之后,忽然话风一转。 “要是秦陇商会没有撤走,许县也不至于如斯...” “对啊!原来我还觉得那些关西人是抢了大伙儿的生意,现在他们走了我等却更加做不成生意...”菜贩未及细思,当即接过了小二的话头。 “关键是他们这么一走,许县那些有钱人都舍不得花钱了。他们把钱都藏了起来,谁也说不准哪天银行也跟着撤走?” “我家今年种了三十亩棉花,本以为能卖个好价钱,现在关西人一走,都没人收购烂在地里了...” 一个个小商贩纷纷跟着附和,慢慢将生意变差的由头指向了秦陇商会的撤资。小二见差不多了,和掌柜的对视一眼,随后用力一拍案桌指着众人大声喝问: “尔等在这抱怨有何用?造成今时今日困局的又不是关西人,有种你们去怨曹操啊?” 小二不提还好,商贩们一听到曹操两个字就双眼冒火了!这贼子穷兵黩武,不断将各种苛捐杂税以及军费全部强加在他们头上。 打赢袁绍他们没有得到一分好处,倒是现在和朝廷对抗却要他们上交每户五银元的赞助费!甚至多余的秤砣,都不得不上交去给他们铸兵器去了。 中原人虽然比关西人要温顺,但也不是没有脾气的。这几年来曹军四处征战,他们都在水深火热中渡过的。要不是有商贸一体化带来的机遇,他们早就反了! 就在这时,一个茶楼伙计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脚踢了一下门槛差点没摔倒:“掌柜的不好啦,曹兵又要抓壮丁了!” “啊?”在座的一众人纷纷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纷纷扭头看了过去。 只见掌柜放下账本,双眉紧皱:“啊福,不是回来了几万曹兵吗?怎么还要抓壮丁?你是从何处听来的啊?” “曹军败了啊!曹操自己领兵北上被汉军打败了,连郑州都被攻陷!如今,在城西又败了一场全军覆没,这次连那曹仁都被俘了...” 说话间,外面果然是兵荒马乱。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下子整个茶楼都炸开锅。曹军拿了他们的钱,却连连吃败仗!本来就够气愤的了,现在还要抓壮丁去送死,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小二当即将肩上的布巾甩在台面上,年轻气盛的他神情激动:“我等不能再为乱臣贼子卖命了,要回到朝廷怀抱...” “反了反了!反他娘的!”猪肉佬拍案而起,一脸愤然。其余商贩也被煽动了起来,也不管消息是真是假,吃完饭点了几坛酒喝下去后,立即抄家伙上街。 曹军果然是得了荀彧的命令,征发民夫守城。他们见一众商贩来势汹汹,不禁拔出了武器指着他们:“尔等这是要造反吗?不想死就速速停下!” 这些商贩毕竟上有老下有少,即使乘着酒劲见此状也不紧有些犹豫。毕竟造反,可是诛三族的大罪! 小二见状,当即从队伍后面走到前面去,二话不说夺过猪肉佬的刀向站作一排的曹军飞了过去:“我等是受了朝廷之命,诛杀反贼!” 肉刀划过一条弧线,将一个猝不及防的曹兵砍死了。剩下的曹军也不再客气,挥起武器向他们这数十人照顾过去。 商贩们见没有退路,只得化悲痛为力量一拥而上,将这队曹军干趴下... 远在转运使府的荀彧并不知道城内已经发生叛变,还在来回踱步冥思苦想。几经大败,魏国正在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 而令他忧虑的,远不止是军事上的失败。一是主公曹操至今下落不明,只有汉军来的劝降信提到七里水的事。还说曹操已经被俘,这种说法荀彧认为是不可信的。 曹操身边猛将如云,而且本人也是诡诈多端,绝不可能这么轻易被抓住。唯一的可能就是由于败得有点惨,暂时无法与许县取得联系。 第二个,便是民事方面。许县周围农民们今年种了不少棉花,丰收是丰收了,本来秦陇商会也承诺过收购生产棉衣。 不料机械还没运来,汉军与魏国就撕破了脸皮,秦陇商会一夜之间全部从魏境撤资了。而落下一堆烂摊子,等他来收拾。 上万户农民家的棉花没人收购,同样也有上万依附商会的劳工因此失业。对整个许县市场,造成无可估量的损失! 他甚至怀疑,当初秦渭到来就是没安好心;或者说刘协早已预见了今日? 面对这样内外交困的局面,即使才高如荀彧,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令君,汉军离许县已经不足十里。郭军师派小人前来,询问令君是否已征得民夫?”一个郭嘉亲兵大步走了进来,抱拳沉声问道。 “额...呵呵,应该快了吧!”荀彧一阵心烦,但还是勉强挤出一丝笑脸。 “报...令君大事不妙,城内多股暴民造反,和我军征兵队打了起来...”一个满脸血迹的曹军紧随尾后走来,一脸焦急之色。 “啊?怎会如此?”荀彧听闻民变,仿佛看到了当年声势浩大的黄巾起义!当即脸色一白,腿脚一软无力地瘫坐在座椅上。 “他们自称受了天子之命,讨伐乱臣贼子...”这个兵卒倒没有忌讳,从实招来。 “乱臣贼子?”荀彧闻言一愣,但细细一思又觉得确实是那么回事。谁让人家刘协,可是货真价实的灵帝血脉? 怎么办?荀彧第一次感到纠结无助,左右为难。要是曹操没死,他却献城投降,以后有什么脸面见昔日同僚? 这时他的书童手持信筒,也从门外跑进来。 “又是什么坏消息啊?都报上吧!”荀彧长叹一口气,消极地说道。 “令君,乃是主公来信...”书童气喘吁吁地将信筒呈了上去。 “啊?当真?”荀彧接过了信筒抖了出来,快速看了一遍。这果然是曹操的笔迹,看来没有死! 渐渐的,荀彧喜形于色。随后,兴奋地对眼前一脸懵逼的几个人下令:“全军撤退,放弃许县!主公在扶沟,让我等过去从长计议...” 第353章南北对峙 前面就是许县了,刘协骑着白马向前走,城高垣厚的许县遥遥在望。和长安城相比,相差的还不止一个级别。就单看这城郭,就知道连未央宫都比不上。 不过看见这个城头上飘起了一面‘漢’字大旗,刘协却是兴奋异常。那面随风飘扬的普通旗帜,现在看来是多么的亲切鲜艳。 许都,另一个时空曾是令他刘协最感到痛苦的地方。在这里,他曾天真地幻想着借助外力复兴大汉。在这里,他不得不在魏王曹操面前颤颤兢兢。在这里,他一步步的断送了大汉江山。 人生几回伤往事,山形依旧枕寒流。 这一辈子,他或许再也没有机会享受那种为人傀儡的快感了。因为,许都已经被汉军控制,将成为大汉版图中一个普通的地理标志。 这时,除了事先逃跑掉的荀彧郭嘉等人之外,其余曹操手下全部自缚出降。其中不乏名留青史之辈。包括蒋干、刘晔、陈矫以及王象等,还有熟面孔的孔融。 而一干曹操家眷由于坐马车走不快的缘故,被段煨率领的骑兵拦截住了。 卞夫人和丕、彰、植、熊、冲五兄弟尽在其中。还有随行的曹真、曹休二个曹操从子也被俘虏了,可谓是收获颇丰。 “罪臣满宠、毛玠,叩见陛下!”为首的两个中年文官显得有些拘束,半跪下来将放有转运使信物的托盘高高举起。 其他大大小小的官吏也纷纷跟着跪下来,不过从他们的表情看来,充满了彷徨和担忧。毕竟他们帮了曹操那么多,要是来个秋后算账一点也不过分。 刘协面带微笑,让人无从触摸。 倒是旁边的座山雕将出鞘的大刀扛在肩上,不断在官吏中来回走动。弄得许县的大小官吏心中一阵发怵,生怕年轻气盛的刘协一时冲动铸成‘大错’。 刘协环视了众官吏和后面的百姓一眼,随即双手虚托:“都起来吧!以前所以过错一笔勾销,从今后起尔等皆乃朝廷命官...” “额...”上至满宠,下至小吏闻言无不张口结舌。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嗨,尔等还不谢恩,想要吃我一刀?”座山雕重眉倒竖环目圆睁,气势相当骇人。使得这些官吏们,吓得腿脚直哆嗦。 倒是满宠毛玠抬头打量了刘协一眼,镇定地拱手一揖:“多谢陛下!” 后面官吏们,也跟着大声呼喊。一句话出,不少人差点虚脱了过去。面对十多万在许县会师的汉军,还有大汉天子,不是谁都能镇之以静的。 刘协走上前去,上下打量着年纪最长的毛玠。 毛玠年纪与程煜相仿,年过五十了。不过须发花白,身材高瘦的他显得很稳重干练。站姿笔直如松,一种铁骨铮铮不怕火的高尚气质油然而生。 托着转运使印绶以及户籍田册的双手举重若轻,拿了半天丝毫不见发颤。论才华他或许不及郭嘉荀彧等人锋芒毕露,但处事理政必定是一把好手。 “毛卿,从今日起你便是河南道转运使...”刘协审视了对方片刻,看着官印徐徐说道。 “啊?臣...何德何能?”毛玠被刘协突如其来的任命吓了一跳,不过托盘上的一切象征信物依旧稳如泰山。 不单止是他,就连旁边的满宠也是一阵愕然。 “嗯?你不敢?”刘协却是看着他的双眼,反问了一句。 “臣领命,多谢陛下!”毛玠和刘协对视了片刻后,欣喜地应了下来。 随后,刘协又任命满宠为许州知州兼为毛玠副手,共理境内民政事。 二人皆乃寒门出身,只因感曹操的知遇之恩而在麾下效力。寒门的忠君是纯粹的,没有世家那么多利益计量。所以他们不觉得这是背叛,都欣然领命了。 刘协为了不使中原陷入混乱,以前效力曹操的大小官吏一律继续任用。甚至曹操的铁杆心腹走了之后,很多中层空缺都让他们给填平了。 获得升官进爵的官员更加勤恳,而继续回归本职的官吏同样心怀感激庆幸。本以为会要历经血雨腥风才能平定的许县,不但被汉军兵不血刃,甚至还快速稳定了下来。 使得附近观望之中的州县不再犹豫,纷纷改辕易辙扯掉了魏旌换上巨龙环绕的漢字大旗。 刘协亲自坐镇许县,指挥十万继续向东征伐。这次为防止被各个击破,不再分兵而是而集团军的方式稳步向徐州推进。 扶沟、阳夏(太康)等县纷纷闻风而降,半月之间连下陈、蔡、汴三州。深入中原汉军本来还颇为小心翼翼,但这一路上却几乎没有碰到一场像样的战争。 他们每开到一城,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番的时候,这些县城就开门出降了。行军无聊,汉军又不能轻易卸甲,所以顺路灭了若干聚啸山林的贼寇。 汉军无意间的举动却赢得了沿途百姓的交口称赞,对这股人数虽众但却秋毫无犯的汉军敬若神明。 汉军仅仅用了17天的时间,就清扫了半个河南道。他们在柘县停了下来,准备对徐州发起进攻。 但这时却突然传来消息,夏侯兄弟竟然放弃了徐州,带着曹军转向东南进驻曹操的老巢亳州。而曹操本人,则是逃到了寿春。 汉军请示过刘协之后,果断东出接管了徐州。同时,派重兵驻守柘县、夏邑二县。随后又和曹军发生了几次恶战,互有胜负。 汉军成功夺得了鹿邑以及宿州,对曹军形成战略攻势。而北面的盘踞青州的袁熙为了争取刘协支持,主动退避百里以向汉军示好。 汉军正在厉兵秣马,准备着下一步向南彻底剿灭曹魏政权的战争... 许县,转运使府内。 刘协正和贾诩二人观摩着行军沙盘。这是根据转运使府的地理资料拼凑出来的沙盘,虽然可能与实际有所出入,但整个河南道一山一水都尽在其中。 贾诩不止一次见沙盘了,但看着从秦岭到海岸西高东低如粪铲一般的河南道地形图,还是一阵叹为观止。 对面的刘协今天却是始终紧皱着眉头,似乎心事重重。只见他看着沙盘怔怔出神,参着沙盘边框的双手,手指插进了蓝色的海中还浑然不知。 “陛下?”贾诩扬了扬手,开口轻唤道。 “嗯?”刘协双目慢慢回过神来,看向贾诩。随即想起了什么:“文和,张文远来信称洛阳储备的粮草已不多,恐怕无法支撑大军进夺江淮了...” 贾诩闻言,也是一阵皱眉。现在汉军进攻势头一片大好,正是一举夺回扬州之时。这样一来,离一统天下又近了一步。 “既然如此,能否将关中粮草走武关道运过来?” “能够,不过江东那边对我军夹击曹操的态度暧昧。而刘备如今忙着夺取荆州,一时无暇顾及这边。但从武关运粮过来至少都要两个月,个中变故谁能掌控?” “报...陛下大事不妙,孙权派出水军联合曹军一起,夺取了我军控制的宿豫(宿迁)!”就在这时,一个兵卒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刘协和贾诩对视一眼,有惊讶也有意料之中。宿豫临近下邳,可以威胁到彭城背后大半个徐州。但这都不是重点,关键是曹操和孙权终于联合起来了! “看来,昔日袁绍的地盘又要为曹孟德盘踞了。不过如此也好,一口气是吞不下一条大番薯的,得慢慢来...”刘协摇头苦笑,喃喃自语道。 “陛下,绝不能让刘备再拿下荆州!”贾诩对刘协放纵刘辨的举动本来就不太认同,现在首先第一个反应就是打压刘备。 刘协似乎也是深以为然,点了点头:“嗯,你立即草拟圣旨,朕要册封蔡瑁为山南道经略使!不过前提条件是,必须把刘备赶过江去!” 虽然贾诩有些困惑为何是赶走而不是杀死刘备,但他还是依令而行。不过临走前,却想起了什么指了指东面: “陛下,臣有一计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使曹操就范!”他一边说着,看向地面的双眼眯成了一线。 “何计?” “先把其长子曹丕杀死,然后以其爱子曹植曹冲要挟。令其速速投降,否则将全家死光!”这也怪不得贾诩阴狠,是因开战时,他那个安插在曹军之中做卧底的养子被曹操杀死了。 刘协抬头看了他一眼,长叹了一口气:“爱卿,令郎牺牲朕心甚痛。不过如此一来朕岂不是成了霸王?若是曹操狠下了心,世人又当如何看待朕?” 贾诩心中一阵失望,刘协终究不会为了他儿自损名望。 “不过,你要复仇也并非无其他方法。如曹孟德这种人,事业大于一切。朕今日起命你为东征军大都督,专门负责对曹、孙、刘三家一切破坏袭扰事!” 贾诩冷静了一下也知道自己是怒火上眼了,听闻刘协的话喜形于色,当即一揖到地:“臣,多谢陛下!” “唉...有养父如此,子复何求?”看着贾诩兴冲冲远去的身影,刘协禁不住慨然长叹。随即想起长安那边的两个儿子,还有在洛阳翘首以盼的蔡琰,一阵牵挂...#####让大家久等了,无邪实在抱歉... 第354章天水见闻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建安三年的冬天已经悄然降临在陇山(六盘山)中,凛冽的寒风吹刮着山中石壁,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刺耳之声。 一辆马车在丝绸之路上行了几个月的马车,正在曲折的山谷小道中行进。旁边狭小多石的渭水已经结了一层冰。 因落差而形成的冰凌美轮美奂,还有绽放在山壁上梅花点缀着别样的色彩,让陇山虽贫瘠却是美不胜收。 “云台绘将今何在?骠骑绝漠匈奴崩。沉沉浮浮见花开,起起落落是人生!” 奉命回京述职的安西大都护士孙瑞掀开窗帘,看着连绵起伏气势恢宏的陇山,禁不住触景生情诗意上涌。 “兄长,好诗!”同乘一车的士孙祥,当即击掌叫好,将大拇指高高竖起差点捅破了车顶盖。 西域一行之后,兄弟二人的脸庞都粗犷了许多。毕竟春风不渡玉门关,安西这边的空气比起中原要干燥得多,而且长时间对着风沙吹袭,人也容易变老。 “呵呵!”士孙瑞今天心情甚好,也认为自己作的诗不错,闻言得意地笑了笑。同时也是一阵惆怅,毕竟离开东土太久了,他都不知道现在还盛不盛行七言诗。 今天天气很冷,但官道上的车辆并不少。由于年关将近,来自陇右的中药汤料以及羊肉成为了热线品。各种运载着大宗货物的马车,一路上随处可见。 以现有的技术。在蜿蜒曲折的山谷中修一条轨道绝非易事。而水运就算了把,渭水上游水位普遍仅到膝盖,用船只运载是行不通的。 所以,只能选择陆运。 车马辚辚,他们从甘谷出发后向着东边一路行进。终于在天色近晚的时候,进入了天水城。 这座山城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窄小。房屋也是相当低矮,大雪之下仿佛过不了多久整个天水城就会被雪覆盖。 士孙瑞一行赶了一舟车劳累一整天,当然得找间客栈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街道上积雪虽然被清理开了不少,但来往的普通出行车辆依旧少得可怜。保镖兼职的车夫,眼见大雪又要降临,不由抽了几辫拉拽的数匹战马。 这些战马可是安西特产,耐寒耐劳擅长跑。吃痛之下当即愤蹄疾奔,向通道深处的一间大客栈而去。 不过当他们离客栈门口还有数十步的时候,前方巷道拐角处忽然窜出一辆破旧的马车。车夫情急之下连忙拉缰绳移方向进行躲避,不过为时已晚,两辆车还是撞在一起。 “咚咔!” 车内士孙瑞一头撞在车壁上,头脑一片眩晕。不过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想要行刺他!他从腿脚当即拔出了一把锋利的短刃,正是七星刀! 这把颇有名气的宝刀,几经转折之下落到个他手里。 不过他明显是多虑了,并没有人要行刺他。而是一辆马车停在路边忘了拉手刹拴缰绳,随着马匹一起溜出了路中央。 士孙瑞的马车猝不及防之下,与对方车辆‘沃添’撞在一起。在规避的姿势看,若不是车夫处置果断差点要侧翻,幸好在这段路边有栏栅。 这时,造成事故的对方车辆车主走了出来,是一个披发左衽的氐人。只见他查看了事故现场片刻后,指着士孙瑞的车夫开口指责。 “我说这位老司机你是怎么开的车,如此宽的大路都能撞到,一看你就是没驾照...” 士孙瑞的车夫也不是软弱可欺负,当即下来跟这个氐人评理。不料这个氐人根本不讲道理,叫了一大帮族人出来把士孙瑞的马车围住,将士孙瑞的车夫打了一顿。 士孙瑞当然不会向这些氐人示弱,他一气之下让人去县衙报案。不多时,一队衙役问讯赶来。他们对事故现场进行要点绘图,然后将当事人全部带走。 县衙公堂倒也算是高效,当即受理了此案。一干氐人以及士孙瑞等人分别被带了进去。由于士孙瑞并没有透露自己真实姓名,加上衣着打扮普通,并没有引人注意。 “威...武!”衙役们将如船桨一般的木板往地上顿了片刻,一脸肃穆。 士孙瑞由于长期居高位的缘故,已经很久没见到县令升堂审案的景象了。所以颇感新鲜,目光不停环视着四周。 这时一个二十出头的天水县令从屏风后面走了进来,一身青色官袍以及无梁铜冠倒是穿戴得一丝不苟。不过刚束起不到一寸长的胡子以及拘束的神情,都显露着书生之气。 他见年龄比他大一倍有多的士孙瑞左顾右盼,犹豫了一下拿起惊堂木用力一拍。 “砰!” 一声巨响,四座皆惊。士孙瑞也缓缓回过头来,深邃的双眸打量着这个与他儿子年纪相仿的县令。却见对方脸色一沉,颇为不悦地看着他。 “大胆,你是何人,公堂之上怎能无视本县?” “额...”士孙瑞被一个小伙当众指责,不念有些愕然。随即反应了过来,用眼神止住要发作的士孙祥,然后对县令露出一丝温厚长者的笑意: “回县令,小老儿久在河西胡地。今日又见大汉公堂气势,不由多看了几眼。唐突之处,还望县令莫怪...” 士孙瑞的笑容可掬以及谦逊有礼,使得这个年轻县令脸色稍霁。点了点头,回归到正事上。只见他接过绘图纸看了片刻,随后瞟了一眼披发右衽的氐人壮汉。 “苻苓,你为何将货车开出大路中间去?” 名叫苻苓的氐人没有刚才横蛮,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很是恭顺:“回县老爷,小人从大山出来,行在路中央却无端被撞。呐,此人还先动手打人!” 壮汉一边说着,一边指向一脸淤伤的车夫。 “胡说八道,你这边蛮竟敢信口雌黄,信不信赐你族灭?”士孙祥实在看不过眼了,当即捋起了衣袖作势就要打氐人壮汉。 “大胆!胡人不识汉规,尔等身为汉人却不懂得避让胡人。此乃有损朝廷教化融恰大计,罚尔等赔偿苻苓所有损失,可服?”县令拿出一卷边疆教化策令,比划着说道。 这个教化策倒是将士孙瑞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只见他止住了继续争吵的士孙祥。然后上前,去对这个县令一拱手: “赔款自是无妨,不过县令能否将此策借吾一观,以防下次遇事不懂谦让胡人...” 县令也觉得没什么不妥,便将这卷由鸿胪外交司新颁布的法令递给士孙瑞。 士孙瑞接过来摊开,上面记载的都是条条框框的律法。他一目十行,飞快地浏览着。不过越是往下看越是气闷于胸,恨得直咬牙。 这哪里是什么教化,简直就是将周围游牧蛮夷奉为祖宗!比如胡汉打架,罪汉;胡人经商,半税;胡婴接种,有补贴! 全都是各种各样的优待政策,完全没有了强汉的风范,完全是腐儒误国!这要是传到安西,不知要令多少用生命捍卫大汉尊严的士卒心寒! 士孙瑞深吸一口气,把这卷竹简放回案上。然后深深地看了这个年轻县令一眼,点头说道:“这个是好政策啊!” 县令不知是反话,也跟着摇头晃脑:“然也!华夏者,有礼仪之大,服饰之美。示之以仁德胸襟,则四海归心胡不为恶也...” 士孙瑞离开了天水之后一路东归,越近关中就越是痛心疾首。这完全与他和刘协的初衷背道而驰,甚至演变成各种弊端百出的苛政。 他这才明白,刘协为何秘密下达了三份诏书请他尽快赶回了... 第355章牢狱之灾 建安三年的冬天同样悄然降临大汉帝国都城长安,凛冽的北风吹得屋檐呼呼作响。鹅毛大雪从空中飘落下来,如若柳絮因风起,天地间一片白茫茫。 瑞雪兆丰年,人们对即将到来的新的一年充满了期待。大街上赶集的百姓们,都是笑容满面喜气洋洋的。这半年来汉军披荆斩棘,长安时不时能看到盔缨彩羽的骑兵,将前线的捷报传回京城。 尤其是半个月前传来许州大胜的消息,更是举城沸腾。因为在宣传司以及报社的熏染下,曹操几乎被长安吏民塑造成了无恶不作的反贼逆臣。 听闻曹操的老巢被王师攻破,作为汉军家眷的他们自然是载歌载舞。同时,一封封捷报也把刘协战无不胜的声威推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两大报社共同发力下,人们不由自主地把刘协与刘邦、刘彻、刘秀三英主相提并论,成为了‘炎汉四圣’之一。克定祸乱,拨乱归正就是一个明君的典范。 同时战争的高效和快速也被归功到了火炮轨道上面去,关内报连续刊载这些年来大汉的创造成果。种痘、热气球、雪橇以及千里镜等发明均被一一介绍到。 这座人口百万的古老帝都长安,霎时间掀起了一股研究发明之风。不知何时起,人们已经不觉得发明创造是奇淫技巧了。因为技艺可以使马车不再颠簸,载人飞天不再只是幻想,千里路程不再是遥不可及... 虽然今天是休沐日,但首相赵岐的府邸门口依旧车满为患。各式各样的马车将巷道的泊车位全部停满了,而这些马车的车主,无一例外是前来攀交情,想在首相面前混个脸熟的官员。 大门旁边的司閽室内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不少上京的地方官以及投机士子前来排队递上投名状,或者一两首诗词策论,期望得到宰相的青睐。 就算他们知道宰相日理万机,未必会有时间亲自看他们的帖子,但还是执着的要来碰一碰运气。就算运气不好,也能在此结交一些来自五湖四海的道友。 相比起门外的热闹,首相府内却是一派静谧。这种冷死人不偿命的天气,没个要事谁也不想出外。就连家丁门客,都难觅踪影。 而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者是赵岐职场外援者,则不能拒之门外。但没有达到一定高度或者赵岐不见的,就由儿子们待为接见。 这是官场规律了,达官贵人倒也不敢说赵岐眼高于顶。不然堂堂首相都像市场的猪肉佬一般想见就能见,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以往赵岐回府后都会随意点几个投名帖的学子官员进见,但今天他是确实没有空。因为他现在正在书房中,与京兆府尹韦端、中书舍人马宇以及兵部侍郎董昭等人密谈。 原因无他,正是为了士孙瑞即将归朝一事。要知道若不是因为刘辨那摊子事,现在高坐首相之位的必定士孙瑞,而不是他赵岐。 当年那件事,明眼人都能看出士孙瑞私藏了刘辨如此之久,是什么居心。可是天子刘协却来了个高拿轻放,竟然没有将士孙瑞赐死。 正是因为刘协的这份信任,令首相赵岐很是不安。谁知道士孙瑞这次回来,会不会夺回本属于他的首相之位?若是不会,天子好端端的为何下诏让他回京述职? “啧啧,昨天就已经到咸阳了,这位可真是归心似箭啊!安西离关中何止千里,大都护仅仅用了不到两个月时间走完全程...”马宇放下茶盏,冷笑着打破了书房内的沉寂。 不说还好,他的话令赵岐又是一阵眉头紧皱。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赵岐当即看了过去,对着门外人影沉声喝道:“何事?” “老爷,陛下从许县启程回京了...” 众人闻言,已经惊讶。士孙瑞回来,天子也要回京,这也太巧了吧?那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就是天子将会重新启用士孙瑞! 就不知道还在北疆代州的杨瓒,听闻这消息会是什么感受? 赵岐却管不了那么多了,这个首相虽然没有以往司徒丞相那么大权力,但好歹也是百官之首。已经坐暖了的交椅,谁愿意拱手相让? “尔等以为,该如何是好?”赵岐环视了众人一眼,开口问道。 这些人都是他的臂助兼盟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士孙瑞要是坐上了首相宝座,第一件事必定是是清理掉这些羽翼以及整顿吏部。 “相公不必忧虑,我等毕竟只是猜测,待天子有此意事再见机行事未迟...”董昭曾是张扬谋士,为人偏向稳重。 赵岐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不过显然是不认同。以赵岐对刘协的了解,一旦等他决定下来,什么事情都已经水到渠成了。那时候再去行动,哪里还有机会? 与他相比,刚过而立之年就官运亨通的马宇就要激进许多。只见他双眼一眯,手指指了指外面:“此事有何难,让士孙瑞做不成宰相便可...” 听闻马宇的话,赵岐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未央宫,椒房殿。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间,刘协的一对儿子已经回走路了。他们身穿着普通孩子的小棉衣,正在雪地里玩耍。 只是凉亭中的伏寿却是有些担忧,毕竟大冬天的,小孩子户外活动容易着凉。要是有个衫长裤短,她怎么去见刘协啊? 可是另一个嫔妃马文鸳却是走到了雪地中,和两个孩子玩在了一块,奔奔跳跳的就像孩子王。这让伏寿摇头之余,又是一阵无奈。 不过刘协也说过贪玩是小孩的天性,父母不能束缚,使孩子的童年失色。不过伏寿却不完全认同,既然生在帝王家,当然是得自幼习诗书历法。 要是成天只顾着玩,将来怎能成大器?她可是记得刘协当年读书,可是很认真的!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后代放纵自己的个性。 可惜宫中没人帮她,她自己也拗不过刘协,只好在管教方面适当放宽。 就在伏寿怔怔出神的时候,一个女官忽然走了过来,对着她盈盈一福:“皇后,国丈来信...” 伏寿点点头,接过了一份牛皮纸信封,打开一看,果然是父亲伏完的亲笔信。信上主要是让她出宫迎接士孙瑞,因为对方是刘协亲自请回来的重臣,刘协不在她这个女主人必须出面。 伏寿无暇细思,这些外朝的事她向来不怎么过问。见老父亲说得句句在理,当即将孩子们托付给马文鸳,自己则是乘坐凤辇,从北阙门出宫,然后来到城西直城门等候士孙瑞。 这时士孙瑞刚好来到直城门,远远见到皇后伏寿的辇驾,想要绕道走他门已经为时已晚。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去和皇后见礼。 “臣,参见皇后...” “士孙卿为国靖边功不可没,今日回朝本宫自当亲迎。”伏寿在凤辇上隔着白纱,语气平淡地说道。 士孙瑞却是眉头紧皱,暗暗猜测到底是谁鼓动了皇后。因为从伏皇后的言语,就是当他普通外臣看待,不可能是主动出迎。 至于天子的安排也不可能,他比预期足足快了半个月,就算天子是神也不可能算得那么准!何况,天子在委以重任之前绝不会过分为之造势。 比如,赵岐升任首相就是毫无征兆。 见礼完毕之后,士孙瑞又随着风辇一同进城。几经转折之下,他又回到了都城长安。但他却完全没有久别重逢的喜悦,倒是充满了陌生戒备。 果然,半天之后他便被抓紧了御史台狱。乌台御史集体弹劾他恃功傲主、妄开杀伐以及擅自批准马超远征康居等罪名。 士孙瑞万万没有想到,万里东归等待他的竟然是牢狱之灾... 第356章返回洛阳 和长安的鹅毛大雪相比,洛阳这段时间的雪并不是很大,街道上的积雪仅仅没过脚眼。不过北风却非常猛烈,吹送着的冷风使人禁不住瑟瑟发抖。 所以街道上非常冷清,除了市场附近的几条街,几乎难以寻觅人踪。 贵妃蔡琰没有随军出征,也没有住进大修过的洛阳皇宫,而是在城内的蔡家别宅安居了下来。这里离洛水沿岸繁华的区域较远,胜在宁静且景色优美。 不过快要过年了,蔡府别宅的家仆们同样没空闲,都在张罗着各种年货以及喜庆张贴。使得时常埋头书堆里的蔡琰,也为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所影响到。 蔡琰看着窗外被冷风吹得左右摇摆的枯枝,不由让她牵挂起远在南边的丈夫刘协。不知道这么冷的天,他会不会照顾好自己? 心中有了杂念,自然是无心书画了。只见她放下了书卷笔墨,披上一件大红棉衣开门在丫鬟的侍同下走了出去。 蔡琰顺着回廊通道随意闲逛,但花园里的花草树木全都凋零了,就连往日涟漪荡漾的池塘也被一层薄薄的冰层覆盖住。 蔡琰大感无趣,继续往前院走去。只见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家人,正提着一支大号毛笔在桃符上书写着什么。 这种桃符就是用桃木做的长薄板,类似于对联那样,除夕的时候挂到门外大柱上。 这个老家人显然是写过不少次,只见他笔法苍劲有力,字里行间也是公整大方、隶书大字铁划银钩。 不过蔡琰走近看了看,却是眉头一皱。不是说这个老师傅写得不好,也不是桃木有瑕疵。而是他正参照着旧桃符,书写着原句子。 ‘迎春接福千秋盛,财运亨通万事兴’ 老师傅照本宣科,将旧符照抄下来,一字不改。写完后还拿起来吹干墨水,看着字迹轻捋短须,一副成就感满满的样子。 “福伯,你这样抄袭我爹的对子当真好吗?”蔡琰终于禁不住开口问道。 这副对子她记得父亲蔡邕当年始草至今,起码有十多年了。没想到今时今日,这个老家人还在照抄,难道自己写一副就这么难吗? “额...小姐?此虽乃老爷亲作,然已过经年。附近七里八乡皆是用此平易对句作符,可以说早已无有抄袭一说可言!否则,引用经典可算抄袭否?” 这个老头自尊心颇强,生起气来也不管对方是谁,越说就越激动。把周围的家仆们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他们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看向这边来。 蔡琰万万没有想到平日里温顺的福伯竟然翻转猪肚就是屎,还喷了她一脸。不由气得胸脯上下欺负,久久说不出话来。 太过分了,原创久了就可以随便照抄了吗?要是人人都只知道照搬他人的成果而不懂自己去创造,久而久之谁还去做这个拓荒人?蔡琰越想越气,撅起嘴唇就像一只战斗鸡。 蔡琰和老头对峙着,双方都是拔剑弩张之势,使得家丁家仆越围越多,只是大家都不敢去做和事佬。只有几个机灵的丫鬟,走去后院叫唤管家来。 “福伯,那我问你。倘若父亲知道他当年随意一笔,却被府中人亦步亦趋邯郸学步十数年,会如何作想?好吧,就算是家人抄家主的对句无甚不妥。但照搬了十多年,你就不懂自己作一副来?” 蔡琰可是记得,她当初看了几眼老父亲的文章,就能仿作一段出来了。这么简单的对联,不信腹中文墨不少的福伯做不出。 这个福伯被蔡琰训斥得老脸一红一白,恼羞成怒之下不由反唇相讥:“哼,我可没有小姐这般状元之才!小老儿才疏学浅为何要写作,然后让你们这些后生晚辈指指点点?” “你...”蔡琰一阵无语,福伯的无赖态度简直令她无言以对。 这个福伯见蔡琰久久无法作答,不由下巴上扬用鼻孔向着对方,面带不屑之色。仿佛在说什么进士第三、书香闺秀,都是狗屎不如。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富磁性的声音:“咳!如此嚣张的恶奴留之何益?赐金可速去!” 众人纷纷循着声音看过去,只有蔡琰看着台阶上缓缓升起的黄金冠,脸上惊喜的笑容越来越浓。 “蔡琰,参见陛下!” 一众家仆凛然,纷纷跟着向门外的人影行礼。 不错,来人正是刘协。他仅仅带着数千人马以及曹操的儿子们,轻装返回了东都洛阳。不过他没有向任何人提前通报,径直就入城来到了蔡家的别宅。 老远的,就听闻了妻子蔡琰和家仆的争执。他知道蔡琰是女中君子,自然不够这些老家伙斗嘴了。 刘协没有说话,沉着脸上前去,打量着匍匐在地的老头。到了今时今日,刘协已经不需要刻意去释放什么杀气了,只需往这里一站,就能镇住所有人。 之所以有如此威势,在于刘协亲自领兵就没有败过。人心都是敬畏强者的,有能力的人,才会使人畏服。蔡琰之所以被鄙夷,也是因为女儿身之故。 “去账房拿上你的工钱,可以滚蛋了。”刘协俯视着老头花白的后脑勺,淡淡地说道。 或许有人说刘协不过是外人,即便天子也不能干涉别人家私事。但在场的蔡家人都无人敢言,因为刘协是她们的姑爷,算是一家人了。 “额...是是!”老头闻言反倒如蒙大赦,当即起身屁颠颠地往后院跑去。 刘协这才让众人起身,然后走到蔡琰面前。看着蔡琰幽怨的目光,他竟然翘起了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其他人见之,纷纷散去各自忙活。 蔡琰见家仆走远左右无人,当即一把扑到刘协的怀里。那久违的温暖,使得后者也不由自主地把她抱紧。 北风吹得他们的发梢在半空乱舞,二人相拥在一块,感觉四季如春。 那个老头去而复返,不过却没敢打扰刘协夫妻二人亲热拥吻,从侧边灰溜溜地迈过了门槛。 “站住!” 这下喊话的,却是蔡琰。只见她目光越过刘协,看向老头的背影:“福伯,你若就此离去事后必定不会心服。” 刘协眉头一挑,看来文姬大神又要发威了。果然,只见她上前去翻过桃木板来,坐在椅子上提起了大号毛笔。 刘协也走了过去,蹲下来亲自帮蔡琰研墨。蔡琰在墨碟轻蘸了几下,随即端正坐姿,一个个笔法缜密温婉带韧的楷体正字脱笔而出。 ‘好景丰年飘瑞雪,佳音喜讯传飞捷’ 蔡琰奋笔疾书一气呵成,然后看向蹲着的刘协。这时刘协也刚好偏头看向她,两人四目相视而笑... 老头见之脸红耳赤,不一会消失在雪影之中。 洛阳兵工厂位于邙山南麓,越过黄河而来的北风被阻挡,使得这里比起其他地方要温暖。加上兵工厂隔壁就是洛阳铁厂,每天排放的热能阻止把寒冬驱赶。 秦朗金属机械团队上个月被调来了洛阳兵工厂,目前并没有被安排什么任务。不过他们也没有闲着,而是把在南阳研究的成果再度实践巩固。 “来...一二三!”一个灰袍青年,踩着一辆奇奇怪怪的轮车从高门木房中出来。秦朗等人一脸严谨,注视着这辆不断前行的轮车。 要是刘协在这里,必定一眼就看出,这就是荣获二十一世纪最环保的交通工具——单车! 这是由机械师秦朗的一次雨天出行,宽大的马车在泥泞道路被困时灵机一动想到的。不过这种脚踏车还没有妖孽到有链条带动的地步,仅仅是类似于婴儿车那种曲轴转轮。 青年踩着脚踏,飞快向前而去... 第357章曹家三子 曹植今年方才七岁,不过自幼习武随父东征西讨的缘故,体型与曹操相似的他比起一般的孩子要高壮。但其实,他并不喜欢甚至是厌烦打来杀去的戎马生活。 倒是刺史府中的藏书,成了他的最爱。在许县他每天除了要早上和兄弟们习武之外,基本都在曹操的书房内度过的。因为,他要立志读遍万卷书。 但是自荀彧放弃许都之后,这一切都变得面目全非。他和兄弟们的生活秩序都被打乱,每天面对那些五大六粗的军汉。 不过好在天子或许并没有要杀他们的打算,每天都好吃好喝照料有加。比如今日天子外出,也把他们几兄弟带上了,还是同乘一车。 曹植不知道这算不算光荣,但诚惶诚恐肯定是有点的。想到这里,他偷偷瞟了一眼宽大的马车最内处,皇帝正在批阅奏节。 曹植不敢多看,旋即扭头看向别处。旁边年方三岁的曹冲坐在大马车一角,丝毫没有兄长们那也拘束紧张。 反而新鲜感满满,乌黑的大眼睛时不时东张西望,就像平时在许县逛街一般。忽然,小家伙也扭头看向他,低声说道: “四哥,我想听你作诗...” 因为天子在后面的缘故,曹植本来并不情愿。但见这个幼弟目光中流露着想家的情感,他不禁心软了下来。 随即看向窗外,只见不远处的东郊大道上,一队骑着骏马的纨绔子弟,怀里左姬右妾,往这边而来。似乎并没有察觉这是天子车驾,掠过车窗还调侃着溜狗斗鸡的趣事。 曹植闭上眼睛另一半心来,将杂心思全部放到一边去,然后手指不断轻敲车壁。沉吟了片刻,将腹中组好诗词娓娓道来: “名都多妖女,京洛出少年。宝剑值千金,被服丽且鲜。斗鸡东郊道,走马长楸间。驰骋未能半,双兔过我前...” 曹植满腹诗意一发不可收拾,闭着眼睛深情地唱吟着五言章句。车厢内一干兄弟,以及刘协都被吸引了过去。 曹植年方七,才华便横溢。但使长卿在,也教其色失... “...白日西南驰,光景不可攀。云散还城邑,清晨复来还!”一诗完,曹植惯性地拱手斜向上略表承让。 “好,绝妙好词!”刘协早已放下了奏节沉醉其中,闻植声止当即拍案叫绝。倒是把一众曹操子嗣,惊得面面相觑不知其可。 曹植这才反应过来,不由一阵脸红耳赤。因为他听闻天子也是诗词的行家里手,这班门弄斧的行径怕是会被取笑。 不过事实上刘协并没有像他想象那样出面呵斥,而是走上前蹲下身子来,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他。曹植被盯着浑身不自在,就像没穿亵裤一样。 良久,方才听闻刘协的声音响起。 “植公子果然是天赋过人,当世仙童。朕准备安排你进国子监去进修,你可愿意?”刘协审视了颇有几分曹操神韵的曹植片刻,徐徐地问道。 曹植心跳不断加速,国子监是大汉最高等学府,非天姿聪颖者才华上佳者不能入。天子亲自安排,是人都会怦然心动。 曹植刚想念头,但见坐对面的老二曹丕正暗暗冲他打眼色猛摇头,不禁迟疑了一下。埋下头来,一时竟不能决。 “嗯?”刘协见曹植垂下头,又追问了一声。不过眼角余光,已经注意到了曹丕的举动。 “陛下,四哥是想我等兄弟几人都能入国子监...”曹冲却不顾曹丕禁声的眼神,适时奉上了一句。曹植听闻后反应了过来,连忙猛点头。 “哈哈哈!此事好办...” 就在这时,车外忽然传来骚动。原来是负责管理后勤的黄琬整理好具体账目之后,当即过来要亲自呈上给刘协。 “朕不见黄卿多时矣,心甚挂念,且快快坐下!”见礼完毕后,刘协当即亲自地在宽阔得有点离谱的马车内招呼黄琬坐下。 黄琬年近六旬依旧精神饱满,但闻刘协一句话,差点老泪纵横。这些年远离中枢在外漂泊,令他怨言颇多,但面对刘协却又抱怨不出口。 “多谢陛下!”黄琬拿过小凳子,平稳地坐了下来。 刘协拿过账本,取关键点稍稍看一眼,发觉都没有什么问题。关键是黄琬虽然有些迂腐,但做事方面还是能力颇强的。 他一个人留守洛阳,就能保证两路大军补给不中断。同时在大军拿下许县之后,又采用黄河船运的方式加上轨道,向许县输送了大批粮草。 汉军能顺利拿下兖豫徐三州,黄琬功不可没。 “黄卿,清点得敖仓有粮几何?”刘协放下了账本,忽然问道。 “额...敖仓钱粮并不多。点得能供人食用之粮两千石,其次者马匹食为五千石,加上霉烂不可食者一千五百...” 刘协微微颔首,这跟他估计的数目相差不远。不过出于心理方面的考量,还是不得不问询一番。毕竟上峰没有在意的地方,下属也会怠慢,这样久而久之就成了财政的烂摊子。 黄琬喝了一口茶,顿了顿又说道:“有铜钱万贯,不过因缗线朽坏致使难以清点的钱币堆积如山,需要大量人手整理...” “嗯,原来如此。”刘协之所以执意发行大面额钱币,一方面是受通货膨胀影响,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方面清点。 古人做事崇尚中庸,往往没那么明细,一堆散钱通常用‘若干’来表示数量。弄得刘协每每翻起户部财计司的奏卷,就是一阵脑仁疼。 就在这时,一阵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 “何不用秤以称之?” 刘协和黄琬二人对视一眼,顿时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对啊,既然难以清点,何不放上去称称?反正一枚钱币不论优劣都相差不远,秤一下就知道有多少了。 两人随即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只有三岁的曹冲,微笑地看着他们。 “真神童也!”黄琬惊容满面,回过头来由衷地对着刘协赞叹道。 刘协见到说话之人是曹冲,便一阵释然。要是曹冲名过其实,他就要以后代造谣生事的罪名把陈寿的老子陈式给斩了再说。 “此乃曹孟德幺子曹冲,自幼机敏过人...”刘协一边介绍,一边暗暗瞥向一脸嫉妒地看向曹冲的曹丕,不过却没有出言相斥。 “既然如此,臣得劝谏陛下。曹孟德虽为反贼,但此子天赋异禀,乃是可塑之材!”黄琬越看越是喜欢,不禁过去把曹冲拉过来。 “哈哈!那是自然,朕已经决定让他们兄弟几个进国子监了...” “停下,停下!”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吵杂声打断了刘协的话。随即,明显感觉到车厢被撞了一下。 不过守在车厢内的剑士却当即关上了所有车窗,同时把车顶的暗门插销拉开。这种木包铁车厢类似于装甲车,极大地防止突然袭击。 半晌后,负责安保工作的座山雕才上车来抱拳汇报。 “陛下,乃是秦队长手下所骑那种...奇奇怪怪的叫...单车之物失控,不慎与陛下乘车相撞!”座山雕一边说一边比划,很是别扭。 刘协一扬手,剑士当即打开了一扇窗。刘协通过车窗,看到一辆肇事‘单车’正停在一侧。他把这辆车观察了片刻,暗暗称奇。 没成想秦朗竟然把单车给捣鼓了出来,不过想想又在情理之中。机械零件,齿轮、螺丝、曲轴等物他们研究了一年。现在造出单车这种技术含量不高的机械并不难。 不过轮胎的问题显然没有解决,甚至连刹车都没有。 “无妨,立即掉头去城北兵工厂...”刘协摆摆手,随即令道。 马车卫队很快就转入了东郊大道,往城北而去。出了城之后,北风更加凛冽。吹拂在车厢上呼呼作响,好在车窗足够严密,且内烧的碳炉使得车内温暖如春。 黄琬今天也没什么事,所以陪同刘协一起去视察兵工厂。打开窗户远远看见北邙山下巨大如铁皮房一般的面包状建筑,以及一根根擎天柱一般的高大的烟囱。 “陛下,臣听闻兴建如此大规模铁厂以及兵工厂,朝廷其实不须花一分钱,不知是真是假?”黄琬远远透过窗户的一线眺望着连绵十里的建筑群,惊异地问道。 “嗯,乃是袁曹合办!爱卿别看它如今鲜为人知,但不久的将来就会受到全天下人的瞩目!” 说道这里,刘协仿佛看到一辆笨重的机车,正在铁轨上缓缓行驶的情形... 第358章书生杀人 劳作在新城中修造城墙的民夫们今日依旧冒着大雪,用自己勤劳的双手将城墙砌筑夯实。整个长安新城引水排污以及布局都已经规划施工完成,就差外围的城墙了。 一条大黑狗正蜷缩在角落处,对风雪中模糊的人影乱吠。不过在风雪中,这点畜生叫声十来丈外就细不可闻。 但离狗窝不远处的临时工帐里,却时不时传来吵杂的人声。 “...依芝看来,如今火炮已经风行天下,新城根本不需要修筑城墙。只需在外围建若干高楼炮台,兼具宽城河,便可构成屏障!” 司马芝一边比划着他的施工计划图,向一个身穿绛红色官袍的堂后官解说道。他认为城墙对都城未来发展形成制约,所以想要效仿先秦。 不过这个中年堂后官目光四顾,并无心听讲。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下巴微微上扬面无表情地问道:“此乃赵相公的吩咐,司马提举是要顶撞吗?” “非是顶撞,此等重要工程我等建设者必须要有前瞻性。比方说铁管供水,目前虽无法使用,不过只要留下空间,日后终南山泉水可能自来长安...” 司马芝又指了指一根根用黑线代表的水管线路,颇带憧憬地说道。 他之所以会有如此想法,倒不是他有未卜先知的妖术。而是来自于龙图阁学士院近日所印刷发布的《科学》周刊,上面主要刊登了一些天马行空倒却符合原理的想法。 比如根据老匠师马析所总结的浮力学,推演出一系列的想象,并绘以图画说明。除了自来水论,还有很多。 比如用铁船能够取代木船,成为远航船只。如鸟状的木架车,只要有足够的推力也能带着人翱翔空中。还有可以利用开水蒸汽产生的动力,去取代依靠不稳定的风车等等。 《科学》周刊的首发,顿时就引起了长安官民的一片轰动。不少太学生以及普通百姓对此信之不疑,是因前面已有热气球等的一些超乎想象的事物闻世,谁又敢肯定这些设想不会实现? 不过世人的思想永远都不可能是一致的,有人相信就有人怀疑甚至有人嗤之以鼻。首相赵岐以及这个堂后官等人,就是后者。 “司马提举,你必须记住自己仅仅只是一个工事提举!上头对于你凭借个人臆测而画蛇添足已多有不满,希望你能注意...” 堂后官毫不留情地扑了司马芝一头冷水,随后就要转身离去。 “且慢!”就在这时,司马芝偏头瞥见呼喊之人乃是好友贾逵。现为翰林供奉官,为天子刘协的秘书,与中书舍人相当。 这是朝廷出于吸引以及推广科举考试的上段,以彰显状元郎独一无二的荣耀。 不过天子平时外出都不喜带太多人,所以现在他这个秘书无事可做。所以经常过来新城这边闲逛,久而久之就认识了他并成为了要好朋友。 “李堂后,司马提举乃是陛下亲自任命主管新城事。他的话,你应该代其向相公陈述清楚才是...” “梁道,还是算了...”司马芝闻言,当即扯了一下贾逵的衣袖。这是他的事,要是牵扯到旁人可不好。 不过,有人偏偏看贾逵不顺眼。 只见李姓堂后官上下打量了贾逵一眼,脸上满是逢迎的谄笑:“这位,莫非就是贾状元吧?” “正是!”贾逵扬了扬下巴,颇带几分高傲地应道。 殊不知,堂后官忽然勃然变色:“哼!订婚之妻都保不住的人,还有脸在此大言不惭?” “你...你条扑街再说!”贾逵脸色大变,握着拳头的双手青筋暴突。若不是司马芝拦住,他都要抽这个小人嘴脸般的堂后官一巴了! “梁道兄冷静,莫要介怀...”司马芝暗叫一声不好,随即抚了几下贾逵。不过,终究没能熄灭贾逵自内心最痛处发出了怒火。 “窝囊!”堂后官鼻子冷哼一声,言语间尽是轻蔑之色。不过这个老油条也没有在这里多加停留,说完之后转身就要走人了。 可是贾逵却猛地用力一把推开司马芝,拿起放在角落处的铁凿,用力向这个堂后官的后脑勺抡过去。 “梁道兄不可” “啪!” 司马芝要阻止已经晚了,贾逵竟然一举击杀了这个堂后官。只见铁凿所击处血如泉涌,帐门布上溅满了红白之物。堂后官惊恐的表情被定格,慢慢倒在地上抽搐。 “叮~”贾逵因怒火上涌而涨红的脸迅速转为煞白,松开了双手任由铁凿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司马芝也是一阵慌乱,杀人他并不是没见过,但好友在他这里击杀了朝廷命官,这就不是普通小事了!他怎么都没想到,明明是一起平常的争论却引发了杀官大案,他肠子都悔青了。 “梁道,趁如今未曾被发现,你就快快逃走吧!”司马芝上前来,看了一眼死相触目惊心的堂后官,随即推搡了几下贾逵。 “我若是走了,你该如何是好?”贾逵出奇的冷静,偏头看着司马芝的眼睛问道。 “唉呀!我乃是天子亲自任命的提举,与你不同!即便要治罪也要等天子回来,你快走!”司马芝却是急了,干脆把对方推出了工帐。 “不,一人做事一人当!子华好意贾逵没齿难忘,我这就去廷尉府自首,告辞!”贾逵谢绝了司马芝的好意,一揖到地后转身而去。 司马芝看着贾逵消失在风雪中的身影,长叹了一口气:“但愿那些阿谀奉承之辈,会待你好点...” 御史台狱位于城南御史台的后面,倚临护城河梅花盛开,环境比起其他关押囚犯的地方要好得多。但这座堪比高级旅馆的监狱,却不是百官所向往的。 因为被关进来的,大多都是严重违纪的官员,后果不是丢官弃爵家产被抄就是妻离子散远窜蛮荒。比如不久前进来喝过几杯茶的洛阳尹,就被流放到西域去。 所以被关在里面的官吏,一个个都是精神萎靡甚至一夜白头。当然,有一人除外,那就是士孙瑞。 “日曜青天白云飞,莺歌燕舞乐满枝。渭水春风杨柳依,牧童扬锄学种地...” 只见他在单独的牢房中来回踱步,胸怀万千意由心生。脱口而出的诗词,直抒胸臆!仿佛身处阳春三月,大地广博、处处生机盎然。 “士孙君荣,你是不是傻?现下天寒地冻,何来杨柳依依?”路过的狱丞刚好听见士孙瑞在吟诗作对,不由凑过来讥讽地问道。 士孙瑞瞟了他一眼,不以为意。眨了眨眼睛,微笑地解释道:“心中有明月,何须待中秋?” “嘿嘿!怕是你这次自知出不去了,所以只能在此慨叹长庚缓解忧愁吧?”狱丞不屑地咧咧嘴,冷笑着说道。 “咦?你又知?”士孙瑞故作心事被戳破的样子,一脸惊讶。 “那是自然!谁让你在天子那里得宠盖过了宰相?你不下地狱,谁下地狱?”狱丞越说越兴奋,口沫横飞好生痛快。 “哦...原来如此!”士孙瑞却是一脸挫败感,颓然地瘫在回榻上。心中却是冷笑连连,什么时候起宰相竟然也要依靠天子宠信才能坐稳位置了? “哼,好自为之啦!”狱丞做了一个歪嘴斜眼的暴走表情之后,扬长而去。 狱丞走了之后,士孙瑞并没有继续做作。而是从袖筒里取出一份情报偷偷打开看了一眼,嘴角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随即,把这份情报塞进嘴里然后灌一口水吞掉。点了点茶水,在矮几上合计着什么。 这时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使他急忙用衣袖一把抹去上面字迹。只见一个低眉顺眼的狱卒提着食盒开门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将食物放在案上。 “大都护放心,里面五毒!”这个狱卒用手拿起一条菜放在自己的嘴中,然后带着讨好的笑容对士孙瑞说道。 “整个御史台都视我如死老鼠,你为何与众不同?”士孙瑞观察了这个狱卒很多天了,今天不禁好奇地出语问道。 “大都护,小人虽读书少,但死灰复燃的典故还是略有耳闻的...”这个狱卒笑容更盛,不过谦恭之意丝毫不减。 “原来如此...” 第359章长安风云(一) “咔咔...咔咔!” 一条六节车厢的列车正在数十匹战马的拉拽下,以每时辰七八十里的速度飞快地向西疾行。车下钢轮紧密地卡在铁轨上,行进中时不时发出一阵阵跨越间隙声。 这是大汉第一条轨道,也是第一条铁轨道。经过半年时间的改造,无论是运力还是抗损能力都更上一层楼。由木轨改为铁轨之后,车辆出轨意外大大减少。 不过任何事物都不会是单面的,有利就会有害。现在虽然铁器开始慢慢普及,但总少不了有人会打这铁轨的主意。 铁农具有朝廷特惠政策,物美价廉。但其他铁器,比如铁锅、刀具等铁制品需要加入钢砂,就要贵得多。 一把好的杀猪刀,起码要卖到了一个银元。 而这条国家级铁路的铁轨含钢量起码值一般,通过万斤重压反复碾压检验质量,绝对是铁器中的上品。埋在地上的钱,谁没动过掘出来占为己有的念头? 为此,政事堂联合工部颁布了一条最新法令。敢私自偷挖破坏铁轨者,一律处以五千里流放。而因此造成损失以及罚款,将索于其个人及家族。 在严厉的连坐法案下,就算是有意之人也变得有心无胆。只是,偶尔还是有那么段偏僻的地方缺了几根铁轨。 就如眼下,刘协乘坐的专列也不得不在郑县和新丰县交界的一处沼泽荒野停了下来。因为据行于先头的骑兵来报,前方一里外有三根铁轨被盗。 刘协倚在车门上,目视着前方白茫茫的原野,一阵郁闷。都一个多时辰过去了,郑县的县令至今未能抓到盗贼,甚至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还推测说是逃过了新丰。 刘协只好下令让新丰县令速速出动衙役缉捕盗贼,追回被盗铁轨。 相比之下东西干线维护司的办事效率就高了许多,他们闻讯后当即派了一支维修队从渭南过来,现在正在抢修。 “要是通上了电,看谁还敢越雷池!”刘协想到了后世地铁的带电轨道,喃喃自语地说道。不过就目前来看,是不可能一蹴而就的,腿脚迈大了容易扯蛋。 好在抢修队给力,很快就修好了崩缺的轨道。刘协亲自接见了他们,并且勉励了一番。不多时,列车再度前行,向风雪中进发。 “陛下,我军在中原平息了兵戈之后,袁家三兄弟当真斗起来了。袁谭不服袁尚继承大位,发兵越过黄河进攻冀州。而袁尚则是笼络住了幽州袁熙,共击袁谭...” 说到这里,弥衡拿过另外一份文书呈上:“此乃袁谭给陛下的亲笔信,请求陛下敇封他为河北经略使。声称若得到冀州后,愿把青州奉还朝廷!” 果然,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刘协点了点头,随即饶有兴趣地看着弥衡:“青州还有多少是他袁谭的?” “额...大概十之二三!”弥衡一愕然,如实答道。 泰山臧霸已经暗中投靠了朝廷,他占有的琅琊、泰山、东莱等郡已经如中原一般由朝廷直接派遣官员处理民事。 加上袁谭生性好杀,青州早已民怨沸腾。自大军过了黄河后,青州百姓们不再容忍。东关、城阳、济南等青州多地也是相继驱逐了袁兵,宣布归顺朝廷。现在袁谭所能控制的,不过是黄河以北的乐安、北海、齐郡等地。 “用朕已据有大半的青州换取支持,袁谭未免太无诚意!”刘协连连摇头,冷笑地说道。 “确实,那陛下的意思是?” “袁尚有何表示?”刘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无论是袁尚还是袁熙,到目前为止都没有上书朝廷。倒是厉兵秣马,准备对袁谭展开还击!”弥衡对刘协跳跃思维还有点不习惯,不过还是娓娓道来。 “呵呵,看来袁绍家大业大,小小的官渡之战还不足以动摇根本啊...”刘协说到这里,半眯的双眼闪过一丝杀机。 官渡之战之后,黄河北岸还有二十多万大军。只是袁绍本人意志消沉,才造就了冀州一蹶不振的表象。现在这二十多万军,都分别归于袁尚袁谭两大阵营了。 这也是刘协为何一再不同意公孙瓒反攻幽州的原因,因为以天下第一州冀州的块头,随时都能够拉起百万大军。 一旦开战,即使拥有热武器的刘协都不敢说一定能扛下这个庞然大物的殊死搏击。倘若有个闪失,曹操刘备孙权之辈必定不会放个难得的机会。 到时候,新得的中原又将有所反复。作为帝国主宰,刘协不得不谨慎行事;尤其是如今这个平衡而又微妙的时期。 “陛下,必须加强河东、河南等与河北接壤之地关卡巡查,杜绝一切物资偷运冀州”弥衡听出了刘协话语间的杀气,随即拱手建议道。 “嗯,卿之言正合朕意。不但要加强巡查,还要下令商务司发动对冀幽二州全方位经济制裁。同时,下诏斥责袁尚未得旨意擅自登位...” 刘协对于袁氏父子都没有什么好感,要不是出于其他考量,他必定首先出兵灭了河北。 “陛下是要支持袁谭回夺冀州?”弥衡见刘协对青州只字不提,不禁问道。 “不,袁谭开的价码未免太轻视朕。想封经略使容易,不过必须将上党划给朝廷!”作为一个具有战略思想的领导人,刘协绝不会不知道上党(长治)的重要性。 此地南制洛阳、北胁晋阳(太原),河北得之能够作为邯郸等中心地带的缓冲区,河东得之能够居高临下威压燕赵,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当年秦国为了争夺上党,不惜以举国之力发动长平大战。结果从秦国得了上党那一刻起,赵国战略处于被动,国势日渐衰落最终走向灭亡。 “陛下英明!不过,就要区区上党一地未免太...仁慈?” “你还想食人家只车?袁谭虽然暴虐但也不是傻子,索取太多未免落人口实!” “额...臣明白!”弥衡拱手一揖,随即转身打开了车厢之间的连通门。离开了刘协的专属车厢,去起草发布各种命令去了。 刘协看着连通门被关闭,嘴角露出一抹不厚道的笑意。他刘协真要办成一件事,什么时候怕落人口实了?就连飞天私奔的事都干得出来的人,还怕什么世俗流言? 就在这时,车窗被轻敲了几下。刘协瞥了一眼,只见被关上的车窗什么也看不见,不由嘴角一抽。要是有玻璃窗,那就好了。 随即,刘协亲自上前拉开了窗门。只见一个特殊军服的校尉,一边策马奔驰一边往车窗塞书信。刘协接过来,上面落款处赫然写着穆顺两个字以及‘吾皇亲启’。 刘协冲这个校尉点点头后,关上车窗快速打开。看了一眼信中的内容,顿时眉头一皱。 关于士孙瑞的事他早已知晓,也并不着急。可是眼下这封书信的事,却令他心中不能不泛起一阵涟漪。只见他轻叹一声,随即扭头看了一眼榻上正熟睡的蔡琰... 长安,御史台狱。 “啊!啊...”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不断从角落处的牢房传来。弄得本来就人心惶惶的被关官员,更是一阵兔死狐悲、惊惧于心。 即使是出了名沉得住气的士孙瑞,也不禁走到门口的小窗处,向外张望。 这时那名狱卒刚好送饭来了,只见他打开房门,放下菜肴一如既往的谦恭。 “小哥,这是甚回事?”士孙瑞掩上了房门,然后凑近狱卒低声稍稍问道。 “唉...贾状元这回恐怕凶多吉少了!谁让他是天子情敌,如今还摊上了杀官大案。御史台那帮噬人不吐骨的御史岂会放过阿谀奉承之机?这不,就给他安了一个贪赃枉法的罪名还要严刑逼供...” 这个狱卒仿佛被打开了话匣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向士孙瑞解释道。 “嗯?哪个贾状元?”士孙瑞听得一头雾水,不禁问道。 狱卒闻言差点一头栽在地上,但见士孙瑞刚从西域回来,又耐心地讲解:“贾状元乃是进士科第一名,本与蔡昭文之女订婚,但如今蔡氏却成了贵妃...” “原来如此...”士孙瑞恍然大悟,重重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惨叫声夹杂着唱吟声忽然从角落处传来: “带雨梨花惹人怜,夏有牡丹艳彩莲。独钟梅花将心寄,纵使冰封志不移!”贾逵嘶哑而又悲愤的声音,在御史台狱中回荡,经久不息。 士孙瑞双目一眯,随即向狱卒招了招手:“我想委托你办一件事...” 第360章长安风云(二) 贾逵的在御史台狱中的诗悄然在长安城流传了开来,顿时如三峡泄洪一发不可收拾。尤其是诗词本身带有的感情色彩,更是在长安太学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贾逵和天子争妻不幸落败的事在长安早已人尽皆知,同情他的人不在少数。之后贾逵写了一系列伤感励志诗赋,使他迅速成为了太学生们的偶像。可谓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现今他因杀人入狱,在不少学生眼里他都是被诬陷的。现在这首狱中诗传出,更是肯定了他们的猜测。正处于青春年少的太学生们,纷纷罢课走上章台街抗议。 并包围了御史台,要求立即放人。 而长安报社对此可谓是措手不及,竟然一时间无法做出反应来。是因这事关乎于天子个人威信,即使是宣传司提举陈宫也不敢擅自做决定。这样一来,反而是助长了太学生们的声势,甚至一些官吏都卷入了其中。 不过他们并不敢把矛头指正天子刘协,政事堂自然就成了抨击对象。他们请了当事人司马芝证实了首相赵岐派来的堂后官失语在先,然后直接将供词递上刑部去。 同时指责赵岐蓄意伤人,甚至是自恃权势威压朝官,不听司马芝忠言等等。 首相府 书房中,赵岐以及马宇等人正在合计着。他们得到了刘协回到关中的消息,立即聚起来秘密商议着铲除士孙瑞的大计。 因为一旦刘协回到了京城,必定不会坐视他们行动。而在此之前搞倒了士孙瑞,或许他还会开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赵岐相信,以刘协的宅心仁厚,对朝臣一向都是和稀泥了事。 比如之前马杨二人差点就挟持他在未央宫,事情都紧急到要爆破西安门了。可是最终,也不见二老少根汗毛。如今还不是好吃好喝,过着元老重臣清闲日子。 还有洛阳的肃贪行动,其实要搞倒杨家易如反掌,连御史台都争相弹劾杨彪了。天子照样把事情压了下去,仅仅是提拔了骂得够狠的陈群出任东都御史丞以作警告。 可见,天子对朝臣可谓是仁义莫有过之。 有了前车之鉴,赵岐自然有所不惧。他可是大汉第一任首相,为土地改革贡献了不少精力。况且,以他万人敬仰的号召力,天子怎么也得有所顾忌吧? 今日来这里的官员比上次多得多,差点挤爆了首相宽敞的书房。 赵岐扬起双手压了压,使得书房内窃窃私语之声顿时停滞。他暗暗点头,心中还算满意。随即清了清嗓子,开口道: “士孙君荣自恃擅自批准马超远征康居拓土千里之功,竟然威逼皇后亲自迎接他。这种人若是在朝廷拥有一席之地,不出三五年必定权倾朝野无人能制。为防止外戚势力尾大不掉,我等必须挺身而出...” 之所以扯到外戚,是因为伏完父女亲自迎接士孙瑞,在他们看来完全是外戚在笼络朝臣。这些文官对汉室几百年来外戚宦官专权可是痛切心扉,好在这一朝文官地位有所提升。 他们便决定无论如何,都不让噩梦重演! “相公所言甚是!任何专权,对江山社稷都是不利的。”韦端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其他人也是纷纷附会,大声称赞赵岐了解独到高明。 “相公但有指派,只管吩咐便是!”马宇通过赵岐的关系,已经萌泽了不少亲戚,自然不忘投桃报李。 赵岐环视一眼一众摩拳擦掌的手下,不禁欣慰地捋了几下长须。这个首相位置令他每天出入前呼后拥,为家族和个人都增添了不少利益,这让他如何舍得拱手让人? 沉吟了片刻后,忽然指了指北阙甲第的方向。 “公等可知,王文忠公当年是因何与世长辞的?以岐推测,其实就是士孙瑞所为!” “啊?相公此话怎讲?”赵岐语出惊人,陈年旧事也把一众官员吓得不轻。是因王允的死,存在太多疑点。只是过去太久,人们已经逐渐遗忘了,但没料到赵岐重新翻了出来。 “首先王文忠公去世后,士孙瑞便立刻成为辅弼重臣,受益最大。其二,此人从前本事平平,但此后却是大显身手胜眷日隆。其次,便是他暗锢韩王多年为何秘而不宣?” 赵岐不愧是宰相,推测起来言之有物、合乎情理。尤其是最后一句,更是一语道破了其中玄机! “嘶...”众人目瞪口呆,倒抽寒气之声此起彼伏。要不是赵岐的提醒,他们根本不会往这处去想。现在猛然醒觉,都被这个猜测所震惊。 士孙瑞的所作所为,不正是王莽旧路吗? “既然如此,就更加不能让这种贼子得逞了!我等须当即搜罗证据,先斩后奏!” “对,天子或许只是一时失误。但我等做臣子的,绝不能放任自流...” 顿时书房内如炸开了锅,迅速沸腾了起来。侍候在侧斟茶递水的一个首相府家丁,环视一眼厅内众人,默默不语。 就在这时,赵岐次子赵戬忽然推门而入,脚步急促地上前冲主位上的赵岐拱拱手:“大人!大人大事不好...” “砰!”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拖出去,打三十板!”赵岐面子有点挂不住了,脸沉如水不悦地拍打了一下案桌。随即向左右家将使眼色,沉声喝道。 两个膀大腰圆的家将,当即走上前来要将赵戬架出。 “大人且慢,外面来了大批太学生,要求大人放了贾逵...”赵戬大惊,急忙把话当真众人的面大声说完。 厅内一众人闻言,又是一片哗然。 “说甚?岂有此理,关押贾逵的乃是御史台,与我何干?”赵岐身子微微前倾,也被这个消息吸引了注意力。 “他们声称御史台是得了大人你的授意,还说大人是当世权奸,陷害忠良...” “啪!”赵戬话没说完,就被怒火中烧的赵岐一巴掌扇了过去。随即,双眼死死盯着他的脸口沫横飞:“胡说八道,简直一派胡言!” “公子你这就不对了,哪有学人骂父的道理?”一众官员们,纷纷迎合赵岐训斥起赵戬来。同时,又对外面时不时传来的声浪暗暗心惊。 他们这些文官没事搞搞内部争斗还行,面对随时会暴起甚至动武的人群,就镇不住场面了。一个个暗暗揣摩,这些学生到底是受谁唆使? “你们指责我有何用,有种就去跟外面那些人论理去!呜...”赵戬被老子当年刮了一巴,委屈得哭出了声。 赵岐气不打一处来,刚想刮多一巴,但到赵戬耳边又停了下来。随即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大步往门外走去... “各位同窗,贾梁道为人虽刚正不阿,但绝非鲁莽之辈。我相信必定是有人陷害,使他蒙冤入狱的...”一个损冠之年的太学生,站在首相府前的台阶上对人群大声说道。 “对。奸人陷害,奸人陷害!”太学生们个个双眼赤红,纷纷振臂高呼附和这个太学生头目的话。他们都是贾逵的忠实粉丝,手中还举着贾逵的诗句横幅。 ‘独钟梅花将心寄,纵使冰封志不移’ 就在这时,首相府的大门打开了。但迎接他们的不是首相赵岐,而是大批身穿红衣的首相府护卫队。 他们手持长长的红木棍,将这些太学生包围在中间。一个身材高大如铁塔一般的队正,站在台阶之上对下面的太学生大喝: “相公说了,既为学生就该用心读书,不要盲目制造混乱辜负朝廷所望!尔等且速去,莫要在此捣乱了...” “我等要为梁道先生讨回公道,矢志不渝!”这个太学生头目见同学们有所退缩,当即继续振臂喊话。 “讨回公道,矢志不渝!讨回公道,矢志不渝...”太学生们就像被打了鸡血,毫不惧怕地与护卫队对峙着。 在他们看来,不畏权贵是一种高尚精神,书里也是这么说的。 “你给我闭嘴!”队正眼见学生们就要退却,但却被这个瘦如猴子般的家伙给重新挑逗了起来,不由恼羞成怒一巴掌扫过去。 殊不知这个学生头目也是身手敏捷之辈,当即闪过了队正的当面一击,但头上的梁冠却被打飞了。 太学生当即走开捡起地上的梁冠,拿在手中向人群挥舞,披头散发人群大声呼喊:“首相府竟然出手打人啦,我等誓与黑恶势力抗争到底!” “抗争到底...” 队正的举动彻底点燃了火药桶,激愤的太学生当即一涌而上,将被动的护卫队暴揍了一顿。随即护卫队也不甘被打,回府中叫人出来。 同时首相府的打斗也掀起了暴动浪潮,其他太学生也纷纷开始冲击御史台,整个长安到处都是血腥械斗,乱成了一团... 第361章长安风云(三) “咔咔...咔咔!” 长长的列车穿过广袤无垠的雪原,蜿蜒曲折的渭水被不断后拉。北风吹送着雪花,一片片飘落在地上。将渭水冰层覆盖得白茫茫,把掉光了叶的树木压翻。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小年夜。越是往长安这边人烟稠密的关中腹心地带行进,就越能感受到过年的气息。 古人过春节远比后世隆重,列车刚刚驶近渭南北站,就能听到河对岸传来敲锣打鼓之声。打开车窗远而望之,伏羲神社前舞龙醒狮热闹非凡。 “哇!”蔡琰从睡眼惺忪中醒来,透过车窗看见远处景象,坐了起来惊呼了一声。 “爱妃醒了?”刘协这才回过头来,取过一件大衣来到榻前给蔡琰披上。今次的洛阳之行,刘协自认为还没有上次去南阳陪伴爱人的时间多。 自然而言,内心对蔡琰颇感亏欠。 “夫君,我饿了...”蔡琰伸手抱住了刘协,伏在对方怀里撒娇道。 “嗯,为夫这就去让人做吃的。”刘协轻抚了几下蔡琰的后背,点头轻声细语。 也只有面对家人的时候,少些威严多些温情。而这点温情,却是刘协最为珍重的。 “但人家想吃烤串...”刘协刚要转身,蔡琰反而抱更紧。美美的双眸,看着远处的伏羲庙目不转睛。 刘协微微一笑,拍了拍蔡琰的手背:“好,朕这就带你去渭南吃烤串!”说着,当即下令让车夫在北站停车。 车手得令当即驱赶马匹转向,扳动操纵杆使车轮偏离原轨,在岔口出错开来,驶入停车专用轨中。这是轨道司经过多年摸索,取得的成果之一。 “吱...”尖锐的手刹声响起,列车平稳地停在内站台前。列车上的护卫,当即把周围闲杂人全部清走。刘协拉着蔡琰手,从车门处走出站台。 几天坐车,这种脚踏实地的感觉反而让刘协一阵不适应。 就在这时,一个信兵骑着快马忽然从站外奔来:“陛下,长安急报!” 座山雕上前去接过火漆封口的竹筒,然后走回来呈上。刘协打开一看,顿时眉头一皱。这是来自政事堂的紧急通报,称长安动乱京兆府难制,请求他尽快回城稳定局面! “陛下,要是有情况紧急就继续赶路吧!”蔡琰见刘协面色凝重,随即扯了扯他的衣角。 刘协偏头看了一眼贤良淑德兼备的妻子,心中更是愧疚。但人心这种东西是微妙的,小小的斗殴都会被无限放大。长安作为帝都所在,是绝对不能出大乱子的。否则这次东征所有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为了全局考虑,刘协不得不再次辜负爱人心愿了。 “加快速度,天黑前必须赶回长安!” 列车继续出发,不过刚走出不到十里就因为铁路积雪太厚容易出轨的缘故,不得不放慢速度。 而在风雪中骑马又容易失蹄,兼且黑夜将至,刘协的想法刚刚提出就被众人劝阻,只能怀着焦急的心情望雪兴叹... 太学生与官府之间的打斗虽然被扑灭,但各种地痞流氓却出来浑水摸鱼了,这些年长安经济蒸蒸日上,人民富足。想着不劳而获的混混,自然不会放过机会。 由于京兆府衙役警备全部去了抓学生,而政事堂为了不发生更大的乱像又不想动用城外的军队。这些地痞混混们便驱使着流浪汉,趁乱冲进店铺中明偷硬抢。 使得原本就人心惶惶的长安,更加混乱。打家劫舍、叫鸡不给钱这些本应不该出现在帝都的罪恶,都因为学生骚乱而被打开了潘多拉盒子,一股脑涌现出来了。 京中多间银行遭到无法无天的匪徒扫荡,他们光天化日之下打砸抢,将银行内的金库一卷而空。分赃完毕之后,消失在街道上。 长安七街十八巷,处处能听到小孩啼哭声以及大人谩骂诅咒之声。 政事堂当即召开了紧急会议,并下令关闭各处城门。随后共同签字,调动城外一万大军入城保护各处衙门机关以及未央宫的安全。 城内如此兵荒马乱,城外的军民自然是对着紧闭的城门暗自猜测。甚至有人谋朝篡位的流言,也开始传播了起来。 “吁...”一个身穿羽林军衣甲的骑兵来到了建章宫前被守卫的军卒拦住,但随即他亮出了金牌,又立即给予放行。一人单骑,再次消失在雪影中... 太液池畔,一处被积雪覆盖了顶部的小屋。昏黄的灯火之光,从窗户中透出。隐隐约约的,可以看见人影在晃动。 对,这是火器局研发部的会议室,一干技术骨干正在开会。一张椭圆形的案桌放在中央,围绕在四周的椅子上坐满了人。局长左令居中而坐,目视着正前方一言不发。一个年方二十出头的青年,正在墙前一边拿着炭笔绘画图案,一边向众人解说。 “以往火器局所出枪支,皆是类似于火炮的样式,采取火药推动发射。不过无论是实验还是实战检验,都无法彰显其优势” 左令轻轻点点头,表示认可。因为火药枪操作繁杂且威力不大,一直受到军方的嫌弃,倒是准头偏差很大。要不是天子刘协时常以火枪兵作为护卫,这种劣拙不堪的武器必定会被唾弃。 加上受到天气原因制约较多,而且火药易燃易爆易误伤。所以兵卒们有时候宁愿自带一把弓,也不想扛这种比烧火棍还不如的东西。 当然,火枪并非一无是处。起码使用它不像弓弩那样消耗大量体力。只要点燃火绳然后瞄准,就能发射了。 弓箭手可不是那么容易培养的,尤其是能够弯弓射大雕的控弦之士更是万里挑一。 “根据我个人的改进思路,认为应当先在枪管开始。能让火枪射更准更远,就是一大进步。而从枪管着手,就首先得弄明白火药推力明明能够将子弹打出至少百步远,实际却为何只有七十步?这到底是什么阻力在制约子弹的速度和距离?” 这青年似乎很是专业的样子,拿起枪管实物术语频出,连连向在座众人发问。细心的人可以发现,他们的手背上都有着同样的标志。 不错,他们正是当年张公庙那些幸存孩童。如今都长大了,并投身到了爱国事业中奉献着自己的青春、才华和智慧。 就在这时,门角处的铃声忽然响起。青年的话音一顿,其他人也双目齐刷刷地看向皮肤黝黑但却无须的左令。 因为会议室的铃声一旦响起,就是有紧急事情。左令温和地向大家歉意地点点头后,起身开门走了出去。这仅仅是一个小插曲,会议还在继续着。 左令出了门后,四周却并没有人影。倒是光秃秃的树木以及皑皑白雪充斥满了视野,还有在风雪中结起了薄冰的太液池,一派安宁静谧。 左令顺着小道越过了用池土堆积而成的土丘,如辕门一般的栅栏木架遥遥在望。而小道旁边树木上,却引着一条绷紧的长草绳。这条草绳从栅栏上方瞭望台,一直连接到会议室的屋檐处。 “局长!”守卫在这里的警戒兵,当即向左令抱拳行军礼。 “嗯。”左令点点头,越过大门打量着站在雪地上却同样抱拳的羽林卫兵卒:“我便是火器局长左令,你有何事?” “陛下口谕,左令接旨...”这个羽林卫当即停止了身姿,严肃地把话音拉长。 “额...臣在!”左令先是一阵愕然,随即向这个羽林军半跪了下来。虽然刘协已经允许他不须行跪礼,但左令面对圣旨时依旧半跪,表明自己对刘协的拥戴忠心之情。 “长安局势严峻,朕恐迟则生变。卿可持朕虎符,调集大军进城平叛!但凡不服号令者,军法处置...” 左令接过了虎符,真真切切地感受到此物的沉重坠手。 短短一句话,浓缩了刘协对他的深厚情谊。这一委托,就是将身家性命都全部交给了他。这一信任,是刘协登基以来绝无仅有的... 第362章混乱平息(上) 由于天气问题,黑夜比较早降临。刘协回到长安城北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没有月光的夜晚,星星也格外明亮。 只是刘协这时无心赏景,骑马从大浮桥渡过渭水,快速望南边黑沉沉而又轮廓巨大的长安城而去。后面跟随着大批从车上下来的人,比如曹操的几个儿子,就第一次来到长安。 在左令的雷霆万钧之下,城内混乱已经彻底平息。此时厨城门外,汉军士兵们点着火把,昂首挺胸立在大道两侧。 点点火光,辉映在城墙上,将城门前照得亮如白昼。大开的城门洞,仿佛是噬人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 左令身穿戎装,高大的身躯威武不凡。要不是身为阉人的缘故,必定是国中一大将。而文武官员们,则站在后面静静地等待着。 随即距离越来越近,刘协通过摇曳的星火视野也变得开阔了起来。赵岐、赵温以及司马防等人也皆在其中。 “奴幸不辱命,成功将骚乱平息。所有地痞乞丐都抓起来了,请陛下发落!”左令上前一拱手,声音略带尖锐。 刘协看了一眼低着头狼狈不堪的赵岐,嘴唇一抿很是不满。要不是他约束手下不严,怎会弄出幺蛾子使京城大乱? 收回目光看向面前身材雄壮威风凛凛的左令,满意而又赞许地点了点头:“关押到长安监牢去,改日朕再一同发落。” 左令不但没有辜负他的期望,反复连归咎对象都给他想好了。太学生和宰相争斗使长安动乱,这是有伤朝廷和他的颜面。而流氓地痞作乱,就有所不同了。 “诺!”左令大声应答,随即将兵符奉还回去。 刘协伸手接收虎符的一刹那,目光暗暗注意着站在后面的政事堂百官。果然,他们看向左令的目光不多不少都带着戒备。不过,刘协心中对左令的信任并没有因此受影响。 “稍后随朕回宫...”刘协移步上前,在越过左令的时候低声说道。 “臣等,恭迎陛下返京...”赵岐带领着群臣,一同躬身齐拜。 “平身吧!” 刘协语气冷淡,不满之意溢于言表。与方才与左令的对话截然不同,使得百官们不禁缩了缩脖子,一脸羞愧之色。 要是在从前,马杨当政的时候,他们还不会太当一回事。但如今不同了,刘协先灭袁术又败曹操。天下间几个强悍的诸侯,都被他打服了。 随之而来的,就是说一不二的权威。甚至调动兵力,已经达到了不需要兵符的程度。这是炎汉数百年来,少有的能征善战之主。 众人紧随着刘协,从厨城门进入长安城。城头上全部都是汉军,正是他们守住了城墙,使得作乱的匪徒无处遁形,最终被左令率领的大军剿灭。 刘协首先看到狼藉不堪的东市,以及百姓们在破损的家门中时不时探头探脑,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门板上的斑斑血迹,一看就曾发生过激烈打斗。 这是由于匪徒乱窜的缘故,汉军不得不挨家挨户去搜捕。 刘协忽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环视着一众公卿重臣:“这就是爱卿们给朕的小年礼吗?朕当真是既惊又喜啊!” “臣等...有罪!”群臣闻言心头一凛,当即齐齐跪了下来。座山雕以及几个剑士则箭步向刘协身边靠拢,谨防刺客。 “京兆府明日一早必须派人逐家逐户去慰问,并足额赔偿百姓商户损失。政事堂登报,公开向全城道歉!”刘协神情肃穆,斩钉截铁地令道。 赵温司马防等人先是一阵迟疑,但随即也跟着众人一起大声答应。在这关节眼上,他们都不想去撞刘协的枪口。 可是,偏偏有人不识时务。 “陛下,政事堂乃国之中枢,此举恐怕有损威严,日后政令难行...” 众人纷纷侧目,暗暗为悍然进谏的马宇捏了一把汗。皇帝正在气头上,这不是找死吗? 果然,平日里温和的天子马上勃然变色,扬手一指马宇并打断了他的话:“拖下去,斩了!” 孟达不知何时已经悄悄走近马宇的后背,听闻命令当即手起刀落。只见刀光闪过血影飙起,马宇未来得及惨叫头颅便滚落在地。 原本打算为其求情的几个官员,看着地上面带惊恐表情的头颅,差点吓破了胆。这些在国家中枢安享太平、久未见血的官员,大多数腿肚都开始发软了。 随之而来的,是对刘协敬畏更甚。 赵岐此刻心中最为忐忑不安,马宇是他的人,天子当众杀之是不是意味着什么?想到这里,他不禁偷偷瞟向刘协,恰好刘协正目光炯炯地看向他,使他急忙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刘协迟迟未见动身。一众大臣们也只得站在原地拱着手,宁静的黑夜中章台街只剩下呼吸声。赵岐心跳如撞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抑。 终于,刘协转身起行了。 赵岐长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中后背已经湿透了... 未央宫华灯初上,小珠正在哄大牛喝汤,而马文鸳则喂自己的孩子吃晚饭。一众宫女宦官侍候在侧,还时不时被调皮的皇子们逗得掩嘴而笑。 一切都那么安宁祥和,仿佛是有高高的宫墙阻隔,外面的混乱都与这里无关。 只有坐在正中的皇后伏寿秀眉轻蹙,似乎心事重重。随便吃了几口后,便站了起身:“你们慢慢吃吧,我出去散散步...” “姐姐,吃完饭再散步也不迟?”小珠和马文鸳,几乎同时说道。 “不,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吧。”伏寿摸了摸两个小孩长着绒发的头,冲说话二人微微一笑后走了出去。 小珠和马文鸳对视一眼,一脸茫然。 “她想坏人了!她想坏人了!”窗户鸟笼里的渌水之鹦,偏着头大声叫嚷。 “扑哧...”小珠和马文鸳二人,以及几个宫女不禁为之失笑。 “嗯?渌水...”伏寿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扬了扬手掌,鸟笼里的绿头鹦鹉当即闭嘴,自顾自地啄食。 伏寿出了宫殿之后,微微凉风轻轻吹袭。凉亭旁的竹林虽然只剩下光秃秃的竹竿来回摇曳,但也没有煞风景,倒是颇像一抹银龙须。 伏寿踏着院子里不算厚的积雪,走进了梅花丛中。但却低垂下头,无心赏景。 外面的事,她通过穆顺早已得知。但越是清楚,就越是担忧。连军队都开进城了,这能算是小事吗?幸好周围的军阀已经被肃清,军队也得到节制。 要是在早几年,肯定又是一场天下大乱。 那个贾逵也是的,作的诗算什么意思?是暗指天子棒打鸳鸯横刀夺爱,得手后还要迫害他吗?什么状元,不过是浪得虚名罢了! 其实她并不太喜欢蔡琰。如果说娶马文鸳是拉拢关陇军方,那么娶蔡琰就是拉拢文官体系了。而在伏寿看来,娶蔡琰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因为蔡邕等文坛中人始终因为刘协和蔡琰近似于私奔的行为心存芥蒂,所以表现若即若离。要是当初娶杨彪的女儿,或许会好些吧? 就在这时,拱门处忽然传来一阵熟悉而带有磁性的声音。 “爱妃!” 伏寿一听就知道是谁,却低着头假装没听到。不过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又情不自禁地抬起头。 第363章混乱平息(下) 自从不再担任总管之后,左令已经很久没回过未央宫了。今天再次来到宫殿林立、千门万户般的未央宫,竟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曾几何时,他曾管理着这里的花草树木以及宫女宦官。 昔日只有十岁出头的小太监,如今已经是个牛高马大的小伙子了。只见他快步走来,冲左令恭敬地行了一礼:“局长,陛下正在温室殿...” 换了一身便服的左令微笑着点点头,让他在前面引路。现在宫中主要通道都安装上了煤油灯,远远一盏把道路照明,不再如从前提着灯笼四处乱窜。 不多时,他们就来到了温室殿。建筑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这与刘协节俭而不爱奢华的性格是密不可分的。 门口被打开,只见里面一张矮案横在中间。上面放着几味小菜以及一坛葡萄酒。刘协正拿着一只夜光杯,晃动着黑红色的葡萄酒。 远远的,就能闻到醇厚的酒香味。左令脱了鞋,微笑着走了进去。不过随即,他便感受到了这种单独小殿阁的不同之处。 从脚板底传来的阵阵暖意,使得整个身体的寒冬都仿佛被驱逐了出去。但左令低头轻轻垫了垫脚,却没能发现这地板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这是地暖,乃是将无缝管埋在地板下,灌上热水,就能使整个地板都冒热气...”刘协没有看左令,而是偏头晃动着葡萄酒一边徐徐地解释道。 “嘶~啧啧!人言陛下勤俭务实不好享乐,差点把奴也骗过了...”左令垫着脚尖行走,打趣说道。 “哈哈!数尽天下还是你懂朕啊,坐吧!”刘协大笑一声,放下酒杯向对座的棉莆团扬了扬手。虽然已经椅子已经普及,但刘协却不打算让这传承就此中断失传。 因为想到后世,连最古老的作揖礼都被摒弃了。礼仪竟然变成了西化的握手,这每每让刘协感到痛心疾首。 “多谢陛下!” 左令没有矫情,整理一下衣襟然后跪坐了下来。刘协拿起大盅,亲自给他倒了半杯葡萄酒。要是朝臣看到这一幕,必定连眼珠子都惊掉。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还?”左令微笑着,将当年刘协无意间泄露的诗句背了出来。 “唉...是啊!这次东征,又有好几千身家清白的好儿郎长眠中原...”刘协轻抿了一口酒,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陛下莫要自责,哪有打仗不死人的?官渡之战动辄死伤十万计,又该如何?能尽量少死人,就已经是极大的仁慈了。正所谓,大仁不仁!” 左令看着刘协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大仁不仁...”刘协口中喃喃,暗念了几遍这个词。随即,释然一笑:“是啊,既然来到这世上,谁又能完完整整地回去?包括你我,都不能!” 刘协所指的回去并不是回到现代,而是回到天方的意思。因为他自认为已经融入了这个时代,后世的所有事物都不属于他了。 “陛下,奴已经不完整了...” “额...哈哈哈!”刘协一阵错愕,大笑了一声随即转为严肃:“无妨,朕一直没把你当作一般宦官看待。况且,能与朕把酒言欢的,也只有你了!” 看着刘协真挚的目光,左令不禁以手掩额,潸然泪下。人生如此,阉复何求? “来,起筷起筷,朕今晚可不是专门看你哭哭啼啼的!” 刘协拿起筷子,夹起一条青菜一边吃一边说道。左令也抹干了泪水,跟着拿起筷子。上面竟然全是他喜欢吃的小菜。 比如盐炒花生仁,三丝炒米粉,蒜米青菜等。就是因为天冷的缘故,有点冻了。不过刘协和左令都不介意这些小节,一边喝酒一边吃小菜很是惬意。 就在这时,两个孩童蹦跳着从侧面走了进来。他们身穿着和普通小孩没什么两样的小棉袄,却显精神活泼。 “爹爹!” 刘协和左令都不禁扭头看过去,只见两小男孩向他们奔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豆蔻年华的少女。那正是小珠,和刘协的一对儿子。 “爹爹,此乃何物?” “爹爹,今晚去何处睡啊?”... 两个小家伙一来到,就仿佛要拆了屋顶一般。你一句我一句,还问上了瘾来。刘协一阵头疼,冲左令摇头苦笑。 “来,叫...叫伯伯!”刘协张开手抱住二人,随即介绍给左令。 “哎...不不,万万不可!二位皇子可以用名相称,也可以叫局长,但伯伯奴却是绝不敢受!”左令当即站了起来,连连摆手。 刘协虽然视左令为兄弟挚友,且还是救命恩人。但也知道这样一来,反倒会令对方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那就叫左局长吧!”刘协笑着让两人向左令问好。左令笑容温和一脸慈爱,就是摸了摸怀里却没带有信物,不由嘴角一抽。 最后,还是在小珠的帮助下‘赏’了每人一粒糖。 “这是长子,乳名大牛,此乃次子家驹!”刘协摸了摸小孩头发滑溜的头,给左令介绍道。不过他总觉得很是别扭,对这些乳名不太喜欢。 “陛下之所出,自是麒麟儿。单是观之精神面貌,就远胜别家黄口了...”左令对两个长相都酷似刘协的小子很是喜欢,拉过来抱了几下。 “那是自然!”刘协自得地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朕见曹孟德子嗣个个不取乳名反而健康长成,丕、彰、植、熊、冲,倒是工整且合乎五行...” 为了舍弃这些令他不太喜欢的乳名,刘协是打算提早给儿子正名。毕竟过了年,两个小子都两岁了。 “那陛下也打算为二位皇子取五行名吗?”左令逗了一下孩童,试探地看了一眼刘协。 “不,朕之子岂能随他曹孟德?”刘协先是摇摇头,随即看向对坐的左令:“依你看,当取何名字为好?” 虽然刘协当左令是老朋友,但左令可不敢真把自己当皇亲。 “奴不敢莽自僭越,皇子名讳须由陛下或者皇后亲起。不过以奴看来,本朝国运属金,陛下取名纳金为宜...” “既然如此,就叫刘锴、刘钊吧!锴者,铁之上品。钊者,勤俭自勉...” 翌日清早 虽然已经辰时了,但天色还是灰蒙蒙的,随时想要下雪的样子。大街上随处可见忙着修补被破坏的房屋或者新置家具。 由于这是刘协的指示,朝堂官员不敢拖沓,一干政事堂郎中们一大早就奔波到长安各区域,去挨家挨户慰问并将损失记录下来。 随后坊长里正领到了朝廷拨款之后,立马按照清单分派到每一户去。两大报社,也同时刊登了由次相赵温亲自起草的公歉书。 拿了比实际损失多一倍的赔偿金,再加上朝廷的道歉,长安百姓们心中的怨愤也就此平息。人们现在关心的,是朝廷接下来怎么惩治那帮作乱的人。 贵妃蔡琰现在正乘坐一辆小红车,去御史台狱见罪魁祸首——贾逵。 御史台被打砸破坏的大门岗亭还没有修复,到处可见斑斑血迹。在狱丞的引领下,蔡琰来到了关押贾逵的牢房外。 贾逵已经不再被打了,一身新衣正襟危坐在榻上。见蔡琰来到,当即喜出望外地走到门前。 “文姬...” “梁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一首诗,害得多少人遭殃?”蔡琰没有一丝笑容,语气非常冷淡。 她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贾逵,以前不过都是老爹的乱点鸳鸯造成的误会。她这番来,就是想让他死了这条心。 “为了文姬,即使让我造反也心甘情愿...” “呐,这是日南柠檬,鲜嫩多汁,你尝尝吧!”蔡琰说着,将果篮子递了进去。 贾逵当即脸色煞白,心如死灰... 第364章士孙出狱 “吱...” 牢房的木门被打开,使得正在睡午觉的士孙瑞被惊醒了过来。睡眼惺忪中,他瞥见往昔趾高气扬的狱丞此刻像食到了屎一般,满面笑容地看着他。 “士孙大都护,你已被无罪释放了...” “哦,我知道了...”士孙瑞随即闭上眼睛,转过头继续呼呼大睡。 “额...”狱丞一阵愕然,与后面的几个狱卒面面相觑。进了这御史台狱,谁不想尽快出去?他倒好,这么大的喜讯连一点反应都没有。要知道,那是天子亲自下的赦免令。 “老大,何中丞是让我等请大都护出狱...”当日帮士孙瑞传播贾逵诗句的那个狱卒见事明快,当即对狱丞建议道。 狱丞顿感在理,上前对士孙瑞躬身一揖:“请大都护起身出狱...” 不过上面的士孙瑞,依旧不为所动。狱丞无奈之下只好使眼色,让众人一起半跪下,大声相请。 士孙瑞也没兴趣刁难这些狱官,坐了起来穿上厚外衣。狱丞却害怕士孙瑞记恨他,跪行上前抢先一步帮对方穿上木底布鞋。 士孙瑞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一脸谄笑讨好的狱丞,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必担心,我不会追究于你。还要多谢你,让我又看到了人情冷暖...” 狱丞诚惶诚恐,看着士孙瑞走出了房门,想要站起时,却发现腿脚竟然不听使唤了... “呼...”走到了台狱大门,士孙瑞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整个人都恢复了精神。这种肮脏的地方,他一辈子都不想来。 一个老看守在大门侧对他前踞而后恭,和进来时的板着黑脸截然不同:“恭喜大都护出狱!” “嗯!”士孙瑞没空跟他计较,大步迈过了门槛,远处士孙祥等人牵着马正在等候。上前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刚来离开一帮宫人却迎了上来。 “陛下口谕,士孙瑞听旨...” “臣,士孙瑞洗耳恭听!”士孙瑞当即对着这个传话的宫人行礼。 “着卿官复原职,明日上朝!”白面无须的小黄门,高声将刘协的原话只字不漏地说出来。 “臣,遵旨!”士孙瑞当即大声应答,然后起身。他并没有让士孙祥上前去塞钱,是因这里是御史台。现在指不定有十双八双眼在暗中盯着呢,必须谨言慎行。 小黄门宣旨完毕之后,就转身离去了。士孙兄弟也骑马离开御史台,一路上都是小心翼翼,并没有让人抓到什么鸡脚。 二楼一处隐秘的小窗处,一个身穿绯色官袍的中年官员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恨恨地一拳捶在窗前... 士孙瑞被贬去陇右安西之后,在京中的府邸并没有被没收。他一家老少,还是住在这里。只是没有士孙瑞这根顶梁柱在,不多不少会受到点欺辱。 士孙瑞看着大门前开阔堪比街道的巷子,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里还是老样子,那不算高的屋檐以及年代久远的大门,都透露着古朴温馨的气息。 只是门前不再如从前担任尚书令的时候,马车塞得水泄不通的情况了,这令他有点陌生。不过他坚信,过不了多久这里将热闹更胜往昔。 在府门口等待他归来的,除了老母妻儿之外,还有刑部侍中王宏以及京畿道监察郎中宋翼。这两位是他的老朋友了,并不像其他官员那样趋炎附势。 也因此,他离开中枢之后,二人被一贬再贬。寒暄一番之后,他们四人一起回到了外书房。士孙瑞舒服地坐在红木太师椅上,很是享受。 “我等,恭喜君荣!”宋翼王宏二人,进了书房后再度拱手一揖。 士孙瑞一阵愕然,不解地看着眼前两个和他年纪相仿的老友:“二位方才不是已经恭喜过了吗?” “方才是方才,如今是如今!既然天子下特赦令放君荣出来,必定将有所用。”宋翼摆摆手,笑着解释道。 “故而,我等须贺之!”这句话,二人异口同声。 “哈哈!但也未必,我本无罪。圣上贤达,自然不会使忠臣受诬陷!”士孙瑞摆了摆手,脸上却洋溢着如沐春风般的笑容。 这不过是谦虚之词,要不是天子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何必大老远从安西让他回来?述职?他才到安西多久?三年都未满述什么职? “唉...君荣久在西域可能有所不知,现在朝廷到底是甚情况!如今政事堂诸公,多有才干者而少着眼全局。这些年关中发展可谓是停滞不前,既然有进步也是仰赖君荣当年之功!” 宋翼痛心疾首的同时,也不忘对士孙瑞大加称赞。实际上或者没那么夸张,不过也绝不是无的放矢。起码,士孙瑞就觉得政事堂很有问题。 当年他辛辛苦苦赶跑的腐儒,他一走了之后立即又窃取了要职。而且这些老鼠屎释放出来的负能量,正迅速污染着朝廷这盘瘦肉粥。 “飞机何必扯三扯四?一句话说完,陛下需要君荣来继续推行新法!”王宏一向直来直往,对宋翼中庸的儒家说辞很是不耐烦。 宋翼老脸一红,尴尬地笑了笑。 “哈哈,大砲还是老样子!”士孙瑞见状,爽朗一笑。正所谓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刘协需要借助他的才能颁布实施一些改革,他也需要借助刘协回到高位,可谓是互相利用。 只是不知道,天子到底会许他什么官职。是剔除赵岐让他晋位,还是其他? “既然如此,大哥不妨向陛下提一提条件?赵岐那厮想盖大哥之心昭然若揭,必须离开政府!如今陛下正需要大哥,想必会应允...” 士孙祥似乎见三人谈得不亦乐乎,也忍不住插嘴进来。旁边的王宏和宋翼也被他的话吸引,纷纷看向士孙瑞。士孙祥抬头一瞟,不料却被兄长白了一眼。 “若依你说的来做。非但令天子不喜,还会让那些想害我的人抓到机会落井下石。我不提条件,任由天子安排,或许还会卖得天子一个人情,甚至有所补偿...” 士孙瑞深若潭水的双目,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腊月廿五是大朝会的日子,总结一年来施政得失。凡事在京的五百石以上官员,都得前来未央宫前殿参加阙望大朝。所以刚到四更天,长安城就已经人声鼎沸了。 住在各处的文武百官,组成长长的队伍来到未央宫东阙门外,等待开门。和以往一样,低品阶的官员最早来到,三五成群的攀谈以拓宽人脉。 而不远处的丞相府一直很安静,中央高大巍峨的政事堂,门口站着衣甲鲜明的禁卫军,显得威严肃穆。 就在这时,一阵喝道声传来。原来拥挤不堪的白虎大道上,官员们都自觉让出了一条路来。身穿红衣的元随簇拥着一辆盖着清凉伞的马车,缓缓向东阙门驶来。 礼绝百宦、群臣避道,乃是宰相气象。只见车辕上插着一面小旗,上书着一个篆体‘赵’字与次相赵温的完全不同。让人一看,就是知道是首相赵岐了。 不过让道的官员,却没有像以往那般争相对着马车作揖打恭,反倒让道都像避瘟神一般。虽然赵岐没有被罢免,但谁都知道他的圣眷肯定不如往昔了。 所谓脱毛凤凰不如鸡,折翼大雁不如鸭。赵岐的首相之威,已经因为一次‘地痞’作乱而一落千丈了。甚至不少人,都把这次动乱归咎到赵岐身上去。 反倒是慢悠悠的来,身穿绯色官袍的士孙瑞,顿时成了众人的追捧对象。天子越过政事堂亲自下特赦,可见他圣眷之隆。 他们争相迎上去,和士孙瑞打招呼。士孙瑞则是一一回礼,丝毫没有因此而崖岸自高。 只有赵岐独自在马车上,感概着世态炎凉。 士孙瑞这次倒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第365章平戎策 “轰隆隆...”随着阙楼上的钟声响起,厚重的东阙门被打开。天色未亮,四周还是漆黑一片。里面的大道两侧灯火通明,一直通往前殿广场。 华灯星辰相辉映,殿阁凌烟胜天庭。自是威仪帝王乡,鞭笞天下四海靖! 高大巍峨的拱形建筑前殿,屹立在高处睥睨世人,泱泱大国的气象油然而生。使得第一次前来参加大朝会的西域诸国国王们,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 单单这座占地面积宽广,可同时容纳五千人的前殿,就比他们在沙漠边缘所建的都城要大了。要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想象。 数十个国主以及一干王子长老们,还没走到广场门口就已经开始顶礼膜拜了。 朝臣们看着这些国君们的举动,都不禁与有荣焉,倍感自豪。 数千朝臣鱼贯而入,来到了前殿正殿宣室殿前广场继续等候。不多时,殿门也北打开,朝臣们分高低尊卑次序迈上台阶进入宣室殿。 一千多根蜡烛密集而整齐地插在两厢和各根大柱边上,点燃后所散发的光芒通过油上白漆的墙壁柱子反射下,使得殿内亮如白昼。 朝臣们在礼官的帮助下找到自己的位置站立,等待皇帝的到来。而一干国王使者,则是被安排到靠后的位置去。 因为看不清皇帝的真容,反而会使这些蛮夷更加觉得神秘而心存敬畏。 而士孙瑞,则以封疆大臣的官阶站在靠前的位置。 “啪!”丹陛之上的殿中侍御史,对空猛力挥了一下皮鞭。清脆的掷鞭声,使得窃窃私语的朝臣安静了下来。 “陛下驾到...”小黄门先一步走到侍御史侧边,扯起尖细的嗓音。随后,一身正式着装龙袍兖冕的大汉天子刘协大袖飘飘来到御案前。 文官百官,一同参拜。 刘协听闻震耳欲聋远胜往昔的叩拜声,心中不禁有些惊讶,扭头环视了群臣们一眼。随即回复平静,走到御座前转身。 “平身!” 又是一阵拜谢声,一干臣工站了起来。两大队列,一直延伸到殿门口。朱紫袍、绯红袍、青袍、灰黑吏衣,由前到后品级颜色分明。 今天的朝会主要就是总结今年朝廷开支以及收入情况,以及各地的农作物收成。按照惯例,由次相赵温出列大声诵读。 由于益州稳定下来的缘故,朝廷今年的粮赋受益比起往年翻了近一辈。同样因为人口暴增的缘故,关中的商赋上升了两成。 而煤铁的产量更加,直接翻了两倍。这些,都是仰赖官渡之战,曹袁双方蒙砸钱买武器而催生的。 根据朝廷的统计,目前除开中原新得地域外,治下人口总数已经突破了两千万。这都因为牛痘接种的产生,使得新生儿成活率增加的缘故。 而这次东征仅仅消耗洛阳和南阳两府的库存,其余都未被动用。可是长安和成都的仓储都不多,是因有鼓励生育政策在,每年都要支出相当一部分去养这些超生儿。 人口的增多和土地的减少,已经是摆在朝廷面前的一个严峻的问题了。尤其是益州、并州等地,大多数土地都在个人手中。 之前的股份制从实行到如今看来,并没有显著的成效。因为老百姓认知不全的缘故,反而让那些狡猾的豪强地主转了空子,变相加重人民的负担。 要不是有胜仗以及刘协个人威望维持着,恐怕早就大乱了。这次长安的动乱,就是城内太多失地流民造成的。 赵温长长的奏疏念了足足一个时辰,方才回到班列中。 就当刘协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御史中丞何夔忽然站出班来:“陛下,臣要弹劾京兆府尹韦端反应迟缓,麻痹大意导致京师动乱...” 官场上,只有永恒的利益没有永远的友谊。之前御史台和赵岐合作只为弹翻士孙瑞,以期升迁以及赏钱而已。 站在队伍中央处身穿绯红袍的韦端闻言又惊又怒,不过何夔弹劾正中要害,他也无法反驳。只好看向站得最前的首相赵岐,希望他能够出面帮手。 可是要失望了,赵岐始终半眯着眼睛,对此无动于衷。反倒是天子刘协,正往这边看过来。韦端暗暗骂娘,只好出列一拱手: “臣,有罪!” 一干打着首相标签的官吏们,见此势对赵岐失望到了极点。 只有赵岐苦闷于心,只因天子昨晚给他的一封信,使他根本无法发力。他现在才知道,要不是这次学生骚乱打断了他的计划,现在这个相位已经不是他的了。 为了这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之位,他不得不忍气吞声。 赵岐等人的一举一动,自然逃不过刘协的眼睛。看了一眼气得直发抖的韦端一眼,刘协微笑着看向赵岐:“赵卿以为,韦京兆该如何处置?” 赵岐心神一震,抬头瞟了一眼刘协。没想到对方真要降罪于韦端。不过想想也是,捅出了那么大个漏子,必须有个人顶缸。他自己是不可能的,唯有牺牲韦端了。 “蔡州现缺知州一名,臣奏请陛下命韦端出知蔡州...”赵岐沉思了片刻,出列拱手道。 蔡州(驻马店)是中原上州,不过现下却是与曹魏残余势力冲突的最前沿,虽然可能丧命。赵岐为了保存自己,可谓是不遗余力地将韦端一脚踩尽。 殿中其他官员也是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天子要打压首相一系,谁敢出来帮手谁就死得快,甚至呼吸都必须要小心翼翼。 “好,朕允了!”刘协点点头,很是爽快地应允了。随即看向年近五十的韦端,温和地勉励道:“韦卿,蔡州可是要冲之地。朕将如此重地交给你,还望莫要辜负于朕...” “臣...遵旨,绝不让陛下失望!”韦端一句话说完,感觉身体被掏空。腿脚发软,差点一个趔趄坐在地上。 就在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站在韦端旁边的士孙瑞,忽然走出了班列。手持一本近尺长的奏节,长身一揖: “陛下,臣有一《平戎策》献上!” 刘协闻言正了正身姿,示意一个宦官下去拿上来。 赵岐偷偷往后瞟了一眼,不知道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玩的是哪一出。不过他敢肯定,必定不会对他有利。 果然,刘协接过来一看顿时眉开玩笑,频频点头大声赞许:“好,爱卿之平戎策正合朕心!来,念给大家听听!”说着,刘协将奏节递给殿前宦官。 这个宦官当即扯起尖细的嗓子,将士孙瑞献上的策论大声朗读起来。 “凡追史溯源,世代甄之可鉴古之天下,人本皆茹毛饮血赤身狩猎。至神农氏,授人栽种遂有以耕作为食,无猎不饥。轩辕氏统合诸部,华夏乃生。嫘祖始蚕,而有服侍之美。先王教化万民以规,成礼仪之大...” 士孙瑞在平戎策中,首先列举了华夏与四夷的区别。并陈述了自古以来华夏与周边民族的融合冲突,以及中原文明的与日俱进。 通过文字的方式,把众人的的思绪拉回到当年先秦汉初抗击匈奴的热血年代中。大赞汉武帝英明决策,横绝大漠一举击破匈奴的壮举。 最后,又以实际说明了如今北方游牧民族人口渐增的情况。唯恐有朝一日漠北会再出现一个冒顿,统合了游牧民族重新滋扰边关,使北方永无宁日。 士孙瑞的话可谓是一言惊醒梦中人,给正在幻想着天下一统后坐享清福的武将们当头一棒。也给朝臣们敲响了警钟,即使统一了天下依然要面对北方游牧民族尾大不掉的隐患! 说到这里,他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就是建议朝廷暂时停止统一天下的步伐,将注意力转移到容易被人忽略的北方去。 刘协是非常赞同的,因为他所知道的远比士孙瑞要多。但知道越多越觉得士孙瑞的推测并非荒诞无稽,正是因为中国弱而蛮夷强,才导致了五胡乱华... 第366章三司会审 散朝之后,一干正好休沐的朝官们在长安城南一处茶楼饮早茶。这些多是礼部官员,他们在科举已过、祭祀未始的日子里一直很清闲。 不过正旦越来越近,他们过了今天之后便又要忙碌了。所以趁着得闲,来到这里消遣。一个大包厢十多个人,闲得热闹非常。 “唉...王某可不比诸公啊,领了今年年终补贴之后,明年半年都没有俸禄可领了,这可真是无妄之灾啊...”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学明经科的教授王朗。上次被裴潜骂了之后,由于朝中人脉广的缘故,还是照样安稳地做他的教授。这次他的学生几乎全部参加了暴乱,所以被朝廷罚了半年俸禄。 而朝廷对这次动乱的处理已经开始,由刑部、御史台以及廷尉进行大三司会审。 参加犯罪并制造混乱的地痞头目十多人被判死刑,其余加上乞丐一起上万人被尽数发配到河套边关去拓荒。 京兆府多名官员被追究玩忽职守之罪,遭到降级或者贬到地方去。 牵头的三十多名学生被销毁学籍,逐出太学。而其他的学生,则是被取消科举优先资格。 所谓的优先资格就是在太学年度考合格之后,被直接赐予进士。和其他高中的进士一样,被派到地方担任县令。 刑部对学生的判决看似很轻,但实际上不少太学生听到之后都一副脸色苍白,甚至怀疑人生。因为没有了优先资格,他们就要在贡院与几千人一起搏杀。 而中榜的几率,还不及太学考试合格的零头。要知道上次几千贡生才几百人得进士,而在太学中脱颖而出已经赴任的,却有两百多个进士。 “我等倒是羡慕王教授,仅被罚俸禄,职位尚可保存...”一个礼部官一边给众人倒茶,一边叹气道。 “是啊,士孙君荣当廷被拜为参政。以其一贯强势作风,我等礼部恐怕难有好日子过了!”... 一干礼部官员们,也跟着长吁短叹,一脸忧郁之色。是因士孙瑞对官员一向强调的是务实,他们这些只会务虚的儒生,在赵岐当政时还能安坐钓鱼台。 “士孙瑞奸佞之辈,只会溜须拍马而不敢直言上谏。朗观其平戎一策,尽是阿谀奉承之词!” 王朗见一众礼部官个个如丧孝妣的模样,不屑地咧咧嘴。 “哦?此话怎讲?”官员们惊讶不已,看向留着山羊须洒脱得颇有几番君子之风的王朗,异口同声地问道。 王朗见大家都愿闻其详地看过来,心中暗暗得意: “孝武皇帝穷兵黩武,致使天下户口减半!在他士孙瑞口中,倒是变成了英明神武,当真是可笑至极!以朗看来,和亲匈奴反而比横绝大漠更高明...” “额...”众人张口结舌,一阵愕然。随即,纷纷点头附和: “确实,王嫱(昭君)出塞,天下太平!” “和亲者,使匈奴单于血缘近我,即为亲戚。久而久之,匈奴便为华夏矣...” “若如昭、宣皆效武帝,天下早已不存!由此可见,孝元皇帝重启和亲,乃是大仁大善之举,胜武帝远也!”... 一群儒生,七嘴八舌地抨击平戎策,甚至把汉武帝都拉了进来一块踩踏。当年匈奴在并州屠城的事情,已经被他们抛到了九霄云外。 仿佛偌大一个国家靠女人去换和平,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就在这时,包厢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随即,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叫骂。一个坐在靠门的礼部官,打开了包厢门后腿脚一阵发软差点坐在地上。 众人纷纷看过去,只见门外来了十多个身穿明黄色盔甲的御史台宪兵。为首一年轻将校虎背熊腰,手持一块令箭大步迈了进来。 “吴懿受王中丞之命,前来请各位礼部官回去御史台喝茶!” “啊?” 吴懿说完,不等一干人等反应过来就示意后面的手下们全部抓了起来。只剩下王朗孤零零一人坐在原席,缩着头生怕这些兵卒把他也一并抓走。 不过幸运的是,宪兵们并没有抓他。当他暗暗松一口气的时候,一双牛皮军靴忽然出现在他不远处。他连忙抬头,只见年轻得过分的吴懿正微笑地看着他。 “王教授,这次算你好运!不过,有些话是不可以乱说的...”说完,留下一个好之为之的眼神后走出了房门。 王朗吓得张口结舌,心惊肉跳完全没有方才的骁勇。良久,方才抽了自己两巴屁颠颠地跑回太学中,把自己关在屋里不敢出门... 何夔虽然弹翻了韦端,但却避免不了被刘协舍弃的命运。只因他未得圣意,就连同部下攻劾士孙瑞。所以在朝会散后,何夔就被刘协调去徐州任转运使去了。 不过这不是贬官,而是升了官。虽然都是出京,却和韦端不同。接他任上的,是王斌。这个王斌不是别人,正是刘协的亲舅舅。 袁绍盘踞冀州后,王斌辞官在家乡邯郸赋闲。去年听说刘协东巡洛阳,当即举家来投。他们一路突破袁军的层层封锁,渡过了黄河来到洛阳。 刘协刚好在洛阳祭拜母亲王荣太后,见到他们之后也是感动不已。王斌从县令起步,一年内先后任多个职位,升迁速度快得可以用离谱来形容。 才官复原职十来个月,就当上了御史中丞。这个职位不需要在太广的人脉,只需忠心于刘协便可以了。另外,刘协还从御史台和地方上升了几个正直的官员充当他的副手。 咳,闲话扯太远了。 未央宫,养心殿。 刘协黑沉着脸,正在气头上。在他案上摆着的,正是士孙瑞从礼部弄来的新教化策令。刘协过目之后,顿时怒火中烧。 这简直就是丧权辱国,打祖宗脸的混账法令。 不多时,礼部尚书种辑便来到了养心殿。 “臣,种辑参见陛下!” “哼!种爱卿,朕越级提拔你为尚书,你就这么不遗余力往朕脸上抹黑?”刘协直接将简卷砸到种辑面前的地上,恨声地喝问道。 侍候在殿中的宫女宦官们,被吓得心惊肉跳。 种辑躬身拿起竹简看了一眼,当即跪倒在地:“陛下,臣...臣一时不察...” 这是好几个月前的令卷了,那时正好要进行礼部试。种辑每天都要治理一大堆公务,这法令或许就是那时蒙混过关的!不过,种辑知道这不能成为理由。 “好一个一时不察!你知不知道,此法令一出对朝廷威望造成多大影响?朕可不管,限你一个月内必须查出是何人所为,以及更正法令。否则你这尚书就不要当了,去漠南担任群牧监令为朕养马吧!”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臣必定不负所望...”种辑连连谢恩,逃也似的离开未央宫。 茶楼的那一幕,便是种辑查明了真相之后,请求御史台协助展开的抓捕行动。那些礼部官们,毫无意外成为了种辑的替死鬼,被一股脑踢到了地方去。 “陛下,何不利用这次机会在陇右杀鸡儆猴?”弥衡见刘协怒气稍消之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刘协却是摇摇头,因为他知道这次并不完全是礼部的错。毕竟这些年朝廷对周围蛮夷都没有一个准确的基调,这就赋予了一些想当然的儒生们‘发挥’的空间。 “杀鸡儆猴这种事,过犹不及。鸡杀太多吓坏了猴,要是哪天朕犯糊涂了何人敢来纠正?” “陛下英明神武,绝不会犯糊涂...”弥衡张开双手,动作颇带夸张。 “嗯?正平何时也学会奉承了?在先秦刑法中,阿谀者可是会被问罪的!”刘协看着弥衡滑稽的动作,怒气消了不少,用手指了指弥衡笑骂道。 “陛下说到问罪,臣倒是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荆州蔡瑁,这厮竟然自大过头,在江夏只带水师逆汉水而上。不料被刘备和蒯家先发制人,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原来刘表死了之后蔡瑁得到刘协的许诺,兴奋得差点掉进了长江。同时错误估计敌人高估了自身,被蒯良派出的文聘设下埋伏杀得大败。 蔡瑁在收复黄祖旧部的江夏军又孙权夹击,几乎全军覆没。这样一来,蔡家已经无法形成气候了。 刘协听闻后眉头一皱,敲着案桌沉思了片刻。随即向弥衡招了招手:“文聘还能联系上吧?朕要去书一封!”... 第367章不服再来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千门万户瞳瞳日,总把新桃换旧符。 随着鸡鸣声响起,新的一年降临在东方大地上。华夏南北,处处破旧迎新。同时对新的一年,又有了新的期盼。 远在江淮的寿春,在破晓时分同样能听闻烧爆竹节的声音。不过巨大的城池却没多少人气,街道冷冷清清,偶尔能见几个孩童拿着红包在城央主干道上堆雪人。 江淮一带的人口几乎全部被迁到了南阳去,现在这些百姓都是曹操从中原掳过来种地的。而有些,则是从扬州回迁。不过全部加起来,也不及原来寿春人口的五分之一。 这些一来,自然避免不了市场凋敝。城内茶楼之类店铺主要的收入,都源自屯田江淮的曹兵。在逃亡寿春的过程中,曹兵还不忘掳掠了一把,所以现在寿春他们就是富豪。 和城中想比,楚王宫就更过之而无不及了。曹操得知自己的家眷以及全家家当都尽没刘协之手,来到寿春后一直把自己关起来,谁也不见。 此刻他正在宫殿内,看着窗含西岭千秋雪,目光滞呆。倾尽心血打下的江山,一朝失却。在这种巨大的打击下,即使曹操也不免会怀疑人生。 他现在倒想是不是该后退一步,主动投降好一家人团聚。只是人活着就为了一口气,要曹操以一个失败者的姿态投降,他宁愿自杀。 可是斗下去,出路又在哪里呢?民心向汉,他们这些乱臣贼子还可能趁乱浑水摸鱼吗?要是能的话,当年袁术为何死得那么快? 这时,外面忽然又传来了敲门声,以及一阵人声:“主公,我等特地前来拜年了!” “唉...开门吧!”曹操闻言长叹一声,摆摆手示意一个兵卒去开门。不多时,荀彧、郭嘉、许褚、于禁、乐进、夏侯兄弟等人走了进来。 他们看见瘦得几乎脱形的曹操,都一阵惊讶。随即,拱手行礼。曹操始终没有说话,点点头示意他们放下食盒可以走了。 “主公,振作点!江山没了,咱兄弟帮你再打回来!” “就是啊,家产妻儿没有了,主公还能再生!”... 武将们凑上前来,七嘴八舌地劝解道。因为再这样下去,人迟早会垮掉的!凡事应该看开点,起码到现在都能传来曹操妻儿被杀的消息。 可是曹操依旧不为所动,就像寺庙里放着的佛像一般。 荀彧和郭嘉对视一眼,随即摘掉了头上的官帽梁冠,放在曹操的案前然后转身离开。 “令君、军师,这是何意?”夏侯惇见状,连忙大声问道。不是说好了一起来劝主公吗?怎么突然放下官帽走人了?这算什么事? 其他人想法与夏侯惇差不多,纷纷看向郭嘉和荀彧二人。 荀彧回头,深深看了一眼双目无神的曹操一眼,长叹一声:“唉...主公已无雄心壮志,诸位何必强求?何不挂冠而去,江海寄余生?(借用)” “文若所言正是嘉之意,我还是会到颍川去继续教小儿读经吧!”郭嘉拂了拂衣袖,很是洒脱。 夏侯惇倒是急了,没有这两个智囊,他们这些只会打打杀杀的粗人根本不能成事!他急忙扯了扯曹操的衣袖,声若闷雷: “主公,大哥啊!他们要走人了!” 可是曹操仍旧置若罔闻,身体随着夏侯惇的摇摆而晃动。 一干武将见势纷纷摇头,很是失望。 “完了,他娘的什么都完了!大家都散伙了吧,老子也不干了,有人愿意跟我去梁山落草为寇吗?”夏侯惇放开了曹操,扯下身上的军袍扔到火盆去,然后大咧咧地说道。 “渊愿同往!”夏侯渊第一个应答。 “愿往!” “我又去!”几个武将,都脱下了军袍扬长而去。 曹操看着他们一个个远离而去的身影,忽然双目回过了神来。扭头看向火盆里熊熊燃烧的军袍,散发着恶臭的焦糊味,不禁抿起了嘴。 “站住!” 一声大喝,使已经走出了门口的几个人都停下脚步。他们看纷纷回头,只见曹操走了出来,指了指夏侯惇:“元让,回来自己浇熄那盆火!” “诶!”夏侯淳却是喜盈于色,当即跑回去将茶壶中的水倒到火盆去淋灭火炮中的火苗... 众人也纷纷回到的殿中,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曹操把饭吃完。因为他们知道,主公曹操已经重新振作了。 “奉孝,把近来外面发生的事都告诉我!”曹操吃完饭放下筷子,一边用手巾擦嘴一边说道。 “是,主公!”郭嘉走上前去,整理一下思路,将刘备孙权结盟的情况诉说一番之后又扯到远处去: “袁绍死后,袁家子开始争权夺位。上月袁谭败焦触、张南于平原郡,进逼邺城。同时,割让上党予秦...” 虽然退居寿春,但郭嘉对北方的事也不乏关心。死对头嘛,即使不是死在死在自己手上总要看看是怎么死的。 “嗯,绝不可让袁谭成为冀州新主。我要去书一封,与袁尚修好!”曹操耐心听郭嘉说完,然后做出决定。 “主公英名!只有南北归和,才能收复失地。嘉建议将袁谭已经丧失了青州的事,一并告诉袁尚...” 看着郭嘉与曹操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荀彧并没有插嘴,就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忽然,曹操还是看向了他。 “文若,你以为呢?” “彧也以为,主公与奉孝之言妙极。只有一个整体的冀州才能牵制强秦。不过袁尚此人事急起来必定方寸大乱,主公务必不能让强秦轻易得到上党!” 荀彧说完,双目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羯人!”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两个字! 夏侯惇和许褚却是面面相觑,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众人纷纷看回头,只见负责城防的夏侯尚忽然跑了进来,脸庞笑得皱起就像一朵菊花。 “主公,喜事啊!强秦放归了子孝、子和将军等人!” “啊?当真?现在何处?”曹操激动得站了起来,身体前倾问向夏侯尚。其他人也是惊讶不已,甚至不敢相信。 事不宜迟,曹大哥带着众头领一起,来到了大门前。果然,曹仁、曹纯、曹真、曹洪、曹休等被俘虏的曹氏将校都回来了。只是不见曹丕五兄弟,曹操内心中还是有些失落。 好在,还有一个长子在寿春,也不用担心无人送终。 “大哥(主公!)”曹仁等人乍一见曹操,当即冲上前来投怀送抱泣不成声。 “好!好!回来就好!”曹操拍了拍一干人的肩膀后背,点头沉声连连称好。随即又有些疑惑,为何刘协会把他们放回来? “对了,主公,这是秦帝给主公的亲笔信!” 由于邮递缺乏联系艰难的缘故,古人一般不会随意毁人信件。即使这几个月吃了不少苦头,但曹仁也没有用刘协的亲笔信泄愤。 曹操接过了书信,快速拆了开来,看小巧玲珑的楷体字迹,就知道确实是刘协手书。上面的字不多,就一句话。 ‘今朕放尔族亲,善待妻儿。服,可降;不服,再来过!’ 曹操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感激刘协宽广的胸怀,还是该骂刘协狂妄自大。 前番放纵刘辨去投刘备,今次又放得力助手曹仁回来给自己,真是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曹操默默地,将书信递给郭嘉和荀彧二人看。 这时,一名骑兵忽然从大街上狂奔过来。在他不远处停了下来,然后上前抱拳: “报...主公!荆州来使,门外求见!” “何人为使?” “那人乃是一文官,自称孙乾!” ... 第368章鹿门书院 新年过后,南京宛州府忽然登报,谴责皇叔刘备绑架了韩王刘辨。声称朝廷已经下了最后通牒,要求刘备必须尽快将刘辨放回,否则两采取武力手段。 消息一出,整个南阳一片沸腾。人们至今还不知道,韩王府已经空置了多时。还道是刘辨被劫持走不久,纷纷跟着大骂刘备有不轨之心。 南阳军方也没有闲着,于正月十五调动了大量军队进驻邓县。一时间该新年气息未散的南襄盆地再度紧张了起来,人们都感受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襄阳城东南,鹿门书院。 鹿门书院位于鹿门山半山腰,左而目穷襄樊之市井,右则聆闻汉水之流沙。鹿门山独自突兀在平原之上,景色秀丽树木丛生,颇有几番仙气。 下过一阵烟雨之后,远而观之,鹿门书院的屋檐轮廓朦朦胧胧。逼而察之,朗朗读书声隐隐约约,一派朝气蓬勃的气息。 这间不大的书院去年为大汉贡献了五位进士,分别是诸葛亮、徐庶、庞统以及孟建、崔州平,也算是名师名校了。 不过庞统中了进士第十一名后,并没有受差遣去汾州出任县令。而是回到了鹿门书院中,继续帮师傅庞德公教授鹿门弟子。 今天,刘关张三兄弟特地来到鹿门山,登门拜访水镜先生司马徽以及庞德公二位当世名士。鹿门书院自然不至于拒之门外,通报了一声就得到了放行。 三人身穿常服,踏着青石铺就的院落通道,往不远处依山而建的鹿门书院正堂走去。刘备和关羽行走之余还不忘欣赏一番鹿门风光,而黑脸大汉张飞则是努着嘴,有些不悦。 不多时,他们踏着白玉台阶走进了大堂中。里面年纪不等的学生们,都在专心致志地朗诵着经典。而最上方教坛之上的司马徽和庞德公以及庞德正在讲解回答一些学生的提问。 刘备心中震撼不已,他从未见过这么大规模的教学。他小时候家里还算有点积蓄,也有幸拜先生读书习字,也结识了公孙瓒等富家子弟。 但像鹿门书院这种同时教数百人的学宫,刘备真是活了大半辈子才得一见。 同时,看着这些勤奋向学的学生们,一些小心思也不禁萌生。要是能争取得鹿门书院的支持,那么日后将源源不断为他输送人才... 不知不觉间,刘备三人已经走到了教坛前。司马徽等人,也停止讲经过来见礼。刘备不敢妄自尊大,当即回了一礼。接着,把身后二人介绍给司马徽等人。 “这位是刘备结义兄弟,河东人关羽表字云长。这位,同样乃是刘备三弟,燕人张飞,表字翼德...” “大哥,此等老贼当真狂妄,明知我等到来竟敢不出门迎接!”头戴布帽的张飞可没有刘备那么善于隐藏,三言两语两心中不快吐了出来。 司马徽等人,当即面露羞愧之色。只有年轻气盛的庞德,回投以不友善的眼神。 “翼德,不得无礼!”刘备大惊,沉下脸呵斥了一声。 张飞悻悻然,退到了后面去。 “这黑厮粗鲁成性,有所冲撞之处,还望三位先生莫怪!”刘备长身一揖,赶紧向三人赔礼道歉。心中却是暗暗后悔把张飞带过来了,这货就喜欢惹事。 “不敢不敢,张将军乃是性情中人也,我等岂会介怀?”司马徽为人豁达开明,人称好好先生,自然不会放在心上。 庞德公和庞统也没有出声,大度地邀请刘备等人坐下。而刘备推迟一番后,也走到空莆团上跪坐下来,和三人面对面。关张二人则是站在后背,给刘备平添了几番威仪。 司马徽和庞德公都是一身白袍,鹤发童颜显得有几分仙风道骨。倒是庞德长得有点随便,大小眼塌鼻还歪嘴,连一向不怎么在意外表的刘备也实在不敢恭维。 “咳,刘皇叔正月来访鹿门书院,可是要为门徒讲经?”司马徽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笑容很是温和,让人好感顿生。 “额...先生见笑了,刘备才疏学浅,哪敢当众献丑?”刘备连连摆手,自嘲地笑了笑。 庞德公则是不苟言笑,听闻刘备的话当即向庞统使眼色。庞统意会,起身来敲了敲青铜吊钟。一干子弟们当即停下来朗读,有序地行礼退出。 看着庞统关上了大门,刘备方才放下茶盏,试探地问道:“敢问二位先生,对如今朝廷重推新学有何看法?” 这是新年之后,参知政事士孙瑞连同礼部一起,推行修改学术法。就是在儒家经典上,加入法学、道学等实用纲目。原有教学经籍将全部被修改,进一步百家化。 修成以后,官员选拔考试将全部按新学来出题。其中包含法律学、经济、组织、货币、行政管理以及自然等社会科学。 这样一来,儒家各种务虚学术将被取缔。刘备就是得知了这一点之后,立即就想起了鹿门书院。因为一旦变易学术,这些仅奉儒家思想的学宫受影响最大。 一旦鹿门书院表现出对新学的抗拒,那么他们就能互为臂助了!可是,二老的反应却令刘备热乎乎的心凉了一半。 “朝廷推行新学必有其理,既然不适合就必须更改。凡事墨守陈规,反倒不美!” 司马徽却似乎不大担心,言语间可以看出他似乎还颇为赞同。旁边的庞德公,也是频频点头。 “非也,先圣所创儒门能大行其道,其中必有他学所不及之真理。法家者苛暴无情,乏其仁也!黄老之学,尊崇鬼神,无所作为...” 二老出乎意料的回答,令刘备都有些自乱阵脚了。不过刘备终究是刘备,当即稳住了自己的情绪,给二老细细分析出来。 不过尽管他说得天花乱坠,司马徽和庞德公依旧只是点头,不置可否。倒是后面垂手而立的庞统,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备,很是认同的样子。 待刘备说完,庞德公方才缓缓开口: “儒门当然自有其存在之理,也有包容接纳之大国气象。不过夫子创儒家初衷乃是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着重者便是正心修身!” “然,自武帝独尊之后。齐家治国平天下,也是儒门弟子义不容辞的责任!” 刘备就不信,刚才还和学徒们讲解着孔孟两夫子周游列国传教故事的他们,会表里不一!所以,又对二老说道。 “治国之儒已非夫子之儒,乃是董仲舒借儒家之名,行法家之实罢了。今日朝廷推行新学,也只是在儒学上稍稍加深法学影响,儒家还是儒家!” 司马徽如其他儒生那般眼里揉不进沙,也没有承认法家胜过儒家。把这次革新,试作一次优劣互补。 “唉...既然二老也坐视圣教式微衰落、再无仁义传万世,刘备还能说甚呢?” 无奈之下,刘备只得败兴而归... 书院门前石台阶之上,司马徽和庞德公远远看着刘备一干人下山的身影。平静的表面下,内心带着几分复杂。 后面的庞统见状,忍不住发问:“统观刘皇叔之言也不无道理,二位师长为何却...一反往常?” 不无道理只是中庸之词,庞统实则内心已经认同了刘备的话。他之所以没有出仕,就是想留在书院中继续培养更多纯粹的儒门弟子。 司马徽和庞德公同时回头,深深地看了得意门生庞统一眼,然后摇摇头: “非是一反往常,刘玄德说的确实在理。不过若是想借此将鹿门书院捆绑在他的战车上,那就不好意思了...” 庞统终于明白了过来,大彻大悟地点点头:“两位师长要为书院负责,统深有所悟。不过统却绝不能接受儒家法化,誓要弘扬儒门圣教尊严!两位师长,保重!” 看着庞统决绝的眼神和远去的背影,司马徽和庞德公对视一眼,一起慨然长叹: “唉,年轻人啊...”#####风之所过云披靡,称心好书何必觅? 不错,无邪又要带给大家一些站内好书了,在书旗上直接搜索书名笔名就可以了... 一个人住《至尊小铁匠》←仙侠经典新书已上架,作者存稿多,质量高! 夏凝渊《幽灵鬼探之阴阳眼》←校花大美女→萧绵羊《烈火重生》 小苏君《重生之都是修真者》 君若尘《万界神尊》 光影徘徊《都市半妖物语》 《大千之尊》《二小姐的贴身保镖》《武道天尊》《武凌苍穹》《寻天》《补天记》 谢谢! 第369章新野城破 终南阴岭秀,积雪浮云端。 虽然已经过了春节,但南襄盆地广袤的原野上,还未能看到春天的身影。倒是新一轮来自漠北的冷空气再次杀到,一夜之间从冷暖舒适转为寒风刺骨。 凛冽的北风吹刮在雪地上,将雪花吹得四处乱舞。这次没有下雪,不过却比过年前下大雪更冷。村落中低矮的茅草房,在大风中仿佛摇摇欲坠。 在这种随便走走都能冻死人的天气里,人们都穿着河南出的棉衣,躲在屋里生火取暖。没什么事都尽量减少外出,甚至还要巩固房屋防止倒塌。 由于天气阴冷的缘故,天黑得比以往都要早。附近村庄的居民用过晚饭后早早入睡,或在干一些热身运动。茫茫平原雪地,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不过,此刻在一处田间小道上,却有一支上百人的队伍身披着白披风,头戴厚白帽向前跑步疾奔。他们在冰冻的湍水河口处下了马,然后往不远处的新野县而去。 在距离新野城墙五里外的地方,他们停了下来,匍匐在雪地上,使人难以察觉。 “曹性的军队出发了吗?”为首一个身躯雄壮的横须大汉,扭头向旁边刚赶来的一个军卒问道。 “已经出发,他们顺着官道东来,离湍口还有两里地,约与将军点火为号!” “嗯,知道了!全军出击!”大汉正是王方,说完后当即拔出双短叉,带着一干汉军兵卒趁着夜色,悄悄往新野西门摸去。 他们正是大汉第一支特种部队,号为雪豹。目前只有一百人,队长便是王方。这个武艺高强而身手敏捷的矮壮汉,正是不二人选。 新野城守将正是刘备的心腹爱将赵云,但他并不在西城门,而是在北城的敌楼上眺望。天上的云层被风吹散,却反而月黑风高。 北面天际出现了如鱼肚白一般的火光,还越来越大。派出去斥候,频频来报从南下汉军的动向和距离。 由于吕布亲自率大军前来的缘故,赵云不敢有所怠慢。毕竟对方威名在外,且己方兵力居于劣势。 所以赵云选择了坚守,并把周围二十里内百姓家的粮食全部收缴。待汉军粮食断绝,再出击一举将之击溃! 这样一来虽然会有损刘备的名声,但为了坚壁清野也是无奈之举。新野城太小了,无法容纳那么多人,外面的百姓就由其自生自灭吧。 他依稀可以听到,外面村落中,那些贱民们正对着城头诅咒唾骂。 “报...”一个斥候骑兵从背面跑回来,用力一抡右手将一卷竹简扔到城楼上。赵云眼疾手快,一手把竹简抓住,并快速打开观看。 “子龙,甚情况?”一旁的中年将领陈到由于天黑视力不佳的缘故,皱着眉头问道。不过从他斜睨的眼神可以看出,对赵云并不是很服气。 这也难怪,陈到追随刘备的时间比赵云稍早,而且忠心耿耿。刘备的白耳精兵也是他训练出来并统领着,可谓是三号人物。 而赵云无论是年龄还是才能,都没有陈到那么表现突出。现在刘备却突然让赵云从襄阳过来在陈到手中接手了城防,这让陈到如何心服? “吕布大军已经到了五里外,携带了大量攻城器具往这边奔来。若云所料不差,敌军必定打算趁夜攻城了!”赵云看着黑沉沉的天际,猜测道。 “哼!风如此大,雪如此深,傻子才会趁夜攻城。以我看,须加强戒备,防止敌军偷袭才对...”陈到足足大了赵云十多岁,对赵云的臆测一脸不以为然。 “陈到将军,要是分摊了兵力,敌人集中全力攻北城又该如何是好?丢了新野,如何向主公交待?” 赵云特意将主公两个字咬重音,心中很是不爽起来。他也知道陈到这个人自恃薄有微功不服他,但到了这关头陈到必须得听他的! 陈到当即连连点头,摆了摆手:“得得,子龙将军你才是守将,你说了算!” 说完,走到一边去。恰好这时,两个白耳精兵将一面从大户人家借来的大铜镜抬上了城楼。陈到让他们放到火盆边上,火光被反射出去,照到了城外雪地上格外清晰。 城头上正在忙碌的守军纷纷停下了手,惊呼之余又被陈到的经验丰富深深折服。 赵云脸色稍霁,回头看了一眼陈到:“叔至将军,你率白耳精兵去巡逻各处城墙吧!” 陈到也偏头瞟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径直离去了。赵云嘴角一阵抽搐,却没有恼火。陈到走了也好,省得他在这指手画脚。 赵云接下来,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兵卒准备守城物品。并确认清楚,由于积雪过厚的缘故,汉军并没能运来火炮。 通过反光镜,站在城楼上的赵云,视野已经能拓展到两里处。并且晃动之间,还能观察周围的情况。比起火把,却是强上不少。 近了近了,举着火把的汉军浩如烟海,比天上的星星更璀璨。新野城头的反光镜,已经为之失色,不须照明也能看见汉军有多近了。 “准备迎敌!”赵云抬高手,大声下令。城头上的守军当即张弓搭箭,瞄准不断靠近的汉军。 不过在距离城墙一里的时候,汉军却忽然停了下来,没有再前进。这让赵云费解之余,又是一阵莫名的担忧... 就在新野守军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北面去后,雪豹突击队已经通过伪装爬行过了结冰的护城河来到了城墙脚下。 “噌!” 王方扬起手,袖筒内双重弹簧装置将带钢丝绳的铁钩弹出去,正好钩在城垛中。确定稳固后,王方退后几步向城墙用力冲跃,轻而易举地攀上了两丈余高的城墙。 后面的队员们也皆效此道,脱掉白披露出黑色盔甲后,一小队一队的攀爬上墙。 王方第一个上到城上,这里离西门城楼只有三百来步。 “噗!” 一个守军发现了情况凑过来看,被躲在城垛背后的王方一手捂着嘴一手割破了喉咙。这个兵卒站在原地,至死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随即,王方翻过了城垛,用同样的方式轻巧地解决了五六个守军。这时雪豹队员也纷纷上来,兔起鹤落之间将周围远远一个的守军解决掉。 他们黑衣黑甲短刀手弩,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向城楼火光处而去。王方身先士卒,所过之处守卒无一能生。 不过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再好的伪装都无法掩盖有人来的事实。城楼周围的守军,还是发现了这边的异动。他们立即聚集起来,用弓箭瞄准这边。 “烟雾弹!” 王方从腰间拔出一个竹节筒,含有火药的引信擦了一下城垛便点燃了,向正在张弓搭箭的守军扔过去。 “嗞...”这个竹筒烟雾弹喷着火花和浓烟,一下子就像守军们覆盖。 “咳咳!”烟雾不但遮挡视线,还特别呛人。辛辣的气息超过了鼻子的负荷,咳嗽声此起彼伏。 “嗖嗖嗖!”守军们在烟雾之中只能乱射一通,箭矢毫无准头。被训练有素的雪豹队员轻易躲开。 不过末尾两个倒霉鬼未能反应过来,被射中了,庆幸的是他们穿的都是板甲,无视箭矢伤害。 “咔咔咔!”这次轮到雪豹放箭了,他们快速取出单发手弩轻松上弦,对着烟雾缭绕的城楼前狂射。 聚在一起的守军,被射倒了一大片。 王方趁乱之中,挥舞着抢来的长戟,将守在绞盘周围的守军扫下了城墙。然后,和雪豹队员们一起,搅动绞盘打开了城门。 一个什长则是举起火把,在空中挥舞了几下。早已摸索来到不远处的曹性军不疑有他,拔出横刀杀进了城中... “报...将军不好啦!西城遭遇敌袭,已经沦落敌手...”一个信兵几乎跑断了腿,将噩耗报知赵云。 “你说甚?陈到何处去了?为何使西城失陷?”赵云目眦欲裂,提起这个信兵大声质问。这个坏消息来得太突然,他都毫无防备。 “陈...叔至将军打开了东门,出城投...投降了敌军!”信兵手脚挣扎,当即又抛出一个能把人惊傻的消息来。 城头上听闻声音的守军顿时斗志全无,不由自主地放下了弓箭。 赵云放开了信兵,震惊的同时而又悔恨不已。回头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汉军,随即决绝地下令道:“放弃新野,全军护送二位夫人南下襄阳!”... 赵云在城池陷落的最后一刻救走了刘备两个妻妾,望南狼狈逃窜。但新野守军却没多少跟他一起南逃,大多数选择了投降汉军。 新野一夜之间易帜,刘备的又一个老巢被汉军端掉。吕布入城之后却并没有将赵云收缴的粮食还给百姓,而是用来犒劳士兵。 同时,让麾下干将魏续率领一部分军队南下樊城... 第370章败走江夏 荆州名将文聘的府邸坐落在襄阳城西北角,莅临汉水。呼呼北风吹过了汉水直扑到襄阳城,加上南边有鹿门山阻挡,使得襄阳比起南阳还要冷得多。 水面开阔的汉江也结起了薄冰,白白的冰层在冬日斜阳下曜曜生辉,美轮美奂。不过文聘却没有心情赏景,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坐立不安。 紧锁的眉头,表露着焦急之色,来回踱步之声在厅内回荡。他心中的纠结与烦躁,都来自案桌上一张轻飘飘的纸,那正是刘协的亲笔信。 文聘虽然名震南国很多年,但却从未受到过朝廷的关注。今次天子却突然来了一封手书,令他受宠若惊。 当然,这并不是主信,而是张机寄给他的信件上的附信。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刘备正鼓动蒯家以及黄家等大世家商榷着立新帝的事。 而这封信,则是要他从其中起作用! 至于什么作用,天子没有明说。不过文聘出来混了大半辈子,要是连这点领会能力都没有,那就枉称名将了。 这时,文府的老管家碎步奔至:“老爷,韩长史和宋忠将军到了!” “快快有请!”文聘停下了脚步,连连冲外招手示意。 不多时,韩嵩和宋忠被请了进来。两人都穿着崭新的服饰,显然是准备去蒯府赴会。 文聘一挥手,管家立即让人关上了门。吓得二人不知所措,还以为文聘要图己。 “二位不必惊慌,聘是有天大的事要和二位相商!”文聘拿着书信迎了上来,为韩嵩和宋忠释疑。只见他对他不说,先把亲笔信递给了韩融。 这两人都是他多年的挚友,一向待朋友义薄云天的文聘没有遮遮掩掩。有时候坦诚相待,即使对方意见不同照样会在心里记得你的好。 果然,韩嵩和宋忠二人看见落款处一个皇帝私人印章,纷纷惊讶地看向文聘。 “不错,聘以为我等身为汉臣,哪能坐视有人造反而置之不理?”文聘边说一遍穿上盔甲,一副你们不干老子自个干的样子。 实际上也是这样。刘备一个丧家之犬,凭什么支配荆州?论官职,他不过是河南道的官。论实力,他也不能代表整个荆州。 刘表是死了,但也轮不到他刘备鸠占鹊巢还要谋逆。要是他默认了,岂不是同流合污? 韩嵩和宋忠相互对视一眼,随即向年纪比他们稍大的文聘一拱手:“既然如此,我等又岂能我等誓与将军共进退!” ... 蒯良在城外的别宅今天格外热闹,荆州的所有文武官,都被请来与会了。这是自刘表死了之后,难得这么多人再聚一堂。 加上原本飞扬跋扈的蔡家以及其爪牙已被连根拔起,将官们也不必如往昔那般小心翼翼。他们放开来吃着仆人奉上的果蔬,各自聊天攀交情。 刘备同样在上首落座,不过却没有和旁人攀谈。而是时不时看向主位,见上面的蒯良正和兄弟蒯越有说有笑、旁若无人,不由暗骂一声老狐狸。 无奈之下,刘备只得拿着耳杯自己站起来。走出大厅中央通道处,抬起左手压了压。可是一众荆州将官们,却视若无睹继续左顾言他。 “嗨!肃静!我大哥有话要说!”张飞走到刘备身侧大喝一声,差点把屋顶掀翻。丈八蛇矛用力往地上一顿,环目圆睁凶神恶煞地环视着众人。 将官们当即识趣闭上了嘴,目光齐齐看向大耳长臂,身穿黑袍笑容谦和的刘备。就连后面的主位之上,也是顿时鸦雀无声。 “翼德,不得放肆!”刘备脸一沉,轻喝了张飞一声。随即,长手高高举起耳杯。 “想当年张角登高一呼各地响应,黄巾贼势之大席卷天下。唯独荆州虽有小乱而不荡,可见诸公才干卓异远胜他州庸官怂将!备闻名已久,如今一见方才觉传言非虚。在此,备要敬诸公一杯!” 刘备说完,以袖掩面一饮而尽。 荆州将官们虽然不明其意,但看在对方说的话悦耳动听,再加上有杀神般的张飞在,还是齐呼不敢,回敬了一杯。 “敢问皇叔,黄巾贼已息,为何天下还未太平?”坐在席中央的一个中年文士,忽然起来行礼请教道。 众人纷纷看过去,正是曾在刺史府整理文谍的小官伊籍。不过在一众影响力巨大的荆州世家将官面前,伊籍不过是一名不见经传之辈。 刘备微微一笑,点点头沉吟了片刻,随即声音转为高亢: “问得好!以备看来乃是用人不当之故!观今朝廷,士孙瑞、赵岐之辈皆是庸碌之徒。文不足以安天下,武不足定四海。若是以在座诸公为辅弼,天下早已安定...” 刘备边说边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下面的将官们大为受用,一个个下巴上扬连连点头。听到刘备最后一句话,也禁不住唉声叹气。 “如此又能如何?地方官吏终究只能偏居一隅,莫非皇叔能够使我等为朝臣不成?”酒席上,忽然传来不太和谐的声音。 这次,却是荆州名士马谡。 在座世家将官们,再度深以为然。是啊,刘备说这些有什么用,天下之大能跻身朝廷的又有多少个?他刘备要是能入朝为官,会在这里跟他们废话? 刘备看着一个个将官投来质疑的眼神,依旧笑眯眯的,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忽然,他重重地点点头,说出来一个字: “能!” “......”静,死一般的寂静。要是换了个人,他们必定嗤之以鼻。不过刘备是出了名的说到做到、谨言慎诺,这话在他口中说出来不免让人陷入遐想。 “刘备身为皇叔,早已不忍大汉毁在一个被逆贼扶上位的庶子手中!”说着,刘备赚过了身来,看向上首假寐的蒯良:“蒯公,拨乱反正算是谋反否?” 刘备的话一出,众人便知道他想干什么了。但听闻外面有甲兵行进发出的声音传来,使他们不敢盲目去反驳。 蒯良猝不及防,当即看向一脸温厚的刘备。但见对方询问的口吻却带着威胁,知道今天注定要被刘备拖下水了。 没想到刘备的兵马竟然翻墙而入,包围了这里。今天要是不答应,这里一个人也别想离开! 罢了罢了,帮旧主复位在道义上说并没有甚不妥之处! 蒯良睁开眼,刚想开口附和刘备,一个家丁却忽然从后门闪了进来。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蒯良当即被这个消息惊得双眼一睁,随即看向下首缺席的几个位置。 随即深吸一口气,装作无事人一般好奇地指了指下首:“咦,文仲业等人为何还不来?” 众人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纷纷看向上首几个空位,刘备同样不例外。 就在这时,一个兵卒忽然从外面冲进来,走到刘备身侧说了几句。刘备惊容满面,当即带着张飞火燎火急地离开了蒯府。 听着甲兵远去的声音,众人一头雾水。他们面面相觑,随即不约而同地看向蒯良。 “新野城破,文聘已暗投汉军,正带兵进攻刺史府!”蒯良没有隐瞒,将真相说了出来。一众人等这才暗暗庆幸,好在没答应刘备什么! 蒯良也不愧是老狐狸,趁热打铁地跟众人解释这次实在是被刘备威胁迫不得已之举... 汉水对岸,魏续率领的军队用携带来的炸药包,成功炸开了樊城的城门。如虎似狼的汉军一涌而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樊城。 在文聘和刘备火拼的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吕布也在北风的吹送下赶到白河口。他们用雪橇运来的三门南阳的镇城之宝——加强版神威无敌大将军炮。 三门钢铁巨兽被架到了汉水北岸,瞄准了南岸的襄阳城。 “砰!砰!砰!” 三声巨响之下,实心炮弹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越过了覆盖薄冰的汉水。襄阳北城门的敌楼应声轰然倒塌,碎片落在城下砸破了护城河的冰层,飚起了高高的水柱! 刘备连夜带着刘辨,狼狈逃亡江夏... 第371章家国天下(一)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照洒在长安城头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春祭过后,覆盖地面的冰雪开始融化,枯枝也吐出了嫩绿的苞芽。 田间地头,随处可见早早到来忙碌的农民。他们并不是趁着地面湿润,重新翻松土壤使庄稼茁壮成长;而是冰雪太厚,必须拓宽坑道排水防止麦地里的种子被浸泡。 农民们用他们辛勤的双手,脚踏烂泥挥舞着铁锹将雪铲开然后刨土。不多时,雪地里就出现了一垄又一垄的排水沟。 不远处渭水的滩涂上已经种满了引自西域的木棉,现在还是光秃秃的枯枝。但再过几个月,就能收摘一个个麻雀窝大小的棉球了。 不单是木棉,关中的丘陵上去年还种植了其他经济作物。比如桑树,果树、胡麻等,甚至还有一些食用中药材。 不过今年雪如此之大,恐怕种植中草药就要损失惨重了。 好在改革大王士孙瑞回归了朝廷,在天子刘协的支持下整肃官场。朝廷如今都有专人来,记录因风雪而造成的财产损失。 待穿暖花开之时,由朝廷拨款给予补贴。朝廷此举,顿时赢得了一片赞扬之声。 未央宫,椒房殿。 拱门与宫殿之间数十步的通道上,不但铲开了雪,还撒盐除冰。虽说汉代盐价比起清末民国还便宜,不过用来撒在地上还是一种奢侈的行为。 这也没办法,铲去了冰还是会结出冰来。只有撒上了盐,才能使路面结不出冰。 之所以要如此,是因为未央宫的御用工匠们,专门为刘协两个儿子量身定做了两辆单车。今天,刘协难得有些空闲便想到了这教子学车的儿时乐趣。 这两辆单车除了一些轴心部件以外虽然全是木做的,但却符合力学原理,用榫铆拼接平稳牢固。同时,采用了齿轮链条驱动。 比起洛阳秦朗等人摸索出来的单车,更加轻便合理。 此时两个刚戒奶的小子,正用右脚踏着踏板,左脚踩在地面。身子微微倾斜,抓着手柄左顾右盼,颇感新奇。 不单是他们,就连刘协的后宫嫔妃们也同样窃窃私语一脸惊异。和年前相比,刘协又添了两个小妾。 一个是巴郡严颜的女儿,名叫玉莹。另一个则是王允的侄女,闺字王蓉。她们都是朝臣们以刘协子嗣单薄为由,被甄选进宫的。 一干政事堂重臣们,自然不敢送些次品进来。此二人都是姿色不亚于马文鸳的靓丽女子,刘协洞房之夜便许予良娣。 皇后伏寿则是手捧着几件小孩衣衫,生怕孩子们凉着。 “犬子们,去吧!”刘协大步走到两个小儿身侧,拔出赤龙剑向前一指。 “噗...”刚刚进宫没多久的两个良娣,听闻刘协的话忍不住笑了出来。不过随即醒觉失态,一同偷偷瞟向皇后伏寿。 不过伏寿治后宫一向以宽仁著称,并没有去刻意警告她们。且,伏寿如今也没有心思去记谁的过。 她看着两个孩子将踏板踩下去,链条带着人和车一起向前。看起来,还真的能代步远足! 长子刘锴手脚协调程度明显不如二弟刘钊,才蹬了一下就扶不稳手把,晃了一下摔倒在地。 “锴儿!”伏寿身为生母,自然舍不得儿子受伤,把衣衫抛给了小珠,然后一个箭步上前越过刘协抱起哇哇大哭的刘锴。 刘协则是对啼哭的长子不管也不顾,躬着身腰不断伴车前行,一边鼓励着次子刘钊。 刘钊似乎对这些机械类的工具领悟能力很高,才落脚两次,就自己蹬到了拱门处。 就连在后世自称车神的刘协,刚学踩单车的时候也扑过两次水。见小儿竟然稍触即通,不得不甘拜下风。 不过刘钊意犹未尽,还继续向前蹬,向冲过台阶出外面去。车轮子猛然撞在一尺高的拱门石台阶上,车子也为止一顿。 刘钊在惯性使然下向前冲,就要一头撞到门槛去。后面的嫔妃们,都不禁发出来一阵惊呼。小孩子骨头软可不同大人,一个不好... “嗨!”刘协眼疾手快,在落地前一刻拉住了刘钊。 后面正在哄刘锴的伏寿长松一口气,不过随即又带着怜爱的眼神摸了摸自己儿子的脑袋。仿佛在说,看吧,这就是你的亲爹! “家驹!”刘协看着泪光闪闪、抿嘴欲哭的次子,当即脸色一沉。 刘钊咬住了嘴唇,最终没有哭出声来。 刘协这才脸色稍霁,把儿子小手重新放回单车把手上,语气温和地看着他的眼睛:“凡事须学会变通,不要一味只知道向前冲。有时候,遇到困难或许拐个弯就能迎刃而解了!” 刘协一边教诲着,一边手把手教次子打方向,转过弯来然后回直车身。 刘钊将右脚踩在踏板上,又再向方才起步的地方再蹬回去。这次很平稳,不需要刘协在后面扶着,蹬到一群娘亲面前,忽然扭转车头又溜了回来。 “哇...何其棒也!”一众宫女以及嫔妃,包括马文鸳在内纷纷击掌叫好。 刘协此时来到了伏寿母子面前,看了一眼伏寿然后俯视着老大刘锴。看着刘锴还在抽泣,原本如春风般微笑的脸忽然沉如秋水。 “哭个甚?擦干泪水,继续来!作为兄长,不知努力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呜...”刘锴被刘协这一通斥责,立马抱着伏寿的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看着哭声震天的儿子,以及巨大的反差下,伏寿顿时不高兴起来,也冷下脸来看向刘协:“吼甚吼?锴儿不过两岁,那能有你那般大本事?” “皇后,幼苗歪而不扶,壮则弯曲难拗,何以成材?”刘协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对伏寿说道。 可是伏寿正在气头上,刘协的话反而让她认为在说她教导无方使儿子不成器! 在一众宫女嫔妃,以及马文鸳母子等人的瞩目下。伏寿瞪着刘协一阵后,拉着儿子气鼓鼓地走回椒房殿去。 原本欢乐的气氛,顿时因为刘协和伏寿的争吵而变得尴尬起来。大家都不敢出声,因为这一个是天下至尊,一个是后宫之主。 马文鸳最为尴尬,碎步上前轻柔地制止了还蹬得正欢的儿子。 刘协看着伏寿母子远去的背影摇摇头,一脸无奈之色。 “陛下,还不快去哄回皇后?”蔡琰、马文鸳、严玉莹、王蓉、小珠等女当即走了上来,对刘协说道。 “我...”刘协一阵无语,他认为自己的话并没有错。不过后世的经验告诉他,永远不要跟女人讲道理,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好吧!”刘协迟疑了片刻,越过了众人向椒房殿而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金吾卫兵卒忽然从拱门处跑进来:“陛下!政事堂有紧急要事请陛下前去开会!” 刘协停下了脚步,回头见这个兵卒气喘吁吁,便知道确实是有急事。他看了一眼椒房殿大门,最终还是转过了身来:“好,备马!” “诺!”兵卒应了一声,然后快步而而去。 刘协走到一众嫔妃面前,目光落在了贵妃蔡琰身上。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长叹一声:“劝皇后一事,就有劳爱妃了!” 蔡琰似乎也想借此机会和伏寿消除芥蒂,所以当即就点头答应了。 刘协点点头,往拱门走去。但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偏头看了一眼,刘锴方才骑的单车还停在一边。他当即坐了上去,很是自然地蹬了起来。 提起出了拱门之后,再坐上去望东阙门的位置蹬去。不得不说雪地里骑车确实很费力,但刘协懂得作用体力,单车在他胯下飞快运转。 当兵卒牵马来时,刘协已经来到了丞相府。 还没进入政事堂,赵温等一众人便迎了上来:“陛下,太史令处有人来报,称尘封已久的张氏地动仪忽然吐珠!”... 第372章家国天下(二) “轰隆隆...” 一队数十人的汉军骑兵,沿着尚在冰封的渭水岸边官道东行,两面都是高耸的大山。右边是秦岭,左边是陇山,一条不宽的渭水将两大山脉分割开来。 正所谓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渡玉门关。越是往东,春天的气息就越是浓郁。大山之上已经听闻冰雪融化的流水声,渭水冰面上也裂开了一条黑水沟。 走出了山谷最后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小盆地,平坦的田野还有积雪,低矮的民房三五成群,形成了汉人特色的自然村落。 “都督,离天水城还有十里地!”一个校尉着装的汉军,向为首一个披着红披风的年轻将领说道。 这个将领不是别人,正是兰州军都督伏德。在金城过完年以后,就满了三年任期,要回京述职。 伏德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束起两寸长的胡须,比起三年前更显成熟稳重了。只见他环视一眼狭长的天水盆地,双目炯炯有神。 “先到天水歇息一晚,明日再继续赶路。” “可是都督,现下午时未到,才走了二十来里。何不在天水用过午饭后,继续赶路?”这个校尉堆起笑容,讨好地说道。 “此乃军令!”伏德扭过头,沉声喝道。随即又看着后面因长期赶路而疲惫不堪的人马:“弟兄们都累了,你要是想赶路可以自己先去三岔驿等候。” “卑职惭愧!”这个校尉一抱拳,随即低着头不再言语。 十里地对于骑兵来说并不算远,在平原官道一个冲锋就能达到了。不多时,伏德一行就进入了天水城。 天水不过是一个山区县城,并不算大。可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中,和正街平行的两侧巷道,都是风雪场所。 这是给丝绸之路过往的商贩们,打发旅途寂寞的发泄之地。这时代私底下去叫鸡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长安不少文人骚客同样沉醉青楼吟风弄月。 伏德也不是什么谦谦君子,没有如士孙瑞那般去脏乱不堪的旅馆下榻。而是带着换过普通常袍着装的手下们,直接去青楼住宿。 “哎呦,官人们,内请内请!”三五个如花似玉的混血女子站在门口,远远见到一众膀大腰圆的汉子走近,当即迎了上来。 伏德一言不发,上下打量着她们。 汉唐女子不裹脚,高挑的身材加上丰满圆臀。一袭诱惑十足的红裙,自然美感活灵活现。不得不说,天水的鸡妹儿比金城的胡女靓丽得多。 就这间吧!伏德点点头,带着手下随她们一同走进了大门。门后的小院里,成片桃林尚未冒芽吐苞,不过树枝已经有些发青了。 伏德塞了两枚金币给老鸠,给手下每人安排了一个独立房间,挑选了美姬好生侍候。 伏德自己则挑选了两个温婉可人的汉女,是因胡女或者混血女她已经审美疲劳了。 开门进了厢房之后,并没有像后世广大农民工同胞那样,被争分夺秒完成任务。而是先泡个澡,洗去头发身上的灰尘,然后泡个脚... 全程美女侍候按摩洗浴,让伏德感受帝王般的享受。不知不觉间,三人已经开始滚起了床单... 由于大山阻隔的缘故,天水很快就入暮天黑了。腹中饥饿使睡了一个下午的伏德慢慢醒了过来,睡在身边的两女已经不在了。 一想到方才的翻云覆雨,伏德就是一阵舒畅。但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他一阵很轻微的脚步声。随即他眼睛微微睁开一线,见一个长发披肩的胡人男子竟然不知何时摸了进来。 不准妄动客人财物是天下妓院的一贯规矩,即使把钱银放在一边也不担心妓女会多手。但是,贼子就另当别论了... 只见这个胡人鬼鬼祟祟地摸到了茶桌前,把伏德的包袱打开,打算行窃里面的金银财物。 伏德平生最恨的就是这些专出偷盗下作的贼子,见状当即掀开被子,飞身上前用力一脚往这个贼子的屁股踹过去。 “砰!” “啊...”胡人贼子大叫着撞破了厚厚的木墙,摔在隔壁大厅中间处,抱头痛哭。 大厅中正在喝茶调戏的一群胡人,显然和这个贼子是同一伙。他们见势惊讶之余,随即上来用伏德不大能听懂的氐话问询贼子几句。 “你这汉人,竟敢伤我兄弟,简直活腻了!”一个矮壮的胡人首领来到破洞前,指着伏德破口大骂。 要是士孙瑞在这里,必定能认出这个长着鹰钩鼻的胡人就是上次讹诈了他一笔的氐人苻苓。 自从上次之后,苻苓更加日渐跋扈,肆无忌惮起来。在陇西这块,还没有他害怕的人。 “哼!偷盗贼人,我就是打死了也就赔个钱...”面对十多个氐人,伏德毫不畏惧。昂首挺胸,与之对视着。 “好胆,弟兄们上!” 氐人们听闻后,当即抄起板凳木棍等物从破洞一涌而入,明显想教训伏德一顿。 “不自量力!”伏德也不是好欺负的。他冷笑一声,随即用未出鞘的横刀,三两下就将这些只有一身蛮力的氐人打得满地找牙。 苻苓被伏德抓着左衽拖过来,狠狠抽了两耳刮子。随后让他当着青楼围观者们的面,赔偿了打斗损失。由于没有造成财产损失的缘故,伏德没有打算报官节外生枝。 收拾好东西后,伏德便带着手下下楼吃晚饭。 古时的青楼就等于高级酒店,饮食玩乐一应俱全。而且厨房手艺还不错,啃了近半个月干粮的军汉们,菜没上齐就大快朵颐起来。 吃完饭,大街上已经关门闭户了。伏德走了一阵顿感无趣,当即掉头回返青楼。 可就在这时,一阵阵闷雷般的声音自远而近的传来。凭借多年行军经验,伏德当下就判断出那不是来自马匹。 再抬头仰望的时候,原本漆黑如墨的天空,忽然闪过几道奇异的光彩。使得大街上众人皆面面相觑,内心一阵不安感悄然升起。 伏德想起了什么当即趴在地上,将耳朵紧贴地面仔细聆听了一阵子。随后,竟然蹦了起来对他们大声喝喊:“快,去通知城内百姓赶紧起身,要地震了!” “地...地震?”众人一脸震惊之色,但见伏德瞪得铜铃般大的眼睛,不敢怀疑。当即兵分数路,逐家拍门知会。 伏德虽然没经历过,但却对地震有所耳闻,自然知道它的破坏力有多大。他先是跑回巷中,通过站门口的鸡妹们通知住客。随即又跑入居民区内,挨家挨户去拍门。 得到通知的百姓没有太多的怀疑,立即跑回去叫醒家里人。伏德等人凡所过之处,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 可是伏德还是觉得太慢,这样恐怕未叫完一个坊,地震就来到了。 “喂,你在作甚?”一阵呵斥声,忽然从侧边的街道上传来。正在奔跑的伏德扭头一看,只见一队巡逻的兵卒打着火把往这边过来。 伏德顿时心头一喜,掏出自己的军牌迎了上去:“众位袍泽,我乃兰州军都督伏德!如今地震将至,请各位速速去通知百姓出逃!” 一个巡逻队正上前验过军牌,确认无误之后看了一眼天空。果然有大群鸟雀到处乱飞乱撞,城中也能听闻狗吠声此起彼伏。 兵卒们二话不说,当即一面去通知衙门,一面去叫醒百姓。 伏德则是在打更佬手中抢过了铜锣,边跑边敲大声吆喝。不得不说效果好了许多,听闻的住户都纷纷跳起来走出大街上去。 可是天水的道路照明明显比金城多有不如,伏德几乎是凭感觉向前,双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走到一处巷道,感觉却告诉他不能再乱走了。 因为脚上踩到的,全是软乎乎的蛇! 好在天水县衙也反应了过来,当即打鸣四面城楼上的警钟。只要没有耳聋的百姓,都纷纷带着被子走出了门口。 终于,大地开始微微颤抖... “轰隆...” 顷刻间地动山摇,房屋倾斜倒塌!人站在地上,就像踩在正在游动的大蛇身上,左右摇摆难以站稳。 伏德被晃得一个不稳摔到在地,只感四周天旋地转,胸闷心悸之余还想呕!尽管他使尽了全身力气,但却难以在飘忽不定的地面上站起。 “哗啦!”不远处一间瓦房轰然倾倒,瓦片碎屑到处乱飞。伏德只能躺在巷道中央,看着大地一条条裂缝不断延伸,等待死亡的降临... 地震持续了不过短短一刻钟,便将整个天水夷为平地。山崩地裂、河道堰塞,繁华付诸一炬,人命亡于余震。天,依然一片漆黑... 第373章家国天下(三) 未央宫,武台殿。 刘协正上下观察着眼前如洪钟一般黄铜器物,弥衡、王粲、阮瑀、刘桢、徐干等人站在一旁,默默无语。 这个洪钟状物正是天文学家张衡发明的地动仪,跟后世教科书图样相差不远。圆径八尺、高一丈,合盖隆起。 上面雕刻着细小的铭文以及八条鳄鱼一般的小龙,底盘上蹲着八个相对的蟾蜍。 现在底盘指南图标上正西面的癞蛤蟆张开的嘴里,含着一粒由小龙吐出来的铜珠。 正因为此,刘协已经派出大量飞骑奔向西部探查消息。由于这货十几年就未曾再吐珠的缘故,大家都不知道还准不准。 所以只得等消息回来,才能确认。 不过经刘协反复研究,它封死的内胆里面绝对不止一根铜柱或者是几根共振铜管。而是由一系列机械部件,组合而成的预测机关。 而且它的质量很沉重,要十多个人才能抬得动。但是人力搬抬所产生的震动,又无法使其吐珠。这让刘协再次对古人的智慧,叹为观止。 要知道在后世,多少科学家尝试复原这种独一无二的地动仪。可是,却无法拥有这尊地动仪的逆天功能。比如,测算震区方位。 “卿等皆是当世杰出之士,可知此物到底是何原理?”刘协放下由同窗赵彦发明的凸透水晶放大镜,环视一眼众人道。 玻璃早在上个月已经闻世,由宰相公子赵彦和几个明工科人才组建了研发队伍。经过刘协指点以及自身努力,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块人造玻璃。 只不过玻璃成色跟刘协认知差太远,也不够透明。所以放大镜、千里镜依旧是用昂贵的水晶打磨。 但如今刘协专门下旨召集浪迹江湖的化学师——炼丹方士,来组建太学化学学科班底。只要假以时日,玻璃必定能将水晶取而代之。 一干人纷纷看向弥衡,毕竟这里他年资最长。不过弥衡却刚好没提防刘协会问这些,一时间竟然答不出来: “作此物张子平尚书并未留下构图,且时间久远其制作技术早已失佚。臣对此涉猎甚少,实在不知...” “哦...无妨!” 刘桢看了一眼刘协略带失望的眼神,随即拱手说道:“陛下,臣知道!此地动仪内有候风机关可测大地颤抖,遇大震则内柱颤动牙机,龙遂发珠...” “嗯,张衡真乃旷世奇才也!”刘协点点头,肯定地说道。随即指了指这巨大的机械体,环视一眼众人:“此物必须送去洛阳,让秦朗等人将机械原理吃透弄懂并记录在册,作为太学能工明算科的教材!” “陛下圣明!” 一片山呼声中,只有刘桢发自肺腑。生活清苦的他知道,凡事知道原理跟造出来是两码事。蒸汽动力的原理刘协之前同样当廷演示过,但至今未能够得以利用。 就在这时,一个汉军兵卒忽然从外面飞奔进来。 “报...陛下,大事不好!陈仓飞鹰来报,陈仓以西天水以东发生地震!山体坍塌,道路以及渭水皆被堵塞...” “......” 静,死一般的寂静。 君臣数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所震惊,心情久久难以平复。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后面这尊地动仪,果然准确无误。 “立即召开政事堂会议!”刘协第一个反应过来,沉声下令道... 士孙瑞刚刚忙完将各派经典中可取之处勾选进入新学的事情,听闻召令后当即起身出门要往政事堂而去。 走出了公房大门,一个身穿灰黑吏衣的小官迎了上来。这个小吏长得低眉顺眼,略带黝黑的皮肤给人一种精明能干的感觉。 “参政,外面都在传扬地动仪吐珠的事。京兆府有些人已经开始有预谋的,准备利用这次事件攻击参政了...” 这个小吏着装的人正是那名狱卒,由于聪明机灵的缘故,被士孙瑞提拔为京兆府的捕头。这个捕头官位虽卑,但确实领着一千多京兆衙役的要职。 除了平日里例行工作外,他主要还是忠实地充当士孙瑞的耳目兼爪牙。这次,京兆府职官私底下的悄悄就被他听到了。 士孙瑞眉头一皱,一边走路一边沉吟不语。片刻之后,扭头看向这个小吏:“何康,这些人你都留意着,一旦他们有所异动,立即以散播谣言之罪全部抓起来!” “卑职明白!”这个名叫何康的小吏,当即应诺而去。 士孙瑞目光从何康远去的背影收回来,随即看向首相办公署的方向双眼眯起,闪过一丝狠辣的光芒。 不多时,一众宰辅皆来到了政事堂。赵岐和士孙瑞也在门口碰了面,不过却没有如杨瓒当初那般唇枪舌战一番。 两人只是对视一眼微笑着点点头,相互打招呼。在外人看来,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处。二人联袂入内,次相赵温等人早已正襟危坐。 他们各自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由于政事堂会议每天都在开,处理着整个国家大大小小的事情。所以早已换上了红木椅子,毕竟跪坐久了会很难受。 刘协没有更衣,而是一身常服来到政事堂。 只见他从侧门进来之后,没有在主位上坐下,而是拿着一份刚刚收到的情报文书扬了扬:“渭西地震,地动仪吐珠果然应验了!” 说着,将这份文书掷到宰辅们围坐着的椭圆案台上。 赵岐和士孙瑞几个同时伸出手想要拿,但随即又收回去谦让对方。赵温瞟了一眼二人,把已经拆开过的信封拧起然后拉出文书。 这比起兵卒仓促向刘协通报的消息详细很多,是情报局从陈仓发回来的消息。上面记载了地震范围以及破坏程度,陈仓受灾情况等等。 “渭水竟然被山体塌方掩埋堵塞了至少十里?”赵温一眼看到了重点,一脸惊讶之色。 一众人的好奇心更重,接过赵温手中的书信开始传阅。 “不错,而且越往西情况越不乐观。天水到目前为止,还未有消息传回...”刘协点点头,一脸凝重地坐下来说道。 “陛下,必定是朝中有奸佞误国!”赵岐首先站了起来,看着士孙瑞义愤填膺地说道。 天人感应,这是董仲舒为了帮汉武帝巩固皇帝权威而确立的理论。凡此后一应灾害皆可追究到当政朝臣身上,天子无罪。 “陛下,此乃臣之罪也!臣近来在参与朝事或许有所不当之处,招至上天降罪!”士孙瑞草草看了几眼就递给了下家,当即起身请罪。 坐在士孙瑞身侧的另一位参知政事辛毗则是默默不语,心中却是暗暗为士孙瑞的快速决断叫好。 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不过是托词罢了,天子要是真治了他的罪,岂不是否定他自己? 刘协看了二人一眼,不悦地沉下脸来摆摆手:“好了,朕可不是来听尔等吵架的!放下乃是解决救灾燃眉之急,而不是不是定罪之时!” 辛毗嘴角微微抽搐,刘协并没有否掉赵岐的话,令他颇感意外。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一个英明的皇帝哪会亲自推翻属于自己的权威? “臣,有罪!”赵岐和士孙瑞二人当即拱手请罪,随后坐了下来不再言语。因为按照惯例,是刘协决断之后才轮到他们去拾遗补漏。 “当即命大散关以及兰州驻军开赴陈仓、天水两地开展救援!待余震过后,尝试疏浚渭水。另,西线主干轨道全部停运一切货物客运,用作朝廷快速调遣之用!” 一旁的中书舍人,正奋笔疾书记录着刘协的命令原句。而一众宰辅们,同样将重点记下来备忘。 刘协顿了顿,又继续徐徐说道: “令医学院调遣一半实习医生以及若干老医师,带足药物赶赴渭西!让咸阳铁厂全线生产挖土工具;匠作监制作独轮车、雪橇等运输工具...” 这个会议开了足足两个时辰,一条条应急命令从丞相府发出。国家机器也快速运转起来,将各种物资以及救援队从东西线送往陈仓... 第374章西行记(一) 渭西地震的消息不胫而走,半天之内就传遍了全城,三天后整个关中都知晓并为之震惊。自初平元年至今,已经近十年未出现地震了。 不过震惊归震惊,地震在东汉并不算鲜见。这一百五十多年来,到底发生了多少次大大小小的地震已经没有人能数清了。 只不过现在交通方便消息传递发达,朝廷关心民生的缘故,得到的重视远胜数十年来所有地震。各大报社纷纷开足了马力,报到跟进受灾情况以及发动民众捐钱捐赠衣物。 京畿百姓也是空前踊跃,把家里有剩穿过的棉衣或者新做的,全部打包到州县衙门登记捐赠。 衙门方面也组织大量人手装大车以及用朱笔在衣物上题上捐赠人名字,作为无偿捐献的标志,防止偷失。而大户人家则是直接捐钱,其中剑南商会和秦陇商会出资最多。 也有不少青壮年,自发到长安报名请求前往震区参加救援。但朝廷考虑到渭西人口不多的缘故,并没有征召他们,全部好言劝说回乡待命。 而朝廷各项工作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东西线日夜都可以看见东来西往。加上春耕即将开始,得派出官员劝科农桑,所有差遣官吏都忙得脚不沾地。 可是,关注度越高的事情越容易被有心人利用。这些天一种极具针对性和攻击性的流言,正悄然在长安传开... 一处长安人气最旺的茶楼,人们正在谈论地震的事。 “话说这次朝廷也真是高效,才几日时间就有救援队赶赴现场了。若是在以往?呵呵...”一个黑面大汉大声称赞,对比今昔冷笑了一声。 他的话,得到了大厅内其他桌上的食客所附会。一个邻桌须发花白的老叟,摇着头一脸唏嘘: “遥想十六年前,关中大旱颗粒无收。各地易子相食,饿殍遍野惨不忍睹!再看今朝,轻徭薄赋,君圣臣明。粮有余,着有衣;民富足,食有肉...” 就在大家都感慨好日子来之不易的时候,角落处忽然出来一阵高尖刺耳的声音: “观诸位谈吐有节,以为卓识!然今闻之,却是傻傻看不清!” 高亢的声音,将大厅内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来。大家纷纷看过去,只见一个白面书生正负手在背,站起来下巴上扬,嘴角冷笑连连。 “你又有甚高见?”众人心中一阵不服,追问道。 “国家将有失道之败,而天乃先出灾害以谴告之。不知自省,又出怪异以警惧之;尚不知变,而伤败乃至。以此见天心之仁爱人,君当止其乱也...” “甚鬼?” 这个白面书生摇头晃脑,咬文嚼字起来。说到这里忽然环视一眼一脸茫然的食客,话锋一转: “观今之世,君不君、臣不臣;朝政国事,屡屡征求小民之意,乱也!逞恃武力,不识学姬周以和为贵,分封天下;致使兵戈连年,鲜仁也!诸如火炮、医药试验实为有伤天和,无德也...” 这个白面书生的话看似无稽,但醇厚的长安食客们,却又觉得颇有道理。人在做天在看,这就是天人感应。上天也看不过眼,所以降灾异以示警告。 白面书生看着一个个陷入沉思的食客,心中洋洋得意。随即,长叹一口气:“唉...若不加以改正,恐祸不远矣!” 趋利避害是人之本性,听闻好日子即将到头,不少人都心有戚戚。同时,也不禁萌生了与白面书生同样的看法。 就在这时,一队红袍黑裤的京兆衙役忽然跑了进来,将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摁倒在地。 身穿吏衣的何康随后大步走来,冲众人拱了拱手,随即指了指白面书生:“此人乃是从疯人院翻墙逃逸者,令诸位受惊了...” “啊?原来是个疯子?”食客们一阵惊呼,随即脸红耳赤。竟然相信了傻子的话,真是愚蠢至极! “我...我没疯!”白面书生气得几乎吐血,大声反驳道。 不过这并没有用,傻子会承认自己是傻子?在服饰鲜明的衙役面前,所有的自辩都是苍白无力。 “带走!”何康一声令下,他被衙役塞住嘴架了出去。半天之内,分布各处散播谣言的人,都被行动迅速的何康所抓捕... 在地震发生后第七日,天子刘协亲自在报上发文,感谢京畿人民的慷慨无私。同时告诫百姓们不要听信谣言,也不要传播谣言,专心开展耕耘工作等等。 今天刘协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使得一众大臣以及后宫嫔妃皆来相劝。因为他竟然要西巡震区,视察受灾情况。 这把大家都吓得不轻,收到消息后立即赶来劝阻。 未央宫,白虎门。 沧池畔的桃花已经盛开,粉红色的鲜花浩瀚如海。刘三爷家花满溪,千朵万朵压枝低。人尽陶醉主不怜,二月春风去宝鸡。 “陛下万万不可去,渭西尚在余震,随时山石滚落砸爆人头!”刘桢为人直来直往,抢在一众宰辅之前首先上前规劝道。 伏寿经过蔡琰巧妙的劝解,以及刘协哄骗,已经不再生气了。现在带着众位嫔妃前来,猛然听闻刘桢的话吓得几乎哭出来。 “陛下...不可啊!” 一大波女声从后面传来,使刘协一阵脑仁发疼。紧接着,衣服手脚都被各种红袖裹缠,动弹不得。 “是啊陛下,震区危险!陛下须坐镇中央,以防地方有变无法及时应对!”一众宰辅们,立即趁热打铁道。 刘协心中暗叹,时代不同就是不同。后世温胡二总不也照样到过灾区视察?那时无论是国际环境比如今复杂,还是也多得多,照样来去自如不受人阻。 “朕不过是西巡,不一定会去陈仓...”刘协无奈,只好苦笑着掩饰道。 不料,宰辅们却是不吃他这一套:“陛下莫须多言,我等绝不能让陛下西巡!陛下一人安危系于天下,绝不能亲涉险境...” “那朕北巡得了吧,去九原、朔方?”刘协嘴角一抽,笑着问道。 “莫以为臣不知天底下有走错路一说法邪?”赵岐昂首挺胸,一副死活不让刘协出宫的样子。 刘协心中打算被其道破,不由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随即,看向士孙瑞。这次政事堂官全服来了,未免太团结? 不过士孙瑞就是从西边回来的,知道路上崎岖奸险,并没有支持刘协。无奈之下,刘协只得回返宫中... 清凉殿 刘协站在二层的观光走廊处,看着温暖阳光下碧波粼粼的沧池,心中郁闷至极。 他既然作出决定,必然有所准备。不亲自去看一看,天知道那些官僚会不会欺上瞒下,将八级地震说成四级? 毕竟这个时代,还没有一个专门测算地震等级的部门。地震仅仅被笼统地划分为大中小三级,这次据说是属于中等。 “陛下,其实要去陈仓也并非没办法!” 刘协闻言,当即回头看向说话的穆顺。只见对方脸上带着笑,但被他烔烔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 “只要能助朕去陈仓,单车的经营专利便是你家的!”刘协拍了拍他的肩膀,斩钉截铁地说道。 虽说关中多马,单车可有可无。但其他地方就不同了,比如中原、南阳、襄樊! 穆顺怦然心动,脸上笑意更盛。凑近刘协的耳边,低声细语:“陛下,有人很愿意为陛下冒风险,比如...孟达!”... 半天后,刘协以视察新城的名义出城。在孟达的帮助下,来了一招金蝉脱壳,成功帮刘协踏上了西行之路... 第375章西行记(二) 陈仓,中国的凤凰城。 据说先秦时代曾凤凰来仪,鸡鸣石山。秦文公擒得了一凤,自此开启秦逐鹿中原一统天下之路。李隆基的儿子肃宗李亨在此又遇祥瑞,遂称帝。改陈仓为宝鸡,设凤翔府。 今天,大汉天子刘协,有幸来到八百里秦川最西端的陈仓。下马车时,果然踩到了一坨远比平常要大鸡屎。而且,是黑鸡屎! “我擦!”刘协嫌弃地将往干草堆擦了擦,随即向前走。这次他不单带了座山雕,还带来数十个铁鹰剑士。这些剑士个个能飞檐走壁,随时能够将刘协带出震区。 陈仓位于渭水南岸,背靠高耸入云的秦岭。这些天天气已经开始回暖,秦岭之上的冰雪都开始融化了。山上的树枝,地上的青草吐出了嫩绿的芽苞。 但可能是上游被阻断的缘故,渭水水量少得可怜。河床里还有大量的冰,河道中间出现的冰沟,也是源自支流清水河。 “陛下快看,那处山崩了!”座山雕忽然指向西边,发出一声惊呼。 刘协循着指向看过去,见远处会拢的渭水河谷内,大山一侧正在塌方。山泥石头全部卸在渭水河道中,山谷顿时被黄土所填埋。 “轰...”过了数息之后,声音和震动方才传来。刘协远远的,就能感受到大自然的威力。脚下来自大地深处的震动,能牵动人的肺腑,由心底感受到震撼。 幸在凭借声音传播的速度,刘协判断出塌方处距离这边起码有三十里。正所谓望山跑死马,指的就是这种大山脉。 刘协随即一边行进,一边将视线收回看向两里外的陈仓城墙。看来这次地震对陈仓并未造成太大破坏,起码城楼城墙都没有坍塌。 不过城内的居民已经撤出了城,在城墙外面支起了帐篷。远而望之,帐篷一顶接一顶,就像雨后冒起色彩鲜艳的牛粪菇,蔚为壮观。 走到一里处,依旧不见地面有震后的裂缝。进入帐篷区,老百姓们正在吃大锅饭。青烟袅袅上升,大锅炒菜的香味四处飘溢。 百来个老老少少的灾民排成长队,由几个乡中三老以及炒手分饭菜。 走了好几天的路,刘协等人怕被长安来的人追上,都未曾正经吃过一顿饭。现在闻道饭菜香,都不禁食指大动。 不过又不好意思向灾民争饭吃,驻足观看一阵后,就要走开。殊不知灾民们见刘协等人风尘仆仆、邋遢不堪的样子,倒是把他们当做的真正的灾民。 “哎...小伙子,既然来了就坐下来一块吃吧!”一个佝偻着腰的老头,拿着长柄勺子,忽然冲刘协等人喊了一声。 刘协回头一笑刚想拒绝,但一个小女孩已经捧了一碗热乎乎的鸡汤来到他面前,高高举起:“哥哥,喝汤...” “额...乖!”刘协看着淳朴的百姓自己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孩,心中感动不已。听闻后面的剑士们个个肚子鸣叫,只好接过了小女孩奉上的鸡汤。 “嘶...”真烫!刘协刚捧过大海碗,第一反正就是烫。不过他却没有扔掉或者泼洒,而是立即紧紧捧住,不使鸡汤脱手。 几个心灵手巧的妇女,当即在地上铺上了草席。 “来来,别站在,都过来坐吧!”两个皮肤黝黑的中年耕夫,过来热情地招呼刘协等人过去坐。 “多谢!” 刘协咧嘴一笑,捧着鸡汤走了过去。不过并没有坐到草席上,而是和正在吃饭的灾民一起,盘坐在地上。座山雕等人也跟着坐下来,将刘协护在中间。 两个中年耕夫当即用托盘给每人派送了一份饭,以及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老乡,这...都给了我等,你们还够吃吗?”刘协放下碗搓了搓手,不好意思地说道。 “够!我们亭里人少,县衙分派的饭菜只多不少,小兄弟不必担心!”黑脸大汉摆摆手,憨厚地笑了笑。 “那实在太感谢各位乡亲了!”刘协站起来,拱手向众人行了一礼。刘协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这种被百姓照应的生活了,心头暖暖的。 “不必不必,都是受灾之人,理当互相照应...”灾民们也对刘协这个相貌堂堂彬彬有礼的年轻人好感顿生,七嘴八舌地地应答着。 最后大家坐在一起,开始吃饭。期间大家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完全没有近来之缘初不识时的提防拘谨。 “老乡,看大家都安然无恙,似乎这次兵无太大损失吧?”刘协也是个话唠,很快与百姓们打成了一片。 “对对!不单我们亭,其他乡亭都损失不多。只是县令心系大家,都集中安置在城外,待地震过后才能回去。” 坐在刘协旁边的黑脸大汉,老实地为刘协释疑。 “哦...那就好!”刘协看着他们衣服上都没有红笔字,不禁又问道:“小子从东边来,听闻京城百姓捐赠了不少衣被过来,不知可曾到了乡亲们手里?” 刘协可是知道具体数目的,要是有人敢私藏或者倒卖,他也不介意用他们的人头祭天。 “我等自家种有不少木棉,也不缺棉衣棉被。京师好人们有好意,我们自然也不要贪心!小老儿已经跟刘县令说了,衣物被子留给有需要的乡邻...”正是刚好喊刘协的三老,气节高尚语气坚决。 “对,留给有需要的人...”灾民们纷纷附和,自强不息的精神在他们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对了,小兄弟你们从东边来?” “额...我等正是自发前来震区,参加救援的!”刘协一阵语塞,随即灵光一闪地笑着道。座山雕等人倒也机灵,立刻附和刘协的话。使得原本警惕灾民们,纷纷投来赞许的眼神。 “好,小兄弟好样的!不过要救援,得再往西...” “小老子还道是那帮子吃饱没事干的御史,又来暗中调查了!” 刘协听到御史两个字眉头一挑,心中疑惑地看向说话的老头:“老前辈,这御史巡查防止官吏贪腐,不是很好吗?” 这是士孙瑞回归之后,推行的监督发令之一。实际上,完全是他的意思,不过是士孙瑞在明面提出罢了。 “好个屁!那些个御史一个个私欲熏天,来到这里,首先就让我等在写满县令坏话的本子上摁拇指印。可小老儿也识字,上面所写全是构陷之词!” “刘县令可是个好官,时常上山下乡慰问我等疾苦。去年修渠道挖土最多、秋收时田野里都能看到他的身影!” “不单这样,刘县令断案明察秋毫,从来没有冤枉一个好人。即使是陈仓大户纨绔犯法,照样被他关进牢中。” “小老儿活了七十年,都未见过如此好官啊...” 灾民们你一言我一语,手指拇都快要戳破了天。刘协从他们的眼神中,看到了深深的认可和爱戴之情。 陈仓县令刘晔正好巡到这边,猛然听闻人们对他歌功颂德,当即就不高兴了。只见他带着几个吏员走了过来,对着正说得欢的百姓拱拱手。 “乡亲们勿要谬刘某了,刘某食君之禄,而俸禄便来源于大家的赋税。刘某所做一切,不过是为了对得住所领俸禄矣...” 众人纷纷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穿青袍的年轻官员,郑重地拱着手。刘协一眼就认出,这就是赵温屡屡在他面前盛赞的刘晔了! “好,好一个对得住所领俸禄!若是天下官吏皆如刘县令,大汉还能强盛至少千年!”刘协见过几次刘晔,心知无法隐瞒了,只得站了起来。刘晔的话,也确实令他赞赏万分。 刘晔打量了刘协片刻,随即想起了什么当即跪下行礼:“臣刘晔,参见陛下!” “陛...陛下?”在场的灾民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他们竟然见到了天子!而且,还与之一起吃饭! “小老儿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三老首先反应过来,跪下行跪拜大礼。其他人也纷纷跟随,山呼万岁。 刘协当即上前扶起了三老以及刘晔,面带笑容令人如沐春风:“乡亲们快快起来吧!尔等淳朴善良朕很是感动,也很满意!这饭,比起御膳房的还香!” “哈哈...”灾民们都被刘协的幽默逗乐,气氛也轻松了下来。刘协随即和刘晔巡视帐篷区,边看边询问受灾情况。 就在这时,一支胯着河西马的兵卒忽然到来。 “报...伏将军命我等前来找刘县令。求代向朝廷通报天水震灾严重、伤亡不少,亟待医药物资援助!另外,氐人有趁火打劫迹象,请求支援...”#####庆祝香港回归20载,祝福祖国繁荣富强... 第376章西行记(三) 这次地震的中心在天水与陈仓之间人迹罕至的山区地带,也算不上强震。加上历史上天下正在混战,所以正史并没有记录。 天水,城墙崩塌城内一片废墟,幸存的百姓们冒着余震自行救援。由于工具匮乏的缘故,营救相当困难,被掩埋的人畜生还几率少得可怜。 十多天过去了,余震不震,整个天水的废墟也几乎被翻了底朝天。人们带着悲戚之色,将一具具挖出来尚未腐烂发臭的尸体深埋起来。这些人中有幸存者的朋友、父母甚至孩子。 不少人看到亲友们血肉模糊的遗体,都禁不住悲憾,扑上去失声痛哭起来。但最终还是让逝者安息,人总需要勇敢生存。 伏德在这半个月里,深深体会到了人在大自然的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和脆弱。再好的板甲,再大威力的火炮,再出神入化的武艺在灾难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每天看着一个个向废墟祭拜哭泣的百姓,伏德内心也是一阵难受悲呛。此刻他正坐在一块大青石上,目光在远方崩裂的高山以及漂满了白色浮冰的渭水流转。 “恒升将军,看开点吧,人总免不了生离死别。若不是将军首先反应,恐怕全城俱亡了。”秦州刺史阎圃走到伏德身侧,安慰地说道。 士孙瑞在天子刘协的默许下,上任之后把手指染到了吏部去。将前任天水县令踢到了更西的武威,然后改天水郡为秦州。 原本在关内道安定县担任县令的阎圃,则被调了过来出任州刺史。县令已经遇难,现在天水县的民事由他直接受理。 “伏德不敢居功。对了,阎刺史。发生如此强震,官道恐怕是难以行走了?”伏德摇摇头,随即想起了什么指着处处坍塌的河谷又问道。 “嗯,确实!不过将军若是要回长安,圃也可以让人带将军绕石门小道东归。”阎圃做过张鲁的谋士,自然对关陇一带的山水了若指掌。 “还是暂且留下来吧,如今秦州刺史府入手短缺,正好有我这粗人的用武之地!”伏德沉思了片刻,还是摆了摆手。因为他担心走了之后,有羌氐过来祸害天水。 “阎圃哪敢指使将军啊?” “不,刺史若使我得闲,我回京必定参刺史一本!”这些天伏德和阎圃也混得有点熟了,所以言语也较随性。 “哈哈...”阎圃从来都不是一个迂腐的人,知道这是和国舅打好关系的机会。他看了一眼远处被渭水满溢上岸浸泡到的数亩农田,徐徐说道: “渭水已被堵塞,挑花汛至城池一带必然被淹。现在请将军与我一道,帮父老乡亲迁移到高处吧...” 伏德当即站起来,郑重地一抱拳:“敢不从命!” 可就在这时,一个被派去南山采柴草的兵卒忽然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对伏德和阎圃二人抱拳道:“都督、刺史,大事不好,南边的氐人终于来了!” 伏德举目眺望,果然见南山那边烟尘滚滚,似有大批人马杀至。不过他并没有胆怯,反而更加兴奋。 现在氐人到来,正中下怀! “不好,氐人必定是来掳人口了!” 阎圃则是一脸紧张急切之色,目光四处搜寻着什么。氐人可不同于其他胡人,他们是居住在雪山下的农耕民族,极其需要奴隶耕种纺织创造收入。 “刺史何必惊恐?区区氐人罢了,我这就带人去将之驱逐!”伏德一脸不以为然,他在金城也时常和羌人打交道,对他们欺软怕硬的本质早已洞悉。 “不,氐人不同于羌人。他们擅长炒钢,兵器盔甲远比羌人精良。秦州如今兵不过千人,武器遗失严重,不可轻易直面与之对抗!” 阎圃站上了大青石,看着盆地南端浩浩荡荡的黑影,推断出来袭氐人起码有上万人之多。而天水现在军民加起来,也才三万多点。 “那刺史看来,该如何是好?”伏德早已不是当年的愣头青,冷静下来问询道。 “不若这样...”阎圃沉思了一阵,端下来和伏德低声耳语了几句。 伏德当即点了五百能弓会马的兵卒,躲到了不远处的山麓埋伏起来。 要说地震对什么事物影响最小,那就是木头船了。天水不能与外界通航,但小型渔舟倒是多得数不清。 阎圃带领其余人马,收集起木船抬到积水最深处的田野覆过来放下。然后指挥百姓们和弓箭武器转移过去,全部置在船肚上。人们仿佛置身水中孤岛,水岸距这里有近六十步,后面则是漂满浮冰更加深的渭水。 随后阎圃趁着这段时间,命人将城外的秸秆全部铺到田野里。被水淹过的田野漂浮覆盖了一层秸秆,远远看去跟干燥田野并没有什么区别。 一切布置好后,阎圃踏着冰冻的水往‘船岛’走去。越到近处水越深,从没过脚掌到泡至膝盖。终于,在人们的帮助下踩到了凸起的船肚上... “轰隆隆...”不到半个时辰,氐人终于杀来了。为首的正是氐人苻苓,他一是来替手下出气,二是来抢掠一番的。 汉人的富庶他早已垂涎三尺,这下突降天灾阻断了天水和陈仓的联系,使他觉得这是天赐良机!待汉人朝廷反应过来,他们早已带着俘虏逃进高山去了。 一想到人山人海的汉人军队望着雪山兴叹的样子,苻苓就是一阵得意洋洋。即便汉人皇帝想要征服雪山,也得先说服那些迂腐保守的文官! 这次前来的抢掠的不单他一个部落,还有武都、仇池、兴国等多个氐人部落。浩浩荡荡,足足有八九千人马。 “大盍稚的勇士们,今天是雷楼某大神赐予你们的良机!谁抓到的奴隶,就是谁家的!除了漂亮的汉人女子,得献给本候以及你们的大王!” 苻苓站在马镫上,扭头对后面密密麻麻向前冲的族人喝喊。 “大神万岁!大神万岁!”氐人骑兵挥舞着他们锋利的短刀,大声叫嚷着向天水败破的县城奔去。 “羊骨侯,似乎不见有汉人!”一个氐人半站在马背朝城中东张西望,随即疑惑地看向旁边的苻苓。 “什么?汉人不见了?不可能!”苻苓也张望了一阵,不过他的双眼明显比这个氐人要锐利。随即看到数以万计人,正躲在渭水与高山边上的角落处。 就仿佛一众受惊的羊群,躲在角落妄想逃过狼群的攻击! “哈哈哈,懦弱胆怯的汉人躲起来了!”苻苓短钢刀一指,使得茫然的氐人眼前一亮。随即,放肆的大笑声盖过了闷雷般的马蹄声。 水中的天水百姓们新近丧亲,如今又要面临这些可恶的蛮夷的第二次伤害。男女老少个个握着拳头,恨不得立即上岸将蛮夷全部撕成碎片! 天灾人祸之下,三万余军民已经变成了哀兵,随时做好牺牲自己和氐人拼命的决心。 “活捉汉人!活捉汉人!” 氐人没有劝降或者查探情况,直接剩着马匹冲力往‘河水边’的人群冲过去!比肩并踵首尾相衔,后面卷起黄尘飘扬半空。 “呵呵...”阎圃看着壮观的景象,忽然冷笑了起来。紧接着,上面的所有兵卒都开始笑了起来。 苻苓察觉到了一丝不妙,不过骑兵冲锋不可能停止,只能横冲直撞。 “噗...”苻苓在愣神之中忽然感觉脚下竟然溅起了水花,紧接着马失前蹄,把他从马背抛了出去! “咻咻...”马匹的双蹄踩进烂泥中无法自拔,嘶鸣着摔倒翻跟头! “砰!砰!砰!”走在最前面的氐人连人带马摔倒在水中,比起方才的场景更加宏大壮观。而后面的骑兵也刹不住,纷纷撞了上去。 霎时间氐人阵脚大乱,被甩落水者、相互践踏者无数。 在船岛上的人们,看到的画面竟然就像氐人骑着马集体跳水的情形!令人欢快之余,又是一阵激动人心! “杀...”这时,埋伏在山麓下的汉军突然杀出。漫天飞舞的箭矢将氐人的阵形彻底打乱。 “还愣着作甚,放箭!”阎圃见状,当即大声喝令道。 “嗖嗖嗖...”铺天盖地的黑色箭雨在天空划出一道道弧线,将嚣张的氐人连人带马钉死在地。 被当头棒喝的氐人肝胆俱裂,争相掉转马头逃逸。不过奈何族人挤得太密,大家都想掉头,结果马匹相撞更加混乱。 “杀...”汉军兵卒一涌而上,挥舞着横刀大杀特杀。不过自知难逃的氐人也不示弱,用锋利的钢刀还击。 “呯!”汉军的钢刃横刀,竟然被氐人的短刀劈开了一个大口子!而汉军用力一刀,却竟然无法砍透他们薄薄的盔甲! “啊...打死蛮夷!”好在船岛上的百姓这时淌水回岸,抄起石子就是一通狂砸。氐人本来就是来劫掠的,自然不愿付出大伤亡。他们当即掉头撤退,逃离天水... 第377章深入高原(上) 远在天水以南数百里的山区中,上万汉军步卒正在崎岖狭窄的秦岭巴山之间的小道向西南行进。 他们以马代步,故称为马步军。装备上完全不同于汉军骑兵的长枪弓箭。而是人人背着一把大刀,身上则穿着厚重的铁甲。马袋之中,全是最新出的小形手榴弹。 后面上千人则没有骑马,他们每人推着一辆独轮车,上面装有干粮箭矢以及一些用木箱装着的神秘物品。 “哗啦啦...”隔了百重山,这边并没有受到地震丝毫影响。山顶冰雪融化,山腰山春暖花开,山谷间到处可听闻流水声和鸟叫声。 猴子在树上跳来跳去,掏鸟窝之外还好奇地看着这些会走路的异类。身穿普通兵卒盔甲的刘协骑在黑马上呼吸着山谷间新鲜空气,静静听闻鸟语花香仿佛能消除行军疲劳。 而前面上书着‘张’字的中军大纛下却有一个体形和张任相当的汉兵,穿上了汉军主将的黄金甲前行。这是为了掩人耳目,敌人在暗,越是显眼越容易成为目标。 在刘协身侧的山地作战部队指挥使张任,则是穿着校尉的着装警惕地看着周围树底草丛。春天正是动植物交配繁衍时期,饥饿的野兽难保不会来袭击人。 “公义,你久在剑北,当知氐人习性。这次,是要服其心还是灭其族?”刘协信心满满,看着前方山谷尽头的光亮处问道。 他收到了氐人似要袭击天水的消息后,当即率军从大散关南出,直扑氐人巢穴武都(甘肃陇南)。不过即便氐人不袭天水,刘协依旧会这么做。 “陛下,氐人反复无常之辈。如今已不再如其他胡蛮那般逐水草而居了,彼等识耕种、会炼铁织布,又高居深山难以攻克,久之必为朝廷大患!” 刘协赞许地点了点头,沉吟起来。张任的意见已经很明确了,反复无常的种族绝不是单单的武力打击能降服的。再说他们居于高原,中原王朝未必够他们耗。 而历史上也反复证明着,拥有文教的民族是最难征服的。后世的吐蕃高句丽,就让雄霸亚洲的唐帝国流尽了血。而契丹就更不必说了,威压五代北宋近两百年。 如氐人这种转为农耕并萌芽文法的种族,必须要扼杀在摇篮里! 不过,张任所说的不过是霸道之术。 “报...陛下,前方就是谷口,离武都还有二十里!”一个斥候飞奔了回来,冲刘协抱拳道。 “好,命前锋斥候前去摸清氐人动向!”刘协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份行军舆图。打开来,全部都是纵横绵延的大山脉。在大山间蜿蜒曲折的白龙水呈西北往东南贯穿整个武都盆地,是氐人主要灌溉来源。而氐人的武都城,就在白龙水边上。 张任仰头看着山谷左边高耸入云,尚被积雪冰封的五凤山。一阵不安之感忽然窜上心头,加快了心跳。凭借多年作战经验,张任当即扬起手止住了行进的部队。 刘协随胯下马匹走出了几步,也不禁扭头看向高高扬着手的张任。随即也发现了一丝异样,这片林子,实在太安静太狭窄高深了! “陛下,我军如此整装行进,必然无法瞒过氐人...”张任说到这里,将行山棍用力砸在路边干草堆。三五条黑白相间的毒蛇,立即窜了出来。 刘协看着逃窜的毒蛇,意会地点点头:“既然如此,公义就且当一回打狗棍吧!”... 不多时,张任率领两千山地军,分别从两侧摸上山去。而身穿黄金甲的那个兵卒在众黑甲骑兵的‘护卫’下,如无事人一般继续行进。 队伍前锋不一会就进入了最狭窄处,但两边山上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接着,前锋都全部进入,中军也到了谷口,依旧不见有何异常。 正当大家都暗暗松一口气的时候,两侧山坡上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黑色人头,正张弓搭箭瞄准他们。 “不好,撤!”身穿黄金甲的兵卒似乎为了演好他的主将角色,惊慌大叫着让汉军撤退。这样一来,倒是让山上的氐人信以为真! “张任在那处!”一个氐人武将当即指着黄金甲汉兵大喝一声,氐人们当即全部瞄准中军大纛下。 “嗖嗖嗖...”一时间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箭雨降落在大纛下数十人的头顶。 “噗噗...”这些汉军虽然身穿板甲金甲,但脖子面目等部位却无法装甲。顷刻间,这些兵卒连人带马无一例外死在乱箭之下。 “哈哈哈!张任已死,汉人们速速投降可免一死!”氐人武将大笑着站起来,对山谷下慌乱的汉军大声喝喊。 “蛮夷孙子,你张任爷爷在此!”张任不知何时竟然率军摸到了氐人们的后背,乘着山势直冲而下,一抡斩马大刀向这个氐人猛将扫过去! 氐人武将只感背脊骨一凉,条件反射之下蹲下来用钢枪抵挡。 “砰!”张任的刚刃大刀,竟然砍中钢枪后凹陷了下去。连张任自己,都大吃一惊。 “嘿嘿,去死!”氐人武将趁着张任愣神之际,快速用钢枪刺向张任的腹部。张任大惊失色,急忙用刀身格挡。 “呯!”又是一声清脆的钢铁碰撞声,刀身竟然给钢枪头轻而易举地洞穿了!枪头还带着强劲的力道,向张任的身体冲刺。 完了!张任已经无法作出躲避,心中大叫一声。 “噗!”入肉声使他连忙想闭上双眼,但眼前的氐人武将却竟然在最后一刻右脑门中箭,惨叫着掉下了山崖。 张任大呼庆幸之余,循着箭矢来向看过去。只见刘协正扬了扬硬弓,微笑着看向他。张任点点头,当即用破损的大刀劈向剩余的氐人兵卒。 “杀...”被张任全身怒火灌注的大刀势不可挡,如砍瓜切菜一般将一个个氐人劈成碎片。汉军们从右侧山头冲下,一个个直接用脚将氐人踹飞落山谷去。 而对面的汉军也照效旧法,不一会就将埋伏起来的氐人悉数歼灭,只留下三五个军官作活口打听消息。 激烈的战斗来得快去得快,随着汉军获胜后山谷便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个别被氐人砸中的倒霉鬼在发出惨叫声,其余则在收拾残局。 刘协上前来,看着十多个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牺牲的汉军。良久之后,方才大声对汉军们说道: “他们,是大汉的英雄,是舍己身全大局的英雄!当收敛起遗体运回陈仓厚葬,墓地刻石勒碑,让子孙万代牢记太平来之不易!” “喏!”汉军们当即上前来,将面目难辨的遗体抬走。不过轮到黄金甲兵卒这里却让汉军犯难了,这个小兵穿着主将的盔甲,不知当卸不当卸。 刘协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汉军,随即摆摆手:“勿须卸甲,直接带甲厚葬!”这个士兵已经当了无辜的替死鬼,要是再卸甲岂不是嘲讽? “可陛下,他仅仅是一名伍长!”一个百夫长有些迟疑,抓了抓后脑勺悄悄瞥向刘协。 刘协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环视一眼汉军然后反问:“知道甚叫军人荣誉吗?” 百夫长一脸茫然,摇了摇头。 “军人荣誉,无外乎就是战功得到认可,牺牲得到肯定,所作一切无不为正义而战。这种精神,不是速速黄金白银能够比拟的!舍己身而保存无数同袍,朕不单要赐他黄金甲,还要追封他为校尉!” “万岁!陛下万岁!”山地部队还是第一次随皇亲征,这一刻终于感受到什么叫帝王的大气魄。人心都是相对的,刘协如此优待亡卒,他们也从心底里,爱戴起刘协并甘心为他卖命! “嘶...我踢死你,踢死你!”张任从山上下来,对着死不瞑目的氐人武将狠狠踹了几脚。同时,蹲下来将武将的钢枪捡起打算据为己有。 当然,当着天子面他也得弄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陛下,氐人武器果然比中原还要精良坚韧。臣建议,立即把此些兵器盔甲全部缴获带上,防止流失民间!” 刘协上前来,看着这些从氐人尸体剥下来的盔甲兵器。虽然跟汉军的规格标准完全不相符,但不得不说抄钢技术确实一流。特别是那支沉手的钢枪,成色更是接近了后世的中碳钢。 不过带上这些东西只会增加行军负担,要是最终因此被打败岂不是成了笑话? “不,寻一地方深埋藏匿起来。待胜了氐人,再取回不迟!”刘协摇摇头,随即瞥见张任对钢枪和一套锁子甲依依不舍的眼神,又笑着说道:“当然,这套盔甲武器就归公义所有吧!” “末将...多谢陛下!” 汉军们休整了一番后,继续向武都盆地进发。当踏上盆地视野豁然开朗的那一刻,所有人却忽然止住了脚步震惊地看着前方... 第378章深入高原(中) 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青箬笠,绿蓑衣;斜风细雨不须归。 这首张志和描写江南春雨的唐诗,放到这武都盆地之上竟然毫无违和感。 高大的雪山环绕四周,山腰间绿树成林百花盛放。一群北归候鸟从山腰飞翔在灰蒙蒙的天空上。田垄阡陌成行,水流丰沛的白龙江就在西山脚下。远远的,就可以看见五凤山脚下密集整齐的房屋。 就连农耕民族特色的灌溉渠道水利设施,在这里都一应俱全。穿过数百里莽莽大山来到此处的汉军,仿佛置身世外桃源。 “先进村看看!”刘协见派去武都打探敌情的斥候还没有回来当即率军沿着山边一条灌溉人工河往村子走去。 由于白龙水是陇右地区唯一一条长江支流的缘故,武都一城独具南北之秀。灌溉河堤边沿都是稀稀疏疏的竹林,而山上则是北方的落叶型阔叶林。 灌溉河穿过村落中央,土木茅草房充满了淳朴的气息。唯一不同于中原的是,门口没有挂上桃符。 汉军开进了村子里,村民正在门角处惊慌地探头探脑。但见旗帜被山风吹起高高飘扬,上面的‘漢’字格外鲜明。几个瘦骨如柴的老头当即互相壮胆走了出来,对汉军先是磕了几个响头。 “敢问贵军,可是大汉王师?”一个老头磕完头,没有擦去额头上的泥灰就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刘协看了一眼张任,张任意会当即跳下马上前将几个老头扶起:“老人家,我等正是大汉王师!我乃山地军指挥使张任,蜀郡成都人...” 这些老人起来后听闻张任的话面面相觑,随即潸然泪下。方才说话的老头,回头大声对村中房舍大喊:“快出来吧,是王师来了!” 不多时,住在村里的百姓陆陆续续涌了出来。刘协略略一数,小小的村庄竟然有近五百人之多。而且从他们的脸型轮廓看来,全部是汉人无异。 “小老儿一族自十多年前就为氐贼所掳,在此为农奴大半辈子,苦蛮夷剥削久矣!每每年节,都倍思凉州故乡和大汉。今日,终于得见朝廷天威再临武都...”老头显然是这里的最德高望重的人,徐徐地诉说着他们的苦难。 “说得如此好听,为何不反抗?”座山雕越听越气愤,随即用马鞭指着老头质问道。 刘协没有制止,因为座山雕问的正是他心中所想。这个时代的汉人有骨气,特别是关西更是热血男人比比皆是。委曲求全,可不是汉人本性。 几个老头都沉默了,个个脸红耳赤口不能答。 刘协也没有时间去教导他们,用眼神示意张任取些干粮后走人。不过却得知这些汉人农奴家中并没有粮食,食用皆由氐人奴隶主分派。 每天分得的粮食仅能保证饿不死,而他们耕耘所得全部成果都必须上交。集中放置在氐人看守的粮仓。若是有人要敢私藏后果会很严重。 “走,尔等速速带本将去氐人粮仓!”张任一面飞身上马,一面对三老喝令道。 有了汉军壮胆,农奴们也不怕氐人。 到底是多严重,直到刘协来到类似于祠堂的氐人奴隶主大瓦房前,才得以知晓。敞开的门扉内,各种五花八门的刑具比比皆是。 挖眼、割鼻、剁手指、剔膝盖、阉割幽闭这些传统刑具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斩手脚、拉肠、掏心挖肺、绑柱活剐这些令人发指的死刑。 刘协这才回头一顾,发现这些农奴不论男女老少身上不多不少都有肢体残疾。可见平日里氐人蛮夷,是如何将汉人的血性磨平的。 “将军啊,非是我等不愿反抗,实在是无法反抗啊...”老头说着,农奴们纷纷脱下了草鞋。刘协看见他们的脚掌上赫然只有八个脚趾,而拇趾早已被剁去。 别小看这大拇趾,没有它人勉强能站稳做农活。但长途行走或者奔跑,就无法保持平衡了。由此可见,氐人的心肠是如何黑毒。 刘协随即看到田野上几个骑着马的黑影渐行渐远,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那些就是氐人,他们见事不可为狼狈逃窜。 “不好,后粮仓起火了!”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发出惊呼。刘协扭头一看,只见屋檐背后果然腾起浓浓白烟。看样子,必定是氐人放火烧粮! “快,去救火!”张任大声喝令,汉军们立即拿着农奴们回家拧来的木桶取水冲到后院去。 由于刚刚点燃了缘故,火很快就被扑灭了。得到刘协授意的张任令汉军取了一部分作为行军干粮,其余全部分派给了农奴们。 汉军没有逗留太久,取到军粮后当即又起行,往氐人巢穴武都城而去。沿途上,都遇到这样大大小小的农奴村落,他们全部都是氐人早年从河西或者蜀地掳过来的。 汉军顺道开仓放粮,顿时获得了一片欢呼。正当汉军距离武都城还有五里的时候,出去打探敌情的斥候终于回来了。 “报...氐王杨千万放弃了武都,尽数渡过白龙水遁入深山!” 张任眺望了一眼远处和金城相差无几的城池,忽然沉下脸看向这名斥候:“为何迟迟才来通报?” 按理大军行至十里,斥候就要将前方二十里内的情况报告回来。可这次大军都行至五里了,斥候方才来报。 “将军,我等不慎被氐人发现,遭到围攻。就连飞鹰也被射落,小人也是被同袍死战掩护方才得...”这个斥候话还没说完,就倒在地上。 他血肉模糊的后背,全是深切入骨的刀伤。斥候特制的轻装皮甲,竟然毫无作用。一个汉军上前探了探鼻息,随即冲刘协和张任摇摇头。 “唉...就地厚葬,全军继续出发!”... 由于高山春雪消融的缘故,白龙江水流潺潺,浑浊的河水与汛期无异。湍急的水冲刷着对岸河畔乱石,卷起一个又一个漩涡。 氐人们渡过了白龙江之后,竟然将木船尽数沉入江底。汉军骑兵上下搜寻了数十里,也没能找到一条可供渡河的船只。 宽不过数十丈的河水,竟然成了汉军不可跨越的天堑! 刘协在河畔遥望着对岸高大巍峨,顶峰覆盖着皑皑白雪的露骨山(擂鼓山),神情略带惆怅之色。 即使渡过了白龙江,难道要爬上陡峭的露骨雪山和氐人决一死战吗?在后世阅地理书无数的他可是知道,露骨山海拔三千多米。从山顶到脚下的盆地,也有两千多米的落差。 看着滔滔浊流,几个百夫长上前来队刘协和张任抱拳道:“陛下、指挥使,不若干脆捣毁武都然后迁走百姓,使氐人铭记教训不敢再犯!” 这是汉王朝自汉武帝后几百年来的一贯作风,只重视过程。他们对外攻破的标准就是如漠北决战那样,横绝大漠然后封狼居胥,就算尽了全功。 张任摇摇头:“非也,氐人畏威而不怀德。若我军就此撤退只会使其产生侥幸,骄气日盛。下一次,就没那么轻易让我军捣毁老巢了...” 刘协听着张任的话,暗暗点头。确实,不铲除这些氐人,武都根本无法驻军。即便全部迁走这里的汉人,他们下山之后还会继续掳掠甚至更加狡猾。 远征一次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一来二往之下迟早被他们拖垮国力。刘协可不想从他手里,放出了另一个吐蕃,与大汉在漫长的昆仑山展开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陇蜀往此地小道甚多,氐人绝不能将武都打造成铜墙铁壁...”几个百夫长还继续说,但这时刘协却开口了。 “公义说得没错,除恶务尽斩草除根。今日我等畏山难水险,他日子孙更加畏山道难走。没错,武都确实多小道。” 刘协一边说着,一边摊开舆图来:“但可别忘了洮水沿岸、西海之畔还有多少地方供氐人耕作?越往西北山势越高,到时候还能如今天这般轻而易举否?” “末将等,惭愧...”一众将官脸红耳赤,随即抱拳致歉道。 刘协点点头,回过头来。话说出来简单,但真要上山全歼氐人,其中困难难以想象。首先,必须得想方设法渡过白龙江... 想法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百里河水处处急,汉军选择了好几个地方均无法成功游过对岸,更别说弄出滑索了。 可就在大家都束手无策的时候,汉人农奴们却给汉军奉上了渡河神器... #####《三国之七雄归汉》读者交流群号码:182688412,欢迎加入 第379章深入高原(下)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浊浪滔天的白龙江翻滚着巨大的身体,仿佛来自雪域的蛟龙时刻准备择人而噬。 可是偏偏有人要在它的后背贴上一张富婆求子告示,可谓是胆大包天!他们正是武都农奴,冒着随时被水冲走的危险,用一张张羊皮筏子,在白龙江面上拉出了一栈别样的浮桥。 “将军,浮桥好了!”正是那个那个老头,柱着拐杖过来笑着对张任拱手说道。 “好,你叫甚名字?”张任一脸喜色地点点头,随即问道。 “额...小老儿正名马恋汉!”老头想了好一阵,方才想起自己的汉名。毕竟之前,都只能用氐名。 刘协嘴角微微一抽,总觉得这名字有点别样的感觉。马恋上汉子,什么鬼?咳咳! “好!马恋汉,这次本将记你一功!”张任则没有刘协想得那么多,重重地点点头赞许地肯定道。随即,下令军队开过对岸去。 一队队盔甲鲜明精神抖擞的汉军,雄赳赳气昂昂,跨过白龙江。前锋过去后,首先跑出数百步外警戒,防止氐人突然袭击。 不多时,除了留守武都的五千军外,全部通过浮桥渡过了白龙江。过了江之后,便是露骨山脚了,汉军必须攀上高耸陡峭的大山去,还要和氐人对战。 登山经验还算丰富的刘协早在搭桥的时候已经让汉军用水袋装上开水以及带足食物,并叮嘱兵卒勿喝山水。 另外舍弃盔甲这种消耗体力的累赘,人手一根木杖以及草绳辅助攀登。并带上火石、司南仪,以及一定量的盐。 现在来到山脚下,刘协又命人打开了从陈仓带来的神秘木箱。然后将里面的布制品,发放到每一个人手里。 汉军们当即翻看了一番,发觉这种折叠起来的长袋子除了看着新鲜之外从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不过天子说它有用,谁敢唱反调?大家也只好塞进行军背囊里。 “陛下,这露骨山纵横数十里。我军盲目上山,无异于海底捞针啊...”张任一边看着舆图,一边冲刘协说道。 刘协也凑近来看着只有山边缘其余一片空白的露骨山,眉头一阵紧皱。这次的准备,还是太山了。 作为外来人本来就对当地山脉气候不熟悉,还要应对潜藏在暗处的氐人。这以己之短击彼之长,无疑是一种愚蠢的行径。 “来人,去请马恋汉来!”刘协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对一个小兵令道。 不多时,撑着拐杖的马恋汉渡过白龙江来到了刘协等人面前。一番对话之后,得知了情况。 “将军这可算是问对人了!小老儿刚好就是得知氐人强山后会藏匿何方,就在第三重山的山腰上,名叫盍稚大王行宫!” “嗯,但个中路况我等并不熟知。老丈能否...随军指引?”张任目光闪过一丝惊喜之色,和刘协对视一眼点点头后又凑近老头身侧笑着试探道。 “自无不可,不过小老儿腿脚不便,将军必须请人将我抬上山!另外我儿文采不错,早已想为这七里八乡的民众劳心劳力了...”马恋汉笑眯眯地说道。 张任脸色一沉,明显对这个贪得无厌的老头很是不喜。不过刘协却冲他点点头,让张任应允下来。是因老头帮了不少忙,要是不求回报刘协倒是要怀疑了。 最终,张任还是一应俱允,任命老头的儿子为武都县令。老头看着张任将任命文牒递给儿子手上,这才兴高采烈地跟汉军们上山去。 而刘协也整拾好行装换上一对底面有钉的防滑鞋打算上山,但却被一众汉军将校死力劝阻。刘协这次没有一意孤行,他也知道自己一人身系整个国家。无奈之下,只好带着遗憾留下来。 汉军前锋组成长长的队列,如蛇行一般从狭窄曲折的山道向上爬升。一队队依次跟进,前锋上完后到中军,再到殿后。刘协拉着张任到一边耳语了一阵后,张任当即一抱拳然后上山... 武都城在白龙江东岸,高大厚重的城墙基础曾是从前武都郡尉所筑。桓灵以后大汉国势衰微,氐人乘机占领了武都赶走了汉军,并在原有城盘上进行增筑大修。 刘协从北门走进了武都,里面房屋整齐密集,商铺集市一应俱全。甚至还效仿长安划出了道路中间线,两边停放的车辆也是方向相反的。 这种保留旧物还有所改进的做法,完全不同于被乌孙占据的轮台城。据士孙瑞当初回报,位于天山北麓的轮台县城,仅剩破败的城墙。而城内屋舍消失殆尽,乌孙人在城墙内支起了游牧民族特色的帐篷了事。 由此可见,氐人文明程度远胜漠北东胡和乌孙。 刘协第一想法就是去他们炒钢造兵器的地方,想知道为何氐人能铸出如此锋利坚韧的钢铁。 在当地汉人的引领下,刘协来到了城西靠近白龙江的一带。这里好几个坊里都是各种纺织、匠造的工坊,类似于后世工业园。而炼钢铸铁的地方,就在最内贴近城墙的位置。 可是刘协要失望了,氐人临走前已经将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全部捣毁掉。刘协看到的全是一个个背破坏掉的炉灶,以及被拆走的模具崩坑。 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氐人还没能掌握高炉以及锻锤技术。所以,无法如大汉那样产量飞升。不过,他们却注重一个精字,无论布置还是炉灶大小,都统一标准到一个很精确的地步。 “报...陛下,我军来路发现大股氐人正往武都而来!”留在谷口负责掩藏战利品的一个百夫长,脚步匆匆地前来对刘协一抱拳。 “迎战!”刘协双眼一眯杀机迸然,他估计着这些大概就是攻击天水的那帮氐人了... 不多时,汉军在白龙江边集结。五千军在刘协的亲自指挥下,列出了一个可攻可守的斗鸡阵。五千汉军个个战意浓烈,随时准备在对方破绽处给予沉重一击。 黑压压的氐人骑兵从山谷口出来后越走越近,但却没有冲锋的迹象。反倒是个个垂头丧气,似乎不想搭理汉军的样子。 刘协半立在马背上用望远镜观察了片刻,将氐人们的神情尽收眼底。氐人进入六十步后,刘协却下令暂不放箭。 “##...*”领首一个额头有系带绑着头发的氐人壮汉,对这边大声呼喊着。 “他在说甚?”刘协扭头,看向马恋汉的县令儿子。见他样子还算憨厚老实,刘协也不介意破例让他领职。 “将军,他们以为王师是匪军。说我们勿要取笑他们了,他们去了天水扑了个空...”马县令不敢隐瞒,当即娓娓道来。 原来氐人也有仿制汉军的盔甲武器,平时就是穿着汉军的衣甲去巴蜀汉中抢掠。 刘协得知了真相之后,心中更加怒不可歇:“围起来,给朕大杀特杀!” 马县令吓了一跳,缩了缩脑袋退到一边去。 一声令下,斗鸡阵当即拉长了双翼,将人数差不多的氐人骑兵包围起来。然后万箭齐发,射向密集成群的氐人。 氐人在懵逼之中,被汉军强劲的箭矢射倒了一大片。随后,纷纷下马放开武器跪地请求投降。汉军兵不血刃,就降服了这五六千氐人... 数天后,露骨山终于传回了捷报。汉军出其不意抄小道直捣氐人老巢,氐王杨千万失足跌落山崖摔死。汉军经过一番战斗后,斩杀了顽抗贵族将卒数千,又俘虏了数以万计的氐人平民工匠等。 张任还不忘在捷报中,对睡袋子大赞特赞。称若无睡袋,全军必定尽没!刘协看到后,报以一笑。 又过了好几天后,汉军终于出山回到武都。 刘协随即下令将武都盆地全部分给当地汉人耕种,其中人均十亩永业田。同时不再新造户册不再为奴,一年免税。 随后令张任暂时留守武都负责一切军民事,自己则是率领五千军回返陈仓。俘虏的氐人,无一例外全部被带了回去。 自此,武都这片失落已久的土地,重新回到汉朝怀抱... 第380章垂拱(一) 从武都回来,不知不觉离出京已经两个月了。刘协返回陈仓以后,当即又发动民夫进山挖通堰塞的渭水。 由于山体坍塌面积过大,而山谷又太狭窄,挖掘民夫根本铺不开。所以只能几百人轮流开挖,进度相当缓慢。 刘协没有继续留在陈仓坐镇,下令将渭水上游沿岸百姓全部迁来陈仓帮手挖河后,就带着伏德等人返京了。 此时已经四月初,关中平原已经春意浓郁了。夹杂着青草气息的春风吹拂着刘协肩上长发,温暖的阳光照耀着万里碧绿,使人心旷神怡。 只是渭水缩水了许多,只有河心处有少量水流。这些都是各条小支流补充的水,渭水河道中满目尽是坎坷坑坡坭圪塔,不复往日波涛汹涌沣沛满。 刘协一行正沿着渭水边上的一条古老的官道东行,远处飞檐斗拱的眉坞废墟遥遥在望,令刘协不由自主地想起董卓。 按照原主的思维,其实对董卓也是又爱又恨的。正是董卓专横的一双大手,把他扶上了大汉第二十五代国君的宝座。 可又是那双蛮横的双手,将大汉最后的国力消耗一空,让他承担了无能懦弱的罪名。 刘协纵观历史来看,黄巾只是动摇了东汉的统治根基,而董卓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正因为有他在,汉室才彻底名存实亡,让如今割据南方的那三个黑帮头目捞了死鸡。 多少往事已然不堪回首,惟愿时光善待青春年少。 长城内,古道边,荒草碧连天。刘协所过之处,官道两侧尽是一望无际的田野。风儿在田间吹过,泛起一阵阵碧绿的波涛。 刘协胯下的马匹,不由自主地走出了官道跑到田野去啃了几口。 卧槽你马!刘协从思绪中被拉了回来,当即猛扯缰绳。但奈何胯下畜生实在嘴馋,尝到了麦叶的嫩绿美味竟然任由雷打而四蹄不动了。 刘协见这匹畜生竟然踩坏了一大片庄家,心中莫名火起。纵身跳下了马,试图用缰绳去抽马面。 “咻咻...”战马若有所感嘶鸣着眯了眯双眼,但那扬起的缰绳最终却没有抽过来。 刘协忽然扔掉了缰绳,踩踏到了麦地上去。而且每走一步,都会踮起脚踝,单脚用力踩几下。 “吁...”伏德和座山雕等人当即止住了坐骑,飞身下马走了过来:“陛下?” 刘协冲他们摆摆手,随即蹲下来,用手挖起一块泥巴。被挖起的这块泥巴是湿润的,但再往下则是干硬坚固。 刘协再看向麦地的时候,猛然间发现麦子完全没有同时期该有的高度或株头。整体都显得很矮细,而且新吐的芽也是带着黄褐。 这让刘协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奏报上说的关中自西部地震后两月未雨! “喂...尔等在作甚?”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夫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小跑过来指着刘协大声质问。感情这地是这老头的,见到自家庄稼被践踏谁都有火气。 座山雕等人刚想暴起呵斥,却被刘协用眼神止住。 “老人家且息怒,小子并非有意坏你庄稼。”刘协放下泥巴走到田埂,掏出两枚银币给怒气冲冲的老头。 老头见刘协态度尚好,脸色稍霁。随即,放下锄头还给刘协一个银币又找回了一个银钱和几个银角子: “给,不用那么多!不过小伙你得注意,不是谁都有老夫那般好说话!”老头漠视了刘协身后数十骑,言语间颇带训斥口吻。 刘协堆起笑容一副憨厚小子的模样,冲老头拱了拱手:“晚辈不晓农村路也滑,给老前辈添麻烦啦!” “嗯,投稿就来阿里找mc,后宫佳丽带你去装逼...” “好,一定一定!对了老前辈,此处濒临渭水,去岁也是普降瑞雪,此地为何如此干旱?”刘协忽然想起了什么,指了指四周围的麦地问道。 “有屁的瑞雪,今年眉县可邪门了!全关中都下大雪,唯独这方圆百里片雪未降。加上渭水干枯,今年收成能有一半就不错了...” 老头的粗鲁让刘协嘴角一阵抽搐,不过回想来时途径这里确实不见有雪。由于当即只顾着西去,并没有留意。不想,右扶风这边当真是祸不单行。 刘协点点头,没再说什么。拖回马匹的时候,又在田埂的泥土里发现不少蝗虫的卵子。这些大嘴吃货喜旱好碱,这里是完全适合他们滋生的土壤。 意识到严重的刘协没有过多逗留,骑着马往长安奋蹄疾奔而去。就连外观看起来还是富丽堂皇的眉坞,也略略瞟了几眼了事。 长安 这两个月来人们听得最多就是关于地震以及刘协亲自率军荡平趁火打劫的氐人的事。他们一面为渭水堵塞感到担忧,一面为汉军深入高原大胜蛮夷而自豪。 而政事堂中,气氛同样复杂。但无一例外的,都是对刘协偷偷溜走感到颜面扫地。百官苦劝,天子却转身就独自去了陈仓,这让他们这些人成了京师人民的笑柄。 不过木已成舟,他们也只能下令让西部各军务必保证刘协绝对安全。可是,紧接着又传来刘协随张任军出征武都,使得朝廷诸公一夕三惊。 没办法,谁让他们的利益已经和刘协牢牢捆绑在一起。他们这才体会到,蔡邕嫁女的时候是多么的无奈... “报...天子已至城外十里,京兆府派人来询问诸公是否出城迎驾?” 政事堂的会议忽然被一个冒冒失失的堂后官打断,随即大家都沉默下来以杀人于无形的眼神瞥向站在门口的堂后官。 “额...”堂后官被看得一阵不自在,尴尬地讪笑了一声。 “孙堂后,天子何时出城了?”赵岐端起茶盏,淡淡地问道。其他公卿也是默默无语,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 “额...天子...貌似不曾出城...是下官发鸡盲,呵呵!”堂后官连连掌嘴卖笑,随即就要转身退下去。 “且慢!”一直不说话的士孙瑞,忽然和赵温异口同声地唤道。 堂后官又转过身来,恭恭敬敬地弯着腰,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既然是天子回来,岂能不去迎接?天子任性,我等身为宰辅可不能锱铢必较!相公,你说是否?”士孙瑞说完,看向斜对面的首相赵岐。 “嗯,参政所言甚是!”赵岐暗暗咬牙,点头说道。 士孙瑞都说到这份上了,他赵岐若是执意不去就是气量狭窄。不用等明日,就可以见御史台那帮人的弹章纷至沓来。 赵温始终面带笑意,静静看着二人明争暗斗。 一众宰辅最终还是出城十里,把刘协迎回长安。 刘协没有小心思去理这些小事,未来得及换掉风尘仆仆的衣袍,就立即来到政事堂主持会议。只见他没有坐下,站在上方让人展开一张关中舆图。 “诸公,朕回来时途径眉县,发现该地久旱几乎成灾。为缓解当地旱情,朕打算在褒斜水(石头河)至芒水(黑河)之间修一水利灌溉渠道。在渭水来水不足情况下,缓解京西地区旱情...” “可陛下,现下各地均农忙,从何处调集民夫?”赵岐反应有些消极,淡淡地说道。 “那就去抓,大漠之上民夫何其多也?”刘协想到那一个个被剁了脚趾的汉奴,不由双目炯炯。 “......”一众宰辅纷纷沉默了下来,刘协的话要是传出去必定被那些吃饱没事干的腐儒口诛笔伐。要是当真这么明确去做,他们都会受牵累,毕竟史书是由后人来写的... “不,远水难救近过!臣建议陛下先命郑浑勘察好条路后,然后让沿途各乡亭各自分派河段挖掘。朝廷只需提供工具、以及一些肉食医药、技术指导...”士孙瑞见事明快,当即出列拱手道。 这不是后世生产队的做法吗?刘协这才醍醐灌顶,暗骂自己反应迟钝。 “好,就依爱卿之言!”刘协重重地点点头,心情变好起来。随即收起了舆图转过身来:“嗯,朕无其他事了,诸公可以去落实各项工作了...” 刘协当然知道若给这些人一个机会,必定恨不得把自己生撕了吃掉。所以,只有趁机遁走才是最好选择。 “且慢...”政事堂内众宰辅,板着脸几乎异口同声。 刘协刚迈开步伐子,听闻后收回脚端起案上茶水轻抿着笑了笑:“额...卿等还有何事?” “政事堂最近因忙于西事的缘故,只好将各地奏卷共计十六大车,暂放未央宫待陛下一一批阅...” “噗...”刘协一口茶水全部喷了出来,深吸几大口气方才指了指一众老头:“算你们狠!” 第381章垂拱(二) 谓黔首得福而报与牧守,牧守乃高其上峰。王侯将相行有功勋请与天子,天子功何? 夫服衣冠以垂拱,所施恩德所布威重所泽山河,其功无乎请予社稷焉。 “呼...”刘协看着殿中还剩最后半车奏卷,伸了伸懒腰长舒一口气。批阅奏章处理国事的伙计,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活。 自从革掉州牧等地方军政一把手后,除蜀中道路艰难外,大半个天下所有州级军政事全部往长安递送。这样一来虽然能消除地方割据,但朝廷中枢的工作量则是大大增加了。 作为第一甩手掌柜的刘协,这才相信政事堂诸公们为何天色未亮便起,夜晚还要将未处理完毕的工作带回府去了。 不过工作虽然繁多,但刘协从中可以了解到很多情报局无法提供的地方时事。 比如杜畿入蜀后,首先用武力手段狠狠地教训了一把北犯的年轻蛮王孟获。随后又跨过大江去,将盘踞在越嶲、牂柯、建宁等地的割据势力雍闿荡平。 杜畿的雷厉风行既得到了政事堂的一致赞赏,同时也震慑了剑南地区心怀不轨之徒。这种强硬的态度,顿时得到了在刘焉时期饱受屈辱的蜀地百姓衷心拥戴。 其后剑南道转运使府决定将犍为郡江阳县(富顺)盐井收归朝廷,所有统一蜀中昂贵盐价,但却遭到了蜀中世家大盐商反对。并且招募私兵,试图反抗。 杜畿先舆论后铁血的手段下,雷厉风行地解决了此事。 杜畿不单军事上才干过人,为政上同样有道。他结合了儒、道两家的特点,既宽惠爱民,又清静无为。就以诉讼来说,他秉承孔子“必也无讼乎”的观念,尽量地为百姓讲道理,做说服和调解工作,不厌其烦,劝涉讼的百姓回家反思,寻求解决之道。如果不能服气,可以再到官府,听转运使讲道理。 加上剑南民风淳朴而不好斗,自然乐于以道理解决问题。于是,百姓之间的纠纷、诉讼越来越少,社会也安定了。当然,这是普通民事纠纷。 刘协另外也从地方奏报上频频看到新上任的‘进士’官员,都对汉律的矛盾重复而且漏洞百出大吐苦水。这让刘协觉得,一些事先布置好的网该捞起来了! 刘协随即在一张白纸上罗列出项项目目,然后折起塞进信封交给一名护卫他数年之久的剑士。 “此书信务必亲手交给士孙瑞,让他循序渐进,明白吗?” “喏!”这个剑士接过书信,随即快步走出宫殿。 刘协随即又继续拿起红笔来批阅奏卷,陷入了忙碌的工作中。整座宫殿也静了下来,只剩下翻看竹简的声音。 由于运输条件有限的缘故,纸张奏节反复容易被弄湿。而传统的竹简虽然沉重,但却不会那么容易破损。所以,现在朝廷大多数上奏还是继续用竹简。 刘协又此刻被一卷竹简所吸引了,上面通报的乃是大汉巴蜀水师的事。这支新生的内河水师由甘宁率领,驻地在嘉陵水与长江的汇合点江州,也就是重庆。 这里是扼守长江、嘉陵江两大水系的要津。向东越过三峡便是广袤浩淼的云梦大泽,同时也由于重山阻隔,外界难以得知。 现在汉军水师已有大型楼船三艘,中等战船三十多艘,艨艟小型战船近百条。其中关键还是那三十艘中等五百石排水量的战船,是朝廷征集自黄河、长江、珠江三大流域的一流船匠设计建造的。 动力系统先进,船帆脚踏并用。龙骨设计合理,吃水较深能够承受长江上的风浪。另外加上铁撞头,舰载投石机、强弩等一应俱全。 这一份奏卷,正是甘宁的请战书。事因刘备等人最近小动作频频,似有拥立新帝之意。 刘协敲了敲案桌沉思了片刻,最终批复甘宁可以沿江而下游弋一番,但不能正面与江东舰队交锋。 毕竟一支新兴的水军还有太多的不足,若是被敌方提前窥破实力,可不是什么好事。 刘协放下了甘宁的奏卷,又拿起了一卷竹香浓厚得令他有种似曾相识的竹简。展开一看,果然是来自岭南的。 在士徽这座桥梁的居中协调下,交州牧士燮终于恢复朝贡了。这次走蜀道送来了大量香料,并将户籍册副本献上。 刘协当即命人起草拟旨册封士燮为岭南道经略使,仍然主管包含两广越南的岭南道一切军民事。 不过却叮嘱其不能声张,一切照旧... 不知不觉又到了中午时分,刘协终于把堆积如山的公文全部批复完毕。除了以上这些外事情外,就只有一件事令他格外关心了。 那就是发生在东北的事,据安东大都护公孙瓒来报,称曾臣服于袁绍的乌桓王蹋顿最近和鲜卑王柯比能、步度根等部往来甚密,似有所图! 这让刘协想起了河北,袁绍两个儿子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在平原郡一带打了近半年拉锯战后,各有胜负。不过袁谭由于控地不如袁尚,已经露出了疲惫之势。 为此,袁谭决定暂时和袁尚讲和了。而袁尚也还没坐稳他的宝座,不想消耗太多,所以哥俩很痛快地达成了协议。 不料袁谭却禀承了叔父袁术背后搞一套的狡猾本性,休整没两个月,又开始厉兵秣马了。不过这次他没有去招惹袁尚,而是挑了袁熙这个软柿子来捏。 估计袁熙那个软弱老幺畏惧老大袁谭兵锋,在无法获得邺城支援下,去求助蹋顿等关外蛮夷了。 对此,刘协没有采取了冷眼旁观的态度。当即令公孙瓒对关外这三部用兵,砍断袁熙引狼入室的手。 同时,让镇东将军马日磾尽早拿下上党。同时又下令兵部开始准备第三次大扩军,将军队从现有的六十万扩充至一百万。 一切处理完毕,吃过午饭后刘协又出城了。这次不是去外地,而是到东南的长安新城视察。这座天下第一城破土动工至今已经历时一年又三个月,总共动用了数以十万计的民夫,基本上已经竣工了。 刘协从覆盎门出,越过龙首原后就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撼。城池之大目难穷尽其边,房舍之多难数齐其数。占地面积一百万平方米,比起八十四万的唐长安还要大。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在高处俯瞰新城,刘协深吸一口气禁不住用粤语腔调,通顺押韵地吟起了李太白的阿房宫赋。 不料身后一些跟屁虫,徐干刘桢等人耳濡目染之下,当即佩服地击掌:“陛下好赋!” “好个屁,朕可不是秦二世!”刘协嘴角一抽,随即没好气地白了他们一眼。 众人默然,只有很对刘协脾气的刘桢,一本正经地看着前方纠正道:“陛下,阿房宫乃是秦始皇所建,秦灭时尚未完工...” “呵呵,朕若是有秦始皇那般雄才大略,这天下早平了...”刘协嘴角再度一抽,丢下一句话后,下坡向新城走去。 “......”留下一众人面面相觑,心中震撼似乎远过于看到新城。 长安新城依旧沿用传统有墙池盆,城墙和长安旧城一样,都是近五丈高。不过在刘协的意见下,夯土城墙外侧包了一层青砖。单单为了这一层薄薄的青砖层,灞水边就出现了数十座砖瓦窑。 而墙体方面也有所改进,远远一堵突兀出来斜向上的马面墙,既能够从侧面对付来攻敌人,又能使敌难以攀爬。 护城河卷深各三丈,每座城门有吊桥一座。城楼依旧飞檐层层叠叠,气势恢宏。即便是新建,也能体现出大汉国力强盛。 整座城池呈正四方形,数十条引排水渠穿插其中。城东南隅挖有一个面积颇大的曲江池,为长安储蓄水源之用。 司马芝吸取了上次长安动乱的教训,采取了坊市制。就是和唐长安一样,一个个坊设坊墙分隔开来,夜晚一关上坊门,整座城池就是一座宫殿和百多个封闭村子。 政事堂也是极力赞同这种做法,这样既有利于控制暴乱和火灾,又可以限制奸细夜晚活动。 皇城由于刘协不愿意铺张浪费的缘故,仅用宫墙圈出面积。另外刘协却令人在城东南角建一处行宫,名曰大明。 刘协来到了皇城的城楼上,眺望着棋局一般的长安新城,恍若隔世。 “还请陛下为长安御道正名!”司马芝指了指如同楚河汉界一般将棋局划分作两半,宽达一百五十步的中轴大道说道。 “不,这新城乃是卿所建,正街自然要卿亲自题名。”刘协摆摆手,心中满意带着微笑说道。 司马芝推拒了一番后,眺望着直接天边的宽敞大道,口中喃喃: “臣带人拓土填坑筑大道的时候,龙首原忽现红色大鸟。不若就叫...朱雀大街吧?” 第382章垂拱(三) 今天是五月初五,也就是端午节。 朝廷如今每月只开三次朝会,每旬一次。不过这都是象征意义的多,很多大事都是皇帝和政事堂决定好的,只有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拿出来和群臣一起商议。 不过也正因为朝会次数少了,与会的官员们到了朝会日起来得特别早。白虎街两侧的早餐店里,不过四更条就坐满了食客。甚至还有不少人,自带了早点蹲在东阙门外进食。 而一众宰辅们,则是在差不多开门的时候才乘坐马车来到。当钟声响起,百官们纷纷整理衣襟排成整齐的队列走进未央宫,还不得喧哗。 之所以要求那么严格,是因为新上任的御史中丞王斌可是个铁面阎罗。他上任之后首先就整顿了一番御史台,将无所作为或者有过贪污受贿记录的台官全部踢了出去。 同时在地方上调了一大批清直官员进来,其中包括很多在冀州得不到重用的寒门小官。这些都是王斌在河北时记录下来的正直官吏,他们没有趋炎附势去讨好把持权柄的世家,所以始终在底层。 收到了王斌的书信以及盖有政事堂大印的委任状,这些小官当然不敢怠慢。一个月内纷纷来到长安报到,并尽心尽力地执行着本职工作。 有了这些人填补上御史台空缺,无疑是为朝野注入了一股清流,监察工作自然是高效了许多。加上王斌有天子这个最硬后台在,也不屑去迎奉别人或者被迫贪污受贿,同时也不准手下去违纪。 王斌上任后,首先就将散播谣言的礼部官通通抓拿并诉诸罪状。廷尉自然也不敢随便为这些炮灰出头,全部依法处理,贬官的贬官,流放的流放。 同时,又大加利用御史可以风闻奏事的权利。 上个月群牧监丞被爆出与媳妇通歼,引发御史台群起攻之,明天一早就被廷尉判以降职处分并打发到了安西轮台去。数月之内,凡被御史台弹劾并附合事实的,无一不丢官弃职。 整个朝廷官场风气为之一肃,官员们私下作风也检点了许多。 古来耿直之人必定会得罪人多,王斌也不例外。由于东汉衰落跟外戚脱不了关系,很多人试图拿他是外戚说事。但当他们暗中调查王斌过往短处的时候,却发觉王斌竟然在德行上都没有可劾之处。 而王家除了他之外,也没有一人做官。要像找一个连天子都保他不住的罪名,难度不是一般的高。所以,上至宰辅下至小吏都必须老老实实的。 未央宫 刘协洗漱更衣之后,在一帮郎官伴随下向前殿而去。之所以这次是郎官而不是宦官,都是政事堂的功劳。那些老家伙在刘协私下出逃后,当即追查并兴师问罪。 孟达惨遭贬官至云中(呼和浩特)戍边,甚至其父孟佗也被踢到夔州(重庆奉节)出任知州。 此外,皇帝能出宫,未央宫中宦官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穆顺也无法避免。被怒气冲冲的政事堂诸公,一口气外流放到了辽东,和公孙瓒做伴去。穆顺也知是祸躲不过,很痛快地领了罚。 至于其他宦官则没那么好运了,全部被赐死并曝尸宫外以示警戒。刘协回来之后得知消息也是愤懑于心,但却不能公然为这些宦官喊冤。 毕竟十常侍的教训不远,绝不能让宦官拥有太多权力,偶尔打压一下也符合皇帝的利益。 不过凡事不能表现得太露骨,这样未免会给人一种凉薄的感觉。刘协一面让人将这些宦官的尸体收敛下葬,同时暗中让其他宦官给死者家属带去抚恤金。 兔死狐悲的宦官们见刘协仁德,都禁不住痛哭流涕,从此对刘协更加死心塌地... 这些郎官中除了费祎之外,有两个是刘协在后世可是有所耳闻其名的。一个是孙资,另一个则是刘放。这些三国中后期赫赫有名的宰辅人物,如今不过是年方十五六的小伙子。 这三人都是从国子监选拔出来的士子。他们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拥护新派。士孙瑞此举,可谓是意味深长... “陛下驾到...” 这么大个皇宫,宦官是不可或缺的。殿前黄门一声尖嗓,两侧高台上的殿中侍御史像得到命令一般将皮鞭用力一掷甩,整个大殿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随即,百官见礼皇帝谓免。 “陛下,臣今日为开渠一事走访眉县,发觉旱滩芦苇林边,遍地蝗卵。若不及时处理,恐怕祸及秋收...”新任工部屯田司丞张松首先出现,手持笏板上奏道。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殿中百官们惊讶之余,又开始窃窃私语。王斌适时轻咳一声,又平静了下来。 “钟卿,有何看法?”丹陛之上端坐方正的刘协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工部尚书钟繇,面无表情地问道。 “古人云:螟蛉蝻蚁诸虫,霜雪白灰可克之。故臣以为,当用石灰水浇其地,则其虫必自死绝!”钟繇还在想着他收到的一些有头无尾的消息,所以对此事并没有怎么去思考直接答道。 “哦?朕今日刚好在宫中草地觅得若干蝗虫,此番就按爱卿说法去试验试验...”刘协说着一挥手,示意宫人去取虫。 不多时,一只透明度较高的玻璃罐子被拿了出来,放在丹陛下的香案上。然后两个宦官将搅拌好的石灰水,倒进装有蝗虫的玻璃罐子里去。 所有人包括钟繇在内都没料到刘协会较真,都好奇地瞪大眼睛看向玻璃罐。钟繇心中有些无底,不过还是静静看着不说话。 奶白色的石灰水倒进了罐中,霎时间将里面的蝗虫淹没。但这些节肢害虫并没有坐以待毙,趁着被石灰水浮起之势快速震翅高飞。群臣们就像看到放烟花的奇观,一只只蝗虫从罐子逃出到处乱飞。 站在前排的高官们,甚至还能感受到这些蝗虫的生猛。 结果已不言而喻,钟繇还是太过想当然了。钟繇倒也没有推卸责任,当即出列请罪。 “臣,惭愧...”钟繇被刘协当庭打脸,不由面红耳赤。 “爱卿们啊,身为百姓表率,我等绝不能靠着臆测去做任何事!古人以为日行百里必须有千里之马,可如今坐列车日行百里平常至极。古人也以为卸千石之货须百人之力,可如今用龙门吊只须十人赶象便可...此乃今人比古人聪明之故?不,唯敢于尝试耳!” 刘协站了起来,如教书先生一般教诲着文武百官。百官们对刘协早已敬畏交加,刘协说什么都是硬道理,都把头点得如同鸡啄米。 只有刘桢笑而不语,待刘协说完后当即出列一拱手:“既然如此,敢问陛下该如何去消灭即将爆发的蝗灾?” 刘协转过身来,脸带春风般的微笑看着他:“此事易极,在眉县蝗区养鸡,蝗不治而消!” “......” 整个宣室殿霎时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只剩下呼吸声,针落地可闻。紧接着,则是引起了一片拍手叫绝之声。 “陛下圣明...” 蝗区养鸡,既可以消除蝗灾又可以增加肉食,可谓是一举两得!这么简单巧妙的方法。简直都不需要试验了。 “所以说,人要有自己思考能力,而不要一味遵循古训。往往一个简单的问题,若是去查经问典。只会只会使问题难度超过问题本身,出现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情况!” 刘协今天似乎心情不错,频频对百官说教还乐此不疲。半晌之后,参知政事士孙瑞方才出列来,却又抛出一个惊死人不偿命的消息。 “陛下,臣以为汉律自开国承秦制至今,已有足足四百年,早已漏洞百出纲目缺失。虽臣之前有所增加条目,但奈何朽网难补!陇右、关内、山南、剑南、河东多个道中地方官吏均有上书称汉律已不堪用...” 一直对方才之事摸不着头脑的钟繇赵岐等人,这才晃然大悟。不过刘协刚才已经说过,不能因循守旧,他们一时竟然找不到借口驳斥。只有一句苍白无力的修宪事大,须多加观察。 他们再看向端起茶盏轻抿的刘协时,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此刻的敬服之情。因为刘协大概是为了今日,已经筹备了很多年... 第383章垂拱(四) 端午朝会之后,基本确定了大修汉律的决定。天子刘协在六月召集了凡六部侍郎以上所有高层官员数十人,于前殿商议变法事宜。 杨彪、马日磾、张喜、黄琬等元老重臣,以及被贬出外的杨瓒、郑泰甚至赵谦都被请了回来。和政事堂一众尚书侍郎,一起来到未央宫。 修改法律自古以来就无小事,所以未央宫内外皆是全副武装的羽林军和金吾卫。咸阳、渭南、蓝田等地驻扎的十万京畿卫戍军也是演习频频,以武力威慑潜在的动乱分子。 宣室殿内,赐座群臣。蔡邕的得意门生王粲正在一旁研磨弄纸,要将今日之事一一记录。众人都知道今天必定会被载入史册,所以正襟危坐不敢失礼。 不多时,天子刘协大袖飘飘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穆穆天子不怒自威之感油然而生,使得丹陛下杨彪等久未得见的人心中暗暗称赞。 乱世英主、中兴之皇,在年仅二十来岁的刘协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就算是一向唱反调的赵谦,也不得不承认刘协确实是大汉百年来不曾出的英武帝王。 要不是因为面容轮廓和身高,他甚至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灵帝的儿子。 “众爱卿,前朝废分封立郡县,车同轨书同文开创华夏三千载未有之大一统,可谓是旷古烁今。然其律法苛暴,徭役繁重,终招灭亡。本朝虽谓承秦之制,然也对秦覆灭有所反思。故有初期无为而治,与民休息;至武帝之后变有为而治,沿用至今...” 刘协不像其他朝臣一样总是把要说的话写在笏板上作为讲稿,他开会从来不打草稿。但却是条理清晰,言之有物。令很多元老重臣,都叹为观止。 刘协先从秦说起,重新强调了一次汉室得国甚正。从侧面上,也反映了律法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只见他说着,忽然话风一转,语调渐高: “然,自孝安皇帝之后,国势日蹙。先有阉宦弄术后有黄巾作乱。朝廷衰微为诸侯逆贼若胁迫,几近至灭亡边沿...”刘协回想十年前的食不果腹的日子,不禁潸然泪下。 下方的公卿重臣们也被刘协所感染,心有戚戚。亲身经历过苦难的他们忆往昔简直不堪回首。以前董卓专横的时候,哪有他们说话的份? “...幸在王司徒公以及爱卿等出力,将士用命,终使大汉从亡国边沿拉回来,拨云见日!” “皆乃陛下英明神武之故,臣等不敢居功...”杨彪等人当即站起来,对着丹陛之上的刘协长身一揖。 刘协摆摆手自觉失态,抹去眼角泪水后目光炯炯地环视一眼下方众臣,一脸严肃地说道: “近十年来朕和众爱卿皆致力于中兴大汉,革除陈弊破旧立新。盐铁产量税赋逐年攀升,市场繁荣人民安定,将士以为国捐躯为荣,使得国力得以蒸蒸日上...” 耄耋之年的赵谦回想当初极力阻止朝廷开建轨道,不由老脸一红。现在各地正在发生翻天覆地变化他这双老花眼也是看得见的,也为此感到羞愧不已。 “陛下,老臣往日多有不是之处,还望陛下莫怪...”赵谦柱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出来,竟然当着大家的面跪了下来,声音嘶哑颤抖。 这让在座的公卿们感到地动山摇,天雷滚滚,难以置信。往日坚定的反对者,今日竟然当廷惭悔了,一时之间他们都无法接受。 更让他们感到惊讶的,就是刘协的反应。 “赵卿快快请起...”只见刘协当即从上方走了下来,将老泪纵横的赵谦拉了起来。 “陛下,老臣...”刘协越是客气赵谦越是难过,竟然当众哭了起来。就像个小孩子一般眼泪鼻涕一并流,哭着鼻孔忽然吹出了一个小泡泡,令殿中侍候的宫女们忍俊不禁。 刘协凝视了他片刻,从袖筒取出小帕子亲自帮他擦拭眼泪鼻涕。 一副感人的画面让在座公卿们,感概万分。同时又对刘协宽阔如海一般的博大胸襟,崇敬之至。 “陛下所言甚是,国家兴亡运数皆在当政者之手。着眼全局掌舵者,虽风旋浪急犹能使智化险,短视之辈虽荡舟沙溪而难免触礁之虞。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善改不足方能继往开来...” 老迈的赵谦有些口齿不清,足足说了小半个时辰才停下,柱着拐杖气喘吁吁。 刘协对赵谦能说出这番话感到欣慰不已,同时也不禁另眼相看。看来这个老家伙几年里,可是反思了不少。 刘协一边搀扶着赵谦,一边面向在座的公卿重臣:“赵卿所言正是朕之本意,卿等不论使修法还是为政,都必须着眼全局,吸取往昔一切兴亡教训...” “臣等,谨记陛下圣嘱咐!” 经过三天的商议之后,确定由德高望重的杨彪担任为新汉律主撰,张喜和黄琬等人担任副撰。而实际执行人则是士孙瑞以及新一派律学官陈群、刘劭、诸葛亮、董允等人负责。 自从董仲舒提出独尊儒术之后,以礼代法的情况几乎成为了主流。汉律的特点便是讲求人情,一反先秦严刑峻法以仁厚治国,这一点在汉初是很成功的。 但随着年代推移,一些在当初看来是细不可见的小漏洞被无限放大。造成了偏袒有钱有地位的名门世家,而对老百姓则是毫无情面可言。 比如高第家故意犯罪杀人只需要缴纳五十万钱即可无罪释放,美其名曰彰德慎刑,是为礼。而穷人误杀则是必死无疑,称之为礼不下庶民。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不公正,为黄巾起义埋下了祸根。 所以新汉律必须去掉所谓的以礼代法,排除儒家经论对律法的左右。定下刑礼兼施,赏罚分明的主调。同时抛弃多项不平等律令,使律法更公平公正。 同时加入了许多新发令,比如列出了十恶:一曰谋反,二曰谋大逆,三曰谋叛,四曰恶逆,五曰不道,六曰 不敬,七曰不孝,八曰不睦,九曰不义,十曰内乱。 犯此十恶者为常赦所不原;也就是不在以后国家大赦名列中。 另外,随着科学进步越来越快,所以顺应时势增加了专利法。来保护研发者以及创造人的利益,防止出现工具满市,鲁班饿死的情况。 还有因为朝廷近年又是战争又是建城,财政时常入不敷出。开源节流,已经成为了迫在眉睫的事了。为此,专门为商业立法并增加条例,维护市场平稳以及防止恶性竞争。 同时,银行也开通了便民贷款业务,帮补朝廷财税收入。工厂方面的法规也定了下来,好作扶持。丝绸之路治安法得到加强,同时相应赋税也有所提升... 此前的民兵制度同样列入汉律之中,要求农闲时青壮年必须到州中参加军训。 同时,也有针对地方的法令。比如对新近收回的河南道才用均田制,按人口比例重新分派田地耕种。不过农民直接拥有的,则是每人十亩的永业田,其余皆属国家所有... 朝廷变法开展得如火如荼,派出官员四处有访民情。对此长安百姓则是表示强烈支持,毕竟从宣传上看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情。 甚至有人将这次建安修宪比作商鞅变法,预示着大汉王朝由此再度走向鼎盛... 第384章垂拱(五)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复关山五十州。 灞上大营,十万汉军新军正在校场上,向到来观军容的大汉天子刘协展现他们的热血与悍勇。数以万计身穿轻骑兵呈雁形阵势,朝排列整齐的稻草人军团冲过去。 不说其他,单单就这万马齐奔的气势已经足以震撼人心了。刘桢、徐干等一干中书舍人以及弥衡、徐荣等人正在点将台上,站在居中而坐的刘协身边。 刘协则是一身黑色常服,头戴黄金冠,虽千军万马在前而自斟自饮从容不迫。 “轰隆隆...” 受马蹄的猛力踩踏,地面的微微颤动。骑兵冲锋起来卷起大片黄尘,大老远的就能感受到锐不可当的气势。 虽然这些骑兵是从西南角奔来东北角这边,但在点将台上的建安七子之一,新来投靠的翰林学士陈琳则早已双腿发颤。 看着黑压压的骑兵越冲越近,心中恐惧感和压迫感使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一旁的刘桢斜瞥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翘起一丝弧度,泛起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近了,近了,点将台上的锣鼓声越来越密集,每一下都仿佛敲在陈琳的心头。使得陈琳额头冒出晶莹的汗珠,心跳不断加速。 骑兵们几乎动作一致地举起了手弩,稍微瞄准敌方军阵然后扣下扳机! “嗖嗖嗖...”点将台前数十步,半空中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黑云,箭如飞蝗。尔后像雨点般落在草人军团之中,霎时间摧残了一大片! 陈琳看着眼前暴雨袭菜地般的惨烈状况,惊悸得呼吸都快骤停了。忽然,一只大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随即耳边又传来一阵高声呼唤: “孔璋兄!” “耶...”陈琳腿脚一软,摔倒在地吓得把双眼瞪得跟铜铃似的。 刘协听闻声音,和众人一同扭头看向后面。只见年近五十的陈琳脸色苍白双目无神,岔开颤抖的双腿内侧湿漉漉的一大片。 “额...”徐干弥衡等人张口结舌,都被陈琳的囧态惊呆了。刘桢则是如无事人一般,昂首挺胸目视前方。只有徐荣鼻子一冷哼,鄙夷之意溢于言表。 “将陈翰林抬下去压压惊吧,以后别让他来军营了!”刘协心中刚刚沸腾起来的热血被陈琳一泡吓出来的尿淋熄了,不由脸色阴沉地丢下一句后走开... 看着惊魂不定的陈琳被抬走的背影,刘桢无奈地向众人摊摊手,表示他也很无奈。其他人倒是很同情陈琳,毕竟文人战场吓尿并不算稀奇。 刘协离开了点将台之后,沿着通道往大营深处走。汉军兵卒操练得如火如荼,以专门训练军队为业的杨奉和王子服正在军中,纠正着新军的错误。 刘协也没有如往昔那般穿插到队伍中去视察了,因为他在汉军中的威望已经无人能及。要是再深入基层,只会让将校们感到不受信任。 这时,一阵吵杂声把刘协的目光吸引了过去。只见数十步外的校场中央,一大堆汉军围成一个圆阵,频频发出呼喊喝彩之声。 刘协心中好奇,走到了不远处的小坡上下眺。居高临下的视觉就是不一样,把圆阵中间的情况尽收眼底。 只见两个赤裸上身的军汉正在圆阵中央对战,半弯腿膝张开双手,互相怒目而视。他们都没有带兵器,身上也仅仅穿一条短裤。在烈日下,身体肌肤反射着太阳的光芒。 他们轻踏步对峙了片刻之后,中等身材的军汉首先对体型巨大的军汉发起攻击。只见他右脚疾快如飞,斜向对方右侧伸出;右手也是一下子搭在对方的脖颈后,然后用力往右一甩! 不料对方扎得马步太稳,他用尽全身力气还是纹丝不动。 “嗨!”这时,壮汉却忽然双手夹住了他的腰,轻而易举地将他抛到了身后。 “砰!”他仿佛在空中打了个跟斗,腰股先落地砸在沙土上,头部则紧挨着对方的屁股。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他瞟了一眼左右,还一脸懵逼。 “好...”围观的军卒纷纷大声叫好,鼓掌声此起彼伏。 刘协将手掌放在额头前遮挡阳光,远远看到此景不由一阵熟悉。 不错,这正是角抵,也就是后世所称的相扑。但与东瀛省的那种将对方推出圈界的相扑又有所不同,而是类似于摔跤,唯一不变的就是都靠力气战胜对方。 这种角抵运动据传是当年秦始皇禁止民间收藏兵器的缘故,崇武的百姓就干脆用空手相搏斗。汉代虽然解禁了短兵器,但角抵运动依旧没有绝迹反而越发兴盛。 “陛下,此人名叫胡车儿,南京宛州府人。双肩能负重五百斤,日可奔行数百里。声称不想为吕布都督麾下,这次便是跑路来长安投军的...” 徐荣指着阵中心正在向周围招手等待挑战的壮汉,向刘协解释道。从他目光中闪烁着赞许之色还有口中滔滔不绝,就知道他很是看重这个力士。 “哦?”刘协眉头一挑,颇为惊讶。这个南阳的胡车儿,不就是历史上张绣的麾下猛将吗?不想在这灞上大营,让他遇见了。人才果然是无法埋没的,是金子到哪里都会发光。 “既然徐卿对他如此推崇备至,那就招他过来,朕要好好勉励一番!”刘协心中所想没有表现出来,而是一副看在徐荣面子上的样子。 徐荣当即抱拳答谢,并走进圆阵中把胡车儿招了过来。 不多时,一身肌肉身板宏大如绿巨人一般的胡车儿来到了刘协面前。只见当即他跪了下来,口呼万岁声若闷雷。 “好,平身!”刘协上前亲手将他虚托起,手指还不忘在他双臂上轻轻捏了几下,果然是结实如铁,孔武有力。 随即,刘协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胡车儿。这位仁兄身长不过八尺,但全身肌肉非常发达,一个他就可以抵三四个刘协了。 头大如斗双目炯炯,黑黑的脸上也是肌肉轮廓分明,下巴留着半尺长的大横须。虽然个头大,但并不丑;起码比座山雕那个秃头又粗毛孔的家伙耐看。 刘协的目光在身上游来游去,特别是刚才还捏了捏手,使得胡车儿也有点害羞起来。 “胡车儿,朕观你力大过人天赋异禀,似乎对角抵很是擅长?”刘协看着脸红腼腆的胡车儿,忽然说道。 “那是...说到这角抵,俺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至少到目前,还没遇到能够胜过俺的...”胡车儿口沫飞溅,显得自信心失足。 “大胆!” “休得失仪!” “不得无礼...” 弥衡徐干等人见胡车儿丝毫不懂谦逊,当即出言喝止道。胡车儿反应过来被吓得不轻,当即用双手捂着嘴,铜铃一般的大眼睛看向刘协。 “哈哈哈...”刘协看着胡车儿憨厚的样子,心中更是喜欢。这种直率不像后面这些儒生一般绕来绕去,就是有些点爱吹牛逼的小毛病。 “看在你这身肌肉上,朕也姑且相信你的话。如今洛阳陌刀军缺一领军校尉,你若是能凭这身蛮力收服陌刀军卒,朕便命你为校尉如何?” 围观的汉军们都不禁发出了一阵惊呼,随即看向胡车儿的目光充满了羡慕之色。徐荣则是对刘协一如既往的用人果断敬佩至极,面带喜悦之色。 刘协则是目光坚定,让人不敢怀疑他的话。 刘协如今是对武将是求之若渴,特别是汉军自身培养出来的武将。想想现在各处领军,基本都是降将,这点是值得注意的。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胡车儿喜形于色,连连磕头拜谢。 “哈哈,现在多谢还为时尚早,待你征服了那帮个个百里挑一同样力大过人的陌刀军再谢不迟...” “陛下?只许用蛮力?俺除了有力,脑子也挺机灵的!”胡车儿眨了眨大眼睛,指着自己硕大的头颅说道。 “哈哈,自无不可!”胡车儿得了便宜还卖乖,逗得刘协和徐荣仰头大笑。 就在这时,一个黑衣鹰眼信兵从远处走来将一个用火漆封口的信筒递给弥衡。弥衡没有打开看,当即上前呈给刘协亲启。 刘协打开一看,眉头一皱随即看向眼前的胡车儿:“朕这就赐你兵符,立即坐车前往洛阳,率军在中牟与魏延汇合出征上党...” 第385章长平大战(上) 邺城盛夏暑气满,杨槐烈日金枝软。 四十步宽的鬼谷大道上,两侧的树影不偏不倚,举目前方甚至能看见路面腾腾上升的蒸汽如同漫水一般。 “呼...真是鬼天气!”一个行走在空无一人的大道之上的中年文士,扬起手袖在黑如火炭一般的额头上擦汗,干裂的嘴巴开合着。 在这种闷热天气里,稍稍走几步就汗流浃背。吹过来的风,都是热腾腾的,文士身上的密不透风的长袍早已汗湿透。 而与大道交错的巷道中,衣衫褴褛瘦骨如柴的灾民正横七竖八地躺在阴凉处,嗷嗷待哺。 不错,文士正是袁绍生前的心腹亲信牵招。由于袁绍突然暴毙,牵招的重要性就凸显了出来。他在刘夫人的胁迫之下,不得不承认了袁绍敇立袁尚那份‘遗嘱’。 其后袁尚接任赵王,他也被提升到仆射的位置上。但事实上,他在府中的待遇还不及刘夫人的洗脚侍婢。不过牵招倒也不计较这些,依旧将对袁绍的忠心转移到袁尚那里。这次出府来,却是体察民情的。 今年河北多月来酷暑无雨,多地都出现了旱灾情况,连城外不远处的漳水都只剩下河心处有少量水流了。 干旱使得夏粮歉收,加上赋税沉重,导致农民流离失所。这些饥民一股脑涌到了邺城附近来,令城内治安不断恶化,偷抢之事时有发生。 但逢纪审配等人却矢口否认冀州出现旱灾,而袁尚也因为天气酷热的缘故懒得出门口,任由下属欺瞒。 河北的各大世家地主们,则是趁着饥民逃荒疯狂瓜分田地。他们不单蚕食自耕农的田地,还鲸吞了刚刚投奔袁谭的审配家百倾良田。 作为袁绍的心腹,牵招自然不能容忍这些蛀虫一步步将袁赵掏空。所以,特地出了赵王府,将受灾情况如实告知袁尚。 终于走到气势恢宏的赵王府大门了,牵招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大步迈上台阶。这时,屋檐下身穿盔甲的兵卒却猛然间用枪尖指着他。 “站住!”一个膀大腰圆的校尉,暴喝一声上前来,一把揭开牵招的竹圆帽。 头发凌乱的牵招和他对视一眼,淡然地掏出令牌扬了扬,对此似乎见惯不怪。自从袁绍死了之后,这些昔日对他前踞而后恭的看门狗,也跟着狗眼看人低了。 尤其是眼前的校尉马延,更是仗势欺人。 “是夫人手令!”马延拍开了牵招的手,恶狠狠而又不耐烦地瞪着他。 牵招收回发麻的手嘴角一抽,但还是取出了一支凤形玉佩。这和令牌一样,曾经都是赵王府的出入凭证。但现在,手令玉佩比起令牌更管用了。 特别是这些看门狗阿谀奉承刘夫人,如今只认手令不认令牌了。 马延稍稍瞥了一眼玉佩后,抿着嘴上下扫视了牵招片刻方才摆手示意手下收起武器。“啧啧,牵仆射不会是见漳水干涸,跑到里面摸虾了吧?” “哼,明知有旱情却不报知主子!如你这种溜须拍马之人,我不屑答你...”牵招见马延竟然连自己去向都要过问,不由沉下脸冷冷地回应道。 马延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偷偷用脚踩住了牵招脚背垂下来的衣角。牵招往前走了两步,一个趔趄差点扑倒在地。 “哈哈哈...”马延见牵招受惊吓的样子简直乐开了怀,和兵卒们一起捧腹大笑。 牵招强压下心中怒火,回头瞪了马延等人一眼后,拂衣而去... 赵王府内,前堂雕梁画栋奢华大气,更重要的是隔热墙里加满了冰块,外面的暑气仿佛与这里不相关。 嘴角留着两撇短须的袁尚还没到而立之年,在一大帮身材高挑貌美如花的女子伺候下半眯着眼睛好生享受。时不时将案桌上摆满了的山珍海味,夹起来喂怀中的小狼狗。 而主位下方有两个大酒池,上等好酒酒香四溢。审配和逢纪单独的矮几上,同样摆满了各式果蔬名菜。不过白白胖胖的二人显然已经吃腻了,筷子都不曾碰过。 牵招求见之后被放了进来,瞟了一眼审配和逢纪之后大步上次对袁尚躬身行礼。随后,一脸痛心疾首之色:“大王啊,外面到处大旱,流民都跑到邺城来了...” 牵招说话间,身上的汗臭直冲主位前。 袁尚当即捂着鼻子,嫌弃地摆摆手:“得了,国相已经相告,此事孤已然知晓!至于那些流民,如今军粮尚且不足,哪有余粮赈济他们?且让其生死由命吧...” “大王不可!若致流民生死于不顾,恐引发暴乱...”牵招又瞟了一眼正在微笑的审配逢纪,立即想要规劝。但就在这时,一个兵卒忽然从门外奔来。 “报...大王,羯人首领石坚派人来请求我军出兵帮助抵挡汉军!”说着,将书信高高举起。一个侍卫快步跑来,取过书信呈上给袁尚。 “羯人不是刚刚大败段煨那个草包吗?怎生就来求援了?”审配放下耳杯,疑惑地问道。 逢纪则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面带鄙夷地抿了抿嘴:“羯人向来贪婪,彼等以为正帮大赵守门户,当然要让大赵出兵帮彼等保家护园了...” “国傅一语中的,羯人正是此意!”袁尚说着,让侍卫把书信传给审配和逢纪。 二人一看,当即一同摇头:“如今正值盛夏酷暑又逢旱灾,不宜出兵!可让吕翔兄弟紧守滏口陉,没有命令不许出关...” “大王,上党若陷邺城难保,不得不慎重啊!”牵招听到审配和逢纪的话又惊又怒,语气急促地劝诫道。正所谓唇亡齿寒,何况还是上党这等重要之地。 “牵招,你莫要妄言误国!汉军兵强马壮,我军出兵上党岂不是与之作对?如今正是长安选择出兵河北还是江南之际,切莫引火烧身!” 逢纪拍案而起,看着牵招大声斥骂,实则在告诫袁尚。 “国傅之言正是我之意,大赵如今正准备支援幽州。羯人屡屡越境劫掠,被汉军灭了才大快人心!”审配端起茶盏,淡淡地说道。 牵招差点气过背去,真心怀疑这两人到底是不是被汉军收买了!但他刚想再说时,刘夫人却忽然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显然是全都听见了。 “老二,既然牵招如此热衷武事。不若让他率领那些流民去支援上党,几十万人能如羯人所愿了...”刘氏瞥了一眼牵招,缓缓走来向正在行礼的袁尚说道。 “夫人英明!”审配和逢纪当即起来,拱手一揖。 “呵呵,疲秦记么...”牵招退后了一步,发出一声悲凉的苦笑。 七月,袁尚命牵招为帅,‘率领’三十多万灾民号称百万雄师,浩浩荡荡西出滏口陉支援上党。而马延,则被刘氏任命为副统帅,率领两万赵军押阵。 进入上党界,一个赵军百夫长将一份书信递给马延。马延拆开稍稍一看后,却塞给了并骑而行的牵招。 “大胆马延,你竟敢违背夫人的命令!”这个百夫长大惊失色,忽然指着马延破口大骂。不料,马延反手一刀将他的头颅劈飞,然后下令将刘氏安插在军中的兵卒全部杀死。 牵招摊开书信一看,刘氏竟然要下令马延暗中把他干掉,不由惊出一身冷汗。但随即见马延并没有依令去做,不由一阵疑惑。 “这无甚好好奇的,良禽择木而栖,我可不想跟着袁家这条破船沉到水底为他殉葬!”马延丢下了一句话后,一骑绝尘而去... 第386章长平大战(中) 太行山下水草丰,丹水清波泛渔瓮。山前水后一片绿,恍惚误入西湖中。 上党郡,高都县(晋城)。魏延、苏飞二将率领着步骑兵共计两万军,渡过黄河后穿过王屋山进入高都境内,尔后又浩浩荡荡地往上党郡治所在的长子县而去。 上党;党,所也,在山上其所最高,故曰上党。是由群山包围起来的一块高地,东部依太行山与华北平原为界、西部依太岳山和中条山与河东接壤。 不过上党南端的高都这边却是地势最低的,所以发源与东西北三面的河溪全部汇流在此。汉军所过之地官道年久失修,都被周围的河流沼泽所侵蚀了。 从丹水畔的官道上张望,群山包围之间处处绿草茵茵生机勃勃。可是走近就会发现,一片翠绿底下全是积水沼泽洼地,根本不适合耕种。 这大概是高都日后改称泽州的原委所在吧。 不过远处还是有不少干地可以种植粮食的,比如太行山麓以及高都城北。现在看来,广袤的盆地未免太过荒凉。 这是因为当年黄巾起义时,原本盘踞太行山谷中的羯人忽然杀出,占领了大片耕地。尝到了甜头的羯人一发不可收拾,数年间几乎将上党汉人屠杀一空。 虽然已经过去近二十年了,但沼泽中仍旧能看到累累白骨。这些遗骸,无一不是在诉说着羯人的滔天罪行。 “啪!”魏延一巴掌拍死了叮咬吸血的蚊子,脸颊和手掌上都出现一瓣血红。他随即将血迹抹净,然后看了一眼北面数十里外突兀在平野枪的羊头山。 随后瞟向官道侧边上,还坐着三五成群的败兵,嘴角浮现一丝微笑。 他本是汴州都督,负责守卫黄河一带还有给领兵北上的段煨提供粮草。因为之前段煨的种种轻敌行为,让他断定段煨必败,并向长安上书。 不过或许是因为临阵换将是兵家大忌,又或者是因为他魏延还不受看重的缘故,他的上书如泥牛入海一般毫无音信。 但不论是哪种情况,段煨成败与否都是有目共睹的。 果然,不久之后应了他的预料,段煨在长子县城外被盘踞在此的羯人大败,损失了上万落,段煨自己则是惊惶逃窜回高都紧闭城门。 而他魏延的上书也终于被急需要挽回颜面的兵部从故纸堆里找了出来,他的建议也被天子所采纳,并直接任命为将。 这时,一个斥候引领了一个军汉从前方走了过来。这个军汉正是段煨的心腹部下,虽然兵败但依旧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魏都督,我家将军已准备好酒肉,请都督带兵入城休整!” “不必了,正所谓匈奴不灭无以家为。我魏延虽不如霍骠骑,但不破胡虏也是寝食难安啊...”魏延摆了摆手,谢绝了段煨的好意。 这个段煨心腹似乎早有预料,随即又道:“既然如此,我家将军也有吩咐,让某告知都督羯胡已越过羊头山,望都督谨慎应对!” “哈哈,有劳了!可此地除了高都之外别无他城可供藏身,就算羯胡来到眼前魏某也必须顶硬上啊...” 段煨心腹碰了一个软钉子,不由嘴角一抽悻悻然离去。 “哼!”魏延看着西边十里外长烟落日孤城闭的高都城,鼻子一冷哼。 他素来鄙视段煨这个草包,在军中排名和徐荣吕布张辽马腾并列为五虎将,却是连一份拿的出手的战绩都没有。要是他魏延早年和天子攀上交情,现在早已出镇一方了。 “全军到前面的林子休整两个时辰,然后继续出发,务必一战解决羯胡收复上党!” “喏!”... 不多时,魏延大军开进了一片杨林之中。段煨倒也懂得做做样子,派人送来食物前来犒军。北上的汉军终于不用啃干粮,痛痛快快地饱吃了一顿。 这时派出去的斥候也来报称,羯人已经穿越了羊头山。魏延草草吃了一碗饭后,就和副将苏飞商议军情了。 “翅翔,羯胡这次是倾尽全力,有近五万带甲骑兵。加上其自北往南居高临下有地利优势,我军骑兵不过五千人,当如何去打?” “既然如此,我军也要选择好有利于己的地势。不若,就这里...”说着,苏飞用食指在舆图上点了点。 魏延看着这个被山岳盆地围拢起来的点,深深吸了一口冷气。因为这个点上的名称,旷古绝今无人不晓,那便是——长平。 两个时辰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将士们饱吃一顿睡了一觉后,时间就过去了。但当魏延就要下令全军开拔的时候,南面却忽然来了三千马步军。 这些马步军,正是往日驻扎在洛阳的陌刀军。但这支传说中的劲旅,却由于出战次数较少的缘故,甚至不如火炮更驰名天下。 “陌刀军校尉胡车儿,奉命来助魏都督!” “好,果是虎将也!”魏延看着眼前体积巨大,三千军中唯一穿着重甲行军的胡车儿,不由大声称赞道。 “多谢都督赞赏,不过你这把手不如我这把刀好使!”胡车儿丝毫没有谦逊,扬了扬手中比关公那把青龙偃月刀还要宽大的陌刀。 魏延看了看阳光下曜曜生辉的陌刀,再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灭星长刀,不由哑然失笑:“哈哈,确实!”... 长平(山西高平市境内) “咚咚咚!”擂鼓声激荡人心,汉军步兵背靠山坡列出了一个月牙阵,尘土飞扬,一个个汉军夕阳下精神抖擞。 该做的魏延都已经提前布好局了,就等猎羯人到来。也不怕羯人不来,因为这些高鼻子深眼窝的羯人已经进入农耕化,跑得了和尚也逃不了庙,加上这里是他们南下的必经之路。 “隆隆...”等待了片刻后,一条黑色的水线终于出现在北面的地平线上。闷雷一般的马蹄声也自远而近地传来,大地也开始颤抖... 第387章长平大战(下) 慢慢的,羯人骑兵的轮廓进入了魏延的视野,五万人一个不少。羯人没有分兵,也没有停歇,使劲冲锋如入无人之境。 “这羯胡未免太目中无人的了吧,竟然斥候都不派过来?”苏飞一阵惊讶。 “如此,岂不是很好?”魏延微微一笑,反问了一句。因为则是暗暗感激段煨,因为没有他的一败涂地,也不会使羯人过分自信! 两里...一里,羯人骑兵越来越近,席卷起大片黄尘遮天蔽日。不过全都经历过战事的汉军们,并没有因此而腿脚发软。 在阵尾处的胡车儿抓住陌刀的手心,微微渗出了汗水。眼神中,却全是炽热的战意。 但首先击杀羯人的,却不是汉军的刀弓,而是魏延事先让人打出来的失蹄洞。顾名思义,就是能让马失前蹄的小洞,马蹄踩进小洞中就会失蹄。 “咻咻咻...”汉军阵前百步处,羯人前阵上演了一场翻跟斗大戏。只见一个个骑兵在马匹嘶鸣下被甩了出去,胯下坐骑也被冲击推翻在地。 而后面的骑兵也被前面摔倒的马匹绊倒,摔得七荤八素。 羯人骑兵猝不及防,浩浩荡荡的大军全部撞在了一起,整个阵势乱作了一团。 “杀...”魏延见势当即一扬灭星刀,月牙阵整体向前推进数十步,放出第一波箭矢,使羯人刚接站便死伤惨重。 “嗖嗖嗖...”又是一波箭雨劈头盖脸地罩下来,羯人纷纷落马惨叫一片。紧接着,又是第三波箭雨袭来,将人数多而密集的羯人骑兵杀伤大批。 而后阵的羯人还不知道什么情况,竟然和中军撞在了一起,误伤踩踏致死者不计其数! “撤!撤!”羯人的领队见势不妙,当即下令撤退。 汉军听到呼声也是急了,不断前后交替急速射。但羯人终究是人多,汉军的箭雨虽然猛力凌厉却无法将之一举歼灭。 羯人付出了外围兵卒的代价,还是调转了马头往后撤。 这时,汉军的令旗也摆动了起来。月牙阵两尖处的陌刀军迅速往中间靠拢,将人数多于己的羯人包围在阵中。 羯人完全不把单薄的陌刀军阵放在眼里,横冲直撞了过来。 “起...落!” 胡车儿沉沉将陌刀军的令号喊了出来,自己也同样高高上举陌刀,然后手起刀落! “咔嚓!”穿着皮甲的羯人骑兵在纯钢陌刀面前就是个笑话,如纸片一般不堪一击,顷刻间被陌刀连人带马劈成了两半。 “叮!叮!”面目狰狞的羯人挥动他们的造反用力砍向陌刀军,但仅仅在装甲表面留下了一道白痕。而汉军的陌刀,却可以轻而易举把他们劈成肉泥。 不过短短数刻钟,地面上全都是羯人破碎的尸体。而陌刀军身上的盔甲也被血水染红,胡车儿身前的更是尸山血海。 在陌刀手的残酷暴烈下,羯人终于害怕了。他们再度调转了马头,往侧面奔去。因为那里没有失蹄洞,也没有陌刀军,兵力虽相对多点。 苏飞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扬高了手中的令旗。 两翼的汉军当即揭开了一层黑布,一门门虎蹲袍出现了半坡上。他们随即将火药包子放进炮膛,然后把用网袋装着的数十枚鹅卵石塞进去点火。 “砰!砰!”类似于迫击炮的虎蹲炮虽然没有神威无敌大将军炮那般声势骇人,但威力却不容小视。鹅卵石散弹落在多个羯人头上,一炮就倒下一大片。 “啪啪啪!”炮弹如冰雹般落在羯人头顶,羯人发出的鬼哭狼嚎声把整个长平震动了起来。 “隆隆...”汉军骑兵突然从山坡后面杀出,乘着冲劲势如破竹一般杀进了羯骑阵中。横刀劈砍劈开远比弯刀拔刀,汉军如斩瓜切菜一般将羯人砍落马下! 经过一番绞杀,羯人伤亡者不计其数。单是在慌乱中被马匹践踏致死的,就有好几百人。走投无路之下,羯人只好向汉军投降... 与此同时,上党盆地北部同样涌入了大量汉人。他们表示号称百万之众的赵军,从滏口陉穿越了莽莽太行山,来到了地势明显比冀州大平原高了一个台阶的上党。 这里牛羊成群,羯人正在监督掳掠回来的汉人妇孺在田间地头收割着冬小麦。羯人这些年来频频在冀州抢来女子作为劳动生育工具,以此增加羯人的口众。 不过汉女所生的子女并不能继承父辈的一切,生下来就是奴役工具。甚至遇上灾年,他们还会被残忍的羯人当牛羊宰来吃肉。 牵招在河北早有耳闻,不过上党这块地方夹在秦赵之间,实在太敏感。若是袁赵贸然指染上党,只会重蹈赵国覆辙,引起秦赵的大战。 所以明知羯人故作非为,还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次,牵招和马延对视一眼,决定不能再忍了,大不了战死沙场! “报...羯胡首领石坚在前方五里外摆着宴席,迎接大帅!”一个赵军斥候带来了一个披发左衽的羯人使者,大声报告道。 “伯长,你说当如何?”牵招闻言扭头看了一眼马延。 “我们汉人一向讲究先礼而后兵,何况我军明面上还是来助彼等的,就去回他一回又如何?”马延回头看了一眼‘百万大军’,豪气万丈地说道。 当然,他也知道这些不过是被分田地所吸引来的二三十万灾民,不可能上得了战场。 不多时,赵军就在石坚搭起来的大帐外两里休整,而马延则是自告奋勇前去赴会,留下牵招看守大军。 石坚是一个血统纯正的羯人,金发碧眼高鼻子,人也明显比马延高出一个头。不过他的汉语倒是顺畅流利,还把马延当作了主将,热情地将他迎进了帐。 石坚果然当赵军是来救上党的,好酒好肉招待马延。远远看着比羯人总数还多得多的‘赵军’,羯人上下一片暗暗心惊。 大帐内,石坚令两个羯人女子伺候马延。长腿胡女热情奔放,大胆地缠绕在身上还到处乱摸,令马延差点把持不住,脸红耳赤。 “哈哈哈,马将军真乃谦谦君子也,我当以诚相待!”说着,石坚轻咳了一声,两个羯女方才收敛了一点。 这让欲拒欲迎的马延,暗暗松了一口气。可就在这时,两个浑身浴血的羯兵忽然冲了进帐。 “大长老,我军在长平被该死的汉人打败,全军覆没了...” “报...北面有汉骑从晋阳杀来,我军不敌...” “甚?”噩耗突至,脸色煞白,无力地瘫坐在胡床上。半晌,看了一眼坐在下首喝着马奶酒的马延方才想起了正事。 “将军,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啊!”石坚三步并两,走过去紧紧抓住了马延的手臂。 马延看着他迥异于自己的脸庞,咧嘴一笑:“我乃何族人?” “你是...汉狗!”石坚猛然醒悟,声色俱厉就要站起来,但却被马延拔刀架在了肩膀上。 “识趣的早点降顺,若是不识时务段煨可不会放过你!” 就在这时,牵招忽然也率军包围了大帐。 石坚听到段煨两个字心神一阵,随后长叹一口气下令全部投降。 长平一战后,魏延基本取得了胜利。将俘虏交给了段煨之后,继续北上越过了羊头山。却发现,长子城头已经插上了汉字大旗。 牵招和马延二人,出城十里相迎... 第388章曹操的彷徨 当北方开始收种麦子的时候,淮河两岸也进入了收获时期。炎炎夏日田间地头到处可见收割稻禾的农民以及兵卒,一派热烈忙碌的景象。 曹操兵败逃到了淮南之后,尚有不少百姓被裹挟南下。加上曹操是亳州本地人的缘故,自然吸引了不少向心力。黄淮一带的民众,都纷纷南附了。 为了避免汉军骑兵屡屡侵扰的缘故,曹操把黄淮沿边地区的百姓全部迁移来开发江淮。 现在曹魏一方,尚有上百万军民。淮河以南的荒野经过屯兵多年开垦养护,地力相当肥沃优越。今年风调雨顺,更是出现了大丰收。 八公山腰的凉亭上,曹操和一众手下正在喝茶消暑。自淮水边吹来带着水腥味的习习凉风,使得周围的树枝绿叶不停摇曳。 曹操居中就坐,许褚站在亭外,郭嘉、夏侯惇、曹真、于禁、李典席地而坐。由于战败失地的缘故,曹操手下人才几乎都损失殆尽了,不复往日济济一堂的盛况。 曹操刚开始是打算把迫不得已投降的手下招回来的,但那些降将都被长安一股脑的调去并州甚至河套。山长水远,加上长安方面的笼络,他们几乎不可能回来了。 “噗...”夏侯惇端起茶盅猛灌了一口,随即全部喷了出来:“这是甚茶?比药汤还苦涩还难饮!” 其他人也是啧了啧嘴,不过却没有像夏侯惇那样直截了当的说出口。 曹操已经喝下去不少,咋闻夏侯惇的话方才顿感苦不堪言,不由嘴角一抽。 由于贾诩坐镇徐州专门主持对曹经济制裁,断绝了一切对淮物资周转使得曹操的日子越发窘迫。就连江东的陶家,现在都不和他做生意了。 而他能够作为货物变卖的,也就只剩下粮食了。 虽说乱世之中有粮就是爷,但悲催的是曹魏周围的势力没有一个缺粮的。就算是有,也是刘备之流根本拿不出钱来的主。 因此,囊中羞涩的曹操只能用粗茶来招待手下了。 郭嘉瞟了一眼一脸尴尬的曹操,适时站起来拱手道:“据北方来信称羯胡得到主公通报提前设伏,一举击溃了试图吞并上党的段煨军主力!” “恭喜主公!”众将们听闻汉军倒霉欢喜不已,齐齐站起道贺。 “哈哈哈!段煨此人看似外强中干,实则草包一枚,识人不明,焉能不败?精良武器用在实力相当的对手身上或许会出其不意,但在草包之手就未必了!以上党的地势,羯胡有了准备汉军即使十万大军也未必能将之拿下...” 曹操顿时拾阶而落,眉色飞舞地侃侃而谈,全然忘却了程昱担任了河南轨道建设负责人的事。 还乘机给手下重新强调一次,丢了河南是输在武器上面。以后曹军一定要奋力直追,争取能够与汉军匹敌! “报...主公,魏延在长平全歼羯胡五万兵马,大军已开入长子!”曹操还没说完,一个信兵不合时宜地从山间小路冲了上来。 众人看了一眼这个信兵,又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曹操。 “嗯,这个魏延还算是个人物!”曹操丝毫没有脸红,倒是大声称赞。随即想起了什么,又看向郭嘉:“奉孝,李大牛陈独眼最近成绩如何?” 曹操说的这两人不过是大泽野里的贼寇,他们曾受过曹操恩惠,现在投桃报李帮曹操扰乱河南。他们专干制造谣言,冒充汉军抢掠百姓这些勾当。。 “禀主公,此二人神龙见首不见尾,难以联系。不过近来嘉听闻汴(开封)、宋(商丘)二州曾爆发民乱,惊动了汉军。想必,是他们之功!” “好,很好!贾诩屡屡派人扰乱我边,来而不往非礼也,我军也要搅其腰脊!”曹操心情大畅,很是解恨地说道。 一众手下也对河南内乱喜闻乐见,喝起粗茶也突觉不苦了。主从数人推杯换盏,不亦乐乎。 “主公,荀令君手书!”一个小厮碎步上前,将一封布帛书交给曹操。曹操微笑着打开,看了几眼脸色大变,紧接着一大手掌拍在案上。 “啪!” “岂有此理,是何人与北面暗通了?” 下方的于禁被曹操一声怒吼吓得差点魂魄都飞出来了,心跳加速冷汗微溢。 郭嘉趁机将帛书取过来一观,也是眉头一挑。上面竟然写着‘河南道分田地,据传每人可得良田百亩,军民纷纷忘乎收割,欲还北地!’ 釜底抽薪,让郭嘉首先想到了这个词。这大概是皇帝得知了主公曹操插手了上党的事,给予的报复吧?不得不说,这是条绝计! 江淮土地再肥沃,也不及中原人恋土之心。何况追随而来的百姓,都是失地平民。 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紧要的就是曹军家眷大多在河南,得了好处的百姓难保不会让他们的子弟北归! 要解决这个问题,就是在本土征兵。可是,袁楚故地上的人早已被迁到了南阳。直到这时,郭嘉才猛然醒悟! 或许在五六年前,天子刘协就已经预料到了今日的局面。如果是这样,那简直太可怕了... “呵呵...山穷水尽了么?”就在郭嘉出神的时候,曹操站起来到边上扶着栏杆眺望着奔流不息的淮水,眼神中充满了落魄与颓丧。 曾几何时,他可是能和天子对坐谈判的人!断断几年间,谁又能想到如今是这副光景呢? 众将们纷纷默然,但却不知如何是好。要他们上阵杀敌甚至排兵布阵还能够略施小计,但面对眼前的整体困境却是无能为力。 郭嘉狠狠甩了甩脑袋,把心中的庞大阴影甩掉。双手撑在案上紧皱眉头,大口喘气。 “主公,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挺过眼前难关,必定会豁然开朗...” 曹操将叼在口中的卷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了一团烟雾,目光依然看着远处:“可是人心在汉不在曹,浑身解数也徒劳...” 郭嘉盯着舆图中海边一角,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起来:“不,中国人思汉,外国人则未必!” “外国人?”曹操扭过头来,和众将一起惊讶地看向郭嘉。 “对,外国人!嘉曾闻东海彼岸,有一大岛,名曰瀛洲岛。岛上有一国,名曰倭奴国。国中有倭人数十万,若得之完全可充实江淮口众!”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漂洋过海去掠夺人口,恐怕古往今来也就只有郭奉孝能想出来了! “计是好计,只是我军何来能跨越大洋的海船?”曹操自从见识了热气球载着人升天之后,就觉得这世上无甚不可能的。他沉思了片刻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无奈地摊了摊手。 “吾妻煮饭恰好无醋,犬子奕儿便到邻舍王昶家去借...”郭嘉微微一笑,徐徐地说道。 “隔壁老王?”夏侯惇一边用袖抹干茶几,一边大咧咧地问道。郭嘉点点头,予以回应。 “嗯,操知道也!这就修书一封给孙仲谋,想必他也不会眼睁睁看着曹某人被弄死...”曹操说着,走回主位处坐下研磨欲书。 普天之下,也就只有江东孙家有能航行于深海的五千石大船了。 曹操随即又想起了什么,环视一眼众人:“远水难终究救近火,还得先想想方法留着这些百姓军卒!既然长安敢分地,我又有何不敢?传令给文若,每人分地两百亩,夏收得粮除却军用尽数平均分派了...” “主公英明!”郭嘉和夏侯惇等人当即站起来,对曹操长身一揖。 看着传令小兵远去的身影,郭嘉苦笑着摇摇头:“河北内斗,袁尚的虚与委蛇,倒是成功把祸水南引了。不过,嘉有预感,长安三年之内不会动兵南向,此间正是江淮腾飞之机...” 第389章新天地 长安新城八月正式竣工,旧城内外的百姓们陆陆续续搬进了新城居民区之中。他们按照房屋证明上的位置,将家搬到个坊中的普通住宅去,然后到京兆府重新登记住址。 这些普通住宅并不是朝廷免费送的,而是由各地商贾和皇亲国戚、高层家族等承包区域建设然后卖给平民。朝廷则不直接参与交易,只抽取税金。 但房价则受朝廷户部市易司限制,交易同样需要户部开出的证明才能生效合法。也就是类似于后世的房地产,杜绝一房多售的商业诈骗行为。 当然,各个坊也留下不少提供自建房的空地。不过必须连地一块买下,才能在上面盖相应大小的房子。而在开发商处买房子,限年期且土地归开发商所有。 买地以最新推出了计量法,平方米来计算。买一块与建好的房子相当面积的土地要花费不少,且如今多人建房,建筑材料也跟着上涨,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 买房,顿时成为普通百姓的最佳选择。所以个收到好处的大报社都开始漫天遍地的打房产广告,各大开发商也是黄婆卖瓜自卖自夸。 首批开卖的房都不算贵,稍稍有些积蓄的人家都能买得起。而且朝廷严格检查质量,存在偷工减料或者塌楼危险的住房,一举追究建设者以及开发商,严重的甚至掉脑袋。 所以新城的房屋明显比旧城的更坚固更安全,高质量迅速赢来了百姓们一片叫好之声。买房的人更加踊跃,甚至连周围县城的人家都慕名而来购房,高峰时一天交易量就达到了上万间。 由于存货供不应求的缘故,开发商们不得不将房价往朝廷给出的最高指标升去,但依旧阻挡不了购房热潮。 随着消息飞速传播,京畿的、关内的、洛阳甚至并州的大户人家,都特地来到长安买房或者买地自己起。短短半个月间,居民区各个坊的房子就被销售一空。 而想要买房的人,还能在朱雀大街上派出长龙来。但没办法,他们只能等待第二期放盘,或者买地自己盖。 当然,长安有一部分人是不需要用钱同样能拥有与地位相对大小的房子。那就是在朝廷六品以上的官员,以及功勋卓注的烈属。 而低品位或者地方官,就要自己买房或者去租房子住了。将官员划分为九品十八级是朝廷近来推出的新改制,将以往含糊的等级明细化。 长安新城布局严整,有坊一百零八个。巷道横竖成行,坊市整齐成列,与唐长安如出一辙。至于乞丐地痞之流因为动乱的缘故被一股脑发配到河套拓荒,加上坊墙阻隔使住宅区更封闭,治安一片大好! 就是城内集市并不集中,肉菜粮油市场星罗棋布。普通居民区则分布在中南部,官员皇亲以及富豪之类的府邸则是在中北部靠近皇城处。 而商铺也没有必须按照指定范围,不过主要还是集中在靠近皇城的中北部。毕竟那里的靠近富豪们的宅邸,是繁华的中心地带。 不过在职官员以及皇帝都还在旧城居住,皇城甚至还在建。倒是长安旧城,变成了彻头彻尾的政治文化中心,不再承担经济作用。 长安新城,兴业坊的一处刚开张的茶楼独立包厢内,几个小伙正在聚会吃饭。 新装修的包厢干净卫生,侧边也摆放着盆栽花卉,使得里面花香四溢,优雅大方。 “令明,如今冀州内战不休元气大伤,而我军又据有了上党,你说朝廷接下来会不会出兵邺城?” 一袭灰袍的马岱年方十九,嘴角还长着黄毛。但在上次长安平叛战中立有大功,现在已经是一名百夫长了。使得一身家传刀法,出神入化。 庞德在外历练多年,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愈臻成熟稳重。颔下短须比刘协的还要长些,额头有一道小疤痕的脸也晒得黑黑的,男人味十足。 只见他端起耳杯闻了闻酒香,随即摇摇头:“听岳父大人说河南道同样出现旱灾,而京畿运粮出去多有不便,所以无法发动大战。” 庞德所说的岳父大人正是工部尚书钟繇,庞德与钟家千金两情相悦。上个月被天子刘协所赐婚,如今还在长安新宅度蜜月。 “那不是还有河东和关内吗?这么多年来,这两道都没有承担任何的军粮征调!”马岱先是点点头,随即又好奇地问道。 “你能想到,天子就想不到?只是一向崇武的他也没有急于北伐,或许他的想法。庞德自认为难望其项背,故不得而知...” “我知!” 庞德和马岱二人闻言,当即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皇甫郦。同为将门之后,皇甫郦文武双全且平易近人,军二代们都喜欢和他亲近。 “哦?愿闻其详!”庞德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一边用勺子帮对方装汤一边说道。 “令明贤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河南旱灾固然是一个缘故,但完全可以作为一个出兵借口。不过先不说成不成,即使是成功了;冀州作为天下第一大州,如今受灾严重,得其地又将如何安置其人?” “额...确实!若是处理不当,恐还怕会损天子威望。”庞德夹起一根豆角,点头赞同道。同时心中也在暗暗学习,这种高度不同的战略观令他受益匪浅。 “其二,贸然出兵冀州只会让袁氏兄弟抱团作困兽之斗。到时,南边的曹操再发力,可能河南不保!至于关内河东粮草,自然会有大用...” ... 眉县沿着终南山麓开挖的渠道终于全线挖通,这条灌溉渠是除了郑国渠和白渠以外,关中最长的水渠了。自西往东,流经多个县城,全长百余里。 中间开设多个斗门,以及数座飞跃河道深坑的拱桥。沿途乡亭自行挖掘,最后由点成线,然后开始放水进来测量水平位。 今天是正式竣工的日子,身为提议者和规划者的刘协自然也到场主持开渠仪式。 “凿山引水灌农桑,金水渠流润泽荒。扶风万民当自强,褒斜入芒粮满仓...”百姓们跳着耕田舞蹈,唱着郑浑谱写的西渠情歌。 “还请陛下为兹渠正名!”郑浑等人上前来,对刘协一拱手。 “渠出山中,横绝扶风;就叫横渠吧!”刘协点点头,取过笔墨在渠水源头处的一座石碑上,题上‘横渠’两个字。 就在一片叫好声中,一个飞骑忽然从远处奔至。一个小兵飞身下马,然后穿过人群中,来到刘协身前。 刘协行侧几步,才让传信兵说话。 “陛下,李局长让小人来报,袁熙不敌袁谭,竟然向燕山以北的东胡各部求助!并许诺若能败袁谭,则允许胡人入关抢掠七日...” 刘协闻言瞳孔一缩,看向东北方向的眼神中杀机迸然:“嗯,朕知道了!”... 第390章胡窥渤海湾 秦直道,中国高速公路的鼻祖。 由咸阳北为起点,贯穿整个关内道直通河套九原(内蒙古包头)。这是千古一帝秦始皇的惊世杰作之一,是中央朝廷调兵北方最便捷快速的通道。 除了直道之外,秦帝国还开拓了九条驰道。纵横九州勾连山海,为汉王朝统治全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直至今日尚在发挥它的作用。 秦直道长一千四百余里,宽达三十余丈。堑山湮谷,填溪架桥;寒暑不蚀,冲岳不曲,关山飞渡。所谓的条条大道通罗马,与秦直道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此刻秦直道之上,汉军正在上面飞驰向北。车马相接俨如一条黑色的长龙,在陕北黄土高原之上腾飞。 中军大纛之下,左将军徐荣正策马狂奔。这次他担任征讨北方游牧的主帅,现在率领三千神机营北上,到九原与关内道的三万骑兵汇合,再往东去雁门与并州军会师,杀向漠东与公孙瓒一起碾死大漠之上日益猖獗的胡虏。 回想起三天前的授命仪式,徐荣还是一阵激动。同时也对天子刘协的信任,感激得无以复加,今生今世,也只有死命相报了... 那天,长安城南,寰丘祭天高坛。 三千神机营新军环绕着天坛列阵,个个精神抖擞,人人背新式线膛火枪一支。摆放在阵列前面的,是一门门各式各样的火炮,气势恢宏! 天坛之上,文武百官站立在阶级。天子刘协龙袍兖冕手执檀香,对着雕龙画凤紫云升的大方鼎,口中念念有词。半晌之后,将檀香插进鼎中然后慢慢回过头来看着他徐荣。 寰丘边缘旗旌招展,在东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徐荣一身明光甲红缨盔,精神百倍龙精虎猛。 中书舍人刘桢手持托盘走到了刘协和徐荣二人的中间,躬身作呈。 刘协拿起托盘上的斧钺,一脸肃穆地递向徐荣:“从此上至天者,将军制之!” 徐荣半跪下来,举起双手郑重地接过斧钺。 刘协又拿起半边黄金虎符,再度递交给徐荣:“从此下至渊者,将军制之!” 徐荣将斧钺递给后面的兵卒,然后又接过刘协递来的虎符。 最后,刘协将一面降红色的披风交到徐荣手中,郑重其事地叮嘱道: “见其虚则进,见其实则止。勿以三军为众而轻敌,勿以受命为重而必死,勿以身贵而贱人,勿以独见而排众,勿以辩说为必然,望将军切记之! 徐荣顺手将披上披风,一抱拳铿锵有力地答道:“臣闻国不可从外治,军不可从中御;二心不可以事君,疑志不可以应敌。臣既受命专斧钺之威,臣不敢生还,愿君亦能一言之命于臣。” “大漠之上,沙场征伐,望将军以千秋万世作计量,朕不与预之!” ... 幽州,易京。 天色已晚,万籁俱寂。一轮月亮高高挂在天边,映照着河网密布的白洋淀之中,波光粼粼。芦苇沼泽之中,时不时传出野狼嚎叫的声音。 易京依淀而建,就像漂浮在湖泽之中的孤岛。城内房屋普遍以塔楼为主,防止夏季白洋淀水满淹城。 由于宵禁的缘故,街头巷尾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熟睡的鼾声。 刺史府中,年方十七的袁熙正在女人堆中熟睡。门外守卫的兵卒也是靠在墙上昏昏欲睡,夏夜里的凉风特别使人困倦。 “啊...大哥不要杀我!” 宁静致远,一鸣惊人。一阵刺耳的嚎叫声,忽然打破了夜色的沉寂。兵卒们当即推开了房门,只见披头散发盖住脸的男子正在榻上大声求饶。 “勿动!”他们当即冲了就去,将宽大的床榻包围了起来,用长戟指着这个男子。 榻上的美娇娘们也被惊醒,看到一大帮军汉围着床榻,当即搂着被子大声尖叫起来。 军汉们差点被高分贝的尖叫刺穿了耳膜,一只手轮番捂着两只耳朵。在他们手忙脚乱之中,这个男子拨开了脸前散发,露出一张惊魂未定的脸。 “额...少主!”兵卒们反应过来,当即放下长戟半跪了下来。这人正是袁熙,虽然承认了袁尚的地位,但在幽州他还是强调他才是少主。 袁熙看清了眼前情景,方才长松了一口气。随即掀开薄被子下榻,大步往寝室外走去。留下一众兵卒和侍妾们,在房中大眼瞪小眼。 袁熙出了大门后,一阵夜风吹来使他精神慢慢恢复镇定。但内心处的恐惧,却并没有因此而消除。一栋栋黑乎乎的房屋,仿佛都是大哥袁谭专门包围他的大军。 还有那封亲笔信上的警告,更是让他心有余悸。昔日一起爬树掏鸟窝的大哥,竟然扬言若是不降顺献出幽州就要亲自活剐他! 方才做的噩梦,就是梦到自己身上的肉被大哥一片片地割下,怎使他不害怕? “少主?”巡逻的兵卒们见穿着睡衣的袁熙不打灯独自一人浪荡在院子里,当即走了过来询问情况。 “李孚还在前堂吗?”袁熙没有回答他们,而是停下脚步问道。 “尚在!”一个什长抱拳答道。 袁熙听闻后,当即迈开步子往前堂而去。 因为手下苏由正率军在百里不到的河间和袁谭对战,所以得力助手李孚值夜研究战况以及关注敌军动向。 不多时,袁熙便来到了前堂。见李孚正一手拿着烛灯,另一手用碳笔在舆图上画来画去。纵使敞开的窗户传送着习习凉风,但李孚并没有丝毫困乏之意。 “子宪,如何深夜为何不作息?”袁熙看着李孚夜深人静还认真做事,不由眉头一皱暗暗猜疑。 李孚被身后突然的一声惊吓到,随即反应了过来:“少主来了?少主对孚信之不疑,孚自然不敢怠慢!况且袁谭败象已露,胜负就在此间...” “哦?大兄兵力是我两倍,挟威而来连克十余城,何来败象?”袁熙大感兴趣,试探地问道。话虽如此,但他心中并没有多少喜悦。 “正所谓哀兵必胜,骄兵必败!袁谭在老主公尸骨未寒之际就妄动兵戈兄弟相残,不孝之尤人心俱失!在冀州讨不得好后北上,却连下十多城寨,必轻轻视幽州!而我军则接连失土,故到了最后关头自成哀兵...” 李孚一边比划着舆图,一边将敌我双方的形势详细分析起来。 “嗯。”虽然李孚说得天花乱坠,但袁熙心中还是没有多少底。毕竟易京的军队大半已经全部开到河间去迎敌了,一旦被袁谭看破虚实就危险了! 就在这时,一个传讯兵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报...城外二十里发现若干队敌军斥候,恐怕敌军有越过河间直接北上可能!” 完了,完了!怕什么来什么,这下子真给大哥袁谭给看破了!他就知道自小到大他都没有赢过袁谭一次,看来,这次关于性命交关的对决也要以他失败告终了! 不,他还想多活几年!想到这里,袁熙看向舆图的燕山北麓的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果决的光芒。 “哈哈,如此正好!袁谭来犯之日,便是败北之时!”李孚并没有察觉到袁熙的心里变化,继续自顾自地在舆图上写画着。 “呵呵,那我就不打扰子宪了!”袁熙轻笑一声,随即走出了前堂。李孚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袁熙这一去会发生什么事... 三天后,袁谭大军果然绕过河间来袭易京。当李孚和苏由准备前后夹攻然后断其粮道的时候,北方忽然传来了震惊天下的噩耗! 深得袁绍真传多疑性格的袁熙竟然秘密命令梁岐打开山海关和燕长城多个关隘,放了多达六十多万的乌桓鲜卑匈奴等游牧民族入关! 首当其冲的右北平(北京)、涿郡等地顷刻间遭受到灭顶之灾!这些抢掠成性的蛮夷所过之处,如飞蝗过境一扫而空。 城池村庄一片火海化为灰烬,百姓更是被屠戮一空。各种奸银虐杀,掠夺破坏每时每刻都在上演,燕蓟大地,顿时变成了罪恶之都! 但袁谭大军,却如袁熙所愿被吓得退回了平原... 第391章帝王心术 未央宫,菊台殿。 灯火繁星相辉映,桂花秋菊夜来香。 刘协一身黑色常袍,以金冠束发。面如冠玉仪表堂堂,唇边下巴留着黑黑的短须,显得成熟稳重而又不失君王威仪。 此刻,他正在殿前屋檐下来回踱步。身影在摇曳的灯光下晃来晃去,显得焦躁不安。 同在走廊上还有不少人,伏寿、马文鸳以及两个新纳的良娣,和蔡邕等人都在等候。 殿中时不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揪动着刘协敏感的内心。声音不是来自别人,正是怀胎八个多来月今天却要分娩的蔡琰。 虽然刘协不是第一次做父亲,但妇人小产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动不动就能要两条人命。所以刘协比第一次做父亲时,还要紧张。 站在一旁劝慰蔡邕的伏寿见刘协面带焦急之色,目光中闪过一阵复杂的光芒。她当初生小刘锴的时候,多希望丈夫能陪在身边,哪怕是守在门外。 可是,他没有,守在门口的却是长公主刘嫣。她也知道因为皇后这个身份,不可能如其他嫔妃一般受到百般宠幸。 不过若是凡事都计较的日子是没法过的,夫妻之间需要互相包容。 伏寿上前去,轻轻抓住刘协的手:“陛下莫须担忧,琰妹体格硬朗,当会母子平安!” 刘协这才停下了脚步,深深地凝视了伏寿片刻点了点头。感受着手心传来的阵阵温暖,脸色微红愧歉地说道:“皇后,朕...” “陛下不必多说,妾身都知道。” 看着伏寿灯光下真挚的眼神,刘协心中更是愧疚。 就在这时,关闭已久的殿门忽然被打开了。一个四五十岁的老稳婆走了出来,脸上带着远比年纪要年轻的笑容:“恭喜陛下,喜得小公主...” 蔡邕闻言,轻叹了一口气略带失望之色。 刘协却仿佛听到了天籁之音,心中喜悦得无以复加:“哈哈...好!传朕旨意,大赏群臣,犒劳三军!” 众人为刘协的反应惊讶异常,仿佛生儿子只是为了继承江山,生女儿才是天降鸿福! 刘协没有管他们作何感想,甚至没有等众人恭贺,就已经大步走进了殿中去。 “看吧,不均之父也!尔等将来成人,不许学他,知道吗?”马文鸳指着刘协闪进殿中的身影,当即蹲下来对两个皇子说道。 刘钊听话地点点头,然后得到了一个乖和摸摸头。 长子刘锴则是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身为人子者,不可私议于其父!况锴既为兄,岂能与弟妹争宠?” 远处的伏寿听到儿子这番话,顿时欢喜不已。 马文鸳一阵语塞,无言以对,只好拉过自己的儿子一通训斥:“听到没啊,要多向大哥学习学习,不要人家说甚,你就是甚...” “哦哦,知道了...”可怜的刘钊无端端被喷了一脸口水,还得如乖乖仔一边点着头。 刘协的贸然闯入,令殿中人都一阵手忙脚乱。幸好宫女们收拾得快,污秽之物已经被清理干净,新生儿也被两个大龄宫女照料着。 刘协凑近一看,这个早产小女比起两个儿子刚出生时都要小,估摸着大概四斤左右。皱巴巴的脸,哭闹过后闭着眼睛熟睡了过去。 “爱妃!”刘协走近了还带着血腥味的床榻,握着蔡琰有些冰冻的手轻声呼唤着。 “嗯?”蔡琰朦胧中听到刘协的话,微微睁开眼睛:“陛下,妾无能,没有为陛下产下龙子...” “无妨,两个小子太吵闹,有个女儿也是好事,倒是苦了你...”刘协拍了拍她的手背,心疼地说道。 几个妻妾之中,除了伏寿之外刘协对蔡琰是最情深意浓的了。要不然,当初也不会亲自冒险乘热气球去找蔡琰。虽然成婚后爱得没那么疯狂了,但却升华为一种更深沉的恩爱。 “两位姐姐当初也是这般过来的,妾不敢言苦...” 就在这时,一个兵卒不合时宜地进来,在刘协耳边耳语了几句。刘协听完后点点头,示意他先出去。 “陛下,若是有事且去忙吧,妾无大碍...”蔡琰看见后,连忙推了推刘协的手。 刘协长叹了一声,随即为蔡琰盖好被子:“那你且好好歇息,朕去去就来!”说完,在蔡琰的额头上亲一口然后转身走出了殿。 老父亲蔡邕这时却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榻上的蔡琰,然后又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女婴,摇摇头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蔡琰嘴角微微抽搐,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 养心殿,此刻虽然夜色已深,但依旧灯火通明。集贤相赵温正在大殿之中正襟危坐,茶几之上摊开一本册子,他把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汉代的的算珠已经有了后世算盘的雏形,但计算起来还是比较麻烦,大数目往往要反复记录计算过几遍,方才能确定准确与否。 赵温可是朝中算术第一人,算学的造诣也比较深,刘协一开始还能考得他抓耳挠腮。如今赵温功底已经炉火纯青,甚至刘协都瞠乎其后了。 “赵卿,朕又当爹了!”刘协换了一套衣服后,大袖飘飘走出来,兴奋地说道。 “哦?恭喜陛下!”赵温当即站起来,拱手一礼。看着眼前神采奕奕的刘协,从一个小孩变成三个孩子的父亲,赵温也不禁觉得自己开始老了。 “哈哈!朕已经下令大赏众爱卿,赵卿你是第一个恭贺朕的人,当重赏十万钱!”刘协龙颜大悦,坐下来大袖一摆,示意刘桢徐干等侍臣拟诏。 “额...正所谓无功不受禄,众官与臣受之有愧啊...”赵温第一反应,就是婉拒。 不料刘协却是眉头一挑,斜瞥了他一眼:“此事,怎得卿等有功?” “噗...”刘桢没忍住,刚含在嘴里的茶水全部喷了出来。旁边的徐干也是强忍着爆笑,憋得一脸通红,研磨的手都在颤动。 赵温自知失语,也摇头苦笑了一声。 刘协这才摆摆手,收起了调侃的笑意:“赵卿如此深夜入宫,是为何事?” 赵温正了正衣襟,随即严肃地拱拱手: “今季地产税收益基本抵消建城花费,而今年税收钱银至少比预期多出三成。对此,士孙参政以为增入军费作打造武器之用;邠卿相公则以为新城有城无宫不成体统,当以筑皇城之用...” 赵温虽然不再担任户部尚书,但权力却比担任尚书时更要大。国家所有财政支出收入投资,市场物价货币经济无一不包,相当于后世的发改委。 表面上现在一般朝政和官员升迁、行政管理以及律法这些大权都在首相赵岐和参政士孙瑞手中,实际上掌握着国家机器核心运作的却是行事低调的赵温。 刘协点点头,大概知道了发生了什么事。无非就是预算中多出了一笔钱,两帮人以此作角力场所,将对方手中的职位势力,抢夺到自己一方罢了。 士孙瑞一方由于自己的暗中栽培,如今已经膨胀到足以和赵岐一方匹敌了。所以两派如今大小摩擦不断,都想把对方干下去, 而刘协自己,则是牢牢抓着军权、御史台以及铁道部,军器监以及火器局这些底牌。即使两派势力再大,也无法撼动刘协的权威。 事必躬亲只会使自己陷入政事的泥潭中,顾此失彼。所以聪明的帝皇,都是将政事交给臣子去打理,自己则隔三差五检查一遍就可以了。 这样一来,有功是自己的,有过是臣子的。这就是弥衡的建议,其实刘协一直有这么做。 “那赵卿以为呢?”刘协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军费开支已经足够多了,重在训练上。至于宫阙,如今局势与汉初又有所不同,一统天下之后再慢慢建设不迟...” 刘协频频点头,赵温所说正是他心中所想,真可谓是英雄所见略同。 赵温的话还在继续:“...秦皇开驰道,大汉享用数百年。今次大军北上,仅仅用了十八日便行千余里路,可见直道价值无可估量!所以,臣建议用于筑路搭桥等基建上,使朝廷政令更加通畅无阻...” “好!卿之言,朕准了!”刘协站起来重重地点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又说道:“士孙瑞的平戎策,也是时候见见报了...” “陛下英明!”赵温目光中闪过一丝明悟,随即笑着大声夸赞。说完后,就要退出,刘协却忽然叫住了他。 “对了赵卿,外面都在说赵岐与士孙瑞之间争斗皆乃朕暗中操控,你如何看?” 殿内的气氛,忽然之间变得诡异起来。刘桢徐干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默不作声。 赵温停下了脚步,慢慢转过身来惶惑地看着刘协:“朝野上下一心,国力蒸蒸日上,何来争斗?老臣为何不见?” 刘协满意地摆了摆手,示意赵温可以退下了... 第392章英雄联盟 位于江汉两大水系点交汇处的江夏(武汉),值此时节也渐渐进入了秋天。但江汉壮丽的景象,还是能让人流连忘返。 双龙胼胝奔东去,此地尚无黄鹤楼。江汉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天际尽头,浩荡汹涌的长江之上,忽然出现了一艘千五百的大木船。紧接着,后面跟上一艘又一艘七八百石左右的战船。最后十多艘战船护卫着前面的大船,呈正三角形的阵势向沿着长江向东北方向驶去。 放眼整个天下,有如此庞大水师的,只有江东孙家了。昔日黄祖被孙策打败,江夏的荆州水军几近覆没。而江东则是是尽全力下饺子,使江东水师的规模远超以往任何时期。 现在长江中下游到东海沿岸,没有一支水师能够与之匹敌。 逼而察之,本不属于船只所有的尖锐声音时不时从船阵中传出。原来每一艘船的背后,竟然都有两到三架小翼风车。 不得不说江东确实不乏人才,将关西风力锻锤的技术和马均的螺旋桨助推都应用到了船只动力上。 “呼呼呼...”强劲的江风将风翼吹得飞快地转动,不见其影。风车的顶部还能够旋转,即便吹哪一个方向的风都能迎合。 可见江东船匠们,已经把齿轮的原理吃透并加以用作传动。 风吹动风车,动力通过纵向传动轴传到船舱下的横轴上。露在外面的螺旋桨通过横轴得到了动力,拨动水流驱使船只前进。 这一套风车动力跟风帆的原理差不多,也是借助风力驱动船只。但相比起风帆来,风车则要更复杂更灵活,难度和技术高度不可同日而语。 由于秋季长江风向飘忽不定的缘故,挂帆只会招来翻船触礁之祸,所以风车便成了最佳首选。 作为旗舰的千石船,风车直接安置在船楼两侧的舷部甲板上。每边四架风车,使得这条重达近一百多吨的庞然大物能够逆水而行。 这艘巨无霸楼船之上,第三层船楼之中,周瑜、黄盖、程普、韩当、周泰、凌统、鲁肃、吕蒙等人俱在,可谓是人才济济。 难怪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原来都在孙仲谋处,舞榭歌台了。 江东少主孙权一袭黑袍,正襟危坐显得稳重成熟远胜同龄人。不但如此,这个吴大帝相貌也是异于常人,紫髯碧眼、方颐大口,双目精光闪烁,一看就非泛泛之辈。 也正是因此,很多人都说他有帝王之相,所以手下都不敢欺其年少。就连北面的曹操,也盛赞生子当如孙仲谋。 靠这外貌和名头,孙权在孙策死后立即就登位并坐稳了头把交椅。可是,现实却很残酷。朝廷非但没有给予承认,反而任命张昭为江南道经略使。 张昭自是拒不敢受,还和顾、陆、朱家等江东豪族联名上表请改封吴候孙权为经略使。不过朝廷不予理会,最后不了了之。 由此,孙权干脆也不遵朝廷任何法令,依靠长江天堑独自割据一方。这事虽小,但影响却是巨大的。刘备、曹操虽然也是割据诸侯,但都曾得到承认。 偏偏他,至今不曾收到来自朝廷的任何合法治理地方的印信。反而是吴郡四大豪门屡屡得到升迁,仿佛在朝廷眼里本来就没有他孙权这个人。 久而久之,江东文武官们都开始各怀异志了。要是再这样下去,老孙家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迟早会崩溃。 正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拥有合法的地位是孙权如今最迫切需要的。 “主公,当真要与刘备拥立刘辨?”看着江夏码头越来越近,鲁肃忍不住再度问道。从他脸上可以看出,并不是很支持孙权这样做。 “并非拥立,而是助主复位。长安那位本来就是董贼之流强立的,可谓得位不正。如今正主既归,理当复位...”孙权瞥了鲁肃一眼,再次强调道。 鲁肃还想再说,却被身侧的周瑜拽了一下衣角。随即又见孙权意志坚决,便不再言语。 周瑜年方二十来岁,不过随孙策南征北战多年,军中威望不输程普黄盖等老将。只见他忽然站起来,向孙权一揖:“主公觉得,江夏可为一国之都否?” “额...”孙权这些天来都在纠结着拥立的事,根本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周瑜这一问,倒是令他有些措手不及了。 不过孙权就是孙权,稍稍一迟疑后当即偏头看向周瑜:“公瑾以为,南国何处可为都?” 周瑜和孙权没来由的对话,让黄盖吕蒙等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以瑜之见,秣陵(南京)一带山环水绕,时常有紫气东来。昔日秦皇便是怀疑此地有帝气,随后命人开凿方山断垄为渎,成秦淮河。可见,此地有帝王之气...” “哈哈...公瑾真乃妙人!”孙权听了立即喜形于色,展开舆图看着长江注入东海前最后一个大弯处频频点头。 这里距离他的老巢吴郡较近,又在长江南岸,可谓是尽占地利! “主公,可刘辨尚在刘备手中,恐怕刘备不会答应...”黄盖终于忍不住出来疑惑地说道。 孙权闻言,也跟着看向周瑜。 “正是因此,瑜才会让主公把水军尽数带上啊!”周瑜微微一笑,一副料敌于先的样子。 孙权这才苦笑着摇摇头,慨叹自己确实不如周瑜眼光独到。当时周瑜建议的时候他还没怎么放在心上,只带了三万来,不过对付刘备也足够了。 不多时,船只纷纷靠近停泊在长江北岸,首尾相接舳舻千里,气势恢宏。 由于刘备知道自己手里几条小船不可能够江东舰队抗衡的缘故,所以并没有跑到江对岸去。而是在汉水与长江交汇处的西面新建了一座江夏小城。 刘备带着关张赵三人一起,来到了码头迎接孙权到来。看见阵势浩大的船队,惊叹之余又是一阵自卑。 这时,孙权终于在大船上下来,打量着大耳垂肩、双手过膝的刘备,也是暗暗称奇。原来世上异于常人的,还不止他一个。 “孙权久闻皇叔大名,今日一见果非常人也!” “哈哈,过奖过奖!贤侄才是年轻有为,后生可畏...”刘备上前几步,亲热地抓住孙权的手:“说来当年十八路诸侯讨董,刘备与令尊也曾薄有交情!” 刘备此刻就像一个老贫农看见高富帅,立即上来攀交情的样子,令江东众将都与有荣焉。 张飞看着一个个下巴上扬鼻子快要向上天的江东将校,脸色不由一沉。 “如此,孙权还得管玄德公一声叔父了?” “哈哈,不敢不敢...” 二人寒暄一番后,一起走进了江夏城。他们先是去拜见了刘辨,然后回到白虎节堂,刘备设宴招待孙权以及江东诸将。 这时,曹仁也代表曹操来到了江夏,一起列席。 酒至三巡,周瑜暗暗使眼色,吕蒙站了出来对刘备拱手道:“皇叔,恕吕蒙直言,江夏弹丸之地,实在不足以为帝都!”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刘备,看这个相貌不凡的皇叔会有什么反应。 张飞刚想暴起,却被赵云按住。关羽随即也走了出去,对席中人微微一拱手: “我大哥也认为江夏虽有水路之便但却过于闭塞,不足以影响天下。不过以关某看来襄阳却可以,我等何不联手将之夺回?” 吕蒙和关羽现在一起,气场明显弱了不少。 刘备沉吟不语,立场也算是表明了。要刘辨可以,但必须帮他拿回襄阳。而孙权是对刘辨是志在必得,同时也不想为了刘备而得罪吕布。 在一旁自斟自饮的曹仁面带微笑,就像看猴戏一般。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刘备最终还是答应将都城定在秣陵。前提条件就是江东必须帮助江夏训练水军,并馈赠一些战船给江夏,好让刘备能够守家护院。 孙权当即就答应了下来,又和刘备、曹操三家立约结盟,共同匡扶社稷。 签约完毕后,鲁肃眉头一皱,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诸公,为何襄阳吕布无有任何反应?” 刘备闻言一愕,也是不知所以然... 第393章王者荣耀 深秋时节,长安早晚温差大,清晨雾霭缭绕还有些冻。 “隆隆...”新城城门被兵卒打开,成群结队的报童骑着单车鱼贯而入。 有了单车之后,他们报童的工作也轻松了许多。以往抱着大沓报纸满街跑,大清早就累得半死。所以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一直都是穷苦人家的子弟来做。 尤其是新城建成之后,长安远近的百姓几乎都搬迁了进去。而报社因为属于朝廷衙门的缘故,还在旧城。这样一来,他们每天送报都要带着厚重的报纸翻越龙首原来到新城,更是成了累死人不偿命的苦差。 不过最近长公主家和王国舅家合办了一间单车厂,专门匠造这种轻便灵活的代步工具。长公主也是仁德为怀,将第一排单车免费赠送给他们这些报童。 有了单车,效率提升了不知几倍。他们送完报纸后还能从容不迫地去吃个早餐才上学,也不必累得大腿发酸。 受人恩惠当然得投桃报李,他们送报的过程中,还不忘向城中百姓推广单车。甚至自己做一些手抄报,将切身体会全部写下来钉在每一分报纸上帮助宣传。 “号外号外!袁熙自掘长城,百万胡蛮入关烧杀抢掠,幽燕生灵涂炭...”报童们到了朱雀大街之后开始兵分多路,往人口密集的地方一边蹬一边大声叫嚷。 由于今天的消息过于震动人心的缘故,报纸空前畅销。才短短半个时辰不到,每人数十斤的报纸就卖光了。 报童们一边踩着单车一边用手捂着鼓鼓的腰包,逃也似的回报社去交还成本费。留下一座沸腾的长安新城,暴怒的咒骂声此起彼伏... 丞相府,政事堂。 这个多事之秋,刘协都是亲自坐镇丞相府处理朝政。之所以说是多事之秋,是因为随着辖区面积越大,状况就越多。 比如河南道今年大部分地方都旱灾失收,不但没有粮税收益,还要从其他地方调配粮食过去赈灾,防止民变发生。 这也是汉军拿下上党之后,中原没有再出现大军事行动的原因。 尤其是汴、宋二州干旱最为厉害。加上鸿沟淤塞严重水位低浅,只能依靠陆运粮草。由于调配艰难的缘故,常常供不应求。当地被分了田地的地主们和土匪也跳出来撺掇百姓造反。 河南道中部已经多次发生动乱,驻守的汉军处处救火疲于奔命,转运使地方衙门和政事堂也是焦头烂额。 而更令人头痛的是年初地震以后渭水水位长期不及以往三分一,令沿岸扶风、茂陵、渭南等地井水枯竭,河堤也出现了崩塌,同样是不大不少的旱情。 为此,朝廷只能调派人手加快渭水疏浚工作。天水一带的河谷盆地如今都变成了堰塞湖,严重影响长安与河西、西域之间的联系。 而剑南道北部山区则是夏季降雨量严重偏多,导致嘉陵水、岷水流域都爆发了洪灾,淹没房舍牲畜无数,甚至巴蜀水师好几艘出去浪的战船都被洪水打沉冲走了。 杜畿一面派人抗洪救灾,一面发动境内大族捐钱粮赈灾,又一面向朝廷申请药物救援。 刘协接到消息后立刻命医学院几个教授和一队五十人的实习生带上大量伤寒防疫药物入蜀。同时又对出钱出力的蜀中张家、王家、严家等大族一律加官赐爵以表彰功劳。 内地灾害频繁,外地同样纷乱不休。 马超奉命在热海(依塞克湖)以西修筑碎叶城,为大汉最西陲重镇。但吐火罗地区的贵孀故国人却联合河中地区(阿姆河、锡尔河中间)的小国,一起进攻碎叶。马超寡不敌众,且城池未成无法固守,只得退回了伊犁河谷。 这是大汉进军中亚第一次失败,使得刘协的拓边计划不得不暂时终止。 西北边事未了,东北又传来警讯,鲜卑乌桓匈奴等部族果然被放入了关。接下来,是时候解决北方游牧民族人口膨胀的问题了。 现在刘协所心烦的事,则是来自南面。大哥刘辨被拥立是预料之中的事,但在前沿阵地的吕布竟然无动于衷,甚至对兵部的打击命令置若罔闻,直接坐实刘辨称帝。 事因刘辨是刘协让吕布放纵的,所以现在一干宰辅都在这政事堂中埋怨起刘协来。以为是刘协的秘密命令,让吕布不要轻举妄动的。 “朕并没有让吕布按兵不动,此乃他自己的擅自所为!”刘协横眉冷对千夫指,一副鲁迅的我没说过这句话的样子。 “既然如此,吕布就是违抗军令。按照军法,当上缴兵符回京受审!”兵部尚书伏完一副没商量的口吻,郑重其事地说道。 兵部并不掌管军队调动,但却主管军法,辖下有军法司,专门处理校尉以上的军官违法事。像吕布这种高级将领,诉讼由军法司受理。 “尚书,征南将军吕布回信!”这时,一名跑腿小吏走进来,将一份书信递给伏完。伏完三两下将书信拆开,一目十行。 只见他越看越气愤,沉下脸来胸膛起伏,随即扬了扬手中的书信:“陛下,各位同僚,可知吕布那厮如何答复吗?” 刘协猜到了一点点,但还是看向伏完,其他人亦然。 “吕布竟然胁迫朝廷,声称若要他出兵,必须让士孙君荣下台!”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别说刘协,即使是士孙瑞的死对头赵岐,也不能容忍吕布的跋扈。 刘协脸上古井无波,平静地从气鼓鼓的伏完手中接过了书信。仔细一看,吕布竟然翻出了士孙瑞私藏刘辨,陈言导致今日三家拥立之祸发生。 不过字里行间,却多次提到了王允。让刘协一眼就能看出,其中暗示之意。这种多重含意的信,定然是出自貂蝉之手! 刘协心中暗暗对貂蝉这种小伎俩鄙夷到了极点,为了一己之私,竟然要置吕布于险境! 话说回来,刘协是无论如何是不能答应吕布的无理要求的。先不说有晁错这个前车之鉴在,其次就是吕布现在的行为已经算是谋反了,超出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范畴。 “取纸笔来,朕要给吕布去书一封!” 襄阳,大都督府。 吕布一身戎装此刻正骑着赤兔马,手持方天画戟,顾盼之间目光锋芒毕露烔烔有神。 一个獐头鼠目却穿着鹤袍的道士,自称是张鲁得意弟子,正看着如铁塔一般的吕布频频点头:“啧啧,将军腰背如虎仪态似龙,命当不凡,飞黄腾达之人也!” 吕布不屑地咧咧嘴:“你说我有龙凤之姿,为何至今已过而立之年尚未有起色?” 一旁的貂蝉看见吕布的样子,不由眉头轻蹙。 这个道士当即也冷下脸来,很是不快地说道:“是非成败,皆操大都督之手,旁人何能左右?”说完,拂袖而去。 吕布桀骜的双眼凝视了着道士远去的背影良久,终究没有开口挽留。随后飞身下马,偏头一看却发现爱妻貂蝉正用幽怨的眼神看着他。 吕布这才想起这个道士是貂蝉请来的,不由讪笑一声掩饰尴尬:“夫人,这厮实在是徒有其名。我若是有龙凤之姿,何还需要受这破兵部的气?” 貂蝉忽然温婉一笑,然后依在吕布宽大的怀里:“既然是信口开河之辈,夫郎就不必放在心里。妾跟随夫郎不是盼荣华富贵,只求朝夕相处就好了...” 貂蝉越是无所谓,吕布没有却越感到内疚。近几年来他几乎都在原地踏步,从前镇守河东现在还是守荆襄。 长年累月的戍守边关根本不是他想要的日子,他渴望的是建功立业。 “其实这个道士说得对,是非成败都在我手中。既然在这边无有我用武之地,何不该换一下门庭?征战沙场叱咤天下,方才是王者的荣耀!” 吕布再度焕发出几乎要忘怀掉了悍勇,目光中尽是坚决之色。 貂蝉忽然站正了身姿,仰视着比她高一头的吕布:“对,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南征北战方才是你的王者荣耀,去吧!” 吕布点点头,有了貂蝉的鼓舞信心更盛,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大门, 这时,一个小兵忽然手持鸽信从后院奔来。 “站着!”貂蝉轻喝一声,然后向这个小兵招招手。让小兵将鸽信交给她后,可以退下。 貂蝉打开了竹筒,看了一眼后毫不犹豫地将刘协的亲笔信撕碎... 第394章一触即发(上)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 大汉北疆边陲重镇云中郡,平城县(大同)。 四百年前,高祖刘邦曾被匈奴冒顿单于围困在东北面的白登山七天七夜,幸得陈平使计方才得脱重围。汉祖返回长安后,当即将公主嫁到匈奴去,用女人来买平安。 流传千载屈辱的和亲政策,可以说是从这平城开始的。虽然汉武帝之后的和亲多是对蕃篱的一种笼络手段,以亲缘关系淡化侵略。但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蛮夷会不会入侵边关只在于实力强弱。 比如现在,汉王朝动乱多年,在大漠之上的威信已经淡如开水。所以东胡诸部才敢于忽视西边日益强大的汉军,铤而走险南下燕山火中取栗。 今日,同样是在平城。如雨后春笋一般冒起的军帐,一望无际接连天地。时常有一股又一股的骑兵飞驰而来,而后又疾呼而出。 不错,临时驻扎在此的正是汉军。徐荣带领五千神机营北上至九原与河套三万骑兵汇合后,来到了平城又与河东北部的五万步兵会师。 这是刘协登基以来,北疆聚集最多兵马的一次。关内河东两道这些年都囤积了不少粮草,足以供百万大军就食半年之用。 不过难就难在运输方面,从晋阳运到云中来要传来几条山脉盆地,道路崎岖难行。而从关内运粮到这边又路程太远,路上消耗巨大。雁门粮仓失火后,汉军竟然有种用力使不出的感觉。 中军大帐,虽值夜晚但依旧灯火通明。军帐没有太多的陈设,就是一些胡凳和一张挂着的大幅舆图。 左将军徐荣正高坐主位看着竹简,给人一种沉稳踏实之感。被刘协破格提拔为副将的张郃则是和高顺、高览、乐进、李通、牛金等人坐在下方胡凳上。 不错,北征神机营的统领正是高顺。如此重要的军队,刘协也不能随随便便交给其他人。毕竟,这几乎是整个天下最先进的部队了。 这时,一个徐荣亲兵忽然掀帐而入:“报...大帅,已查明雁门粮仓起火原因,乃是仓兵中有奸细,受一个名叫阎柔之人所指使!” 徐荣点点头,示意他退下去。随即放下竹简,环视一眼诸将,最后目光落在副将张郃身上:“儁乂,你久在北地,可知阎柔是何许人也?” 张郃倒也没有隐瞒,起来拱手一揖:“阎柔本为幽州渔阳人,年少被鲜卑人掳入大漠。后曾为刘虞部下,刘虞败亡后又奔鲜卑。这次,必定是暗助鲜卑人!” “嗯,原来是个汉奸...”徐荣听到阎柔身为汉人却甘愿为胡虏驱使,不由淡淡地说道。不过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凌厉的杀机。 众将校也是一脸愤慨之色,暗暗记住阎柔这个名字。 一阵闭口不语的高顺,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看向徐荣:“大帅,既然阎柔有办法烧我军粮草,自然也能探知我军动向。如此,恐怕多有不利...” 张郃等降将纷纷看向高顺,暗道天子心腹果然不凡,一语言中要害。 徐荣脸上还是一副古井无波,仿佛根本没有将阎柔的威胁放在心上:“那又能如何?近十万大军过境要想人不知无疑是掩耳盗铃,总不能因为被一个汉奸掌握了动向就不敢出征了吧?” “大帅所言极是!”高顺一抱拳,一副受教的样子。 徐荣这时却转过身来,观摩着后面挂着的舆图,漠南山川原野尽在其中。由于沙盘还没弄好的缘故,只得用舆图了解敌我形势。 盯着茫茫大漠良久之后,徐荣忽然大喝一声:“张郃!” “在!”张郃当即站起来,抱拳回应。 “令你率三万骑兵饶过阴山,先行杀奔鲜卑巢穴。记住,不收俘虏!”徐荣看着舆图斩钉截铁地说完,然后转过身来将令箭递到张郃手上。 张郃接过令箭,应诺而出。 “其余各军,歇息一晚明日全军向上谷(张家口)进发!”徐荣在军中资历威望都较高,下令根本不需要亮出斧钺。 “喏!”众将一凛然,纷纷抱拳应诺,回到各自营中传达军令。 夜已深,徐荣独自一人立在中军大帐前凝望着西南边满是繁星的天际,口中喃喃自语:“百万之众,足够你奴役了吧?” ... 鲜卑、匈奴、乌桓等部近百万人马越过燕山进入幽州奸银掠夺,所过之处鸡犬不留,来势汹汹如洪水猛兽。 始作俑者袁熙对此意料不及,万万没有想到轻飘飘一句话会引起如此弥天大祸。随着这些蛮夷步步紧逼,袁熙没有北上去‘迎接’这些友军,反而被吓得赶紧逃离了易京。 袁赵军队的不抵抗,使得这些贪婪的蛮夷更加凶残。凡是让他们逮到的汉人,无论男女老幼一律虐杀。 被赵军放弃的城池更是成为了他们趋之若鹜的宝地,他们如蝗虫一般涌进来,开启了抢宝藏的疯狂游戏。 能拿走的拿走,拿不走一把火烧毁,昔日安宁的小城全都化作了一片火海。甚至蛮夷之间为了争夺财宝,互相残杀屡见不鲜。 不少幽州青壮自发组建抗击队伍,但由于武器训练劣势过大,坚持不到数刻就被蛮夷们砍去头颅。 而妇孺们则是在哭喊之中,被马蹄踩成肉泥或者遭到凌辱而死。短短一个月之内,白洋淀以北几个郡就成了无人区。 现在,蛮夷联军带着数万汉人俘虏来到了白洋淀畔易京城下。这座公孙瓒所筑的金城汤池,此刻敞开门扉人去楼空。 “凡日月所照,江河所指,皆乃大汉之臣妾!”步度根咧咧嘴,看着城门洞大声唱出了汉宣定胡碑(哈萨克斯坦境内)的铭文。 “哈哈...”蹋顿、柯比能以及阎柔等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纷纷仰头大笑起来。 “哈哈哈...”蛮夷们也跟着大声嘲笑,他们甩了甩沾满了汉人鲜血的弯刀,脸上全是鄙夷不屑之色。 这时,一个披头散发的鲜卑骑兵忽然奔了过来,神色惶恐慌张。 “大...大王,汉人杀来了!” 戴着貂帽面容狰狞的蹋顿一把将他提起来,双目如同喷火:“区区汉人,来了值得你这么慌张?说在何处,看看我大乌桓的勇士是怎么痛扁汉人的!” 柯比能和步度根看着蹋顿嚣张的样子,不由重眉一皱:“马驼子,放开他!” “哼!”蹋顿浓眉大眼往二人一瞟,随即放下了这个鲜卑骑兵。 “汉人在何处?”柯比能沉声问道。 “汉...汉人在北面,兵...兵分两路,一路往幽州而来一路直奔鸳鸯泺...”鲜卑骑兵喘着粗气,口齿不清地说道。 不过步度根和柯比能听在耳里却犹如惊雷,心神一震:“啊?什么?汉人竟然去了鸳鸯泺?” 鸳鸯泺位于后世张家口与锡林郭勒盟交界处,是鲜卑各部落聚居之地。 “王帐不可有失,当立即回军!”柯比能毫不犹豫,果断地说道。 “不可,汉军两路出兵乃是阳谋,南路就是冲我军攻其必救而来的。贸然回返,不若一鼓作气拿下河间地,直逼邺城?”阎柔眼珠子一转,当即劝说道。 “不可,若是让汉人占据了大漠,留在冀州只有死路一条!”柯比能看了一眼阎柔,坚决依旧。 阎柔拗不过柯比能,沉默了起来。 步度根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敞开城门的易京,迟疑一阵后方才点头。最后两人都看向蹋顿,想他一起帮忙回救老巢。 蹋顿却是扭头看向别处,默不作声,一副你们巢穴被人端,关我鸟事的样子。 “好,很好!马驼子,山水有相逢的...”柯比能点了点头,随后悻悻离去。 半个时辰后,数十万鲜卑人带着战利品,浩浩荡荡地往北回返。而乌桓部则是独自吞下了易京,将袁熙未能带走的宝贝据为己有... 第395章一触即发(下) 丞相府,政事堂。天子刘协已经在这里坐镇了近一个月时间,国家机器运转空前快速。 这个中枢机构已经相当于后世的国务院兼中央军委了,所以国家军政大小事务都从这里签发出。而未央宫,则成为皇帝的住所,除了朝会之外基本不再承担任何朝事功能。 这样一来既可以杜绝宦官后宫干政,又可以避免政事堂权力过大的问题。相对而言,倒是君权无形之中获得了加强。 刘协终于履行了作为一个皇帝该履行的职责,起早贪黑埋头奏卷之中,军政大事一手抓。当然,这让丞相府所有职官都觉得压力大增,因为刘协比起一把年纪的宰辅们更细心更具原则性。 而军民们则是因为惠及自身的缘故,对此喜闻乐见,称之为圣天子励精图治。 皇帝亲临政事堂的日子,长安新旧城治安一片大好。大量工厂出现在长安新城南,增加了长安百姓就业机会和收入。而京畿道也是开仓放量赈济本地灾民,在这大灾之年作奸犯科偷抢劫的现象竟然近乎绝迹,单凭这点刘协已经不失为一代明君了。 此刻已近戌时了,刘协还在和一众宰辅开会。主要是有几件比较大的事,需要集思广益和宰辅们商量一番。 刘协走到堂中一侧,把向西边的窗户打开一扇。冷风从窗口吹入,将里面的炉坛暖气驱散。正襟危坐的宰辅们也是倦意顿消。 只有年纪较大的赵温和赵岐,需要抽烟来提神。 “朕那位大兄终于在秣陵重登大宝改元建业了,诸公如何看?”刘协清了清嗓子,徐徐地说道。 一干宰辅们沉默不语,一副要让刘协自作自受的样子。 刘协嘴角一抽,但依旧一本正经地环视着众人。 良久,不忍刘协独自唱戏的士孙瑞站了出来,拱手一揖:“陛下,当追究吕布和诸葛亮责任!” “此二卿只是一时疏忽,且对刘辨妄自尊帝始料未及...”刘协眉头上扬,不懂声色地试探道。 一旁记录的刘桢对于刘协日渐高明的手法暗暗竖拇指,一句轻飘飘的话就将奉命行事变成了玩忽职守。既把自己脱了出来,又不能让人觉得他不对,谁让吕布和诸葛亮是暗中奉命? 一众宰辅们对于刘协自削权柄喜闻乐见,所以没有出声。 “若是以往还能网开一面,然如今新汉律既出,岂有一时疏忽就不必获罪之理?臣以为当遣吕布走大别山道,直逼秣陵,迫使刘辨退位谢罪!诸葛亮则为其军师,拜中郎将,即日起南下...” 士孙瑞挺了挺身腰,确立了新法的权威斩钉截铁地说道。 刘协频频点头,随即环视一眼众宰辅:“诸卿可有意见?” 赵岐见士孙瑞的提议就要被接纳,条件反射之下使他熄灭了烟头站出班来:“不可!吕布将反之人何能许以重任,倘若其真反如何是好?” 刘桢一边奋笔疾书,一边抿嘴摇了摇头。瞟了一眼头发几乎全白的赵岐,暗叹赵岐当真是老了,连点圣意都揣摩不透。 刘协则始终保持着微笑,喜怒不形于色。只见他瞥了赵岐一眼,随后看向门外目光幽远:“朕籍以此二人将功赎罪,彼等当不会负朕!既然诸公无有意见,那就依参政之言去办吧...” 刘协这算是一锤定音了,赵岐纵使还有一万个理由也只能腐糜于心。 徐干得令在开始提笔草拟诏书,洋洋洒洒数十字一气呵成。检查一番后,盖上政事堂以及天子大印,这份诏书算是生效了。 “河南道中降价飞升,斗米已经突破了八百钱,民怨沸腾。诸公以为,当如何是好?”刘协看了一眼在废纸上记录的第二条,然后继续问道。 这次宰辅们的反应要积极得多,好几个争先站出来。不过谦让一番后,还是宰相赵岐先开口: “陛下,河南当地大族兼并土地多年,必定粮仓满溢,可令其开仓先行赈济本地百姓,朝廷日后再行补偿...” 旁边记录的刘桢这次点了点头,因为以天子向来对地主豪族强硬风格,这是最好的选择。军队所至,敢不交粮?至于补偿的事,睇心情咯。 不料,刘协却是摇摇头:“如此,河南道得而复失,曹孟德倒是要额手相庆了。” “额...”刘桢和赵岐,同时一阵愕然。赵岐反应了过来,再度一拱手:“那,就用买!” 看着执迷不悟的赵岐,刘协暗暗长叹了一口气:“汴宋二州作乱,卿以为仅仅是匪徒引诱那般简单吗?” 赵岐终于心有所悟,颓丧地坐了下来。与此同时,士孙瑞却再度站起:“陛下,臣却以为赵相公之言可行!” 众人纷纷侧目,目光齐刷刷看向士孙瑞,就连上方的刘协也为之动容,显然不是事先定好的格调。 “哦?卿此话怎讲?”刘协所说也是赵岐所想,半信半疑地看着士孙瑞。 “河南大族之所以屯粮居奇抬高粮假,无非就是看到朝廷无粮赈灾。若是打通南关道铺设上轨道,关中之粮就可直运宛州...” “参政之意,可是调宛济许?”赵岐花白的眼眉略皱,不禁问道。 士孙瑞微微一笑:“非也,关中今年片雪未下,必须束粮!我所言者乃是车鸣南山,借粮乡间。只要听闻朝廷有粮且能运至,中原粮价必定应声大跌。届时派出使官晓之以理,借之以粮,赠之以爵,豪族安敢不识好歹?” 刘协眉头一挑,手摸了颔下短须笑意更盛:“诸卿可有异议?” “臣等,附议...” “报...”就在刘协刚令要下决定了时候,一个兵卒忽然跑了进来。刘协只好停止了会议,看向这个兵卒。 “陛下,上党魏延将军急报!” 刘协将呈上来的书信展开一看,顿时喜形于色,扬了扬手中书信对众人道:“黑山军头目张燕脱赵归附,请求率本部北上抗击胡寇!” 说着心中却暗暗自责,张燕这么重要的势力居然让他给忘了。 “此黄巾余匪盘踞太行多年,聚众数十万。当年已为先帝所册封为平难中郎将,其后又和袁绍纠缠不清...”伏完对张燕的事迹颇为了解,从头到尾娓娓道来。 “嗯,既然他已受过先帝册封,那就是汉臣了。朕观其壮志可嘉,决定封他为安北将军,即日起率军北上抗击入侵胡蛮!”刘协点了点头,沉吟片刻说道。 “陛下圣明!” ... 东经115度,北纬43度,锡林郭勒大草原。这里夏季时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洋无边无际,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如今已然入冬,草原之上不复往日那般欣欣向荣。长长的牧草已经被放牧的鲜卑人收割回去了,只剩下短茬,平坦的地面就像铺上了褐色的地毯。 蜿蜒小河表面已经结冰,在原野上如同玉带一般。在小河不远处,有一个鲜卑人的居住去,帐篷东一坨西一坨。 留守的鲜卑妇孺正围着火堆烤羊跳舞,小孩则围作一团,听老人讲故事。 “你们老爹都到南边富庶的地方抢掠了,大概到汉人过年的时候就会回来。到时你们想吃什么美味,就叫汉人奴隶做给你们吃...” “还有汉人的女子,一个个细皮嫩肉,那个皮肤啊,轻薄如纱,做灯笼来轻手光亮!”一个相貌丑陋的妇女摆弄着一张妖娆的人皮,目光中充满嫉妒恶毒... “还有汉人的财宝,戴在身上精美大方,闪闪发光,逼随便装...” 一个个鲜卑老头目光中全是贪婪之色,烧杀抢掠在他们口中竟然成了发财致富的途径。在这里不以为耻反而为荣,并将这些思想熏陶给下一代。 果然,这些放牛娃们兴高采烈地手舞足蹈:“哇,我们长大后也要去南边抢掠...” “轰隆隆...”正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就在这时,张郃率领的汉军骑兵杀来了。不多时,这些作恶多端的孽畜为他们的罪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第396章上谷决战(一) 里长城永不倒,千里黄河水滔滔。 古朴的燕长城虽然不如阴山上的秦长城气势恢宏,但同样萦绕着连绵起伏峰岭叠翠的燕山之上,俯山瞰海睥睨华北。 此刻蜿蜒狭窄的山道中,数十万鲜卑人正在往西北边行进,队伍宛如长蛇,首尾难以相顾。这里是燕山和太行山的接连处,山高谷深到处都是悬崖峭壁。 “哒哒哒...”一阵跑马声回荡在山谷之间,经久不息。 “牛耳朵思!汉人都快杀光族人了,为何还不加快速度赶回去?” 一阵呼喊声忽然从后面忽然从后面传来,使得引领着队伍缓慢前进的柯比能连忙回头看。只见殿后的步度根大叫大嚷跑到了前面来,不由眉头一皱:“兀骨,我自有分寸!” 与汉人以表字称呼对方一样,蛮夷也惯用小名相称,不算是侮辱。 “兀骨大王,正所谓欲速不达,万一汉军有埋伏,岂不是手忙脚乱?”见两个蛮王怒目而视,阎柔只好笑呵呵地出来做和事佬。 “哼,你们汉人就是多花花肠子,还大言不惭什么兵不厌诈!要是正面对决,你们汉人一万年也不是大鲜卑勇士的对手!” 步度根实力不如柯比能,当即将矛头指向了好欺负的阎柔。对于这个身为汉人却跑来帮鲜卑出谋划策的人,步度根打心底里瞧不起。 “额...呵呵,大王所言甚是!汉人就是喜欢把自己圈在长城里内斗的族类,天生就是奴才相...”阎柔一愣神,随即谄笑讨好道。 步度根看着阎柔一副小人面孔,方才怒气稍霁。看着叶落草枯光秃秃的山头,随即咧咧嘴:“有屁的埋伏,汉人顶多守在长城上,赶快派人去夺取缺口才是真!” “我已经派了。”柯比能头也不回,没好气地说道。 这时,三五个衣衫褴褛浑身浴血的鲜卑骑兵从谷道前方狼狈地奔了回来。柯比能见状脸沉如水,因为他一眼就看出这些正是他派去抢夺长城缺口的兵卒。 “大...大王,我等不慎中汉人奸计,全军覆没了!汉人领首让我们几个回来报信,说他们在上谷摆下阵势,扬言要与大鲜卑的勇士决一死战...”这个兵卒还算清醒,一五一十地将经过道来。 柯比能接过徐荣的战书一看,顿时怒容满面。 “什么?汉人竟然敢在上谷平野跟大鲜卑勇士对决?”相貌粗犷的步度根如同听到母猪生狗崽的传闻一般,一时难以接受。 阎柔则是摇摇头,凝望着西南方向摇头叹息:“看来长安的年轻皇帝还是识人不明啊,步兵对阵骑兵岂不是自作孽不可活?” 柯比能折回了战书,看了一眼前方豁然开朗的谷口,当即拔出金弯刀往前一指:“大鲜卑的勇士们,同本王一起杀光汉人!” “杀光汉人,杀光汉人!”南下的鲜卑人只有少数着有皮甲,其余的多是用抢来的衣物遮挡身体,整个队伍显得五颜六色。 无论怎么看都与百战雄师沾不上边,倒是乌合之众这个称呼恰如其分。这数十万人之中又要大半是匈奴人,都是数十年前集体投降给鲜卑一代雄主檀石槐的北匈奴。 这些北匈奴人比起于扶罗的南匈奴更落后更凶残,个个披头散发茹毛饮血,是典型纯粹的匈奴蛮夷。不过他们骑射相当精绝,作战悍勇暴虐,每个人手里都沾满了幽州汉人的鲜血。 “呼衍阿西坝!”柯比能忽然大喝一声,一个虎背熊腰披头散发袒胸露乳满身疤痕相貌狰狞的匈奴人应声而出。 “在!” “本王命你为前锋,带着你的部下先行前去杀杀汉人士气...”柯比能居高临下地令道,在他眼里匈奴人只是一条驯养的狼狗罢了。 呼衍氏是匈奴贵族,但阿西坝由于自幼被柯比能家收养,现在虽然统领着本部鲜卑中的匈奴人,却对柯比能忠心耿耿。 听闻柯比能有命,当即二话不说前去点齐人马。 “牛耳朵思大王,区区汉人何须要用匈奴人,别部勇士也是个个骁勇善战!”一个二十来岁头戴貂帽的鲜卑部落领首,上来对柯比能请命道。 “拓拔力微,你是王还是我是王?”柯比能对忽然冒出来的别部头领很是不满,沉声呵斥道。 “锵!”这个拓拔力微便是北魏拓拔氏的祖宗,名叫力微但却身如铁塔孔武有力。只见他将手中从幽州缴获的铁枪用力一甩,铁枪竟然全部没进了泥土之中。 “哼!”拓拔力微瞪了柯比能一眼冷哼一声,悻悻然转身回到队伍中去。 ... “咚咚咚...” 上谷郡,涿鹿县东。 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数万汉军步兵列出一个庞大的蝎子阵,张开两臂仿佛要吞没数倍于己的敌人。中间核心部分则是负责绞杀敌军,所以所占士兵分量近八成之多。 后面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由高顺带来的陷阵营精锐组成,能够灵活变动兼顾侧翼甚至乘对方空隙给予致命一击! 这种主攻步兵阵势,能排出来并且进退灵动的,普天之下屈指可数。但对于浸淫阵法多年的徐荣来说,并不算难。 徐荣此刻高站在云车上,眺望着远方高耸入云的燕山和太行山。自后方阴山吹来的塞上寒风,将他的披风吹得拂拂作响。 由于大风的缘故,徐荣并没有放出热气球侦探敌情,全靠斥候快马。 不知不觉间,手扶着栏杆的徐荣怔怔出神,眼角竟然渗出了泪水。 离开长安一个多月了,他每隔三天都会给长安回报情况。而天子刘协给他的回信中,则全是鼓励以及让他勿要担心后方之类的话。 这跟以往效命董卓时,一日三令,遥控战场的方式截然不同。而这次他可是率领了八万多大军出塞,天子丝毫没有干预。 这份沉重的信任,即使孝武帝对卫霍都有所不及,怎令他不死命相报? “轰隆隆...”地面上终于开始出现颤动,将徐荣的思绪拉了回来。远而望之,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色水线。 徐荣握着剑柄的手不断用力,拳峰发白青筋凸起,手心微微出汗。 “咚!咚!咚!”旁边的鼓声更加急促,每一下都仿佛敲在他和汉军们的心头上。 黑色水线越来越近,变成五颜六色的浪潮,卷起漫天的尘土遮云蔽日。徐荣通过望远镜,已经能看到他们狰狞的面目。 “汉家儿郎们,这是五十年来汉军首次出塞!前面便是屠我幽燕百万乡亲的北虏,我等当如何做?”徐荣放下望远镜拿起扩音器,大声喊话。 “报仇雪恨,扬威大漠!报仇雪恨,扬威大漠...”近五万汉军战意高炽,不停举起手中的武器大声回应着。 对面听闻汉军震天口号的呼衍阿西坝嘴角一咧,不屑之色溢于言表:“大匈奴的勇士们,用你们的弯刀砍下汉人的头颅!” “杀光汉人!杀光汉人...”匈奴门同样不把汉军放在眼里,猛抽马鞭朝汉军阵营冲杀过去。想要接住马匹冲力,将前面的汉军长戟兵撞飞然后杀入阵中! 汉军们停止了呼喊,纷纷提起精神举起各自的手弩。一具具上好的弦的强弩也被抬了出来,放在阵前。尖锐的箭头在斜阳下,闪耀着嗜血了光芒。 近了近了,两百步,百五十步,百步! “放!”徐荣一声令下,旗手猛力将小旗向下一挥! “砰!砰!砰!”强弩被敲下了扳机,弩臂一松将三根铁弩箭喷射了出去!声势威猛震惊环宇,地面上也震起了一片尘埃。 “嗖嗖嗖...”数以百计的强劲铁弩箭夹杂着尖锐的破空声,以肉眼难见的速度飞向目标。 冲在最前面的呼衍阿西坝刚要张弓搭箭,猛然间看着一根黑色长物飞了过去。紧接着,穿透心窝的清凉从身体传来,随后就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啊...”呼衍阿西坝惨叫一声仰翻倒地,被后面的马匹踩成了肉泥。 “噗噗噗...”弩箭穿透入肉声不断在匈奴阵中响起,惨叫声此起彼伏。强劲的弩箭甚至相继洞穿好几个匈奴的身体,然后将之带飞。 汉军此时被眼前景象所震惊,一串又一串匈奴在半空中手舞足蹈,然后重重地坠在地上,堆成一座座尸山。 徐荣看着根本没有任何防御盔甲的匈奴兵,嘴角翘起了一丝弧度,随即对旁边的传令兵说道: “去通知乐进,让他可以行动了...”#####稍后还有一更,老铁们双击666!感谢读者姬又余、秋晨风、蔺相如、李太白的支持,么么哒... 第397章上谷决战(二) 当柯比能和步度根来到汉军战场的时候,悍勇无匹的匈奴们已经横七竖八地倒在了汉军的阵前。就连战马,也被汉军牵走了。 鲜卑人看见一堆又一堆的匈奴人,走近来一看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被弩箭洞穿了身体再被堆压起来,即便力大如牛也会流血致死。 看着被踩成碎肉只剩下一副札甲的呼衍阿西坝,步度根倒抽一口冷气。再度看向沉稳如山杀气腾腾的汉军阵形,不禁有些心底发怵了。 “兀骨,匈奴有所保留死有余辜,现在该到你部顶上了,希望你勿要玷污了檀石槐大单于的名头!” 柯比能没有丝毫怜悯之色,面无表情地说道。 步度根眉头一挑,真想一手掐死柯比能。开什么玩笑,要让他的族人去炮灰?他柯比能自己却在后面捡便宜,哪有这等好事? 他眼珠子一转,当即看向柯比能身后的拓拔力微:“狒狐,你去!” “嗯?你个牛骑马生的!”拓拔力微上前拔出一根铁弩箭,扬起来就要戳向步度根的天灵盖。 步度根方才见识了拓拔力微的天生神力,当即抱头鼠窜。悻悻然点集本部人马,向汉军中军嗷嗷叫地杀将过去... 汉军故技重施,猛然间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步度根部的鲜卑人射得七零八落。人惨叫马嘶鸣,重蹈匈奴覆辙! 不过这次的鲜卑人比较多,并没有被强弩全部干掉,他们渡过了弩劫之后,行有余力依旧向前冲! “嗖嗖嗖!”汉军也没有手软,举起手弩一通狂射! 这次的箭雨比起方才的弩箭密集百倍,如乌云一般笼罩在阵前半空然后化为暴雨落在鲜卑人的头顶。 “噗噗噗...”箭矢入肉声充斥在现场之上,气势汹汹的鲜卑骑兵阵势瞬间变得支离破碎,人马死伤惨重!最后冲到三十步处时,两万多鲜卑精骑所剩无几!他们同样没能逃过被汉军用长戟捅落马下的命运! “嘶...多久?”柯比能看着飞驰而出的勇士一点点地从视野中消失,不由喃喃地问道。 “大王,三刻中不到!”阎柔也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看了一眼手中水晶沙漏如实答道。 “哼!汉人欺人太甚,有种将弩弓丢弃拼骑射啊?”柯比能勃然大怒,歇斯底里地叫嚷着。用先进的强弩对战没有盔甲的勇士,这简直就是不知廉耻! 阎柔看着汉军低调延伸出来的两个钳爪,瞳孔忽然一缩:“大王,柔有一计,可使汉军折臂以解大王之愤!” “那你还不快说?”柯比能现在看见汉人就心烦,恨屋及乌之下连阎柔这个吞吞吐吐的汉奸也一并看不顺眼了。 “额...是是!大王可引兵攻打汉军左钳阵,右钳阵必定来救,到时声东击西...” “哈哈哈!好,就依你说!”柯比能当即大笑一声,令得力干将拓拔力微引军前去攻打蝎子左钳阵。自己则是暗暗做好准备,想要侍机吃掉右边这个钳! 云车之上的徐荣居高临下,对鲜卑人的动向谋算一目了然。当即亲自挥动令旗,下令汉军作出应对。 整个汉军阵形开始变动起来,左右两个其貌不扬的钳阵顿时裂变疏散开来。露出一门门比强弩轻便而低调的虎蹲炮,炮管上虎头角度望山,使得虎蹲炮更名副其实。 “咔咔!”汉军们将最新研发出来的燧发线膛火枪平举起来,瞄准冲来的别部拓拔鲜卑。虎蹲炮也被塞进了散弹,旁边的炮兵手持火把随即待命。 “杀...杀光汉人,杀光汉人!”拓拔鲜卑挥舞着弯刀,身穿着汉人农户家的葛布衣,但依然敢于对全副武装的神机营发起进攻! “可汗,那是汉人的弩吗?”一个部落青年指着低调但又引人注目的虎蹲炮,好奇地问向拓拔力微。 可汗是拓拔鲜卑首领的称呼,日后拓拔鲜卑统一了中国北方后,可汗的称号取代了单于,一直成为游牧民族对首领的尊称。 其中最高级的可汗,无疑就是唐皇李世民的天可汗了。 拓拔力微远远看了几眼形态特殊的虎蹲炮,摇了摇头:“应该不是,我也不知道...” “砰!砰!砰!”拓拔力微话还没有说完,虎蹲炮就开始验证他的话了!火药的威力果然不同凡响,用网袋装着的铁珠散弹瞬间从喷着火舌的虎口飞上了半空! 鲜卑人只看到虎蹲炮先是发出巨响并吐出一条火舌,紧接着汉军阵前飘扬起一张尘幕。 炮弹的网袋也因空气摩擦起火在空中崩裂,里面的铁珠顿时松散开来,重重地落在鲜卑人的头顶。 “叽...啪啪啪!”一阵史无前例的人工冰雹无情地砸在别部鲜卑们的天灵盖上,沉重快速的落地声充斥满了战场! “咻咻咻!”数以百计的人马被散弹击中了身体,在刺耳惨叫嘶鸣声中人倒马翻!后面的鲜卑人猝不及防被绊倒一大片,顿时整个阵形乱成了一锅粥。 拓拔力微胯下黑马被一粒只有一两重的铁珠砸爆了马头,猝不及防之下被甩在一丈远外,重重摔在的地面上。 恼羞成怒的拓拔力微当即抓起地上一粒带血的铁珠,站起来用力向数十步外的一门虎蹲炮用力掷过去! “嘣!”这本虎蹲炮的虎头望山硬是被拓拔力微的蛮力砸脱,发出清脆的声音! 三五个火枪兵一同瞄准拓拔力微,扣下了扳机。 “砰砰砰!”花生米一般的子弹旋转着飞向拓拔力微,势不可挡!拓拔力微顿时感到背脊骨一凉,本能促使他进行躲避。奈何子弹速度比起箭矢快得多,一颗子弹,还是打中了他的左臂。 惊骇的拓拔力微,当即转身飞速逃出子弹射程外,挥舞着弯刀指挥着不知究里的别部鲜卑继续进攻。 由神机营组成的左钳阵汉军也不客气,放炮、开枪、扔炸弹,用尽各种手段对这些悍然来犯的鲜卑人进行打击。 全靠一身蛮力和马匹冲锋的鲜卑人对于大漠上的小部落甚至袁赵军队还可以,这次遇上汉军算是踢中了铁板。一个个鲜卑骑兵应声而落,还没达到汉军阵前五十步就死伤惨重了! 柯比能气得直发抖,随即扬起弯刀指着左右钳阵大声喝喊:“给我全力进攻,必须将这两毒牙拔掉!” 鲜卑轻骑当即不顾生死地往两边冲杀过去,数以十万计声势浩大! 神机营也开尽了火力,甚至强弩也被抬过来帮忙。硬是将鲜卑骑兵抵挡在数十步外,寸步不让!火炮、抛射弓箭爆发出超强远程打击能力,阵前地面渐渐被血水浸泡。 徐荣见鲜卑全力进攻两翼,嘴角竟然露出一丝正中下怀的笑意,随即双目迸出炽热的杀机:“神龙摆尾!” 亲兵挥舞了几下令旗,后面的陷阵营骑兵当即开始呈弧形向前阵奔过去! “隆隆隆...”高顺率领的陷阵营早已牟足了劲,就等徐荣的一声令下。如今既得令,当即雷厉风行地往前阵而去,人如虎马如龙,浑身精甲不觉重,志在报国镇关东! 高顺来到前阵后,见鲜卑人如同被蝎子钳住的蟋蟀,左右冲突黔驴技穷。他当即以最精锐的骑兵组成冲锋尖头,往鲜卑阵形的中后步刺将过去! 阎柔终于发现了异常,当即猛拽柯比能的衣角大声叫嚷:“大...大王,快让中军勇士去抵挡汉人骑兵!” 柯比能扭头瞧阎柔所指的方向看去,顿时目瞪口呆... 第398章上谷决战(三) “杀...”高顺率领的陷阵营如同尖刀一般,捅向鲜卑蟋蟀阵的软肚处。如下山猛虎,势不可挡! 在天空上俯视燕山、阴山、太行三大山脉交汇处的上谷盆地上,有一只座西北向东南的巨大蝎子张开双钳将一只比自身要大数倍的蟋蟀夹住,长着毒牙的长尾巴弯到了前面来,扎向蟋蟀的肘腹处。 充当蝎尾毒刺的,正是陷阵营。 高顺身穿明光甲,手持镔铁长枪,身先士卒。胯下是一匹刘协亲自赠送的纯种汗血宝马,高大矫健奋蹄如飞。马面处,还专门镶了一块钢板防箭矢。 在距离鲜卑军阵还有两百多步的时候,他忽然扭头从侧面观察神机营的状况。由于鲜卑人不计损伤地发动疯狂进攻,第一次参加大规模作战的神机营士兵明显有些疲于应对了。 徐荣当初让神机营作为两翼,高顺本来就不是很认同,现在的状况使他更加担忧。 “速速去告知徐大帅,让他快快收拢起神机营,以免有大损失!快!”高顺当即对旁边一个亲兵大喝令一声,随即一把将之推离前进的队伍。 这个亲兵意会,当即猛抽马鞭绕道向中军大纛的位置飞奔而去!高顺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方才收起杂心思,挥舞铁枪专心杀敌! 鲜卑人向来没有以静制动的习性,即使面对比他们盔甲武器精良十倍不止的汉军,依旧凭着一腔热血策马迎上去。 两军相距百步,高顺一声令下,所有陷阵营士兵举起手弩瞄准冲过来的鲜卑人一通狂射。 鲜卑人也发挥他们的骑射技术,拿起硬弓搭上箭矢射出去。两波箭雨在半空中迎面相撞,噼里啪啦的碰撞声响成一片,不断有箭矢坠落在地,场面蔚为壮观。 穿插交汇之后,汉军强劲的弩箭还能对鲜卑骑兵产生杀伤力。而鲜卑人的弓箭,则已是强弩之末,不能穿透鲁地缟布。 “杀光蛮夷!”高顺一夹马腹,汗血宝马一跃近两丈冲进了鲜卑人的阵形中!汉军们也收起手弩,拔出四尺余长三寸宽的横刀,挥舞着冲鲜卑人杀过去! “砰!”两军骑兵撞在了一起,鲜卑人的漠北马明显不如河西高头马对抗。仅仅一撞,鲜卑马匹便被汉军的战马用前蹄踢翻了一大片。 而马背上的鲜卑人更是悲催,措手不及之下被汉军锋利的横刀砍成了两截!更绝望的是,他们手中的弯刀却只能在汉军的盔甲上砍出一道白痕! “噗!噗!”高顺人马盔甲皆是上等,长枪左右冲刺如入无人之境。一寸长一寸强,鲜卑人的弯刀未能砍到高顺,自身就被挑落马下了。 “杀光蛮夷!”高顺的勇猛无双令陷阵营兵卒士气大受振奋,不断手起刀落将一个个衣甲不全的鲜卑人砍落马。刚刚一接刃战场之上就一片刀光剑影,肢体乱舞血肉横飞... 柯比能看着眼前胶着的战局和后面战斗力不强的族勇被汉军突破,急得来回拉拽缰绳原地踏步,不知所措。 由于没有战车也没有土丘,阎柔干脆直接站在马背上,环视观察着战局。当他看向汉军武器奇特的两翼正孤军奋战的时候,忽然嘴角露出一丝阴狠的笑意。 “大王,让勇士们不要再正面攻击汉军的两翼了!若是阎某所料不差,此两翼必定就是长安天子视若性命的神机营!” 烦躁不安中的柯比能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当即凑过来搂住阎柔的小腿:“那你说该如何做,若是能反败为胜日后大鲜卑一切任你享用,包括本王的阏氏!” 柯比能自知说到兵法谋略远远比不上阎柔,但为了达到目的最终成为第二个檀石槐单于,他不惜一切手段! “额...”阎柔受宠若惊,当即端下来凑近柯比能的耳边轻语了几句。柯比能再次如获新生,仰头大笑几声随即开始依言照办... 此刻,云车上的徐荣已经收到了高顺的通告。不过,他并没有收拢起神机营,而是紧紧盯着战场上以及天空上所有动态,沉默不语。 终于,鲜卑人开始改变攻击方向了!他们改弦易辙,由正面进攻两翼改为以尖刀阵的方式刺向两翼与大阵的连接点。想要切断中军与两翼的联系,然后将两翼的神机营绞杀殆尽! “大帅?”一旁的传令兵本能地感到不妙,当即偏头提醒道。这时,李通等大阵中各部牙将校尉纷纷派人过来请示。 不多时,中军大纛下的云车上终于打出了旗号。两侧各一万五千长戟兵,开始从背后补充到两翼的神机营阵势中去。 从天上看,这只庞大的蝎子开始发力,双钳上肌肉突现,并且不断将钳在中间的蟋蟀生存空间压缩! 蟋蟀阵探出的两把须角尖刀先被汉军的强弩摧残打钝,然后又被神机营的炮弹打击一番,再有补充过来的长戟兵远远的捅刺,顿时死伤惨重锋芒尽折。 不过蟋蟀阵中枢处的柯比能以及阎柔,却对视一眼露出一丝奸计得逞的冷笑。 “大鲜卑最威猛的勇士们,你们是大漠上矫健的雄鹰,是草原上迅猛的狼群!如今本王命令你们,用手中的武器砍光汉人的头颅来做溺器(尿壶)!” 围在柯比能周围的五千秃发鲜卑才是最精锐的骑军,他们人人配有从幽州抢来的赵军盔甲,以及锐利的汉家武器。个个威猛无匹,又吸纳了大量骑射精湛的北匈奴人,是柯比能最大的王牌和最后的底牌! “杀!杀光汉人,乌特拉(万岁)!”秃发鲜卑举起武器齐声回应,浓重的杀气迅速弥漫开来。为首的秃发匹狐勇猛不下于拓拔力微,如野狼一样的双目迸发着嗜血暴虐之光! “轰隆隆!”五千秃发鲜卑全部从正面压向汉军中军,奔腾起来的声势丝毫不亚于方才的陷阵营!使得整个喋血战场,都为之所吸引! “哼,孤注一掷!”徐荣冷哼一声,抿着嘴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首当其冲汉军丝毫不惧怕,有条不紊地放出来一波弩箭雨,成功收割了数百鲜卑的性命。但秃发鲜卑丝毫不被吓到,依旧前赴后继。 “撤弩阵,上戟阵!”徐荣稍稍回头看了一眼西北方向越飘越近的重云,果断下令。 三千长戟兵得令后,主动冲出阵前,掩护身后的弩阵回撤。而弓箭手这时也张弓搭箭,用抛射的方式尽量削减敌方气焰。 不过这波箭雨并无法像刚开始那样收获巨大了,善射之人必定有防射之策。秃发鲜卑们利用精湛的骑术,竟然躲避开了密集的箭雨! 长戟兵们当即将戟尾插进土中,呈四十五度角指向前方。 “杀光汉人!”秃发鲜卑嗷嗷叫地冲进了汉军前阵之中,和首当其冲的长戟兵撞在了一起! “砰砰!噗噗...” 无数的长戟兵被战马撞飞,也有不少秃发鲜卑撞在了密集锋利的长戟上,被刺成了剑背龙! 这时躲在中间的秃发匹狐终于一夹马腹飞跃而出,用长枪拨开了面前的长戟,突入汉军面前! 汉军前军兵卒当即竖起盾牌,试图阻挡骑兵的冲击力。 “嗨!”秃发匹狐手拖长枪,乘着马力加自身蛮力往前一个横扫! “轰!”汉军的硬木盾牌变得不堪一击,被压得碎屑乱飞。后面扎稳马步的汉兵,更被打飞了出去仰翻而亡! 秃发鲜卑们也有样学样,用手中武器将盾阵击碎突进!但迎接他们的,却又是一重拒马阵。被阻挡了视线的秃发鲜卑猝不及防之下,撞在了锋利的拒马角上。 “去死!”秃发匹狐一甩长枪将一栏拒马挑飞,猛冲向前排不断退缩的汉军!吸取了教训的秃发鲜卑也慢慢清除了障碍,冲上近前来。 这下,终于要进行接刃战了。秃发匹狐一舔干裂的嘴唇,如同一头嗜血饿狼,心中充满了狩猎者的兴奋! 忽然,汉军这时却闪出了一队浑身重甲覆盖的兵卒,人手持一柄大得离谱的弯月长刀!令纵横大漠的秃发匹狐,第一次打心底里感到恐惧... 第399章上谷决战(四) 但秃发鲜卑已经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只好试图仗着马匹的冲力,将这堵厚重的铁甲墙撞倒! “起...”从上党过来的陌刀军,在胡车儿的口令下,整齐划一地扬起了沉重的陌刀。夕阳余晖在陌刀的反射下格外耀眼,慑人心魄。 “落!”三千陌刀手仿佛化身成巨大的铡刀,劈向冲上来的秃发鲜卑。 “噗噗噗...”冲在最前面的秃发鲜卑瞬间被锋利的陌刀连人带马劈成了两半,破碎的残肢还乘着冲力,从陌刀手的两肩处飞到后面去! 两军相撞,血肉横飞的景象再度呈现!不过这次也是秃发鲜卑死伤甚多,前排几乎全部丧命刀下,他们甚至没有发出惨叫就变成了碎肉! “嗨!”只有最骁勇的秃发匹狐横枪一扫,横是把面前的三个陌刀手砸飞了数步远,胸甲钢刀全部扭曲变形,里面包裹的军卒也内脏粉碎尽数殒命。 后面的秃发鲜卑们也试图效仿,但却没有秃发匹狐那般天生神力,反而显得东施效颦。他们集体步前军后尘,被血淋淋的陌刀劈成了一坨碎肉! 三个陌刀手的空缺,也快速被后面的陌刀手填补上了。只有秃发匹狐一人单骑穿过了陌刀阵,杀入弓箭手之中左右挑刺如狼入羊群所向披靡! “蛮夷休要猖狂,高览来也!”一名汉将骑着一匹河西高头大马,手持开山大板斧往秃发匹狐处冲过来。 “哼,三降匹夫还敢在阵前叫嚣?”秃发匹狐挑刺之余还不忘斜睨了高览一眼,用蹩脚汉语讥讽道。 高览当然知道三降的意思,无非就是降袁、降曹又降汉!要是别个,他也懒得理会。可在一个蛮夷口中说出来,却使他倍感屈辱! “好胆,纳命来!”高览勃然大怒,一夹马腹飞跃上前扬起板斧就是当头一劈! “噔!”秃发匹狐武力同王不凡,轻巧地格开了高览的致命一击。随即一反手转守为攻,长枪用力刺向高览的胸腹处! “铛!”高览当即一斧头砸在长枪上,另一斧头劈向秃发匹狐的地中海头颅!不料秃发匹狐双眼闪过一丝狐狸般的狡黠,侧身躲过当头一击后用长枪反缠住板斧,然后用力一挑!高览手中锋利的板斧,快速在他自己的腹部划了两刀! “啊...”高览吃痛,连忙捂着肚子。 别小看这轻轻的两刀,使板斧的大部分力量都源自腹肌。这也是接下来对战中,高览渐渐落入下风的原因所在。 胡车儿远远看见高览被秃发匹狐逼得连连后退,当即将指挥交给了副将。只见他身穿重甲却健步如飞,重达六十多斤的厚重陌刀在他手中却轻如柴枪。 “大胆胡虏,来吃胡某一刀!”胡车儿人未到声先到,如闷雷一般的嗓音把正在你来我往激战之中的秃发匹狐和高览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但秃发匹狐人如其名,左右张望一眼见麾下蛮夷们迟迟未能突破陌刀阵,而周围则全是汉兵,不由萌生退意,不再逞匹夫之勇。 他当即虚晃一枪直取高览面目,高览忙于用板斧格挡。秃发匹狐趁此空隙一拉缰绳调转了马头来,冲杀出了汉军的阵形,汉军射去好几支弓箭,都被他反手打落了。 胡车儿慢了一步没追上,恨得用刀柄直顿地面... 秃发匹狐回到本部阵形之后,自己不再带头冲锋。而是学拓拔力微一样,在后面指挥秃发鲜卑们去冲击陌刀阵。 看到哪边陌刀手有疲态,就集中兵力往哪里冲突。一时间战阵前尸山血海,浓烈的人马鲜血飘成了一道道血雾,浓烈刺鼻! 狡猾的秃发鲜卑们一开始付出惨重代价之后不再横冲直撞了,而是专门钻陌刀军的空隙试图突破,还用车轮战来疲惫陌刀手。 这时鲜卑人整个阵势也在阎柔的谋划下有所变化,利用兵力优势将汉军延伸出来的两翼以及突进去的陷阵营包围绞杀。 汉军的攻势就像插进了火炭堆中的烧火棍一般,被不断侵蚀引燃。战局再度出现了胶着并向不利于汉军的方向发展,使得一场遭遇战演变成了恶战。 每分每刻,都在考验着双方兵卒的战斗力以及统帅的能力和指挥水平。 云车上的徐荣却没有流露出多少压力山大之感,依旧密切注视着战局动向。随即,又开始传令后阵的李通随时待命。 “大帅,再不收回兵力,蝎子就要变成甲壳虫了...”旁边的旗手见被围在鲜卑人中间衣甲鲜明的汉军正苦苦支撑,再度忍不住开口提醒。 但随即徐荣瞟了他一眼,使他当即不敢多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汉军的形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加危险。不说探出去的触角,就是门牙处的陌刀阵,原本整齐的对接如今也被冲撞得歪歪扭扭,不断有力歇的军士被撞倒。 云车下的中军、后军见前面正被疯狂打击他们却干站着,都难受得之跺脚。他们目光频频注视着高约五丈的云车,希望看到出击命令。 可是整整半个时辰,云车上没有丝毫动静。天色以近黄昏,来自大漠深处的西北风也开始慢慢加强。 徐荣闭着眼,从周围旗旌被风吹拂的声音越来越响来感受风力的变化。随即,他睁开了眼睛,沉声下令:“全军压上,与鲜卑北虏决一死战!” “喏!”旗手大声回应兴奋异常,但却一丝不苟地打出旗号。 “咚!咚!咚!”鼓手也改变了擂鼓方式,一双鼓槌同时敲打着军用大鼓。雄浑的声音,震荡着每一个汉军的心脏。 蝎子阵顿时变成了八脚蜘蛛,整个阵势也由静转为动,开始对咬到口的猎物发动最后一击!生死成败,都在于此! 三军主帅徐荣,这时却下令将云车放低至两丈。令包括旗手在内的很多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就在汉军运动到位,云车下降到两丈固定的时候,地面上忽然刮起猛烈的西北风。 “呼呼...”尖锐的风声如同鬼哭狼嚎,席卷起大片灰尘向战场扑过来。上方也被一块厚重的黄云所笼罩,使得整个天空灰蒙蒙。 不错,上谷盆地刮起了一场罕见的沙尘暴,一浪又一浪的尘土自西北往东南刮过去,能见度霎时间降低至百步不到! “天佑大汉,杀光蛮夷!”徐荣拿起了扩音器,大声对着尘土不断飘忽的前方大声喝喊。在西北风的吹送下,徐荣的声音响彻战场! “杀光蛮夷!大汉万岁...”汉军们如有神助,奋不顾身地用长戟将一个个鲜卑骑兵捅落马下。陌刀军也提起精神来,主动上前将挑衅的秃发鲜卑劈成碎片。 相对于汉军的顺风,鲜卑人直面风沙,强烈的西北风下他们根本难以睁开眼睛。只有用手遮掩,单手与汉军搏斗。 “轰!轰!”神机营这时候,也抛出了积压已久的火药包。尘霾之中火光闪烁,一阵阵炸雷声惊天动地! 汉军的越战越勇使得居于天气劣势之下的他们更加难以招架,被逼得节节败退。 这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和诡异的炸雷,令这些落后愚昧的游牧蛮夷都以为汉军果有神助! “呸!”柯比能吐出了嘴里一口浓痰,全是黄褐色的土浆。脸上、身上、马背上全被灰尘所覆盖,连空气都是浑浊的! “该死,好端端的刮什么鬼尘暴!”柯比能咬咬牙,恨声说道。 这个时代不同于后世,沙尘暴是极其罕见的。但也不是没有,比如光和年间,西北就出现过大面积沙尘暴灾害。 阎柔则如石像一般立在马背上,也没有去拍打身上厚厚的灰尘。而是如同悟透了一切般,看着西北面口中喃喃:“徐叔茂连有风沙都预算得如此精确,天时地利人和皆在汉,焉能不败?”#####感谢读者苏星一如既往的支持 第400章上谷决战(五) “你说什么?”一肚子怨愤的柯比能听闻阎柔的话,更加怒火中烧。 可就在这时,一个慌慌张张的鲜卑兵卒忽然从左边尘幕中冲了出来:“大...大王,大事不好,拓拔力微率部投降了汉人...” “啊?岂有此理!”柯比能勃然大怒,就要破口大骂。这时,又一个鲜卑骑兵跑过来。 “报...大王,步度根部八万多人全部投降汉人了!” 柯比能如遭雷击,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大王不好...秃发匹狐投降汉人...” “好啦好啦,都投降去吧!他们不配为大鲜卑的勇士...”柯比能飞身跳下马,掐着这个报信兵的脖子摇来晃去。 “大王,我们就要被汉人包围了!” “噗...”柯比能听闻噩耗浑身一震,喉咙一甜,一口鲜血全部喷在这个信兵脸上。长舒了几口气后,却精神好转了不少。 他当即带着阎柔能数十骑,趁汉军阵势未合拢前逃出生天。 柯比能一走,数以十万计的鲜卑人集体投降了汉军。徐荣并没有下令追杀柯比能,而是指挥军队接收俘虏回到涿鹿县城中避风沙。 柯比能等人由于害怕被汉军追上,猛抽马鞭死命奔跑。终于进入了来时的山谷中,天色已经黑下来,谷中由于有大山阻隔,并没有受到沙尘暴太多影响。 在确认无追兵的情况下,柯比能等人才停下来喝水休息一番。 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像毒蛇一般躲在山中乱石堆里静候已久的乐进,忽然带五百步兵杀出,将柯比能等人一网打尽... 涿鹿城中,随处可见奔走的医工队为汉军士兵包扎处理伤口。城中的民众也拿出了好酒好肉前来犒劳,甚至腾出了自己的房屋给汉军伤兵住宿。 兔子不吃窝边草,虽然幽州被贪婪的北虏肆虐一空,但位于塞边的涿鹿却安然无恙。 涿鹿汉人时常和北面的匈奴鲜卑打交道固然是一个原因,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涿鹿城内多商贩。 鲜卑匈奴等贵族经常拿大漠上的皮毛土特产来到涿鹿,和商贩们交换茶叶丝绸等奢侈品。即便是数百年前汉匈争斗最激烈的时候,匈奴也有不杀汉商的规矩。 刘协当政后,对边境走私的查处力度大大加强,所有物品都禁止运入大漠。这样一来,也造就了不受朝廷管辖的东北榷市涿鹿县繁荣兴盛。 但在大义和利益面前,涿鹿商人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汉军之所以提前进驻了涿鹿而鲜卑毫不知情,就是涿鹿人向汉军表明的态度。 对于涿鹿商人释放的善意,徐荣当然也是心领神会。所以在没有朝廷命令下,也没有刻意去翻这些商贩的旧账。 事实证明,徐荣的选择是正确的。涿鹿人在战前战后,都积极地配合着汉军。甚至一些汉军没带有的药物,也要仰赖涿鹿药商。 徐荣视察一番伤兵后,便回到了县衙之中。县令是逢纪的子侄,由于多油水的缘故被安排到了涿鹿来。 但听闻汉军将要和鲜卑人大战,却吓得拖家带口连夜躲进了深山中。奢华的县衙,现在倒是便宜了徐荣这个土军汉。 县衙大堂内,沐浴更衣后的高顺胡车儿等人早就到位席地而坐,面前案几上摆满了酒菜。由于庆祝大胜,徐荣特地摆下酒席宴请众将校喝庆功酒。 众人见身穿灰黑色长袍的徐荣来到,当即一同举杯敬上:“恭喜大帅旗开得胜,一战歼敌七十万!” 由于入侵幽州的鲜卑匈奴乌桓三族号称百万人马,其实满打满算也就五十万封顶的样子。而汉军这次斩杀并俘虏了有近三十多万,说成七十万也不算过分。 徐荣眉头一挑,随即苦笑着摆摆手:“诸位厮杀阵前,徐荣安坐后方,哪敢居功...” “大帅在后方有没有功劳我不知道,只知道萧何丞相在后方指手画脚也是首功...”胡车儿嗓音如雷,大咧咧地说道。 徐荣闻言,嘴角一抽。 其他大字不识的将校们也是频频点头,深以为然:“是啊,大帅在后面指手画脚...” “咳,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高顺瞟了胡车儿一眼,当即纠正道。 “额...对对,就是这个!”胡车儿如醍醐灌顶,点头称是。 “哈哈!来,这杯荣与诸公共勉之!”徐荣看着将校们憨厚的样子,大笑一声举杯相应。数十将校齐齐举杯一饮而尽,喝干后还不忘用衣袖擦一把胡子。 敬酒完毕,将校们纷纷落座。众人大杯喝酒大口吃肉,相互推杯换盏好不欢快。酒过三巡,忽然一个兵卒过来请示是否救治俘虏伤员。 汉军虽有善待俘虏的军规,但那都是针对汉人的。用本就奇缺的医药去救蛮夷俘虏,这是大家都不能接受的。所以,众人纷纷出言呵斥这个兵卒。 “大帅,这些蛮夷手中沾满了汉人鲜血,留之空耗米粮,不如杀却?”李通站起来,面带恨色建议道。其他人虽然没有跟着请命,但目光中已经暴露了认同之意。 徐荣却忽然摆摆手,沉吟片刻对李通说道: “要杀的话,莫说区区三十万,就是将大漠上所有蛮夷都杀光,汉军也能做到。不过,却有损陛下仁德声望。当年白起在上党坑杀赵卒数十万,使得暴秦之名响绝天下。我等作为臣子,可不能陷陛下于不义啊...” 众人默然,暗暗咒骂那些摇唇鼓舌的儒生。人家杀自己人就只有谴责、教化。明明是杀敌复仇,可到了他们那里就成了惨无人道了! “那以大帅之见,当如何是好?”高顺放下筷子,直奔重点地问道。 徐荣瞥了高顺一眼,随即看向下方等候的兵卒:“俘虏中,轻伤者在保证我军官兵医药有余情况下,可以救治。至于伤势恶化的,直接埋掉。还有,那个为虎作伥的阎柔,给我推出城头剐了...” “喏!”兵卒一抱拳,领命而去。 众将校听闻最后一句,大快人心。高顺沉默不语,陷入沉思。胡车儿忽然想起了什么,不禁看向上方主位上高坐的徐荣: “大帅特意面相东南布阵,且又选在申时与北虏决战,是不是早已预料到有尘暴来袭?” 胡车儿这一问倒是说到了众人的心坎去了,将校门不由放下酒杯筷子一同看向徐荣。其中,高顺虽然看似漫不经心实则也竖起了耳朵。 “哈哈...近年来姓郭那个频频在阴山北面放火烧草原,以驱赶匈奴。此处位于三山之口,北风交汇处,却接连几日无风吹。午后却忽然云流如飞,所以我断定有沙暴来袭...” 高顺细细回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不由打心底里佩服徐荣。本来他还因为刘协没人任他为主帅而有所消极,现在看来刘协让徐荣挂帅果然是知人善任! 徐荣随后下令让张郃改杀为赶,将所有草原上的胡人全部驱赶到上谷开。半个月后朝廷命令至,这些俘虏连同家眷一起,被分批次的方式调入中原。 他们,将肩负起大汉轨道公路建设的大业中。以辛勤的劳动,来洗刷去手中的血债。而贼首柯比能和步度根则被押送长安,难逃一死。 至于鲜卑降将们,刘协则给了他们两条路。一是和柯比能一样以死谢罪,二是来中原为汉军效力来赎罪。 在二者之间,拓拔力微和秃发匹狐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紧接着,徐荣率领汉军和公孙瓒一起,连同黑山军张燕部也在白洋淀边上三面夹击乌桓。蹋顿并没有投降,而是选择死战到底。 徐荣倒也是如其所愿,对死性不改的乌桓一个俘虏不收全部歼灭在白洋淀。 第401章见微知著 就在东北战事热火朝天的时候,关中基建也稳步有序地开展。首先动工开建的就是京宛线,即是长安至南阳宛州的轨道线路。 这条轨路穿越莽莽秦岭山区,在这个时代施工难度不是一般的大。好在又了火药这个利器,开山遭石不再像以往那样需要稿费大量人力。 负责勘探和线路涉及的,都是提举铁道司丞荀攸。这个老工头建造轨道线路多年,手底下已经有两百多技术骨干以及两支工程队近万人了。 这次荀攸计划两头开工,两支工程队分别在长安和南阳动工建设,以秦岭山道中间处的丹凤县为界限。最终两段接通,成为一条国有主干道。 长安这边已经开始破土动工了,在新城东边的灞浐两水中间的长安东站开始,沿着灞水向南延伸到蓝田。 由于人文始祖轩辕黄帝、姬周、嬴秦都在关中这块龙兴之地成就王图霸业。所以秦岭这条山脉相当神圣,劈山开路无疑是一种对神灵的侵犯。 为此,工部尚书钟繇亲自到场主持了奠基祭礼。并在仪式过后从荀攸那里得到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使他当即返回长安禀知刘协。 要返回长安旧城,最快就是从东门穿越整个长安新城,然后翻阅龙首原。所以,钟繇勉励了工程队员一番之后,就当即乘车经此回返。 路经一间不显眼的府邸前,却见不算宽阔的府邸门前却停满了各式各样的官用马车。看马车的规格,最低的有地方州县官,最高的甚至到了侍郎级别。 钟繇眉头一皱,疑惑地向车夫询问府邸主人的来历。 “尚书有所不知,此乃何从事的府邸!”车夫稍稍瞟一眼钟繇所指的方向,当即答道 “何从事?”钟繇实在想不起京中哪个从事,能够门庭若市。 “这何从事,便是长安都官从事何康,专管新城水火词讼,缉盗治安等事。小人听闻,此人乃是士孙参政的飞鹰走狗。” “哦...原来如此!”钟繇这才恍然大悟,随即点点头放下车帘。再度看向人来人往的从事大门,不由莞尔一笑。 首相赵岐前日忽然中风,已经告病在家,数日不曾上朝了。天子刘协也频频派御医去府上去为赵岐看病,还赐了不少丹参类补品汤药。 赵岐一病不起,倒是让一些人的心思开始活跃起来。朝中有可能接任首相之位的,也就那么几个。 次相赵温、士孙瑞以及年资历老的黄琬。 而士孙瑞居参政一职却可以和相权抗衡,而且深得天子看重,自然是最有可能的一个。所以士孙瑞的门客属吏们,最近活动频繁。 而趋炎附势向来是官场常态,一些嗅觉敏锐的官员纷纷开始提前巴结起士孙瑞来。作为心腹的何康,自然成了他们的门路之一。 士孙瑞似乎也有此意,并没有制止手下们的小动作。使得长安新城中,时常流传士孙瑞将被宣麻拜相的‘征兆’。 对此,钟繇报以一笑。感概着向来以冷静沉稳著称的士孙瑞,在权位面前也开始变得不理智起来了。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车程,钟繇终于来到了未央宫。进入大殿后,拍去身上的灰尘准备行礼的钟繇却发现天子刘协正蹲在角落处和两个儿子玩玻璃球。 钟繇欲言又止张口结舌了片刻,化作一声苦笑。眼前龙袍松松垮垮,头发凌乱地和儿子玩得不亦乐乎的天子,竟然令钟繇无言以对。 说他贪图玩乐慵懒怠政嘛,公案上积压的奏节也批阅一空了。说他勤勉自律嘛,又和眼前的样子格格不入。大概正是因为他的与众不同,才使得大汉打破了无数前所未有的壮举吧? “钟卿,要不来一把?”刘协这时也发觉了钟繇到来,随即扭头相邀。 “额...可臣不懂得...”钟繇本来打算拒绝,到见这种新事物似乎颇有有趣,在好奇心驱使下又不禁跃跃欲试。 “无妨,朕让这俩小子教你...”刘协摆摆手,上前将钟繇裹挟了过来。钟繇哭笑不得,无奈之下只好蹲下来观看。 只见皇长子刘锴将食指弯起让拇指摁在地上,随即食指往前一弹,前面放着的玻璃圆球快速滚了出去。 “辟...啪!”这粒母珠射进了小红圈中,将里面密集且比它大一倍的玻璃珠弹得四散,全部滚出了红圈。 “啧啧,看似稳如磐石的阵势在小小的珠子面前竟然不堪一击,当真是四两拨千斤啊...”钟繇看着到处乱窜的玻璃珠,不由感概道。 “是啊,要使强大对手崩成一盘散沙,也只需要一点点破绽就够了。”刘协点点头,喃喃道。 钟繇看了一眼刘协,随即捡起一粒玻璃珠弹了起来,试图将滚出的玻璃珠从新回到红圈之内。可惜,却总不能如愿,玻璃珠不是走偏就是打不中。 刘协平静地在红圈旁放下两根木条,呈人字形在红圈一侧相交。然后拿过一颗玻璃珠,不急不忙地开弹。有了木条的引导阻挡,一粒粒玻璃珠老老实实回到了红圈之中,令观战的钟繇暗暗称奇。 “欲善其工,必先利其器。若是一味埋头苦干,只会欲速而不达...”刘协一边弹,一边徐徐地说道。旁边的两个儿子和钟繇,都聚精会神地听说着。 刘协移动着弹珠,又继续道: “身居高处,每一个不经意间的不慎也会引起连锁反应。要将这种连锁反应转害为利,除了出发点准确之外还要拥有足够的高度着眼点...” 啪!”刘协将玻璃球挪到一个绝佳位置上,一发连珠,四粒玻璃珠同时被推进了圈子里。 钟繇暗暗称奇,不成想这小小的儿戏竟然蕴藏如此大学问。果然是见微知著,原始见终! 刚刚解手回来的刘桢看到刘协竟然伙同钟繇一起玩起玻璃球,差点一头撞到柱子上去。他当即小跑着上前,将地上的玻璃珠全部收了起来。 使得刘协父子三人和钟繇,不禁仰头看着他。 “陛下,此乃妖物,玩弄过多容易沉迷其中!臣身为中书舍人,有规劝纠正之责!”说着,退后两步高高举起装满了玻璃珠的布囊,严防刘协来夺。 “原来在你心目中,朕是个会玩物丧志的人...”刘协说完,和钟繇对视一眼摇头苦笑。 刘桢欲言又止,一脸纠结之色。 刘协也没有继续调侃刘桢,而是站起来回到主位处抿了一口茶,随即看向跟着在下首落座的钟繇:“钟卿匆忙进宫,可是有何要事?” “陛下,臣确实有一大事要告知陛下!”钟繇点点头,随即放下茶盏:“不知陛下可曾知晓,其实前朝已经有轨路了?” “哦?” “在蓝田东边的先秦南关别道上,有长达二十多里的木轨路。据闻,乃是当年始皇灭楚时李斯丞相派人所造,作运粮之用。荀提刚从终南山出来,便将此事告知于臣!” 刘协不露声色地点点头,波澜不惊。但内心中却泛起了滔天巨浪,来到这时代听得最多就是先秦的各种奇迹。包括粮草贮存百年不变质,木板铺路五百年不腐朽等等。 可是轨道这块,刘协一直以为是自己的得意之作,没成想秦代就有了。 “既然前朝选择在狭窄陡峭且路途偏远的故道筑轨路,指不定是有何玄机所在。可让荀攸深入察看,若是可行甚至改路线也无不可...” “陛下圣明!” 钟繇应答一声后就要告退,这时刘协却忽然叫住了他。 “钟卿,赵岐相公年老中风,恐怕是无法再理政事了。关于首相人选,爱卿以为当属何人?当然,毛遂自荐也可...” 钟繇闻言停下了脚步,知道重头戏终于来了。只见他缓缓转过身来,拱手一揖:“首相者,掌天下政务衡四海利弊,当属作者思无邪。只是他最近没时间,快要考科目三了...” “啧啧,为了考试他连宰相都视若等闲,那朕就祝他逢考必过吧...” 第402章赵岐辞相 南山腊月雪飞花,笑看三秦迎新华。 虽然今年的雪并不是很大,但终南山北麓还是银装素裹。光秃秃的树梢上,地面上全是白茫茫的雪。山半腰一个凉亭处,两个身穿鹤袍的男子正在对坐。 其中一个鹤发童颜,手持拂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而另一个则是鬓发花白肚腩微微隆起略显富态,不过身上却散发着道行高超的气质。 不错,着两个都是当世道家开山立派的一代宗师。一个是名声赫赫的丹鼎派道宗左慈,另一个便是五斗米教的创始人张鲁。 胖道士就是张鲁,他自从降顺朝廷后就不再任官,在终南山云游传道授徒。天子刘协没有听从文官们所说,扼杀这些妖言惑众之徒。反而命人在终南山之上,筑起一间宏伟的道观。甚至还吩咐印刷厂,免费为张鲁印刷道学经书。 这样一来,张鲁以及他的五斗米教顿时声名鹊起。如今这个天师手底下,有信众多达数十万。不过他并没有像张角那样揭竿而起,而是主张忠君爱国思想。 老者便是左慈,这位大神名贯古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峨眉山修道三十年,通法术会炼丹,识天文晓地理,而且据传房中术甚为了得(老司机自懂)。 这尊大神在天柱山听闻不成气候的五斗米教竟然信众竟然超过了丹鼎派,特地过来刺探敌情的。不过奈何五斗米教在终南山一带门徒实在太多,他的行踪竟然让张鲁所得知了。 所以,才出现了如今道家南北两大派系头领会面的情形。 “公祺,短短几年时间门徒翻了好几倍,除却那人之外你也是本门第一人了。愚兄在天柱山授徒二十年,才得弟子十万有八,真是惭愧...” 左慈大手一挥,手中变出就一串鲜红的荔枝,放在案上摘下一只剥皮放进了嘴里。一边吃着,一边说道。他所指的那人,便是太平道的张角。 张鲁微微一笑,也捋起衣袖一扬,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罕见的白玉壶和一个夜光杯,倒出来的却是醇香的葡萄酒。 “此皆乃天子胸怀博大之故,若是元放兄也北迁授徒,想必比张鲁更受人拥戴...” 左慈见张鲁修行也不弱,便不再玩变戏法了。只见他摇摇头,接过张鲁递来的茶水,乌黑的眼眸颇含深意地看着对方: “不必,不出三五年,就七雄归汉了。天子有这份心意在,天南地北又何妨?” “呵呵,好一个七雄归汉!”张鲁反复吟着左慈的话,不禁点头大赞。随即,偏头看向远处两座巨大的城池,目光充满唏嘘。 “哎,此间甚为乏味!不若,我等来玩些好玩的如何?”左慈就像一个老顽童,跳起来一只脚踏在木墩上对张鲁挑逗。 “哦?愿闻其详。” “以公祺看来,何人将会被宣麻拜相?”左慈指了指如同浮在雪原上的长安城垣,笑着问道。 “当然是士孙参政无疑,这位深得圣眷,而且民望极高。修律改制,尊法抑儒,有当年秦之名相李斯之风...” 张鲁略一沉吟,当即便娓娓道来。 “哈哈,那愚兄就和公祺打赌,士孙瑞必定当不了宰相!而且,一辈子都当不了!我等,以一本奇门遁甲和太平要术作赌注如何?”左慈仰头大笑,随即一言以蔽之。 看着张狂的左慈,张鲁沉稳地喝了一口茶,随即也凝视着对方:“好,那就拭目以待...” 长安旧城,章台街。 自从新城建成迁入之后,长安旧城北一度人去楼空。甚至夜间兵卒巡逻到高庙附近没有城墙的水泊地时,好几次发现了老虎的足迹。 为此,朝廷特地在那出筑起了一堵高墙,防止野兽趁虚而入咬伤朝廷官员。 毕竟长安旧城离码头和车站近,而城北又是全天下最大的货物集散地。一些商贾尝过了新城的新鲜感之后,还是回到了旧城去居住。 一些朝廷官员,也留在原住宅居住。其中,首相赵岐的府邸就在紧挨着京兆府旁的尚冠里。 身穿盔甲的军卒打破了旧城的宁静,他们簇拥着一辆陈旧的玉辂,正从章台街往北走。里面乘坐的,正是刘协无疑。 赵岐已经病倒了五日,于情于理身为天子的刘协都应该去探望一番,体现汉家对人才的看重和恩遇。特别是现在,第二次科举即将开始之际。 刘协掀开窗帘,街道两侧都是一些走来游览名胜古迹的贡生。他们来自五湖四海,都是在州试中脱颖而出的士子。 其中,来自河南道的占了一半。这给刘协释放了一个信号,就是河南的士族虽然不满士孙瑞,但也不看好南边的伪朝。想贡献更多的人才,来为河南士族们代言。 其中,负责摇旗呐喊,充当旗手的就是杨家和荀家。他们将所有适龄的族中子弟和门生都弄去参加了州解试去,决心和寒门子弟一较高下。 对比,刘协是持欢迎态度的。这些士族越是踊跃,越是证明一件事,那就是士族开始慢慢接受科举了。 而第一次科举考试的贡生,实际上大多数都是寒门和京中宦官子弟。比如贾逵、诸葛亮、赵俨这些都是。 士族的屈服,令早已准备好大洗牌的刘协就像一拳打空的感觉。但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是好事。刘协其实并不是一味蛮干的莽夫,能合作的话尽量不要搞对抗。 所以这样一来,倒是令刘协要拜士孙瑞为相的心动摇了。 不多时,便来到了首相府,赵岐长子京畿道监察御史赵戬代父出迎。刘协与之寒暄一番后,便带着皇后伏寿跟着他一起进府。 赵岐的寝室内药味深重,皇后伏寿没有进去,而是代刘协慰问一下赵府的女眷们。 刘协则是紧随着赵戬,精致走了就去。窗户旁边的火炉还冒着热气,越过屏风之后药味更为浓烈。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声,时不时从朴素的卧榻上传来。 “爱卿!”刘协走近了榻边,对着头发凌乱精神萎靡,双目空洞地看着榻顶的赵岐轻声唤道。 赵岐听闻刘协的声音,双眼当即恢复了神色。他扭头看一眼面带微笑的刘协,挣扎着就要起来。 “爱卿如今身体有恙,这虚礼就免了...”刘协当即制止了赵岐,并帮他盖好被子。 “咳!陛下,老...老臣此生恐怕是不能再为陛下效力了。就是废人一个,终日混吃等死...” “爱卿勿要自暴自弃,太公九十挂帅,张苍公百岁为相。以朕看来,爱卿尚能居相位至少十年!” 刘协看着往日意气风发耿直善谋的宰相如今一副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样子,不由暗暗叹息。 “哈哈,老而不死是为贼也!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人活到老臣这个岁数已是天降鸿福,更别提还出任过宰相了!陛下不必宽慰,老臣已知足...” 赵岐看着上方的横梁,掷地有声地说道。由于他是第一次中风,所以对身体影响并不是很大。不过仕途生涯,就要结束了。 刘协没有勉强,点了点头:“既然老相公要颐养天年,朕也不强留。只是老相公之后,何人能接任首相?” 赵岐昏黄浑浊的双眼再度回复神采,沉思了片刻之中扭头看向刘协,语重心长地说道: “老臣知道陛下有心拜士孙君荣为相,不过臣却以为此举多有不妥。士孙君荣此人贪恋权柄,私心极重。陛下正直壮年,何须权相?” 刘协看着赵岐诚恳的眼神片刻,点了点头不置可否:“那老相公以为,何人任相为佳?” 赵岐沉默思索了一阵,随后指了指东边:“杨文先在士林中人望极高,又是文坛泰斗。若拜之为相,天下可安...”... 返回未央宫的路上,刘协一直在回味着赵岐方才的话。尤其是最后那句,意味深长! 可就在这时,一封急报却转移了刘协的注意力! 吕布,终于反了! 第403章吕布叛变诸葛出(一) 在南襄盆地西侧,析县(内乡)去往襄阳的商道上,十多个身穿黑衣黑袍的骑兵,护着一辆由马匹拉一辆四轮小车往襄阳而去。 车上一个面如冠玉的青年纶巾鹤氅,正气定神闲地坐在棉莆团上,轻摇着羽扇。此人正是诸葛亮,本来资质上佳的他在地方上历练了几年后,俨如脱胎换骨。 没有了当年躬耕南阳时的稚嫩之气,更多的是与年龄不想附的沉稳气度。 与他对坐的,则同样是本地人的邓芝。邓芝年岁与诸葛亮相仿,同样能文能武而且双目烔烔有神,青春年少一表人才。 “孔明,芝也曾见过那郝萌几次,他对吕布忠心耿耿,当真能够说服他?”邓芝似乎心中并没什么底,不禁问道。 以邓芝心中所想,诸葛亮应该先一步去南阳和纪灵一起夺掉曹性的兵权,然后再对付吕布才是稳妥之计。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派人将夺权诏书交给纪灵,自己独自南下深入敌人的老巢去亲说郝萌,来个富贵险中求。 “亮南下目的本不在郝萌,彼忠诚与否又何妨?”诸葛亮一边摇扇,一边微笑着反问道。 “不在郝萌?”邓芝眉头一皱,思绪被诸葛亮轻飘飘的一句话弄得有些凌乱了。去南阳离间郝萌和吕布,目的却又不在郝萌,真绕... 沉思了片刻,邓芝方才看着闭目假寐的诸葛亮试探道:“可是,荆州世家?” “吕布高估了自己,以为一味蛮干就能打出一块天地来!可惜,如今已经不是十多年前了...”诸葛亮没有正面回答邓芝的话,看向窗外眨了眨眼睛。 邓芝白了他一眼,略一拱手就下车,和兵卒们一起骑马而行。 “邓领队,天寒地冻为何不坐车啊?”一个兵卒见状,连忙好奇地问道。 “哼,跟这个装逼佬坐在一起我简直受不了...”邓芝瞥了一眼马车,气鼓鼓地说道。 坐在车上的诸葛亮当然也听到了邓芝的话,嘴角翘起了一丝弧度... “呼呼...”北风夹杂着大雪吹刮在南襄盆地上,小溪边枯黄的茅草在寒风中不停摇曳。 说来也是奇怪,河南道一带今年还没下过一场像样的雪,但并州、洛阳、南阳这一线却是连续普降大雪,才半个月不到,地面上的雪就深近一尺。 冰天雪地里,一支孤军正顺着白河上溯。这支军队有近两万多,其中骑兵居多。全军穿着厚厚的行军棉衣,没有打出旗号低调地向北行进。 为首一将威武不凡,跨着赤兔马手持方天戟。此刻正遥望着北面灰蒙蒙的天空,沉默不语。 不错,此人正是吕布。不过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是汉镇南大都督了,上个月这厮向金陵上表称臣,被孙刘曹三家把持的南朝册封为左将军、西征军大司马了。 为了利用吕布搅乱战局,孙权还特意让刘辨下了一道皇命。那就是吕布打下来的地盘,就归他吕布自己所有,不需上交任何赋税,官将任用自便,只需上报名单便可。 吕布也不客气,一口气报了五六十个人以及想要的官职上去,以此收拢人心。孙权倒也成人之美,一股脑许了相应官爵。 这样一来,自以为安稳了后方的吕布便令郝萌留守,自己则亲自率军北伐。 “大司马,北朝必定从关中出兵应对。何不在南关山口设伏,先将其歼灭然后回头拿下南阳?”校尉成廉展开舆图,策马上前队吕布建议道。 吕布略略看一眼黑白绘画的军用地形舆图,随即挪开了视线: “这只是你的臆测罢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与其歼灭个三五万北军,也不如先拿下南阳明智。只要得了南阳,东与曹操呼应,北威胁洛阳,西阻长安...” 吕布言语间充满了自信,仿佛南阳就是他的囊中之物,垂手可得。之所以如此胸有成竹,也是有其原因所在。南阳守将曹性,是他的老手下。 成廉向来对吕布言听计从,讪笑一声不再言语退了回去。 “报...曹性将军派人来报,称起事宜早不宜迟。今晚东门子时,以点火为号!”一个斥候从前方乘快马奔回,走近来抱拳小声报告。 “嗯,如今距南阳还有几里?”吕布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问道。对于曹性,他还是很放心的。毕竟,曹性和郝萌都是他亲自带出来的。 “回大司马,此去南阳尚有二十多里!” 吕布抬头了看天色,朦胧的太阳斜向西南,约莫还有两个时辰不到就要入暮了:“全军加速前进,务必在亥时前赶到南阳城下!” 全军轰然应诺,随即加快行军速度。道路上的积雪,被马蹄踏得四溅。 二十里路对于骑兵来说不过是几个冲锋的路程,在天色黑下来后,吕布大军就悄然来到了卧龙岗上藏身起来,等待子夜降临。 兵卒们害怕被发现不敢生火,拿出带来不多的硬肉黍饼啃了起来。有的甚至喝了一点水后,就倒头呼呼大睡。 吃东西的嚓嚓声,睡觉的鼾声,在宁静的冬夜里奏起了交响曲。雪停后,天空上的繁星格外明亮,甚至能看见璀璨的银河。 吕布看着夜幕下山谷中黑沉沉的茅庐,心情不由复杂起来。那里,曾是诸葛亮躬横读书的住所,如今已然人去庐空。 在众多的文官中,吕布只欣赏足智多谋的诸葛孔明。要是愿意来他帐下效力,吕布必定扫榻相迎,奉为上宾! 不过他也知道诸葛亮其实是个很现实的小伙子,以他吕布现在的处境,纵使倒履相邀他也未必看得上。如今所有人都在观望之中,唯有靠双手打下一片山河用实力来证明自己! 就在吕布出神的时候,时间却过得飞快,一下子就到了亥时过半了。在成廉的提醒下,吕布当即命各军官将手下兵卒叫醒出发。 两万步骑兵人噤声马衔枚,悄然向兖州城东门摸过去。好在有淡淡的月色,使他们不用打火把也能看到路况。 派出去的斥候,已经提前将附近情况摸索清楚了。吕布大军行至东门外时,还有一刻钟才到约定的时间。 对于这块到了嘴边的肥肉,吕布倒也不着急个一时半刻,所以在灌木丛里停下来静静地看着月光下轮廓可辨的兖州城墙。 终于,黑漆漆的城头上忽然亮起了一根火把,并不停摇来晃去。吕布深吸一口气,随即挥师涌向城下。 “轰隆隆...”厚重的城门被打开,里面瓮城内灯火一片通明。吕布并没有首先入内,而是让成廉带兵先行带兵进城。 他自己则是抬头看向已经点燃火了把的城墙,每一个兵卒都那么的生面孔。甚至吕布一直感觉到,有一双锐利的双眼正盯着他。 不对。曹性为何不在城头?即便再忙碌,这等重要的事情也不会轻易交给别人来做吧? 可成廉进入瓮城之后并没有什么异样,甚至从瓮门走进了城中的街道上,依旧没有任何危险情况。 这让吕布在直觉和现状中不断纠结,一时竟然难以判断。唯有将疑问留在心中,没有声张。 这时,城门之中忽然传来细微的兵戈之声。吕布再仰头看向城墙上时,上面的火把全部亮了起来。一个个黑洞洞的炮口,居高临下瞄准他们。一张熟悉的脸庞,也正手持火把冷冷地看着他。 “纪灵?”吕布目眦欲裂,两个字从牙缝中蹦出。 “叛国逆贼,你还不配叫我纪灵大名,受死吧!”纪灵说完,将手中火把伸出点燃了火炮的引信。 “咻咻...”吕布大惊失色,当即猛力一拽马缰绳,重达千斤的赤兔马竟然被其拉得用后蹄站了起来,往后退了好几步。。 “轰!”方才吕布所在的位置被实心炮弹击中,雪泥四溅地表颤抖! 就在吕布暗暗庆幸的时候,两边护城河忽然杀出大股汉军。他们以逸待劳,冲进远来疲惫的吕布军中如虎入羊群。喊杀声惨叫声顿时充斥满了吕布的耳际。 “撤!快撤!”吕布当即下令撤退,大军当即掉过头来往来时的方向奔走。为了保存仅有的家底减少损失,吕布亲自断后。 城墙上鸣炮频频,不停打进吕布阵形中,造成杀伤。而汉军也紧衔其尾,追杀落单者。 “吕贼止步,路招来取你性命!”一个身如黑熊一般的猛将,手持流星锤飞马而来。 吕布此刻已然怒气难平,见路招率领着大股汉军追了上来,不由转过马头来迎战。大手用力自上往下一抡,方天画戟疾快如电,冲路招米斗般硕大的头颅刮去! “锵!”沉重的流星锤,竟然被击飞了出去! “砰...”看似勇猛难当的路招,竟然不是吕布一合之敌。刚一接战,就被方天画戟敲爆了脑袋。脖颈以上红白飞溅,鲜血淋漓! 后面的汉军骑兵见吕布一人单骑手横着血淋淋的画戟立在前,都不由自主地拉住了战马。他们被吕布的勇猛所吓到,眼睁睁地看着吕布大军消失在夜幕中,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第404章吕布叛变诸葛出(二) 襄阳城西,蒯良别宅。 引自汉水的护城河由于不流动的缘故,结起了薄薄的冰层。两岸的杨柳光秃秃的,河对岸的高岗积雪东一堆西一堆,一派静寂萧瑟的景象。 在河岸这边的二层小楼上,时不时能传来人语声。这是蒯良会客的地方,景色优美宽敞明亮。 今天,荆州大大小小的士族世家再度在秘密这里聚首。年过六旬一袭宽衣的蒯良高坐主位,轻捋着花白的长须,笑意吟吟地看着下方。 下首处,蒯越、蔡和、以及黄祖之子黄射皆正襟危坐。另外,鹿门山上的司马徽、庞德公也来了,其后就坐的则是黄家、马家、习家、许家等世家家主。 吕布公然造反,虽然许了他们高官显爵,不过却也把他们绑到了战车上去了。金陵那个所谓的复位天子小朝廷,根本没有他们荆州世家的一席之地。 倒是在长安这边的朝廷,有他们的代言人。 “吕布这厮偏听妇人之言,竟然犯兵家大忌寒冬出征,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外貌酷似蔡瑁的蔡和双手报膝坐姿随意,大咧咧地说道。 蔡瑁被刘备打败之后躲进了大别山中,随后汉军拿下襄阳后,被任命为随州军都督,镇守襄樊地区的东大门。 蔡家因为奉了朝廷之命的缘故,倒也算因祸得福,一门都获得了升迁。但在吕布公开叛变的时候,蔡家和其他世家一样,提出了利益诉求以麻痹吕布。 “唉...与其关心吕布死活,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吧!我等不慎上了贼船,要是朝廷追究起来如何是好?” 迁居襄阳的许邵长子许慈本来就心急如焚,听见蔡和还有心情在这里幸灾乐祸吕布,不由幽幽地埋怨道。 “哼,不知当初是谁说吕布为人要强,得避其锋芒的!”蔡和瞟了他一眼不屑道,说完还不忘把脸别到一边去抿起嘴来。 “你...”许慈不料蔡和竟然反唇相讥,憋得肥大的脸庞一片通红,就是说不出话来。 主位上的蒯良看在眼里暗暗摇头,许邵许子将名扬天下,可惜还是难免虎父犬子。这个长子许慈一天到晚除了吃之外,什么都不会。而次子甚至干起杀人放火的勾当,前年就伏法了。 许家家道中落,是迟早的事。 蒯良精光闪烁的双眼瞥向侧边侍立着的几个小伙,也不禁暗暗叹息。蒯家几个儿孙后辈也是本事平平,能保持家门不堕就已经不错了。 也基于此,蒯良蒯越两兄弟黄土埋到了脖颈,还在为家族的未来劳心劳力。 就在这时,一名家丁偷偷从屏风侧边的小门处走了进来,在蒯良肩边低声耳语了几句。蒯良先是一愣,随即目光瞟向右下方大厅中间处就坐的黄承彦。 “老黄,你家的好女婿来了...” 黄承彦本自顾自吃着果蔬,忽然听闻蒯良的话眼前一亮:“可是孔明?在何处?” 莫学孔明择妻,正得阿承丑女。诸葛亮的夫人三国第一大美女黄月英,便是这位年近五旬的黄彦承之女。 蒯良与蒯越会心一笑,随即扬起手指了指:“在后面,这个后生才俊想要低调来访。你这个做岳父的,就请代蒯某去迎接一番吧...” “固所愿,不必请矣!”黄彦承一拱手,不待蒯良说完就脚步匆匆地往外而去,踢到了门槛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众人见他狼狈的样子,不由莞尔。 蒯良看着黄彦承远去的身影,随即收起了笑容神情严肃了起来:“良有一事,务必要告知诸公,望各谨记!” 众人看着蒯良郑重其事的样子,便知道确实不容儿戏;不由心头一凛,随即轰然点头:“蒯公请讲,我等必定洗耳恭听,唯公马首是瞻!” 看着一个个俯首帖耳的家主,蒯良心中一阵自得。随即也点点头,沉声说道:“良知道诸位其实手中不多不少都有一些私兵甚至军队,联合起来也可围攻大司马府!” 蔡和微微扬起下巴,要说到军队哪家强,蔡家步兵甲襄阳,可惜都在随州。而蒯良的盟友文聘等人,已经被吕布关进戒备森严的城南大牢里了。 “然,却万万不可动用甚至不能承认有!一者,朝廷新汉律中已经明确禁止蓄养私兵。二者,若是使私兵军马,日后必定会落人口实!” 蒯良说完便不再多言,端茶轻抿看着一众世家家主目瞪口呆的神情。就在这时,一阵浑厚的反问声忽然响起: “除暴安良,何惧人言?” 众人纷纷看过去,只见问话之人正是肥胖如猪一般的许慈。而且还挺直腰梁,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瘦弱的黄射特意抢在蔡和之前,出言相驳:“呵呵,许家既然有兵为何不阻止吕布造反?蔡德珪若从随州杀回,即使能攻陷大司马府,犹有不顾大局擅离职守之罪!” “额...确实!”原本和许慈一般想法的人,当即如醍醐灌顶。是啊,朝廷不追究还好,要是追究下来理亏之下他们就等着哭吧。 许慈再度憋得脸颊通红,口不能言,恨恨地坐下。 黄射这次大出风头,看着一个个投来刮目相看的眼神,得意地将下巴微微扬起。 不多时,诸葛亮便在岳父的引领下来到了大厅中。见厅内竟然所有荆襄名士世家都赫然在座,不由又惊又喜。 就在此间,蒯氏兄弟连同一众厅内之人都迎了上来,笑容满面地上下打量着他:“孔明,这次一步高升到修法组,真是可喜可贺啊!” “只是八品小官而已,小子不敢在诸公面前妄自尊大...” 诸葛亮向来是个能拿捏尺寸的人,当即退后几步,向司马徽和庞德公行了一个弟子之礼,然后再向蒯良等人作揖。 诸葛亮的谦逊有礼,顿时赢得了一众世家们的好感。加上诸葛亮本就是荆州出身的士人,自然要比其他外地进士受待见。 不过,个人感情归个人感情,有些事是必须明确一番的。比如,利益!毕竟诸葛亮代表长安这次是有求于人,自然得拿出好处来。 说白了,所谓的士族世家其实跟商贾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都是利益至上。 诸葛亮也深谙此道,待众人复坐下后便当即取出刘协的亲笔手令: “凡荆州世家相助铲除吕逆清理门户者,族中适龄一律可得名额进国子监进修!事成之后,另有封赏...” 众人听闻,顿时心花怒放。封赏什么的无所谓,重要的是国子监名额!国子监就是出仕的捷径,不需要像科举那般在几千人中拼个焦头烂额。 可惜国子监有固定名额,而中枢高层子弟占了大部分,分到地方的简直少得可怜甚至没有。国子监名额,对他们这些盼望家门不堕的世家有着致命吸引! “孔明,有甚需要我等出力的,只管吩咐便可!不过我等皆是手无半分兵马的文官,能力有限...”蒯良身子前倾,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不过,也有所保留。 诸葛亮也不指望他们这些墙头草真能够鼎力相助,要不是背后有朝廷这个绝对实力所在,就算再熟也只能败兴而归。 “不必,诸公只需按照亮说的去办便可!首先,带上家丁制造混乱趁机救出文聘将军...” 独自坐在角落的许慈看着被众星拱月一般的诸葛亮,目光中闪过一丝嫉妒之色。 诸葛亮授意完毕后便离开了蒯府,悄悄回到江北然后再次渡江。这次,则是直奔大司马府! 世家们也纷纷离开了蒯良别宅,各自回去准备起事。只有蒯良蒯越兄弟对坐,大厅内安静得针落地可闻。 “唉...孔明还是太年轻了,未懂得不可谋之于众的道理。”蒯越放下茶盏,有些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我等就帮扶一下这个后生晚辈吧!”蒯良微微一笑,带着饱含深意的微笑说道。 ... 第405章孔明公瑾斗智勇(上) 大司马府同样是原大都督府,座落于荆州城东。这里曾是某个汉室王爷的府邸,虽然陈旧但却气势恢宏,占地极广。 整个府邸又分内中外三重,吕布夫人貂蝉以及其他女眷们居于内府,而留守的郝萌则在大门正对着的外府。中府只有吕布在时,才供宴会迎宾之用。 此刻外府的大堂中,身穿黑军袍,嘴角两撇八字须的郝萌,正亲自招呼着一个面如冠玉英俊潇洒的男子。 “公瑾都督这次特来襄助,郝萌代我家主公感激不尽啊!”郝萌用衣袖擦干净矮几,然后奉上茶水笑容可掬地侍立在一侧。 周瑜年近三十了,已经成家立室的他束着须,显得更稳重成熟。这副外貌加上气质,对于上至半老徐娘下至豆蔻少女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次他率领江东舰队十艘战船来到襄阳,今天是来拜访一下留守将军郝萌的。 “郝将军客气了,吴候与吕大司马都是天子忠臣。吕大司马敢为天下先,要拿下南阳龙乡献礼天子。周瑜当然也不愿缩在柴桑作壁上观,所以奉吴候之命特地来襄阳侍机助战...” 周瑜进门之后一直是三言两语敷衍了事,现在却忽然说那么多。反而让心思细腻的郝萌,觉得有些不妥。不过他却没有表现出来,继续点头哈腰:“原来如此,都督高义!” 就在这时,一个兵卒忽然走了进来,对郝萌禀报道:“将军,外面有一个将军故人来访!” 郝萌眉头一挑,他的故人大多数在并州,离这里千里之遥,不禁好奇:“哦?可留姓名?” “额...乃是诸葛孔明!” “啊?他怎么来了?”郝萌和周瑜,几乎异口同声惊讶道。 郝萌瞟了一眼周瑜,随即眉头一皱沉声喝斥:“诸葛孔明乃是北面人,此番必定作说客耳!给本将乱棍打出...” “且慢!”周瑜不待郝萌说完,忽然开口劝止:“将军不妨请他进来,看看此人千里迢迢而来有甚话要说。要是大放厥词,再驱赶未迟!” 郝萌也没有逆周瑜的意见,当即让人放诸葛亮进来。自己则是正了正衣襟,回到对面坐了下来,静静等候。 周瑜和诸葛亮早在那年科举前就相识,并约考场一分高下了。周瑜曾夸下海口,断言诸葛亮可以事先去茶楼订包厢。结果诸葛亮得了第三,而他周瑜则得了第五,输了一场酒席。 一桌十来人的酒席周瑜并不是输不起,但无论是年纪还是经历都具优势的周瑜,对这个结果却很是不服!落败后一直耿耿于怀,非要赢诸葛亮一把不可! 甚至回江东继续为孙家效力,也是想有朝一日和诸葛亮一较高下!这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郝萌见对面周瑜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势,倒也喜闻乐见狗咬狗。 不多时,诸葛亮的修长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外。他手摇羽扇,嘴角带着从容不迫的微笑。单是这份身入敌营心不惧,单刀赴会色不变的气度,就让人钦佩不已。 但在周瑜眼里,横看竖看都觉得是胜利者居高临下,甚至嘲讽失败者的意味。使他不禁暗暗咬牙,气闷于胸。不过,倒也没有写在脸上去。 只见他当即站起来,笑着迎上去一把抓住诸葛亮的手:“哈哈!孔明贤弟,别来无恙乎?” “额...周公瑾?”诸葛亮一脸惊讶之色,显然根本没料到周瑜会在这里。 “嗯?孔明是否觉得,很意外?”周瑜心中很是得意,故作惊讶地问道。 诸葛亮低头看一眼周瑜慢慢用力的手,随即扭头看向周瑜身后的郝萌,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不意外,亮看见城东竹林外停泊着十余艘载满兵卒的千石船,就知道公瑾大驾光临襄阳城了...” “城东竹林还有船?”郝萌闻言,当即看向周瑜的后脑勺。 暗藏兵船,目的何在? 周瑜目光中闪过一丝阴谋别戳破的神色,随即恢复了平常。松开了手,淡定地点点头干脆承认了: “孔明贤弟果然观察入微!确实,那是周瑜带来准备援助吕大司马北伐的。众所周知,襄阳码头泊位有限,而竹林背风平浪静水还深...” 周瑜一句话揭过了这事,并向郝萌暗示诸葛亮已经摸清了襄阳的底细。 果然,郝萌又变得狐疑不定起来。 好厉害的周公瑾! 诸葛亮没有去接周瑜的话,轻摇着羽扇看了一眼郝萌然后指了指地面:“郝将军,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即使是两军对垒,也不斩来使。” 郝萌反应过来,随即请诸葛亮入座。周瑜也没有阻拦,即使是战场也得讲究先礼而后兵。 诸葛亮没有客气,走到上首紧挨着郝萌的第二个位置坐下。虽然走了大半天路,但依旧是正襟危坐毫无疲态。 周瑜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下,与诸葛亮刚好相对。看着诸葛亮自信满满镇定自若,不由暗暗警惕。 郝萌一边让人奉上茶水,一边试探地问道:“孔明先生只身前来襄阳,不知有何贵干?” 周瑜也端起茶盏,竖起耳朵倾听对方有何说辞。 “亮此次来,实为救将军于水火!”诸葛亮收起笑容,严肃地说道。 “噗...哈哈!先生正会说笑,郝萌留守襄阳何险之有?”郝萌就像听到天大的笑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诸葛亮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周瑜,随即徐徐地数起了手指:“将军所领军卒多为南阳旧部,如今吕奉先北征彼等岂会不担心家人?军卒忧虑无战心,此败军覆师之险也!” 郝萌笑意荡然无存,垂下头沉吟不语。 “呵呵,孔明真会说笑,兵卒应该盼吕大司马打胜仗好光耀门堂才对...”周瑜笑着插话道。 诸葛亮没有理会周瑜,而是继续轻生对身侧的郝萌循循善诱:“工匠民夫已经悄然逃散一空,没人打造雪橇没人给前方运粮。吕奉先一旦追究起来,将军恐怕难逃军法!” 这一句,着实把郝萌吓了一跳。吕布治军好无情面,这是人尽皆知的事。 周瑜还想插话进来搅局,不料诸葛亮看着他低声细语地对郝萌说道: “此人乘吕奉先北上之际却率领逆江而来又遮遮掩掩,安知其不会乘混乱夺了襄阳?孙仲谋刚拥立伪帝,急需建功立业啊...” 诸葛亮在耳边越说郝萌越是心惊肉跳,警惕戒备地看向对面的周瑜。 周瑜奈何因为距离远的缘故听不清,只能暗暗揣测。时不时以警告的眼神,看向诸葛亮。 可就在这时,一个兵卒忽然从外面跑来:“报...郝将军,数千暴民涌向城南大牢,试图救出文聘!” 啊?竟有此事?”郝萌大惊失色,站了起来将案上令箭交给这个兵卒:“去,掉集大军杀奔城南,务必将暴民镇压下去!” 兵卒领命,当即撒腿往外奔去。 周瑜见状,眼珠子一转抓住机会指着诸葛亮向郝萌大声道:“郝将军,此人眼线布满荆襄,必定是他命细作所为,自己则来麻痹将军!” “嗯?好你个诸葛孔明!”郝萌正在焦急踱步中,听闻当即走上前作势就要扑倒诸葛亮。 “且慢!为何不能说是你周瑜找人作乱,然后声东击西命隐藏在江边的军卒夺取襄阳?”诸葛亮急中生智,随即反驳道。 郝萌停下了脚步,结合方才的疑惑,狐疑地看向周瑜。 这时,又一个兵卒冲了进来,在郝萌耳边说了几句。郝萌的视线再度移向诸葛亮,而且充满了杀机! “诸葛孔明!你是不是事先串通那些世家大族,让他们去煽动贱民们一起作乱?” 诸葛亮似乎早有预料,淡定地摇摇头:“亮如今在将军手中,胡乱和世家串通岂不是自寻死路?” 若是以往,郝萌或许会被诸葛亮诓到。可惜,这次他有人证!见诸葛亮还狡辩,他当即让人将告密的许慈带了上来。 诸葛亮在惊怒之中,被兵卒按倒在地! 第406章孔明公瑾斗智勇(下) 大司马府后院,梅花齐放娇娆红艳,一任群芳嫉。 结冰的小池塘边凉亭中,七八个婢女正如众星拱月一般围绕在圆桌周围。圆桌两侧,两个绝代芳华、倾国倾城、各有千秋的国色天香正在对坐。 一个成熟丰满,肤色嫩白富含弹性,顾盼之间自成风景。一个略显青涩,眉清目秀长发如瀑,举止温婉楚楚动人。 不错,前者是貂蝉,后者便是周瑜的娇妻小乔。 “秀儿姐姐,我家周郎率船队千里来助吕大司马。兵卒疲惫想要下岸结寨休整,不过荆襄乃是大司马之地。我家周郎多有不便,只好让乔婉来拜访询问姐姐...” 貂蝉静静倾听小乔说完,沉吟了片刻点点头:“既然是友军,倒也无所谓。” 虽然襄阳再往北水军基本没有任何用处,但貂蝉为了帮吕布是不会嫌兵多的。况且,这些兵卒就算战死也不用自己出抚恤费。 “还有,我军这次所带的粮食也快用完了。希望秀儿姐姐,能够犒劳接济一下...”见貂蝉如此爽快,小乔我追加了一句。 “嗯?周都督这次,带了多少军马过来?”貂蝉眉头轻蹙,有些嫌弃地问道。 “额...两万。” “啊?这么多荆州怎么养得起?” 貂蝉的大反应,令涉世不深的小乔很是尴尬。片刻后,貂蝉方才想到了一个‘妙计’: “不若如此吧,目前北面河水结冰,也无水军用武之地。就让周都督帮荆州训练水军,我来提供粮草?” “这...我得去请示一下周郎才行...” 小乔也知道两万大军就食襄阳很霸道,貂蝉给出的有偿供粮反而给了小乔一个台阶,令她有心动心。不过,一向从夫的她还是觉得询问过丈夫的意思为好。 “还请个甚示?我不也照样自己说了算!何必去告诉那些臭男人?他们总是爱反复权衡拖拖拉拉...” 小乔见貂蝉忽然间大咧咧的样子不由掩嘴轻笑,随即咬着嘴唇答应了下来。和貂蝉一起,签下了合约。随口,在婢女带领下离开。 貂蝉看着小乔远去身材高挑的背影,不由得意地露出了一副奸计得逞的笑意。 可就在这时,一个仆人连滚带爬冲了过来:“夫人...夫人,大事不好,城中爆发民变!” “啊?”貂蝉闻言,顿时花容失色。这时,三五个黑衣人忽然从凉亭顶上落下来,将她包围... 与此同时,以蒯家为首的荆州世家大族终于开始发力了。他们利用门客家丁发动了百万百姓,喊着打到吕布的口号涌向大司马府。 大司马府所有官吏全部逃走一空,一时间整个襄阳兵荒马乱。 郝萌刚把诸葛亮押到门口前的演武场就要问斩,但一个个坏消息铺天盖地而来! “诸葛孔明!难道这就是你口口声声说要救我于水火?” 郝萌气得七窍生烟,指着诸葛亮的鼻子破口大骂。 诸葛亮看着一旁侩子手摆弄锈迹斑斑的大刀,点点头风轻云淡地说道:“不错,亮念在昔日情分上,此来确实是要解救将军于水火...” “哈...哈哈!”郝萌看着诸葛亮大言不惭的样子,怒极反笑。 “不过你若再不听我说,恐怕要自尝钝刀!”诸葛亮不以为意,继续说道。 郝萌停下了笑声,凝视了诸葛亮深邃的眼眸片刻,令人松绑。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吵杂声,随即换成了一副虚心的样子,对诸葛亮长身一揖: “请先生教我!” 周围的兵卒们,都被郝萌三百八十度的态度大转变所惊呆,一个个呆若木鸡面面相觑。 诸葛亮看向大门前就要离开的周瑜马车,一字一句地说道:“襄阳城你是保不住了,只要抓住了周公瑾,你还能有一线生机!” 郝萌闻言,眼前二亮。他本来就跟周瑜不熟,况且周瑜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他很是不习惯。倒是跟诸葛亮喝过几次酒,话也投机。刚才之所以这样,也是做戏给周瑜看罢了。 “先生是说,擒住了周瑜就能向奉先交待,乃是江东兵趁火打劫之故丢了襄阳?不过,以奉先的脾气,如此一来我会死得更快...” 郝萌揣摩着诸葛亮的用意,自顾自地说道。 “错!是擒住周瑜乃至一举摧毁江东水师,便是你向朝廷投降的诚意!朝廷或许会因此,饶你一命...” 郝萌踱步略一沉思,当即一咬牙:“好!我这就去带人去抓周瑜并且击沉他们的船!” 郝萌说完,当即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诸葛亮早知道郝萌对吕布远不如表面上那么忠心,但郝萌如此决绝也超乎想象。 诸葛亮没有时间细思那么多,带上邓芝等人径直往后院而去... 周瑜此刻正坐在马车上,停靠在侧门前等待夫人小乔。 他的坐姿完全没有刚才的端正方平,翘着二郎腿双手抱着后脑勺靠在车壁上,眯着眼睛很是享受的样子。 在他想来襄阳大乱,郝萌必定气急败坏之下斩杀了诸葛亮祭旗。这样一来襄阳世家必定恨透了毁灭未来之星的郝萌,他就可以趁乱入驻,可谓是尽善尽美! 吴侯孙权刚刚拥立新帝,急需要战功来稳固自己的盟主地位。而西北两面都是曹操刘备这些联盟友军,只有拿下襄阳,隔着大别山连成一片。 北有吕布、曹操,西有刘备阻挡长安兵戈,孙权的如意算盘打得不可谓不妙! 而周瑜新任水军都督,也需要功劳来震住手底下的骄兵悍将。所以,才敢于做出这等疯狂行为! 没成想,还连着诸葛亮一块给干掉了,真是意外惊喜。怎令他不笑?怎令他不喜上眉梢? 可就在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了骚动。周瑜眉头先是一皱,紧接着惶急的报警声忽然响起:“都督不好啦,郝萌率军前来声称要抓你!” “抓我?”周瑜一脸懵逼,掀开窗帘往后面看过去。果然,留守军几乎倾巢而出,向他这边冲过来。为首一人便是郝萌,正张弓搭箭瞄准他。 “快逃!”周瑜当即缩回了脑袋,惊慌地冲外面的亲兵大喊! “啪!” 一声破木声忽然在车厢内响起,木屑纷飞!郝萌强劲的弓箭,竟然射穿了厚厚的车壁! “啊!”周瑜惨叫一声伏在莆团上,冷汗满额。肩窝处,一个穿透了骨肉的箭头还在滴血。 他的左肩,竟然被郝萌一箭射了个对穿!当然要不是他躲闪得快,恐怕这一箭射穿的就是他的头颅了。 “咻咻!”亲兵得令当即猛力一抽马鞭,马匹吃痛,像疯了一样带着马车向大街上奔去!周瑜疼痛之中也顾不得小乔,夺门而出才要紧! 不得不说周瑜拉车的马确实是匹好马,带着马车奔跑起来也疾快如飞。郝萌的数百先锋骑兵,竟然被他甩在了身后! 守在东门的兵卒下意识要阻拦,但奈何马车来得太快,守城兵还没来得及拉出拒马,就被马车撞倒一大片然后窜出了城! 郝萌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便不再追赶。一面让人回去看管好貂蝉,自己则率军杀向城北码头,还不忘拉上几门火炮。 他们来到码头后二话不说开始向江东战船射去火箭,四处纵火。并架起了大炮,对着船只开轰! 江东舰队在懵逼之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当即起锚逃离码头往江心而去。但在北风吹送下船上的火势却越烧越旺,雄赳赳的战船霎时间化作火海! 冰冷的汉江水倒影着熊熊大火,浓烟冲天热浪惊人!一艘艘战船在炮声中,沉入黑沉沉的江湾中!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江两岸,战船就像浮在江上的火盆。只有少量的几艘停在外围的战船,逃过了劫难... 是役,在诸葛亮的努力下吕布老巢襄阳宣布归汉。郝萌投降,貂蝉和小乔被邓芝软禁。而心怀鬼胎的周瑜赔了夫人又折兵,灰溜溜地逃回柴桑... 第407章司马仲达戏奉先 “砰!” “岂有此理,郝萌贼货,我待你不薄你竟转投诸葛!诸葛村夫,死有余辜...” 在南阳东南处二十里,吕布军营寨中。一阵阵愤怒的咒骂声从中军大帐中传来,使得守在门口的兵卒们胆战心惊。帐篷上的积雪,也被震落滑下,如飞瀑倾卸。 咒骂声打破了冬夜的宁静,格外远扬。声音的来源不是别人,正是吕布。他刚刚得到襄阳陷落的消息,气得失去了理智,挥刀在帐中乱砍兼大骂。 之所以如此暴怒,绝不仅仅是一件事引起的! 先有曹性的谋事不密,让纪灵捷足先登,导致夺取南阳的阴谋破产。后又因为大雪加上汉军骑兵的骚扰,后方居然无法运来一石粮草。 这下好了,连老窝都丢了,偷鸡不成又打烂了米缸。真可谓是出师不利频碰壁,一路未闻好消息。 唧唧复唧唧,成廉更焦急。听闻咒骂声,赶来把怒息。问布何所思,问布何所忆?布亦无所思,布亦无所忆。惟愿提画戟,直把诸葛劈! 为使军心稳,成廉夜巡兵。军卒尚可拼,无粮要人命。回军襄阳远,南阳不可征。要救眼前急,唯有将野清!掠足行军需,从此远走郢... 想到一马平川富庶膏腴的南阳乡村,吕布赤红的双眼更加变得锐利起来:“嗯,好!就依你言,纵兵抢掠一番后就去投奔曹操!” 就这样,暴怒的吕布开始将失败转嫁给了南阳百姓。他们趁着临近过年之际杀入乡间集镇大肆抢掠,仗着马匹优势将围剿的地方守捉杀得丢盔弃甲。 主帅的心情就是兵卒的风向标,恼恨交加的吕布根本就没有约束军纪。导致这两万兵马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所过之处俨如人间地狱。 他们一连在宛州府辖下的唐、泌二州祸害了近半个月,在汉军合围剿杀下方才向东逃走。打算越过确山口,投奔曹操。 吕布在天下腹心、东汉龙兴之地的疯狂行径,震惊了整个天下。长安、金陵两边朝廷,都公开指责吕布的暴行。 尤其是长安洛阳和南阳的报社,更是将吕布比作董卓李傕,人人得而诛之! 天子刘协当即下达皇命,凡是砍杀一个吕布叛兵的,赏钱两万;将官者,五万钱!取得吕布首级者赏万金,叛军中兵卒亦类同,还可免罪。 在天下各地人人喊打的时候,吕布以及他的部下并不知情。他们正在试图打通前往曹魏的最后一道关卡——舞阴(泌阳)。 舞阴是新设的泌州州治所在,作为‘边境重镇’舞阴有近一万汉军驻守。而领军的,则是来自巴蜀的泠苞。 泠苞虎背熊腰身长八尺,和张任、刘璝、邓贤都是蜀军战将的中坚。年四十来岁,一身盔甲龙精虎猛,黝黑的脸庞显得稳重精干。 耿直的泠苞这次没有自行指挥作战,而是将出谋划策这种伤脑筋的事交给了一个令他佩服的年轻才俊。 不是别人,正是司马懿。这位大汉最年轻的州刺史,无论是腹中韬略还是为人处世都让岁数多出一倍的泠苞推崇备至。 “仲达,斥候已探明情况。吕布正率领八千来人马往舞阴而来,其余部属则是分散在四方抢掠,尚未能集合。不若,泠某率军去会他一会?” 司马懿立在舞阴城头西眺,沿着南城墙蜿蜒西流的泌水,河床底处部的少量河水结成了白白的冰。整条泌水在广袤的大盆地平原中,就像一条美轮美奂的玉带。 司马懿一向谦逊而有礼,向泠苞一拱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微笑着说道:“大蛇一条长二丈,口能噬人。小蛇若干条长有数尺,却能缠绕。公是先与大蛇斗然后被小蛇缠身,还是先抡杀小蛇再对付大蛇?” 泠苞嗤笑一声:“当然是除却肘腋之患,再轻装上阵!”随即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地看向司马懿发际线极高的侧脸:“仲达的意思是...” “不错,如今我军呈西南北三面围拢之势,泌州是逃过魏境的必经之路。将军可引兵去,将外围的叛军各个击破!” 司马懿一边取出舆图比划着,一边说道。 泠苞沉吟了片刻点点头,但看了一眼东面,大别山与伏牛山交界处的确山口,又有些担忧地说道: “计是好计,不过我率军离去仲达岂不是独守孤城?若是夏侯渊也出兵助吕布,又如何是好?” 对于泠苞的好意,司马懿目光闪过一丝感动之色。不过随即摆摆手,无所谓地说道:“公自引兵去,吕布留给晚辈对付便可。至于东边,敢来帮吕布最好...” 泠苞见司马懿信心满满,只好依言照办。不过,多留了三千人马下来给司马懿。自己则率领五千军,悄然潜入绕道往西而去... 舞阴城随后在司马懿的命令下高挂免战牌,兵卒全部上城坚守。 吕布不久后留率军来到了舞阴城下,本来想要以气势来劝降守军。但得知司马懿在城中,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不拔掉这个刺,运载着大量抢掠得来的金银珠宝又无法东去,加上吕布好胜之心促使他要打败司马懿。所以只得寄望于司马懿出城来野战,然后一举歼灭掉。 因此,吕布每天派人过来搦战。企图利用司马懿年轻气盛,来达到歼灭汉军的目的。不过,一切都是徒劳的。任由叛军如何辱骂,司马懿就是不出来。 “主公,何不直接率军越过舞阴。故意丢掉这些金银珠宝来吸引守军,待其出来抢夺的时候我军突然杀出,一举夺取城门?” 成廉见吕布烦恼,当即将心中想法和盘托出。吕布听闻后眼前一亮,当即又依言而行。 大军在前装满了珠宝的马车在后,浩浩荡荡紧挨着舞阴城北而过,还故意弄折了车轮。 “哗啦...”金银珠宝全部朝城墙这边倒下,璀璨夺目。 “擂鼓!”司马懿细长的眼一眯,下令道。 “咚咚咚!”城头上突然鼓声大作,似有军马就要大举杀出。吕布当即命后面押运兵卒抱头鼠窜,舍弃了这些金银。 可惜汉军不过是虚张声势,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个人出城,甚至城门都没有打开。 躲在远处的吕布恼恨不已,可又舍不得真丢弃这些珠宝,随即叫人回来重新推车。 但这是,汉军却忽然杀出。猝不及防的叛军被杀得丢盔弃甲,死伤无数。 当吕布反应过来要杀回去时,司马懿的守军已经将一车车金银拉回了舞阴城然后关上了门。 吕布简直气炸了肺,立马挥师攻城。司马懿也不客气,用缴获的金银鼓舞士气。汉军们滚石檑木,给予叛军迎头痛击。 吕布的军队本来就是骑兵,不擅长攻城拔寨。大半天下来,没攻上城头不说还白白丢了千多条性命。 这时,各路败讯开始传来。转眼间,吕布这六千来骑兵竟然成了孤军。其余分散的各部,都被泠苞用各种计谋各个击破尽数歼灭掉了。 随即,司马懿又把最新收到的皇命散播出去。先被抢金后又败北的叛军本就士气低落到极点,听闻消息后当即爆发了内讧。 六千军队集体在舞阴城外哗变,自相残杀起来。吕布挽救无果,只好带着数十骑逃亡确山... 第408章吕布勇闯八卦阵 “嗒嗒嗒...”上了铁板的马蹄,踩在夯实平整的山道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谷道北侧的伏牛余脉金顶山冬日里依旧流水潺潺,瀑布悬挂峭壁之上。 而南侧的大别山则是乱石嶙峋,向着北面的山坡上没有一棵树木。 吕布一行十来人正在山涧谷道往东行进,由于这条山道曾经承载过百万人的大迁移,拓宽过的谷道平坦开阔。 不过越是一片坦途,吕布就越觉得置身其中是多么渺小。昔日威震天下的第一猛将如今沦落到仅剩十余骑,累累如丧家之犬。 落差之大,犹如金顶山上的飞瀑,一泻千里。一切,都是野心在作怪。 不过,吕布一向不会去后悔所做过的事。以前不会,如今也不会。 不多时,一座雄关出现在眼前。关隘卡在山谷之中,用大别山上的山石叠砌而成,厚重而高峻。这是曹军几年前建起的,名曰淮门关。 顾名思义,便是淮河流域的大门。 只要过了这一关,就能进入魏国躲避追杀了。满怀希望的吕布派人上前叫门,但却被乱箭射回。紧接着,一阵呼喊声从与半山腰持平的简易敌楼上传来。 “吕布,你勇冠三军威震天下,曹公也是深为欣赏。不料你竟是一心狠手辣之辈,泯灭人性之徒!曹公念你是个英雄,不忍加害,还是退回去吧...” 吕布双眼一眯,见上面喊话之人正是守将夏侯渊。闻其奚落讽刺的话,又见他嫌弃地打出混蛋的手势,不由勃然大怒。 当即取出一张五石大弓,搭上一根大拇指粗四尺余长的铁箭。快速一挽,拉成满月然后瞄准夏侯渊的头颅射过去! “嗖!” 强劲的铁箭不亚于弩箭,夹杂着刺耳的破空声斜飞向上! 由于吕布距离敌楼至少有近百步的缘故,夏侯渊一开始是嗤之以鼻的。但见箭势迅猛,当即大吃一惊本能地抱头蹲了下来。 只听身后‘啪’的一声响起,刚才夏侯渊站立处背后一根巴掌大的支柱当场被射断。失去了平衡的敌楼顷刻间向前坍塌,整个顶盖翻落在关下! “哗啦!”关墙之下尘土飞扬,关墙之上一片狼藉,兵卒个个惶恐得缩回了脑袋。百步外射塌敌楼,战神吕布果然名不虚传! 但这样也给淮门关拉响了警报,一个个曹军飞快奔上城头严阵以待。 由于倾斜角度过前的缘故,夏侯渊并没有被压到。吓得脸色发白的他顿时恼羞成怒,指挥曹兵用弩箭还击。 吕布十余骑寸步难进,更遑论攻城拔寨。最后,只得放弃夺关调转马头回返泌州。但当他们出了山谷之后,却发现汉军在前方列出了一个气势宏大的战阵! 原来,纪灵和诸葛亮的平叛军,已经杀到了泌州。好几万军队黑压压一片,铺天盖地仿佛要将金顶山和大别山都推平掉! “诸葛军师果然是料事如神,吕布果然被夏侯渊赶回来了!”纪灵站在战车上,对旁边手摇羽扇的诸葛亮赞叹不已。 其实赞赏的不止是诸葛亮的算计,还有站在摆出来的这个纪灵闻所未闻的战阵。 这个多边形的战阵按遁甲要术分成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变化万端。这种战阵,简直就是以守代攻的神来之作! 即使诸葛亮说可挡十万精兵,纪灵也是信之不疑的。当今天子算是智计超群吧?据说不也是被诸葛亮用石头布的阵势困在其中不能出。 “曹孟德此人屡屡为天子所称赞,必定不止于为了一个武将,而招罪天下人。可以说普天之下,已经无有吕布容身之地了。” 诸葛亮宠辱不惊,微笑着说道。 “唉...英雄末路啊!”纪灵看着远方孤零零的十余骑,不由唏嘘道。昔日吕布代表朝廷来攻他,现在他代表朝廷取吕布人头。 真是沧海桑田,世事难料... 就在纪灵长吁短叹的时候,吕布深吸了一口气,做人生最后一次抉择。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战,舍弃了降! “尔等皆是吕布心腹,布不忍尔等为我垫尸底,都投降去吧!”吕布回头环视了一眼生气勃勃的亲兵,随即目光中充满决绝之色。 “誓死追随大司马!”亲兵们以平日的口号来回应吕布,不过意味却完全不同。 吕布再度依依不舍遥望一眼西南边的襄阳方向,随即一咬牙狠下心来。将马背上的画戟取出,用右手斜拖着。然后一夹赤兔马腹,挥舞着画戟向八卦阵冲过去! “杀...”亲兵们紧随其后,手执横刀拍马前奔。十多个抱着必死之心的人,竟然堪比千军万马奔腾。释放出来的杀气,完爆对面军阵中的步卒! 令军阵中的汉军将兵们,倒抽一口冷气的同时也倍感压力。 “轰隆隆...”战马奔腾,席卷起大片尘土。吕布一人单骑冲在前面,披头散发手持方天戟俨然天将下凡!他们选择了一个兵卒看起来畏怯的阵门,冲了过去。 “哼,吕布小儿和军师相处如此之久,竟然不知道那处正是死门所在?”纪灵在一处丘顶上和诸葛亮对坐而饮,一边观军一边嗤笑道。 “那是杜门。”诸葛亮看都没看,端起茶盅平静地说道。 “额...又变了?”纪灵一脸懵逼,迷茫地看向诸葛亮。 “嗯,此阵每时每刻都在变。兵卒前后左右各挪一步,就能变化出不同形态的阵势。其中,相应的门户也会改变...” 诸葛亮比划着案上用石子摆出来阵势,解释道。 “哈哈!杜门不出,杜门不出啊...”纪灵点点头,大声笑道。 刚刚安置好俘虏来到的司马懿见状又听闻诸葛亮的话,不由暗暗称奇。他研究兵法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灵活巧变的战阵。 这下倒是长见识了,就是不知道,杀伤力如何。 “开门!” 诸葛亮一声令下,令兵快速打出了旗号。杜门的兵卒立即向侧面退后一步,让出了一条路来。吕布十来骑长驱直入,所向披靡。 “关门,转!” 杜门的兵卒迈开步子,回到了原位。而阵中间的兵卒则是运动了起来,就像绞肉机一般。 吕布一行刚刚冲入阵中,便被拉抽屉一般扯得七零八落。一阵阵惨叫声,此起彼伏。 吕布回头看时,惊讶地发现竟然空无一人了! “杀...” 这时,四面忽然冲出好几个悍勇的汉将!吕布认识他们,分别是杨明、朱慈、高平以及韩琼四将,都是中原派系的中层将校。 吕布横戟主动相迎,以一敌四毫无怯意。四人由于轻敌的缘故,一接战就被吕布打得难以招架! “再上四个!”诸葛亮和纪灵不再安坐,都站了起来观看远方斗将,并指挥道。 这下,出动了一些更武艺精绝的将领!朱灵、雷铜、车胄、龚都四将,各自挥舞着自己的武器加入了战斗。 “叮当!”吕布一下子对阵八个汉将,兵戈之声频频响起。不过吕布依旧游刃有余,甚至武力稍差的朱慈,人马被划得处处是伤! 吕布按照规律地抵挡,走了十余合后忽然双目一睁! “嗨...”利用汉将们的惯性,闪过过了朱灵等人的攻击,天生神力一个横扫! “砰!”朱慈以及高平二将,顿时被击中了胸口飞了出去! 少了两个敌手,吕布强势地转守为攻,挑刺凌厉角度刁钻。弄得朱灵等人姿势一片凌乱,愣是合不起力来! 最后,连泠苞、雷薄都加入了战斗。刀来戈往吕布依旧是灵活应对,加上胯下马匹高骏,硬是压了汉将一头! 叶屑纷飞,枪戟乱舞,火花四溅,吕布一人挑十将不落下风,让在场的将卒无不心惊胆寒。 “哼,如尔等之辈再来十个布也能力克之!”吕布应对自如,言语中不乏藐视。令泠苞等人,气闷于胸。 “砰!” 忽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吕布后脑绽开了一朵血花。手中动作为之停滞,紧接着被泠苞一枪挑落马下! “咻咻...”赤兔马嘶鸣声中,吕布闭上眼睛松开了手中画戟。勇冠天下,威名赫赫的吕布,终于退出了历史舞台。 邓芝吹了吹手中冒着白烟枪口,一脸感概地摇摇头... 第409章士孙参政夜入对 丞相府,政事堂。 虽然已近亥时,但整个丞相府依旧灯火通明,门前堂后随处可见官吏们忙碌的身影。 又是一年年关将近,朝廷也迎来了一年中最忙碌的时期。清点税粮账本,统计预算开支。总结一年治政得失,汇报工程建设进度等等。 今年年初天子刘协亲自率军攻上高原,翻越雪山将氐人一网打尽。如今,这些内迁户县的氐人已经融入汉人中去,为大汉钢铁发展作贡献。 而上党羯人则被送到了高奴(延安),和匈奴们一起挖煤。现在长安附近的钢铁厂就像雨后春笋,随处可见一座座风车和高炉。 由于灾害加上战争频繁的缘故,今年的财政收入仅仅和支出持平。等于这一年里,朝廷是没有收入的。 甚至明年给中原各乡亭派发耕牛,以及抚恤南阳兵灾的钱,都要从刘协的内库取。 可内库收入的都是刘协的私家产业所得,朝廷毫无贡献还要予取予求,即便作为一家之主的刘协也要狂抓了。 “爱卿,朕若是拜你为相,你当如何替朕料理天下?” 噼啪燃烧着的蜡烛,将堂中刘协和士孙瑞君臣的身影拉得老长。精致的茶盏上,热腾腾的水汽正不断升起。 刚从外面回来的士孙瑞把茶盏捧在手心,就像揣着一个小太阳,暖暖的,很贴心。听闻刘协的话,顿时心神一震。 沉思了片刻后,站起来一拱手:“既然陛下欲以相位相托与臣,那臣就不得不像陛下建议。一统伟业,宜早不宜迟!” 旁边记录的刘桢和徐干微微一怔,随即继续奋笔疾书起来。 刘协听闻点点头,不置可否:“嗯,此话怎讲?” “其一者,天下苦战,望大汉重新整合山河久矣。此士气可鼓不可泄,宜从速!其二者,如今我军兵锋正劲,军力远胜割据诸侯,拖之则有将帅迷茫之虞。其三,自黄巾起天下已乱近二十载。若再迁延不决,恐后人对陛下有所非议...” 士孙瑞说完最后一条,指了指悬挂在墙壁上的汉武帝画像。 刘协看了一眼,当即就有所明悟。史书都是由后人来写的,纵使秦皇汉武威加四海,同样无法避免为人诟病。 刘协执政至今,总给人一个明明有能力统一天下但却不肯干脆利索结束乱世,像猫逮住老鼠之后的戏耍一般。士孙瑞倒是想到了这点,为刘协日后名声担忧。 刘协再度点点头,古井无波的脸没有流露一丝内心的想法。 只见他又点点头,扬扬手示意士孙瑞继续说。 “若臣有邀天之幸得任宰相,当不负陛下所望,为陛下开万世太平!首先,臣以为当先对付曹操!” 说着,士孙瑞来到舆图前,用竹枝圈了圈奔腾向东直注黄海的淮水流域。 “近日问讯曹操竟然从倭国掳回了近万倭奴,简直乃千载未有之事。为祸乱天下,不择手段到引入蛮夷的地步!可见其贼心之大。” “嗯,确实!曹孟德此举,把朕也吃了一惊。”刘协点点头,肯定地说道。 士孙瑞见刘协认同,当即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起来。打算声东击西,以收复河北为名集结中原兵马,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平定江淮。 然后南向直逼金陵,渡江击破孙权刘备。再统合全国之力,灭掉割据河北的袁家势力。以先南后北的方式,三年内结束乱世。 在对内上,士孙瑞建议完全可以放手一搏,将长安洛阳两处太学学生全部外放到地方为官,以历练的方式来学习治政,而不是在课堂上纸上谈兵。 一群朝气蓬勃的学子在基层为朝廷新政保驾护航,可以大大扭转政令变质的弊端。同时未经过官场这个大染缸污染过的学子,比官僚更忠诚于国。 刘协至始至终都未对士孙瑞的建议表态,士孙瑞也没有试探出刘协的想法。将设想和盘托出后,不论刘协采纳与否,都回到了自己的公房继续办事。 士孙瑞离开了约莫一两刻钟后,刘协才看向旁边正在吹墨的刘桢和徐干两个中书舍人。他们才学满腹而且精明实干,是建安七子中刘协最为欣赏的两个。 就连集贤相赵温,也时常对他们赞赏有嘉。 “卿等以为,方才士孙卿所言如何?”刘协沉吟片刻,忽然问道。 刘桢和徐干对于刘协的‘猝然发难’,颇为始料不及。不过还是整顿了一下思绪,由刘桢首先拱手道: “陛下请恕臣无礼,士孙参政之所以让陛下从速收复天下,实为扩张自身势力也!此点,在其最后让太学生出治地方便可印证...” 刘协微笑着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 确实,士孙瑞现下的境况刘协一清二楚。别看现在士孙瑞以参知政事的位子和宰相分庭抗礼,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他刘协的信重之下。 而宰相就不同了,那就相当于以前的丞相、三公,本身它的存在,就是为了制约君权。相权,也代表着天下士大夫们的意向。 士孙瑞的位置是尴尬的,没有赵岐这般根基深厚,更没有赵温或者杨彪这种中原士林领军人的派头。主要属于自己的势力,不过是关内士族以及底层的小官吏。 就算是刘协站在这个角度上,扩张都是唯一的出路。在势力庞大得如巨无霸一般的中原士族面前,没有实力就没有话语权。 君不见,凉州刺史张则不就是在参政的位置上毫无建树? 可是,士孙瑞太过激进了。纵使刘协再如何看重,也不能容他乱搞。一群连自己都还照顾不好的学生,怎么能够治理好地方? 即使他们确实比老官油更清廉正直,但单纯只知道一股劲蛮干丝毫没有经验的他们,怎么和地方上的胥吏斗? 刘协堂堂天子,自然不愿意为别人去擦屁股。 “士孙参政要扩充实力无可厚非,但却不符合陛下的利益!”刘桢沉吟了片刻,又说道。 “哦?你倒是说说,朕的利益是甚?”刘协颇感兴趣,身子微微前倾。 “国富强,民殷实。粮满仓,兵甲利。蓄精锐,整吏治。国力盛,大局定。出雄兵,四海平!” 刘协听罢,开怀大笑。随即取出杨彪的亲笔上书,越看越是满心欢喜。 数天后,距离出席还有两三天,翰林学士院再度锁院了。这一次格外引人注目,但几乎所有人都以为士孙瑞将会成为第二任首相。 不过,世事往往出人意料。这次被宣麻拜相的却不是士孙瑞,而是远在洛阳的杨彪。这位朝廷宿老,等待了上十年终于如愿以偿出任宰相。 可谓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 第410章大汉日月换新天 由于首相杨彪、集贤相赵温以及贾诩、杜畿、司马防等朝廷重臣一致认为停战积攒实力的缘故,大汉进入了一个韬光养晦期。 新近修复和开辟的河山需要治理消化,旧有的辖区也要巩固。新汉律推行,重新回收田地以及利益分配等等。 因此中原大地近几年来都没有发动过超过一万人的战事,天下也重现了久违的安稳。 有了数十万免费劳力驱使,大汉的基建工程出奇的快速。短短三年时间,长安通往关内、陇右、山南、河南、河东等地的驰道全部宣告竣工。 各地百姓也在官府组织下开拓县道乡道,改善区域之间的联系。 轨道建设方面,也进入了一个大发展时期。 以帝都长安为中心,辐射出京洛、京宛两条主干路。以及在原有秦直道上,修建京九线(长安至九原)。 其中长安到成都的京蜀线,只有北段长安至汉中的轨道线完工。 在荀攸等工程师看来,相比起重山环绕四周的关中,洛阳地处天下正中,其实更具优势。 若由东都洛阳为中枢交汇点,南北东西呈十字形辐射线。北抵代州,南达樊城;西至陈仓,东到海州(连云港),形成一个大纵深的轨道联通网。 当铁道司提举荀攸就提出时,政事堂一众宰辅,也大多同意了这个方案。不过,刘协却不太赞同将洛阳打造成中枢。 他认为洛阳地利上比关中强不了多少,同样四面被山岳包围交通闭塞。而且,山道轨路不易建设,成本和工期也是平地的好几倍。 不过,就目前来看作为一个交汇点还是可以的。 最终,铁道司便在刘协的意见下将计划里的中枢改为中原大地上的汴州。此地地势平坦水运方便,而且延伸纵深足够。 无论是北去燕蓟,南往淮扬,东临齐鲁西连许洛,都是一片坦途,是绝佳的中枢辐射点。但这不过是以后的长远计划,当下要建设完毕的则是洛阳的辐射带。 另外,一条自南阳出发呈东北走势途径方城、许州、汴州、曹州、齐州至临淄的宛青线已经进入了验修期。 这些都是主线国有轨道,至于支线轨道,则被秦陇、巴蜀、中原等大商贾承包了出去建设。 建成之后,归属权为国家所有。但朝廷只取五成过路费所得作为赋税,其余则为承包商所有,期限是二十年。 虽然这种分配法看似很坑,但看到了关中的东西线每年收入的巨大,不少商贾甚至世家大户都趋之若鹜。 有了这些初期的轨道交通网,朝廷更有力控制地方。无论调兵,还是颁布政令,检举官吏都比以前强了不知多少倍。 相对的,商贸也日益繁荣。商业活动的兴盛也带动了工业的蓬勃发展。各种工厂,研究院拔地而起,各式各样新物品呈现于世。 其中,最大成就莫过于太学明工科师生们共同研发出的革命性建筑材料——水泥。 这种水泥不同于以往的糯米汁粘土,遇水不会松散反而更结实。使得现在像渭水这样的地方级流域,也能够架设稳固的桥墩了。 这项发明使得大汉基础建设事业如虎添翼,从此河网密布的中原,修建公路轨路不再是难题。 这些,都是基建方面的成果。另外一个,就是工业军事上的。 经过秦朗以及他的团队不懈努力下,大汉第一台蒸汽机已经闻世。这种烧煤的钢铁怪物,以它最原始的形态显露于世。 不过尚在初试阶段,炸缸的事件还频频发生,极其不稳定。所以,用蒸汽机作为机头,还需要一定的时日。技术积累是急不来的,刘协和天下人都有时间等。 不过在其他方面,却得的成就也不亚于蒸汽机。比如玻璃,已经能够生产出全透明的了。还有织布机,脱粒机以及耕播机等等。 现在中原一带的南阳、许州、汴州、徐州以及临淄街头,都用经提纯过的石油作为燃料来照明。同样,石油也应用到了军事上,作为火燃武器。 而军事上,汉军基本实现了盔甲板甲化。兵马也扩充到近百万。其中,骑兵有近三十万之多。 步兵也有四十多万,不过多为戍守地方的不对。真正的作战部队,主力军还是由骑兵,重甲兵以及巴蜀的山地军和水师。 神机营经过几次扩充,现有兵力已经超过了一万人。他们所配备的枪支弹药更加先进,甚至连开花弹,都基本能列装部队了。 当然,这些年大搞发展建设的不单是长安。东南边的英雄联盟们,也是拉起了一股跟风潮。 孙吴大力发展水上力量,水兵扩充至十万,各种大大小小的战船一千多艘。而且,经曹操的技术出卖,现在他们以及将火炮装上了战船。 古往今来最大规模的水师,当属孙吴无疑。 而曹操近年来也不断引进老实听话任凭使唤的倭奴,几乎把东瀛的倭奴,全部掳到了江淮一带来了。 根据鹰眼的情报显示,曹魏手中的倭奴竟然多达六十多万,比起当地的汉人还多。曹操,无形之中竟然成为了天王! 这些吃苦耐劳而且点头哈腰的倭奴,身影大多活跃在筑城修路搭桥开矿这些苦役场中。而汉户,则负责生产屯垦。 由于有了汉廷的放松全天下贸易的政令,曹操也稍稍搭上了中原发展的顺风车。 原本输得几乎一无所有的曹操,家底竟然也慢慢积攒了起来。甚至纳了好几房倭国小妾,给世子曹昂添了好几个矮小的弟弟。 刘备则是占领了洞庭湖畔广袤肥沃的水田,靠山吃山。关张赵时常被派到武陵零陵等郡的大山中,抓山上的蛮夷下来耕种。 还有将山上采来各种草药,偷偷贩卖给北面的长安医学院。还有荆南丘陵地带适合种桑养蚕,靠着北贩廉价生丝以及竹木料这些经济作物,刘备家底也逐渐丰厚了起来。 有了钱自然不愁没有人跟随,生活在南岭以及云贵一带的蛮夷纷纷来投。就连蛮王沙摩柯,也拜入了刘备麾下。 只有河北的老袁家,还沉浸在昔日旧梦中... 长安,古城和新城基本没什么大变化。就是渭水对岸多了不少焦炭场以及钢铁厂。一座座高炉宛如祭棚里的骨灰缸,密密麻麻而且还烟雾缭绕。 目前,朝廷正计划着以后将铁厂迁移到河北一带沿海地区去。 情报局长李清此刻正脚步沉稳而快速地往养心殿而去,手中拿着一份红头文卷。 这个李清是鹰眼第一批人员,由刘协亲自发掘。由当年侦探李傕叛军立了功到现在,已经功勋卓著,而且忠诚度极高,可以委以重任。 “陛下,此乃东南片甲鱼传回的情报!” 正在奋笔疾书的刘协闻言一动,接过了文卷。 甲鱼便是贾诩的代号,是刘协当年的调侃,不成想贾诩干脆用甲鱼作为自己的代号。 刘协展开来一看,顿时眉头一挑,对一旁侍立的穆顺示意道:“去,传宰辅们入见!”... 不多时,由首相领衔的一众政事堂宰辅纷纷来到了养心殿中。见礼完毕后,刘协扬了扬手中的情报。 “众爱卿可知,曹孟德发动三十万倭奴,清挖邗沟?” 邗沟便是后世的淮河下游,从洪泽湖竖向汇入长江的河道。该运河开挖于春秋晚期的吴国,是一条古运河。 众所周知,这时候的淮河是直接横向注入黄海的,是一条独立性流域。而邗沟,便是沟通长江和淮河两大流域的运河。 “陛下,曹操无非就是借此以同金陵加强联系。若邗沟为其疏浚拓宽,到时江水战船就能直接开到寿春来!因此,臣建议尽快消灭曹魏!” 士孙瑞听闻之后,当即作出强硬回应。不过他却不是孤军奋战,好几个辅政大臣都点头了。 首相杨彪没有说话,信任户部尚书杜畿却出列道:“曹操重开水运,可是大好事!汴渠、关中漕渠为黄河泥沙堵塞多年,也该疏通一下了...” 刘协点点头,随即站了起来环视一眼众人:“嗯,欲善其功必先利其器。要进军东南以陆运粮草实在消耗过大,若有水运则事半功倍!” 最终,刘协君臣你一言我一语,不经意间竟然规划出了隋唐大运河的中段——沟通黄河与淮河的通济渠... 第411章袁熙强娶甄家女 邺城,甄家大院。 甄家是河北第一大世家,在天下各地都有他们的商铺产业。在士族权贵聚集的邺城,有着除了王府之外最大的府邸。 甄家家主张夫人,正和族中叔伯兄弟集会。雕梁画栋,宽敞明亮的大厅内,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张夫人和一个个须眉男儿却是愁眉苦脸。 原因无他,这些年甄家靠着中原商业发展的顺风车,赚得盆满钵满。但树大招风,没有自己本族的人在赵国为他们代言,甄家自然成为了一块人人垂涎的肥肉。 这不,丢弃幽州独自逃回邺城的袁熙,正式向甄家提亲了。他所看中的,正是张夫人的小女儿甄宓。 宓小娘性情温婉知书识礼,而且还有倾人城国之貌。当年劝张夫人放粮救饥民,洛神贤明已经广布于外了。 而袁熙是什么货色?典型的花花公子纨绔子弟,一天到晚声色犬马无所事事。这都不要紧,问题是袁熙放了百万胡虏入关,已为天下人所唾弃。 甄家若是把甄宓嫁给袁熙,必然会受到天下人抵制,以后这生意就无法做下去了。 “宓妹绝不可嫁入袁家!袁熙那酒囊饭袋,配不起宓妹!”张夫人次子甄俨,口吻坚决地说道。 “袁家割据河北多年,至今日已经人才凋零,无以为继!到时候必然为朝廷所清算,甄家绝不能搭袁家这条将沉之船...” 甄俨的小叔,也附和说道。 不过,族中不少老人却不停摇头: “唉...可是不将宓儿嫁入袁家,恐怕甄家这就要家破族灭了!” “袁熙亲自上门提亲可谓志在必得,若是不遂其意恐怕厄运难逃!” “王师到来之时言明迫不得已,为袁家所迫,或许可以保存甄家。但今日若不答应...” 张夫人看着一个个须发皆白的族老,闭口不言。甄俨越听越气愤,直接站了起来指着他们:“袁熙自始至终不曾威胁甄家,伯爷如此说话怕是收了袁家好处吧?” “你...”几个老头,气得说不出话来。袁熙没有说,不代表其他人不敢搞甄家来迎合袁家!牺牲一个女子保存整个家族,有什么不对? “俨儿,不得放肆!立即向伯爷赔礼道歉!”张夫人脸色一沉,斥喝道。 这时,大厅中忽然闪过一道倩影,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原来是甄宓躲在两厢听到了一切,从侧门走了进来。只见她跪下来对张夫人道:“母亲,为了甄家免遭灭门之祸,孩儿愿意嫁入袁家!” 张夫人看着芳华绝代的小女儿倔强的眼神,内心一阵怜惜。说实话,她也不想将自己这个最痛爱的女儿推入火坑。 但这时,儿子甄俨却说出了一句令她想要吐血的话。 “宓妹不可,就算甄家灭族了你也不能嫁到袁家去!” 甄俨此话一出,家族中的叔伯顿时就坐不住了,纷纷站起来呵斥。 “竖子!哪有如你这般说话的?” “混账东西,汉家为了安边还把公主远嫁匈奴呢!甄家如今有财无势,就要有人为刀砧我为鱼肉的觉悟!” “既然生于甄家,就应该为家族利益考虑,而不是以个人喜恶而致家族于不顾!”... 老头子们吐沫飞溅,对弱冠之龄的甄俨群而攻之。隐藏起来的本心,此刻也是昭然若揭。 张夫人自然知道他们这是指桑骂槐,警告自己不要因为怜爱女儿而不顾家族。 甄俨还想驳嘴,却被甄宓拉住。 “二哥,不要说了!我已经决定,要加入袁家...” 张夫人迫于族人以及袁家的压力,不得已只好答应了袁家的姻亲。一众叔伯兄弟,这才散去各自归府去... 甄宓闺房中,干净整洁一尘不染。房中陈设古色古香,墙壁挂着的山水景色画都是她自己亲自所绣,意境逼真引人入胜。 此刻,一袭红裙甄宓正坐在梳妆台前,两位姐姐帮她上妆。玻璃镜中,倒影着一个有闭月羞花之貌的女子。 美眸中充满了忧伤,让人不禁为之垂怜。 头戴凤冠连霞帔,与郎情深同举杯。举案齐眉终不悔,心寄情郎万里飞。奈何嫁非意中人,落得红颜独自悲... 张夫人不知何时进入了闺房中,见此状内心一阵愧疚: “宓儿,娘让你受苦了...” 三女忽然醒觉,纷纷回过头来。见张夫人眼眶微红,充满了母爱的色彩。 “娘,宓儿不苦...”甄宓话说到一半,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如梨花带雨,让人见之无不触动恻隐之心。 甄宓一哭,甄荣和甄道两女也跟着哭起来。最后,母女四人相拥而哭。就连门旁窥视的甄俨,也不禁潸然泪下。 良久以后,张夫人不再哭泣,轻言抚慰着三女。 “娘,宓儿想独自一人静静。” 张夫人本不欲应允,不过见甄宓可怜楚楚的眼神,只好带着两女退出了房间。见甄俨鬼鬼祟祟的躲着偷听,不由狠狠瞪了一眼。 甄俨脖子一缩,就要溜走。这时,张夫人却忽然叫住了他。 只见张夫人回头看了一眼房间,随后拉着三人走远几步,一本正经地对甄俨说道: “二哥,老大不幸早夭,兄妹六人中你就是老大。你马上带着宓儿,逃去中原找我那远方侄子张辽!” “张辽?”甄俨闻言一愣,不知其母所指的是哪个张辽。 “就是征东将军,河南军马大都督张辽张文远!” “啊?他竟然是亲戚?”甄俨兄妹三人,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惊呼。他们的震惊在张夫人的意料之中,但张夫人当即用禁声给动作止住。 “如今才刚刚定亲,还要纳彩纳娉完成六礼方才进门。你持我书信去中原,一个月之内你必须要找到张辽!” 母子四人合计一番后,可以行动起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一个大黑布袋被抬上了一辆马车。随后甄俨跟着上车,马车在家奴车夫的驱使从南城门出了城... 第412章洛水精工出巧物 “咔咔...咔咔!”钢铁特有的沉闷碰击声,在铁皮车厢内回荡。三节专用车厢在马匹的拉拽下,低调地在崤山谷道行进着。 东西线延伸段今年初已经竣工,从华阴至洛阳一路上穿越过不少崇山峻岭。虽然还没逆天到能挖隧道的地步,但没有困难是可以压倒中国人的。 铁道司工程队效仿秦直道堑山湮谷,除了潼关天险需要挨着险窄的黄河滩架桥修建外,其余全部从半山腰飞跃而过。 而技术上,有了水泥这种利器架起桥来更牢固了。 不过即便如此,这样的大工程也有不少人长眠在青山之山。平静的大山之中,埋葬着游牧蛮夷的累累白骨,成就了铁道司副提举程昱之名! 刘协这次就是在长安乘坐专列,一路东进不过八天就到达了洛阳。比起从前的半个月,足足缩短了一半。 刘协到达洛阳后,首先去到位于后世洛阳北郊机场附近的文陵祭拜一下汉灵帝以及生母王荣。 慎终追远,民德归厚。作为人子,即便再远也得抽时间回来打扫一下父母墓地。 随后,在张辽、陈群、东都令刘璋等人的带领下来到了洛水边上的机械工科学院。 “臣不知陛下圣驾突至,有失远迎...”秦朗带着几个手下匆忙地从大院门口出来见礼。 “呵呵!如此说来,是朕猝然发难,令秦提举措手不及咯?”刘协笑呵呵地回头看着张辽等人说道。 “臣...臣绝非此意...”秦朗为人本就不善言辞,看见东都御史丞陈群也在场,顿时有些口齿不清。 “哈哈哈...”看着秦朗窘迫的样子,张辽等人不由开怀大笑。 刘协没有再调侃这位醇厚务实的工程师了,寒暄一番之后便跟随入内。秦朗沉浸于蒸汽机研发多年,早已养成了一种严谨内敛的性格。 和刘协一样,都有着成熟男人该有的气质。 刘协等人刚进入院子里,就能听到来自蒸汽机的轰鸣声。园中这片林子,就是作隔音之用。 这时,数十个身穿盔甲手持重盾的兵卒走了过来。秦朗停下脚步,指了指林子背后竖起一根大烟囱的车间对刘协说道: “此大怪物时常有炸缸之险,出于安全起见还是让盾兵护陛下个周全为好!” 刘协没有拒绝,任由两个盾兵挡在自己前面。毕竟这种意外谁也说不准,逞一时英雄害了无辜者可不好。 进入车间门口后,终于亲眼目睹了大汉第一台蒸汽机了。这台蒸汽机还很原始,巨大的锅炉下面的灶台不断有人铲煤炭进去燃烧。 而锅炉顶上有一根碗口大的无缝曲管,将蒸汽供进气缸中。而气缸内置活塞,另一端探出一条横轴不断进进出出,通过曲轴不停驱动飞轮旋转。 张辽等人并不是第一次来了,所以并不觉得稀奇。不过第一次见蒸汽机的刘协却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倒是令他们暗暗称奇。 就当刘协想要走近观察时,车间内忽然爆发一声巨响。 “嘣!” 所有盾兵立刻竖下了盾,将刘协等人围在中间。 不过就算以不算熟悉蒸汽机的刘协听来,都不像是锅炉或者气缸爆炸。因为,无论是声音还是碎片都太少了。 终于,在秦朗的示意下兵卒们把盾牌挪开,只见门口不远处的炊事灶上,到处都是飞溅的饭粒。一个扭曲变形的煲盖,正在地上不停晃动。 刘协定睛一瞧,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陛下莫惊,是一些粗心鬼乱揭压力煲盖了...”秦朗回过头来,向刘协解释道。 果然不出刘协所料,的确只有压力煲在未减压之前打开的后果。只是让人惊奇的是,这种刘协在后世记忆犹新的压力煲,不料竟在千年后再遇。 “压力煲?”张辽等人显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神奇,禁不住张望道。 “不错,此乃秦朗手下偶尔用一个胡改过的气缸来做饭,不料这种气缸煲出来的饭比起普通铁皮煲更醇香更松软可口!” 说着,秦朗从灶上随手抓起一把米饭吹干净然后放进嘴里,一边说一边半眯着眼享受地咀嚼着。 看得一众人,都有点跃跃欲试的冲动。旁边的一个伙夫倒是见事明快,当即打开另一个压力煲给刘协等人每人乘了一碗白米饭。 张辽和刘璋迫不及待地接过海碗,用筷子送了一块进口中。才刚嚼了几下,顿时眼前一亮,不约而同地点头称善! “嗯,元明触类旁通,真乃国之良匠也!”刘协一筷子下去,竟然吃出了邓书记时代童年的味道,差点溢出了泪花。 “陛下谬赞,我等专职匠工之人,不论甚物都要尝试一番,倒是耗费了朝廷不少铁料...”秦朗闻言,当即谦逊地说道。 刘协摆摆手,表示无所谓。 秦朗随后想起了什么,又取出了几样器具。只见他摆弄着一件类似于蒸汽机缩小版的曲轴,齿轮精度较高,转动起来非常顺畅自然。 “此便是蒸汽机的传动曲轴,臣发现不单可以用在蒸汽机飞轮上,也可以应用于其他机械传动,比如稻谷拖脱粒机...” 刘协点点头,确实,后世脚踏型的脱粒机就是由这种曲轴来传输动力。张辽等人也是大开眼界,静静地看着。 随即,秦朗又取过一物,正是缩小形内置活塞的气缸。不过与其说是气缸,不如说就像一根注射器。 秦朗一手抓住气缸,一手捏着探出来的小轴,来回推拉作活塞运动。众人只见灶上升起的白烟被吸进去,然后在另一端的小口喷出。 “此物若是用来抽水、或是给高炉喷气生火,也许会有出人意料之大用!” 刘协等人深以为然,啧啧称叹。 最后,秦朗又拿出了一间刘协熟得不能再熟的器件。那就是阀门,用于蒸汽机进汽管道的开关。 这三样东西加上压力煲,无一不是研发蒸汽机所附带的发明成果。 “发明创新,尤其是从无到有的;不但要注重既有目标,还要多加思忖其中精巧可否用于别门。比如方士提炼弹药,偶然之机发明了火药...” 刘协龙颜大悦,随即集中所有学院中技术工人训话。对他们的努力给予了肯定,同时也对发现这些别门精巧的人,当场进行奖励。 刘协走访过蒸汽机车间之后,便不再扰乱学院的工作进程,在秦朗的送别下离开了机械工科院。 随后,刘协让刘璋陈群等人各自散去后,和张辽一起回府。自从长安至今,刘协和张辽高顺两人都极少相聚了。 “文远啊,不知不觉间你都快添孙,朕也为人父了,真是光阴似箭啊...”刘协看着出来迎接的张辽长子张虎,感概道。 “臣有今日之福,全赖陛下所赐!” “不,朕从来不会关照一个庸碌之人。你张文远有今日地位声望,也是靠自身本事得来!” 刘协摆摆手,随即看向张辽妻子杨氏,嘴角泛起一丝微笑。 可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忽然急匆匆而来。令守在府门前的兵卒,霎时间围了上去。刘协和张辽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马车上下来一人,对着兵卒们解释道:“我乃冀州甄家次子甄俨,奉母之命有急事想要拜见张文远大帅,劳烦军爷通报...” 张辽闻言一动,随即应道:“我就是张文远,你有何事?”说着,让兵卒让开了一条路。不过刘协,却被座山雕等人护得密不透风。 甄俨喜形于色,当即上前来跪下:“甄俨见过表兄!”说着,将一份书信高高举起。 张辽接过书信,看落款人名字就知道是谁了。这些年张辽在中原为将,没少和甄家打交道,对于张夫人和自己的关系也早已知晓。 这时,马车上忽然有一女子掀开车帘探视情况。刘协见之,顿时一阵面熟。 这个花容月貌的女子,也刚好看向这边来,和刘协四目相对凝视了片刻后,异口同声地齐呼: “是你?” 第413章掘地引水拓河渠(上) 枫落河梁野水秋,淡烟衰草接郊丘。 邗沟故道,沿岸一派热火朝天。数以十万计的矮小身影忙碌在河道之中,不断将积压多年的淤泥挖起。 由于邗沟属于南方水域的缘故,即便曹操已经命人关闭了各处湖河闸坝,但运河内依旧有深达大腿的积水。要是在北方,在枯水期是根本看不到这种情形的。 眼下虽然已然入秋,不过南方一些小河溪还是有水流注入邗沟,挖深的河床也有水冒出来,根本堵不住。 好在倭奴自古以来就是最能承受的民族,他们丝毫不顾冰冻秋水冷寒风,锹镐难插用脚蹭,把河道挖深至低于地面两丈余的深度。 而妇孺们则是肩挑背扛,将挖起来的淤泥倒在河岸上。由于江淮牛马这等牲口奇缺,倭奴们只好充当牲口拉着沉重的压路石,将河堤加固夯实。 新疏浚改造过的邗沟比起原来更宽更深,而且将河道整体拉直,直通扬州。不像以往那般,为了节省工期人力特意弯弯绕绕接连天然湖泊。 新河道有高于两侧田野一丈多的堤坝,内侧也是用矿山废石铺砌的,能极大地起到防洪作用。 担任邗沟督造工事的正是于禁,新河道规划也是出自他之手。手底下有十多万听话吃苦的倭奴劳力,他也不介意弄出一个名垂青史的大工程来。 从夏初开始动工,倭奴们已经从淮闸往南挖出了百多里的新道了。日夜落班施工,无论是开挖速度还是建设质量都是无与伦比的。 预计到明年初夏,全长四百里的新邗沟就能打通至扬州的京口瓜洲,正式竣工。到时,将大大缩短寿春与江南两地的水路联系。 今天,曹操就站在高丘上,放眼远眺着宽达三十余丈的新邗沟。就像在平坦的江淮平野上,劈开了一道大口子。 “以前吴王夫差亲率七万吴军浩浩荡荡北上伐齐,开挖邗沟运送粮草至淮水。不过邗沟却是又浅又窄,比起主公差远了...” 于禁想起了一个故事,大咧咧地说道,还不忘拍了曹操一个马屁。 “哈哈哈,文则这是夸我呢?还是讽我啊?”曹操闻言,不禁发笑。 “额...当然是夸!”于禁一愣,当即跟着笑道。 “此皆文则之功,你就是操的伍子胥啊!”曹操拍着于禁的肩膀,感概万千。 于禁虽然读得书少,但对于伍子胥的过往还是有所了解的。听闻曹操将他跟伍子胥相提并论,当即反问了一句: “主公这是在夸我,还是在讽我啊?” 这下轮到曹操一愣,随即笑着摇摇头:“当然是夸!” “哈哈哈...”两人相视而笑,一副基友情深的样子。 良久之后,曹操才转移到正题上来。只见他看着正南方的金陵方才,徐徐道: “昔日春秋战国之时,吴越齐楚四国水师尤为强盛。各国先后保有战船数百艘,开水战之先河。” 一旁的于禁点点头,对于这些他不甚了了的往事,他一般都是洗耳恭听的。 曹操顿了顿,又说道: “艾陵之战时,夫差曾出动百余艘海船北上,企图由海上攻击齐国。可惜齐国水师以逸待劳,在琅琊外海歼灭了吴国水师。今日,吴地水师再兴,可惜再无姜齐...” “主公可是要组建一支属于大魏的水师?”于禁跟随曹操多年,当即就领会了曹操的思想。 曹操扭过头来,向于禁投去刮目相看的眼神。随即,重重地点点头: “确实,操是有此打算。毕竟,单靠别人庇护是走不远的!武器需抓在自己手上,才能发挥出作用来。” “既然如此,那主公就要学夫差那样雷厉风行才是...” 夫差是一个将国家推到辉煌的顶点,又将国家推向灭亡崩溃的君主,功过兼有。所以于禁这样说,并不算贬义。 曹操掏出烟包卷起一根烟,叼到嘴里然后点燃,深吸一口然后长叹道: “不过元让妙才等人不同意啊,他们始终认为争霸中原在于陆上军卒。就今日而言,培养一支几千人类似江东的水师,足以装备好几万兵卒了!” 于禁一阵释然,作为隐藏得最深的间谍,他当然知道这都跟贾诩的离间计脱不开关系。以前地大物博曹家和夏侯家还能合理分配,但现在偏居一隅就不同了,日子一长分歧总少不了。 中原的惨败,令曹操元气大伤。而守在徐州的夏侯兄弟的实力并没有受到太大的打击,所以现在实际上夏侯家的势力远比曹家要大。 “荀令君怎么说?”现在郭嘉病了,所以于禁估摸着曹操首先会去问荀彧。 果然,曹操摇摇头:“文若倒是劝操暂且放一放,免得内部不睦...” 于禁看曹操的眼神,明显对这个意见不甚满意。思忖了片刻后,于禁看着远方密密麻麻的黑点眼前一亮。 “若是在本地汉民或者军中招募水兵,夏侯兄弟当然不会答应。但要是以倭奴为卒,再以守卫淮水为名问江东借来老旧战船,如此岂不是从无到有了?” 曹操一怔,遥望远方的双眼逐渐焕发光泽。随即,由愁眉苦脸转为喜形于色:“哈哈哈,文则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啊!此计,妙不可言...” 于禁没心一阵得意,随即又补充道:“末将还听说倭奴之中也有不少能工巧匠,若能为主公再好不过了!” 侍候在侧的一个倭国降相,顿时笑容变得热切起来。曹操看了一眼他皱得像菊花一般的浓眉窄脸,随即再度点点头:“从今日起,凡是熟悉技巧的倭奴一律不须参与苦役...” “多谢天王,多谢天王!”倭国降相当即点头哈腰,低眉顺眼地谄笑道。 于禁脸色一沉,有些不悦地瞪了他一眼:“犬畜安倍,还不还去将天王的命令传达下去?” “嗨!”名叫犬畜安倍的倭国降相当即屁颠颠地跑下了高丘,往运河方向冲过去。 这时,北面却有一个信兵飞驰而来。只见他快步跑上了高丘,对曹操一抱拳:“主公,长安也决定疏通汴渠开挖新渠了!汴、宋、宿三州已经开始动工...” 第414章掘地引水拓河渠(下) 中原挖渠的消息令曹操坐立难安,毕竟割据淮河流域的魏国是东南诸侯中直面汉军的前沿阵地。北方的一举一动,也会触动曹操敏锐的神经。 尤其是这次重开汴渠,将大大增强汉军的补给以及兵马动员能力。汉军只需在汴州集结,坐船顺流直下不日就能威胁江淮。 所以,当接到消息后,曹操当即就带着于禁曹洪等人在淮阴坐船逆泗水北上下邳。此地还在魏军手里,现在由夏侯惇率重兵驻守。 古泗水发源于青鲁一带的山脉,出山之后折向西南,流经丰沛二县,进入徐州后又折回东南,经下邳一路蜿蜒至淮阴汇入淮水。 古泗水是一条著名河流,年流量占整个淮水流域三分之一。下游河宽水深,常年可行百石大船。不过后世金元时期,天灾人祸,黄河夺泗入淮之后,流域逐渐萎枯。 而黄淮一带,河流也是与后世截然不同。在宋代以前,淮河以北至黄河一带河流纵横密布,给河南道这个主要产粮区提供了充沛的水源以及便利的船运。 古泗水航运潜力也是相当巨大,而且不像长江那般汹涌,淮水那般阔浅。曹操逆流而上,不多时就来到了下邳城。 下邳是曹操领地里三大主要汉户聚居区之一,其中两个就是亳州和寿春。下邳县有民近十万,与汉军占据的徐州、海州相对望。 曹操刚下船,就看到了一个蔚为壮观的奇景。高大的下邳城外,全是一座座高耸挺立如叠松一般的建筑物,甚至远远的还能看到花山边上一个巨大光头佬座像。 曹操知道,那就是所谓的佛塔和佛像。来自极西的天竺国传来的佛教,在这里格外兴盛。不过,曹操对于这些外来教派并不感冒。 这时,身如铁塔一般的夏侯惇和一个身穿官服但却又裹着一张红格子方布的人,来到码头迎接他。 “夏侯惇(笮融),见过魏公!” 不错,和夏侯惇一同前来的,正是下邳县令笮融。此人生性好杀但却笃信佛学,美其名曰为洗脱手中罪恶。 官服袈裟,不伦不类,曹操一阵不喜。不过看在对方有信众好几万的份上,并没有表露出来。 “嗯,且上船来,随操一同逆流到彭城看看情况。”曹操点点头,没有下船而是向二人招招手。 不多时,这条伪装商船再度出发,低调地划着平缓的河水穿过低矮的花山,进入徐州。花山另一边的哨岗,毫无意外地将船截了下来。 不过由于仅仅一条的缘故,看在明晃晃的银元面子下,汉军没有上船搜查便给予了放行。船只载着曹操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彭城西。 在一处津口,曹操掀开窗帘看到了别样的开渠。 同样是动辄万人计的大工程,但徐州这边却并不像邗沟那样扎堆齐头并进。而是分成若干队,在汴渠各段开挖,穷尽目力处全是稀稀疏疏的民夫在忙碌。 若是有人认为那样只会使劳动力摊薄,导致进度慢,这就错了。他们还有一些倭奴没有的利器,节省了好几倍多余的人力。 那就是龙门吊,跟码头专用的如出一辙。不过,这些龙门吊却是可以移动的。由渠道两岸铺出来的临时铁轨,承载着横跨河道的巨大龙门。 龙门中间有一大吊篮,可由岸上的绳索牵引,升降高低。这些都是平常,曹操也不是没见过龙门吊。 不过,远处一架架只有半边的龙门吊,就令曹操叹为观止了。那已经不叫龙门吊了,叫独臂吊了!就是一座角铁高塔,探出一横吊臂。 外形就像天平一般,就是一边长一边短。骡马耕牛牵引着粗缆绳作为动力,将另一边的吊篮升降。 说白了,就像后世建筑工地上的吊机,不过动力是用畜力。装满了淤泥的大吊篮上升到顶点撞到上面的开关,塔峰和吊臂便可以旋转,移到岸边然后慢慢放下吊篮。 说是慢那是快,一架架吊机不断升降扭动,将河渠里的淤泥慢慢清空。紧接着夯压筑坝,用水泥砌石固堤,一气呵成。 劳动力全是由附近州县的民兵组成,在军官们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行。而征发来的妇女则是负责生火造饭、烧开水等工作。 从汴州至徐州,全线开工,速度远胜邗沟里的倭奴。 “今日方知,何为儒肤法骨了...”曹操远眺了片刻,感概地摇摇头。 脱胎换骨的大汉,已经将法家的社会组织学融入到治国中去。动员民力也不再像以往那般强赶鸭子上架,而是有组织有秩序地去完成工事。 全民在官府的号召下万众一心,重修渠道统一天下。对,曹操手中这份徐州地方报,直接写明了开渠的目的,就是为了一统天下! 从这一事件,可以从侧面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往日积弱积弊、沉疴腐朽的汉王朝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更强盛的新大汉。 今日一见,曹操方才发现原来这些年所有自以为了不起的成就是多么可笑?北面朝廷军队百姓都这般齐心协力,怎令他不惧? “不行,绝不能让北朝将河渠修成!渠成之日,便是亡国之时!”曹操双目赤红,歇斯底里的他竟然说出了郑国渠的名句! “主公,我有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之计,不知当讲不当讲?”于禁沉思了片刻,对曹操问道。 “说!” “塞花山,堰泗水,淹徐州!”于禁指了指被泗水一分为二的花山,半眯着眼睛说道。 曹操当即如醍醐灌顶,差点就想抱着于禁亲起来。花山虽矮,但也有数十丈高。汴、宋、徐三州都是一马平川之地,淹成泽国不成问题! 只要能阻挡汉军一日,便是一日。 “好,准了!” 于禁见曹操一口应下来,不由有些得意。他一向看笮融不顺眼,眼珠子一转忽然又道: “笮县令在徐州一带也是广有贤名,何不为主公去教一下徐州百姓什么叫徭役繁重民不聊生,莽启汴渠天灾将降?” 曹操不由把目光瞟向笮融,尤其是他披在身上这件闪闪发光的袈裟颇为耀眼。 笮融冷不防被于禁在背后捅了一刀,有苦说不出。就是因为害怕被朝廷追究,他才不得不‘委身事贼’的,现在要他去游说岂不是自寻死路? 不过在曹操充满锋芒的双目威迫下,他又不敢说一个不字。只得点点头,应了下来... 曹操回到下邳后,当即安排各种破坏事宜。获释曹操所有计划的于禁,当即选几个重点写在小纸条上,然后塞林竹筒里。 在一处无人的荒郊,于禁放飞了手中的信鸽,口中喃喃自语:“去吧,这是最后一次了...” “啪啪啪...”信鸽拍打着翅膀,往洛阳方向飞去... #####纠正:邗沟是在洪泽湖、高邮湖以东,并不是现在的淮河河道。 历史文查资料真是懒不得,稍稍做少功课就会错漏,请各位多多体谅... 第415章游南宫忽闻异像 刘协收复了洛阳后,先后命人重建东汉政治中心洛阳南宫。由于年代不远而且有大量图纸,经过十多年的修复整理,基本恢复了往日全貌。 与南宫相对的则是北宫,北宫一般作为帝后或者皇帝悠闲度假的地方。光武帝刘秀车马入洛阳,驾临南宫却非殿,宣布定都洛阳。 自此,洛阳继东周以后再度作为都城长达近两百年之久。而洛阳南宫,则是等同于长安未央宫,为天子起居和处理政务的地方。 今天,刘协在远房宗室刘度的带领下重游故地。刘度之前为零陵太守,因不敌刘备又不肯随投降,所以带着儿子刘贤北逃至南阳。 刘协得知后,当即命他为东都供奉官,负责打理宫室宗庙以及历代皇陵。他儿子刘贤也得到了重用,现为济南军司马。 这一任命,是出自对流落在南方的宗室成员加以笼络。虽然宗室中人多是酒囊饭袋,但没有他们装点门面又不像样子。 尤其是刘辨南逃后,刘协比起以前更优待宗室了。该给王侯爵位以及俸料的不能少,甚至刚满四岁的小儿也收录名讳给予爵位。 不过即便如此,还是有不少人去了金陵。刘协倒也不强求,顺其自然。 南宫面积比起未央宫多有不如,不过宫殿和处理朝政的公房远比未央宫要密集得多。檐盖相连,鳞次栉比是最为恰当的形容。 飞檐斗拱高大巍峨的南宫正殿崇德殿,曾是东汉王朝上朝议政的正殿。对于这座复原宫殿,刘协除了感到气势雄伟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感触。 毕竟前身年少时由董太后抚养,封为董候,和刘辨的史候封号一样,都是外养所得。没有来过的地方,自然不会有多深厚的感情。 越过了崇德殿之后,便是一个中央花园,名叫御园。荒唐皇帝刘宏,便是在这里建裸泳池,夏天泡在水中,看公狗大战宫女的把戏。 “陛下,那处便是蹇硕谋反被诛之地!”刘度一边走,还不忘向刘协讲述往事。 刘协点点头,循着刘度指的方向看去。 正值深秋之际,御园内菊花盛放,桂花飘香。行走在园中小道上,总感觉到那个方向好像有一股怪异的磁场,吸引着他。 刘协眉头一皱,禁不住好奇走出了小道往角落处的一座小假山走去。这个假山缠满了藤蔓,水池里的水也干枯了,全是嶙峋乱石。 刘度等人发现异样,也跟了上来。和刘协一起,在水池边停下了脚步看着中间的假山。刘协没由来的一阵心跳加速,感觉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轰!”忽然间,沉寂已久的假山忽然间崩塌,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座山雕反应极快,当即拔刀护在刘协身前。暗中保护的剑士也从屋檐上下来,拔尖将刘协围在中间。其他人也不禁退后了几步,惊惶不安地看向假山。 这座假山整体崩裂,变为无数块石头落在水池里。随后,不再有异动。 刘协目光越过座山雕的肩膀,发现崩裂的假山中间,竟然有一物闪闪发光。随即,刘协指了指然后对一个剑士说道: “去,取来看看!” 这个剑士二话不说,当即用轻功踏着乱石,往池中央的假山飞过去。不多时,手拿着这个发光物飞了回来。 刘协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份诏书。在日光下,诏书的黄金卷反射着光芒。青边帛书,一看就是汉灵帝特有的口谕皇诏。 在众目睽睽之下,刘协缓缓摊开了这份双卷帛书。 ‘朕为平灭黄巾延续汉室,终日操劳国事不得须臾之闲。然天往嫉有为之君,地常妒有德之主。今朕顽疾日甚,身体每况愈下,恐不日便将随先帝而去!痛哉,悲乎! 唯身后事未决,朕心难安。长子辨为人轻佻、色厉内荏、嫉妒心重甚似其母,不可继承大业。次子协为人机敏、明睿志高,胸怀天下酷似于朕。 特委上军校尉蹇硕,于朕仙去后奉此遗诏,率军拥陈留王刘协为帝。望公勿负朕所托,竭力辅主匡扶大汉!中平六年三月廿六,承福殿...’ 刘协默默读了一遍,不由摇头苦笑起来。即便对方是这个身体的老子,他也不得不说一句。这个荒唐皇帝,果然是死要脸! 刘协的淡然处之,并不代表所有人都是。随行的刘度、张辽以及刘璋等人,从后面目睹了这份有些年头的诏书,都不禁为之震惊! 从墨迹和已经丢失的天子行玺印章,并不像是造假。结合蹇硕事败后逃亡御园,可以想象或许汉灵帝驾崩前确实有立刘协为帝的想法! “陛下,此诏必须公之于众!”陈群首先反应过来大声提醒道。 刘协摆弄一下这份陈旧的诏书,也觉得这是天意。否则以刘度这种人精,一早就献上来了,何必等今日? 刘协点了点头,随即将诏书递给陈群:“长文,此事就交给你了。朕要让天下人知道,朕的父皇起码在驭龙宾天前做了一件英明事...” “......”刘度和刘璋闻言嘴角一阵抽搐,真担心灵帝会从文陵跳出来教训一番刘协这个不肖子。 “遵命!”陈群没有拖沓,当即移步出宫去。 这时,一个衣着特别的兵卒忽然来到了御园中。座山雕等人没有阻拦,因为他是东都情报局的通信兵。 “陛下,玉鲸来信!” 刘协闻言,眉头一挑。玉鲸便是于禁的代号,看来是东南边又有新情况了。接过来打开一看,果如是! 曹操竟然要堵塞泗水,以阻挠徐州挖渠。对于这事,刘协可以说是早有预料。坐以待毙,可不是曹操的性格。 只是堵泗水这招确实够狠,出乎了刘协所料。但又不得不说,这的确是个好方法。徐州至宋州一带都是平原。泗水倒灌必定变成一片泽国! “将此信转发给贾文和,说朕全权交给他处理!”说着,刘协又把书信塞回给这个通信兵。 “喏!”信兵一抱拳,当即领命而去。 随后,刘协又看向新任中书舍人的司马懿:“仲达,立即起草军令。命中原军战斗部队全部运动至汴州集结,随时准备出征!” ... 第416章一言乱邦难齐心 “哈哈哈...” 一阵阵大笑声不断从赵王府前堂传出,使得守在门口的兵卒面面相觑。 只见大堂内,袁尚袁熙两兄弟正捧腹大笑,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侍候的婢女也不知道什么回事,只见这两兄弟一起看了案上书信后,当即就失态起来了。不过,她们已经习以为常。 坐在上首的逢纪却是端着精致的茶盏,须发花白的脸黑如锅底。虽然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对于袁氏兄弟的轻佻却很是不喜。 袁尚两兄弟笑还不够,走过来拉了拉逢纪的手: “哈哈...国相,曹操堵塞泗水淹没了徐州,汉军八万精锐云集大梁,眼看就要打起来了...” 逢纪这才知道这两兄弟因什么事情而笑,不过老于世故的他并没有像他们那样喜形于色。而是看着袁尚笑得充血变红的双眼,追问道: “曹操在何处堵塞泗水?” “呐,国相且看!”袁尚停下了笑声,回身直接将书信取给逢纪。逢纪接过来一看,顿时眉头一皱。 “曹操这是急糊涂了,竟然在下邳堵水。要是一个不好,岂不是连淮阴的粮仓都被水冲走?” “额...那要不要海运粮食过去给曹操?曹操多挺一些时日,就能多耗汉军几分锐气...”袁尚见逢纪一脸担忧,不禁试探地问道。 逢纪抬头看了一眼须长两寸的袁尚,纹路清晰的脸露出了一丝笑容。袁尚见状,也是得意地与之相视而笑。不料,逢纪却忽然沉下脸来: “主公何时藏有粮草,我竟不知?” “额...”袁尚一阵张口结舌,把暴露之意写在了脸上。赵国地方不大兵丁却有近二十万之多,几乎等于东南三大割据势力的总和。 由于此前驱赶了数十万饥民出境,河北自耕农少得可怜。而各大世家则是趁机疯狂兼并田地,使得赵国民众几乎全是佃农或者家奴。 自耕农的减少使袁赵根本无力支付军费,所以军粮只能依靠各大世家支出。经过几年,这种情况更加严重。现在河北军虽名为赵军,实则已经沦为各大门阀的私兵了。 逢纪不悦地瞪了一眼袁氏兄弟,鼻子一冷哼: “曹操那边尔等鞭长莫及关心不来,由孙权去头疼吧!立即发布公告支持长安讨伐曹操,并将你那些粮食都贡献到灾区去吧,或许能买几年平安...” 逢纪说完,拂袖扬长而去。出了堂门下台阶的时候,明显听闻后面的堂中传来摔破罐子的声音。他抿着嘴,脸上露出了一丝不屑的神色,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前行。 要是从前袁绍摔茶盏他还会有所惊惧,可是袁绍永远都不会在他面前摔茶盏了。袁尚这种肤浅小儿,他压根没放在眼里。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早已经三家分赵了。 这时,后面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逢纪若有所感地回头,只见刚到弱冠之年的袁熙追了上来。 “国相,国相且慢!” 袁熙沉湎酒色多年,脚步虚浮,才小跑一阵便气喘吁吁,比起花甲之年的逢纪还有所不如。对于袁绍这三个儿子,逢纪是一个都看不上眼。 逢纪停下了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三公子,有何事么?” 袁熙环视一眼四周,随即说道:“奉兄长之命,送国相一程!” 逢纪了然于心,点点头后继续前行。袁熙亦步亦趋,始终恭敬地慢逢纪半步。 逢纪心思细腻,当即便猜到袁熙必定不单单是送行那么简单。果然,当走到四处无人的通道,袁熙终于开口了。 “国相可知,熙与那甄家定亲一事?” 逢纪眉头略皱,随即点点头:“嗯,有所听闻。甄家之富天下第一,娶了甄氏女公子后半生衣食无忧了...” 说道甄家,逢纪内心又是一阵鄙夷。这种唯利是图的商贾就是厚颜,连一个放贼入关的孽障都去巴结,简直没有底线。 逢纪虽然是个分裂分子,但民族大义还是有的。所以,他一向没怎么搭理袁熙。 袁熙目光忽然闪过一丝阴狠的神色,看着地面继续轻声道: “可是熙刚收到消息,甄家这些奸商竟然秘密将熙未婚妻嫁到了河南去,国相你说可恨不可恨?” “哦?竟有此事?若真如此,倒是无耻至极!”逢纪话虽如此,但内心却更加鄙夷,自己未婚妻都保不住,还有什么脸在这大言不惭? “着啊!国相你想想,熙身为先王之子,自然多有不便,所以想请国相出面为小侄出了这口恶气...” 逢纪闻言双目精光乍现,这可是求之不得的大好事啊。甄家富甲天下,不少人包括他在内都垂涎已久。可是袁家和甄家是通家之好,所以没人敢动手。 现在有了这摊子事,就好办了!一想到甄家巨额家财,即便是老于世故的逢纪也不免一阵怦然心动! 不过随即他反应过来,袁熙还在身边呢!让人看穿想法,可不是好事。 只见他轻咳了一声,随即摇摇头:“甄家世代居河北,根基深厚。要撼动,绝非易事。至少,令堂就不会答应...” “此事易极,母亲这边就交给我来办。甄家之事,就有劳国相了!至于斩获所得,就当是酬劳费,我也不要一个钱!”袁熙生怕逢纪不答应,当即补充道。 “公子勿如此说,主公当年待逢纪不薄,逢纪岂能坐实公子受辱?此事,就且交给逢纪便可!” 逢纪心花怒放,当即一口应允了下来。 “多谢国相,多谢国相!”袁熙也是喜形于色,连连道谢。 逢纪这时看袁熙特别顺眼了,这简直就是一个善财童子,人见人爱啊!心中激动之下,逢纪停下了脚步拍了拍袁熙的肩膀。 “其实,老主公就应该立你为储才是!”说完,大步离去。 袁熙身体犹如触电,睁大双眼怔在原地,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个躲在草丛中的门客,刚好看到了这一幕... 半天后,甄家毫无意外地被卷入了一件通敌大案中。紧接着,各种偷税漏税以及强买强卖被爆了出来。 邺城官场霎时间活跃了起来,不少中低层官吏纷纷向袁尚上表要求严查甄家。就在各大门阀都一脸懵逼的时候,逢纪忽然出来表态支持严查。 随即,逢纪被刘夫人命为主审官,严查甄家各种罪行。逢纪毫不客气地将甄家上下全部下狱,并追查资金来源。 另一方面,袁尚也从门客口中得知了逢纪说的那句话,祖传的疑心病顿时发作。随后逢纪又发动了甄案,使得袁尚更加坐立难安。 情急之下,只得找来审配商量对策。 “逢元图此人奸诈老夫早已知晓,加上此人手握重兵,要造反都是易如反掌!”审配和逢纪不过是表面和睦,背后刀子也是照捅不误。 “啊?国傅,那该如何是好?”袁尚被审配说得一阵心惊肉跳,紧张地抓着对方的手臂问计道。 “主公莫须担忧,逢元图要扶袁熙上位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别忘了,袁熙手上还有百万幽州人的冤魂,想获得他人支持难如登天...” “嗯,也是!”听审配这样说,袁尚又放心了下来。他是子继父位,可不怕袁熙这种有污点和身份差距的对手。 “不过...逢元图手中的弹劾之权以及一部分军队,必须拿回来!否则逢系势力膨胀尾大不掉,到时候就难控制了...” 审配捋着长须,双目精光闪闪,徐徐地说道。 “国傅此言大善,尚也是如此认为的...”袁尚重重地点点头,暗下决心。 果然,审配入府密叙以及袁尚紧接着的削权,触动了逢纪敏感的内心。两大派系,悄无声息地开始了角力,一时间邺城风起云涌... 第417章石破天惊溃千里 花山之上,岗哨密集军卒严阵以待。泗水穿过花山最窄处只有十丈不到,两岸都是石头峭壁。而曹军就是在此处投下巨石木桩,将整截山涧河道全部塞死。 被堵住的泗水无法排泄,在后面来水不断的情况下,水位节节攀升。眼下,立于花山之上西顾,目所及处尽是一片汪洋。 而东边的下邳,则是出现了一条深深的沟壑,仿佛大地被撕裂了一道疤痕! 曹操亲自坐镇花山,带领着上万军一起看海。泗水水量极大,山脚下的积水起码有近两丈深。汴渠或是彭城被水淹是毫无悬念的了,甚至宋州都会波及! 在秋季的大风中,这片人为内涝区竟然泛起了一波又一波浪头。浪花时不时拍打在山前的一座石头孤岛上、山脚下,蔚为壮观。 “东临花山,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主公好赋!”周围一众军卒,纷纷抚掌大赞。 “哈哈哈...”成功淹没了徐州,又借刀杀人解决了笮融这些妖言惑众之徒;曹操心情舒畅,豪迈地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徐州彭城城头。 不出曹操所料,由于濒临泗水的缘故,彭城确实也被水淹到了。城外洪水深达一丈余。幸好州刺史及时下令全城百姓用沙包堵住城门洞,使得城中积水得到了控制。 但毕竟泥土都有渗水的特性,城内积水还是达到了膝盖。不少老旧房屋被侵蚀倒塌,每天都有老弱者因此死亡。 这只是城内的,城外的就更惨了,直接爬到岗头或者屋顶躲避洪水。由于泰山一带秋雨连日,泗水来水甚多,所以漫水出奇的快。水淹上来的时候,很多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当然,这种现象仅是在泗水沿岸出现。而其他地方由于得到官府的通知,早早拖家带口撤入了城内。汴渠的民兵同样有条不紊地撤退,并没有造成多大的损失。 但这只是眼前的,若是长期被水浸泡恐怕彭城以及周围几个县的军民都得病饿死绝。洪水退却后,也会影响耕作。 此刻,一队二十多人的特战队正整齐地列队。王方收到刘协的命令后,立即亲自率领特战队,昨晚刚从伏牛山区赶过来。 他们的使命,便是退却眼前洪水。为此,他们还特地从训练基地里带来了一批特殊武器——深水炸弹。 这是火药局这些年的研发成果之一,能够在水下起爆。是一枚全封闭的铁皮弹,外形就像一颗橄榄。 内置先进的撞针,类似于燧发枪的点火装置和分离缠绕式引信。一旦弹头受到猛烈撞击,将自动点火,并在数十息后爆炸。 搬运这种大杀器需要小心翼翼,时刻都有可能触动了火燧而发生自爆。 “王方何在?”贾诩打量着一个个赤裸上身肌肉凸显的特战队,一声沉喝道。 “在!”矮壮的王方,出列应答。 “立即率队出发,一定要退却洪水!” “喏!”王方一抱拳,随即转身扫视一眼精神抖擞的手下兵卒,喊出了口号:“飞豹特战队!” “兵锋所指,无坚不摧!”精悍的队员们昂首挺胸,齐声高呼。引得一众守城地方兵卒,不禁暗暗为之喝彩! “出发!” 在王方铿锵有力的号令下,他们抱着轻如泡沫一般的鸭脚木,向城墙外一跃而下。城外就像下饺子一般溅起一片片水花,跳水对于特战队员们犹如家常便饭。 他们下水之后,开始抱着圆木向泗水游出去,顺着水流往东漂。而装载深水炸弹的破旧船只,则是由王方亲自泅水推行。伪装得就像一条从上游冲来的扁舟,毫不起眼。 不多时,他们就进入了泗水河道中,如同搭了顺风车一般快速向东漂移。从城头望去,就像一根根浮木裹挟着木头船,自上游冲向下游。 贾诩一面命人用船将流散在城外的民众载回,一面准备好船只等待消息准备出兵! “哗啦...”不出所料,王方等人顺流而下,越近堵塞地带水流越发缓慢。当他们看到横在东面水岸尽头的花山时,下方的河水已经没有了推力。 王方等人漂流了近一个时辰,也是有所疲惫了。他们根据经验向露出篙草的浅水地带游去,终于踩上了不算坚实的土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王方将船上一根铁枪刺进过膝深的水中,用来栓紧船只,防止被上下起伏的风浪冲走。然后在船上的盒子中取出一张精确度极高的军用彩色地图来,开始研究。 特战队员们则是从怀中防水袋中取出肉饼和水壶,啃咬充饥。和所有陆上生物一样,人在水中游动往往比土地行走消耗的体力要多得多。 王方没有吃喝,而是拿着望远镜观察起敌情来。通过镜面他看到东边水天一线上,曹兵斥候正不停划船警戒。 “都蹲下来,千万不可让敌军发现!”王方心头一紧,当即喝道。 特战队员们闻言立马下蹲到水中,警惕地看着四周。王方显然是多虑了,曹军根本没有多少个望远镜这种神器,更别说配给普通小卒了。 王方观察良久后又放下望远镜,取出炭笔在地图上写写画画。随后,对一众队员令道: “如今岗哨严密,难以近前。待天黑之后,听我号令行事!” “明白!”众人轰然应诺。 王方环视一眼众人,随后看着水线尽头的落日,不禁有种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回之感... 在蝙蝠来回掠过水面觅食之中,天色慢慢黑了下来。四周围除了水下生物的鸣叫声以外,万籁俱寂。 特战队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慢慢向花山口游过去。即便如此也不是完全没有风险的,因为曹军正用反光镜不断照射水面。 所以他们尽量避开这些探照光,绕到山脚下然后迂回到水口。王方双手撑着船尾,用脚不断蹬水将船只推动。 在月黑风高无繁星的夜里,幸好带有荧光指南针,给他们指引方向。游了将近一个时辰,方才来到了山脚下水口边一处浅滩。 几个身手敏捷夜视极好的队员首先抢滩登陆,用飞镖暗器将山脚下的暗哨干掉。其他特战队员这才纷纷靠岸,开始各司其职。 八个特战队员被选为爆破手,他们将缠在腰部的绳索全部放开,一头绑在大树底。 由于这是第一次在实战中使用这种秘密武器,特战队员们都很小心谨慎。他们活络一下手脚之后,弃了浮木直接搂着炸弹游了出去。 山口中的水远比外面的要冻,赤裸着上身的他们仿佛在冰池中游动。越往深处越是寒冻刺骨,他们几乎可以感觉到皮肤已经被冻麻木。 单手捧这近二十斤重的炸弹,腰上拖着长绳子,这简直就是负重游泳。但心中的顽强意志以及军人使命,使他们奋不顾身。 当他们就要感觉体能即将到达极限的时候,终于摸到了粗糙的堤坝! 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带着炸弹潜入更加冰冷的水中。由于这块炸弹的缘故,他们下潜并不需要太多体力,直接憋着气就慢慢下沉了。 按照约定,心中默数到十后,奋力将手中炸弹向前推过去。 “砰!”水中撞击声尤为响亮,他们还第一次听到了撞针被引发打火的声音!特战队员在此刻都如释重负,随即用脚蹬了一下大坝然后上浮。 不过这并不顺利,好几个队员在完成任务那一刻就透支完了体力。而也有一两个中途抽筋,这些人将永远无法浮出水面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了... “轰!”水底下闪过几道耀眼的光芒,看似厚重的堵塞体顷刻间倒塌! “轰隆...”积压已久的洪水,毫不费力地冲破了阻隔,发出怒吼奔腾起来!特战队员刚游出不过数十步,就被水冲来回去,巨大的水压扯断了绳索,将他们全部冲走... 正在吃晚饭的曹操忽然感到脚下一颤,随即一股不详预感涌上心头。果然,巨大的水声紧随而至! 通过火光,在花山上可以清晰看到积水正快速向山口涌过去。 “报...主公!大事不好,决堤了!” “混账,我不知道吗?”惊天动地的泄洪声使整座花山都颤抖起来,曹操惊惧之余,恼怒地扇了一巴过去! “主公,宜将速速撤退,迟恐有变!快,护主公上船!”于禁大声劝解一声,不待对方反应过来,便命令兵卒们架曹操上船。 山脚下,王方取出一直管小炮对天上发射。百丈高处绽开的烟花,宣告他们圆满完成任务,以及向彭城释放信号。 曹操在兵卒的裹挟下,狼狈逃离花山。贾诩率领着汉军兵卒,乘船紧随其后一鼓作气收复了下邳、下相、泗阳等地,直逼淮阴... 第418章策马与卿共驰骋 听闻家人被下狱,生死未卜,甄宓内心几乎接近崩溃的边缘。但眼前男人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给了她一线希望。那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也格外使人心安。 当年渭水一别,本以为此生再无相见之时。那个勇敢出众的少年还有他和熙的微笑,魂牵梦绕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不成想,多年之后竟然再度相遇。而他,竟然就是受千万人拥戴的大汉天子,是母亲口中的真英雄! 甄宓在车窗上看着刘协骑马的背影,怔怔出神。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长子县城外。 马腾、魏延、苏飞三将率领着全城军民以及牵招马延等人出城十里相迎。见礼毕后,刘协亲自下马将马腾扶起。 “马卿为国戍守并州近二十年,军功卓著,朕感铭于心!” 马腾头发几乎全白了,但依旧精神矍铄。炯炯虎目渗出了一丝泪光,抱拳沉声道:“卫国戍边乃是将军天职,但愿能战死沙场,不老死病榻便可!” “好!老将军壮志可嘉,这次灭赵之战就由将军作先锋如何?” “末将,多谢陛下!”马腾兴奋之情溢于言表,连连道谢。 刘协勉励一番魏延和苏飞二将后,目光落在牵招身上。 牵招一身绯色官袍,黝黑的脸庞显得精明能干。他在降汉后被任命为潞州刺史,即是相当于以前的上党郡太守,不过是没有兵权的。 见刘协看过来,他轻轻地点点头。 刘协意会,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后便下令开拔入城。他这次亲率一万大军从洛阳北上,与马腾的三万并州军汇合。 相比起军队,百姓们对刘协的爱戴之情有过之而无不及。自从刘协的大纛出现开始,万岁声和叩拜就此起彼伏,没有停歇过。 上党地势虽高却是贫瘠太行之中的一片沃野,盆地内水网纵横,灌溉方便,比起冀州大平原还要得天独厚。 而上党本身原住民已经被羯胡屠戮一空,他们因祸得福平均每户分得了近五十多亩永业良田,和六十亩的耕作官田,还获得了羯胡留下的粮食。 可以说中原大地,分地最彻底的,就是上党这个封闭之地了。从背井离乡食不果腹到自给自足,这一切都是眼前的天子所赐予的! 十多个乡老忽然走到了通道上跪了下来,对着刘协的倚仗大声呼拜:“陛下,我等愿意举族为兵,替陛下收复赵地!” “我等愿为兵卒,为陛下重拾山河...”前来迎接的十多万百姓振臂高呼,几乎把天上的浮云震裂。 见军事机密竟然暴露,魏延大惊失色,情急之下立即命兵卒去把这些老头抓起来。当他们眼看要上前拿人的时候,刘协忽然开口了。 “住手!” 兵卒停了下来,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只见天子刘协在高手们严密的护卫下,走上前来将老头们扶起: “乡亲们拳拳报国之心,朕心甚慰!不过若是大家都去打河北,谁来种冬麦谁来赶野猪啊?” 刘协诙谐的话语,使得百姓们原本有些绷紧的心弦都放松了下来。 为首的老头也没料到天子如此平易近人,随即壮着胆子又来了一句:“我等数十万人,以雷霆万钧之势踏破伪赵解救河北乡邻,再回来耕作未迟!” “踏破伪赵,解救乡邻...”百姓们再度激动齐呼,可见绝非刻意安排。 “哈哈,好!赵地多豪杰,古人诚不欺朕也!不过,汉军中也没有废物!朕在此向尔等保证,十天之内必教伪赵灭亡!” 刘协用手指着东边,霸气十足地说道。声音不大,但却透露着从容不迫的自信,让人信之不疑。 “万岁!陛下万岁!汉军万岁!”这次,十多万军民一同高呼,喊声在盆地内回荡经久不息! 甄宓再度掀开车帘,深深被刘协的人格魅力所吸引,不由有些痴迷。生在一个商人世家中,她见过的男人大多都是唯利是图或者唯唯诺诺。 像刘协这种豪迈奔放,极富英雄气概的男子,深深吸引了她。 军民队伍再度开拔,往漳水边的长子城而去。越过了不算宽深的城门洞,包含甄宓马车在内的天子仪仗开到了州衙前。 刘协领着众将进入了白虎节堂,而甄宓和甄俨则被引领到了偏厢去。 甄宓兄妹在衙役的带领下越过花园,来到平平无奇的厢厅中静坐,有些茫然。但随即,她们就被惊喜所取代! “宓儿!” “母亲,姐姐?”甄宓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忽然从门口进来的,竟然是她日夜担心安危的家人! 母子数人生离死别后重逢,抱在一起喜极而泣! “宓儿,你放心,娘不会要你再嫁人了...”张夫人又哭又笑,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娘,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甄荣闻言,嗔啐道。 “是是,娘说错话得掌嘴,呵呵!话说,这次救我们出来那个牵刺史家的大公子倒是不错...”张夫人先是自嘲一声,随即若有所指地说道。 甄宓立即用手帕擦干了泪水,对张夫人说道;“娘,宓儿有心上人了!” 众人惊异,一同看向甄宓:“何人?” 甄宓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顿时羞涩得满脸通红:“是...当今天子!”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大厅。留下张夫人母子几个,张口结舌仵在原地... 白虎节堂,刘协一身黄金甲高坐主位。不怒自威的双眼环视着堂中,忽见魏延苏飞等将校跪了下来。 “陛下,末将等不慎走漏军机,请陛下降罪!” 天子一怒,伏尸百里。堂中的气氛,忽然间紧张了起来。天子出征目的,竟然被十多万人洞悉,若按军法在场人等全部都得掉脑袋! 刘协看着地上的魏延等人片刻,不由大笑一声: “哈哈,这算甚机密啊?我大军云集上党,是个人都知道是要对河北用兵了。凡是将百姓蒙在鼓里的行动,都是得不到民心支持的!不然,还要檄文作甚?” “陛下贤达,大汉幸甚!”众人长松一口气,齐声赞道。 刘协摆摆手让众人起身,随即让人将拼凑好的沙盘抬上来。 “如今逢纪与审配相争,邺城乱成一锅粥,正是收复河北之机!朕已命汴州河南军渡河北进,臧霸青州军也配合进攻袁谭!另外,徐荣也将从幽州南下...” 刘协将局势向众将分析一遍,然后开始点将:“马腾何在?” “末将在!”马腾抱拳而出。 “朕令你率一万骑兵为先锋,首先出其不意拿下涉县滏口关,立即出发!” “喏!”马腾接过令箭,大声应诺而去。 “其余人等,率军随朕出征河北!牵招负责后方粮草后勤供应事宜...” 众将轰然应喏,开始各自回营整顿兵马。明日一早,除了留守军之外全军开始向东进发! 先锋马腾不费一兵一卒,成功将涉县吕氏兄弟劝降,在赵军手中夺得滏口陉,为汉军赢得了开门红。 紧接着,滏口陉以东的武安、信都等县望风而降。 率领三万步兵守卫邯郸的鞠义,竟然妄想出城列阵抵挡马腾的先锋军。结果被兵锋正劲士气高昂的汉军骑兵一阵冲杀,溃不成军。 最后,知道大势已去的鞠义当即下令放弃抵抗,集体投降汉军。 汉军出奇的顺利,在出征第五日便拿下了故赵国都邯郸。而北面的郡县,也相继被徐荣攻克。 刘协自领中军刚出太行山口,一个扎起头发身穿男装的美貌女子忽然从后面追了上来。刘协若有所感地回头,只见这个女子有点羞涩地避开了他的眼神。 直至距离刘协还有几步之近,方才轻扯缰绳生硬地止住了战马。刘协看清了面容,此人正是甄宓,因为请求随军出征的缘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学会了骑马。 对此,刘协也颇为慨叹她的毅力。 只见甄宓清澈的眼眸凝视了他片刻,忽然开口道“我能追求你吗?” “啊?”对于甄宓的直白,刘协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甄宓霎时间脸红如血,害羞得抓住缰绳的小手因为用力而泛白。最后,还是鼓起勇气用细如蚊飞的声音再度重复了一遍。 “我能追求你吗?” 此刻,整个谷口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刘协和甄宓二人身上。 甄宓心跳不断加速,小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她也知道身份上无法相提并论,但她不奢求地位,只要能跟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就够了。 但刘协的沉默,使她充满希望的心不断下沉,尴尬令她想要立即离开。 可就在她将要掉头逃跑的时候,一只暖暖的大手忽然抓住了她。 “卿既欲从,朕岂能负?且过马来,与朕驰骋...” 刘协说完,将泪汪汪的甄宓搂过马来,二人一同策马绝尘而去... 第419章威加海内定北方 汉军占领了邯郸的消息传来,在仅仅百里不到的邺城掀起了轩然大波。还在幻想着汉军先南后北的袁尚,顿时感觉被当头棒喝。 然而让他感到悲愤的是,作为河北之主的他竟然对突袭的汉军无计可施。因为,吕翔兄弟和鞠义的三万多大军投降之后,他只剩下一万不到的本部人马了! 汉军三面进攻,这几天败讯接二连三传来,气得袁尚几乎要吐血。更令人可气的是,之前一直嚷嚷着自己是真正王位继承人的袁谭,竟然不战而降了张辽。 国难将至,大厦将倾,袁尚已经束手无策,只得将自己关在书房中了。 袁尚如此,底下的官吏则更加。他们一个个都开始撇清关系,甚至拖家带口北逃邯郸去。对此,赵王府也是不闻不问。 不过赵国的核心在于各大世家,在汉军打响了战争之后,他们竟然空前团结,将十万大军收缩在邺城周围,一副要与汉军决一死战之势。 令邯郸的汉军不得不停下了步伐,等待南北两面军队汇拢。防止孤军深入,被袁赵哀兵各个击破。 审配亲自率军在邯郸与邺城之间与汉军对峙,战云越发浓厚。 “老爷...天子亲笔信!” 袁尚纹丝不动地坐在椅子上,闻言滞呆的双眼慢慢焕发光泽。他当即将书信从家仆手中取过来,深吸一口气然后拆开。 反反复复将刘协短短一句话看了一遍又一遍,犹疑未决的他来回踱步,半晌之后才冲这个家仆招招手:“去请国傅来,我有要事与他相商!” 家仆领命转身小跑而去,但刚出到房门又被袁尚叫了回来。 “不必大老远去烦扰国傅了,你持我信物直接去找梁岐,让他带兵把袁熙抓来!”说完,将半块小虎符扔到案上。家仆不敢违拗,接过虎符后飞奔而去。 国相府,福禄堂 逢纪高坐主位,与下方一众士族世家首领集会。对于即将到来的大战,他有必要和这些人达成共识。 “关中伪汉政权,徭役繁重残害百姓。先大搞奇淫技巧使得码头搬运以及织布者失去赖以生存之活计!又行严刑峻法,苛政猛于虎...” “据说挖河渠者,十之七八大腿以下长期浸泡水中腐烂出蛆。有人为了躲避徭役,甚至自断手足!真是乌烟瘴气,民不聊生...” 孔融和郑玄两个当世大儒,你一言我一语之下,凭空将汉朝描绘成了暴君佞臣当道的罪恶政权,广大人民在黑暗的铁蹄下苦苦挣扎。 河北世家们思想保守消息闭塞,远不如审配逢纪这些大世家那般手眼通天。听闻二人的话,都纷纷愤慨地引经据典来抨击长安。 唯独卢植之子卢旒,眉头略皱显得却不是很赞同: “可是卢某却听那些到河南经商的商贾们说,从汴州出发运货物至郑州,朝发夕至,比起以前快了数倍不止。而且沿路百姓安居乐业,殷实富足...” “那都是欲盖弥彰之词!君不见往日十阉竖,会言灵帝不好否?黄巾暴民,会言张角之流不好否?此些皆乃既得利者,举目为利...”孔融毫不客气地驳斥道。 “言方便快速之人,殊不知一寸轨道一寸血。秦人之便,都是用人命换来的。山涧谷道,白骨盈野,残暴不仁,昭然若揭!”... 卢旒被士人儒生们群而攻之,低下头来不敢言语。 逢纪冷眼旁观,见目的已经达到,才摆摆手开始说话:“然东南的英雄联盟已经有样学样,违背了先王之道。我等自幼习圣贤经书,可愿这最后之地沦陷否?” “自是不愿!”众人跟着逢纪的格调,一同摇头。 就在这时,一个家丁飞快地冲入大厅中。逢纪脸色一沉,很是不喜地呵斥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老爷,大事不好!梁岐率军闯入三公子府邸,将袁熙三公子抓走了...” “啊?袁尚这是要作甚?”众人大惊失色,逢纪噌的一声站起来,大声追问道。 “听那些赤佬说,天子写信给赵王称只追究放胡虏入关的袁熙,余者免罪。所以,赵王想要将袁熙献给天子...” 静,死一般的寂静,众人既感惊讶,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以袁尚的自私禀性,出卖兄弟正常不过了。 这时,又一个人窜了进来,人没到声先到:“国相,刘夫人请你速速将三公子救出,要是被送到邯郸会死的...” “啪!”逢纪闻言怒不可歇,猛力一拍案桌。 “混账!袁尚掳弟胁母有违伦常,诸位随我去解救三公子!” 逢纪当即率领着后勤兵卒,将赵王府围得水泄不通。随后与梁岐的军队发生冲动,整个邺城一时间兵荒马乱... 邯郸;故赵国都、历史名城,全国唯一一个三千年不变换名称的城池。西倚太行山脉,东临华北平原。南控冀鲁、北望幽燕,历来都是河北的中心地带。 刘协来到了城南的汉军大营中,军卒们枕戈待旦不敢有丝毫松懈。见天子刘协到来,更是斗志昂扬。能够带领手下打胜仗的统帅,都不乏士卒爱戴,何况是从未尝败迹的刘协。 由于没有足够的军队看守的缘故,刘协干脆一股脑将投降的兵卒分散改编到汉军中去。而鞠义,则留在刘协身边待命。 这样一来,反而比起以前看押起来强得多。降卒们本就羡慕向往汉军,号令所至无一不是依令而动。加上天子这个光明正大的旗号,比起诸侯更能收服人心。 “报...陛下,邺城大乱!”一个飞骑从南奔来,大声报告。 “陛下圣明!”刘协小小一封书信便使邺城从铁板一块变成土崩瓦解,使得马腾等将校打心底里佩服不已。 刘协没有太在意这些,摆摆手后一脸严肃地下令道:“全军听朕军令,立即开拔杀向南边的审配军大营!” 众将大声应喏而出,点齐手下兵马,打开各处辕门鱼贯而出。马蹄声打破了平原上的宁静,地平线上也扬起了高高的尘土。 审配听闻汉军倾巢而出,也当即率领出寨列阵静候。妄想依靠数倍于敌的兵力,来抵消掉南下的汉军。 两军骑兵首先交战,赵军骑兵的骑射技术在汉军骑兵简便的火枪下不堪一击,被还没接刃就倒下一大片。紧接着短兵相接,又被汉军锋利的横刀和强劲的冲刺所击溃。 审配因为被邺城动乱的消息分了神,仓促之间竟然变换阵势。刘协揪紧了机会,将骑兵全部压上。赵军立足未稳之际被汉军突然杀入,阵脚大乱。 “天子亲征,降者免死,负隅顽抗夷三族...”汉军忽然集体喊出了劝降口号,似乎并不打算斩尽杀绝。 赵军兵卒也知道汉军不可敌,犹豫了片刻后终于有人放下了武器。紧接着,丢弃武器的叮当之声不断响起。十万赵军不敌三万汉军,审配无奈之下在一片劝降声中,不得已选择了投降。 十万赵军的败讯,成为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宣告袁赵的命运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不过当兵临城下的时候,逢纪以及一干世家并不打算无条件投降,而是派人出来和刘协谈判。 对此,刘协给出两个要求。一,按照新汉律,各家保留一百亩田地作为永业田,其余全部归还朝廷。二,投降后必须由朝廷量定以往功过,重新给予官品。 对于这两条,邺城世家士族们一条都不能接受。因此,他们选择了坚守。 刘协也不勉强,待南北两路大军全部扫平冀州后,用大炮一举轰开了城门。 这次汉军不再手软,将逢家在内的十多个负隅顽抗的世家全部灭族!袁熙被活活打死,袁家上下全部发配岭南! 割据了二十多年的冀州,至此被刘协亲自收复... #####祈祷九寨沟,四川加油! 第420章东南三英各千秋 “啊...疼啊!疼死我啦...” 一阵阵哀嚎时不时从寝室中传出,使得外面守候的许褚忍不住时不时从门角处往内探视。声音不是来自别人,正是魏公曹操。 曹操可能是因为常年洗头不用风筒吹干的缘故,三十五岁后头风时不时发作。往年还好点,这几年随着年纪越大越严重,这次又逢败仗更使他头疼欲裂。 “唉...”许褚长叹一口气,却是束手无策。让他上阵杀敌还可以,但治病就强人所难了。 这次花山之败连丢了东北五六座城池,要不是于禁提前将淮阴的粮仓转移到高处去,损失就更惨重了。 但损失城池并不是最严重的,严重的是人心开始变了。以夏侯兄弟为首的汉将,因主公曹操接二连三丢失领地,开始起异心了。 军中不少中低层军官,都撺掇夏侯兄弟取曹操而代之。而夏侯兄弟对此竟然没有断言拒绝,而是沉默以对。使得军中兵将都在观望状态,不再如之前那般忠心了。 就在这危机时刻,曹操竟然病倒了,这让军民心更加蒙上一层阴霾。许褚心急如焚,恨不得曹操快点好起来,然后率军将那些叛徒全部消灭掉! 偏偏讲乜就来乜,夏侯兄弟以及一干将校从拱门出,来看看曹操有何闪失。他们对守在门口的许褚视若无睹,踏上台阶径直往房门而来。 “站住!”许褚沉喝一声,迈出一步,挡在了门口。 “嗯?许仲康,你想作甚?”夏侯惇环目一翻,瞪着许褚质问道。 “主公有令,不见任何人!”许褚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冷冷地回应夏侯惇。 “我等是有要事见主公,劳烦仲康帮忙通报一声如何?”夏侯渊打量了一眼身长八尺,膀大腰圆的许褚片刻,堆起了笑脸。 许褚刚想回绝,寝室中忽然传来了曹操的声音:“仲康,放他们进来吧!” 许褚应喏一声,站回原处纹丝不动。 夏侯兄弟等人这才鱼贯而入,几个想要嘲笑的都尉,被高大威猛的许褚瞪了一眼,缩缩脑袋不敢吱声。 曹操已经在榻上坐了起来,额头还扎着绑带,用来缓解头风疼痛。但他依旧垂着眼帘,就像睡熟了一样。 “主公!”夏侯兄弟等人来到榻边,抱拳行礼。看见曹操这样子,他们的胆子就大起来了。 曹操这才微微睁开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目光落在夏侯兄弟身上:“元让,妙才,有甚紧急大事啊?” 夏侯兄弟相互对视一眼,最后夏侯渊先开口: “主公,汉军平定了河北,恐怕没多久就会南下。吴候发来倡议,要求三方军队合并为联盟军,统一指挥共同抵御北方...” 夏侯渊说着,还不忘看了几眼曹操的反应。不过他要失望了,曹操半垂着眼帘古井无波,点了点头示意他听到了。 倒是侍候在榻侧的曹昂,微微握了一下拳头又松了开来。 “嗯,那妙才你是如何打算的?”片刻后,曹操方才回应道。 “渊以为吴候此举确实是为大局计,毕竟独箸易折、捆筷难断。只有大家联合起来拧成一股绳,取长补短,才能防止被汉军各个击破...” 夏侯渊滔滔不绝,意向已经坦白到不能再坦白了。因为这是一个契机,只要得到孙权的支持,这个曹大哥就可以退出江湖颐养天年了。 曹操环视一眼一个个面无表情的将校,再度点了点头:“既然妙才以为可,那就全权代操前去金陵与吴候交涉吧...” 夏侯兄弟对视一眼,根本没想到曹操答应得那么爽快。随即,拱手称谢。与众将嘘寒问暖一番后,便退出了曹操的寝室。 将他们送出了府后,曹昂气鼓鼓地回返曹操的寝室,大发牢骚。 “父亲,夏侯渊这厮好生可恶,你为何还要如他所愿?” 曹操看着这个年轻气盛的长子,又是一阵头疼,摇摇头苦笑了一声:“为父若是不答应,岂不就成了不顾大局的庸主?” “可...”曹昂还是气不过,但却被曹操摆摆手止住。 “欲取之必先与之,如今我父子俩居劣势,贸然与他们闹翻何其不智?何不先放一放,你那俩夏侯叔父的谋略跟你老子我差远了,不信走着瞧!” “啊...疼啊!”曹操豪气万丈地说完,立即就抱头哀嚎起来... 金陵陈迹老莓苔,南北游人自往来。最忆春风石城坞,家家桃杏过墙开。 金陵,也就是后世的南京。用石头垒砌而成的城池坐落在秦淮河畔,背靠钟山面向大江。虎踞龙盘之势,得天独厚的地利皆云集于一身。 皇宫坐落在金陵城正中,气势恢宏浩大,但那不过是只好看的鸟笼罢了。真正门泊东吴万里船的,却是在江边不远处的吴候府。 吴候府今天来了一个贵客,那便是刘备。他是应了孙权的号召,从江夏过来金陵商讨‘国家大事’的。 只见赵云护卫着的刘备,被鲁肃引领进府中。吴候府中的花园一年四季都能闻到各种花香,即便现在入冬也能一睹梅花之娇艳。 刘备出身贫苦,可不同与孙家这些将门世家要人有人要财有财。进入吴候府后立即就被这些人造景色所吸引,那连绵不断的梅花林就像当年结义时的桃园。 “嘿!嗨!”忽然,一阵女子练武声顺风吹来,让刘备异于常人的大耳朵所捕捉到。他循着声音看去,透过斑斓梅花看到一个身材苗条惊艳夺目的美女,正在雪地舞剑。 只见她凌空一挥,但剑鞘却由于绑得不牢的缘故,飞越了梅花林正好向刘备砸来。 “嗬!”刘备抢先赵云一步,一手抓住了飞来的剑鞘。上面雕刻着凤凰彩云,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在鲁肃愕然的眼神中,刘备手持剑鞘笑吟吟地穿过梅林走到雪地边上。舞剑的女子已经停下,如出水芙蓉的她在数十个江南女子中间,如鹤立鸡群一般出众。 “姑娘,刘玄德有礼了,这是你的剑鞘!”刘备走了上去,将手中剑鞘递出去。 刘备天赋异禀的长相,把这些江南美女都吃了一惊。 为首的女子刚伸手来接,刘备却忽然松手,使剑鞘掉到了地上。女子白了刘备一眼,出于礼貌没有发飙,躬下身来要将剑鞘捡起。 当她摸到地上剑鞘时,若有所感地抬头,只见刘备双眼正紧紧盯着她翘起来的臀。这使她气得直发抖,捡起剑鞘后狠狠瞪了刘备一眼气鼓鼓地离开雪地。 “呵,有个性,我喜欢!”刘备咧咧嘴,露出带着猥琐的笑意。跟上来的鲁肃看见刘备轻佻的样子,心中厌恶顿生,不过却没有表露出来。 “皇叔,此乃吴候小妹,闺名尚香...”鲁肃只好看着女子远去的背影,向刘备介绍道。 “哦...难怪!”刘备闻言,释然地点点头。 鲁肃随后,将刘备领到了西厢房先住下来。然后,回去跟孙权复命。 金发碧眼的孙权此刻正在书房处理政务,看见鲁肃到来立即赐座。但手中的活却没有停下,依旧在奏卷书海中奋笔疾书。 “子敬,可曾探得刘备口风?” “回主公,刘玄德也同意大家联合起来。不过在指挥权上,他似乎并不打算由主公直接指挥他的军队...” “哦?是吗?”孙权端起茶盏轻抿一口,随即又开始提笔书写。一边翻阅,一边说道:“既然如此,可以将之吞并吗?” “主公万万不可!如今大敌当前,绝不可犯兵家大忌!刘备拥长沙、桂阳、武陵、零陵四郡,控地也有千里之广,且手下蛮兵战力都不弱。只可以拉拢,不可妄行征伐事!” 孙权只是随便说说罢了,当了那么多年老板,轻重缓急还是分得清的。他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以子敬看,当如何拉拢?” 鲁肃沉思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眼前一亮,说出了两个字:“联姻!” 第421章天子未央点江山(上) 汉家烟尘在华北,汉将辞家破残贼。汉军三路夹攻彻底消灭袁赵政权,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河北数百万百姓。 这是损失最少的一次战争,从出兵到拿下河北仅仅九天时间。这一场战役,宣告刘协领导的大汉终于统一了北方。 截止目前,所控之地西达葱岭,东至辽东,北据大漠,南抵江淮;疆域之广,已近万里。 无论是实力还是兵力,都比起历史上统一北方之后的曹操要强大得多。 另外收获也是颇为丰富,抄获邺城世家士族囤积的粮食多达三百多万石,足够维持百万大军一年之用。金银财宝,以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无数。 刘协当即将无相干的家奴全部遣散,侵吞的田地也全部收归国有然后重新分配。至于这些屯粮,一部分用来犒军和驻军食用,剩下的全部分给冀州贫苦百姓。 分得了田地粮食的百姓们欢呼雀跃,汉军旗帜所至皆是一片拥戴之声。 同时,对于冀州原有官吏,刘协也是开始秋后算账了。在百姓们的指认下,汉军冲进了一个又一个贪官污吏的府邸,将这些平日欺行霸市的蛀虫通通绳之于法。 而获得民众赞扬的清廉官吏,则被刘协提拔为新的州县官。当然,在冀州这个浊潭中,这类人少得可怜。倒是同流合污,仗势欺人的恶棍数不胜数。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整个冀州官场几乎被刘协以雷霆手段清洗了一遍。大到州府小到乡长胥吏,几乎全部落马或者被审查。 上一科礼部试脱颖而出,又或者屡试不第却有实学的士子,都被安排道了冀州来担任州县官。经此大变动,冀州上下可谓是洗筋伐髓。 也是朝廷平定的地方中,最彻底的一次大整改,原有官员全部遭到清算或者调离。经过这场大换血后,相信假以时日,九州之首的冀州将再度焕发生机, 另外,刘协亲自裁定将黄河以北至山海关,设立河北道。山海关以北的东胡故地,则为安东都护府。阴山以北广袤无垠的大漠,为漠北都护府。 从河北开始,不再设经略使。齐州知州董昭,被任命为河北道转运使。而军队方面则是才用轮换制,由并州军改驻冀州。 安置好河北的各项事务后,刘协便启程南返。 此刻沿着太行山东麓的官道上,五千军队浩浩荡荡正自北往南行进。中军大纛下,是一辆由七十二匹马拉拽,披红挂彩充满了喜庆气息的大马车。 这辆马车很大,就像一间移动房子。两侧和中间都有轮子,多达上百个。从天空上望去,就像一队蚁群簇拥着块头极大的食物在赶路。 这并不是刘协命人所造,而是缴获袁赵的战利品。袁熙这个纨绔子弟耗了五万两黄金打造的婚车,打算用来迎娶甄宓的。 不成想婚事未成,自己就家破人亡了。 这辆奢华拉风的豪车,自然便被刘协所据有了。刘协也不客气,坐享其成用这辆豪车去迎娶甄宓。一时间轰动邺城,军民欢呼。 此刻,刘协怀拥伊人正靠在窗边。眼下已经入冬,下过一场初雪后天苍苍野茫茫。北风吹拂着旗旌,猎猎作响。 冬日里暖暖的阳光透窗而入,洒落在这对年轻男女身上。刘协低头看一眼怀中佳人,精致的脸蛋长长的睫毛,正安静地睡了过去,嘴角还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 刘协不由莞尔,古式马车有一个好处,就是玩车震的时候,里面震外面却不会感觉到震。只要抑制住声音,根本没有人会察觉到。 好吧,刘协承认这旅途上确实有点荒银了。可是,怀拥洛神甄宓,谁能按耐得住本性?刘协从来就没有说过自己是圣人,他也有七情六欲。 刘协再度看出窗外,在转弯的时候忽然来到一张熟悉。那便是同行回京述职的杨瓒,这个昔日炙手可热的辅弼重臣,正低调跟随队伍骑马而行。 刘协思索了片刻后,用公主抱把甄宓转移到榻上去。盖上被子后,便走出来了内厢。外面是一个宽敞的书房,案桌茶几一应俱全。 “去请杨瓒入对。”刘协在主位上坐下,对守在车门处的兵卒唤道。 不多时,杨瓒便在兵卒的引领下上了马车。在地方历练了几年的杨瓒老了不少,两鬓斑白但却更加干练了。举手投足之间,气度沉稳如山。 刘协端起茶盏看着杨瓒一板一眼的行礼,心中暗赞。随即,一扬手:“嗯,爱卿且坐!” 杨瓒应谢一声,走到下首处坐了下来。接过兵卒端上的茶水,静静等待刘协说话。 “爱卿,北方既定,南征也就指日可待。要平灭南方,卿以为仗该如何打?从何处入手为好?” 杨瓒沉吟了片刻,随即道:“要平定江南,首先要克服长江天堑。东南三藩镇中,唯孙吴最强。孙吴倚之为凭的,无非便是水师。只要歼灭了江东水师,便事半功倍矣...” 刘协点点头,随即惋惜地说道: “朕如今也是这般认为的。不过之前士孙卿等人认为只要扫平北方,挟大胜之威南下,江南便可大定。所以至今,大汉尚未有一支像样的水师,朕真是失策了...” 杨瓒心中暗骂士孙瑞真不是个东西,同时也庆幸夫人提点使自己早有准备。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份绘有图画的布帛,对刘协说道: “陛下,臣在代州时,偶得一份当年齐国水战策。便时常抽空对水师战法深入研究,略通其中精妙之处。此乃臣之领悟,请陛下过目。”说完,将布帛呈了上去。 刘协展开来看仔细观看每一处,越看越是爱不释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看着上方的天子刘协仍然津津有味地沉浸其中,杨瓒不由有些得意。 良久后,刘协忽然拍案而起!一边扬着手中布帛,一边大声称赞:“好!爱卿水战十策图精妙绝论,以朕看来简直堪比孙子兵法!若以此训练水师,何愁江东不破?” 杨瓒受宠若惊,当即站起来长身一揖:“臣惶恐,但愿能为陛下分忧足矣...” “嗯,回到长安后,你立即将此图连带论据一同上书。朕倒是要让那些鼠目寸光之徒看看,何为国之梁柱!” 杨瓒心中兴奋得难以自禁,连连应喏。 刘协一行在延津渡过黄河后,便乘坐专列返回潼关。然后下车,改乘船从新挖通的广济渠返回长安。 天子凯旋而归,长安二百万军民出城三十里迎接,举国同庆。文人骚客们没有随大流,他们提前去到渭南骊山边的观渠亭先睹为快。 浩浩荡荡的船队首尾相接,自东往西缓缓地从观渠亭旁经过。一艘巨大的楼船,格外引人注目。 “百里帆舸掩终南,龙游天渠自东返。万邦来朝复盛世,天子未央点江山...” 一个士子豪气贯胸,忍不住赋诗一首。众人听罢,纷纷击掌叫好。随即,这个士子看向坐在一旁的曹植。 “子建,到你了!” 曹植点点头站起,在亭中来回踱步酝酿诗意。忽然瞥见龙船之上,一个绝色美人正在二层阳台前往这边眺望,曹植定睛一瞧惊为天人!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 第422章天子未央点江山(中) 金陵城外的钟山下一间破旧小屋里,一个商人着装的男子,正拿着手中的红头文书对十多个精干的灰衣人说道: “长安总部有令,停止破坏行动!各位接下来要小心谨慎,静候命令,万万不可有所闪失。要是不慎被捕,都知道如何做了吧?” “宁可自尽,绝不泄密!”一众灰衣人轰然应答...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吴候府临江边有一座三层高楼,在最顶层打开窗户,可以俯瞰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此刻着座高楼上人声鼎沸,歌舞丝竹之声频频传出。 原来是吴候孙权在顶层的观江厅里大摆筵席,邀请这次前来会盟的诸侯代表饮宴。身材婀娜的江南女子正在大厅正中翩翩起舞,须眉大汉则是推杯换盏好不快活。 当然,刘备除外。听闻孙权想把小妹许配给他,兴奋的他当即跟着孙权屁颠颠地走去拜谒吴国太。但回头时,却被告知孙小妹已经出走了! 裤子都脱了,居然看这个?刘备毕竟是年纪大了,对于这种大喜大悲越发难以平复心情。所以这些天来,他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小妹私自出逃,作为兄长的孙权自然被吴国太臭骂了一顿。虽然已经派人去寻找,但孙权面对刘备忧郁和怀疑的眼神总觉得十分尴尬。 每当这时,他都会暗骂鲁肃出的馊主意。 一曲完,舞女们退了下去。孙权刚想说话,一个心腹忽然侧门进来,将一纸书信递给了孙权。 孙权展开稍稍看了一眼,随着举起来扬了扬对众人笑道:“北朝终于要组建水师了,任命倡导者代州知州杨瓒为都督,在襄阳旧水寨训练新军!” “额...”众将一阵愕然,大厅内顿时鸦雀无声。良久之后,由孙权开始爆发起几乎震塌楼面的大笑! “哈哈哈...代州知州知水军?” 孙权这个冷笑话,把在座人等都笑得前躬后仰。任命一个根本未曾见识过大江的人担任水师都督,这得有多大的勇气啊? 纵使是心情极度不好的刘备,也不禁笑了起来。因为这太荒诞无稽,要是任蔡瑁为都督,他还会感到一丝威胁。可是杨瓒的话,就是将怂怂一窝了! “主公,某愿意带兵去捣毁他们的水寨,活抓杨瓒!”水师将领凌统,首先站出列请命道。其他水师将校也不甘落后,纷纷出列请战。 孙权脸带微笑,摆了摆手:“不急,待其稍微成型,再一窝端掉未迟!” “主公英明!”众将当即拱手称赞,然后坐回自己的位置。 只听孙权沉吟了片刻,徐徐地说道:“虽然北朝天子在水师任命上有所自误,不过北军实力还是不容小觑。毕竟集合了十州之力,军马过百万,兵强马壮...” “主公何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军也有数万水师,敢战将卒十万。恃长江天险,足以拒百万大军!”老将黄盖实在坐不住,捋起衣袖站了起来。 孙权闻言,点了点头。 这下,轮到夏侯渊坐不住了。靠长江天险,那他们江淮这边怎么办?情急之下的他,也顾不得儿子夏侯霸的拽衣角:“吴候,到底何时组建联盟军?” 刘备闻言,嘴角不由翘起一丝弧度。只见孙权说道:“夏侯将军莫急,权刚想说此事。关于联盟军一事,权是这么打算的...” 孙权将早已准备好的计划和盘托出,娓娓道来。所谓的联盟军无非就是将魏国的军队武装起来,安插军官进去,作为孙吴手中的干戈挡箭牌。粮食方面自给,不过得听金陵朝廷的号令! 刘备越听越替夏侯渊感到屈辱,这简直就是一条不平等条约!孙吴只提供盔甲武器,就要魏军为他们送死,这算盘打得可不是一般的响。 可是更令刘备意外的是,夏侯渊竟然答应了,甚至没有讨价还价!这倒是让刘备暗暗后悔,没有和他先通通气。这下好了,魏军响应得那么积极,他还能推三阻四吗? 果然,孙权随即看向他:“不知皇叔认为,联军法则可行否?” 刘备端起茶盏没有说话,引来一众江东将校锋利的凝视。赵云也环目圆睁,向江东将校投去针锋相对的目光。 刘备喝了一口茶水,方才不急不慢地说道:“自是可行,不过备以为当如北朝那般成立一个统一指挥部。如此一来,便可以避免令出多门导致将士迷茫的情况...” 刘备的话已经很清楚了,他可以接受孙权的不平等条约,不过指挥这一块可不能撇开他。 孙权显然不打算让刘备插一只脚进来,笑了笑不置可否。 筵席散去,孙权才黑下脸来一拍案桌:“岂有此理,刘大耳好生不识好歹!” 鲁肃适时出来劝说:“主公息怒,刘皇叔漂泊大半生,所图者不过是独自领兵占有一隅之地。而主公年轻力壮志在天下,岂能与之相比?” 孙权这才脸色稍霁,端起茶盏瞟了鲁肃一眼:“嗯,依子敬看来,是允还是不允?” 对鲁肃这个导师,孙权还是颇为尊重的。 “主公觉得刘备就算使应下来,就不会阳奉阴违吗?与其争一时之气,不如随他所愿。而且此人为北朝所封皇叔,若是逼急了投了北朝可不好!” 孙权沉思良久后,也觉得鲁肃所言确实在理。随即点点头,让人去把刘备请回来面议。就在这时,一个心腹所忽然跑了进来通报。 “主公,夏侯渊派人来说,让主公勿要忘却...” “得了得了!”孙权不耐烦地摆摆手,止住了对方的话。对于夏侯渊小心思,他本来就嗤之以鼻。曹操虽然是个常败将军,但孙权可不认为,夏侯渊能在曹操手上走得五个回合。 果然,夏侯渊得到孙权的保证后,兴冲冲地带着协议书从巢湖返回寿春。但随即,被曹操抓住软弱丢人这点给予反击! 随后,整个夏侯派系将校全部被曹操革掉。曹操将大量精悍的倭奴编入军队后,与南面的孙权达成了默契。成立三家统一指挥部,开始整军备战... 未央宫,养心殿。 冬天的夜晚来得特别快,太阳刚落下去天便黑了下来。晚风夹杂着雪花,吹落在宫殿每个角落中。 刘协正在和司马懿、杨修、华歆、陈宫四个中书舍人闲聊家国事。 “陛下,臣以为当早立太子为好。既可使国民心安,也能减少不必要的冲突...”华歆聊着聊着,忽然奉劝起刘协来。 陈宫闻言也是暗暗点头,以眼前天子的个性,这次南征自然也不会缺席了。亲冒矢石,自然难免意外。要是在这平定天下最后一战有所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加上由太子监国,总比皇后监国更令人心服。总之,早立储比迟立储好得多。 刘协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这时,司马懿却说道:“懿倒是认为,天子如今尚未及而立之年,立储未免太急促,反倒会令外界生疑!且迟立储可多观察,对社稷黎民都有好处...” 刘协这次,却点了点头:“嗯,司马卿之言正合朕心。朕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可不能毁在一个不肖子手中...” 见刘协这般直接,众人嘴角一阵抽搐。 这时,一个情报部的兵卒忽然从外面跑了进来,将一份紧急情报递给了刘协。刘协当即展开一看,顿时眉头一皱。 “于禁竟然将我军安插在曹魏的细作一网打尽,并向曹操坦诚之前通敌罪过!” “啊?于禁此举,岂不是自寻死路?”华歆和陈宫闻言,一同发出惊呼。其余二人也差不多,一脸惊讶之色。 刘协放下文书,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微笑:“若是因此除却于禁,曹孟德手底下还有人可用吗?” 第423章天子未央点江山(下) 繁星璀璨寒月高,未央飞霜冷如刀。 由于刘协时常在政事堂或者前殿吃饭的缘故,回到后宫时,嫔妃们都已经用过膳并准备入睡了。 但椒房殿旁边的承明殿,窗户还透出灯火之光。那是刘协特地让人腾空,作几个儿子们实验自学的地方。 说来也是奇怪,刘协对儿子们的教育方式跟历来都有所不同。对于各种经籍典故方面并不要求倒背如流,只要熟知便可以了。 但是一些理论上的东西,却是不容马虎。比如有一次,长子刘锴随口说了一句礼记里的‘腐草化萤’,结果刘协带着两子一女蹲在沧池边守了好几个夜晚。 终于得出了结论,证实了礼记里面的说法是错误的。萤火虫只是在草根烂叶里产卵,并不是糜烂的草叶秸秆能够化为萤火虫。 虽然这已经超出了事物本身的价值,但却证实了世上并不是所有真理都是正确的。后人要做的就是纠正前人的错误,而不是亦步亦趋将错就错。 这事传到了宫外,顿时轰动了长安。很多大臣都认为童言无忌,刘协这是太认真了。 不过,新科进士杨仪却是在报纸上大书特书这种严瑾的教育态度。由曾子杀猪到天子卧丛,可见由小培养后代诚实守信,实事求是是很重要的。 这一篇文章出街之后,顿时得到广大士民的认可。现在,就连市场里的屠夫去宰猪羊都带上儿子去面授机宜了。 却说刘协看见灯光后,停下去往椒房殿的脚步转为走向承明殿。守在门口的宫卫宫女刚想行礼,却被刘协止住了。 刘协在殿门口脱了鞋,放轻脚步走了进去。只见次子刘钊和长子刘锴两个矮小的身影蹲在角落处忙活着,并没有察觉他的到来。 刘协继续走近,站在柱子后面暗中观察。 两个十岁出头的儿子胼手抵足,正在认真地拼凑着一个一丈见方的沙盘。他们的手势还很生硬,时不时弄变形甚至弄得一团糟了。 不过他们兄弟二人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而是按照图纸先将一个个方格子拼凑起来。然后又按照地形图,一丝不苟地将缺陷填补回来。 刘协全程没有打扰,站在柱子后面大半个时辰。终于,他们凭借自己的努力拼出了一个沙盘。这是一个囊括汉地(即秦朝的版图)的沙盘,山岳河川一样不漏。 长子刘锴拍了拍被泥土污掉的双手,随即拿起长棍指点着河山,对弟弟刘钊说道: “四分天下,汉家已复其三,剩下东南一隅尚在冥顽不灵!”说着,还不忘摆弄着兵马木偶。 “父皇时常对我兄弟二人说,要跳出局面才能看得长远。所以愚兄以为若是在青州打造大海船,从海上往会稽一带投送骑兵更加出其不意!” 正在偷听的刘协闻言,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这几年他没少给两个儿子灌输天下观,为的就是让未来的接班人知道天下不单只有九州,还有更辽阔的远方! 让他们知道金瓯必须要完整,同时也要继往开来。不但要守住老祖宗留下的土地,还要敢于去开阔更广阔的天地留给子孙。 单是刘锴能够想到从海上去投送兵力,已经比起一般的朝臣要视野开阔多了。 次子刘钊点点头,随即拱手对刘锴说道:“皇兄所言极是。愚弟以为除此之外,还要大加笼络被孙吴打压的山越蛮族;然后岭南方向出兵,裹挟着蛮夷由背后杀向金陵!” 刘协暗暗点头,脸上笑意更盛。儿子继承了自己的战略头脑,哪个当爹的不高兴?不过这样令他更为难了,两个儿子都不相伯仲,皇储又该如何取舍? 这个想法在刘协脑海一闪而逝,随即甩了甩脑袋将之抛开。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他们要走的路还长着呢。 就在这时,刘锴首先发现了躲在柱子后面的刘协。随即,拉了一下刘钊一起向刘协跪下来行礼。 “儿臣参见父皇!” 刘协看着地上的儿子,仿佛看到自己当年的身影。随即上前来,第一次亲自把他们扶起:“很好,你们方才的话为父都听到了!” “儿臣浅薄言语,让父皇见笑了...”刘锴表面一副谦虚的模样,但扬起下巴的微笑却显露了恰恰相反的心思。 刘协对此一目了然,没有出言呵斥。而是偏头微笑着看向刘钊:“钊儿,你方才说笼络山越人。可万一山越人表面恭顺背后却捅刀子,又如何是好?” “额...这应该不会吧?”刘锴和刘钊闻言都一阵不可思议,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汉军长期的强势,令他们降低了对蛮夷的提防之心。 刘协忽然收起了笑脸,转为严肃地看着两个儿子: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凡是都要做好最坏的准备。比如这次灭赵,其实朕的三万大军卓卓有余。但为了稳妥,还是出动了十万大军分三路出击!” 胜仗打得多,自然会产生轻敌之心。所以,刘协有必要提点一下。不单是两个儿子,就是全军都要打上一支预防针,防止如历史上曹操那般折戟沉沙。 “儿臣实在不知,请父亲明示!”刘锴沉思了片刻依然不能答,只好收起了傲慢之心。 刘协对长子的态度还算满意,用长棍圈了圈荆南四郡: “蛮夷向来畏威而不怀德,山越人也不例外。所以,必须将刘备以及沙摩柯的蛮兵打残,才能让山越人不敢生二心。若其胆敢阳奉阴违,朕尽诛其族!” 刘协的杀机凛凛,令刘锴和刘钊都倒抽了一口冷气。说到杀伐果断上,没杀过人的他们比起从千军万马中来去自如的刘协差远了。 “可是,荆南山高林密,要歼灭蛮兵恐非易事...” 说道这里,刘协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拍了拍两个儿子壮实的肩膀: “世人皆是屁股决定脑袋,高度决定目光。蹲在茅坑之中,却能预见千里之外,方为人中龙凤。吾儿,切记此话!” “哦...怪不得父皇时常蹲坑良久...” “去你的,都回去好好想想!”见时候不早了,刘协便将两个尚在沉思的儿子赶回去歇息。 这时,一个兵卒忽然急匆匆地跑进来:“陛下,曹军大举进攻彭城,徐州告急!” 刘协闻言眉头一皱,随即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笑意:“立即通知荆州军都督文聘加紧城防,随即准备迎敌!另外,通知南阳军都督纪灵,立即率军五万南下樊城!” “额...陛下,是彭城遭敌袭...”兵卒听到刘协的命令,竟然当场懵逼了。 “你只管去转达兵部下令便可!”刘协没必要跟一个兵卒解释,不耐烦地摆摆手。兵卒不敢违拗,当即应喏而出...#####关于刘协儿子名字的问题,无邪确实有所欠缺细思。感谢书友姬又余提醒,谢谢 第424章水淹七军关云长 云梦泽是上古长江中游形成的巨型湖泊,涵盖了整个江汉平原。碧波千里,浩如烟海。但由于长江和汉江不断冲积泥沙进来,使得这片广袤水域正逐年缩减。 后世湖北境内星罗棋布的湖泊群,和江南岸的洞庭湖都是往日云梦泽的组成部分。所以每到夏季,水汽湿重使得武汉闷热似火炉。 汉代时云梦大泽依然浩瀚,水域面积居全国之首。不过平均深度已经不足春秋战国时的三分一了,而且湖中沙洲极多,令这一带的长江水道十分险恶。 荆门关就是位于汉水注入云梦大泽的水口处,扼守神农架和大别山,是荆楚门户之地。 月落乌啼霜满天;凌晨时分,一轮圆月斜挂在天边。繁星点点,整个云梦大泽一片恬静。 虽然接到了警报,荆门关守卫的汉军一开始还能提起精神来保持警惕。但冬夜的寒冷特别令人困倦和分散注意力。在四更钟鸣之后,不少兵卒都倒在了墙角呼呼大睡。 这时,云梦泽中忽然出现了几艘平底运兵船。这些船只在关前一里外的泽岸停了下来,一个个黑影不断从船上下来。呯砰的铁甲碰击声,随着他们的行动而响起。 船头上,一个老将对一个黑脸军汉说道:“张将军,能否拿下着荆门关,就看你们江夏军的了!” “嘿嘿,多谢黄老将军护送!俺张飞的江夏军长年出山入林,训练有素,这小小的荆门关根本不在话下。何况,王威那粗汉肯定料不到会有夜袭。不消一个时辰,你便能见城头易帜!好了,社会我飞哥,人稳话不多,就这样吧...” 张飞说完,提起丈八蛇矛扬长而去。留下黄盖一人立在船头,无语地仰望着天际。 张飞的江夏步兵行军也是相当猥琐,下船后便钻进了大别山林中,悄然摸向荆门关下。 在黎明前最后一刻格外使人困倦,进入梦乡的荆门关守军并没有察觉到这些身穿黑衣的江夏敌军,正在慢慢靠近城下。 几个江夏兵人手一袋火药包,冲进了城门洞中。点燃了引信后,飞奔而出抱头鼠窜。 “轰!”的一声巨响,厚重的城门被江夏军的火药一举炸塌。城门洞乍现的强光闪耀夺目,爆炸所产生的响声被城门洞扩大,声穷云梦之滨! 城头上的汉军被吓得跳了起来,一个个脸色煞白,甚至正上方的兵卒直接被吓死了好几个。一时间警报声大作,城头上乱成一团。 “杀...”张飞一马当先,在浓烟未曾散去之际便冲进了城门洞。江夏军兵卒们见主将勇猛,也挥舞着刀剑冲杀进去。 张飞没有理会城头上乱哄哄的守军,而是顺着大道直接杀向衙门所在。 曾经荆门关就是他张飞把守的,所以城内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他策马狂奔,一路上凡是遇到阻挡的一概杀却。不多时,便冲到了衙门前。 “何人?”守门兵卒见一人单骑忽然来到,连忙在门前结阵。 “燕人张飞在此,挡我者死!”张飞没有停顿,直接策马冲近了阵中。丈八蛇矛轻轻一挥,三五个汉军便被横扫飞起。 张飞冲破了这个阵势,单刀直入府内。王威被爆炸声惊醒,还在穿盔甲。这时勇不可挡的张飞忽然破门而入,使得房中惊叫声响成一片。 “张翼德?”王威勃然大怒,拔出横刀向张飞劈过去。 “哼,叛贼受死!”张飞向来看王威之流不顺眼,毫不客气地将蛇矛捅将过去。 “叮!”刀矛相交,火花四溅! 不过始终是一寸长一寸强,刀砍在丈八蛇矛上,力道便顿时被抵消了开去。不过数合,年纪大且房事不节制消耗了王威体力过多体力,开始气喘了。 张飞正直壮年,招式越出越快且力度也逐渐加大。因为以汉军的精良装备以及强大的组织能力,一旦拖延下去将会优势全无。 王威由攻转守,从怒火中烧到心惊胆寒,不禁萌生了逃跑之意。只见他刀锋一转直接劈向马头,想要转移张飞的注意力! 不料张飞竟然丝毫没有顾忌战马的死活,趁机直刺向他。王威想要收刀退后,但已经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弯曲的蛇矛,洞穿了他的胸膛! “咻咻...”与此同时,战马也挨了王威一刀。锋利横刀生生将战马的口鼻劈断,嘶鸣声中马血喷涌而出! “噗!”张飞拔出被血染红的蛇矛,看着王威重重仰倒在地。随即,将他的头颅砍下用蛇矛挑着走出了府门。 荆门关刚刚组织起反抗,但见王威已死,顿时士气大跌。群龙无首的他们各自为战,最终被张飞率军各个击破。 仅仅半个时辰,天空刚泛起渔腹白,荆门关城头便换上了一面带有波纹水线的漢字大旗... 刘备军攻陷荆门关,斩杀王威的消息传到襄阳,顿时军民震动。文聘当即派遣副将段煨率领两万大军南下,想要重新夺回荆门关。 就在襄阳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南面的时候,关羽率领的三万军却忽然出现,抢先纪灵一步夺下了防守薄弱的樊城。 刘备军这次出奇的隐秘迅速,竟然在短短一段时间内使襄阳沦为了孤城。原来从江南逃回来的韩玄早已和刘备串通,竟然无声无息地把关羽军引导过境了。 纪灵这时才率军沿着白水,直扑樊城。浩浩荡荡的南京卫戍军分为七路人马,踏着春雪泥泞的官道来到樊城东。 关羽此刻正站在樊城城头,如重枣般的面容皱着卧蚕眉,一脸焦虑之色。他这次至少要坚守樊城十五日,才能配合江东舰队消灭汉军水师。 可是樊城内的民众反抗很激烈,根本不愿意被他们占据城池。使关羽几乎就要狠下心来,将这些贱民全部驱赶出了樊城。 不过,这样只会被汉军乘机夺城。但不这么做,别说守半个月,就是五天都成问题。这简直就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好在樊城城郭比起对面的襄阳要小一倍多。三万兵卒守城绰绰有余。只是接下来,要面对最残酷的攻防战了! 看着驻扎在积雪稀薄低洼地带的汉军,还有春日里地面上慢慢融化的积雪,关羽忽然间灵机一动。随即,扭头对身后孔武有力的周仓: “元福,给你五百人,今夜秘密出城沿着汉水往上游而去。在丹水口一带,汉水岸边有一块巨石!你带人去将这块巨石推下河去,便立即回返。记住,要小心不可被人发现!” 关羽看着周仓铜铃一般的双眼,郑重严肃地说道。 “喏!”周仓对关羽向来唯命是从,当即抱拳答应了下来。 关羽随即看向西面一片积雪白茫茫的秦岭,目光闪烁着决绝之色。随即,命人开始打造将江边的船都偷偷拖了回来。 当夜周仓果然按照关羽说的去做,成功找到了那块跟描述一样的巨石,然后合众人之力推落汉水山涧狭窄的河道中。 上游融化的雪水本来就令汉水上升到了接近顶点的地步,这一堰塞更是使汉水变成蓄势待发的野兽!巨量的河水很快就冲走了这块巨石,形成了一股桃花汛冲向下游。 至樊城一带,已是浊浪滔天,水声雷动。汉水水位先是变浅,随即冲下了远超出堤坝的水流。扎在位于汉水改道处低洼地的汉军营寨,瞬间被大水淹没。 樊城同样也被水淹到了数尺深,关羽当即下令打开城门。荆南军乘船而击之,汉军被淹被俘者无数。 大将纪灵被大水冲走,生死不知。七路大军,一日之间便被关羽全歼!历史竟然惊人的相似,看来冥冥中注定让关羽成名。 自关羽出现在襄阳周围然后拿下樊城,水淹七军,不过短短数日时间!这一战,令关羽之名威震华夏####给大家推荐一本高质量文,友友们直接在书旗免费板块搜索便可。 狼烟启《武道天尊》 手握凶刀斩神魔!心有万道逆乾坤!一腔热血闯天下!三界纵横我独尊!不敬天!不敬地!不敬牛鬼蛇神,皆为刀下亡魂!且看无常怎凭一腔热血,演绎一曲热血悲歌,走上一条逆天而行的复仇之路! 第425章厉兵秣马出武关 襄阳城东南,汉军水师所在的水寨。 由于朝廷集全国之力打造水师,加上荆州原本就有不少船匠。不过短短几个月时间,汉军各种战船就应有尽有了。 新上任的都督杨瓒一开始按照齐军海战阵图去训练水兵,但却发现并不是那么一回事。首先江海有别,其次就是阵图中所谓的必杀技时至今日都已经破绽百出了。 懊恼的杨瓒接到刘协的手书之后,才知道自己仅仅是个幌子。苦笑不已中,将训练等事全部交给了蔡瑁和张允。 蔡张二人也不客气,很快就让杨瓒见识了什么才是真正的水战。之后,杨瓒便安心做自己的上位旁观者,见证了水师一天天在进步。 但如今,襄阳南北两面皆被敌占,使得杨瓒担忧不已。要是襄阳丢了,水寨都不知道要搬到何处去好。 作为本地人,蔡瑁和张允更加忧心忡忡,毕竟要是襄阳陷落他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诸公可是在为襄阳担忧?”这时,一个纶巾青年正轻摇着羽扇进来,毫无忧虑之色。 杨瓒闻言长叹一声:“唉...孔明有所不知,关羽在樊城水淹七军,如今襄阳已是岌岌可危!” “要是再丢了襄阳,我等无颜见天子啊...”张允蔡瑁我附和着,唉声叹气如同挂错了档误入深秋。 诸葛亮依旧面带微笑,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既如此,亮倒是问一句,刘备即使重夺荆襄,能够守得住否?” “额...”是啊,要是刘备有能耐守住襄阳,当初就不会狼狈南逃了。蔡瑁张允闻言一阵张口结舌,难以相答。 “孔明是指,刘备志不在荆州?”杨瓒首先反应过来,反问道。 “正是!兵家之道,虚虚实实。襄阳易攻难守,刘备得之无益。亮以为,倒是要防其醉翁之意不在酒...” 诸葛亮谢绝了兵卒递来的茶水,轻摇羽扇目光深邃起来。 “醉翁之意不在酒?”三人听闻这话,顿时目光中闪过一丝明悟。夺襄阳恐怕只是一个假想,真正目的恐怕就是水师! 杨瓒深以为然,当即向诸葛亮问计:“以孔明看来,我军该如何是好?” 诸葛亮微笑着没有说完,而是冲三人招了招手。杨瓒、蔡瑁和张允当即凑了过来,仔细聆听... 当天夜里,周瑜率领的江东舰队果然偷偷对汉军水寨发动突然袭击。他们乘风冲破了水门,突入了水寨之中四处纵火。 水寨内顿时火光冲天。一艘艘船只被点燃,熊熊燃烧。 可是烧了老半天,水寨内都没有发现一声惨叫。使得心思细腻的周瑜,顿时产生了不安的预告。 “不好,中计了快撤!”周瑜一声令下,这三五艘远来突袭的战船当即掉过头来,打算冲出水寨。 但这时,喊杀声大作,水寨唯一的出口处忽然间亮起了火把。一个个汉军站在岸上,向他们射了一波火箭过来。 周瑜对此毫不理会,下令船队全速撤退。这时候,岸上忽然飞来一个个火球。这些火球划破了夜空,落在甲板上。 该死的是,这些用棉花做的火球落在甲板上还像濑尿牛丸一样溅出火油,使得甲板上顿时大火升腾。 “砰!砰!”一个个火球被砲机打出,或击中船只或落入水中,但唯一不变就是火依然在烧。这些南阳火油不惧水,是真正的船只杀手。 周瑜所在的船只也起了火,他一边指挥着船上兵卒扑火,一边下令加速撤退,焦头烂额。不过好在,他这艘船最终还是冲出去了,但后面三四艘船则成了火盆。 这时周瑜瞥见了岸上的一架四轮小车,终于知道是谁在阴他了!仇人见面格外眼红,他当即大声喝骂“诸葛村夫,我周瑜与你誓不两立!”... 长安 关羽樊城水淹七军,几乎全歼了南京府的战斗部队。消息传至关中,整个长安都为之震动。南阳军是京畿外围防线,现在武关甚至长安都在威胁之内。 要知道现在曹操在东边死死拖住了中原军,要是联盟军趁机大举发力,很有可能从武关进军直逼长安。所以消息一传开,顿时引起了朝野百姓一片惊恐。 这是汉军罕见的败仗,而且七路近五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更是刘协登基以来绝无仅有。 不过,并没有人说出迁都避关羽锋芒的话来。因为驻扎在京畿、关内两道有近五十万大军,二十万步骑战斗部队,这便是底气所在。 同时,诸葛亮在襄阳大胜周瑜也为汉军挽回了不少颜面。 关羽的猖狂同样激起了关中军民骨子里的热血,长安以及周围州县中参加过军训的青壮纷纷请求入伍。对此,兵马给予的回应便是,二十万汉军足以踏破金陵! 丞相府,政事堂。 刘协确认了消息后,漏夜召集宰辅们过来开会。商议的内容已经不是战与不战,而是大打还是小打。 “南伪朝蹦哒得越激烈,越证明他们已经临近穷途末路了。这些年来国泰民安,江南茶叶、竹品以及纺织物在中原大卖,不消几年南伪便沦为依附朝廷的附庸。老臣以为,只需出兵将贼军打回去,不需几年南伪必自亡!” 稳坐了近十年集贤相的赵温以经济论作为观点,指明了东南三藩镇所面临的困境。那就是商业的大行,使得南方无论官方还百姓商家,都在逐渐依赖市场庞大的北方。 比如孙吴,这三年来财政收入有大半都是通过与北方商贾贸易所得。曹魏虽然号称自给自足,但还是要靠偷偷卖江淮米来增加收入。刘备就更加了,既没有矿山也没有多少人口,全都依靠与外界贸易来维持。 可以说长安这几年用尽各种明暗手段,已经把住了东南诸藩的经济命脉,要了他们的老命只是时机问题。 “老臣也以为,将统一大战往后拖两年,可以至少减少一半伤亡代价...”首相杨彪出列附和了赵温的建议。 看着两个年纪最大地位最显赫的宰相都认为小打,令一些本来斗志昂扬的辅政大臣都不禁进入了观望状态。谁也把不住天子的心思,贸然出来反驳宰相岂不是自取其辱? 不过,他们不敢不代表没人敢提出不同意见。好战分子士孙瑞当即站起来,不过却不是出言反驳。而是先抬起手将头上的参政宰相特有的幞帽摘下,然后又把绯色官袍退下来,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不紧不慢地放在刘协的案上。 随即退后两步,面无表情地说道:“臣已为执政五年,至今未能为陛下平复四海。坐实东南黎民在伪朝铁蹄下饱受蹂躏,却不能为国灭贼。这参政,不做也罢!” 士孙瑞说完,向同样面无表情看着他的天子刘协长身一揖,然后转身径直退出了政事堂。 “额...这?”堂中辅政们一阵愕然,看着士孙瑞远去的背景久久不能言语。而须发花白的赵温和杨彪两位宰相则是黑着老脸,同样一言不发。 这时,户部尚书杜畿站出班来对刘协一拱手:“陛下,士孙参政虽然举止过激,但也不无道理。如今四海盼归一,民心可用;且如今兵精粮足,迁延一分便多一分变数...” 刘协点点头,不置可否。 赵温眉头一皱,随即长叹一口气,语重心长地对杜畿说道: “伯候,别看我军在北方如虎似狼,但南方气候迥异于北方,今又是春秋梅雨季,水土不服减员者必不在少数。而且江南兵锋正盛,长江天险又是难以跨越,恐到是即使大胜也免不了十损五六...” 刘协闻言也暗暗点头。确实,历史上的赤壁之战,其实并不是全部死在大火中的。早在未开战前,已经因水土不服出现的瘟疫,低落的士气直接致使了赤壁大败。 不过这个时代大汉医学技术已经超越了曹魏不知多少倍,控制瘟疫刘协还是自信军医们能够做到的。至于各种伤寒杂病,更是拿手绝活。 “行军打仗,哪有没伤亡的?即便做买卖也有损耗,何况国家征战大事,岂能同买卖那般,能算到稳赚不赔?” 虽然赵温有意让杜畿作接班人,这些年对他也多有提携,不过这并不能让他对赵温言听计从。在这种意见不同的时候,他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 杨彪和赵温还想开口,却被刘协摆摆手止住了:“众爱卿,朕倒是觉得应该先收复长江以北,到时再决定是否渡江南征未迟。不知二位相公以为如何?” 刘协亲自相询,这算是给足了杨彪和赵温两个元老重臣的脸面了。二人自然不敢违拗,当即点头称善! 毕竟刘协还年轻,而且从各方面看都不见有英年早逝的迹象。因此,这两个都快退休的老干部自然不会不识好歹去得罪天子。 就这样,刘协一锤定音。政事堂宣布对金陵启动了自卫反击战,从京畿、关内两地调集十万战斗部队在蓝田集结,等待出征命令。 天子随即又让人将士孙瑞的衣冠送回府中,好言相抚让他继续做下去。 士孙瑞当堂辞职的硬气事迹也传了出去,顿时赢得了热血军民们的一片呼声。甚至把力主出兵的功劳,归在他身上去... 第426章尔虞我诈是三国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江夏,刘备的府邸内绿树红花生机盎然。夜雨过后的清早有点冻,空气中充满了湿润,新吐出来的绿叶格外鲜嫩。 “啊...啾!”一声喷嚏,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只见盘坐在榻上的刘备用衣袖擦拭了一下通红的鼻子,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劲头。 对于江南的暖湿气候,刘备虽然住了好几年依然不习惯。每到春暖花开时节,总会手脚麻痹或者着凉感冒。这不,彻夜未眠的他到了清早就开始不舒服了。 相比起年纪大的刘备,一个相貌丑陋而且矮小的青年,却是神采奕奕。此人正是庞统,是诸葛亮的同门,年少便聪明贤达,素有凤雏之名。 “以江东水师之劲,加上出其不意夜袭,想必能一举将北朝水师扼杀在摇篮中。若是能俘得杨瓒蔡瑁,更是大功一件...”庞统面带笑意,侃侃而谈。 这次江夏军出其不意围困襄阳完全是他一手策划,开局第一战便把北方最大势力打得满地找牙,怎令他不满心欢喜? 刘备困顿欲睡,根本没有什么精力认真听庞统这个年轻人滔滔不绝的话语。只是点点头,始终一言不发。 这时,一个兵卒匆匆忙忙地跑了进来:“主公,大事不好!周公瑾都督偷袭水寨被诸葛亮识破,独船狼狈逃回...” 刘备闻言睁开了眼睛,面带惊诧之色。江东水师第一将,怎么就逢‘诸’必败? 庞统却是一抿嘴,面带不屑之色:“周公瑾为人狂妄自大,以为我鹿门无人?诸葛孔明,他周公瑾还不配作对手...” 对于庞统傲视天下人的个性,刘备早已熟知。所以没加以理会,忧心忡忡地问计道:“军师,周瑜既败,那该如何让孤悬樊城的云长撤回来?” 庞统咧嘴一笑显然是胸有成竹,只见他走到舆图前,拿起竹枝比划着。 “当以进为退,令三将军从荆门关北上襄阳吸引注意力,再请黄盖动用运兵船逆流而上,从容不迫地从樊城接回二将军...” 庞统计划已经很圆满,刘备也懒得去自己想,当即点点头应允了下来... 襄阳水寨,大火早已被扑灭,只剩下焦糊的味还没完全散去。 由于水师很多船只都出去打捞樊城水淹那些同袍的尸体去了,所以江东船队的夜袭对汉军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倒是江东这次折戟沉沙,损失惨重。 “来来来,我等满饮此杯!”杨瓒手持耳杯,频频对将校们劝酒。这次是水师第一战,也算是开门红。自然得摆酒设宴,庆祝一番。 其实大家早上都看到了捞起来成排成列的汉军浮尸,根本就没什么胜仗该有的心情。但上司的面子可不能拂,所以只得佯作欢悦畅快。 这时,一个兵卒慌忙冲了进来,对着主位上的杨瓒一抱拳: “都督,牛金重夺荆门不成反而被张飞俘虏,南下兵马大败!张飞挟胜北上,我家都督特地让小人来,请都督派兵支援...” “啊?”听闻兵卒的话,满座皆惊。尤其是蔡瑁张允,更是心惊胆战。他们早年就和张飞有过节,现在襄阳守卫薄弱,要是让张飞攻破了城他们的家人就在劫难逃了! “都督,看来刘备吞并襄阳之心不死!我军当拼尽全力保住襄阳,否则襄阳陷落水师也将无处藏身!”蔡瑁当即站出来,诚恳地对杨瓒说道。 “是啊都督,水师中本来就有不少是步兵,守城卓卓有余!”张允也站了出来,附和蔡瑁的话。 杨瓒眉头一皱,面露难色。倒不是他不知道襄阳重要,而是蔡瑁张允率军走了之后必定水寨空虚,到时江东水师再来复仇如何是好? 严格来说,水师跑去守城就是擅离职守。要是丢了水寨毁了战船,即使保住了襄阳他杨瓒也得被问罪。从天子特地任命可以看出,这是为他回中枢积赚功劳的。所以,绝不能出意外! 不过,要是江东水师不来他又坐视襄阳沦陷,就更加无缘朝堂了! 纠结之中的杨瓒,忽然瞥见一直沉吟不语的诸葛亮站了出来,手执羽扇一拱手: “都督,二位将军言之有理。皮之不存,毛焉能附?不若让二位各引军五千前去,助守襄阳。都督则坐镇水寨,威慑肖小?” 拥有东南诸路军师中郎将这个特殊官职的年轻人,杨瓒早就知道此人背后必定是天子!同时,此人满腹韬略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杨瓒深谙这点,当即点点头:“嗯,军师之言正合我意,二位将军且去吧!” 蔡瑁和张允大喜,对视一眼立即向杨瓒道谢。转身之时,还不忘向诸葛亮投去感激的眼神。 蔡瑁张允得到杨瓒的允许之后没有拖沓,当即率领一万军卒赶回襄阳助战。 水寨外一处高坡,一袭黑袍鬓发斑白的杨瓒看着蔡瑁张允大军远去,直至消失在淡绿色的地平线上,不禁好奇地打量着装束异类的诸葛亮:“孔明如此信心满满,莫非也精通水战不成?” 诸葛亮也看了一眼杨瓒沧桑的脸,摇着羽扇微微一笑:“不,亮不懂水战,不过都督你懂...” “你...”杨瓒差点气过背去,用手指着诸葛亮久久说不出话来... 张飞击破了仓促南下的汉军后,收到了刘备的进军消息,果断留下部将范疆张达守荆门关,独自率军北上。 张飞北上途中也收到了长安出兵的消息,知道拖延下去只会使关羽无法逃脱。所以当即加速行军,想要一举攻陷襄阳。 不过文聘也不是浪得虚名的,他没有选择死守襄阳城。而是利用地利优势,率军倚靠在鹿门、隆中这些横向山脉抵御北犯的张飞大军。 襄阳军毕竟是汉军正规部队,虽然张飞军也缴获了不少汉军盔甲武器,但由于远来疲惫的缘故,并未能突破守军。 虽然一战并没分出胜负,张飞也撤出十里下寨休整。但荆南军中毕竟蛮夷较多,首次受挫使他们的士气开始急剧衰落。张飞为了稳住军心,不得不大散钱财。 而汉军倒是出于保家卫国,将卒一心团结一致。此消彼长之下,两军竟然在襄阳南郊展开了拉锯战。战事胶着,纵使张飞之勇胜却汉军所有将校,但依旧无济于事。 这边战事胶着不下,这边江东水师终于来了。看着刘备军一个又一个胜利,不甘失败的他们从长江挂起了风帆,一路逆汉水而上。 五十多艘大大小小各式战船,以及刘备委托的运兵船浩浩荡荡划破浑浊的汉水,直逼襄阳。 接到消息后,杨瓒立即将剩下的水兵全部召集起来。这些大汉水师的兵卒们想到将要和最强大的敌人过招,一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不过最紧张的,却是都督杨瓒。一想到那气势恢宏的江东水师,他心中就没底。毕竟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真正的水战,更别说指挥作战了。 现在他在指挥所里来回踱步,肠子都悔青了。本打算让蔡瑁张允去拼命,然后在后面捡功劳的他万万没想到,在这危险的关头竟然是要他自己去面对! 这时,诸葛亮又带着一副风轻云淡的微笑摇着羽扇进来,使他恨不得将之撕碎了生吃掉,但又不得不向他问教。 “孔明啊,江东水师真的来了,这下该如何是好啊?”杨瓒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领导风范,快步迎上去一脸急切地问道。 “那就战咯...”看着杨瓒急得就要狂抓了样子,诸葛亮不疾不徐地回答。 废话,不战难道投降不成?杨瓒闻言腰背一挺勃然变色,沉声喝道:“孔明,你是不是故意愚弄我?” 诸葛亮也收起了笑容,严肃起来:“我视江东水师如无物矣,只要都督听从我言,定能立功于天子眼前!” 被一个下属胁迫着听命,杨瓒心中虽然很不是滋味。不过眼下大敌当前,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只要不战败被俘,就算让诸葛亮去指挥都无所谓! “好,你且说来!”杨瓒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点点头。 “立即放弃水寨,全军开出汉水然后北漂到鱼梁洲的芦苇荡中躲起来...” “啊??” 第427章折戟沉沙殇汉水 有鉴于上次的失败,江东水师也自知这次根本无法藏匿行踪,所以大张旗鼓堂堂正正而来。他们首先攻击位于鹿门山脚下的汉军水寨,不过却扑了一个空。 随即转而北上,往汉水湾白河口一处开去。 这回率领水师前来的不再是屡战屡败的周瑜,而是另一个江东水军都督——老将程普。程普年六七十岁了,须发花白腰背佝偻,但从面容轮廓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英俊。 此刻他正站在旗舰的船头上,看着东西宽达数里的汉水水面。不同于长江的汹涌大风,汉水上风平浪静,而且还没有那么多暗礁。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北边的江面上忽然吹来了一大片翻滚的雾团。由于迎面相碰的缘故,这团江雾很快就将整个船队掩盖了进去,似乎还没有穷尽。 程普置身船上,周围全是白茫茫的一片。要是刚才清晨能见度能达到三五公里的话,现在只有三五百米了。 汉水上突如其来的江雾,让江东水师将兵们都始料不及。他们只好紧急靠岸,待雾汽散去之后再前进,防止撞船。 但这时汉水平静无风却成了缺点,笼罩的江雾始终无法散去。程普只好盘坐在船舱中,郁闷地看着窗外的雾霭。 这时,几条小渔舟忽然从北面过来。由于他们的行迹并不是故意接近,又很低调的缘故,所以并没有引起江东水师们的警觉。 不过当这几条小渔船来到平行于船队外的数十步的江面上,立即就原形毕露了!透过薄雾可以看到,每条船上都有几个朦胧的身影支起了折叠的木架子。 老眼有些昏花的程普当即拿起望远镜,暗中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当他们完全支起木架上弦的时候,程普才忽然醒觉那些木架竟然是小型投石机! 几乎同一时刻,周围好几艘战船都敲响了警钟,不过已经来不及了。只见渔船上的黑影将一块砖头大小的物体放进抛兜里,然后锤下了扳机! “砰!砰!砰!”几艘渔船上的投石机一同发砲,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程普所在的旗舰! 几块砖头一个圆球状物带着烟火呼啸而来,在雾霭中划出了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砸向旗舰的甲板。 站在旗舰甲板上的水兵们菊花一紧,企图用弓箭弩矢将之击落。可惜他们的箭矢可不是导弹,并不能自动锁定目标。加上物体快速移动所产生的偏差,远不是那般容易仰射命中的! “叽...”尖锐的破空声传到程普的耳里,使这名老将顿感头皮发麻! “砰!”首先击中旗舰的是一个裹满了火油的棉球,砸在船壁上,霎时间引起了熊熊大火。紧接着,几块砖头状的铁壳炸药包也命中了旗舰各处甲板上! 铁壳砖块直接把甲板砸得凹陷了下去,船上水兵们还不知所以然地看着这些还在冒青烟的怪东西。 不过随即,这些铁砖块便乍现了一道亮瞎人眼的强光,他们马上感觉身体被撕裂,并消失在这道强光其中。 “轰!轰...”旗舰相继被连环爆炸,木块碎屑横飞,甲板上的兵卒直接被冲击波推下水去! 不过几个呼吸间,威武霸气的七百石旗舰就被炸得面目全非!甲板以及船楼被爆平掉,火苗升腾的风帆也翻到水面去了。 凡是目睹了旗舰惨状的江东兵将,无不震惊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能言语。 罪魁祸首的几条小渔船,则是收起了投石机,大笑了几声后往北扬长而去。 “咳...咳!”程普躲在加厚的船舱中幸免于难,但也被船上的大烟熏得一脸焦黑,咳嗽中被亲兵们架了出来。 南征北战数十年,程普何时这般狼狈过?现在倒是在全军的面前,被几条小船差点要了老命。渔船飘来的大笑声传到程普的耳里,顿时感到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全军出击去追,务必给本都督将这些小人的贼船击沉!”程普没有顾得上接过亲兵递来的手巾擦脸,就指着远去的小渔船大声喝令! 此时这边的雾霭已经散去了不少,江东水师得令后当即起锚前出替主将复仇!不过战船笨重吃水深,即使开尽全力也始终无法赶上轻飘飘的小渔船。 透过江雾,可以朦朦胧胧的看到数十条大长黑影,正追逐着几条小渔船往北而来。 “都督,雾汽甚重,恐敌军有诈!”水军中郎将凌操看着越往鱼梁洲就越浓重的江雾,不由担忧地劝诫在船头站立得笔直的程普。 可是人越老就越是顽固,一向就是火爆脾气的程普也不例外。当他听闻凌操的话语顿时如同受到了侮辱,转过身来环目圆睁: “凌公绩,你要是怕了就立即给我跳下船,游回柴桑去!”程普指着东南边,大声喝骂道。 凌操不敢与程普对视,缩了缩脑袋退到一边去不复言语。其他想要劝说的将校们见状,也噤若寒蝉。 程普这才冷哼一声拂着披风,下令加快速度将前方百余步远的一条小渔船击沉! 都督雷霆之威,使得动力舱里的人员拼了命蹬踩。被充作旗舰的这艘六百石战船划破汉江水,直冲鱼梁洲。 可就当他们要上弦砲轰渔船的时候,两侧江岸处忽然杀出了十余艘汉军的战船。由于不经常出长江的缘故,船底吃水并不深,速度也更快。 短短数刻种,浓雾中的黑影便变得越发清晰起来。不过汉军并没有以堂堂之阵去对皇皇之师,而是像野狼狩猎羊群一般。 汉军水师并没有含糊,一开始就走了火炮路线。船上两舷排列着齐整的船载火炮,这些火炮体积小但胜在稳重,而且精准度和射程都是现有火炮中的王者。 只见他们游移接近所选的目标百来两百步处,便点燃音信开炮。 “砰!砰!砰!” 黑洞洞的炮口喷发出炽热的火焰,碗口大的铁珠炮弹以肉眼难见的速度飞向江东水师的战船! “轰!轰!” 江东战船根本无法规避,被强劲的炮弹当场打烂击沉!船上兵卒还没有交战,就跟着船只一起沉入了冰冷的汉水之中。 这时,江东兵将们悲催地发现,他们所配置的‘先进装备’根本够不着汉军!而汉军也没有如传统水战那般,冲上来短兵械斗! 汉水之上顿时出现了一幅怪异的景象,自诩天下第一的江东舰队竟然被初出茅庐的汉军水师打得满地找牙,毫无还手之力! 程普当场吐血昏迷,将校们急忙代为下令船队掉头撤退。汉军水师再次利用船只轻便,对江东船队穷追猛打。一直追出二三十里,方才掉头满载而归。 这一战以弱胜强,共计击沉击毁江东舰船二十余艘,俘虏敌军兵卒两千余人,陈武、周泰、韩当等将随沉船落水被俘... 第428章白水河口擒关羽 黄四娘家花满溪,千朵万朵压枝低。 刘协率领着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出了武关,首先进驻兵力空虚的南阳。与此同时,从河北调来的五千陌刀军也乘坐列车,从汴州来到南阳与刘协大军汇合。 刘协时隔近十年再度驾临南阳,使得宛城民众都欢呼雀跃起来。当年刘协三万大破十五万敌军的事迹在南阳早已深入人心,在南阳人眼里刘协才是第一统帅,是大汉军神! 刘协的到来,使宛城甚至方圆百里开外的百姓都有了安全感。水淹七军的阴影,以及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 百姓们的拥戴也使来自关中的十万汉军与有荣焉,跟随着百战百胜的天子统帅出征,是一种自豪。 刘协抚慰一番南阳地方官以及发布公告安抚民心之后,便立即升帐议兵事。 这次跟随出征作为曹参军事的,是一个强大的阵容,他们分别是沮授、法正、徐庶以及司马懿四人。 而新军中的领军将领也是由新人作为中坚,他们就是郭淮、郝昭、陈泰、徐质、王双、吴班、黄权、张嶷、向朗、向宠,这十人都来自汉军将校培训基地——陈仓军校。 在这三年里,刘协收录了不少有潜质的武将作为嫡系力量,用以制衡数量庞大的降将集团。也时常往陈仓跑,亲自对这些年轻派将校授课。 这十人在历史上也是赫赫有名,经过刘协点拨加上军队需要,他们毕业出来就直接被任命为校尉了。 今次南征,这十人各自领军七千。剩下的三万大军,则是最精锐的火器羽林军,由刘协自己亲领。 除了这三万军比较特殊外,其余七万军全是骑兵为主。而且武器装备精良,全是能覆盖至全身的铁甲,胳膊肩膀这些部位则是以皮甲相连。 “曹孟德可曾拿下彭城了?”刘协坐下来,脸带微笑地问道。 “果如陛下此前所言,英雄联盟不足为虑。曹操进攻彭城有所保留,每天派千余倭奴兵攻城,并未如盟约那般全力撼动青徐!” 徐庶想起当初的担心以及看着刘协一如既往的淡定,不由有些脸红地答道。 “哈哈!孙权这是当曹孟德是傻子不成?要是全力压上到时耗光了实力,逃过南边还有一席之地否?”刘协朗声一笑,将曹操的小心思道了出来。 “曹操与孙权都是一丘之貉,都是不识时务妄想对抗的愚顽之辈!”司马懿看着天下大势图,抿了抿嘴不屑地说道。 不料,刘协却是摆摆手:“不,天下熙熙皆为利驱。别看如今都是刘辨旗下的孙曹刘在与朕相争,实际上却是孙权背后那些世家在与朝廷抗衡...” 刘协目光深邃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洞悉一切地说道。 “陛下既然已知,那臣倒是建议去跟江东世家谈一谈。毕竟兵者凶器也,圣人不得已才用之...”老成稳重的沮授,当即出来劝说道。 其他军师的想法也是相差无几,纷纷看向上方的刘协。 刘协闻言,微微一笑。跟一帮野心膨胀的人,能够谈得拢?要是什么事都可以在谈判桌上解决的话,历史上也不会有那么多战乱了。 “公与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斩草若不除根,不过徒劳矣!以战止战并不在战本身,而是向世人展现力量,方才能保证中央权威,震慑肖小。只有令敌人打心底屈服,方能开万世太平!” 这话并不是刘协说的,但却与刘协所想的如出一辙。现在江东世家就像一个被吹涨的气球,不狠狠扎一下是不会认清自己本质的。 众人循声看去,说话之人却是法正。 刘协暗暗点头,果不愧是十大军师之一,见事明快。 这时,坐在靠中后的武将们倒是有些急不可耐了。郭淮趁此空隙,出来一抱拳: “陛下,听闻襄阳遭张飞猛攻,局势岌岌可危!末将愿领兵先去,协助文聘将军击退敌军...” 其他将校也不甘落后,纷纷扬言保住襄阳,痛击张飞北犯军。 刘协看着一个个精神劲头十足的将校,心中颇为欣慰。随即收起笑容,神色严肃不怒自威:“郭淮、吴班听令!” “在!” “令汝二人率本部立即前往樊城西,若是让关羽军遁入深山朕为汝等是问!”刘协圈了圈樊城周内,沉声下令道。 “喏!”郭淮两人满心欢喜地接过了令箭,当即回帐点齐兵马星夜南向。而其他将校则是跟随刘协,一起出发樊城。 却说关羽得知江东水师竟然败北后,开始惶恐不安起来。汉水南岸有霍峻率领的汉军时刻戒备,根本不可能渡河。而江东船队也不可能来接他们了,张飞又被挡在了襄阳南郊进退不得。 现在他们这些江夏兵彻底成了孤军,眼看复仇大军南下在即,关羽竟然有种进退维谷之感。其实樊城也有船,但根本不可能逃得过汉军水师。 不过关羽就是关羽,他当即便让兵卒收拾好行装,准备撤入西面的神龙架逃回江夏。可就在时,探路的斥候忽然来报西面已经被汉军封锁。 得到这个消息后,关羽果断放弃了樊城,打算从东边原路折返。两万江夏军每人带着自己抢掠所得,沿着汉水往东快速逃窜。 但两条腿的人终究跑不过四条腿的马,刚到白水口,汉军便杀来到了。 关羽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当即带着兵卒来到了往日纪灵大军驻扎的这片洼地上。脚踏着泥泞的滩涂,不慌不忙地列阵应敌,颇有几分背水一战的气势。 汉军骑兵来到此处只好望而却步,因为战马一踩过去立即就会失前蹄。数万骑兵只能在洼地边沿上,和关羽大军对骂。 这时刘协终于赶来了,他见此状咧嘴一笑。立即大手一挥,令骑兵们让开一条路来,给陌刀军上阵。 关羽看见陌刀军一个个扛着比他手中的青龙偃月刀还要大还要锋利的陌刀,不由傻眼了。他就是靠这独一无二的神器四处装逼的,现在这算什么事? 步兵面对刀枪不入的陌刀军,结局可想而知。不消半个时辰,这块洼地便成了一片血海。残兵们被逼到了白水边,跳水逃逸的不在少数。 关羽一人突破了陌刀阵,在汉军骑兵中竟然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来。好在经验丰富的沮授提醒,刘协命兵卒们远远用套绳成功把关羽套住拖了落马! “陛下!是否渡过汉水解救襄阳?”向朗收拾好残局后,过来问询道。 刘协看了一眼汉水对面的襄阳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摆了摆手:“不必,张飞自会退却!” 俘获了关羽歼灭了这支水淹七军的江夏军后,刘协大军沿着汉水东侧南下,与杨瓒诸葛亮的水师汇合。 果然不到两日,北上的张飞大军慌忙退却,连荆门关都不守了,直接返回江夏去。 原来是严颜率军攻陷了刘备战局的三峡咽喉重地秭归,使得江夏暴露在蜀军的威胁中。刘备惊恐之中,急忙令张飞退军回守江夏。 众将知道缘由后,对刘协敬佩不已... 第429章汉水月下释关羽 中军大帐内,杨瓒绘声绘色地向刘协等人讲述着当日在汉水重创江东水师的过程。还不忘对诸葛亮称赞有加,功劳仅次于杨瓒自己! “汉水初春江雾时有时无、忽大忽小,旋起旋消,公何以得知当日清早会有弥漫难去的大雾?”邓芝算是本地人了,有些疑惑地问向诸葛亮道。 这话问到了众人心坎去了,都不约而同地看向诸葛亮。要是江面没有忽起大雾,即便汉军有火炮利器,以程普的老到也必定使这些初历战阵的水师吃足苦头! 只见诸葛亮轻摇羽扇,哈哈大笑一声:“为将者不通天文,不识地理,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为庸才也...” “好!”刘协牵头,众将纷纷抚掌叫好。 “孔明此言可堪为百世将帅之楷模,朕回头便将之刻到军校门口去,让日后将校都以此为准则!”刘协赞不绝口,只把诸葛孔明比作孙武白起。 “多谢陛下!”诸葛亮手持羽扇一拱手,为这次完美的装逼成功而暗暗窃喜。 司马懿看着诸葛亮得意的样子,心中颇为不舒服。随即站起来,先对刘协一拱手然后看向后面仪表堂堂的诸葛亮: “敢问孔明军师,眼下我军当如何还击敌军?” 诸葛亮看了一眼上方端起茶盏轻抿的刘协,然后才看向年纪与他不相上下的司马懿。随即轻摇羽扇,眨了眨眼: “我军如今拥有绝对优势,且有皇帝陛下亲自出马,完全占据主动!攻击何处,存乎一心。不过臣以为当挥师东进,先围魏救徐!” “如今刘备新近败退,何不乘胜追击一举拿下荆南四郡?” 司马懿看着诸葛亮嘴角玩味的笑意,再环视一眼在座数十上百认真倾听的将校,随即顺水推舟地问道。 刘协端着茶盏,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下方,令人难以看透他内心的想法。 “眼下不远就是春夏之交梅雨之时,荆南地处云梦之滨,其地山高林密湿热多瘴。即使能拿下荆南,北军也得折损大半;且还有湘、赣二水相隔,并不能直接威胁江东...” 诸葛亮的话顿时得到了大部分汉军将校的认可,一想到南方瘴疠之地,他们就是一阵头皮发麻。何况还要坐船渡江去攻城拔寨,岂不是要了他们的命? 一直不说话的天子刘协,终于适时开口了:“夺荆南不过是空耗实力,而且骑兵也无法施展。故朕决定,立即出兵淮水,将江北拿到手再说!” “陛下圣明!”众将长松了一口气,齐声抱拳道... 当天夜里,刘协在沮授法正以及郭淮邓芝等上十人的陪同下,来到了后账。这里守卫森严得跟刘协的中军大帐差不多,因为里面关押着一个重要的人,那就是关羽。 不过与其说是关押,倒不如说是软禁。关羽在这里除了没自由外,吃喝拉撒睡都没什么限制。而他本人也不是什么极端分子,并没有傻到去咬舌自尽。 相反关羽还大杯喝酒大口吃肉,丝毫没有把自己当作俘虏。而且还时常掀帐帘,让守卫的汉军兵卒给他送酒送小菜等等。通常情况下,兵卒都不会拒绝的。 虽然关羽水淹七军,令他损失了不少将士。不过两军交战,哪有网开一面之说? 刘协再见关羽时,反而觉得关羽竟然胖了!不像别的文官将领被俘,就是食之无味,日渐消瘦。这份豁达,倒是让刘协颇为欣赏。 “云长,这段日子还算习惯吧?”刘协进帐后,首先笑着问道。 正在独自弈棋的关羽见刘协到来,不敢妄自尊大,当即上前见礼:“关羽,参见陛下!陛下优待,关羽感激不尽!” 关羽虽然是第一次见刘协,但早已对刘协仰慕已久。今日一见,方知什么叫后生可畏。不及而立,就已经纵横天下了。 “哈哈,云长且起!”刘协上前两步,亲自把关羽扶起。趁此探了一下关羽的双臂,果然有千斤之力! 关羽连连道谢,恭敬地垂手而立。 刘协打量着眼前比他高了一头,相貌异于常人的关羽,不由眉头一挑:“素闻云长视平常人而不见,不论对方身份贵贱;今为何却对朕这般谦逊?” 身后的徐庶和邓芝,闻言不由抿嘴一笑。关羽斩颜良诛文丑、义辞曹操,孤傲之名在外,连皇帝都知道了。 “关羽惶恐,陛下岂能与普通人相比?陛下文武双全,内能安邦外能定国,古往今来又几个帝王可与陛下相比?关羽所敬者乃是英雄,若陛下如那袁氏兄弟之流,关羽都懒得一顾...” “大胆!” “放肆!”徐庶邓芝等人闻言,当即出言呵斥。 刘协却是微笑着凝视关羽良久,随后仰头大笑起来:“哈哈哈!当面称朕为英雄者,你还是第一个...” 随即,刘协收起笑容转为严肃: “朕同样也是敬云长是个英雄,才亲自过来说降,不知云长意下如何?”说完,紧紧盯着关羽的丹凤眼。 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针落地可闻。众人都看向关羽,毕竟天子亲自劝说降将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从未被人拒绝过。 关羽仅仅和刘协对视了一瞬间,就移开了视线。看着帐外点点繁星,有些感概地对刘协等人说道: “关羽南征北战二十载,前十年为大汉兴衰而战,后十年为兄弟情义而战。陛下如今相劝,出于前十年的初衷,是应该归心的。不过由后十年的情义来说,关羽必须征求兄长意见...” 关羽刚说完,沮授便沉声呵斥:“荒谬!你是你,刘备是刘备。古来不曾闻兵将投降,还需要顾虑敌酋感受。你这番话,根本就是搪塞之词...” 关羽被沮授当面斥责,顿时老脸发烫。不过他的脸本来就如重枣,所以没人察觉到他脸红。 刘协却扬起手来,止住了激动的沮授。随即拍了拍关羽厚实的肩膀,郑重地说道:“云长拳拳报国之心,朕早已知晓。既然如此,云长可否为朕带一份书信给皇叔?” 刘协此话一出,顿时让关羽在内的众人为之动容。听这意思,天子刘协似乎是要放了关羽! “陛下有命,臣岂敢不从!”关羽很快就从震惊中反应过来,抱拳沉声应答。 刘协很快就写了一封亲笔信封好然后交给了关羽,并在众将嫉妒的目光中,把吕布的赤兔马一同赐给了他。 关羽感动之余,没有拖沓,当即和刘协辞行。 刘协站在一处岗头上,看着关羽一人单骑远去直至消失在月光下。 “陛下,是否再给刘备另寄一份书信过去,防止关羽半路撕毁了陛下的亲笔信?”年老稳重的沮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 刘协目视前方轻轻摇摇头:“仁义礼智忠勇,关羽一样不缺,朕相信他不会如此做的。” 沮授见刘协心志坚定,便不再劝说。这时,司马懿从后面快步走上了岗头,对着刘协拱手轻声说道: “恭喜陛下,军中果然有金陵细作!” 刘协这才回过头来,和沮授司马懿等人相视而笑... 第430章寿春子夜难入眠 寿春,魏公府。 书房内,曹操高坐主位之上,于禁一人则在下首正襟危坐。最近江淮倒春寒,夜晚甚冻,二人杯中茶水没斟多久便不再冒热气。 曹操手捧着自彭城发回来的报告,越看越是火起。看到最后,竟然一掌拍在厚重的红木案上。 “啪!” “岂有此理,操三令五申,他曹子孝还是急功近利,竟然学人围点打援!这下好了,被贾诩袭了大营,粮草辎重全遭焚毁...” 曹操越说越是怒火中烧,大骂声差点把屋顶震塌掉。 之所以这般震怒,是因为攻彭城本来就是做做样子。可曹仁偏偏要借题发挥,去跟贾诩这个老狐狸斗智勇。结果被所谓的援军耍得团团转不说,还连老巢都丢了! 直到曹操停下来,于禁方才站起来劝慰:“主公息怒,子孝将军自小习兵法,贾诩玩起虚虚实实之道来,他当然也要声东击西...” “混账!狗屁不通!兵法教出来的都是呆子,战场之上各种可能都会发生,岂能事事按照兵法来见招拆招?” 于禁不说还好,一说曹操就更是怒不可歇,直接咆哮了出来。 于禁缩了缩脑袋,目中余光却瞥见外面有一个身影在晃来晃去,不由眉头一皱,随即,他借尿遁出了书房。 在曹操书房门外徘徊不定的不是别人,正是掌握着寿春守军的曹洪。见他就要离去,于禁忽然轻声叫住了他: “子廉,为何三过房门而不入?” 曹洪见自己细微的动作竟然被对方察觉,只好将事情原委道明:“是子桓、子建兄弟二人让人捎信于某,让某劝主公及早归降朝廷...” “嘘...”曹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于禁以噤声的动作止住了:“主公如今正在震怒之中,子廉的话若是让其听到必定棍棒加身!” 曹洪被于禁这一提醒,暗暗庆幸没有进去。同时,也对于禁感激地道谢了几句就要离开,但却被于禁叫住。 于禁回头看了一眼透出灯火之光的书房门口,随即拉着曹洪走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环视一眼四周无人,低声问向曹洪“子孝如此深夜进府,可是也想劝主公投降?” “啊?绝无此事!”曹洪第一反应,就是矢口否认。 不料于禁却沉下脸来,负手在背,头偏一边去:“曹子孝,原来你就是这般待相识十多年的老友的!” 曹洪也觉得不好意思,只好长叹一声:“罢了,还望文则莫要到处乱言!其实以洪看来,主公都一把年纪了,而天下大势也已成定局。何不纳表降顺,好使家人团聚颐养天年...” 作为兄弟来说,曹洪确实不想曹操顽抗下去。毕竟看着兄长妻儿都流散在外,曹洪也是于心不忍。尤其是曹植那篇念亲赋,更是让他感触颇深! 汉军对付投降者一向优厚,袁谭张燕、张鲁刘璋就是很好的例子。曹操屡屡与汉军作对,投降了顶多也就服几年苦役之类的。但是负隅顽抗,下场可不是那么好。 “唉...禁何尝不是如此作想?可惜主公不听,我也不敢多言呢...”于禁闻言,也长叹了一声。 曹洪因这一声叹息,不知不觉把于禁当作了自己人。拉了拉于禁的手袖,略皱着眉头问道:“文则时常伴随主公左右,可有办法劝服主公?” 于禁闻言一愣,随即看了一眼天边星际脑筋飞快转起来。不多时,便回过头来对曹洪说道:“有是有,不过必须要子廉方能完成!” “愿闻其详!”曹洪大喜过望,当即洗耳恭听。 于禁随即凑近了曹洪耳边,轻声细语: “环夫人素为主公所宠,加上冲公子流落在长安,更是垂怜有加。且环氏深明大义,子廉若亲自说之,枕边风可胜十万大军!” “啊?”曹洪闻言虎躯一震,不可思议地看着于禁的侧脸:“计是好计,不过须待明日...” “不可!子廉或许不知道,汉军已然解除襄阳之危,击退张飞俘虏了关羽。以北朝天子兵贵神速,明日就可能大军压境了!” “竟有此事?”曹洪显然没有听说这消息,不过看于禁眼神不像有假。所以当即点点头,往后院而去。 环夫人其实是曹洪的小姨,闻姐夫兼小叔有急事求见也没及细思,当即迎了进去。 在暗处的于禁看着曹洪进了环氏的房门,露出一丝放心的笑意。随即回返书房,曹操还在挑灯用放大镜看着舆图。 于禁当即走上去献殷勤,帮忙拿油灯。随即运用自己的胡扯大法,一边解说一边拿着油灯在曹操的老眼前晃来晃去,不多时年纪大曹操便有些困倦了。 于禁嘴角翘起一线弧度,随即轻声说道:“主公,夜深了,不若先回去歇息吧?” 曹操看了一眼沙漏,也知道时候不早,随后点点头:“也罢,难得这几日头风不犯,是要好好睡一觉了...” 于禁随后搀扶着曹操,回到了后院。于禁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扶着曹操向环夫人的闺房而去。曹操的脚步本来是想去丁夫人的房,结果稀里糊涂的跟于禁去了。 来到门前,却忽然听闻里面有男女对话之声。令困顿的曹操,顿时提起了精神来。妻妾闺房,岂能容别的须眉入内?何况是深夜! 曹操挣脱了于禁,二话不说一脚踹开了房门。里面受惊的曹洪和环氏,同时掀帘看过来。曹操见状,本来就气愤的他顿时被怒火吞没! “锵!”曹操拔出腰间倚天剑,怒气冲冲地走了进去。 “主公冷静!”于禁一拖曹操衣袖,却被对方用力甩开! “大哥,别误会...”曹洪见势不妙,当即躲到了柱子后面去。环氏则是看着杀气腾腾地曹操走过来,连连后退脸带恐惧之色。 “啊...”在大家难以置信的眼神中,曹操竟然一剑将环夫人的心胸刺个对穿!鲜红的血液喷涌而出,环夫人惨叫一声,仰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个貌美圆润的中原少妇,就这样香消玉殒了... 曹洪心中惊骇到了极点,见曹操持着血淋淋的倚天剑走向他,条件反射之下当即破窗而出! “去死!”曹操快步一剑劈向曹洪的后背,但还是慢了一拍,让曹洪逃出生天了。而他的剑则是劈断了窗口支柱,让坠落的碎片砸到了手臂上。 于禁急忙退了出去,唯恐丧失理智的曹操伤及自己。 曹操震怒之下在房中乱砍乱劈了几刻钟方才停下,冷静下来的他,又用被子将环夫人的尸体裹起。 打开门,却看见丁、刘、陈等好几个夫人以及于禁都在看着他,不由有些为方才的鲁莽而后悔。不过,他是不会承认他是错的! 这时,许褚忽然从外面飞奔而至,解了曹操的围:“主公,奉孝军师就要不行了,特地让某来唤主公过去一趟!” “甚?”曹操为之动容,在丁夫人刀子一般的眼神下,屁颠颠地跟着许褚离开了后院。于禁也适时撤离现场,跟着曹操他们一起去了郭嘉的府邸。 这几年郭嘉时常染病,如今已经病入膏肓,到了回光返照的地步了。曹操飞也似的走到了病榻,抓住了郭嘉的手。 “奉孝,操大业未竟,你万万不可离操而去啊!”曹操连带着丧妻之痛涌上心头,一刹那便老泪纵横。 郭嘉并不知情由,也跟着眼眶湿润,发白干燥的嘴唇轻启:“嘉...嘉去之后,主公...公尚可一拼,若...若不能敌就...就退到东瀛...” 曹操不料郭嘉连退路都帮他想好了,不由感激地拍了拍郭嘉的手背:“好,操必遵奉孝之言!” 郭嘉这时才发现曹操手臂上的伤,连忙以手指之,以询问的眼神看向曹操。 “哼,环氏那贱人竟然和曹洪暗通,气煞操也!幸好文则劝我提前就寝,否则不知还要被欺瞒到何时...” 郭嘉闻言沉思了数息,随后慢慢用手指着曹操身后站着的于禁,双眼瞪大呼吸变得急促,在曹操迷茫的眼神中吐出了一个字:“除...” 曹操当即回头看向于禁,于禁心头一凛,眼珠子一转当即回头对后面兵卒喝喊:“来人,去厨房取汤药过来!” “嗯,快!”曹操也跟着喊了一声。 郭嘉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看着曹操并非领会真意的释然眼神和乱窜入厨房的兵卒,叹了一口气合上了眼睛... 第431章大战前夕春雷动 汉军在襄阳城东休整了两日后,正式向东进发,浩浩荡荡十万大军往东北方向的泌州开进。由于汉军基本由骑兵组成,所以百里平原不过是两日的路程。 此前平灭吕布有功的泠苞被刘协任命为先锋,率领五千骑兵先行,逢山开路逢水搭桥。 出人意料的是,曹操竟然放弃了淮门关,使得泠苞的先锋军长驱直入。不过就算曹操不放弃淮门,汉军也会用火药让他们放弃的。 战争模式已经发生了变化,往昔的雄关险隘到了今时今日,已经不能阻挡住军队的脚步了。 汉军顺着昔日百姓迁移的大道开进了淮河流域,从大别山远眺一马平川的淮河平原,士气空前高涨。 刘协也有十年不曾踏足这片土地里,上一次是联合曹操一起铲除袁术,这一次轮到铲除曹操。世事就是这么玄妙,不过最终目标依然是寿春。 沮授看着劈山而开的宽敞大道,不由以一种敬畏的眼神看向刘协的后背。当年天子刘协下令开凿眼前这条大道,是不是早已预见了今日? 要是当真如此,那实在太可怕了! 而一直就是当事人的司马懿则是没有太多的惊讶,因为这十多年来刘协给他的震惊,已经令他习惯了刘协的高瞻远瞩。比如,迁移百姓入南阳不也是为了今日? 要是曹操这几年掌握着几百万人,早就让他给反天了。一切的一切,其实都在这个年纪不大的天子算计之中! 汉军进入魏境后并没有遭遇到一场恶战,曹军们都主动放弃城池后撤,像极了当初灭河北时的情形。但这样一来,砸导致汉军绷紧的心放松了下来。 一开始他们还能在将校军官们的提醒吓保持警惕,但随着大军与日推进而不见战,曹军都是丢盔弃甲逃窜,将卒都开始松懈了下来。 沿着当年进军寿春的路线,出确山后至正阳、息县、乌龙集,都未见有曹军抵抗。不过汉军所过之处也是一片荒野,渺无人烟。 大军来到富陂(阜南)之后,前锋军终于来报,称曹军在百里之外的慎县(颍上)列阵。刘协得到消息后,当即升帐商议军机。 “据可靠消息,曹孟德在倭奴中征集得倭兵十万,原有军队全部收缩到了慎县。甚至粮草也全部运至慎县大营,寿春已为荒城!” 刘协拿着最新探知的情报,对帐内众人说道。 一时不慎竟然让于禁这个叛徒完全破坏了情报系统,使得汉军竟然对曹军的动向一无所知。每每想到此处,刘协就是一阵懊悔愤恨。 刘协说完,带着众将和谋士们走近帐中间的一张巨型沙盘。这里涵盖了整个淮河流域,黄淮、江淮的一山一水精确到分毫不差。 徐庶把三面曹字小旗,插在了颍水与淮水交汇处的慎县,代表曹操大军几乎全部在次集结。 “曹操这是要和我军决一死战啊,我军就算利用来去如风的优势横扫了魏境,也不能对曹操造成多大的损失.... “相反,我军还必须与之决战,不能绕开。因为慎县毗连中原,一不下心恐怕就会让曹军重新夺回许、颍等州。”... 谋士们你一言我一语,将曹操的意图逐一剖析出来。得出的结论就是,汉军与曹军注定要在颍水边决一胜负! “嗯,如此正好!朕恨不得曹孟德都把他的喽啰聚集起来,让将士们每人多立一点功劳!”刘协丝毫没有因为曹军比己方多人而露怯,反而谈笑风生。 “哈哈...”听见刘协这么说,众将笑得合不拢嘴。马上就要统一天下了,这时不多立点功劳以后怎么养家糊口? “全军休整一晚,明日便出发直接杀向慎县,试探一番曹孟德的底细!切记,回去后提防敌军夜袭营寨!”刘协大手一挥,让众将退下去。 毕竟事不可谋于众,尤其是现在汉军对曹军严重匮乏情报的情况下! 众将轰然应喏,喜形于色地退了出去。帐内只剩刘协和几个军师了,大家都紧紧盯着沙盘上新安插的图标。 曹军其实并不是在慎县城内集结,而是在城西北的一处缓岗之上。这个缓岗极宽,足以扎下十万大军的营寨。 此地虽然没有淮南沼泽那般能够阻挡骑兵,但汉军骑兵需要仰攻,冲击力大大减弱。而且这个淮北岗头土地干燥,不必担心受梅雨影响。 刘协看着众人冥思苦想,一脸凝重的样子,不由敲了敲沙盘的边框,笑着说道:“诸卿不必大废心神了,仗该怎么打明日到了战阵便知...” 众人也顿觉在理,现在推测一万种可能到了战场上未必有用。倒不如临场发挥,来得灵活。 司马懿却是眉头略皱,对刘协说道:“陛下,其实懿有一计可令曹军不战自乱!” “何计?”刘协在内的众人,大感兴趣地问道。 “曹军兵多,所赖者不过是粮草。何不利用特战队暗暗潜入曹营中,在两军交战之时,用火油将其粮草尽数焚毁?” 司马懿的计策虽好,但刘协却不认为行得通。曹操当年就是靠偷袭袁绍的粮仓获胜的,刘协不相信曹操会犯将粮草全部集中在一个地方的错误。 “嗯,可令王方率领特战队前来报到!”... 众人散去后,刘协方才回到后帐准备歇息。 掀开帐帘,一个身穿襦裙的女子正在为刘协缝补衣衫。这个时代衣袍的纤维韧度远不及后世,所以出门在外,衣袍破损也是常有之事。 这个时候,带着一个妻妾的作用就凸显出来了。 刘协脱掉鞋子,放轻脚步稍稍走了过去,在背后反抱着女子。 女子正是洛神甄宓,冷不防被人从后抱着胸脯,不由大惊。刚想叫喊,却被刘协吻住了小嘴。 熟悉的男人味,被胡渣扎在脸上的感觉,使甄宓痛并快乐着。虽然成亲已久,但她依旧禁不住心中羞涩,想要推开刘协。 刘协吮吸了良久之后,方才抬起来,还不忘用舌头舔着嘴唇,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甄宓则是脸颊通红,有些气喘:“陛下不与将军们多多参详军机,何故回来如此之早?” “阵而后战,运用之妙,存乎一心。与其如今耗费心神,不如同爱妃共度春宵...”刘协说着,大手开始不老实起来。 甄宓也没有拒绝,依偎在刘协宽广的胸怀里。见刘协自信满满,欲言又止。 不过这一细微的举动,还是让刘协所觉察到了:“爱妃有话且讲,为夫早就说过以后大汉上下将不以言获罪。” “妾总觉得,这次不会如河北那般顺风顺水...” 甄宓说完,玉手不自觉抓紧了刘协的手臂。 刘协看着甄宓紧张的模样,不由大笑起来:“哈哈!若是如河北那般毫无挑战,朕又何必御驾亲征?” 说完,抄起甄宓的腿弯,来了个公主抱。将甄宓报到了后帐一个小房去,共享鸳鸯戏水... 第432章黄淮喋血军鼓擂(上) “咚!咚!咚!” 军鼓声一如既往的震荡人心,伴随着马匹嘶鸣响彻平野。淮水以北颖水以南,一个河道夹角处,两军二十多万人正在对垒。 一个骑兵穿越过了两军阵形中间空出来的对峙带,来到了曹军阵前百步处止住了战马。然后从马背上取下铁皮扩音器,对着曹军们大喊: “陛下有命,请曹孟德出阵前小叙!” 声音虽然逆风,但依旧传到了曹军中军所在。一众曹将纷纷看向战车上的曹操,等待回复。 曹操看了旁边的荀彧一眼,见对方也冲他点了点头。他旋即又看回前方,嘴角一阵抽搐。想想每次和刘协见面,吃亏的总是他,使得他现在甚至不敢和刘协相见了。 “回去告诉你家天子,曹某人没心情见他!要是他不服,就只管放马过来!”曹操双手合拢,大声回喝。声音顺风,传遍了阵前。 不料,这个信兵却拿起扩音器反唇相讥:“没胆匪类,还是速速投降吧,免得丢人现眼...” “你...”曹操恼羞成怒,刚想命人放箭这个骑兵已经绝尘而去了。 一众曹兵曹将暗暗屈辱,但却是不敢明言... 不多时,这个信兵便回到了汉军阵前。刘协刚让人准备好装甲马车,准备出阵去。 “陛下,曹孟德这厮不识好歹,竟然说没心情见陛下!” 这个信兵天生就是个大嗓门,大老远的一吼,整个前军兵将全都听到了。座山雕浓眉倒竖,握着刀柄的大手青筋暴突。 从刺客变成心腹,座山雕现在已经自觉将捍卫刘协的一切荣辱安全为使命。 其他数十个剑士同样,他们都跟随刘协南征北战很多年。只要刘协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去取曹操首级来见,不论成功与否! “哈哈!曹孟德没脸面见朕,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何须在阵前悄悄的说?”刘协豁达地摆摆手,大笑着对这个信兵说道。 “额...唯恐天下人不知也!”信兵也是个人才,迟疑了瞬息便接了上去。 “哈哈哈...”汉军阵形前,顿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爆笑声。 “陛下,臣愿意率军去打击一下曹贼嚣张气焰!”泠苞首先出来抱拳请命。 刘协遥望了一眼对面人山人海一般的曹军,点了点头:“嗯,你率五千军去,替朕探一探敌军虚实!” 泠苞应喏而去,不多时便带着五千骑杀向对面。而刘协带着几个军师回到了中军,登上了五丈高的云车。在上面,可以清晰地俯瞰着方圆二三十里内一草一木。 “杀...”泠苞身先士卒,挥舞着铁枪冲向曹军。五千骑兵卷起了一片黄尘,浩浩荡荡涌向前方。阵前蹄声雷动,大地也颤抖了起来。 曹军阵形霎时间枪戟如林,身穿着铁甲的曹军挡在中军前方,同样也是想要挫一挫汉军士气。 汉军并没有客气,在进入百步后当即取出手弩一通仰射。强劲的弩箭如同暴风骤雨,直扑在曹军的头顶。 惨叫声顿时充斥满了他们的耳际,曹军防护虽然不错,但在带有坠落冲力的箭雨下,还是倒下了一大片。汉军士气更盛,当即放下手弩拔出横刀。 曹军这时也向汉军射来的箭矢,不过都被板甲所弹飞掉了,并没有对汉军造成多大的伤害。 对射完毕后,就是两军接刃战了。双方军卒都不甘认怂,手持武器准备搏击! “嗨...”泠苞挥舞着长枪跃进了曹军阵形之中,一个横扫就是十多个曹兵被打飞!汉军骑兵们也乘着拿起冲力,撞进了曹军阵形。 不过阴险的曹军竟然在阵前的地上打满了拳头大的小洞,使得汉军骑兵一冲进去就跪倒一大片! 曹军则是趁此机会,上前去用长戟将摔倒的汉军骑兵捅死。 后面的骑兵踏着前方摔倒的人马尸体,终于杀入曹军之中。 曹军们也是训练有素,立马退后将长戟插进了土中。冲上来的骑兵避无可避,直接撞在了密集的枪戟尖上!强劲的冲击,盔甲根本挡不住尖锐的枪戟。 “噗噗...”一个个汉军骑兵撞了上去,被长戟洞穿身体,成了人肉串。 在付出血淋淋的代价以后,汉军还是突破了戟阵,突入曹军阵形中。他们也以锋利的横刀还击,如斩瓜切菜一般将曹军劈成碎片。 两军战在了一起,兵戈碰击声、惨叫声此起彼伏。汉军凭借兵甲之利,杀得曹军血流成溪、节节败退。不过骑兵已经失去了冲击力,和曹军混战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后方忽然响起了鸣金声。 泠苞只好率军且战且退,慢慢退出了曹军阵形,将还剩三千人的骑兵带回了汉军阵前。 刘协看了看时间,才半个时辰不到,就损失了两千人。看来曹军已经深得了汉军对阵骑兵的战法,并以此来对战汉军。对此,刘协是无所谓的。 “火炮,给朕将这个岗头轰平掉!”刘协指了指曹军所在的缓岗,杀伐果断表现得淋漓尽致。 如果说为将者,必须通天文识地理,知奇门晓阴阳,看阵图明兵势;那么为君者,就必须懂取舍会权衡,能分配擅御下,善笼络专经营;一句话概括,就是要心狠手辣兼腹黑! 不多时,火炮便就署,一门门口径达到巴掌宽的火炮,昂起了他们黑洞洞的炮口对准曹军。火花顺着被点燃的引信从后膛没入了一个小洞中,冒起一缕青烟。 “放!” “砰!砰!砰...”两百多门火炮喷发着火焰,将一枚枚开花弹送了出去。 能够用武器解决问题的,刘协一般不会让手下兵卒白白去送命。别说什么公不公平,战场上本来就没有什么公平可言。你落后,就是要挨打! “轰!轰!轰...”开花弹飞越了中场,落在了曹军战阵中。还在庆幸打败了汉军的曹军兵卒们,被暴烈的开花弹炸得四肢乱舞。 曹军战阵上顿时冒起了数百股浓烟,汉军远远就能感受到被炮弹肆虐的对面是何等惨烈!打雷一般的爆炸声响彻淮水两岸,百里之内飞鸟走兽逃窜一空! 神机营并没有停下,推动火炮往前移动百步,再调整好目标之后,又来了一次齐轰!这次炮弹飞行轨迹略高,呈弧形抛物线落在了三里外的曹军中军附近! “轰轰轰!”这次响声更密集,相对的杀伤也相当大。凡是炮弹落下的地方,十步内的人全部死无全尸,三十步内的人全被冲击波推翻或者被乱飞的沙石打得遍体鳞伤。 连续炮轰了好几遍后,刘协才下令停止发炮。但这并不代表中场休息了,一声令下,郭淮、郝昭、黄权等校尉各自率部冲锋! 一时间淮水北岸再现万马奔腾的盛况,在火炮大发神威之后,骑兵们入虎似狼扑向曹军。 中军大纛下,曹操用衣袖拂去脸上的灰尘。眼前的惨状已经把他震惊了,前阵的大地几乎被猛烈的炮弹犁了一遍,地上全是横七竖八的肢体和烂旗破杆! 一万多精锐步兵,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而罪魁祸首的汉军,却并没有留下太多时间给曹操感概。 这时,大地再度颤抖起来。如海浪一般骑兵漫山遍野向这边涌过来,使得历尽风浪的曹操也不禁打心底升起畏惧来! “主公,该我们的火炮发威了!”荀彧捂着被石子打中血流不止的额头,大声提醒道。 曹操这才恍然大悟,急忙回头大声喝喊:“放炮,给我轰回去!” 曹军的炮兵规模并没有神机营那么庞大,但也有数十门。他们快速调整好望山,然后向冲杀过来的骑兵开火。 “砰!砰!砰!” 这次轮到曹军的炮弹打汉军中去了,不过汉军骑兵都保持着分散状态,而且曹军由于技术未能实现突破,始终无法开发出开花弹。 但即便如此,实心铁珠弹也打翻了不少骑兵,凡是被直接命中的,无论是人还是马都粉身碎骨!甚至击中地面弹起的沙石,也能将人马击倒! 汉军丢了数百骑之后,还是杀到了曹军阵前。 曹操这次冷静了下来,当即回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倭奴国相。这货擅长阿谀奉承,也能够使倭奴兵听命行事,所以是曹操帐下唯一一个倭将。 “安倍!带着你的倭奴上阵来!” “嗨!天王!”... 第433章黄淮喋血军鼓擂(中) “杀...” 泠苞带着新仇旧恨,再度身先士卒冲上了土质松软的缓坡。马蹄下,全是各种弹坑和残肢断臂,刚才和他厮杀的曹军,全都化作春泥更护花了。 而郭淮郝昭等人却没有如泠苞一般冲在最前面,而是稳稳地在各自队伍中间处,指挥着部下分散开来向薄弱处进攻。 这就是经过理念培训与否的区别所在了,那些旧式武将一味是凭借个人勇武来获取胜利。而他们,则是靠指挥能力来创造胜利。 这时,曹军这边也是人头攒动。数以十万计小矮人拿着竹木柴枪,身穿简易的藤甲涌了出来。这些就是名扬海外的倭奴了,由犬畜安倍所率领。 由于曹军要装备火炮,压根没有多余的铁料和时间给这些倭奴打造盔甲。孙权用船从豫章郡送来的竹木料,倒是派上了大用场。 泠苞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矮矬子,在马上看去就像一只只拿着木棍耍戏的猴子。就连他胯下这匹河西马,都高出小矬子们一倍! 汉军骑兵们甚至根本没把这些倭奴放在眼里,直接策马碾压过去。毕竟这些海岛蛮夷不像匈奴那般凶名在外,也没有南蛮那样桀骜不驯。 “嗖嗖嗖!”汉军弓弩齐发,漫天的箭雨落在倭奴们的头上,又被当场钉死了一大片。在混乱之中,还是终于杀到了。 “轰!”两军撞在了一起,个头矮小的倭奴成片成片被撞飞。汉军就像抡向鸡蛋的大棒一般所向披靡,使倭奴鲜血飞溅! 紧接着,汉军骑兵拔出了横刀来,将一个个拿着竹枪企图阻挡的倭奴砍翻。这些倭奴的竹甲在锋利厚重的横刀下形同虚设,不堪一击! “滚回东瀛吧,倭奴!”泠苞铁枪一个横扫,十多个只有四五尺高的倭奴被打飞了出去! 跟在他后面的汉军见到泠苞勇不可挡,也是如狼似虎,策马在密集的倭奴群中乱冲乱砍! 在岛上小打小闹的倭奴这下踢到了铁板,怎令他们不畏惧。在汉军骑兵的冲击和横刀下,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手里的竹枪更是个笑话,根本捅不伤人家! 原本涌出来气势如虹的倭奴兵,被汉军如秋风扫落叶一般驱赶了回去。汉军们尾随其后用横刀削他们的头颅,一削一个准!倭奴人头滚滚,鬼哭狼嚎地往回跑。 和泠苞率领的骑兵如尖刀一般直插敌阵锐不可当相比,郭淮等人率领的骑兵则是稳步渐进,从边沿平推向中军。 虽然不如泠苞那般大放异彩,但却有一种大火燎原之势,不断分割围剿使得倭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在督战的安倍见倭奴节节败退,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回头瞄一眼,却发现不远处的于禁正以冷酷如霜般的眼神盯着他。他急忙拧回头来,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要是让于禁觉得他无用的话,下场会非常非常惨痛!想到这里,安倍咬咬牙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 只见他拿起一个火药包,点燃后用力向前面抛出去。火药包冒着青烟,在半空划出一条弧线后,落在了正和倭奴厮杀的汉军骑兵之中。 “轰!”一声巨响,几个骑兵和上十个倭奴都被当场炸死,原地剩下一个冒烟的弹坑! “炸!炸死他们!” 看见刀枪不入的汉军也有被炸飞的时候,安倍顿时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自己扔炸弹的同时,还不忘对愣在周围的倭奴喝喊。 “轰!轰!轰...”一个个装在筐箩里的火药包被用力抛了出去,落在骑兵之中,再现方才大炮齐轰的盛况!炸弹所到之处不论是汉军还是倭奴,都被横扫一空。 曹军的火药包引信特快,很多没落在地面已经爆炸了。冲在前方的泠苞所部顿时遭到了迎头痛击,飞过来的火药包不断在他们面前或者脚下爆炸,将他们的肉体摧毁! 天生歹毒的倭奴们逐渐发现炸得乱飞的沙石比起爆炸本身更具杀伤力。他们随即在火药包内塞进了石子,再点燃扔出! “轰!轰!轰!” 果然,石子在爆炸的冲击下乱溅更能杀伤!汉军即使穿着盔甲,也被打倒了一大片。遍体鳞伤的人马,发出的惨叫声更加凄厉! “废物!可以反冲了,不要浪费弹药!”于禁见矮小丑陋的倭奴们越扔越欢喜,当即冷冷地喝止道。 安倍打了个激灵,当即拿起竹枪,一边前冲一边对倭奴们大喊:“杀啊,为天王尽忠...” “杀!杀!杀!”倭奴是典型的欺软怕硬种族,见汉军退居劣势,当即拿起武器冲锋!他们用短小的双腿追上了汉军,用竹枪将马匹刺倒,然后击杀摔落的骑兵。 泠苞被刚才爆炸中一粒石子打中的左眼角,还在原地捂着止血。不料倭奴来得那么快,猝不及防之下又被一根长竹枪刺中了右眼! “啊...”泠苞发出一声惨叫,睁大的左眼看见了一张丑陋阴险的脸,正是安倍!可惜当他要挥舞铁枪打爆这张鬼脸时,却被于禁迎面一刀砍掉了头颅... 炸散了突入阵营的汉军,又击杀了泠苞,使得倭奴们的士气顿时提升了起来。面对郭淮等人率领的骑兵不再畏惧,而是选择迎上去对战。 他们用竹枪远远的撩、刺、撞、扫,用尽方法对抗拥有武器优势的汉军。这时候人多的优势开始体现出来了,倭奴们的竹枪似乎无处不在,汉军一个不慎就被他们倒! 而汉军们也不是坐以待毙,不断挥舞横刀将捅来的竹枪劈落。但这些竹枪有一个奇怪的特点,就是无论砍掉几截都是带尖的竹枪! 加上倭奴们的顽强凶悍秉性也被激发了出来,愣是将汉军骑兵的冲锋缓了下来。近身肉搏,骑兵有着明显的劣势,跟送死没什么两样。 对此,郭淮果断带兵后撤。而郝昭部则是顶上,掩护郭淮军撤退。 郭淮军退到一里后,调转马头再度冲向密集的倭奴军!带着冲锋的骑兵才真正具备他的杀伤力,倭奴们又被撞飞了一大片。 郝昭部这时也如郭淮部一样,先退后进,给予倭奴沉重一击!紧接着,黄权部同样亦然。三军骑兵霎时间形成了车轮战模式,不断刨掉倭奴的菱角。 太阳逐渐西斜,缓岗上已经血流成河了。一泓泓月湖倒影着夕阳余晖,妖艳的光彩反射在曹军的旗帜上。双方依旧没能分出胜负来,倭奴实在太多了! “噔!噔!噔!” 汉军这边首先响起了鸣金声,还剩下两万浑身浴血的骑兵带着尸体完好的同袍,撤离了战场返回大阵。 曹军也没有追击,紧随着敲响了鸣金声。倭奴们结束了战斗后,还要清理战场,将残肢碎肉人马尸体集中起来挖坑焚烧掉。 闹腾了大半天的淮水畔,终于安静了下来。不过颍水半条河道,已经被血所染红。 “撤军吧,主公!” 中军大帐,荀彧对曹操拱手建议道。 “嗯?文若此话怎讲?”曹操眉头一挑,好奇地问道。原本建议到慎县来决战的是荀彧,现在建议撤军的也是荀彧,这算什么事? “今日观战,彧已知汉皇犯了一个大错误!历来骑兵出战皆是选择秋高马肥之时,过冬后马匹已然掉膘。而汉军竟然选择仲春出骑兵,可见其想要速战速决之心比起主公更甚...” 荀彧黑亮的双眼熠熠生辉,徐徐地说道。 “所以,敌所欲取者我偏不予!”于禁随即接了上去,简明地提醒曹操。 “嗯,操明白了!既然如此,文若以为该如何撤?”曹操点点头,放下茶盏问道。 从阵前撤军也是一个很讲究的军事学问,比如历史上诸葛亮撤军就明着增灶来误导司马懿。而一旦被敌军识破,一场只有一个,那就是军心大乱! “将当初的运粮船征集起来,趁夜偷偷将汉卒顺水运回寿春去。即使被发现,也有倭奴作掩护。坚守城池,将汉军骑兵耗死在城下!” 荀彧心中似乎早有乾坤,有条不紊地说道。曹操思虑他片刻,也是点头称善!献策过后荀彧曹仁等人陆续退出了中军大帐,只剩下于禁一人自斟自饮。 “文则,你以为文若此计策如何?” 于禁环视了一眼空荡荡的大帐,然后凑近:“计是好计,不过若按照他的意思,却不利于主公!禁倒是建议陛下把倭奴运回去为好,毕竟汉卒容易离心...” 曹操闻言,虎躯一震。是啊,连自己兄弟都敢和内人乱搞,其他人的又有什么忠心可言?多疑的曹操此刻甚至觉得,连长子曹昂时常和曹仁眉来眼去都是一种危机! 而倭奴就不同了,他们任劳任怨,没有汉人那么多花花肠子... 和曹操定计之后,于禁退出了中军大帐并秘密吩咐安倍依令行事。随后,派一个亲信心腹带着书信连夜出营往西而去... 第434章黄淮喋血军鼓擂(下) 黑夜中,屹立在平野上的汉军大营,犹如一个庞大的洪荒巨兽。从战场撤回来的火炮全部弄上了一个个炮塔上面,全方位火力覆盖,保证营盘的安全。 被隔离在外的伤兵帐前,身穿白袍的军医们奔走忙碌,但哀嚎声还是时不时响起。汉军们深深体会到倭奴蛮子的歹毒,虽然板甲已经很完整地将士兵包裹起来了,但眼睛这个部位是不可能掩盖的。 而在战场下来的伤兵,大部分都被倭奴弄瞎了眼。这个敏锐的器官一旦受伤,以这个时代的技术根本无法医治。这些伤兵注定不能再上战场了,甚至以后的生活都会大受影响。 刘协怀着沉重的心情视察一番伤兵后,决定给这些失明伤残兵免除全家赋税,另外每月由地方官府发放生活补贴,直至去世。 刘协的体贴使得这些伤兵们感激涕零,而其他汉军也纷纷以杀敌报国为荣。这就是立法体制完善的好处,就算是阵亡了也不担心家人能不能吃上饭。 至于泠苞所部几乎全军覆没,刘协是无话可说了。汉军胜仗打得多,总会有一部分骄兵产生的。而泠苞贪功冒进的下场,相信汉军能够吸取这个教训的。 中军大帐,刘协聚集一众军师校尉一起商议军机。 沮授首先出列来,语气有些沉重地说道: “陛下,战马经不住长途奔袭,到今晚已经死掉八百多匹了,这还不算阵亡的。尤其是今日列阵,一个下午就倒下了数百匹。若不速速获胜,骑兵恐怕要变成步卒了...” 刘协闻言,不由紧皱起眉头来。原本他只想尽快解掉襄阳之围,以及突袭轨道未能铺到的寿春。所以才出动十万骑,万里赴戎机。 “既然如此,诸卿可有对策?”刘协看着帐下人才济济,也懒得去费心神了。 “陛下,眼下月黑风高,正是偷袭的好时机啊!而且我军骑兵开去如风,袭了曹营即使不能获胜也可逃走...”徐庶首先拱手说道。 刘协顺手掀开了小窗,果然是伸手不见五指,黑漆漆一片。不过刘协不觉得曹操没有防备,毕竟这才刚刚交战,一般领兵在外的将领都知道这个道理。 司马懿摇了摇头:“夜袭收效甚微,且我军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容易迷路走散。且倭奴悍不畏死今日都有目共睹,偷袭恐怕徒增损失!” 说道倭奴,众人都皱起了眉头来。这些个矮挫子完全不把自己的生命带一回事,竟然敢和骑兵对冲,而且心肠比匈奴还歹毒,确实不好对付! 关键是曹操今天还没发现倭奴这个特点,否则汉军的损失只会更大。今日之后,难保曹操不会把倭奴武装起来。 刘协则没有太多的惊讶,对着东面这个鬼岛上的倭寇,没有人比他刘协更熟悉了。地方不大,却反反复复骚扰了中原王朝一千多年,甚至占领过中原。 但上天让刘协来到了这个时代,倭奴注定会成为大汉水师跃身世界巅峰的垫脚石。 这时,斥候指挥使邓芝将一名身穿曹军盔甲的兵卒绑了进来:“陛下,此人自称是于禁亲兵,奉命求见!” 这个曹兵见到传说中至高无上的天子,立即吓得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在邓芝的呵斥下,颤抖着将怀里书信掏了出来。 刘协随即接过于禁的亲笔信,打开来一看,又面无表情地合上了:“回去告诉你家主子,他的请求朕允了,希望他也不要食言!” 说完,让人赏了他五十两金子然后打发出去。 众人都很奇怪于禁到底给刘协写了一份怎样的书信,让刘协慷慨地打赏了信使五十两金! 刘协抖了抖信纸,环视一眼帐内众人:“于禁想要除掉曹仁,又不方便下手。所以想要借我军之手除之,因今晚子夜曹仁将来袭营!” 刘协话音刚落,众人便一片哗然。于禁有野心人尽皆知,但在两军对垒时也不忘铲除阻碍,这份狠辣就要让人钦佩了。 “陛下,这会不会是诈?”法正首先提出质疑,其他人也纷纷看向刘协,想法差不多。 “是不是诈,到了今夜便知!该准备的,还是要准备一下。”刘协将书信塞回信封中,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时间过得很快,没多久就到亥时了。曹仁点齐两万曹军,便悄然向汉军营寨摸了过去。这次他是奉了曹操的命令,对汉军大营发动突袭。 他们饱餐过后,带上大量的火箭以及火药炸弹。夜袭营寨,一般都是以烧毁地方营帐来杀伤敌人为主。 曹军在黑夜中,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汉军营寨一里外。这时汉军营寨很安静,四周围只有蟋蟀的鸣叫声。但远远一座哨塔上,汉军站岗兵卒却没有松懈。 曹仁看着子时将近,当即让一些擅用暗器的弓弩手出马。这些弓弩手经验丰富,以匍匐向前的方式挪动身子,利用草地的掩护不多时便来到了一座座哨塔的斜下方。 “嗖!嗖!”弓弩手拿出一根短竹筒,瞄准然后用力一吹!一支银针飞了出去,刚好刺在哨兵的脖颈上,哨兵一声不吭趴在栏杆上不再动弹。 营寨薄弱处的几个哨塔同时被拿下,曹仁当即挥军冲杀!他们先是用带钩的缆绳拖翻栅栏,然后突入营中四处纵火。 一时间汉军营寨浓烟弥漫,火光冲天。曹仁独自骑马,从通道掠过,用铁枪将路边的火把挑飞到营帐上去。 不过绕了一圈的他终于发现了异样,营帐内根本空无一人。这般大火,居然也没有惨叫声,怎么说都不合理!唯一的可能,就是汉军提前撤出了。 “不好,中计了!”想到这里,曹仁大惊失色。 果然就在这时,汉军从四面一同杀出!马蹄雷动、喊杀声整天,自以为得逞的曹军顿时乱成了一团。 汉军却没有攻进去,而是在寨栅外用箭射死想要逃跑的曹军。 春季淮水东风大,营寨内的大火更加一发不可收拾,熊熊大火趁着风威席卷整个营寨。身在其中的曹军被大火赶得到处乱窜,摔倒的立即被火舌吞没! 刘协在装甲马车上远远的看着曹军自作自受,不由笑出了声来。周围的兵卒也跟着咧嘴而笑,随后汉军都大声笑了起来。 “哈哈哈...” 曹军在大火中挣扎,想要逃离火场但又被汉军的弩箭射了回去。好几次突围都失败了,只得在汉军的笑声中哭爹喊娘。 这时,他们带来的便携式炸弹却成了夺命凶器!受到高温炙烤下,这些火药包发生了自爆。并且引起了连环殉爆,一时间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响成了一片。 曹仁左冲右突下不得脱,只好冲出来请求投降。 “好了,放这些曹军出来吧!全部烧死,只会便宜了于禁!”刘协一摆手,示意弓弩手后撤。 曹仁带着还剩下一万多点的曹军,从营寨内鱼贯而出。他们霎时间如重获新生,对于汉军竟然没有了敌意,反倒跪下来磕头感谢不杀之恩! “罪将曹仁参见陛下!”曹仁被郭淮等人缚了过来,入见马车上的刘协。 刘协却下了马车,亲自为曹仁松绑:“朕知子孝向来不想与朝廷为敌,只是形式所迫,不得不为之矣!” “陛下所言甚是...”曹仁感激涕零,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对阵汉军,他从未赢过,不料现在竟然成了好事! 司马懿等人相互对望,会心一笑。 “知道你这次为何失败吗?”刘协拍了拍曹仁身上的火灰,微笑着问道。 “额...罪将用兵劣拙,自然难瞒陛下法眼...”曹仁话虽如此,但眼神却告诉刘协他也很郁闷。 刘协随即从袖筒取出于禁的书信,递给将曹仁:“你用兵劣拙只是其一,有内鬼才是主要!” 曹仁打开一看,顿时勃然大怒:“哼,果然是这小人!看来之前洪弟一事,也是此人教唆之故!” “于禁此人奸诈阴险,朕也不想看他得势。你且带着本部人马回去吧,朕姑且当不曾擒得你!”刘协指了指东边,面无表情地说道。 “多谢陛下!待某诛灭此獠后,必定劝大兄归降朝廷...”曹仁说完,攥着书信长身一揖就要离去。刘协眼疾手快,将书信给抢了回来。 曹仁也没敢说什么,带着本部人马杀回曹营去。 但当他再度回到曹营时,已经人去营空了!十万倭奴或乘船或趁夜行军,浩浩荡荡返回了只有老弱妇孺的寿春城。 刘协也是早上才得到消息,想要追已经晚了... 第435章前夕(一) 孙权从柴桑水师大本营回到金陵时,已经是暮春时节了。长江南岸绿树繁花,田野上的水稻一片绿油油。飞檐斗拱的吴候府依旧屹立在大江之滨,坐看风云变幻。 孙权得知了北面最新消息后,当即聚集起麾下文武来。由于他们的情报并没能达到探知战场经过的能力,加上曹操又故意夸大其词。 使得孙权以为曹操被汉军大败,带着残兵逃回寿春去。现在曹贼已经被逼到了墙角,随时可能溃崩。所以,他想要加大对曹军支持力度,使曹军能够耗掉长安更多的国力! “无论如何,曹操是不能被灭掉的!正所谓唇亡齿寒,江淮若失江东危在旦夕...”吕蒙得到孙权的暗示,首先出来表态道。 其后,鲁肃和周瑜也出列附和。不过张昭、顾雍等人却没有如这些孑然一身的将校那样热血冲动。汉军十万大军南下气势如虹,岂是那么容易阻挡的? “敢问主公,想要如何支援曹魏?”须发花白的张昭不置可否,试探地问道。 孙权似乎早已在船上跟鲁肃商量过,放下茶盏转过身来比划着舆图: “曹孟德虽然败退寿春,不过凭寿春坚城该可固守一些时日。而且权还听说,汉军战马因水土不服死病无数。所以权打算从邗沟向曹军提供粮草军器甚至兵卒,助曹军固守...” 孙权话一出,金陵朝廷的户部和工部尚书张昭、顾雍等人立即眉头一皱,显然不是很愿意给曹军提供这些援助。 别看江东地域辽阔,但耕地主要集中在会稽一带的太湖畔。人口上,也不过三百来万。南部广袤的山区丘陵地带的山越人,上交的赋税更是少得可怜。 本来维持近十万的大军已经很吃力了,现在要是再给曹军援助,只会使江东百姓肩上的担子更重。要知道江东的税都是按人头明收的,不像北方那样打入各种商品中收税于无形。 “主公,如今青黄不接,去年又逢水灾减收,国库空虚啊...”张昭面露难色,委婉地说道。 “是啊主公,如今正是农忙之际,也没有如此之多可征发的民夫...”顾雍适时站起来,为张昭补上了一刀。 堂中顿时静了下来,张昭二人似乎在和孙权及一众将校无声对峙。 “哼,果然是古来文士多误国!”吕蒙冷哼一声,不服地把头偏一边去。 “竖子,国家大事岂是你这区区一介武夫能插嘴?”张昭和顾雍勃然大怒,几乎同时呵斥道。 众将见这二人话中有话,不由以炽热的眼神盯着他们的背影。 “放肆!给我滚出去!”孙权怒目瞥向吕蒙,立即连踢带踹将他赶了出去。随即回来,好言安抚张顾二人坐下,并亲自斟上茶水。 “唉...这可如何是好啊?”孙权坐回主位叹了一口气,有些惆怅地抚着额头。 张昭和顾雍也看在眼里,不过却没有退让之意。 这时,江东大世家之一的朱家家主朱治却出来抱拳道: “主公,朱家愿意无偿提供粮草十万石!至于征发民夫,不过是钱财罢了!朱家可以向金陵银行借贷五十万钱,代朝廷支付民夫工钱...” “好!朱老不愧是国之柱石,先父兄若泉下有知必定欣慰...”孙权大喜,当即上前抓着朱治的衣袖感激地说道。 金陵银行并不是江东的产业,而是隶属于长安朝廷的金融机构。也是唯一一个长安朝廷在江东的产业,开通借贷和异地存取款业务。不过,只对商贾和世家开放借贷业务。 朱治的慷慨倒是令同为本地大世家的张昭和顾雍尴尬起来,二人眼神复杂地对视一眼,随即也不得不给出如朱家一般的条款。 江东很快通过了对曹军的支援方案,大量的物资被运到了金陵,然后通过船只走邗沟运往寿春。 为了使太湖一带的粮食能够快速运抵金陵,孙权甚至命校尉陈勋率三万军在句容山劈出了一条运河,名为破岗渎;使得金陵的船能够直通太湖... 曹军星夜退回寿春后,汉军却没有乘势追赶,而是撤到了东北面的宿州去。使得原本准备在寿春城西的淮水岸边架设大炮的曹操长松了一口气,又在八公山眺望汉军消失远去,方才回城里。 经此一役,曹操开始将军事重心转向了倭奴身上。他把库存的盔甲全部拿出来,组装起了一万倭奴兵,而于禁也被提拔为倭奴校尉。 凡是上过阵的倭奴一律被编入曹军序列,多达三万人,和曹军汉卒总数持平。同时加紧训练,再给他们灌输战死为荣的精神。 荀彧进入寿春后看见占了一半都是倭奴,不由长叹了一口气。要是去引来注意力的曹仁军回不来,魏国就成了倭国了。采矿、劳役、工坊、农民甚至军队都是倭奴,不是倭国是什么? 好在,曹仁吉人天相从汉军的包围圈中‘突围’了出来,在数天后回到了寿春。不过征尘未洗的曹仁并没有直接去拜见曹操,而是来到了荀彧的府邸。 “子孝将军如此急着见彧,有何紧要事?”荀彧没有嫌弃邋遢的曹仁,一边招呼他坐下一边问道。 “令君,某确实有一事要求助!”对于荀彧,曹仁没有丝毫遮掩。让荀彧在身旁坐下后,曹仁将夜袭失败到被释放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对方。 荀彧闻言先是惊讶地眉头一挑,随即又皱了起来:“那子孝将军打算如何是好?” 见一向足智多谋的荀彧也皱起了眉头,曹仁便知道此事很棘手。毕竟于禁如今炙手可热,又深得大兄曹操的看重,要扳倒他谈何容易? “某是打算连同令君以及子脩(曹昂表字)一起,去告知主公真相!”曹仁势不如人,也只能打亲情交情牌了。 不料,荀彧却摆摆手:“不可,如此只会令主公觉得将军是在逼他自断于禁这根臂膀。后果只会适得其反,让主公疏远怀疑将军甚至昂公子...” 曹仁被荀彧这么一提醒,顿时幡然醒悟,暗暗庆幸自己首先来荀彧这里:“既然如此,令君以为该如何是好?” “你我立即去见主公,看看那于禁有何反应!” 二人随即出了府,来到曹操的魏公府。自从曹洪的事之后,曹操特地命人在前院和后院之间砌了一堵墙,防止外人和家中妻妾接触。 荀彧二人不多时刘来到了曹操的书房,曹操此刻正在处理军务。见二人进来,点点头指了指下首示意坐下。 “主公,这番汉军退去,必定再为下一次进攻蓄力。有可能是三五日后,也有可能是数月半年,但都会比这次更凶猛。所以彧以为,当加强八公山一带的防备!” 荀彧拱拱手,却对于禁通敌一事只字未提。 曹操对荀彧的观点也颇为认同,点了点头:“嗯,确实。北朝大军之所以退往宿州,多半是替换掉不适宜攻坚的骑兵...” 但话说道一半却停下了,虎目紧紧盯着门口。 只见于禁用绷带吊着还有血迹的左手,狼狈不堪地走了进来。 “文则,何故如此?”曹操指了指他手,有些动容地问道。 “末将在半路被一反对武装倭奴的都尉行刺,还好只是皮外伤!若主公有所听闻牵强之词,莫要放在心上,或许是敌军离间之计也...” 于禁说着,还不忘以警惕的眼神扫视着曹仁和荀彧。 荀彧心中暗笑,心中更加肯定于禁心中有鬼。曹仁刚回来,他于禁就被人行刺了,有那么巧合么?而且于禁满头大汗,显然是得知消息后火速赶来的! “文则,在你眼里主公是个偏信谗言的人么?”荀彧指了指曹操,笑着问道。 “哈哈!令君真会说笑,主公自然不会偏信偏听,不过历来都不缺进谗言的小人啊...”于禁眼神紧紧盯着荀彧,皮笑肉不笑。 “行了!文若方才与操商议在八公山设防一事,操觉得交予子孝为佳,文则以为如何?”曹操压压手止住了他们的针锋相对,淡淡地问道。 于禁当然不敢逆曹操的意思,当即点头称善... “令君为何不将于禁通敌一事告知主公啊?”出了府门之后,曹仁不解地问道。 “主公怎会沦落到忠奸难辨的地步?”荀彧停下脚步,微笑着深深看了一眼曹仁然后离去... 第426章前夕(二)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新取直拓宽的汴渠宽达十余丈,引黄河水直流徐州。水深达到六尺,足以行百石平底货船。 出于目前北方运河价值考虑,刘协没有如隋朝那般新开一条通济渠,而是在汉代数百年陆续挖成的旧汴渠故道上,重新清淤泥拓宽,用来沟通黄河与淮河之间的水运。 由于投入的物力较多,所以损耗的人力财力并不是很大,远远未到动摇国本的程度。汴渠的开通,大大弥补了轨道运输成本大且运量少的不足。 此时汴渠上交通繁忙,成排成列的船只在渠中来回穿梭。夏初龙舟水,中原大地时常下起倾盆大雨,使得汴渠水满,运力更加丰沛。 一艘艘船只从徐州挂帆,载着骑兵乘风北返;一列列脚踏货船将军粮武器兵卒从北方运到徐州来,庞大的汉帝国正在为最后的统一之战发力。 这次绝对是对近年来的基建的一次大检验,刘协预计将抽取天下各军中近三十万战斗部队至宿州,一举平灭东南三蕃。 粮食武器方面更是不计其数,源源不断从各处通过轨道输送往汴州。 这些战斗部队主要来自河北军,他们从河北走陆路渡河来到汴州后,乘船抵达徐州再去宿州集结。 宿州,汉军在浍水畔的荒地下寨,长长的连营数十里。张辽和贾诩首先率军来到宿州,入驻营寨中等待出征。 不过刘协却没有急着出征的意思,还特地将营寨中间的浍水截流一部分提升水位,用来训练兵卒的水性。 南船北马,过了淮水之后到处都是江河湖泊。北方的旱鸭子到了南方,别说是作战,就是坐船都成问题。所以,提前做好准备很有必要。 至少,要让这些陆军精锐能够坐在摇晃不定的船上,不惧怕汹涌澎湃的长江水。 这种训练已经进行好几天了,不过刘协今天才到来视察。事因两个皇子从长安东来,刘协要亲自去徐州一趟接他们过来。 为了让未来的接班人感受一番战争氛围,刘协可是从南阳开始到慎县之战结束,在飞信中和皇后争论了近半个月之久。 皇后伏寿当然扛不住皇帝刘协的‘老母猪带胸罩,一套又一套’的大道理。最终,还是命自己的大兄伏德亲自护送两位皇子前往宿州。 与伏寿的担忧不同,刘锴和刘钊两个十岁出头的小子正是对新鲜事物好奇的年纪。他们好不容易挣脱了皇城牢笼,到外面的世界领略天地之广阔,自然是兴致勃勃! 一路上的崇山峻岭、黄河流沙、一望无际的大平原已经让他们大长见识了。所带来的全新认识是沙盘舆图所不能比拟的,所看到的也江山田林也更加真切,更实在。 但这些,都比不上和父皇一起,骑着万虎三轮...咳!骏马;驰骋在天地间,那种奔放澎湃的畅快感。 来到宿州之后,沙场征战的气息更令他们热血沸腾。二人经常穿着小一号的盔甲军装,跟随父亲一起巡查各军,显得威风凛凛! 少年心怀天下志,银盔铁甲胜貂衣。披荆斩棘定四海,谁人堪比刘家儿? “砰!砰...” 落水声时不时在浍水中响起,刘协父子三人来到了岸边的观军亭上,看着河中央别开生面的打斗。 只见浍水中央处连着的羊皮筏子一字排开,用大绳固定在河道中央。上面近千兵卒赤裸上身各据一边,一声令下后互相用拳脚在筏上搏斗。 羊皮筏子就像后世的橡皮艇,在上面活动会产生晃动使人站立不稳。在上面搏斗更是一种克服摇晃恐惧的方法,而且还能训练近攻水战。 在岸上时不时能看见有人跌落水中,随即又自己游到数步外与水面持平的栏杆爬起,站起来重新跃回筏子上继续搏斗。 刘协点了点头,带着两个儿子和张辽贾诩等人继续前行。 和上面这些会水的黄河边渔家子弟不同,这边的河北军就是纯粹的旱鸭子。他们在百长的带领下走上木桥,到河中间深水处却被一个个踹下水去。 下饺子般的盛况,令小刘锴和刘钊都禁不住驻足观看。 只见这些旱鸭子本来在桥上往下看,见深得发黑的河水已经双腿发颤了。再被各自佰长直接踹飞下水去,落水后便被吓得头脑空白。 而领这一万大军的马延则是坐在小皮筏上,拿着竹竿敲打水面,一边用扩音器不断提醒落水的兵卒该如何游回岸边。 马延本身也是一只旱鸭子,不过却是天赋过人,被南方将领苏飞带着跳了几次桥后,立即就学会了游水。 马延的以身作则,令不少士兵都视他为榜样,立志要学会驾驭河水的本领! 这些落水的旱鸭子挣扎几下后,不少人都能在马延的提点下,按照所教的方法尝试游水。才第一次,就有近半人能够游回十丈外的河岸了。 “父皇,为何他们不像我们以前学游水那样,从浅到深?这岂不是拔苗助长、急功近利吗?”刘锴看着一个个被救上船来狼狈不堪的兵卒,不禁问道。 刘协低头瞥了他一眼,随即又将目光移回远处,语气不疾不徐地反问道:“你学会游水耗时几何?” “额...儿愚笨不及二弟,用了三个月方才敢从沧池畔游到蓬莱岛。” 刘协并不像后宫嫔妃那样溺爱儿子,无论是上山砍柴下地耕种,还是终南打猎渭水泅渡,刘锴和刘钊都经历过不少。 所以二人性格上都比较务实沉稳,并不像娇生惯养的纨绔那般无所事事眼高手低。 “朕的龙儿也要练三个月才敢与水相搏,等到三十万大军全通水性的时候,估计孙权曹操都已经老死病榻了...” 刘协抚摸了刘锴的头顶,微笑着调侃道。 “额...孩子让父皇见笑了...”刘锴小脸一红,自嘲地咧咧嘴。 站在后面的贾诩却忽然眉头一挑,打趣地拱手道:“陛下,如此一来兵不血刃便可一统天下,岂不美哉?” “哈哈哈...”在场上至刘协,下至小卒无不仰头大笑。 就在这时,一个信兵急急忙忙跑了过来,对着刘协一抱拳:“陛下,宋州段汴渠被人为溃堤,航运停滞!” “嗯,朕知道了!”刘协闻言眉头一皱,摆摆手示意他退下。随即看向贾诩,用意不言自明。 贾诩匆匆而去又匆匆而返,不多时便将具体情况禀报给刘协。原来亳州一带还有曹魏的残余势力未尽除,得到曹操授意蓄谋破坏汴渠! “立即令河堤谒者郑浑组织人手来,修复堤坝。另外命宋州军都督段煨南下,剿灭这股残匪!”刘协冷哼一声,果断地下令。 第427章先发制人 就在淮水南北双方密锣紧鼓地备战的时候,西南边的战役首先打响了。 刘备没有在刘协给出的期限内投降,所以老将严颜当即率领着三万蜀中山地军从秭归出发,往东进取夷陵(宜昌)。 他们并不是从山路前出,而是乘坐运兵船顺流而下。 两岸猿声啼不绝,轻舟已过万重山。三峡一带的长江水道远没有后世那般宽深,河底多暗礁,稍不留神就会在这阴沟里触礁翻船沉没。 不过在运兵船前面开路的,可是大汉最神秘而最强大的水师——巴蜀水师。这支由甘宁率领的水师常年在长江上中游活动,早已把三峡一带的长江水道状况摸得一清二楚了。 不但如此,这些年他们还证实了长江的源头并不是岷水,而是从雪域高原而来的黑水(金沙江)、若水(金沙江汇合雅砻江至宜宾段)。这条冰冻湍急的河流虽然难以行舟,不过来水量却比起岷水要大。 这一发现,纠正了近三千年来中原人对长江源的谬误认识。天子刘协也低调地下旨表扬了水师的探索精神,并命人更正地理志。 “来,老将军!满饮此杯,祝我等这次合作愉快!”旗舰船楼上,甘宁双手举起酒碗向着对坐的严颜说道。 “啧!兴霸此话说得,我等何时不愉快了?”须发的严颜老而弥坚,却又不失巴郡男儿的豪爽直率,笑着反问了句。 “哈哈哈...”二人相视一笑,将碗中酒水一干而尽。 严颜放下酒碗,一边用衣袖擦干胡子上的流落的酒水一边打量着年岁只有他一半的甘宁,不禁叮嘱道: “此乃巴蜀水师第一战,兴霸一定要好好发挥,打他个落花流水。可不能让蔡瑁独占鳌头,辜负了陛下期望...” “必然!毕竟是一统天下的最后之战,功劳也就那么多。我总不能让蔡瑁那厮都捡去了功劳,待天下太平后再做回水贼吧?” 甘宁站起来一边倒流,一边大咧咧地说道。要不是天子严令不许出战,他早已经打到柴桑去了。 严颜闻言,老于世故的双眼精光闪烁。只见他轻轻摆了摆手,笑着说道: “不,兴霸若是如此想就大错特错了。若陛下仅为除却江东水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若是老夫所料不差,这只是水师辉煌的开始...” 甘宁一愕然,不过细细一想似乎也是这个理。要是目标仅止于江东,那巴蜀水师的船只武器为何要装备得如此强大?为何要在珠江口秘密打造如此多远航海船? 在甘宁沉默间,严颜看着窗外山重水复,不由长叹一口气感概道:“唉...老夫年事已高,恐怕此战之后再无缘沙场。而兴霸你还年轻,路还长着呢...” 不多时,汉军数以百计的船只浩浩荡荡地开出了峡谷,扼守长江的重镇夷陵已经遥遥在望。 夷陵守将是刘备的得力干将赵云,为人谨慎而勇猛。不过这个时空中他表现得远没有历史上那般出色,刘协的主攻方向也不在荆州这边。 这个时代可没有葛洲坝,夷陵一带的长江面只有后世三分之一宽,所以汉军的船队刚出了峡谷口,就被刘备军的斥候发现了。 赵云接到警报后,当即带兵登上城头。所看到的景象立马让他瞠目结舌。看着连绵不绝,桅杆上尽是清一色蓝底苍龙旗,禁不住发出惊呼: “北朝甚时候有如此多战船的?” 城头上的兵卒更加茫然,没有人回答赵云的话。 战船是假不了的,上面架满的火炮也不是江东水师所能比拟的。而且船身竹叶形设计也更能减少阻力,航速比起江东水师快得多。 目力极好的赵云,竟然悲催地发现夷陵一座城池上的火炮还不如几艘战船多! “快,将火炮全部集中到南墙来!” 出战是不可能出战的,投降又不会,只能以居高临下的优势去重挫这支神秘的水师! 一门门大口径火炮通过城墙铁轨转移了过来,调整望山对准不断靠近的汉军战船。到了现在,滚石镭木这些传统守城武器已经要淘汰了。 就连弓箭,用武之地都越来越少。只有投石机和强弩这些远程或者大威力的武器,关键时候还能够派上用场。 至于守城兵卒,大部分都只能站在旁边观战或是帮搬炮弹石头。 汉军的战船往已经码头便越靠越近,城头上的赵云看着满是炮口的战船,头发都有些发麻了!就像一把尖头,步步紧逼他的脸额,令他不得不绷紧神经。 “放炮!”赵云终于按耐不住,首先下令。 “砰!砰!砰...”城头上二十多门火炮同时开火,将滚烫的铁珠炮弹射向一里外的战船!城头之上,顿时被硝烟笼罩。 “呦,赵子龙这么快就射了?看来是个雏哥啊...”远处的张辽见状十分惊讶,与严颜相视而笑。 “轰!轰!轰!” 由于移动中的汉军战船稀疏,刘备军又高估了自己的射程,结果白白浪费了几十颗炮弹。竟然无一命中,全部射在江面上打出了不少水柱。 烟幕散去,看清了景象的赵云一拳狠狠地砸在矢堞上,尴尬得脸红耳赤。恼羞成怒的他,继续命令上弹。 这时,汉军战船慢慢移动到位。一字排开,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二百步外的城头。 “用开花弹!”张辽一声令下,楼顶的旗手当即打出了红旗。 一枚枚炮弹被塞进了后膛然后锁上,炮兵们用火把点燃了引信。 “砰砰砰...”汉军战船百炮齐发,滔滔长江水为之一颤!带着火光的炮弹在半空划出了一道抛物线,呼啸着砸向城头。 赵云见汉军竟然不是直射城墙,松了一口气随即命兵卒继续开炮。不料这时,炮弹竟然精准地落在了城头上! “轰!轰!轰...” 开花弹爆炸出的威力比起单纯的实心弹冲击要大得多,周围十步内的守军全部被炸飞。矢堞断裂崩塌,响声比打雷还大! 上百颗炮弹有大半都落在城头上,对乱哄哄站在一堆的守军造成致命重创!一部分还越过了城墙落在城下,将助纣为虐的民夫炸死炸伤一大片! 幸亏赵云反应快,用铁枪将落在他头顶的炮弹扫飞。没有使他粉身碎骨,成为江左孤魂。 但其他守军就没那么幸运了,被当场炸死打伤者不计其数。甚至城墙上防止的火药也被引爆,顷刻间将火炮和城墙炸毁,哀嚎声响成一片! 赵云这才认识到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把大部分兵卒武器都集中在南城墙了!汉军仅仅三轮轰炸,就把火炮和大半兵卒都炸没了! 三轮过后,汉军不再炮轰城墙。但赵云躲在箭垛一探视,立即从头冷到落脚趾。 只见汉军用炮火掩护运兵船登岸,一部分火炮则瞄准了城门洞,用实心弹一通齐射!城门虽然厚重,但在火炮下薄如纸片,才一个回合就轰然倒塌了! “杀...”汉军在严颜的率领下夺门而入,气势如虹杀得受惊的守军狼狈逃窜。赵云见城池难保,带着亲兵狼狈东逃。 汉军水陆合作下一鼓作气夺下了夷陵,取得了东进的开门红。 紧接着,水师继续沿着长江东去,进逼江夏。而严颜的山地军则是向南,夺取武陵(常德)、零陵(永州)、长沙三郡。 盘踞在武陵、零陵一带山区的蛮王沙摩柯在专业的山地军面前竟然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汉军的散弹虎蹲炮太过强悍,蛮兵与之对战跟送死无异。 狡猾的沙摩柯随即像遁入深山中,企图利用地形优势挫败汉军。但汉军长年在云贵高原历练,翻山越岭起来竟然比南蛮还要灵活。 沙摩柯及其部族共计五万多人,被汉军一个不留全歼在莽莽大山之中。整个山越南蛮都为之震动,惶恐地向汉军纳降称臣。 严颜也没有拒绝,全部都一股脑接受了,以安蛮夷之心。留下军队守城后随即回军北上,又出其不意攻陷了洞庭湖畔的长沙。与水师一道,在江夏西郊会师... 第428章降魔篇 当北方三十万步骑兵以及三百多万石粮食运至宿州时,刘协就要率领着十万已经熟悉水性的步兵,拖家带口准备先行南下了。 可这时忽然传来战报,段煨竟然在大军眼皮底下吃了败仗。对于这个屡战屡败的常败将军,汉军上下都无语了。 不过段煨却是败得很有理由,据称偷掘堤坝的不是普通流寇,而是曹操从东海请来的妖怪。这些妖人个个精通遁形术,汉军根本无从抓杀! 段煨虽然占领了谯县,但却被这股来无影去无踪的妖孽玩弄得晕头转向,最后猝不及防下遭遇大败。 对此,汉军将校都是报以一笑,当作段煨掩饰颜面的借口。就连眼前两个皇子,都认为是无稽之谈。只有几个谋士没有轻易定论,但心中所想也跟其他人差不多。 这也怪不得他们,段煨每次失败都有他的一套借口,谁能保证不是段煨实在找不到借口而捏造的事实? 但作为数十万大军的统帅,大汉天子刘协并没有武断地等闲视之。他将段煨的战报看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 段煨似乎并不是说谎,谯县或许真有什么猫腻。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有妖魔鬼怪是不可能的。大概是有一些曹军残余凭借对谯县的熟悉,在巷战中杀伤人生地不熟的汉军。 “莫非陛下也认为段煨并非推脱之词?”贾诩见刘协一直没有表态,不由试探地问道。 帐内数十将校静了下来,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上方主位。 刘协环视一眼众人,见一众将校眼神中都有骄傲之色;沉吟瞬息,随后看向贾诩: “段煨是否谎报军情日后便知,当务之急便是要拔掉谯县这个扎在中原腹心的钉子!何人敢领兵前去,消灭这股不明来历的残寇?” 刘协话音刚落,十多个将校争相出列,异口同声:“末将愿往!” 刘协扫视一眼请命的将校,随即点了一个黑脸大汉的名字:“宣高,朕予你五千军,可能消灭此些妖人?” 站在中间被吕氏兄弟遮挡的臧霸本来还有些犹豫,但为了能在众人面前装逼并威压老将段煨,他当即出来拍着胸口大咧咧地回应: “何须五千,陛下只需给某三千军便可!” “好!宣高壮志可嘉,朕允了!”刘协大喜,当即赐兵符令箭。 臧霸领命之后昂首挺胸,在众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手持令箭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中军帐... 五天后,臧霸以另一个姿态出现在中军大帐中。蓬乱的头发破烂的军衣,颓丧地跪在地上。与往日趾高气扬恰恰相反,灰头土脸的他败得一塌糊涂,白白丢了近两千人,一个贼人没杀到! 大帐内的一干将校除了暗暗偷笑之外,更多的是对神秘的谯县充满了惊奇,不复往日嗤之以鼻。 “陛下,谯县确实有妖孽作怪!某夺城时轻而易举,但到了夜里,身穿奇装异服的妖人却是从各处冒出,用骨箭射杀我军数百。待某大肆搜捕的时候却不见踪影,分散时彼又杀出。我军疲于奔命,死伤无数...” 一旁的诸葛亮闻言,眉头一皱。 “打不到,抓不着,你还不能一把火烧了城池?”胡车儿控制不住自己,出言打岔道。 这句话倒是说到了大家的心坎去了,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臧霸。对啊,逮不住还不能烧死? 臧霸知道,这都是他之前太狂妄招来的众妒。此刻他是有苦自知: “有啊,我随后就清空民户火焚全城。本以为平安无事,不料入暮后妖怪更加凶猛,在残垣断壁中来去无影生啖人肉,还发出凄厉鬼叫。兵卒人人恐慌,漏夜退出城池...” “嘶...”中军大帐内,倒抽冷气声响成一片。 见向来以胆大著称的臧霸绘声绘色之余还心有余悸,众将原本坚定的看法都开始动摇了。毕竟谯县是曹操的老巢,曹操请东海妖怪助守祖地没什么好奇怪的。 在众人窃窃私语声中,诸葛亮忽然站了出来,请摇羽扇用一种道士特有的口吻徐徐对众人道: “亮听闻一切鬼魅俱在阴盛时出没,遇阳气归即散。陛下乃是大汉天子,俨如九天之日,阳耀人间。六月初六重阴之时,妖孽鬼怪必定大肆出没,届时陛下晦光近放,魍魉定当灰飞烟灭!” 众人见他说得煞有其事,不由齐齐看向刘协。就连两个皇子,都投来期待的眼神。 刘协放下茶盏瞥了神棍般的诸葛亮一眼,当即明白了他的意图,嘴角翘起一丝复杂的笑意。不过,还是身子前倾颇感兴趣地问道: “哦?怎个晦光近放法?” 诸葛亮似乎早有盘算,轻摇羽扇娓娓道来: “亮虽不才,曾遇异人,传授奇门遁甲天书,可以遮天蔽日。陛下今日起素食斋戒,散发去束,服以黑袍,以降阳辉。至初六日沐浴跣足,珠玉剑刃不得携身。马车覆以五行星宿图,选十二阴日出生灵童伴车而行...” 诸葛亮在帐中来回踱步,话语听起来荒诞无稽但却无人打断。毕竟这个时代鬼神之说大有市场,杀戮冤重的武将更是信之不疑。 刘协频频点头,心中暗赞诸葛亮果然有两把刷子,忽悠起人来从不眨眼。不过这对他有利,天子本来就是靠迷信来巩固神圣感,他也没必要去推广什么无神论。 “好,个中细节就由孔明来操持!”刘协当场就应了下来,随即屏退所有人,唯独留下诸葛亮。一丝不苟地按照他的说法,将身上的天子阳光隐晦下来。 六月初六重阴节凌晨,诸葛亮登坛作法完毕,夜晚黑气顿时弥漫四周,伸手不见五指。 刘协乘坐一辆神秘感十足的黑马车,纶巾鹤氅的诸葛亮同乘。周围环绕的是化过妆的十二灵童,他们身穿兽皮衣腰别酒葫举着小旗。 护卫的汉军分列两边,左边六百六十六人,右边九百九十九人,他们各举阴阳旗旌火把护于外,在数十万大军的目送下浩浩荡荡直奔谯县。 宿州至亳州并不是很远,而且一路坦途,汉军在破晓时分就已经抵达谯县城外了。披头散发的刘协正襟危坐,彻夜未眠。 他看着远处不算高大的城垣越来越近,微笑地瞥了一眼闭目养神的诸葛亮的侧脸:“诸葛军师,妖魔鬼怪的老巢已到,开始伏魔吧...” “哦?到了吗?”诸葛亮这才睁开迷迷糊糊的双眼,拉开窗帘让冷风吹进来提起精神。 刘协嘴角一抽,看他的样子怕是睡了一宿,不由心中破口大骂。说好的的都不许睡,这货自己倒是偷偷睡着了! 诸葛亮打了个呵欠,这才一本正经地对刘协说道:“想必陛下已经知道,其实并非什么妖孽作怪,而是曹军残余利用曹操运兵道故弄玄虚!” 刘协点点头,并没有否认诸葛亮的话。曹操当年起兵反董卓时就考虑到失败的后果,所以在老巢谯县城下挖了一条长达二三十里的藏兵道。 由于这是曹军一级机密,所以外界鲜为人知。但在无孔不入的汉军情报组织眼里,曹军的保密就是个笑话。在五六年前,刘协就知道这件事了。 在段煨失败时,刘协就有所猜测了。只是为了打压一下汉军内部的娇兵悍将,没有揭穿这个秘密。不成想,这也是一次巩固权威的好机会! “亮略施小计,便可教贼军无处遁形!”诸葛亮请摇羽扇,胸有成竹地说道。 半天后,谯县出现了水火两重天的奇景。汉军用热气球将火油洒满整个谯县,然后放火焚空城。这边堵塞涡水,将整座城池浸泡。 躲在藏兵道里打算故技重施的曹军残余,被突然从各处洞眼涌进的汹涌洪水杀了个措手不及,急忙窜出。本以为逃出生天的他们随即又被大火包围,熊熊烈火竟然能在水面燃烧! 地下是水地上是火,占据了城墙的汉军又不受降,曹兵走投无路之下左右冲突,最后惨叫着被大火烧死在水面上。 诸葛亮随后派人将这千余具焦尸捞起,经过一道妖化加工之后运回宿州供全军观赏。天子刘协重阴节伏杀妖孽的事顿时惊动天下,一时间士气大振万民归心! 被神化的圣天子刘协回到宿州后,当即发兵南下,直逼江淮... 第429章试探 与汉军从北方各地通过运河与轨道源源不断运送粮食军械至宿州一样,江东同样倾尽全力为曹魏输送各种守城物品。邗沟的繁忙堪比汴渠,船只络绎不绝。 由于从金陵走邗沟运至寿春,其实是绕了一个大弯,距离跟汴州到徐州不相上下。所以曹操随即命倭奴从寿春城南挖一条新的渠道,引入淮水至通淝水,从巢湖出长江。 这样一来,水程缩短了一半,往来的船只更方便了。 汉军的持续增兵使得孙权压力大增,在大世家们的运作下,放弃江北的呼声越发强烈。对此,江东军不得不减少支援力度,将粮食都屯在金陵等待征用。 就在水稻夏收的时候,汉军终于大举南下了。数以十万计的兵马号称百万,云集淮水北岸,形势堪比当年官渡大战。 同样是数十万雄兵,同样是猛将如云。唯一不同的是汉军的统帅比起袁绍更英明,武器更精良,兵卒更强悍。 其光芒彻底将西南严颜甘宁进攻刘备的战役掩盖,成为全天下人所瞩目的焦点。 汉军首先切断了邗沟水道,中断了寿春与江东的东线联系。 八公山对岸,下蔡县(凤台)。 这里是汉军最为密集的区域,也是中军所在。工匠们正在加紧打造渡河木船,准备发起向南岸的寿春的渡河攻势。 数以千计的大口径超射程火炮被部署在岸边,黑洞洞的炮口瞄准南岸。一箱箱炮弹被大车运来,放置在每一门大炮周围。 而对岸的曹军同样将火炮全部架上了八公山,以高度来提高射程,保证火力能够覆盖到对岸。 曹仁看着汉军将一门门火炮运来并架起,不由有些惶恐不安。汉军的火炮实在太多了,一排过去竟然数不清!由此可见北方的钢铁产量,到了何等逆天的地步! 汉军在曹军的注视下,不慌不忙地将调整望山准备进行试射。 天子刘协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些文官武将,亲自登上一处高坡眺望。初夏的淮河非常丰沛,河面宽达两里。不过平原上落差小水流平缓,渡河也比较容易。 “或许冬天的时候渡河会比夏天更容易...”贾诩话还没说完,忽然响起了炮声。从声音看来,却并非来自汉军。 只见对面八公山升起了几股袅袅青烟,随后五个黑色飞行物向这边砸来。 原来使曹军终于沉不住气了,打算给汉军一个当头棒喝! “轰!轰...”在孙曹两家合力之下,竟然也研发出了开花弹!不过他们的炮弹仍是圆球体,受风面积过大严重影响射速和射程。 五枚炮弹只有两枚落在岸边,炸出了两个大坑。而另外三枚则是砸在淮水中,炸出几股丈许高的水柱。五发炮弹,竟然都没能对汉军造成伤亡。 “哈哈哈...”汉军顿时爆发了巨大的嘲笑声,铺天盖地传到了对面去。 紧接着,汉军炮兵也开始填充弹药。他们特意把炮口调高,决心羞辱一番曹军。 “砰!砰!砰!”三门超长炮管的重型火炮发出沉闷的声响,流线型的炮弹被打飞了出去。地面为之一颤,炮声回荡淮水面,惊走鸥鹭一大片! 炮弹在天空划出一道彩虹,竟然越过了曹军所在的山头落在了八公山背后去,炸出了几朵巨大的蘑菇云。 这一试射,汉军完虐曹军。无论是射速射程,都全方位盖过了曹军! 曹仁听着对面传来的嘲笑声和后面的爆炸声,脸黑如锅底。士可杀不可辱,何况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我来!”曹仁当即走到一门火炮后,推开了仰望蘑菇云的炮兵。将火药和一枚实心弹塞进炮膛,调整好方位然后点燃引信。 “砰!”火舌乍现,大地一颤,单独的一声炮响惊动了淮水两岸。这颗实心弹仿佛承载了曹仁的满腔羞愤,呈直线精准命中了岸边的一门巨型火炮。 “铛!”响亮的声音响起,炮管当场变形。被弹飞的铁珠又打中的弹药箱,引发了殉爆! “轰!”数十颗开花弹被引爆,瞬间将周围的炮兵退飞!爆炸还把这门巨无霸般的钢铁怪物掀翻,零件散落一地。 汉军中顿时鸦雀无声,仿佛被打脸了一般。而对面的曹军则是欢呼雀跃,不断挥舞着旗旌。 刘协面无表情地上前去,把飞过来的实心弹用布包着捧起来。这颗沉重的铁珠还在发烫。擦开表面的黑炭,成色和密度跟汉军的钢珠比起来差远了。 不过重要的是,上面刻着金陵将作监的字样。刘协随即又命人将之前缴获的曹军实心弹取来,发现尺寸重量几乎是一致的。 “陛下,此乃机会啊!”站在身后的贾诩,忽然开口道。 刘协将炮弹递给兵卒,偏头与之相视一笑... 试射之后,直到晚上都没有再互相攻击,两军都保持对峙的状态。直到半夜,曹军派出小船过来企图用火药包炸毁汉军火炮。 不过汉军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用玻璃聚光探照灯发现了他们。巡逻的火枪兵,三两下把一百五十多步外的曹兵射杀在船上。 数天后,汉军终于发动了渡河。上百木头船首尾相接,划破浑浊的淮水往南岸而去。 曹军炮兵也是开足了火力,用实心弹去轰击渡船。一发发炮弹下去,除了激起水柱之外还是击沉了不少船只。 “轰!轰!轰...”北岸的汉军百炮齐发,场面震撼无比。八公山遭到了空前猛烈的炮火攻击,整个山头被硝烟灰尘所掩盖。 由黄忠为先锋的横渡军乘此机会快速前进,不多时就接近了南岸。岸边密密麻麻的倭奴正严阵以待,他们不断将石头箭矢搬来,就像勤劳的蚂蚁。 曹军为了弥补火炮上的不足,命倭奴制造了大量的轻型投石机。这些投石机在这时就凸显作用了,铺天盖地的砲石飞了出去,将前锋的渡船全部击毁。 汉军的渡船由于临时工艺兼底薄的缘故,根本不能承受火炮。所以只能以强弩去还击倭奴,一时间淮水南岸箭来石往,惨叫声不断。附近的河水慢慢被染红,而且越来越红... 汉军利用移动快速的优势,一度来到了距离浅滩只有十多步的地方。用手弩射得曹军无法招架,死伤一大片。 曹操也是倾尽了全力,对发起渡河的汉军进行不计伤亡的猛烈打击。砲石一波又一波抛出去,箭矢更是像不要钱一般猛砸到河中。 汉军硬是被挡在百步外寸步难移,防御脆弱的渡船在石头面前不堪一击。一旦击中,立刻就解体沉没了。而船上的兵卒也无法与密集的箭雨抗衡,不少人被钉死在甲板上。 这时,没有被炮火毁灭的曹军火炮也缓过了劲来,一同对船只齐轰!才一接战,汉军损失了数十艘船以及兵卒。 听闻鸣金声响起,黄忠当即下令点头,灰溜溜地返回北岸去... 之后,汉军一天内都没有发动第二次进攻。到了明日差不多的时分,才再来突袭渡河。曹军不敢松懈,再度击退了汉军。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 一天天过去,汉军每天都是早上发起渡河,失败之后又到明日去,似乎并不着急。规模也一次比一次少,到第七日时曹军发现船上的‘汉军’竟然没有血! “主公,事出反常必有妖!汉军挟威而来却是消极对战,恐怕其中有诈!”荀彧遥望着北岸浩大的军寨,不由担忧地对曹操说道。 “嗯,巡逻不得松懈,还要提防敌军在别处渡河!”曹操不解对岸的刘协葫芦里卖什么药,点了点头。 不过曹操在发到江东的书信里却是自吹自擂了好几页,生怕孙权不知道是曹军的勇猛阻挡了汉军一样。同时,也提到了曹军这些天付出的代价和惊人的消耗。随后,再向孙权提出请求支援... 远在金陵的孙权对前方战事不甚了了,还以为真是曹军浴血奋战阻得汉军难越雷池。江东军将兵霎时吹起了一股汉军不可畏之风,使得支援曹军的声音得到扭转! 夏收已经完成,金陵这次出奇的大方,一次支援曹军粮草二十万石,各种军械箭矢无数。还开足马力赶制火炮,全部送到寿春去。另外,还派了太史慈率两万江东兵去助战,打着让曹军和汉军死磕的如意算盘... 第430章骚动 寿春,魏公府。 汉军的消极进攻令曹军这边也放松了下来,每天只要早上面对汉军的横渡便可。 世子曹昂每天都会来拜谒问候一下父亲曹操身体状况,尤其是在曹操犯病的时候更是侍候榻侧,彻夜不眠,可谓是当世孝子的榜样。 可是有一个人却是不希望曹操父子太过亲近的,这个人就是倭奴军都督于禁。 与荀彧时常要处理各种事务不同,于禁的工作相对轻松得多,也有闲时常到曹府串门。夏侯兄弟倒台被囚禁之后,于禁的地位迅速凸显,成为曹老板制衡本族将领的力量。 而曹操似乎也对这个亲自到倭国去抓回倭奴的得力臂膀颇为看重且大加笼络,所以于禁出入魏公府都不需要通报。 这天他刚离开曹操的寝室,就在院子里遇见了前来问安的世子曹昂。 曹昂是个性格直率的人,虽然叔父曹仁和于禁有些不愉快,但他依然很尊敬于禁。大老远的,就冲对方行了一个晚辈之礼。 于禁堆起了长者温厚的笑容,上前把曹昂扶起,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啧啧,公子这身板越来越壮实了,大有主公当年之风啊!” “额...呵呵!多谢文则都督夸奖,昂差父亲远矣!”曹昂也报之以笑,有些腼腆地答道。 于禁上下打量着曹昂,越看越是欢喜。不过瞥见曹昂腰间一把破旧得掉漆的剑,却是眉头一皱。随即指着剑柄,抿着嘴不住摇头: “公子怎还配此难登大雅堂之剑?简直有失身份!” “啊?可是剑能杀人便可,光外面好看有何用?且此剑跟随昂已经十五载,舍不得换...”曹昂见于禁就要帮他卸剑,急忙抓着剑鞘说道。 于禁闻言,才放开手。但随即却把自己身上的剑解下来,递到曹昂面前:“公子,此剑名曰青冈,乃是主公亲赐予某,如今且转赠予公子!” 曹昂哪会夺人所爱?当即连连推迟,但于禁却称自己尚有其他宝剑,难却好意之下只得接受了下来。道谢过后,进入寝室跪安。 老父亲曹操多日未眠,这才刚刚睡下。曹昂不忍打扰,只好坐在一旁侍候榻侧。无聊之余,不由把弄起了新得的青冈剑。 毕竟是把宝剑,剑鞘上的浮雕比起旧剑不知强上多少倍。曹昂随即双手执剑,轻轻一拉。宝剑出鞘嗡嗡作响,远远就能感受到逼人的寒气! 果是好剑!曹昂心中暗赞,对于这种吹毛断发的利刃,谁不爱? 这时,却发现躺在榻上的老父亲布满血丝的双眼正盯着他。曹昂吓了一跳,当即跪在地上连连请罪。 “滚出去,以后没有我许可不许进来!”曹操显然是怀疑长子对他欲行不轨,指着外面暴喝一声。 曹昂向来对曹操畏之如虎,当即抱头鼠窜。出了大门才敢回头,气喘吁吁之余却疑惑自己为何要逃走?这样一来,岂不是是父亲更加怀疑么? 曹昂一拍额头,悔恨得狂抓!随后,只得跑去荀彧的府上,恰好曹仁曹纯两个叔父也在,他立马将情况全部道明。希望能够通过这三人,去和父亲解释一下... 曹昂是不会想到,他的行踪已经被于禁所掌控。于禁获悉了曹昂进了荀彧府上和曹仁三人聚首的时候,当即再度回返魏公府。 被曹昂细微的举动刺激到敏感神经的曹操没有再睡,而是在寝室里大肆搜寻是否有可以行刺的凶器。 于禁在门角看着一切都瞧着他想象中去发展,不由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意。随即走进去,明知故问了一番,从曹操口中得知了个中内情。 随即,抱拳长叹了一口气:“历来是君御于内臣乱于外!主公在一室中翻箱倒柜,殊不知外患已经迫在眉睫...” 曹操为之动容,当即停下手看向于禁:“文则如此说来,可是外面发生了甚?” “正是!荀令君府上家丁急忙报于某,称昂公子连同子孝、子和两位将军以及荀令君要密谋囚禁主公,向北朝投降...” “混账,这逆子!”曹操拍案而起,暴跳如雷!随即将令箭扔给于禁,怒气冲冲地喝道:“你立即带兵去,把他们全部抓起来!” 于禁心中乐开了怀,接过令箭后当即出了府,调集麾下倭奴兵包围了荀彧的府邸。当他们准备破门而入的时候,荀彧等人忽然打开侧门迎了出来。 “于文则,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包围令君的府邸,想造反吗?”曹仁见府外被矮小的倭奴围得水泄不通,当即指着于禁破口大骂。 于禁周围的倭奴立即拔出了武器,如临大敌。 “造反的是尔等,竟然密谋通敌!速速就擒,可免受罪!”于禁一甩马鞭,指着曹仁几个恶狠狠地回喝道。 “啊?你个卑鄙小人!”曹昂这才幡然醒悟,指着于禁恨声咒骂。 跟着出来的门客见情况不对妥,当即作鸟兽散,要回府中躲起来。由于人多门窄,慌乱之下全部挤在一起,门口处顿时乱成一团。 荀彧临危不惧,双目一眯,随即看向于禁身后的一个倭奴将军:“安倍,到底谁是反贼?” 于禁眉头一皱,刚想回头看。 安倍本来还在犹豫,但见形势已不容许,随即目光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早已拔出了倭刀的他,当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起来从后面一刀砍向于禁的后脖颈! “噗!”于禁只感脖子一凉,随即头颅滚落在地,至死都没想到温顺的倭奴也会临阵反戈! 荀彧等人当即命人将于禁的头颅收进盒子中,然后到魏公府呈上给曹操。曹操见到于禁首级喜形于色,当即给安倍加官赐职。 这时,曹昂不顾曹仁的拉拽忽然出来跪在地上,声泪俱下:“父亲,今四海民心向汉,不如归顺吧?几年不见,昂已经很想念远在长安的植弟、冲弟他们了...” 曹昂打起的亲情牌确实威力巨大,连一代枭雄曹操都动容了。可是汉军这次这么声势浩大,他可不会相信刘协会答应他投降! 既然不能投降,那就必须死战到底了! “你个逆子,一派胡言!办大事者,岂能如你这般毫无志气?就不能是有朝一日你老子我打到长安,让尔等兄弟团聚吗?”曹操勃然大怒,指着长子大声呵斥! 荀彧等人沉默不语,暗暗叹息。 “父亲难道还以为,凭借这点实力真能够翻盘?”曹昂摇摇头,口中呐呐道。 “你给我闭嘴!”曹操拔剑上前,就要砍杀曹昂。曹仁眼疾手快,当即拉住了曹操。 最终,曹操以扰乱军心之名,把曹昂软禁了起来。下令全军不准言降,否则军法处置... 第431章破灭 “于禁落得今日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身处险境还动作频频。低估了曹操荀彧,高估了他自己!”法正放下茶盏,有些不屑地说道。 “呵呵!正所谓无欲则刚,人有了野心自然就有了破绽。于禁以前野心不大,所以能够隐藏下来。如今野心渐长了,自然就漏洞不出,而且还不自知...” 贾诩轻笑两声,说着法正的话分析了于禁败亡的原因。其他人也是频频点头,唏嘘不已。不过于禁不忠不义,素来为人所不齿,死了也没多少人感到可惜。 刘协点点头,随即说道:“不管怎么说,于禁都是以通敌罪名被杀的,也是一名忠臣。朕可不能容忍一个忠臣为贼子所杀,诸卿以为当如何是好?” 贾诩、沮授、司马懿、法正、徐庶、诸葛亮六人相视了一眼,随即一同出列拱手,异口同声地说出一个字: “打!”... 对于汉军的消极,曹军已经习惯了。今天早上,他们还是如惯例一般防御打退了几股突袭的‘汉军’,随即又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汉军往往过了午后就不会再进行攻击了,所以曹军们吃饱后或是三五成群在树荫下聊天打屁,或者找个地方午睡小憩等等,总之能打发无聊的时间就行了。 但今天下午时分,汉军却忽然发起了大规模登陆战! 汉军经过这段时间已经摸清了曹军火炮、指挥瞭望台、弹药库等战略设施的具体位置。这时,开始按照图纸来调整望山。 由于汉军平时也会装模作样,所以习惯了的曹军不会再放在心上。直到汉军开始填充弹药,这才心生疑惑,但还是不确定,也没有示警。 汉军炮兵抓住机会,当即一同点燃了引信。 “嘭!嘭!嘭...” 淮水北岸霎时间千炮齐发,猛烈度足足是第一次的十倍!惊天动地的炮声,几乎要把淮河水给推回去。大地为之颤抖,天空为之震荡! 天空中出现如繁星般的黑点,随即陨落在南岸各处! “轰轰轰...” 不同于上次密集打击,这次精准打击更猛烈、更暴虐、更具杀伤力!曹军的火炮弹药被殉爆炸毁,各处眺望塔被摧毁,大量曹军被炸死... “轰!”汉军大营向南的寨栅轰然倒塌,数以万计的汉军兵卒托举着木头船从里面涌出来,场面无比震撼。他们越过了滩涂地带的火炮阵地,将木船抛到水中,然后在岸上跃上去。 “杀...”在巨大的喊杀声中,淮河水面出现了下饺子般的盛况。数百上千的木头船载着兵卒,像群蜂同出的样子划破河水涌向对岸。 在岗坡和父亲一起观察战况的两个皇子忍不住欢呼雀跃起来,这个情形恐怕一生都忘不了!不但是他们,就连贾诩六人甚至刘协在内,都感到震撼不已! 被打懵了的曹军这才反应过来,纷纷组织起来准备迎敌。曹操听闻炮声后飞马从寿春赶来,进入了指挥状态。 八公山上的火炮已经被摧毁了十之八九了,起不来什么大作用。这时一门门从江东新近运来的火炮被弄到了岸边,展开了还击。 曹军经过这段时间总结的经验,发现平射比起俯射更能打击船只。所以,这些火炮全军平着向扑来的汉军船只开火! “砰!砰!砰!”一枚枚铁珠炮弹掠过水面,击穿一艘艘木船的船头。木头船快速入水,没多久就沉没了,沉船的兵卒只好游到别的船上。 曹军的火炮还在继续,他们喷发着炽热的火焰,不断摧毁汉军密集的渡船。几乎每分钟,都在好几艘船只给炮弹击穿。 这些铁珠炮弹和水面产生摩擦,甚至能产生瓦片点水的效应。飞升起来跃过一艘船砸穿后面一艘木头船的甲板,或者在弹跳中将船上的兵卒打落水! 随着距离的拉近,曹军的投石机、强弩也开始发挥作用。这次抛来的不再是石头,而是包有石子的火药包! “嘭!”火药包在汉军头顶处爆炸,飞溅而出的碎片霎时间击倒一大片!这种情形不断上演,但汉军还是一往无前! 相比起火药包的大范围杀伤,强弩则是直接的。三尺长的弩矢呼啸而来,将船上的没有穿盔甲的兵卒穿成一串带飞下水去。 曹军各种使尽浑身解数,如秋风扫落叶一般,给予渡河的汉军沉重一击! “不!”年纪最小的刘钊看着看着一艘艘木头船带着兵卒一起沉没,船只被打得七零八落,不由歇斯底里地叫了出来。 而刘协则是目光始终冷峻,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刘锴若有所悟,或许这就是帝王的沉着吧?这就是书中所说的,泰山崩在前而面不改色吧? 这时,汉军炮兵们终于弄清了方位并调整好了火炮。快速上弹药,开始进行炮火支援打击! “砰砰砰...”一枚枚开花弹从炮口喷射而出,飞越两里宽的水面后准确地落在曹军的火炮阵地上! “轰隆隆...”数百枚开花弹相继落在曹军阵中,将周围的一切撕裂摧毁!岸上的反抗为之停顿,仿佛在炮口下一切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在对岸看去,对岸就像放起了鞭炮一般,响起一连串的爆炸声。 汉军趁此机会猛划水,船只如箭一般撞在南岸的滩涂上!这次,汉军终于成功踏上淮水南岸的土地了! 憋足了劲的汉军第一时间就是将身上携带了炸药包点燃扔出去,将还在放箭的倭奴炸死!然后拔出横刀冲入曹军之中,手起刀落一通穷追猛打! 先头部队占领了一处立足之地后,越来越多的汉军从这里登岸。而一部分兵卒则是将船划回对岸,把第二批汉军运送过来。 大量的炮弹落在眼前爆炸,使得剩下的曹军已经吓得魂飞魄散了。汉军经过了惨烈的渡河过程之后,竟然出奇的容易了起来。就像虎入羊群一般,将四处乱窜的曹军以及倭奴斩杀! 随着第二第三批汉军的到来,这里的战事已经成为了定局。倭奴虽然凶悍,但在高大的汉军面前就像欠揍的小屁孩,被杀得人头滚滚! 曹操见势不妙,当即撤回寿春去。但寿春的曹仁和荀彧等人却放出了曹昂,还要求曹操投降。曹操差点气死,随即带着安倍等倭奴残部东逃。 汉军很快就接管了寿春,但却没有追击曹操。直到十余万大军完全控制住局势之后,天子刘协才渡河。荀彧率领全城文武,正式向汉军投降。 刘协大喜之下,竟然没有治他们的罪。武将官复原职,和兵卒一起编入汉军之中。文官则是留下来,继续治理江淮。 至于倭奴,则是全部充为役徒,转为汉军输送粮草。 汉军占领寿春,几乎全歼了曹军。但却有一股人马,见势不妙往南奔逃了。他们就是太史慈率领的江东军,初来乍到还没加入战争就跑路南归。 刘协岂能容到嘴的鸭子飞走?当即排遣鲜卑降将拓拔力微以及秃发匹狐二人,率领骑兵前去追赶... 第432章横扫江淮 曹操逃离了寿春后,唯一想法就是尽快赶到海边去,坐船逃离大陆!所以一路上快马加鞭,整个队伍拉成了一条长蛇。 其中大多数是倭奴,还有数百精通了打造武器火炮的汉人工匠,以及三千由许褚率领的虎卫军断后。 庆幸的是汉军并没有追来,使得他们暗暗松了一口气。沿着淮水连夜疾行,破晓时分邗沟就遥遥在望了。这个时代洪泽湖还没有形成,江淮一带还是田野荒原居多。 “安倍,还剩多少人?”曹操被马颠得腰酸背痛,慵懒地对刚从后阵回来的安倍。 “奴儿们誓死追随天王,七万人一个不少!”安倍带着谄媚的笑,依旧毕恭毕敬。 曹操在马上回头一看,见倭奴们虽然疲惫,但却都没有乱队形,不由暗暗称赞。要知道当年从许昌逃到寿春时,手下兵卒都偷走了十之五六。 殊不知这是倭奴归心似箭,早就想回到倭国的缘故。要是曹操带着倭奴往西走,保管一个都不剩。不过,阴险的安倍是不会把这个真相告诉曹操的。 “嗯,很好!到了东瀛后,你就是本王的首相,替本王治理百姓...”曹操老怀舒畅下来,带着笼络之意赞许道。 “嗨!誓死效忠天王!”安倍笑脸如菊花一般灿烂,跪下来连连磕头。 “哈哈哈...”曹操仰头大笑,后面的倭奴也迎合而笑。行军的疲惫,仿佛被一扫而空... 在前方一片寻常灌木荒草地中,张辽叼着一根烟,用望远镜远远观察着渐行渐近的曹操残军。而躲在里面的汉军兵卒们则是摩拳擦掌,就像时刻准备对猎物发动突袭的虎豹。 他们早已经渡过淮水了,主要任务除了切断邗沟之外还要拦截曹军的退路。 听闻这支死到临头犹不自知的曹军竟然发笑,汉军上下都是一副嗤之以鼻。只有以稳重著称的张辽眉头一皱,恐其有诈。 随即派人警戒四周,防止被曹军包围。另外再强调一番军令,禁止发出声响! 果然,征战的大半生的曹操凭借战场嗅觉,立即派人放火烧毁了前方几片荒草地。张辽眼见一队虎卫军骑兵往这边而来,心知是不可能发动奇袭了。 他当即率领八百骑兵冲杀出去,将这队虎卫军射杀。然后往曹军前军冲去,声势堪比万马奔腾! “轰隆隆...”马蹄不断敲打着淮水南岸的土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曹军当即列阵迎敌,好在武器并没有弄丢,这时能够轻而易举地组成枪戟阵,抵御汉军来袭! 汉军骑兵们先是举起手弩一通齐射,然后点燃火药包用力甩出去。 倭奴们先被一波箭雨打击,然后又被炸死了一大片,刺猬阵顿时乱成了一团。 “杀光贼军!”张辽身先士卒,手持铁枪率领士卒从空隙杀入曹军之中。矮小的倭奴被汉军两波打击下狼狈不堪,面对冲杀进来的骑兵更是无力招架! 八百骑刀光剑影,杀得企图抵挡的倭奴人头滚滚。时不时有头颅手脚飞起来,腥风血雨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曹操见汉军如下山猛虎一般势不可挡,不断往后退却。而安倍则是不停驱逐倭奴们上前送死,企图凭借人多来挫掉汉军的锐气。 这点小心思被张辽一眼就看破了,他当即率领骑兵脱离前阵,然后直插中军! 这时许褚也刚从率领虎卫军骑兵从后面赶来,与汉军骑兵打了个照面。张辽心知许褚勇猛,要是让他接近了曹操,基本是无法完成了! 所以张辽当即拔出了刘协赐给他的燧发手枪,瞄准了百多步外的许褚坐骑。 “砰!”枪声一响,许褚胯下战马的头颅被打爆,嘶鸣一声翻落在地。许褚猝不及防之下人仰马翻,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差点还被后面的马匹踩死! 张辽没有收起手枪,而是上弹后又瞄准了百多步外身穿大红披风的曹操! “砰!”又是一声枪响,子弹越过了密集的倭奴,打中了曹操的肩膀。曹操一个不稳,翻落马下! 张辽这才一夹马腹,胯下神骏的汗血宝马飞窜而出,直接踩踏着倭奴,跃到了曹操面前。张辽收起手枪拿出绳索,大手一伸将曹操抓上马背缚了起来。 曹操被俘,这七万曹军只得跪地投降。张辽八百骑大破曹操七万大军并生擒曹操,自此名扬天下!随即,押着这七万降军返回了寿春... 与张辽攻击曹操残部相比,没配热武器的鲜卑骑兵与江东步兵的追逐战就要惨烈得多。人生地不熟的鲜卑人屡屡遭到江东兵的伏击,被太史慈弄得灰头土脸。 不过鲜卑骑兵足足有近三万之多,太史慈的步兵无论怎么伏击都只是蚕食而已,并无伤根本。所以,以急先锋著称的秃发匹狐还是追上了江东军。 太史慈当即带兵贴近淝水减少受攻面,列起阵势来。秃发匹狐见状并没有立即发起进攻,而是在江东军周围游荡探清敌情。没过多久,拓拔力微也率部到来了。 这时鲜卑骑兵不再拖沓,当即从东北两面对江东军发起冲锋!鲜卑人本来就骑射精湛,加上汉军的精良装备后更是如虎添翼。 太史慈也并非泛泛之辈,他本人擅使弓箭而且百发百中。他所率领的江东军也是弓箭手居多,甚至还有不少使用飞矛的山越蛮兵。 “嗖嗖嗖...”两军对射,气势竟然不相上下。鲜卑骑兵这边由于盔甲坚固的缘故,死伤要比江东军少。 紧接着,山越蛮兵开始一同冲向前然后掷出短矛!这下盔甲就形同虚设了,强劲的短矛直接洞穿了铁甲,放倒了大片人马! 鲜卑骑兵拔出了自己的弯刀,嗷嗷叫地冲进了江东军中!首当其冲的山越蛮兵,首先被砍杀!而弓箭手,也被撞飞了一大片。 鲜卑人狠起来比起汉军下手更重,每一个被砍中的江东军只有死路一条,没有轻重伤一说!骑兵两面突进入虎入羊群,江东军死伤惨重。 太史慈带着数千军站在淝水高堤上,不断对鲜卑军放箭。这些人都是军中神射手,他们专门瞄准骑兵紧要部位发动致命一击! “獯鬻难除肉中刺!”数千军跟着太史慈齐声喊出口号,然后将箭射出去!一根根羽箭竟然准确无误地射中一千多个鲜卑人的肩窝薄弱处,使得这些鲜卑人无法劈砍! “猃狁难拔眼中钉!”就在几个呼吸间,这种口号再度响起。又是飞蝗一片,扑向被射中肩膀还在挣扎的骑兵。 “噗!噗!噗!”这些鲜卑骑兵同时被射中了眼窝,惨叫着坠马身亡! 千人同时坠落,足以让战场厮杀为之一停滞!高堤上的数千人,顿时成了受瞩目的对象。 这时,魔咒一般的口号再度响起! “北虏南犯必自毙!” 这次看到这边来的鲜卑骑兵直接被快疾的羽箭射穿鼻梁,当场气绝堕马! 原本占据压倒性优势的骑兵竟然被江东军逆转一般反杀起来,使得战局变得扑索迷离! 好在入汉已久的秃发匹狐和拓拔力微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当即带着鲜卑骑兵退后然后再反冲,正对着高堤直冲过去,无视地面步兵。 冲到百多步的时候,数千骑同时张弓搭箭,一同射向高堤上的神射手。江东军似乎早有准备,用盾牌抵挡。 秃发匹狐与拓拔力微抓住了机会一同飞跃过去,一脚踹在太史慈面前的盾牌上!太史慈猝不及防,被二人踹落了淝水。 群龙无首的江东随后在鲜卑骑兵的绞杀下,全军覆没...#####赤壁之战!赤壁之战!本书连载更新了将近一年,终于到了收尾阶段了。感谢各位书友一直以来的关注和支持!虽然很多同时的书已经破两百万字了,但无邪绝不会承认自己懒的!略略略(调皮)... 第433章惨痛代价 立马浔湖烟雨中,仿佛见娇妻薄裘独拥。自凭栏,沉思泪眼迷朦,远望万里征鸿。似悲叹,似呜咽不怯晨霜夜露冻。 周瑜在柴桑水寨的楼台上,看着水寨中央平静的湖水,不禁想起了被困襄阳的娇妻小乔。在远方的她此刻可知道,这段情在他心始终记挂? 每当他思绪泛滥的时候,总会想起诸葛亮那张欠揍的脸。正是这个卑鄙小人,令他与爱人分隔两地饱受相思之苦! 这时,一个亲兵忽然跑了上来:“大都督,西面二十里水面发现有上百艘敌船来袭!” 老将程普上次在汉水被败之后便一病不起,周瑜终于成了江东水师的顶梁柱,麾下将兵如云。但对于这个失而复得的大都督之位,他是受之有愧的。 “嗯,立即击鼓聚将!”周瑜眉头一皱,随即令道... 七月长江水满,宽达十里的江面一望无际。两岸就像一条绿色的线条,衬托着滚滚长江东流水的磅礴大气。船只行驶在长江之上,显得十分渺小。 刘备的投降,使得甘宁严颜兵不血刃拿下了江夏,立了大功劳。作为老牌水将的蔡瑁自然坐不住了,他当即率领荆州水师出汉水,顺流之下。 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设在柴桑的江东水师大寨。由于与上次大胜失之交臂的缘故,蔡瑁这次决定要重新树立他的威名。 都督杨瓒因为立了大功的缘故,顺利出任山南道转运使一职了。而现在荆州水师的扛把子,自然而言就当属他蔡瑁无疑。这是首战,对他太重要了! 在距离水寨口还有十里的时候,江东水师终于前来拦截了。这些战船看起来虽然张牙舞爪,但跟上次被杨瓒打沉的那些一个吊样,毫无长进! “哼!”蔡瑁鼻子一冷哼,颇带不屑之色。虽然江东水师很厉害,但他并不惧怕。每一艘战船上十多门的小型远程火炮,就是他的底气所在。 两支船队越来越近,蔡瑁惊喜地发现一艘八百石船有一面‘周’字大旗,那可是江东水师的中军大纛啊! 这说明,周瑜就在上面,这让他感到兴奋不已。只要击沉了这艘船,江东水师就覆没在即了。 进入打击范围,蔡瑁没有为刘老板省弹药,当即下令开炮。带火的铁珠炮弹飞出去,将一嗖嗖敌船打得碎屑横飞。 蔡瑁亲自监督一门超远程大口径火炮发炮,目标就是对面的旗舰! “轰!”大炮发出一声巨响,船身为之一颤!就连周围的长江水,都泛起了涟漪。好在战船龙骨足够坚固,能够承受这巨无霸的发射威力! 可是对面的江东战船就无法承受炮弹的威力了,硕大的炮弹砸在了江东军旗舰侧边的江水中,溅起了近两丈高的水柱,远远看去,就像击中了左船壁一般! 江东水师仿佛被吓破了胆,当即掉头逃跑。旗舰慢慢向左边倾斜,但依然不停东逃。 “全速前进,追上那艘旗舰!”蔡瑁以拳击掌,因没有一炮打沉旗舰而惋惜。随即大声喝令,让船队放快速度。 不过由于船上火炮太多太沉重的缘故,荆州水师即便是顺流也始终追不上对方。但蔡瑁还是没有放弃追赶,甚至萌生了丢弃一部分火炮的念头! 他太想赢了,让他丧失了理智的判断能力。眼看越过了水寨口,却没有开进去捣毁一番。 “都督,那船倾侧如此之久还不沉,恐怕周瑜有诈!”在另一艘船上的张允当即命人将船开近来,大声对蔡瑁呼喊道。 蔡瑁这才有些狐疑,不过这时却见前方的江东战船竟然慢了下来,当即两眼放光:“继续追,击沉那船赏万金!” 荆州水师在悬赏的刺激下奋勇直追,动力舱不断变换士卒。船只越来越快,穿过了桑落洲(江洲岛)附近眼看就要追上了! “呼呼...” 鄱阳湖口这边却忽然吹来猛烈的南风,使得荆州水师的战船都乱了方向。密集的船只互相碰撞,船上的水兵站立不稳被摔倒在甲板上,甚至好些人掉到水里去了。 “嘭!”蔡瑁所在的战船也和旁边的船来了一下亲密接触,使他一头撞在火炮上,头破血流! 之所以刚才过去的江东船只是减速而毫发无损,而荆州水师却是一片狼藉。是因为荆州水师的战船是中等吃水战船,抗风浪能力并不强。 而吃水太深的船,也容易在汉水搁浅,所以这种设计也是无奈之举。行驶在长江上风平浪静还没事,要是遇到大风那就自求多福了。 好几艘船因为晃动而失火,竟然点燃了弹药箱,被无情的炮弹给炸沉了。 这时,江东水师忽然从四面杀出,包围了在风浪中苦苦挣扎的荆州水师。吃水深的江东战船,竟然在湖口旋风的吹刮下纹丝不动! 周瑜当即让兵卒将巨木推回中间去,使旗舰恢复平衡。然后掉转头来,杀了个回马枪! “砰!砰!砰!”江东水师不知什么时候也装备了火炮,一起向荆州水师开炮。当日鱼粱洲的情形,竟然在荆州水师身上重演了! 一艘艘战船被击成碎片,卷入冰冷的长江水中。江东水师好不容易抓到的机会绝不肯白白放过,都发了狠!他们不单用火炮,还用投石机将浸过火油棉花球砸过去。 汉军在炮声和火光中到处乱窜,船上摇晃颠簸使他们根本无法进行反击,只有挨打的份! 看着一艘艘战船带着兵卒火炮沉入长江中,蔡瑁心痛如绞。这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情敌冒进给水师带来何等严重的后果了,悔不听张允之言! “快,掉头回返江夏!”蔡瑁悲愤地大喝一声。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尽量保存实力了! 不过,命运偏偏跟他开了个玩笑。这一次,他又失误了!顶着风掉头只会使方向更加偏差,原本慢慢保持了平衡的战船,因为掉头这一刹那被飞浪吹得撞成了一团! 周瑜没有放弃落井下石的机会,下令收缩包围用燃烧弹全部焚毁这些敌军战船!一枚枚用陶罐装着的火油被砸在南面的几艘战船上,随即江东军又射来火箭! 火趁风威,风助火势,荆州水师的阵形很快就被大火唾沫。殉爆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江东水师逐渐将所有汉军战船击沉落水,以报新仇旧恨! 蔡瑁被大火包围的那一刻,知道这次实死无生了。当即撕下披风写血书,然后绑在信鸽腿上,用力一抛。 “去吧,让甘宁替我复仇!” 信鸽顺利躲过了江东兵射来的箭矢,扇动翅膀往西北飞去... 第434章赤壁之战(上) 却说甘宁接到了蔡瑁的血书也是大吃一惊,当即用飞鹰发个微信给远在江淮的天子刘协。随后,军师中郎将诸葛亮带着圣旨翻越大别山,来到江夏。 甘宁早已做好的出征准备,但诸葛亮带着圣旨来到江夏后,并没有立即出发。而是让全军等了足足五日,才通知甘宁可以出兵了。 憋足了劲的汉军水师这次倾巢而出,各种大大小小的战船多达近千艘,浩浩荡荡顺流而下。 其中大中型炮舰二百多艘,投石机战船三百,轻型弩砲驱逐战船四百条。为首的旗舰是一艘千石战船,上面载着各种火炮三十六门,两架大型投石机以及各种弹药箭矢。 这艘庞然大物满载排水量已经超过了120吨,在汹涌澎湃的长江上行驶四平八稳。至于动力上则采用人工驱动,螺旋桨增加至八个。 之所以没有风帆,是因为甲板面积有限而且容易燃烧。当然,除了炮舰外大多战船还是半人力半风力。毕竟长江风大,资源可不能白白浪费。 船楼上方高大的桅杆挂着一面蛟龙旗,张牙舞爪威风凛凛。在江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 甘宁站在指挥船楼上眺望四周,各式战船簇拥着旗舰劈波斩浪前行,比起陆上行军更巨气势。盗贼出身的甘宁此刻自豪不已,同时也对刘协感激万分! 这一切,都是天子看重并倾注了无数心力结出来的成果。但掌握这支水师的却既不是宦官也不是外戚,而是他这个降将,这怎能让他不感动? 虽然圣旨上让他听命于官位比他稍低的诸葛亮,但他并没有因此而心怀不忿,反而带头服从命令。毕竟连曾为公卿的杨瓒都对诸葛亮言听计从,他又有何所谓? 不过这个从江淮来的诸葛军师并没有因此而崖岸自高,在调度安排上几乎没有插手。此刻也是在船楼内看他的遁甲天书,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 这时,前方十里外的水面上空闪现了一绽信号烟花。根据烟花的颜色,甘宁推断出江东水师主动挟胜而来,两军相距只有二十里左右! 甘宁当即下令全军进入战备状态,并拉响了汽笛鸣警。这些汽笛是蒸汽机带来的成果之一,被应用到了船只和轨道厢车上。 低沉的鸣笛声,响彻江面。不多时,两军终于可以看见对方的船楼桅杆了。双方都没有停下,向对方冲过去,就像两条过江龙相搏斗。 这里,有一个响亮的名字——赤壁。 眼看就要进入炮击距离,这时诸葛亮忽然从船楼里面出来,拿起望远镜左右观察着。 甘宁没有打扰,毕竟诸葛亮的才能卓异他从书童口中已经得知了。要不是有两把刷子,能在其余五大军师中脱颖而出? 诸葛亮可没有甘宁这般思绪乱飞,他见己方和敌方船队俱在江南一侧,而且敌方还要更靠南岸一点。因为这侧水流平缓,适合交战。 但诸葛亮却忽然指向北岸悬崖峭壁,口中带着不送抗拒的命令口吻:“兴霸,立即下令船队驶向北岸!” 甘宁虽然不明其意,但还是亲自做起旗手来。打出旗号,所有船只转而往江北开去。过了江心之后,船速明显快了起来。 因为这边水流更急,滔滔江水冲刷着石壁,发出哗哗的的水声。上千条船仿佛搭了快车一般,顺着水道往下游漂去,竟然直接错过了江东水师。 “军师,为何不直接与之一较高下?” 甘宁看着南面渐行渐远的敌船,忍不住发问道。在他看来,与其耍小计谋不如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大战更令人酣畅淋漓。 诸葛亮对于甘宁的武将心思一目了然,用羽扇指了指江东水师微笑着说道:“如此,便中周瑜下怀矣!亮观敌阵布局严整而且暗藏杀机,若贸然于之对战,只会落得下乘!” “我军船坚炮利又是顺流而下,又何惧于他?”甘宁一听之下眉头紧皱,面带不服之色。 诸葛亮没有生气,耐心地解释道:“非是惧怕江东水师,乃是减少不必要的损失。激战是免不了的,但要争取主动,不能被敌军牵鼻而走...” 就在诸葛亮与甘宁解释的时候,周瑜同样在说服手下诸将:“诸公以为进而拿下江夏就能断绝敌军归路,其实不然!若是我等这边拿下了江夏,敌军兵临金陵城下该如何是好?” 最终在周瑜的力排众议之下,江东水师也往右拐进入江北,顺流直漂而下直追汉军。同时保持分散队形,防止被汉军用火炮连环打击。 汉军水师奔流至长江拐角往正东南处忽然又掉过头来,列阵等候。甘宁一言不发,但心中已经坚信周瑜必定是去袭江夏了。 躲下江夏然后北上襄阳,就能威胁到汉军整体的大后方,围魏救赵未尝不可。 但当他看到江东水师果然顺流追来,又不得不佩服诸葛亮的料事如神!但同时,又有些担忧。 江东水师将校见汉军居然犯兵家大忌逆水列阵,都不由心中乐开了花。周瑜也是一愕然,怀疑自己是不是高估了甘宁。 不过战机稍纵即逝,已经容不得他想太多了。 “擂鼓,放炮!” 江东水师旗舰上鼓声大作,水兵们纷纷填充弹药调整角度。 诸葛亮面无表情,不过却没有丝毫怯意。只见他让甘宁命小型驱逐船装满棉花球以及火油,悄然退到阵形最后面去,随时待命。 随后汉军也进入了战斗时刻,开始填充弹药并调整发射角度。点燃引信,两军几乎同时发炮。所产生的共鸣经过石壁的反弹下,炮声震耳欲聋! 孙吴的工业底子和北方比起来薄得可怜,当场就有不下十门火炮炸就膛,其射程也远不如汉军,准度更是差了一大截。所以被击中的战船不多,击沉的更是寥寥无几。 反观汉军则是气势骇人,密密麻麻的最新型撞针式开花弹精准地落在一艘艘敌船上,扫平了甲板上的一切!甚至撕裂了一个大口子,给船只造成致命损伤。 这种撞针开花弹的精密设计思路,就是来自于地动仪。炮弹只要受到猛烈撞击,就能发生爆炸,不管撞击面在哪一处。 周瑜环视一眼阵势,明显少了十多艘。还有二十多艘发生起火倾侧,眼看就要沉没了。额头不由冒出一丝冷汗,汉军的火炮果然不是一般的强! 但直冲敌阵的好处就是敌军无法再进行第二次炮火打击,因为越近就越难打中。周瑜抓住机会,命令船队乘着水势直接杀入敌阵之中! 不过当他们来到近前时,却被眼前景象惊呆了... 第435章赤壁之战(下) 只见汉军炮舰起锚往后退,中型弩砲战船接替炮舰成为前阵中坚。他们早已上好了弦,看到令旗挥动后当即锤下扳机! 密密麻麻的强弩箭喷发而出,形成一道黑色风暴!数百上千的砲石也被抛了出去,呈弧形运动砸向对方! “嗖嗖嗖...”首先飞到的是强弩箭,将江东前锋船只上的水兵全部扫落水中。甚至好些战船连船楼都坍塌了,船上一片狼藉。 “砰砰砰!”坚硬的砲石紧随而来,对木船身造成致命打击!开似坚不可摧的船只在砲石下粉碎爆裂,沉入长江水中。 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江东水师又损失了数十艘战船和无数水兵,原来挟胜而来的锐气遭到重挫! 前面的船只受到猛烈打击放慢了速度,使得后面的船只全部撞了上来。江东水师从稀疏转为密集,阵形乱成了一团。 诸葛亮把羽扇伸出窗外,感觉东南风正逐渐加强,再看向对面敌船时,目光冰冷如刀:“中船撤,小船上!” 数量庞大的小型轻舟挂起了风帆,刚起锚就被大风带动起来。船上的兵卒把持舵盘,从侧面绕过阵形直扑向敌阵。船只出奇的快速,就像在水面上飞驰! 周瑜压根没见到这突如其来的猛风,暗暗心惊! 当小船接近敌船阵还有数十步的时候,水兵们立即点燃了上面载满的火油棉花球,然后先行跳水逃走。 面对密密麻麻如火箭一般快速袭来的小船,江东水师不断以箭射石砸却无济于事。火船来得太快了,被挤在一团的他们甚至无法进行规避。 “砰!砰!”双方船只相撞,带火的棉花球弹上了江东战船的甲板上,蹦弹着还不断溅出火油,简直就是祝融化身,到哪里哪里着火! 而火船上的火油也泼到了船壁和甲板上,到处都是。五百多条快船就像火箭一般冲入江东水师的阵形中,燃烧自己并点着一艘艘战船! 由于火油的火不怕水甚至能在水面燃烧,江东兵们慌乱中尝试用水灭火却越浇越旺。好些兵卒被火沾到了身上,拼命打滚但却越滚越大。 一个个火人在甲板上哭嚎着纵身跳下长江去,但随即又被急流卷入水底,场面蔚为壮观。木船燃烧噼啪作响,刚才前排威武雄壮的战船霎时间变成了火盆,紧接着被殉爆炸沉入水去。 大火乘着忽然吹来的猛烈东南风,不断点燃一艘又一艘战船。从远处看,熊熊烈火不断往江东军阵形深处蔓延过去,旗舰已经被浓烟笼罩不可见。 诸葛亮看着无数江东水兵在大火中挣扎,时不时的爆炸声连人带船的毁灭,自知冤孽深重。随后,将指挥权还给甘宁,自己则回到船舱中。 甘宁可不管江东兵怎么死法,战场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哪容得仁慈? 他当即指挥炮舰上前,开始对江东船队进行封锁。后阵想要逃离出火场的江东战船,被火炮下令毫不犹豫的击沉掉。甘宁仿佛铁了心要将这些入了圈套的敌军,尽数歼灭在石壁下! 旗舰上的周瑜看着前方和两侧不断往中后方袭来的大火,额头也渗满了汗珠,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不过,眼前险境已经容不得他拖延一分了! 他偏头看向侧后方,一艘艘争相突围逃窜的战船被无情地击沉,但还是有战船前赴后继。 周瑜瞳孔一缩,当即集中所有火炮向耀武扬威的汉军炮舰轰过去!早已义愤填膺的江东炮兵们填充好火药后,狠狠地打了一炮! “轰轰轰!”数十颗榴弹穿越浓烟,出奇准确地击中了目标。五艘汉军炮舰当场被击沉,还有三艘被击穿了毁了船楼,但依旧在顽强支撑着不退缩。 江东军这一举动使得外面的汉军误以为他们即将在那边突围,甘宁立即将好几艘主力炮舰调了过去。汉军整个战局也是逐渐将注意力移到侧够靠近石壁的位置,防止江东军突围逃脱。 可就在此时,意外却发生了! “轰!”一声巨响传来,加装了铁撞头的江东军旗舰忽然撞开了前面正在燃烧的战船。从浓烟大火中直接冲撞而出,就像回归的王者一般势不可挡。 其余的大型战船也跟着冲击,最前方的火圈层被撕碎,江东水师中军就像挣破了牢笼的魔兽,挟着滔天愤怨冲向汉军舰船阵! “嘭!” 又是一声巨响,首当其冲的一艘汉军中型弩砲船与周瑜的旗舰相撞。弩砲船被当场劈成了两段,木屑纷飞!到失去平衡沉入长江,不过数息间。 其他江东战船也充分发挥了他们顺水的撞击优势,将静止状态的一艘艘汉军战船撞沉! 汉军水师由于摊薄了实力的缘故,竟然招架不住江东战船的冲击,被撞得七零八落,阵形大乱。刚才还嘲笑对方的汉军水兵,也在仓皇中落水。 甘宁大惊,急忙跑回船舱去请诸葛亮。诸葛亮没想到才一盏茶的时间,战局就发生了这样的逆转。不由皱紧眉头,来回踱步起来。 甘宁急不可耐,但到底是自己指挥不当酿成的恶果,也不好催促诸葛亮。 “兴霸,江东军所恃凭者不过是水师,而我军就目前来看水师也并非不可或缺。相对而言,我军若是损失了水师并无伤根本,但江东没了水师就是伤筋动骨了...” 诸葛亮用羽扇指着不断撞过来的江东战船,略皱眉头对甘宁说道。 “军师的意思是,就算耗掉整个水师,也要把江东贼船葬在赤壁?” “正是!”诸葛亮点点头,虽然有些不舍但为了大局计不得不如此! 甘宁随即取过铁索,就要装备作战。对于这种杀伐事,诸葛亮是不会亲自参与其中的。他当即过了一艘中型弩砲船,又带了几艘砲船退到了后面去。 “嘭!”船只碰击声再度传来,撞到了汉军船阵中,江东战船的冲击力明显得到了缓冲。这时与汉军中军大型炮舰相撞,甚至贴撞头都凹了下去,撞不动了! 两军水兵也到了接刃战的时刻,双方兵将都拔出刀剑跳过对方的甲板去,砍杀敌人。 甘宁身先士卒,手臂缠着横江铁索一个横扫!甲板上二三十个江东兵同时被打落水!这只是热身,长近两丈的铁索在甘宁手中就像鞭子一样灵活,不断抽翻江东兵! “贼子敢耳!” 听闻汉军主将杀上了己方战船甲板,江东水将潘璋、蒋钦、吕蒙、凌统四将,一同过来力战。到甘宁使铁索已出神入化,且力大过人,四人竟然无法与之匹敌! 汉军水师兵卒多是来自关陇一带的热血男儿,又长年在上游与急流搏斗,战斗力一点都不必矮壮的江东兵差! 虽然这是第一次在摇晃的船上进行残酷激战,但也硬是让江东兵讨不得好。甚至在甘宁的鼓舞下,不怕死一般反攻过来。 船楼上的周瑜眼见敌我双方犬牙交错,甚至不断有船只被炸沉,分分秒秒都在损耗宝贵的水师力量! 这时,刚好又收到孙权的加急文书,汉军竟然拿下了老将黄盖把守的扬州城,即将发起强渡! 这一军报到来,才使周瑜幡然醒悟!江东的根本就在于水师能够封锁长江,现在这般和汉军决一死战无疑是拿国本开玩笑! 想到这里,他惭愧不已,当即下令全军不得恋战,脱离战阵撤退! 江东战船想要逃走,但却被汉军紧紧咬住不放!他们甚至挂起风帆,向江东战船反撞过去。 无奈之下,周瑜只得壁虎断尾。将一部分和汉军战在一起的战船抛弃,剩下的全部顺江撤退。 看着被甩在后面的火光和喊杀声,周瑜暗暗松了一口气。虽然还剩百来艘船,但终归是保存了精锐力量,回去还能有所交待。 但这时,江心一处沙洲的芦苇荡中忽然窜出了数艘弩砲船,他们乘着风迎面驶来。周瑜一阵疑惑,汉军难道还想凭借区区几艘船来阻挡不成? 弩砲船没有让他们久等,立即就抛出了一个个装满火油泥的陶罐子!这些陶罐一砸即爆,溅得船上到处都是火油泥。 而且他们抛罐速度飞快,不过一阵子每一艘船上都沾到了火油泥。随后,一波火箭来袭,点燃这些火油泥! “轰!”升腾燃烧的火油泥引起了船木着火,整个船队浓烟弥漫开来! 江东战船想要反击,但船上的投石机根本砸不到对方,只能大声咒骂!但终于无济于事,火苗在风中越升越旺,演变成大火根本无法相救! 周瑜所以的旗舰也着了无法扑灭的火,不得不放出小船进行逃生。由于备用小船不多,很多兵卒只能跳水自生自灭! 周瑜看着最后的水上力量也被付之一炬,心中悲愤欲哭!当他拿起望远镜眺望罪魁祸首的汉军战船的时候,却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正冲他微笑。 “诸葛亮?噗...”周瑜双目圆睁,一瞬间怒火攻心,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第436章行刺 汉军三十万大军陈兵江北扬州,与金陵隔江相望。但穷途末路的孙权并不打算就此罢休,他一方面命水师火速赶回金陵,一方面开展了疯狂的武备。 乘这耕种闲暇之际,他和鲁肃合计着征发了三十万男女民夫到丹阳去挖矿,就地铸造火炮事宜。因为此时此刻,只有火炮这种拥有无敌神威的武器才能安抚住他们脆弱的心灵。 可是,金陵都穷成了秣陵了,哪来的钱征发民夫?所以,孙权只好再聚集四大世家甚至陶家这些大商贾来‘开会议事’。 由于有上一次的慷慨,朱治不得不再做了一次丑人,给孙权支持了二十万钱。其他世家也不想做出头鸟,只好跟进。 而陶家这些商贾怎敢违拗军阀的意愿?十多户商贾,乖乖地奉上了百多万财帛钱谷。区区一场座谈会,孙权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百万大银。 但从孙权事后的话语中,明显对于这种敲诈行为不以为耻,反而沾沾自喜。似乎还有些食味知髓,回味无穷了。 对此,江东世家们都不禁生起了厌恶。散会后,立即让人暗中把外面的事情告知了静养深闺的吴国太。恰巧这时,从北面渡过长江来的司马懿,也暗中找到了他们... 吴国太得知孙权敲诈世家之后十分气愤,当即将孙权唤来痛斥了一顿。 “阿母,权实在不知民怨沸腾从何而来?若是说筹资一事,儿所作所为皆是为了他们。孙家已经付出很多了,他们也理应尽力...” 孙权对于世家告密怀恨在心,耐着性子听吴国太说完,随即面无表情地解释。 头发斑白的吴国太自小看着孙权长大,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可如今,老于世故的吴国太看得更清楚。汉军挟北方大胜之威南下连战连捷,人心已经开始变了。 老孙家之所以能够称霸江东,就是得了这些世家的支持,并且能做到平衡各方。但再深厚的交情都比不过利益,一旦朝廷给出优厚条件,他们必定会毫不犹豫抛弃孙家! 只是,有些话说白了反倒不美。 “唉...朝廷百万大军南下,曹操刘备皆已被灭。老身觉得,吾儿顽抗下去终究不是办法啊...” “阿母,此事权自有计量,母亲只管静候佳音便可...”孙权明显没有了和老太婆解释的耐性,说完后一拱手,扬长而去。 吴国太看着孙权远去的背影,长叹了一口气。劝降虽然逆耳,但也不至于当面愤然离去。终究不是亲生子,叫一声母亲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惆怅地看向窗外,不知道离家出走的女儿现在过得怎样了... “啊...啾!”远在扬州城中一处茶楼包厢内,一个美美哒的小姐姐打了个喷嚏。她揉了揉自己的鼻子,然后继续用黑布蒙上面。 在她旁边,同样有五六个与她一般着装的女子。她们身穿黑衣带着黑斗篷,背着一把长剑,就像电视剧里面的女刺客。 “香妹,你确定他们今天真会跟这里路过?”一个同样艳丽绝色的女子,有些不习惯地拉了拉肩上剑带,犹豫地问道。 “哎呀,姐姐放心好了!我已经暗中收买了几个羽林军赤佬,他们都说今天狗皇帝巳时会去南郊军营!只要绑架了狗皇帝,北朝必定退兵...” 这个小姐姐正是孙尚香,只见她勒紧了黑衣,挺了挺傲人的胸脯,信心满满地对遗落在北方的小乔说道。 小乔看着一个个擅长舞剑的青涩小丫头,根本不相信她们真能绑架得了身边高手如云的天子。但顾及到孙尚香的自尊心,只好点点头。 就在这时,下面的街头忽然传来了吵杂声。孙尚香打开一线窗口查看,果然见骑兵在前清道,后面数百羽林军簇拥着天子仪仗要从此经过。 “走,行动!”孙尚香行事果断丝毫不亚于兄长孙权,带着几个贴身丫鬟当即跃了出去。小乔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从窗口轻跃而出! 原本一片安静的大街上忽然闪出几道黑色倩影,她们身轻如燕,平稳地落在羽林军阵形中。令这些五大六粗的汉子,也急忙拔出横刀警戒。 孙尚香等女剑士没有客气,当即挥舞着三尺花剑杀奔仪仗去。行刺出奇的顺利,羽林军被吓得连连后退。 在喧哗声中,她们凭借身姿轻盈,以最快速度杀入了仪仗内。但孙尚香这时却傻眼了,竟然有三辆一模一样的车子。 这时周围越来越多的羽林军涌了过来,将好几个丫鬟当场摁倒,情况紧急到容不得她们逐辆去翻了。急中生智的孙尚香,当即飞身抓住了一个比较瘦弱的兵卒: “说,狗皇帝在哪辆车?” 这个兵卒假装被吓得当场尿了裤子,指了指中间的一辆铁甲马车。 孙尚香嫌弃地看了他湿漉漉的裤裆一眼,捂着鼻子和同样身手不凡的小乔对视一眼,然后踩着兵卒的头盔跃到了中间的马车车辕上。 这辆马车的车夫正是座山雕,这个光头大汉此刻正盯着她们曼妙的身姿看,表情猥琐到了极点。孙尚香厌恶地一脚将他踹下了马车,然后和小乔一起掀帘进去。 一袭龙袍的刘协正端坐在车内,自顾自地斟茶,从容不迫。见二女持剑而入,微笑地指着前方已经准备好的两个莆团。 “朕这里有上等西湖龙井,二位女中豪杰何不坐下一同畅饮?” 小乔闻言略略一嗅茶香,果如是。但更令她欣赏的,除了刘协英俊的容貌外,还有面对刺客依然谈笑风生的气魄。 可这时,旁边的孙尚香却忽然持剑一指:“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女的?” “哈哈哈!朕不但知道你们是女的,而且还知道你们就是黟山(黄山)女巫!”刘协大笑一声,这才打量着她们淡淡地说道。 所谓黟山女巫,就是无恶不作,专干挖婴儿脑袋勾当,人人喊打的角色。小乔眉头略皱,急忙看向孙尚香的侧脸。 果然,这顶屎帽令自尊心极强的孙尚香难以接受,心直口快地反驳道:“呸,你才是黟山女巫!我是吴候孙仲谋之妹,她是周公瑾的妻子,我们是要来绑架你的!” 小乔白眼一翻,差点被气晕了过去。胸大无脑,说得真没错... 刘协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慢慢从案上布袋中取出了两段被铁链连着的棍子:“哦?那你们想必也知道朕是不会束手就擒的,你们谁先上?” “废话小说,纳命来!” 孙尚香挥舞花剑,直刺刘协面目。刘协虽然久不露手,但棍法依旧不生疏。偏着身子双截棍一挥,铁链紧紧缠住了对手刺来的花剑。 孙尚香挥不动,拖不回,凤眼死死瞪着刘协。黑布包裹着精致的脸庞轮廓,刘海垂下一缕青丝,有着说不出的美艳动人。 “孙小姐,你方才说只绑架朕,如今却又要取朕性命,似乎前后矛盾啊...”刘协一手握着双截棍,一手扣掉了她的面纱然后端起茶盏,双眼还上下打量,风轻云淡地调侃道。 “你...”孙尚香自感被刘协轻薄,不由抡起了拳头砸向刘协。不料刘协同样吃过两晚夜粥,放下茶盏反手抓住了她的手一拉,这边又敲落了她的花剑,孙尚香整个人躺在了刘协宽敞的胸怀中。 “啊...我要杀了你!”孙尚香看了一眼旁观的小乔,嗅着刘协身上的男人味,羞得脸红如血。但奈何她怎么挣扎,都逃不脱刘协有力的臂膀。 这时,小乔发现外面已经安静下来,掀开窗帘一看围着的全是羽林军。再看看半躺在刘协怀中动弹不得的孙尚香,她急忙扔掉佩剑跪了下来。 “都是贱妇任性妄为,还望陛下放过孙小姐!” 又打量了一番命传千古的小乔,刘协今天算是大饱眼福了。放开了筋疲力尽的孙尚香,端起茶盏一本正经地说道: “天下归一乃是大势所趋,朕今日就当是被你们绑架了,答应你们不出兵渡江。但五日之内,金陵伪朝必定覆没,孙家割据美梦必将破灭...” 刘协语气平淡,但却让人毋庸置疑。 孙尚香还想捡起花剑,然而刘协踩住了剑身,她根本提不起。随即她眼珠子一转,向刘协拱手一揖:“多谢陛下提点,如此小女子且告退了...” 说完,就要带着小乔逃走。到掀开窗帘,却发现外面枪戟如林,已经无从逃脱了。 刘协微微一笑,指了指案上两杯茶:“既来之则安之,二位何必急着走呢?” 孙尚香和小乔对视一眼,垂头丧气地回来坐在莆团上,与刘协一起品尝着西湖龙井... 第437章大结局(上) 豫章故郡,洪都新府。星分翼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荆而引瓯越。 鄱阳湖西畔,由步兵组成如长蛇般的队伍,正自南向北而去。他们一部分身穿汉军制式盔甲,一部分是藤甲蛮兵。 为首一将乃是岭南道经略使士燮,他这次受命从番禺(广州)引兵北上,从西路进击江东。有严颜全歼沙摩柯在前,南岭一带山越人为之胆颤,一路上闻风景从。 士燮北上时只有汉兵两万,但到了豫章城下时,已经有上百多个部落山越蛮兵随行出征了。士燮十多万大军兵压豫章,偏僻的南昌县城显得十分渺小。 但就是这么一个城郭不过十里的小城,却硬是阻挡了士燮大军达到三日之久。十多万大军轮番上阵强攻,愣是让城中军民打得退回一次又一次。 此时,率领三千军和上万民夫死守南昌的豫章郡太守诸葛瑾,正凭栏远眺。一袭灰袍的诸葛瑾已过而立之年,黝黑的脸显得干练。但是差在脸长如马,远没有诸葛亮那般帅气。 此刻他正看着清晨再度准备发起攻城的岭南军,眼神复杂异常。 汉军威压金陵,豫章是不可能有援军到来了。他唯一的寄望,就是周瑜能够一举歼灭汉军水师。这样一来,江东还有希望。 桑落洲的大胜,也给了诸葛瑾一定的信心。可就在昨晚,噩耗终于传来了。周瑜率领的江东水师竟然全军覆没了,他自己则是狼狈逃回金陵去。 江东已经丧失最后希望了,让诸葛瑾坚持下去的精神支柱也在一夜之间轰然倒塌。南昌城被岭南军连日猛攻,已经摇摇欲坠,还能坚持几日?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向蛮夷投降的了。唯有长剑刎颈,以死相报孙家知遇之恩。 想到这里,他不由拔出了腰间长剑。这把由父亲诸葛玄赠给他闯天下的利剑,想不到今天竟然要用来了结一生。 “太守?”周围的亲兵见状,急忙走过来要夺剑,但却被自幼习武的诸葛瑾一把推开。无奈之下,亲兵们只好一同拔出刀剑来,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准备同时自尽! 就在诸葛瑾等人打算誓死不降的时候,一封诸葛亮及时飞到的鸽信,使他们改变了主意。诸葛瑾打开读了几遍之后长叹一声,下令打开了城门。 士燮喜出望外之余又不敢轻慢诸葛瑾,低调开进了南昌接手了城防。自此,孙吴西大门豫章郡被敲开,岭南军沿着长江往东北直逼金陵... 而在另一边的东海之上,士燮之子士徽率领着庞大的海上舰队,从珠江口出发来到了会稽郡外海。 这些巨型海船载有近两万兵卒,他们随后选择在钱塘水口登陆。两万大军兵分两路,分头进攻江东腹心地带。由于江东军大多被调到了长江南岸布防,青壮劳力又被征发到丹阳挖矿,这片鱼米之乡正处于最空虚的状态。 仅凭老弱妇孺根本不是正规军的对手,加上四大世家的子弟官吏有意舍弃。不过短短两三天时间,钱塘水南岸的会稽郡十五县中,诸暨、余暨、太末、上虞、余姚等县已经陷落,郡治山阴县(绍兴)都被包围了。 另一路军由士徽亲领,进攻江东核心地带,也是孙家老巢所在的吴郡!这一带位于钱塘以北,物产丰饶县城甚众。 不过士徽没有理会其他产粮重地,首先率军去攻曲阿、富春两县。这一个是孙家的祖地,一个是孙权老母的故土。虽然他们遭到了顽强的抵抗,但却是极大地动摇了孙吴的根本! 会稽郡治山阴,吴郡郡治吴县(苏州),以及余杭、乌程、无锡、丹徒等县相继向金陵告急... 金陵,吴候府。告急文书如雪花一般飘来,使得原本英姿勃发的孙权一日之间仿佛老了十岁。不过短短数日时间,孙策打下来的偌大江东就仅剩下金陵附近数百里了! 这个残酷的现实,孙权根本没有勇气面对。但作为江东之主,他根本无法回避。接连的挫折使他精神已经接近崩溃,特别是得到水师覆没的时候,更是提刀到处砍人泄愤! 现在整个吴候府人心惶惶,每天都有家奴门客结伴出逃。这时,大厅中再度传来了咆哮声,令门口的兵卒都为之一凛,急忙挺直腰梁。 “我将水师全部托付给你,你居然给我弄得一条扁舟都不剩!你有何颜面见我?有何面目见吾兄?来人,将此人拖下去斩了!” 孙权狠狠踹了一脚跪在下方的周瑜,怒发冲冠破口大骂!随后,怒不可歇的他干脆想杀掉周瑜以解心头之恨! “主公息怒!公瑾都督虽有大过,但木已成舟,且他自己也是追悔莫及!当今用人之际,何不给他一个将功赎过之机?” “是啊主公,临阵杀将乃是兵家大忌!” 鲁肃、步鹫、虞翻等人当即出来,为周瑜求情。孙权虽然气愤,但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他恨恨地瞪了灰头土脸的周瑜一眼,最后以罚俸降职作为处罚。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血迹的兵卒忽然冲进来:“报...主公大事不好!军中走漏会稽陷落的风声,有奸细趁机鼓动丹阳挖矿民夫发生暴乱,董袭将军阵亡了...” 厅内众人大惊失色,三十万民夫要是叛变,可怕程度丝毫不亚于江北的汉军!这绝对是北朝的细作渗透在内,蓄谋已久的一场叛乱! “主公,丹阳如今有新铸成火炮数百门,弹药更是有万枚之多,万万不可有失!”鲁肃首先反应过来,当即向孙权拱手道。说着,还不忘向周瑜打眼色。 孙权也反应了过来,急得来回踱步。 “主公,周瑜愿意领兵前去镇压叛乱!”周瑜一咬牙,沉声请命道。 孙权这才停下脚步,形式紧急已经容不得他犹豫了。当即许了周瑜五千军,让其前往丹阳平定民变。周瑜没有拖沓,领命后立马点军西去。 周瑜是不会知道,在西郊官道不远处的庄园高楼上,四大世家和若干小世家家主正眺望着他们的军容。甚至他脸上的焦急之色,都被窥见了。 “孙家这艘千疮百孔的破船就要沉没了,在场诸公可愿意搭上身家性命,跟着这条破船一同沉入这浊浪之中?” 向来薄情寡义的顾雍指着周瑜大军远去的背影,回头对众人问道。这还是第一次将这种忤逆的话宣之于口,但顾雍丝毫没有感到有什么不妥。 树倒猢狲散,到了今时今日,孙家人心丧尽,也到了划清界线的时候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顾雍可不会为了孙家而牺牲掉顾家。 其他世家家主纷纷摇头,内心想法与顾雍一般无二。可怜孙家三世经营江东,到头来竟然被集体抛弃。真是世事无常,人心难料! 世家们暗中发力,很快就控制住了金陵城。 半天后,由朱治牵头,文武百官首先一同进皇宫去,要求刘辨退位。做了几年有名无实又没有自由的皇帝,刘辨早就厌烦了这种金丝雀般的生活。所以没有推诿,当场就痛快答应了。 不过,刘辨的前提条件就是要保证他的性命。但天知道刘协会怎么处置这个大哥?不过世家们也姑且爽快地应允下来。‘宣室殿’中,皆大欢喜! 紧接着,他们使军队包围了吴候府。孙权想要召回周瑜已经来不及,愤恨之下纵火焚屋!鲁肃等人惊慌失措地逃出火场,到后院去找吴国太。 最后,吴国太正式向江北递交了户籍册,请求归降。刘协看着孙尚香和小乔的面子上,同意了江东投降。 正当大家都以为东南战事算是结束了的时候,忽然传来周瑜在丹阳屠杀了数万反叛民夫的消息。对这个冥顽不灵的分子,刘协没有手软,当即发动了渡江战役! 汉军四面夹击之下,周瑜即便拥有千门火炮依旧落败被擒! 愤怒又失望的小乔当着十多万人的面休掉了周瑜,周瑜当场吐血而亡... 第438章大结局(中) 金陵大胜,刘协彻底收复了东南割据已久的故土。为庆祝天下一统、金瓯完璧,刘协直接在金陵皇宫内论功封赏三军将士。 陈仓军校校长皇甫嵩、朱儁以及关内道大都督马日磾三人被封授大将军,为武官一品。 徐荣、张辽、马腾、纪灵、公孙瓒被封为五虎上将军,位列武官二品。 张济、张颌、张任、高顺、徐晃、严颜、文聘、王方、董承、臧霸被封十大镇军将军,位列武官三品。其余各将官,皆按照功劳被授相应军职。 随后刘协下令将府库存粮犒劳兵卒赈济饥民,举国同庆!又正式宣布将金陵改为江宁府,为江南道治所。 刘协随后特地来到岭南军大营中,视察一番军容。 “老臣参见陛下!”士燮带着一众士家族将,用岭南特殊腔调向刘协参拜。 “爱卿请起!”刘协亲自扶起了这个为国戍守南疆数十年的老将,虽然他也曾是割据诸侯,但却是第一个重新入贡的地方诸侯。 刘协充分肯定了士家这次统一战争起到了积极作用,同时也褒奖了士家这些年来治理岭南的功劳。 “古来人臣者皆以出将入相为荣,士卿家劳苦功高,这番不若随朕回朝任职兵部如何?” 刘协环视着十多个矮壮结实的士家子弟将校,一边对士燮说道。 士徽急忙看向老父亲,不断使眼色希望他答应下来。不料,士燮捋着花白的山羊须摇摇头: “陛下好意老臣心领,不过臣老了,恐怕难以习惯北方水土。与其在长安汤药不离身,倒不如在岭南含饴弄孙...” 士徽明显见刘协眼中闪过一丝戒备之色,当即站了出来:“陛下,父亲近年来身体确实大不如前,早已打算卸甲归田了。不过我等年轻这辈可是对大漠黄沙向往已久,愿为陛下征战四方!” 一旁的贾诩深邃的眼神眯成一线,打量着士徽暗暗点头。 刘协目光中也闪过一丝赞许之色,重重地点点头:“好!乐善果不愧是汉家儿郎之典范,有志气!你这请求,朕允了!” 随后,刘协又笑着对士燮说道:“不过朕是个不仁之君,总是不能让老臣子清闲。正所谓地尽其用,日南郡(越北)一带土地肥沃,适宜种植甘蔗等作物,卿家辞官后就去帮朕将它开发出来吧...” 士燮苦涩一笑,最后还是拱手应诺了下来。 刘协深深看了他一眼,随后离去。 士燮和一众士家子弟终于忍不住,纷纷向士徽发难了。开什么玩笑,他们可不向往什么大漠黄沙呢,那是人呆的地方么? 最气愤的就是士燮,差点没和士徽脱离父子关系!士徽对此苦笑不已,但又不知该如何解释。 这时,特意停留了一阵的贾诩适时指了指士徽:“若非此子,士家不出三五年必定家破族灭!士老将军虽失官位,却可保士家长久富贵...”说完,转身紧随刘协的背影远去。 士燮愣神片刻幡然醒悟,长叹一声亲手帮士徽理好被族中子弟扯乱的长袍... 刘协离开了岭南军大营后,又聚集了江东世家官员一同商议江南道的未来规划。同样是那句地尽其用,江南鱼米之乡当然要大加开发利用。毕竟天下人口年年不断攀升,只要解决吃饭问题才能使国家稳定。 按照历史趋势,江淮、江南甚至岭南日后都必定成为天下重要粮仓。正是因此,刘协特意借曹操之手先行开发江淮地区,现在江南也到了提前布局的时候了。 自古吴会一带就河网密布,所以刘协打算重新拓宽疏浚和连通往昔零碎的古运河。从丹徒(镇江)开挖一条新运河,绕太湖东岸然后折向余杭,沟通长江与钱塘水。 这样一来,则大大加强了中央对江南的控制。同时,也能更好地开发江南地区。对此,江东世家当然是一致赞同的。 可就在这时,鲁肃忽然出列拱手道:“陛下,若是将旧吴渠取直拓宽,恐怕要将乌程候孙文台公的陵墓迁移...” 此话一出,大厅内霎时安静了下来。刘协端起茶盏轻抿,没有立即回应鲁肃的话。 顾雍似乎揣摩到了圣意,当即站出来厉声驳斥鲁肃:“鲁子敬此言实为大逆不道!孙坚乃是叛逆之父,天子不起其坟穴鞭尸已是仁德。今既阻航运大计,自当将其迁徙!” 张昭等人沉默不语,没有跟着表态。 鲁肃闻言,不怒反笑:“呵呵!孙文台是逆贼之父,君不亦曾助纣为虐?” “你...”顾雍被驳得说不出话来,指着鲁肃气得直发抖。 这时,刘协终于放下茶盏摆了摆手: “好了!乌程候先击黄巾后败董卓,为大汉立过汗马功劳。孙权虽不俏,但朕怎能去打扰一个已故忠臣的安宁?江南渠必须绕开其墓,或者从别处新开...” “陛下圣明!”这一次齐呼,比刚见礼时更响亮。不远处女扮男装充当执戟卫的孙尚香,也扭头对刘协露出一丝感激的微笑。 就在这时,一个羽林军兵卒忽然跑进来,在刘协身侧耳语了几句。刘协眉头一皱,勉励了一番江东世家旧故,随后和贾诩一起匆匆往金陵皇宫而去。 此时的皇宫气氛紧张异常,不断有兵卒在各处巡逻。刘协来到了刘辨寝殿前,沮授徐庶以及邓芝等人已经到场了,在他们中间时不时传来杀猪般的嚎叫声。 刘协走近来,通过众人的口述逐渐了解到了个中情况。 原来是刘辨遇刺差点丧命,虽然有几个宫女‘主动’帮他挡了剑,但还是被砍伤了手臂。发出鬼叫声的,正是他无疑。 刘协慰问了几句刘辨之后,立即命邓芝负责调查并追捕行凶刺客。同时也加强戒备,防止类似事件发生。 数天后,情况基本已弄清,邓芝特地来向刘协回报。 “据臣连日审问宫人以及根据刺客留下蛛丝马迹摸索,发现了一物便是破案依据!”说着,将一面青铜胸牌呈了上去。 这块铜牌刻着‘永扶国风’四个篆体大字,答案已经呼之欲出。那是参知政事士孙瑞家仆人的号牌,怎会千里迢迢飞到金陵来? “以臣看来,当是有人要陷害士孙参政。天下一统了,有些人迫不及待要上位,士孙参政只是个试探,我等绝不能上当...”徐庶拱手出列,侃侃而谈。 “臣附议...”沮授司马懿等人也是深以为然。 “嗯,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查个水落石出,也要把幕后黑手揪出!”刘协点点头说道,随后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书房内只剩刘协和贾诩二人,静得针落地可闻。这时,一直闭目假寐的贾诩,徐徐地开口道: “假亦真时真亦假,臣倒是认为此乃士孙瑞故意为之。目的,就是引导他人向诬陷去猜测...” 刘协闻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随即提起笔,亲自写了一封信... 长安,参知政事府。 “嘭!”士孙瑞一拍案桌,脸色铁青地环视着几个从江东回来的死士:“一群废物!连一个懦夫都杀不死,要尔等何用?” “参政且息怒...”何康摆摆手示意这些死士退下,一边劝慰士孙瑞。 这些年来,何康凭借他过人的办事能力和狠辣,赢得了士孙瑞的青睐。如今,已经是士孙瑞的心腹,看着这位参政阁下从阶下囚到权倾朝野! 士孙瑞稍稍平复一下怒气,目光中闪过一丝果断阴狠之色:“伯宁,看来我们要先下手为强了。刘辨只要在一日,难保某人不会猜忌于我!” “参政早该如此!”何康一拱手,赞同道。 这时,刘协亲笔手书的安抚信的到来,更是让士孙瑞觉得这是催命符!士孙瑞狠下决心,和何康对视一眼,随即开始合计... 半天后,士孙瑞以有要是为命召开政事堂会议。待众公卿到齐后却忽然使被暗中收买的王子服带兵包围了大堂,欲借众宰辅联名调兵的便利,将拱卫长安的神机营控制在手! 由于事发突然,上至宰相下至胥吏都猝不及防。士孙瑞以性命威胁,让其他宰辅在兵部军令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并摁上手指印。 在他就要得逞的时候,左令却及时率军赶到!王子服的兵卒根本不是火枪兵的对手,三两下就被打散。 这时,何康忽然率领一队长戟兵进来将士孙瑞团团围住。 士孙瑞怒不可歇,指着缓缓走近的何康破口大骂:“你个叛徒!” 何康面带阴险,不屑地咧嘴一笑:“蓄谋造反,真正的叛徒是你自己吧?” “噗...”士孙瑞怒火攻心,一口鲜血喷薄而出... 第439章大结局(下) 刘协正式任命沮授为江南东道转运使,高顺为江南军左都督。又将长江下游北岸至徐州的地区新设为淮南道,治所从寿春迁移到扼守大运河与淮水水道的淮阴。 荆南四郡以及云贵一带,设江南西道。以汾州刺史张松为转运使,老将严颜为军都督。岭南道军政主官也履新,分别是华歆以及徐晃。 江南两道、淮南道和岭南道中全部撤郡设州,州县官也全部由吏部重新任免。田土重新分配,官场重新洗牌。五次科举下来,朝廷已经有足够的新人去替换掉多余的庸官贪官。 至于军事方面,刘协当着六十万大军以及百万江南百姓的面,全部销毁掉缴获孙刘曹三方势力的所有武器。昭示天下太平,慎用兵戈。 百万军民齐欢欣,祈求国泰民安无战乱。 安顿好南方军政事务后,刘协带着带着荀彧、庞统、张昭、顾雍、朱治、鲁肃、步鹫以及曹操父子、刘备三兄弟、士家子弟将、夏侯、曹家将校等降将降官。 路过荆州时,还不忘将蒯家等世家官员带上。这些人中,文官将全部进入中枢,以削弱地方上的世家势力,同时加强中枢在地方上的权威。 武将全部调至北方任职,与此同时大量北方兵将则是留在南方各地戍守。这种更戍法以及军官轮换制,是地方稳定防止军阀出现的保证。 马蹄声打破了秦岭深山的宁静,刘协的专列正在山谷间缓缓前进。这条京宛线已经实现了全铁轨化,运力远胜往昔。经过多次取直,双向轨道都能达到日行百余里路程。 刘协正靠在窗边,看着不断后移的青山。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到了而立之年,时光飞逝,转眼间就二十年过去了。 天下终于一统了,令他奋斗多年的目标终于达到。这一刻,他却迷茫了。 就像一个习惯了在下班闲暇之余码字的骚年,当他的作品终于完结的时候,却发觉评论区已经一个月没动静,往日的老铁早已悄然离去!那种彷徨,令他迷失了前进的方向在何方。 沿路不再有指引,未来该怎么走,这个问题困扰了刘协多时。 “啧啧,想不到万里之外,竟然还有如此国度...”同在车厢内的贾诩手捧最新的报纸,摇头感概道。 刘协回头瞟了一眼,远远的见新汉报的头条上,长篇大论刊载了关于极西大秦国的风情。他这才想起几年前马超外安西俘虏了一支来自极西的军队,据说兵甲精良程度与大汉有所接近。 为此,刘协特地派遣了裴潜为使节。带着丝绸瓷器跟随这些高大的西方兵卒西去寻访大秦国,并尝试与之结盟共同夹攻贵霜人。 经过几年时间,裴潜终于在上个月返回了长安。虽然因为大秦国内乱的原因,并未能达成军事合作,但大秦国君还是盛情款待了裴潜一行。 裴潜出使之余,还不忘把大秦国以及沿途的风土民情记录了下来。回到长安后,第一时间就把他的见闻整理一番刊登出来。 刘协当然知道,这个大秦国就是后世所称的罗马帝国。在这片大陆的西端,与东土大汉相辉映。 ‘大秦国一名广鞬,在咸海以西,亦云海西国。地方数千里,有城堡数百,口众二千余万。自长安去,至秦都君士坦丁堡有三万余里之遥。其国东西长而南北狭,囊海于中,舟船可通...’ 看到这里,刘协忽然毛瑟顿开!是啊,大汉虽然一统,但天下却远远不止一个神洲!我们的目标,应该是星辰大海... 刘协回到长安之后,士孙瑞谋反案已经处理得七七八八了。谋反士十恶大罪,政事堂诸公自然是判了士孙瑞死刑,作为制定新汉律的人,士孙瑞也不能反驳。 不过刘协看在士孙瑞曾有大功于国的份上,免去了他的死刑。改为全家发配琼州,遇赦不归。至于其党羽,则该贬官的贬官,该发配的发配。 值得一提的是何康在大三司会审期间,被士孙瑞狠狠地发动了最后一击,策划参与谋反的罪名证据确凿,全家老小不久就在菜市口问斩。 另外左令虽然又一次解救了危机,但却被宰辅们一致要求交出兵权。原因无他,因为左令是个宦官,十常侍之祸还不远! 左令也自知招人疑窦,当即请求辞官隐退。为了稳住杨彪皇甫嵩等庞大的文武官集团,刘协不得不同意了这个请求。 士孙瑞的倒台,使刘协又获得了一次调整政局机会。他正式设置了中书省,作为草拟签发军政命令的部门。然后又设门下省,审批政事堂和中书省的各种命令,有驳回权力。 这样一来,三省六部已经成为完整的体系,彻底取代了三公九卿制。这个完善的体制,在刘协的引领下将大汉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恍惚间又是十年过去了,刘协两个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由于次子刘钊的主动退让,长子刘锴被刘协正式册封为储君。 经过十年的励精图治,天下盛平。大汉继汉武鼎盛、昭宣之治、光武中兴、永元之隆后,又一个盛世重现。这是一个海纳百川,人尽其才的时代,人们称之为‘建安隆兴’。 这十年里,蒸汽机的轰鸣声已经覆盖中原大地。大汉王师占东胡、破三韩、马踏东瀛;西破贵霜、占领咸海西畔的康居城,触角探到了黑海沿岸。 而大汉的水师也走出了国门,征服了一连串岛国,游弋到了天竺国西海岸去了。 在御座上坐了三十年的大汉天子刘协早已打算功成身退,也有意传位给太子。奈何军民不舍之声响亮,刘协只好又坐了五年。 正旦大朝上,刘协不顾文武百官的强留,终于在宣室殿将皇位传给了太子刘锴。自己则开了世袭制的一代先河,在世退位,成为首个真正意义的太上皇。 这天,春光明媚百花开,雁鹤成群自南来。刘协带着太上皇后自长安出发,去实现多年夙愿。找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隐居,做一回男耕女织的田舍农。 伏寿由于本就比刘协大几岁的缘故,虽然有所保养但看起来依然比刘协显老。不过刘协也一把年纪了,不太在乎外表这些东西,二人依旧恩爱如初。 他们选择远离关中甚至北方,去了水土温软景色秀丽的江南。不过,却恰逢洪水刚退,到处一片败破。 人人都道江南好,恰似蓬球羡荒草。 刘协来到一处大集镇边上,看着被水淹的已不成型的庄稼,眼底浮现出一丝复杂神色。由于这里偏僻边远的缘故,官府还未能顾及到。 “大家快来呀!无邪先生又开仓施粥了……” 一个赤裸着上身的男子撞到刘协,顾不上疼就跌跌撞撞的向远处的粥棚跑去,脸上是掩不住的欣喜神色。其他灾民也是饥肠辘辘,一窝蜂地涌了过去。 “吴邪先生?” 刘协眉头略皱,带着伏寿一起走向粥棚。心中思忖着在灾后还不忘接济乡里,这个吴姓大户倒也不失为一个善人。 但走近时,却发现这个身穿锦袍亲自拿勺子分粥的人却有些眼熟,而且是很熟悉那种。 这时,恰好那人也若有所感看过来。只见此人一脸惊讶之色,目光中却透着惊喜之情。 刘协在这瞬间,脑海中也闪现了十五年前那一幕。是眼前此人隐退,向他请赐名字的情形... “左令这个名字在民间不方便用了,就叫左正如何?” “额...全听凭陛下旨意,还请陛下赐字!” “正邪相克、回邪曲直,就取无邪吧!” “无邪,无邪……” 念了数次,他脸上卑微讨好的笑终是化成的灼灼桃花,映红了一江春水…… 全剧终 给大家推荐几本潜力新书,在书旗可以直接搜索: 东方顶尖胖胖《亘古仙尊》 夏凝渊《幽灵鬼探之阴阳眼》 萧绵羊《烈火重生》 胖松鼠《仙师的失恋计划》 calme《吾生晓梦之西游长情》 薛盛意《骁虎天王》 巫山静心《英雄大陆之异族崛起》 君若尘《万界神尊》 正三观《不灭魔途》 狼烟启《武道天尊》 夏风《三界神话》#####完本感谢mc责编、审核编辑以及苏星、姬又余、蔺相如等读者大大,谢谢! 《三国之七雄归汉》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