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说女巡按》 才女锋芒 漆黑的夜晚,几颗稀疏的星星寂寥的俯视着人间。寒风阵阵,吹得墙边枯柳瑟瑟作响。 劳作一天的主仆们耐不住这严冬的寒意和无聊的夜晚,无事早早安眠。大院内的灯火熄了,一切被黑暗笼罩。 枯柳上现出一个黑衣人的身影,眼内闪烁着奇异的光芒,仿佛能洞察黑暗中的一切,他四处扫视一下,身形顿时如同鬼魅一般的在房脊间穿行,最终如同狸猫般落在一个书房门前,熟练的撬锁、开门、寻找机关、暗门,翻箱倒柜,终于又一件奇宝——九头玉狮落入他的囊中。 这已经是他第五次作案。 汉阳知府再次接到报案,除了将手下捕快痛骂一顿竟无计可施,无奈只好贴出告示:江湖惯犯鬼影狐流窜汉阳,作案五起,非杀即盗,无视王法,搅乱治安,人心惶然。本府诚告乡民小心防范。同时招纳能人贤士,能擒拿此盗者,府衙任职,并赏黄金百两。特此昭告。 官府的榜文吸引着众多的百姓围观,虽渴望得到百两黄金却无能擒贼只好望而兴叹。但人群中一对少年公子却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紫衣的公子读了一遍,毫不犹豫的摘下榜文。 青衣公子预拦已晚:“紫衫,你……” 紫衣公子顽皮一笑:“七师兄,有你的武功,有我的智谋,他跑不了,放心,汉阳府的捕头你当定了。” 三天后。 汉阳豪绅郑涛父亲的七十大寿。 清早起郑家张灯结彩,鼓乐鸣奏。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贵客嘉宾相继到来,沉浸在喜庆热闹的气氛之中。 客厅正中,宾主团团围观不时的发出唏嘘赞叹声。原来人围内紫衣少年不慌不忙的泼墨挥毫,但见皓腕移动笔走龙蛇,片刻,一副寿联及一个斗大的草书寿字展现众人眼前。掌声瞬间响起,赞声随之而来。 “青霜不老千年鹤 ,锦鲤高腾太液波(引用)。好联,写的好。” “对联写的好,字更妙,高逸清婉,流畅瘦洁,这显然是有卫烁之风啊。” “不错,我见过卫夫人的《急就章》,就是这种隶书,公子之字到有六七分的相似。” “不敢当,实在不敢当,在下喜欢卫夫人的字,虽从小临摹却也只能局限于此,夫人之字碎玉壶之冰,烂瑶台之月,婉然若树,穆若清风,非凡人能得其精髓。” “公子谦虚,这个寿字草书与寿联却是全然不同的风格,柔中带刚,遒劲有力,若我没说错,应是承袭了张旭吧?” “没错,我喜欢张旭的字,常常临摹练习,如今看来,到不及公子几分,真是惭愧。” “这个寿字的确好,有名家恢弘的气势,公子如此年少,竟有如此一手好字,实在佩服。” “过奖,过奖。”紫衣公子谦逊一笑,对郑涛道:“员外,在下与师兄来的鲁莽,没有礼物,这个权当是敬献郑老太爷的微薄之礼吧。” “公子真是客气,家父与我皆是爱好书法之人,但见好字必然珍藏,公子以墨宝贺寿,我尤为感激。” “员外不必客气,不过”紫衣公子瞧瞧周围的人,犹豫一下道:“实不相瞒,在下此来,不专为拜寿,还另外有事。” “哈,我已料到,其实郑某和二位公子并不相识,二位来了自然有事,请说无妨。” 紫衣公子走进他低低声音道:“我们是衙门的人,员外听说过鬼影狐的事么?” 郑涛愣愣:“你们要怎样做?” “这儿不方便说,我们要和你相商。” “二位,请书房一叙。” 紫衣公子笑笑,拉过青衣公子,随他离去…… 夕阳的余晖慢慢散去,夜幕笼罩着郑家。偌大的府宅内灯火通明,寿宴刚刚结束,宾朋陆续散去。家丁仆人来往穿梭不停的忙碌着。书房、卧室、库房的周围增加了武丁的防守,各个院落、角落不时有带刀的官差徘徊巡查。这一切都被隐秘处的黑衣蒙面人看在眼内。他暗暗惊诧:有官差在这,难道料到我会来,也罢,一群蠢货耐心等待吧,鬼影狐我还有目标,告辞了。 来至另外一个郑家大院。院内初始人声噪杂人来人往一切如旧,随着月转星移人声渐稀,只有一间正房内闪烁着夺目的光芒。捅破一点纸窗,室内八仙桌旁坐着一个白发华服的老太太,由于侧身看不清面目,但手里正在摆弄着一串珠子,原来室内没有烛火,恰是那珠子在熠熠生辉。 “七星夜明珠。”鬼影狐暗自叫好。 老太太看着宝贝,爱不释手的自语:“我郑家虽有些家业,但只有这一件传家之宝,比起其他人这也算不上什么,料想盗贼未必在意,但愿祖宗保佑,传家之宝不要有所闪失。” “老太太年纪已大,要宝贝何用,送给我我记你一个人情。” 老太太大吃一惊,蒙面人已近在眼前:“你、你就是鬼影狐?” 鬼影狐夺过七星夜明珠在手,阴冷一笑:“正是在下。” 老太太惊慌失措,倒退数步:“你、你不要……” “得宝不杀人,你也没几天好日子了,我不会杀你的,哈哈哈哈。”鬼影狐将宝珠放入怀内,得意的大笑着走至房门,跃身欲逃,蓦然门后一个人影闪现,冰凉的宝剑猛地横在他的脖颈,快的令他措手不及。 “鬼影狐,你太狂了,我王英在你就休想再次逃脱,今天就是你的末日。” “你、你们是……。” “我们是汉阳府的,等你好久了。”房门大开,几个官差和郑家主仆出现面前,不由分说手脚麻利的将他绳捆索绑。 “我上当了。”鬼影狐猛回头看老太太,老太太微微含笑,摘下头上假发,解去身上外衣,原是一个紫衣俊美的少年。鬼影狐咬牙切齿道:“这是怎么回事,让我明白,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此。” 紫衣少年道:“我看过你的案宗,分析过。你作案五次,每次间隔三天,分别行盗赵钱孙李周五家豪门富户,我断定你是按百家姓氏顺序而来,那么你的下一个目标自然是武家,可汉阳城内没有吴姓的大户,那么就应是郑姓,姓郑的大户两家,郑涛乃官宦之族,家世兴旺,家人武丁颇多,我料定你虽有心却不敢擅往,于是故意安排人在郑涛家造成你的错觉,实则在郑钧家布下陷阱,因为郑钧家的传世之宝也必定是你窥探已久之物。” “哼!你们不像衙门的人?” “我们是紫竹山庄的,他是我七师兄,他的剑要比你的轻功高得多快的多吧。鬼影子,你乱杀无辜偷盗成性罪无可恕,还有何话说!” “是紫竹山庄的人,紫竹山庄的罗显曾是让人闻风丧胆的神捕,他既已归隐,为何还要多管闲事!” “鬼影子,师父虽归隐,但自有弟子继承衣钵,岂容你们这些江湖大盗危害民间!”青衣少年从他怀内取出七星夜明珠交给前来的郑老夫人及儿子郑钧:“请老夫人和员外收好,完璧归赵,我们要回衙门交差,就此告辞。” 老夫人接过夜明珠点头道谢,亲自将众人送出府门。郑钧看着紫衣少年和青衣少年的背影道:“我和紫竹山庄庄主有些来往知道庄主罗显有七个得意弟子,不知这二位都是谁。” “紫衣的称青衣的七师兄,那紫衣的是谁?” “不会还有老八呀?” “傻子,你眼拙呀,那分明是个女扮男装的少女,难道你没听说过罗显有个才高貌美的女儿么?” “哦,她就是江城第一才女罗紫衫,果然聪慧机敏。”郑钧恍然。 星归月隐,随着天地间第一道亮光的出现,京城御史府发出了骇人听闻的叫声。御史一家老少五人一宿之间惨遭杀害,血已凝固,腥气随风皱起,令人恶心,不忍目睹。 暗流涌动 官员无辜被害,震惊当朝,立即下旨严查,怎料非但毫无头绪,一波未平数波又起。 随之三月间,惨案连续发生,吏部、兵部、户部、刑部、工部,五位要职官员相继被害。朝野官员无不闻之惊悚,人心惶惶。 京城天子脚下,本是繁华热闹商旅聚集,三月来却恰恰相反,好似被无形的阴霾笼罩,压得人们喘不过气来。 “又是紫竹山庄?”没人能破案,但怀疑紫竹山庄作案的奏本一道道压在龙书案上。 “紫竹山庄远在江城,庄主罗显虽是江湖出身,但弃暗投明在汉阳做了多年捕快,破案百起人称神捕,不论江洋大盗还是各种案犯闻风丧胆,十几年前隐居山林建下山庄,广收门徒行善八方名传千里,这样一个人怎会谋杀官员,无缘无故与朝廷为敌呢?” 丞相凌珉一番话,让皇上深思,迟缓了行动又举措不定。 “太子回朝了,太子又打大胜仗,凯旋还朝了!” 这个消息如同一阵旋风刮遍朝野,百姓为之兴奋手舞足蹈;朝廷官员为之庆幸情绪激昂;而一国之主的晋朝皇帝(此晋非彼晋)看着群臣对太子立下又一功勋而交头接耳赞不绝口,却深深蹙起眉头。 太子朱云昭是他的长子,已故皇后所生。说实话他心里是矛盾的。皇后去世十几年,这是她与自己唯一的孩子。太子在太后身边长大,由于太后的教导,自幼精通兵书战册,练就一身超人的武功身怀绝技,十七岁开始展露锋芒,率兵东征西讨为大晋立下赫赫战功,天下有目共睹人人不可小觑。他喜欢这个儿子,因为爱屋及乌也因为他的才干。可是由于太后宠爱,太子性格放荡不羁,桀骜不驯,即使在父皇他的面前也避免不了倔强任性,令他烦恼不堪。幸好身边有温柔体贴的贵妃和她所生的孝顺懂事的三皇子齐王安慰劝解,可是每当看着贵妃和齐王,他都会莫名其妙的增添对太子的不喜欢。一年前偶然听人进言,说世人皆称道太子才能卓绝、贤德爱民乃人心所向,耳软心活的他终于无法忍受心中的不爽,以至于太子出征他派出的兵将半数以上是老弱病残…… “他还是胜了。”他的脸上挂着笑意,心却隐隐感到痛感到恨。 永泉宫辛贵妃寝殿。 “皇上,您不是为太子办庆功宴么,怎么这么早回宫?”贵妃辛妍娇怯怯的将他扶到榻上坐着,不解的问。 “朕身体不适,先回宫休息。朕让凌丞相和太师代朕陪他呢。” 辛妍察言观色,小心的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皇上突起身怒道:“有什么不好,朕已经下旨表彰,已经赏赐,谁说的朕一定要陪他的庆功宴!朕心烦,朕看见他就够心烦了。”皇上忽意识到什么,瞧瞧贵妃,转身坐下不语却是眉头紧皱。 辛妍美眸闪闪,淡淡一笑,至他身畔伏身道:“皇上的心思臣妾明白,臣妾也比较了解太子,他不在乎表彰,也不在乎赏赐,他喜欢的除了美女、武功就是自由。虽太子妃去世五载他不再娶,但身边美貌的姬妾并不缺少,臣妾觉得皇上对他最好的赏赐应该是自由。” “自由?”皇上诧异。 “太子在朝则辅佐朝政,离京则为打仗定国安邦,他才二十三岁,他很累,他还年轻,需要休息更需要一份自由。皇上不如随便一个理由让他离京散心,他喜得自由,既不在皇上视线内也去了皇上的烦恼啊。” “让他离朝离京?”皇上缓缓起身徘徊数步,微微颔首道:“一石三鸟。” “一石三鸟?”辛妍不解。 皇上并没解释也没有透漏,第二天一早便宣召太子御书房见驾,父子二人并没有过多的言语,也没人听见他们讲了什么,但看得出走出宫门的太子神采奕奕笑容可掬一身轻松,那自然不像又肩负了某项重大的任务。 永泉宫内聊天的已是父女:贵妃辛妍和太师辛伯泰。 “皇上真要太子离京,只是游玩散心这么简单?” “当然了,还是女儿的建议,他们父子见面则吵,这对朝政不利,也会愈加有伤感情,离开了倒是会多些牵挂。” 辛伯泰听闻女儿之言,手捋胡须连连点头:“好,太好了,娘娘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父亲此言何意?”辛妍不解,“皇上明显和太子不和,您这么开怀么?” “当然不是。”辛伯泰忙道:“其实,父亲管不了人家父子的事,我只是为自己打算,难道你不知太子一项对为父不满么,他对我常有微词,以至我们关系僵硬,如果他离京在外,那我当然开心了。”辛伯泰皱邹眉:“不过可惜了,京里官员连续被害,人们闻声色变,还指望太子回京能够抓住凶手解京城暗流呢,现在这重担怕要落在老臣身上了。” “就这么简单?”辛妍美眸晶莹,注视着父亲,悠悠一叹道:“父亲身为右丞相权倾朝野,除了皇上,也只有太子可以抵制,他离京在外,您在皇上面前说一不二,可要谨言慎行,控制私欲,时时反省其身,切勿留人于口实,授人于把柄,以防招来祸端,你要明白皇上虽敬你是师,虽有时耳软心活,但他是分得清善恶忠奸和亲疏远近的。” “娘娘放心,老臣明白。”辛伯泰点头称是,心中暗道:你那里知道我的心思。哼!太子,你我水火不容,大晋朝堂你我不能并存,如果太子换成我的外孙齐王……,你这次离京,我怎会让你轻易回来。 阳春三月,温柔的风徐徐吹拂着,吹暖了长江两岸,吹绿了山,吹绿了树,吹绿了草,并亲眼看着鲜花朋友们结出新的蓓蕾。风儿过后,细腻的春雨带着新的气息相随而至飘飘洒洒,洗涤着天地间的尘垢,梳理着紊乱的世间万物。 雨停了,一抹彩虹悬挂在天边。山更青,水更蓝,一切变得那么秀丽清新,万物复苏的大地重又呈现生机盎然。 江面上船来船往,清脆嘹亮的渔歌吸引着过往客商;江岸上人们三五成群的踏青赏景,好一番热闹喧哗。 伴着清风,孩童们奔跑在沙滩,争抢着放飞手中各式风筝,蜻蜓、小鸟、老鹰、蜈蚣……陆续飞上天。 “好漂亮的风筝,可惜我没有。”一个七八岁的女孩孤零零的站在一边,看着同伴们放飞风筝,目中不觉蕴出羡慕的泪光。 “玉奴,你怎么了?”身后传来轻柔甜美的声音。 “紫衫姐姐?”女孩转身,眼睛立刻瞪得溜圆,一个制作精巧漂亮的“大蝴蝶”出现在眼前,遮住了紫色衣裙少女的脸。 “风筝?紫衫姐姐真送我风筝?”女孩惊喜道:“真是送我的么?” 少女移开风筝,露出一张清丽绝尘而又娇俏的笑颜,道:“姐姐何时骗过你,这是我和师兄一起为玉奴做的,喜欢不喜欢?” “当然喜欢。”玉奴接过风筝:“好漂亮,紫衫姐姐最好了,姐姐你陪我玩,我们一起放风筝好不好?” 少女犹豫一下,看到玉奴期盼的眼神忙道“好,姐姐教你放风筝。” 少女慢慢放开手中长线,看着玉奴擎着风筝欢天喜地跑去,看着冉冉而升的蝴蝶,看着飞舞在空中五颜六色的风筝,看着兴致高昂的孩童们,面上不禁展露开心的笑意,仿佛又回到自己的童年,和师兄共有的童年,自己也曾跟在师兄后面跑着放风筝,那是多么快乐的情景。 她仿佛来了兴趣,陪玉奴一同操纵着,不时的轻跑舞弄着,清风中紫色的衣裙飘飘,窈窕的身影轻盈的闪动,恰似一株盛开的紫牡丹在优美的旋律中翩翩起舞,吸引着过往人们的目光。 “姐姐,风筝怎么没了。”玉奴拉拉手中的线忽叫道:“在那,刮到树上了。” 少女美眸流盼,果见风筝颤巍巍的挂在树梢上,不由暗叫糟糕。玉奴吐吐舌头:“姐姐,都怪我不小心,怎么办哪?我上树去摘吧?” “不行,树太高,你又是小女孩,会有危险。” “那怎么办?”玉奴望着树上风筝急的搓手。少女娥眉微蹙,拍拍她的肩,微微一声叹息。 “不用急,我帮你拿回风筝。”蓦然,人群中白影一闪,飞跃而起。众人的惊呼声未止,白衣箭袖的青年公子已经手持风筝立在少女面前。 白衣公子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心中暗自惊叹:有旷世牡丹娇贵之容,含空谷幽兰淡雅之气,犹如世外仙姝、实乃人间绝色。 江边遇险 少女被他瞧得面露羞怯,玉颜微红,退了两步道:“公子,风筝……” 白衣公子回过神来,清俊的脸上带着深深的笑意道:“紫衫姑娘,给你风筝,完好无损。” “您、您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白衣公子优雅的打开手中折扇,笑吟吟的道:“我在这很久了,一直在注意姑娘,她叫玉奴,称你紫衫姐姐不是么?紫衫,紫衫,名字美,人、更是不俗的美,真叫这春光也为之逊色。” 紫衫面色微微低沉,眼前的人丰神俊朗气宇不凡,但言行举止有些轻浮,心中不免有些不自在。她接过风筝交给玉奴,转首语音带着凉意道:“多谢公子帮忙,告辞!” “哎,姑娘……” 紫衫快步离去。 玉奴生气的对白衣公子道:“你把姐姐气走了,我不会谢你的。” “我、我没气她呀。” “姐姐最讨厌陌生人不怀好意的对她,看你的样子,就不像好人。” 白衣公子一声苦笑:“小孩子,你懂什么。” “我当然懂了,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很多人见到姐姐都这样,姐姐最讨厌这种人,难得今天她玩这么开心,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哦?那你很喜欢她是么?” “那当然,姐姐不但长的美,还最善良,而且她是我们江城公认的第一才女,她还教我们这些穷孩子读书写字呢。” “原来如此。”公子暗道:真是不需此行,这里不止有美景,还有如此超凡脱俗的美女,我岂能轻易放过。 “万树江边杏,新开一夜风。满园深浅色,照在绿波中。” 少女罗紫衫沿着江边一边缓步行走,一边欣赏着远山近水,一边情不自禁的念出古人的诗,魅力迷人的春景令她忘记方才的不快,舒展了如黛的秀眉,娇颜平添了几分春色。 正行间,耳畔传来几声邪笑:“美,好美。” 迎面几人止住脚步。为首衣饰华丽二十几岁的人乃是当朝太师辛伯泰之孙、江城刺史辛乾之子辛楚,身后跟着五个打手。只因京里一封密信,辛乾得知父亲已两次暗派杀手在路上行刺太子却杳无音信,相反得到密报,太子已到汉阳。他知道太子绝非等闲之辈,不敢贸然行动,故听从父亲密令另思良策,为示友好和敬重特派儿子亲自带人寻找迎驾。 辛楚带人寻至此处,巧遇罗紫衫,顿时惊为天人,虽然身边女人无数,却强烈勾起他那永远满足不了的好色之心。他目光饱含惊奇与贪婪盯住罗紫衫。 初会罗敷 “公子,我们还要找人呢,耽误正事老爷要骂的。”辛楚身边一个侍卫道。 “少废话,找人关我什么事,不要拿老爷子的话当圣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等美人是可遇不可求的,公子我不想后悔终身。” 罗紫衫花颜变色,情知不好抽身便走。辛楚急忙上前将他拦住,嘻嘻一笑:“姑娘哪里去,有缘相识,不知姑娘芳名怎称?” “无可奉告,请你让路。” 辛楚瞧瞧身后的侍卫,皮笑肉不笑的对罗紫衫道:“无可奉告让路可就难了。” “你们……要怎样?” “姑娘,我来介绍一下,我们是江城刺史府的,这是我家公子,公子的意思好像要请你到府上做客。姑娘有踏青的兴趣我们府上花园比这里还要美呢,吟诗画画保证你有雅兴,是不是公子?” “原是刺史府的,小女子身份低贱,不配做贵府之客。” 辛乾作为皇亲国戚在江城任刺史五载(江城好似是武汉别称,在文中是汉阳、江夏、汉口三府的统领机关,驻地是汉阳),养兵屯粮横征暴敛欺君压民,儿子欺男霸女鱼肉百姓胡作非为,江城谁人不知,何人不恨。罗紫衫面上犹挂冰霜道:“请公子让路。” 辛楚脸色一沉:“既然姑娘谦逊,那在下只好强请了,本公子对女人就是不会客气!”他摆摆手,两个侍卫纵步上前不由分说的架起罗紫衫。 “放开我,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岂敢如此胡为,置王法何在?”罗紫衫身娇体弱无法挣脱不禁又气又怕。 “王法,在这我就是王法,劝你乖一点,我会给你好处,千万不要有什么妄想,否则处境会很惨,落在本公子手中的女人没一个逃的掉的,也没有人敢在我手里逞强救人,你不要白费力气的叫人救命,等到我高兴,自然会放你走。” “你、你 这个混蛋!”罗紫衫急于流泪。侍卫们却不管她,狗仗人势的架起她便走。 霎那间,一人飞身而至,奇快无比的凌空两脚,架着罗紫衫的两个人来不及闪避已经应声倒地,罗紫衫踉跄几步,娇躯摇晃,恰被来人拥入怀内,妙目惊恐的看时,竟是那个白衣公子,白衣公子含着春风般的笑在他耳畔低语:“好软、好香。” “放开我!”罗紫衫气恼之极,瞬间扬起纤手,白衣公子顿时挨个清脆的耳光,不由的一愣神,猛然间又将她带在怀内:“小心!” 白衣公子避过一个侍卫偷袭的一剑冷哼道:“何苦发冷枪,不如一同上来,打起来痛快些。” 辛楚气急败坏:“你是什么人,敢坏本公子的好事!” “我就是第一个敢在你手中逞强救人的人,而且我喜欢她。” “呀呸!不知死活的人,来呀一起上,把他给我拿下!” 辛楚一声令下,五个侍卫各持刀剑蜂拥而上,白衣公子酷似不急不躁,依旧一只手臂环护着罗紫衫不紧不慢的应付。罗紫衫不觉有些焦虑:“你放开我呀,我会碍事的。” “没关系,我应付得了,放开你我才会走神牵挂你。” 罗紫衫自觉脸上一阵发烫,自己无法挣脱他有力的臂膀,只好乖乖的任他带动。刀来剑往,光影飞闪,快的她看不清一点点,寒芒刺得她无法睁开双眼,只听得见兵刃撞击发出的刺耳的声音、对方的厮杀喊叫声和随他飞快闪转腾跃时带动的呼呼风声…… 终于,一切都静止下来,罗紫衫缓缓睁开双眼,依稀可见辛楚带人踉跄奔逃的身影和那滴洒地上的鲜血。他不由下意识的问:“你没有受伤吧?” 白衣公子含笑摇头:“这些人还伤不到我,你没事吧,怕不怕?” 罗紫衫恍惚的摇摇头,方才的情形自己初次经历却毫无怕的感觉相反如同睡梦一般平静,这是为什么? 白衣公子暗暗惊诧: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这样令人胆颤心惊的厮斗场面,居然看不出半点怯意,真是怪事。 “你真不怕?还是对我比较有信心?” 罗紫衫转过娇躯,淡淡道:“我与公子萍水相逢并不熟知,怎会有信心,不过我闭目不知形式而已,再则就算是死也要胜过落入恶人之手,所以心情反倒平静。公子不顾危难救我,小女子感恩非浅,请受我一拜。” 罗紫衫深深施礼,白衣公子忙将她搀起:“算了,你不打我耳光就好,还痛呢。”他故意柔柔脸。 罗紫衫垂下粉劲腼腆的道:“对不起,我、你、你救下我,应该是好人,真的谢谢你。” “我当然是好人,救人于危难,乃我辈侠义中人该做的,姑娘何必言谢。” “侠义中人,公子是个独行侠么,你的功夫好高,那么多人一点都伤不到你?” “我不是独行侠?”白衣公子笑笑摇头:“我是有帮派的。” “那是走黑道还是白道?” 白衣公子忍不住扑哧一笑:“姑娘对这个还有了解么,我走的是光明正道,否则怎敢称侠呢,而且应该算是侠中之侠,因为我要救助的不是几个人,要扫除的也不是几个恶人,而是救全天下的苦难黎民,除全天下奸恶之徒,上为朝廷,下为百姓。” “哦?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公子非凡俗之人,又好似官?” “官?我像么?你见过我这样散漫不羁的官么,在江城有敢招惹辛家的官么?” “这个……“罗紫衫摇摇头,他多少有些了解,那些官即使是贪官恶霸也是最讲究礼节,表面上循规蹈矩的,如辛乾就是典型的道貌岸然,可眼前这个人言行举止哪点像呢,他到底是做什么的?算了,自己何必多想,有机会报恩,没有机会就算欠他吧,这种人离他越远越好。 这时,只听人喊道:“公子,公子,我们来了。” 两个人疾步跑至,擦着汗道:“总算找到你了,公子,我们雇好船了,要尽快赶到江夏去。” “是啊,公子,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江夏会安全些。” 白衣公子面带不悦:“知道了,祖母为什么派你们跟着,碍事!”他对罗紫衫道:“这是两个随从,小智、小慧。” 罗紫衫点点头“不耽搁三位了,大恩容后再报,告辞。”言毕姗姗离去。 白衣公子眼望倩影消失,方才转头,手中扇子敲打着二人的头:“我还没问她姓什么家住何处,我和她刚刚有了话题,你们两个碍事的家伙,晚些回来不行么?” “殿下,殿下,别、别打了,太后吩咐我们保护您照顾您,来汉阳一路已出现两次行刺,我们担忧着急啊。” “就是,这那是游玩,是玩命啊,现在还不知两伙刺客什么来历,凡事还是小心些。” “你们两个,我怎么就甩不掉呢,多余。”言毕,手中玉扇一折,迈着潇洒的步伐走去。 他,就是游玩至此的太子朱云昭。 项庄舞剑 刺史府 辛乾见到受伤的儿子和家人,本很心疼,但听罢事情经过,转眼怒火满面,一个耳光打在辛楚脸上。 “爹,我都让人欺负了,你还打我,你还不给我出气,去抓那个狂妄的小子?”辛楚气道。 “你、你还让我替你出气,你忘了我对你的警告么,我让你安分一些,现在的汉阳不比从前,你忘了么!” “爹,不就是那个太子么,他又能怎么样,我爷爷是丞相是国丈是太师,姑姑是贵妃,我怕他什么!” “混账话!他是当朝太子,是太后的掌上明珠,掌管兵权一呼百应大权在握,岂可小视,何况朝廷上他与你爷爷最为不睦,万一被他听到什么风声抓到什么把柄,我们辛家就完了!” 辛楚眼睛转转:“有这么严重?” “废话,自从京里来信后,我做事且不敢造次,你不听劝告还敢这么张扬,你有几颗脑袋!” 辛楚不服的垂下头:“难道就要我忍气吞声不成?” “小不忍则乱大谋,一切要从长计议,这个太子我们自然要对付,但是不能草率行事。”辛乾扫了主仆众人几眼,坐在椅上,慢慢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面上出现令人费解的神情:他为什么偏到汉阳来,为什么一路微服行踪不定,应该到了汉阳为何不来府上,皇上真是讨厌他才遣他离京游玩,有这么简单么?那一石三鸟又是指什么? “一石三鸟,什么一石三鸟?”离开辛乾的辛楚对家人发着满腹的牢骚:“那个太子到现在影子都没露,谁知他在哪,他是千里眼还是顺风耳,我做什么他一定会知道么,都是爹胆子越来越小,你们说我该怎么办?就这么吃了哑巴亏么?” “公子,咱们可吃亏不小啊,大家都伤了,那混账小子根本没把你放眼里,这以后咱们在江城还怎么混?” “咱们脸面是小,公子啊,您别忘了那位美貌姑娘啊,你要忍了,可就丢了一桩好事,我亲耳听那小子说他喜欢那个姑娘,您就没有机会了,大家说可惜不?” 众人齐声附和:“当然可惜,太可惜了。” 辛楚猛然想到罗紫衫,不禁一声冷笑:“如此绝色佳人,岂可落入他人之手。”他忙道:“这个美人我一定弄到手,你们赶紧给我打听清楚她的来历和住处。” “是,公子。” 几日后,家人终于打探到罗紫衫的来历。 “她父亲罗显曾是江湖中人,后来投身官府做了捕头,是长江两岸名声显赫的神捕,现在在家传武授徒,是紫竹山庄庄主,不过她的大师兄王英在江夏府做捕头,她就是江城第一才女罗紫衫。” 辛楚又惊又喜:“原来他就是那个才女罗紫衫,何止有才,还是一个绝色美女呢,可是罗显这个名字好耳熟,据说功夫了得,这可难了。” “罗显是有些能耐,前番老爷登门相请,要他到刺史府做事,他却不知好歹拒绝了。不过他始终是民,而且做过江湖草寇,而您是堂堂太师之孙贵妃之侄,刺史之子,还斗不过他么?” 一个贼眉鼠眼的家人闻声道:“公子,我倒有个主意,他师兄不是捕头么,咱们何不来个抓贼的游戏?” “抓贼?”辛楚诧异。 家人在他耳畔一阵低语,辛楚不由开怀,哈哈一笑:“好主意,能报仇又能得到美人,真是一举两得。” 紫竹山庄。 罗紫衫牵着玉奴的手走进客厅,一眼瞧见父亲和王英喝茶聊天。放开玉奴快步直奔王英欣喜道:“七师兄回来了。” “紫衫。”王英起身:“又去上课了?” “嗯!”罗紫衫围着他看了一圈,眼中充满关切:“你还好吧?” 罗显故意哼声道:“才走几天,有什么不好。” 王英笑笑,拉住她的手:“我真的很好,用不着每次都这样吧?” “师兄嫌我烦么?见惯大世面是讨厌我了。”罗紫衫娇躯一扭,故意道。 “当然不是,我没这个意思。”王英急忙要解释。 罗紫衫一声轻笑:“不用解释,瞧你急的。师兄是没事探家么?” “不是。最近很忙,前天又接到一个案子,刚和师父说起。” “什么案子,棘手么?不然你不会回来和爹说?” “案子不棘手,是人棘手,因为告状的人是江城有名的过街老虎辛楚。” “辛楚?”罗紫衫先是一愣,转瞬道:“他告谁,还有人敢太岁头上动土么?” “我也奇怪,所以我觉得这个案子不简单,他给我五天时间,要我一定抓到那个打伤他的人,不但给赏,还有机会调我到刺史衙门当差。” “哦?”罗紫衫一时无语。她当然清楚辛楚要抓的就是那个救下自己的白衣少年。辛楚要报复,以他的为人自然是不肯吃亏的,可他什么样的报复手段没有,为什么要冠冕堂皇到府衙告状,刺史府以及辛家各色能人应有尽有,为什么会找到师兄呢? “紫衫,想什么呢?” “没什么,师兄你查到那人线索没有?” “我在汉阳查了两天毫无所获,听江边船家说有个酷似的人过江来,所以我想他也许来江夏,不管如何我都要抓到他。” “师兄,以你的能力,不但会得赏,还很有可能高升了?师兄一直想出人头地,愿望很快达到了?” “这个、还很难说。只是一旦失手,不但辛楚不答应,知府大人下令轻则办我失职之罪将我解雇,重则收押问罪。” “为什么?怎会这么严重?” 罗紫衫知道必有内情。 王英叹口气:“实际上辛楚怀疑那是我们山庄弟子,他说师父曾经是江湖中人,朋友和弟子多来源于江湖,难免有无视王法为非作歹的人……” “简直是无中生有,信口雌黄!”罗显一哼:“我金盆洗手十余载,别人都知我曾是神捕,十年间还是第一次听人说我是混过江湖的人,这个辛楚到底打什么主意。凭他是谁,既然怀疑我的弟子,就让他亲自上门来认证,揪出人来我交给他处置!” “师父勿恼,您已说过没有师兄弟外出惹事,那弟子就放心了,这件事我自会查个水落石出。” “无缘无故他会陷害紫竹山庄么,这件事绝没那么简单,被这个老虎盯上山庄怕是要不太平了。” “只要我查出那个人犯,他就没有理由陷害我们,师父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山庄的。” “你确信当真有人伤害他,不是他无中生有么?” “是!我看过辛楚和家人的伤,是真的,都是一种兵刃所伤,像是软剑,对方下手狠,但都不是致命,显然手下留情,的确是个不可小觑的高手,也难怪他怀疑我们山庄。” 罗显点点头:“那你就要小心了。” “爹。”罗紫衫闷了好久才说话:“用怀疑山庄逼迫师兄为他报仇还算其次,他应该有更险恶的用心。” “你怎知道?” “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也许是直觉。”罗紫衫支吾着商求:“师兄,关乎山庄安危,我不能坐视,让我和你一起去破案吧。” “不行,你会成为累赘的,英儿这次的对手不会简单。”罗显道。 罗紫衫看着王英含笑道:“师兄你说,我是累赘还是帮手啊?” “这个,几个棘手的案子都是师妹帮我破的,还真是帮手,不过万一你有危险怎么办?” “在你身边我遇到危险,那就是你的能力问题。我是不会怕的,不过师兄一定会尽全力保护我的对不对?”罗紫衫抓住王英的胳膊顽皮的一笑,尽显天真女儿神态,那是只有在父亲和师兄面前才肯表露的。 捉曹放曹1 “你们呀!”罗显捋须含笑看着二人,师兄妹较其他人特殊的感情深深触动着他的情怀。 她并非自己亲生之女,是当年做捕快执行任务时捡到的襁褓婴儿,她的身世自己也并不清楚,自己也不想清楚,因为妻子多病不能生育,他早已当她是亲生女儿。妻子去世多年,父女二人相依为命,爱她如掌上明珠,女儿自幼聪敏好学知书识礼,所以不忍她受苦而让她弃武学文。但近年来弱不禁风的女儿却成了他的心病,那就是怎样寻到一个可以终身保护女儿又与女儿匹配的女婿,眼前的七徒弟王英是自己最钟爱的弟子,同时亦是女婿的上上人选,虽总感觉他对紫衫若即若离时冷时热的有什么不妥,但是师兄妹二人从小培养的感情仍让他有一种安全信赖感,他觉得只有王英才可以给女儿一个快乐幸福的将来。 花园如意亭内。罗紫衫凭阑而坐,目视眼前蜂蝶恋花,翩翩飞舞,一双秀眉却染上深深的思绪。 辛楚真正的目标是自己。他无疑打探到并熟知自己的情况,他一是要王英给他报仇,二是以王英甚至紫竹山庄来胁迫自己,好一个一石二鸟的毒计。虽不知那个人的来历,虽然他言行举止酷似不检点,但他是性格外漏的人,是个性情率真的人,而且是个敢于除暴安良的好人。他是为救自己得罪辛楚的,若师兄抓到他该怎么办?如果师兄抓不到他,那师兄、自己以及山庄都会大祸临头,那样又该怎么办?只有想一个办法,先将他抓到让师兄交差,然后让他逃掉这样才两全其美。可是他会去哪如何抓到他呢…… “师兄,我口渴,我们喝杯茶再走吧?”女扮男装的罗紫衫随在王英身后步履有些踉跄,擦拭着额头的汗,急促的喘息着道。 王英回过身来,微微有些不耐烦:“你这样我们何时才能找到那个人。” “可你走那么快我根本跟不上,你嫌我累赘是么?”罗紫衫侧过头去,美眸发红,忽闪着晶莹的泪珠。 “好吧,我们歇歇喝杯茶。”王英无奈拉过她一只纤手奔往路边的茶亭,罗紫衫才破涕为笑。 这是一个位于十字路口的茶亭,来往的客人很多。王英一边喝茶,一边注意着停停留留的人们。 “师兄,我们这样是找不到人的,江夏这么大,大海捞针一样。” “你别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破了多少案子,抓了多少罪犯,被我盯上就是他们倒霉,休想逃过。” “这次不一样,你只有五天、不、三天多一点时间,我们这样是浪费时间。而且你不清楚这个人的来路和去向,就无法断定他的行踪。仅凭一张画像,这太难了。” 王英皱皱眉:“辛楚也不清楚,他只给我一张画像,但他一定是外地人。” “外地人来江夏,或寻亲访友,或生意奔波,再者就是游玩,我觉得这样一个人游玩的可能性最大,你说呢?” “嗯,我也这么想,他的样子相貌分明就是一个浪荡公子。” “如果是游玩,那就最有可能去黄鹤楼。”罗紫衫想想道:“恰巧这些天山途堵塞,游人阻行,明天才正式开放,那么我们只需到黄鹤楼守株待兔。” “哦,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不过万一他不去黄鹤楼呢?” “那师兄就是不相信我。我可以担保他一定会来。” 罗紫衫聪慧机敏,虽是文弱女子破案断案却颇有父亲之风。王英因几次得她相助才履历大功,对她自然相信。 “我们只需到黄鹤楼等候么?” “师兄一个人不行,要多带几人乔装普通人,关键要有辛楚的人同在,因为只有他们认识那个人,而我们凭一张画像很容易认错人。让他们在黄鹤楼下巡守,只要见到那人确定他上楼,我自有办法拿下他。” “好,我马上去见辛楚,师妹明天还要同往黄鹤楼。” 罗紫衫点头:“可是我一样女扮男装,我不要任何人知道我的身份。” “那是当然。” 翌日。黄鹤楼上山的路开通,游人如云,朱云昭主仆三人果然夹杂其中。侍卫小智小慧没有朱云昭的雅兴一路欣赏美景,只管紧紧随在其后,目光左右巡视,一边又不禁小声嘀咕: “离京不久就有刺客相继两次谋刺,前段日子不管到哪又总感觉有人跟踪,这几天倒是安静多了,但又感觉不踏实。” “是啊,不知是哪路神仙和咱们过不去,咱们殿下朋友多,实际上敌人也不少,别看表面上所有人都对他恭敬有加,惧怕三分,可暗地里捣鬼的大有人在。” “是啊,咱们竟无法查到他们行踪,隐匿也够深的,但有一点可以断定,绝对不是官府人,官府人可没有那么多阴狠不入流的招式,宁可咬舌自尽也不泄露一丝秘密,这是江湖死士的做法。” “对呀,我有同感,我猜测那些杀手一定是受人重金雇佣的,江湖杀手往往都是这样,只要钱不要命。但是谁雇佣他们呢,又到底处于什么目的想置殿下于死地?” “这就难猜了,总之风平浪不静,好事在后头呢,我们小心提防就是。” “我是担惊受怕,咱们殿下可看不出怎样,吃喝玩乐悠哉游哉,还处处管闲事,专往人多地方去,那么张扬。” “你不懂,咱们殿下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胸有成竹,而且擅于出奇制胜,这次出征五万老弱病残的军队战胜敌军十万,这可不是吹的,他是闲不住的人,依我看,玩也有玩的目的。” “哎,我一直奇怪,皇上为什么会派战斗力差的兵将给殿下,他是什么意思,这万一……” 一直走在前面的朱云昭止住脚步,侧过头微显不悦道:“私自议论皇上,你们的脑袋还要不要?” 二人缩缩头,急忙闭口不语。 “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崔颢一首《黄鹤楼》空前绝后,另诗仙搁笔,更令黄鹤楼生辉。 朱云昭念着这首诗,站在窗口,把酒临风,放目远眺。红日初起霞光万道,蔚蓝的天空浮云悠悠。一江碧水烟波浩渺,船儿荡漾往来如织。山青柳绿,草长莺飞,不时传出鸟儿欢叫。云雾飘渺中,鹦鹉洲若隐若现,一片青翠,果然很有诗中意境。朱云昭左手执壶,右手端杯,自斟自饮一口,复念道:“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人为什么一定要愁呢,思乡?思人?难道和我一样,想家不知有家的滋味,想人又早已是阴阳两隔。哼!罢!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日。”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公子,你又作诗了,听着很顺耳,竟胜过你以前做过的所有的诗。” 朱云昭一笑:“小智,难为你分得出优劣,公子我还没有这份才华,这念的是古人的诗。” “光会念诗什么用,不过一群腐儒,保家卫国靠的是兵书战册,是才能、是武功,这些您可是不输人的。” “公子,出事了,出事了!”小慧匆匆跑进来。 “什么事大惊小怪?” “楼下有人强抢卖唱的民女,说是刺史府的人,公子,那个女子好可怜。” “又是辛楚,哼!算你倒霉,又撞到我手里!”手中酒杯狠狠一摔,快步走下楼来。 四楼大厅人围内六七个辛府家丁正在欺辱一个女子,那女子衣衫有些乱,丝丝乱发半遮脸,叫人看不清她的长相,哭叫挣扎中仍被穷凶极恶的家丁拖着走出人群。 “放开她!”朱云昭怒气满面的出现面前。 家丁惊愣的看着他,忽一声冷笑:“果然又是你!” “辛楚的贱奴,想必认识我了,还不把人放了!” 家人后退几步,面面相觑,同时松开手。那女子好似受惊过度,身子一软跌倒地上。朱云昭上前俯身正欲探看,女子却猛然起身,刹那间一柄短剑抵在他的咽喉。 捉曹放曹2 “公子!”小智小慧大惊失色。 “退下!”女子粗重了嗓音,撩起乱发,露出一张男人的脸,冷笑道:“不想他有事,就不要上前!” “你是谁,我和你有仇么?”朱云昭诧异。 “我是汉阳府捕头王英,你在汉阳无故殴打人重伤,被人告发,为维护王法,我要捕你归案,有什么不服,可到大堂上辩解,来人,绑了!” 小慧急道:“你们不能抓他,他……” “有什么不能抓,在这里我家公子别说抓人,就是杀人也是枉死,你们胆敢救人,就是不服王法,犯上作乱!” “你们敢动他,你们知他是谁么,他是……” 朱云昭一声重咳:“你们千万别犯上作乱,我不会有事,汉阳府的大堂我去看看也好。”他任由人绑上。 王英对两个家丁道:“诸位,既然你们确定他就是伤害辛公子的人,我已经将他逮捕归案,可以回府衙交差了。” “王捕头果然名不虚传,轻而易举抓到犯人,你当然可以交差,我们会向公子美言,给你奖赏。不过这点小事就不麻烦你和知府大人了,公子交代过抓到他回府自行处理。” “也好,当然没问题。” “臭小子,你上次把我们伤的不轻,公子可时时念叨你呢,快走!”一群家奴推搡着朱云昭离去。小智小慧匆匆跟上。 王英得意的一笑:“师妹想的好办法,没想到这么容易交差,但愿辛楚不要失言。” 罗紫衫淡然:“师兄这么想高升么,可是辛家不是好人,你愿意帮他们做事么?” “师妹,我只是想出人头地,想干出一番事业,为你和我们的将来打算。” 罗紫衫轻垂粉颈:“可是、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不能因为出人头地而助纣为虐呀。” “你放心好了,一切我自有分寸。” 罗紫衫微微点头:“师兄,你已经交差,再有差池是不是跟你无关?” “当然了,可是会有什么差池?” 罗紫衫有些支支吾吾:“这、我、我要四师兄、五师兄乔装了随在他们后面,路上见机行事帮助两个随从救人。” “什么!”王英出乎意料:“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那个人是个好人,而且是我的恩人,他救过我。” “恩人?什么恩人,你们认识?为什么要这样,你、你坏了我的大事!” 罗紫衫以为他会追问缘由,可是没有,王英气急拂袖而去,丢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站着,玉颜失去颜色,布满了愁绪。 汉阳辛府、 辛楚看着几个灰头土脸的家奴,急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那个人呢,没抓到么?” “公子,抓到了……可是、又被人救走了。” “抓到又被救走,怎么回事!” “王英抓到他交给我们,都怪我们贪功,没让王英派人护送,几个人押着他回来,可是刚离开黄鹤山不远,就被他的四个随从追上前后夹击,那四个人功夫很高,又猛又狠,我们、抵不过就四散跑了。” “不是人家跑了,是你们跑了?你们七个人让人家四个打到屁滚尿流,饭桶!我怎么养了你们这群废物,平日里闲着无事跟着我张牙舞爪多能啊,怎么一道关键时刻各个熊包,什么事也办不成。现在有仇不能报,美人得不到,这口气让我怎么吞!” “公子你别生气,其实,要报仇要得美人是要有机会的?” 辛楚气急败坏的道:“机会都让你们浪费了,现在非常时期,我背着老爷子做事,你们知道有多不容易,你们不争气给办砸了,还哪找机会,现在我拿什么逼迫王英,拿什么威胁罗紫衫投入我的怀抱!” “公子,俗话说名花易得,芳草难寻,轻而易举得到的女子就没趣味了,机会总是有的,而且也急不来。我觉得王英是个人物,公子,他可是罗紫衫的师兄而且二人关系亲密,公子要得罗紫衫,是不是考虑先从他下手?” “哦?王英?”辛楚不禁心一动,眼睛转转,阴狡的一笑:“这倒是个办法。好,明天请他来府上赴宴,我要赏他。” 紫竹山庄四弟子武蕴、五弟子夏阳被请上明月楼落座。武蕴不停的推脱道:“我们只是受人之托,公子何必如此介意。” 朱云昭笑着斟酒道:“二位壮士,受人点水之恩,当永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区区薄酒不成敬意,来,请!” “客气,公子实在客气。”二人饮尽。 朱云昭一边斟酒一边问:“恕我冒昧。我初来此地,地疏人生,不知二位受何人所托救我,还没请问二位尊姓大名,何处当差?” “我们是紫竹山庄的弟子,我叫夏阳,这是我四师兄武蕴。” “公子,我们庄规极严,在外面逗留太久,一定会遭到师父惩罚,请让我们早些回去。” “紫竹山庄,早有耳闻,见到二位的功夫,果然名不虚传。” “公子过奖,这两位兄弟的武功可丝毫不差,还有公子你、居然可以胁迫我们两个前来喝酒,我们实在低估您,实际上您根本不用我们相救,七个辛府家丁丝毫不能难为你。” “不错,虽然我始终没出手,但是清楚二位是拼力救我,在下感恩非浅,就算是受人之托,你们也称得上侠义二字,在下久慕紫竹山庄之名,正巧与二位相识,有结交之意,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这个……”二人忙站起:“我弟兄虽是山庄弟子,但实际都是师父从小收养的孤儿,一无所有,公子您非大富则大贵,我们怕高攀不起。” “哎,四海之内皆兄弟,何必想其他呢。” 小慧给几人斟酒道:“二位,我们素不相识打仗就配合那么默契,真是一见如故,以后我们就做兄弟。至于我们公子,虽出身富贵但对人绝对豪爽义气,慢慢就可以了解,他是非常值得结交的,不过他可不是随便交友的。” 武蕴一把抓住小智:“以后我们就做兄弟,你们在江夏有事尽管来找我们。不过,我们还不知公子大名?” “我与三国赵云重名,京城人士,祖上留下一些家业,其实我就是依赖父亲混饭吃的花花公子。” “公子谦虚了,您可不是游手好闲的人,这点我们还看得出。” 朱云昭含笑自饮一杯:“二位现在是否可以告诉我今天的事情,还有是谁托你们救我?” “今天发生的事情我们不清楚,托我们救您的是师妹紫衫,她说您是她的恩人。” “紫衫?是她。”朱云昭一怔。 紫竹山庄1 紫竹岭紫竹环绕,风儿袭来紫海波光荡漾,薄雾浓云下,山庄如海市蜃楼般时隐时现。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山庄,因为自从山庄建成一天起,他的主人便是一个普通的人。它不豪华它不威严,却处处透漏出不同寻常的气息,那是因为主人的恬淡、素雅、豪爽、义气和善良而自然而然形成的山庄之风。 竹林间的小径上,一辆马车飞快奔过,卷起阵阵烟尘遮挡住远观的视线,车上好像装了很重的东西,留下很深的车迹。 “驾车的是官差,好猖狂。”林内闪出朱云昭主仆三人。 官差的服饰是刺史衙门的,他来这做什么,难道这紫竹山庄真和辛家有什么来往?今天我一定要看个明白。朱云昭没有言语,心中疑云顿起。 紫竹武馆前的操场上,罗显督促着新招收的三十弟子苦练基本功,一丝不苟。自从辞掉捕头回家后,每隔三年招收一批徒弟,把自己的武功源源不断的传授他人,成了他的终身职业,更是他的兴趣。 “师父,刺史辛乾派人送来重礼,还留下一封书信。”大弟子姜欣报道。 “哦?”辛乾为请自己下山帮他做事曾来过山庄两次,但已遭到自己拒绝,没料到他今日又送重礼来。罗显厌恶的打开信封,一支形状怪异的金镖闪烁着光芒,呈现在他眼前,刺痛他的双眼,身子不禁一颤。 “师父?”姜欣觉出不对,忙扶住师父。 罗显强自镇定,信上几行字映入他的眼帘‘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明月楼见,化解恩怨。’ “陈孝他还活着?”罗显不禁回想起往事。 陈孝是他的师弟,与他志不同道不合,在他走入衙门做起捕头时,陈孝却不听劝阻一意孤行的开始了偷盗生涯,捕头自然是盗贼的天敌,师兄弟反目成仇,最终一场决战以陈孝坠入山崖而宣告结束,他也因逼死师弟内疚于心,即时辞掉官差归隐山林。熟料十几年后的今天,熟悉的金镖再现,陈孝自然还活着,可是他怎么与辛乾有了来往呢? “师父……,您怎么了?” “没事,带上你四师弟,立即随我去明月楼见一个人,还有那些礼物叫你三师弟带人原封不动退回。” “是师父。” 夏阳帮忙一阵,分别送走师父和几位师兄,山庄门外迎来了朱云昭主仆三人。 “赵公子,您来了。” “夏大哥,这是我们公子的拜帖。” “真是不巧,师父刚刚有事下山。” 看朱云昭面带失落之色,夏阳忙道:“无碍,既然来了就先逛逛,说不定师父很快回来。” “这、那就打扰了。” “客气,有我作陪,赵公子请。” 朱云昭由夏阳引进庄内,穿堂过院,曲径回廊,一边暗自留意的走走看看一边闲聊。 “令师没事常下山么?” “师父很少下山,除非有朋友相约,今天下山好似不是寻常事,是接到一封奇怪的信。” “是不是一个驾马车的官差送来的?”小智问。 “你们看到了,那官差是刺史府的,他还带来一些重礼,刚刚师父吩咐原物退回了。” “是么,为何退回,令师和刺史府有瓜葛么?” 夏阳一声冷笑:“师父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何况是那个强取豪夺横行无忌的辛乾呢。他几次请师父下山帮他做事都被师父拒绝了,可还是不死心。” “我到江城数日听到一些关于辛家父子的传闻,百姓恨之入骨,怨声载道,令师能拒绝诱惑,不助纣为虐,果然有气节。” “光师父一人有何用,江湖与官场,黑白两道趋炎附势、善恶不分的人太多了。” “怎么,辛乾和江湖人有来往?” “公子难道没留意,前几天那几个辛府家丁其实就是为辛楚卖命的江湖人,当然还不算厉害角色,公子得罪辛家可要小心了。” “果然如此。”朱云昭连连点头,心道:有人传说太师府暗养江湖人,如今看来辛乾的确在募集江湖人,他辛家到底要做什么,朝廷几起官员猝死的案子会与他们有关么,离京后谋刺我的杀手会和他辛家有关么? 忽然,一阵朗朗的读书声传来,朱云昭的目光立刻视向旁边月亮门内的跨院:“庄主是开武馆收徒的,怎么还另有学堂么?” 夏阳笑笑:“紫竹山庄确实还有学堂,有二十名孩童学文,师妹紫衫正是学堂的老师。” “哦?”朱云昭只觉心一蹦:“我能去看看么?” “当然,不过只能近前听不可惊扰。” 走进跨院,果见一间学堂,学堂门上一块横匾,上书“紫竹书院”,窗开着,可见孩子们一个个神情专注目视前方,随着那熟悉的紫色身影发出稚嫩的声音: “ 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子曰: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曾子曰: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子曰: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 子贡问曰: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隔窗望着那姗姗走动的倩影,听着她一句句讲解文章的含义,听着她那柔和优美的话音,朱云昭不觉有些痴迷。 “赵公子,赵公子……” 朱云昭摇头轻叹:“难得这些孩童听的专心,听紫衫姑娘上课实在是享受,江城第一才女,名不虚传。” “才女、美女都无所谓,我只知道师妹是最善良的。赵公子,这些孩子都是附近穷人家的,他们上不起学,不能念书,被师妹发现,就将他们聚到一起,亲自开办这个紫竹书院,不仅教他们读书识字,还教他们做人的道理。已经一年多了,不但不收他们一文钱,还常常送他们书本和急用的东西,不要说这些孩子,附近的百姓没有不喜欢她的。” “那些孩子中有一个叫玉奴是么?”朱云昭忽然想起。 “对呀,那是师妹最喜欢的孩子,玉奴没有父母,只有奶奶。” “我还没见过他这样的女孩子,无法形容她的优秀。”朱云昭有些茫然,在他心里,离世的太子妃聪慧美丽温柔是最优秀的,尽管自己有侧妃有姬妾拥有着许多的女人,但从未感觉到有谁能够超越自己已故的爱妻,可是五年后的今天,望着那紫色的背影,忽然感觉自己的心在微微颤动,那不同于初见时的惊艳不是冲动,而是感动。 紫竹山庄2 “五师兄?”下课了,孩子们争先恐后跑出学堂,罗紫衫随后走出,看到朱云昭的那一刻有些意外:“你……” “师妹,赵公子是来求见师父的,可是师父不在,我先带他逛逛,等师父回来。” “赵公子?原来是赵公子。” “在下赵云,不知小姐原是紫竹山庄千金,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赵云?”罗紫衫娇颜划过一丝淡淡的笑:“不敢。” 小慧瞧瞧朱云昭,捅捅夏阳道:“夏大哥,初来乍到,不知能否到处看看,这紫竹山庄好像够大的。” 小智跟着道:“大哥不如带我们走走,不知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夏阳一笑:“紫竹山庄不是什么神秘地方,景致还不错,二位当然可以逛逛,我也闲着无事愿意奉陪,请。” 小智小慧向朱云昭打声招呼,推着夏阳便走。罗紫衫娇躯微转,扭过粉颈。朱云昭干咳两声,笑笑道:“他们没见过什么世面,到哪都觉得新鲜,可是、可是这扔下我一人……” “待客之道我还是懂的。”罗紫衫道:“赵公子是要走走还是到客厅用茶?” “这外面春光明媚,当然还是走走,何况还有美人作陪。” 罗紫衫没有说什么,不在理他,面上含着缕缕的忧愁,在前面缓缓而行。 11、 朱云昭跟在后面,走进一个园子。园内没有奇花异草,但也是花香柳绿,莺鸣燕舞,小桥流水,楼阁林立,清幽而雅致。 “罗姑娘好似有心事,能否讲出听听?”朱云昭实在忍不住问道。 垂柳畔,罗紫衫止住莲步,纤指弄着娇嫩的柳枝美眸朦胧,幽幽道:“公子来此只为见家父么?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么?” “这个……”朱云昭看着满腹忧思的罗紫衫,居然有些心痛,向来言辞锋利的他有些犹豫:“如果姑娘不想说我就不问,我只当姑娘是助我脱难的恩人感激。” “不!公子之言让我惭愧,是我恩将仇报,我、我是为了、七师兄。”罗紫衫美眸晶莹低垂粉颈,声音有些哽咽。 “七师兄?就是那个捕头王英么?” 看着罗紫衫颔首,朱云昭已猜想到事情的原委,微微一笑道:“姑娘料定我会去黄鹤楼会多管闲事,那个圈套是你设的,为了你师兄你抓我,然后又从辛家人手中救我,你师兄可以交差,我又可以安然无恙,真是两全其美,姑娘的聪慧在下佩服。” “你、你不生气,你不恼我?”罗紫衫诧异的看着他。 “我又没事,生什么气,放心吧,我还是有些气量的,我还要多谢姑娘呢。” “谢我什么?” “我与姑娘萍水相逢,相识短暂,但姑娘大义,可以为我得罪师兄,不值得我谢么?”朱云昭轻轻将手探到罗紫衫玉肩,柔声道:“满脸的愁思、满怀的心事,是为你师兄吧,他生气了是么?” 罗紫衫心一颤,忙避开他。 “果然如此。”朱云昭心中不爽:“七师兄,王英?你这么在意他,感情不一般吧?” “他、他对我很好,我们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罗紫衫虽然背过身去,但朱云昭还是发觉她腮边留露的一丝红潮。他有些明白,心中不觉有些酸酸的,故作不解的调笑着道:“那是不是亲生胜是亲生的兄妹了,姑娘温柔善良人见人爱谁都愿意对你好,你还记得那天我当着辛楚说的话么?” “什么话?” “我喜欢你。”朱云昭加重语气目不转睛的注视着她:“那是真心话,紫衫。” 罗紫衫娥眉一蹙避过他的目光,不悦道:“赵公子,我感激你救命之恩,可是、你不要出无理之言。” “紫衫?”朱云昭转到她面前,双手按住她的削肩:“今天,我是特意为你而来,不是质问,只是想见。” “你放手!”罗紫衫闪身,俏脸低沉愠道:“赵公子,这是紫竹山庄,请你尊重些,被师兄们看到,他们不会放过你。” 朱云昭看看附近做事的寥寥几人,笑笑道:“据我所知,今天有四位师兄出门做事,你的七师兄是不会回来的,五师兄在陪小智他们,还有一个二师兄听说考中举人名叫文章,准备秋秋试考状元他会管闲事么?” “你怎清楚这些-?是五师兄对你说的?” “嗯,还有你四师兄,我们一见如故,已是朋友。”朱云昭得意的颔首。 罗紫衫心中暗怨夏阳武蕴,微微一哼道:“二师兄虽是读书人,也不会容你无理欺负我。” “是谁胆大猖狂,欺侮我的小师妹?”随着慢悠悠的问话,一个蓝衣、一身书卷气的青年迈着官步缓缓的来到二人切近,横眉立目的夹在二人中间,拉过罗紫衫,眉毛一挑慢条斯理的对朱云昭道:“在下就是她二师兄,姓文名章字锦绣,阁下居然敢混到紫竹山庄对师妹非礼,实在狂妄,在下虽习武不多,也绝不容你撒野。” 朱云昭退后两步,抱腕道:“误会误会。” “我注意你很久了,原以为你是师妹的客人,谁知亲眼看见你对师妹动手动脚,又听言语轻薄,怎会是误会。” 朱云昭急忙解释道:“确实是误会,我、我的确”他看看自己的手道:“的确、有动手,但对罗姑娘绝对没有非分之想,即使有也是出于心内的喜欢。”他笑笑道:“文兄读过《诗经》吧,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以罗姑娘这么出色的女孩子,难免不让人动心喜欢。” “你说喜欢师妹?”文章有些惊,一声冷哼道:“从没听师妹提起过阁下,你们连朋友都不是还谈什么喜欢。即使是喜欢,听阁下之言,应该也读过不少诗书,孔孟之道就应紧记于心,难道就不知发乎情止乎礼男女授受不亲么。师妹,要不要我叫人抓了他,等师父回来发落,让他知道紫竹山庄不是任人胡作非为的。” “不要,二师兄。”罗紫衫忙道:“他、没恶意,他是来见爹的客人,误会,是误会。” “真是误会?师妹,这种人看着眉清目秀仪表堂堂,实际上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要记着。”文章又打量一下朱云昭:“阁下到底是做什么的,道也不像恶徒?” “哎,文兄真是误会,说实话,咱们有可能还是同窗啊,我叫赵云。” “同窗?赵云?”文章一声冷笑:“我叫孔明。” “在下姓赵名云,京城人士,也是今秋大考的贡生,文兄,咱们是不是有缘啊?” 文章闻言,顿时怒脸变笑颜:“你是今年的考生,京城的?那你应该知道很多京城的见闻了,对官场了解么,有没有什么科考的讯息?” “实不相瞒,家父就是官场的人,而且同主考官凌丞相有着极深的交情……” “太好了,兄弟,你不清楚,在这里除了师妹没人跟我研究诗文,现在终于遇到知音了,不瞒你说,我志在科考,十余年寒窗苦读,自视饱读诗书,但官场中事孤陋寡闻,还请兄弟指教,不吝感激。” “小事一桩。”朱云昭将手臂往他肩上一搭:“咱们是同窗,是朋友?” 文章早已眉开眼笑:“当然,公子不嫌我是穷酸书生高攀,咱们就是朋友。” “那、咱们单独谈去。” “好啊,去我房间。” 二人勾肩搭背离去,罗紫衫看着,不觉摇头轻叹。 以身赴险1 明月楼 这是黄鹤楼旁的一家酒店,临近中午,客人颇多。 罗显带着姜欣武蕴来到这里,即被人引进楼上一间雅间。推开房门,一个临窗而站的背影映入眼帘,赫然正是当年的江湖巨盗、自己的师弟陈孝。 陈孝缓缓转过身形,一双森冷的眼看着立在门旁的罗显,清淡的眉毛微微一挑,故作笑颜向前走了几步,抱腕道:“师兄来了。” 罗显命两个弟子守在门外,走进房间,眸内闪出一丝温情:“你、还活着?” 陈孝笑着坐下,斟上两杯酒:“活的还很好,师兄请坐吧。” 罗显坐下:“你约我来什么事?” “十几年了,我们师兄弟不应该见面叙叙旧么。师兄为了我的死才辞去官差的职务,师弟一直很感激,这杯酒权当谢意,请!”他一饮而尽。罗显随着一饮而尽:“你这些年再做什么?” “初始是对你的恨,后来是反省,再后来做些自己想做的事,若不是半年前弟子出事,我是不会出江湖的。”他一边斟酒一边苦笑道:“你可知我为何出江湖?还是和师兄你有关哪。” 罗显不解,诧异的看着他。 “可听说鬼影狐么,他是我最得意的弟子。” “鬼影狐?他是你徒弟?”鬼影狐的事罗显怎能不知,不禁一声冷笑:“你并没有反省悔过,你居然这样教导培养你的弟子,这不止是害你自己,更害了你的弟子!” “我没有害他,是你徒弟多管闲事害他入了牢笼,是你一直在跟我过不去!”陈孝狠狠一顿酒杯怒道。 “自作孽不可恕,正邪不能两立,捕快就是盗贼的天敌,是你咎由自取!” 陈孝哈哈一阵大笑:“说的好,不过现在,鬼影狐安然无恙,师弟我也不再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我弃暗投明,改行了。” “你……”罗显一声嗤笑:“你会弃暗投明?” 陈孝一杯酒饮尽,洋洋得意的道:“跟你当年一样投靠官府,不是弃暗投明么,师兄,我活了快半辈子,才知道什么是逍遥快活,有官府做靠山,做起事来高枕无忧,怎么当年你就不对我讲清楚呢?我真是后悔没听你的劝。”他又斟上酒道:“师兄,你还不老,为什么死守山庄不出。听我一句劝,过去的仇怨都过去,我们还是好兄弟,同心协力投靠官府,为辛家效力,可保你一生荣华富贵,何乐而不为呢?” “辛家?”罗显目露寒光:“你说弃暗投明原是投靠辛家?你知道辛家是怎样的人么,你在助纣为虐?” “他是怎样的人我不管,只要他给我我需要的东西,任何事我都会做,即使是丢掉性命也不足惜。”陈孝看着罗显,眸内闪现出摄人心魄的光芒。 “你、做了杀手!”罗显浑身颤抖,双手扶着桌子站起,面色变换不定。 陈孝并不在意,喝着酒淡淡的道:“我是特意从京城太师府赶过来执行任务的,恰巧辛乾看中你,让我帮忙劝你,希望我不负此行。” “你应该了解我,伤天害理的事我永远不会做,告诉辛乾,不要枉费心机了!我提醒你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重重的语音未落,罗显已拂袖出门而去。 “你……”陈孝刚起身,“咕咚”一声响,身前的桌子瘫倒在地。 朱云昭带着小智小慧走在来明月楼的路上,紫竹山庄一行虽然没有见到罗显,但还是心情大好。逛遍山庄,虽然庄主曾是江湖人,但他们确认那是一个充满阳光的普通庄园,没有阴暗的角落,没有秘密组织的痕迹。认识了紫竹山庄的几大弟子,武蕴、夏阳、文章等人他们光明磊落豪爽义气,绝对不是居心叵测阴狠歹毒的人,还有那个端庄柔美的紫牡丹,那一双清澈如波、灵秀深邃的双眸已深深印入自己的心里。 那么有人怀疑杀害朝廷官员的凶手是紫竹山庄的人则纯属子虚乌有,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判断。 可是京城凶案的凶手又来自哪里,谋害自己的杀手又来自哪里,是谁幕后主使,他们到底在谋划什么?自己该怎么做呢? 朱云昭心事重重的走着,迎面陈孝急匆匆的与他擦肩而过,他没留意,但那特殊的阴寒之风还是令他微愣一下,转眸人已渐行渐远。 辛府 听完陈孝的诉说,辛乾放下茶杯,摇头叹道:“我送去的重礼又是原物退回,三番五次诚心相邀,他竟如此不知好歹。” “大人以后还要请他么?” “没有以后,还会有以后么?”辛乾目光扫视着陈孝。 “罗显顽固不化,他永远不会被太师和大人所用。” “可惜了这个人物。”辛乾又端起茶杯:“我是真的看中他。” 旁边辛楚闻听想想道:“爹,他不识时务,咱还客气什么,软的不行动硬的,实在不行,除掉他。” “胡说,你当他是谁,想除就除的么?” “大人,公子之言有理,罗显这种人既然不能为我们所用,日后必定也是我们的麻烦,应该除掉以绝后患。” “爹,如果你还是不死心,我们可以换方法试试,罗显虽然不贪图荣华富贵,但他的七徒弟就不一样,我们可以利用王英来迫他就范。” “哦?”辛乾不觉沉思。 罗显偶感风寒病势沉重,看着日夜守候榻边的罗紫衫,忽想起要见王英,便有意差遣武蕴到汉阳。 与武蕴同行的还有女扮男装的罗紫衫,好久不见,她不知道王英是否还在生气,心中异常挂念。 武蕴了解他的心情,陪他一路来到汉阳府衙门前,衙役告诉他们,王英一早被刺史府的人带走了。 “刺史府?辛家的人?”罗紫衫哪里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心立刻提起,急道:“五师兄,这怎么办,七师兄是不是凶多吉少?” “不会,虽然师父不肯为辛家做事,但咱们还没得罪他们,他们不会为难七师弟,兴许是有什么差事,你不放心,我就去刺史府打探一下。” “啊,这……” “你等在这,我会很快回来。” 目送武蕴离去,罗紫衫心急如焚的徘徊在府衙门旁,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马蹄声声,武蕴回来了。 “五师兄,你怎么了?” 武蕴脸色铁青,衣服有些乱,前胸和左臂出现两道划口,渗出血迹。 “到底出什么事了,你伤的重不重?”罗紫衫心惊肉跳。 “只是皮肉伤,不碍事。” “你和辛府的人打起来,你好鲁莽,七师兄怎样了?” 武蕴咬牙道:“又是辛楚那个混蛋,他蛮不讲理说七师弟是有意放走赵公子的,把七师弟扣留在辛府。我气不过和他们打起来,可是、他们人多,我、被抓住。” 罗紫衫大惊:“你怎么逃脱的?” “不是逃脱,我也不明白,辛楚放了我,让我带回书信给你。” “给我?”罗紫衫接过打开,信上只有寥寥数字‘欲救王英,明日正午望江楼见。’ 武蕴看到信上的字,惊道:“这是何意?他怎么要你见面?” 罗紫衫娇躯一颤,她料定辛楚不怀好意,他要威胁自己。 武蕴却不知内情,诧道:“辛家居心不良,借故为难七师弟,要用七师弟胁迫师父,岂有此理,可是为何辛楚要你见面,他认识你么?” 罗紫衫忙摇头:“不,不认识。” “不管怎样,你不能去,我要回去找师父商量。” “不,来不及了,辛楚是恶魔,他什么事都做得出,耽误一时,七师兄有性命之忧,我不要七师兄有事,我要去,我一定要去。” “师妹,你知道辛楚玩什么把戏,他偏偏要你见面,他、他是个色魔啊,你有危险,我怎么跟师父交代。” “我知道,可我一定要去,只要能救出师兄,我宁可一死。”罗紫衫态度坚决:“这件事不能让我爹知道,他的病很重,我不要他担忧,师兄你回去,就对爹说我和七师兄很好,有事耽搁,晚两日回去看他。” “不行,我不会扔下你一人,师妹,救出王英,我们一起回去。” 罗紫衫不觉美眸晶莹,她庆幸自己有七位师兄,每一位师兄都当自己是最亲的人,从小到大关心自己疼爱自己保护自己,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报答感谢他们。 以身涉险2 望江楼是汉阳城最高级的酒楼,集客栈和酒店于一体,临江而立清幽雅致。由于便与观看江中风景,故吸引着众多的客人,每日正午座无虚席。 罗紫衫与武蕴走进楼门,便有辛楚家人迎上:“罗小姐,公子在三楼等候,请!” 罗紫衫环顾一下,厅内各色人物颇多,上下楼人来人往。她淡淡含笑,找个位置坐下。 “罗小姐,公子在楼上呢?” “师兄呢,不见师兄我不上楼,你去对你家公子说吧。” “罗小姐,这个……”家人冷笑:“小姐,从来没人能对公子讲条件,楼上还有十余个弟兄呢?” “我是为师兄来的,不见师兄,我知道你们耍什么诡计。你去对辛楚说,见到师兄我才见他,为他做什么都可以,见不到师兄、”罗紫衫顿顿,缓缓自衣内取出一柄短剑:“任你们有多少人,我自有解脱的办法。” 短剑剑光闪闪,罗紫衫面色端然。家人脸一白,忙转身上楼。 “师妹,你哪来的短剑,你千万不要做傻事?”武蕴看看周围投来的惊诧目光,“你放心,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你。” 罗紫衫并不言语。不久,辛楚带人走下楼来,看着罗紫衫,皮笑肉不笑的道:“罗小姐不见兔子不撒鹰,性格刚烈,可是这又何必呢。不过我和你有一样想法怎么办?罗小姐,我好怕呀,我怕放了王英,你不肯陪我,或者这剑一动,香消玉损怎么办?” “不会!”罗紫衫起身:“我言出必行,见到师兄无恙,我一切随你,见不到师兄,我纵死不应。如果你不信我,请恕我告辞,我想家父、还有六位师兄闯刺史府搅个天翻地覆也不是难事。”她拉过武蕴:“师兄,我们走!” “慢!”辛楚笑笑,道:“罗小姐果然不同凡俗女子,好,你让我怎么做?” “马上让人放掉王英,带到这来见我。” “我可以放他,但是就不必带到这来了,你如果不相信,可以让这个人前去领人。”辛楚扭头对身后两个家人道:“回去放掉王英。” 家人闻听,捅捅武蕴:“跟我走吧。” “师妹,你……”武蕴拉过罗紫衫,急道:“师妹,你不能……” 罗紫衫展展晶莹如水的美眸:“五师兄,谢谢你。见到七师兄,告诉他我不会有事,你带他回家去,爹想他。” “师妹……” 二家人不容武蕴再说什么,强行拉他走开,只听见武蕴气的大叫:“辛楚,你记着,师妹若有好歹,紫竹山庄不会放过你们!……” 辛楚揉揉鼻子奸笑:“王英很快就自由了,我不会骗你,罗小姐还有什么条件么?” 罗紫衫木然的摇头:“你想要我做什么?” “罗小姐是江城有名的大才女,精通琴棋书画,辛某不会为难你,咱们就弹琴、唱歌、喝酒如何?这样够风雅吧?” “好。”罗紫衫点头,心里清楚辛楚要的绝不止这些,自己是无法逃脱的。不管如何,只要师兄无事,自己就已安心,毕竟自己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 随他上了四楼一间住室,室内宽敞明亮,桌案上摆好酒菜,旁边几案上一副瑶琴,靠墙的床帐凛然入目,罗紫衫蓦然一阵眩晕,娇躯颤颤依靠在门旁。 辛楚是玩弄女色的高手,自知对不同女孩使用不同手段,何况这次是超凡脱俗的罗紫衫。虽然志在必得,但还是不敢鲁莽心急。看出罗紫衫的紧张,他便故意留下两个能说会道的贴身随从,装猫逗狗讲故事说笑话,意图松弛室内的气氛。 罗紫衫虽不为所动,紊乱的心还是渐渐稳定下来。为辛楚斟过两杯酒,站起身来到窗边,推开窗子,目视日光下波光粼粼的长江水,长长的舒口气,心头一片坦然。 她的一番举动,另辛楚一惊而起。罗紫衫转过身走到几旁落座,一双纤指抚摸着瑶琴,暗道:好琴,这是我最后一次弹琴了,我要弹一首好曲子,自己最喜欢的曲子。 皓腕一动,纤指轻抚,悠扬悦耳的音曲飞出窗子,飘飘袅袅在天地间回荡,美妙、婉转,只是夹杂着令人心动的惆怅和感伤。 家人知趣的退去,关掩了房门。辛楚一边喝酒听曲一边看着专心抚琴的罗紫衫,色心早起。于是借故不想听琴将她让到桌边陪饮。罗紫衫无法拒绝只好勉强喝下,一杯酒下肚,腹中顿如火烧一般灼热,脸色红红的,更增添了娇柔妩媚。辛楚 称她倒酒之机强行将她带入怀中。罗紫衫大惊,挣扎着摸出短剑,辛楚却手疾眼快,扣住她的皓腕夺过短剑扔开,将她拖到床边,冷笑道:“早料到你有这招,还是省省吧,本公子想要的人还没有得不到的。” 罗紫衫芳心欲裂欲哭无泪,苦苦挣扎着、反抗着,拼劲力气发出声嘶力竭的呼救…… 朱云昭已来到汉阳,就住隔壁。 此刻,他正站在窗口,一览烟波江上景,听着随风而来的佳音,忘记了已到唇边的酒,完全沉浸在乐曲声中。 可是曲声突停。朱云昭如梦初醒,暗道:并没终止怎么停了,香音妙曲,美酒佳景,应该有美人在侧,不知是谁较我更风雅? 他正猜测,隔壁传来女子急切的呼救声,凭他岂能坐视不理。 罗紫衫罗衣的领口首先被撕开,露出羊脂白玉般的肩部和紧裹胸部红红的内衣。 “好滑好香。”辛楚垂涎之极,正待伸手去扯内衣,房门猛然被踹开,一人旋风般飞至:“住手!” 辛楚大惊,一回头之际,迎面一拳击来,正中面门,顿时鼻口血流不止。 “你、啊,又是你……”辛楚话未讲清,来人狂怒中一阵拳脚相继落在他的身上。 一顿暴打之后,朱云昭拎起辛楚,星眸含着怒火,恶声道:“辛楚,我警告你,再欺男霸女,我会杀了你,滚!” 辛楚吓得心惊胆颤,顾不得伤痕累累,狼狈逃去。 朱云昭转过身目视床上之人,惊愕、欢欣,他没料到会是罗紫衫。 罗紫衫满目惊恐花容失色,衣衫不整的蜷缩在床的一角。朱云昭懊恼更增,若知是她,绝不会让辛楚生还。 他眸内含着不解和怜惜走过来:“你、怎么样?没事吧?” 罗紫衫摇摇头,垂下粉颈。 “没事就好,你放心,我不会放过辛楚的,为你、为所有受他迫害的人报仇雪恨。你、你的衣服……” 罗紫衫苍白的脸上划过一道晕红,慌忙理好衣服下床,腿却一阵酸软,娇躯摇晃。 “紫衫。”朱云昭将她扶住,面上尽显关爱之情。 满目的柔情另罗紫衫彻底崩溃,再难忍受心中屈辱,哭着、抽泣着,珠泪若断线珍珠一样颗颗滴下。 朱云昭什么也没说,取出丝帕,轻轻触及她柔滑的面庞,拭着她滴落脸颊的泪珠。 罗紫衫没有躲避,一颗充满落寞无助的心仿佛刹那间得到归宿有了依赖,那怜惜的眼神那温柔的抚慰在那一刻柔和的化解着她心中的屈辱,又莫名的在她的心湖掀起阵阵涟漪。泪没有止,如梨花落雨,让人心疼。 朱云昭手足无措,柔情倍增,正待将她拥入怀里,一声“师妹”打破室内的沉静,也打断他心中的美好意念,闻声手一抖,湿透的丝帕飘然落下。 王英和武蕴心急如焚的赶到,立在门旁惊讶的看着房内二人。 “七师兄?”罗紫衫抹抹朦胧的眼,伤愁化作惊喜,眼泪化作激动,猛地扑入他的怀中。 朱云昭愕然,呆住了。 姻缘往事 王英将她抱的紧紧的,红着眼道:“师妹,是我不好,是我连累你,对不起。我都知道了,你、好傻呀,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你让我于心何安。辛楚、那狗贼有没有伤害到你,我会找他拼命,我不会放过他!”王英做梦也没想到辛楚一面拉拢自己,一面却在图谋自己的心爱之人。 “不要,你惹不起他,我没事,是……”罗紫衫起身,扭头看着朱云昭对王英道:“师兄,是赵公子救我,幸亏他及时赶到。” “赵公子?”王英目光怪怪的投向朱云昭,表情冷淡的拱手道:“赵公子,上次有所不敬,是误会请多包涵,这次、多谢救我师妹。” “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必客气。”朱云昭难言心中酸楚。 武蕴见到罗紫衫安然无恙,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他走过来道:“赵公子,你救下师妹,就是紫竹山庄的恩人,我要回去报给师父,我们师徒都会感激你敬重你。对了,师妹两次有难,公子两次巧遇相助,你们也真是有缘。” “千里有缘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我与罗姑娘的确有缘。” “赵公子,小智小慧为何不在?” “他们外出办事也许要五七日才回来。我就住隔壁,罗姑娘受到惊吓,我有心为她设宴压惊,请二位奉陪,不知可赏脸么?” 罗紫衫眼瞧王英犹豫未语,武蕴正欲答应,王英道:“赵公子盛情我们心领,师妹应该回家休息,而且家师卧病在床,我们需早些回去探望,请公子见谅,改日必当重谢。告辞!” 武蕴有些尴尬,道声:“后会有期。” 罗紫衫未及言语便被王英拽走,行走间,扭头看看追出门口的朱云昭,不由自主的展露一丝笑容,那真切如花的笑颜,像阳光一样灿烂,像幽兰一样纯真。 朱云昭的脸上几乎没有表情,他没有在意那回眸一笑,他看到的是那相依相携离去的二人背影。仿佛是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头,有痛,也有恨。他毕竟是朱云昭,是狂妄不可一世的太子,他拥有着别人不可能拥有的自信和骄傲,天下间只有他不想要的,却没有他得不到的,僵硬半晌的脸终于现出一丝笑容,那是奇诡而又自嘲的笑。 辛楚伤势不轻,每天请大夫疗治。心中的恼怒甚于疼痛,他发誓要置那个和自己作对的人于死地。两天后,打发出去的家人回来,向他报告朱云昭的情况。 “他名叫赵云,京城人,听说是官宦子弟,来江城游玩的。这两日好像有事离开望江酒楼了,临行说不久就回来,店内的帐没有结。” “赵云?哼,我管你张飞赵云,你和我作对,就是死路一条!”辛楚攥紧双拳,咬牙切齿的对随从道:“他不会离开汉阳,给我找,就是挖地三尺,也要将他给我翻出来,碎尸万段!” “公子,找当然要找,不过,小的还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辛楚看着这群家人,底气不足的道:“什么办法?” “公子,您、还想要罗紫衫么?” “废话!”辛楚噌的站起:“我做梦都想要,还不是那个赵云从中作梗?” “不错,每次公子要得手之际都是赵云作梗,他还亲口说喜欢罗紫衫,他对罗紫衫的关心远甚于王英,我看只要罗紫衫有事他准会出现,公子何不拿罗紫衫做诱饵钓他上钩呢?” 辛楚怔怔:“用罗紫衫为饵?怎么用?” 家人在他耳边一阵低语,辛楚听着,不知不觉露出笑容。 紫竹山庄 罗显病势减轻,半依床榻,手中摆弄着一个心字形的紫玉佩。玉佩玉质优良,做工精美,玲珑剔透,罗显将他握在掌心,眉头深蹙。这枚玉佩他珍藏十五年,他本不想将它拿出,他曾想将十五年前的秘密永远藏在心底,可是不知为何,见过陈孝后他总是心神不安,最近一场大病又让他增添许多忧伤,于是不由自主的改变许多想法。 “爹?”罗紫衫和王英走进来。 罗紫衫坐到床边,仔细的看着父亲,短短数日,爹的白发骤生,憔悴许多。 “爹,我帮你拔白头发?” “不用了,待你拔光白发,爹先变成秃头了。”罗显瞧瞧王英:“你也过来坐,我有很重要的事对你们说。” 王英挪过凳子坐在床边:“师父,什么事这样重要?” “师父老了,最近身体也不是太好,人一这样,想的就特别多,总想交代好后事……” “爹,你说什么?”罗紫衫惊道:“爹的身体很硬朗,虽偶得小病,已经差不多痊愈了,您胡说什么呀?” 罗显笑笑,握住罗紫衫的手:“爹不胡说,爹说正事,就是你们的婚事。王英,你衙门有好多事,不益再耽搁,我不想多费唇舌,今天只想定下你们的亲事,郑重的将紫衫交给你,你觉得怎样,你能答应我好好照顾紫衫一辈子么?” 罗紫衫闻听一下羞红了脸,轻扯着手中丝帕,别过头去。 “师父,我……”王英犹豫未语。 “怎么不答?你们青梅竹马这些年,师兄们都知道你们感情不一般,你、不会不同意吧?”罗显见他支吾,有些心急。 王英忙起身跪倒:“师父,王英喜欢师妹,我愿意照顾她一生一世,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 “师父知道,徒儿从小就想出人头地,曾暗地许过愿,不为官不娶师妹,因为想给师妹最好的生活,可是现在……” 罗显点头:“年轻人有大志是好的,可是一定量力而行,凡事莫强求,而且人心要正,行事无愧于天地良心,否则,做了多大的官,生活也不会幸福快乐。” “是,徒儿紧记师父教诲。” “为师只是定下你们的亲事,我让你二师兄写下这份婚书,是你们婚姻的约定,六位师兄皆是媒证。你可以在适当的时候迎娶,切莫辜负。” 王英接过婚书,急忙叩头道:“师父放心,王英绝不会辜负师妹。” “起来。”罗显探身拉起王英,又拉过罗紫衫,眸中隐隐含了泪花道:“还有一件秘密,关乎你的身世。” “我的身世?”罗紫衫忽闪着一双美眸,充满了惊奇。 罗显从枕边拿过一个陈旧的包袱打开,里面是几件婴儿的衣服和一个红色的小被子。看着这些旧物,往事历历在目。 十五年前,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通往京城坎坷不平的山路上,一对官宦夫妇带着襁褓中的女婴乘马车颠簸前行,途中遭到一伙山贼的抢劫,家将只顾保护大人和夫人逃命,疏忽了抱着女婴的奶妈。受伤的奶妈带着女婴慌不择路逃出没多久便被追上,危及时被办案途径此地的罗显撞到,打散抢匪,救下女婴,而奶妈由于受伤流血过多没来得及说出孩子的身世便仓促离世。罗显只好带孩子回家,多病不能生育的妻子见到孩子喜爱之极,夫妇从此视为己出,直至今日。 “这就是当年包你的小被和你穿的衣服,我也不知你的生身父母是谁,这紫玉佩是他们留在你身上的唯一物证。” 罗紫衫怔忪的看着罗显,半晌说不出话来。眼前的证据、父亲郑重的神情,让她明白这不是谎言,父亲没必要欺骗自己,这一切都是事实。可是此刻她的眼里她的心里只有十五年来罗显对自己的疼爱和宠溺,他就是自己的爹,而那个所谓的亲生父亲却是一片模糊而又遥不可及。 她心如巨浪翻腾,轻轻抚摸着婴儿时的衣服,又拿起紫玉佩,语气出奇的平静道:“我知道了。我知道您永远是我的爹,我要做你永远的女儿,只要你不嫌弃。” 罗显泪水盈眶,父女相拥而泣。 醉翁之意 夜凉如水,紫竹山庄沉浸在一片寂静之中,静的可以听见蟋蟀的叫声。 灯下,罗紫衫反复看着紫玉佩,呆呆出神。 “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读着玉佩上的字,轻轻一声喟叹,终究还是多了心事,多了惆怅。 王英和师兄们聚闹一番,回到房间,准备解衣休息,蓦然窗外人影一闪。他迅速起身将灯吹熄,跃窗疾出,看见前面的黑衣人影追踪而来。 竹林内,紫竹随风摇曳,发出哗哗的声响。 黑衣人止住脚步转身扯下面纱。 “鬼影子?怎么是你?”王英脸色一寒:“你怎么到这来?” “辛楚让我来见你,请你帮忙做件事。” “辛楚?”王英沉默一下:“她对紫衫意图不轨,还想要我帮忙,真是笑话。”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个女人丢弃前程,值得么?何况辛楚让我捎话,他不会在打罗紫衫的主意,请你包涵,她的女人很多,不会在妄欺朋友妻,他是诚心交你这个朋友的。” 王英沉默不语,他知道辛楚实在是他向上攀爬的最好阶梯。 鬼影子从衣内取出一个檀香木的盒子,走到王英切近道:“他让你做的事很简单,只是把这个盒子随便放到你哪个师兄的房间,你师父的更好。” 王英一惊:“这是何意?我不允许你们伤害我的师父师兄。” “你放心,刺史大人和辛公子的意思,不是伤害他们,而是招纳他们。你师父过于倔强,只有这样才能杀杀他的威风。你是明白人,只要你的师兄弟都能为刺史大人做事,那你们大家都有机会为官,可以享受到荣华富贵,你也不用整天担惊受怕的怕被师父发觉了。” “这……” 鬼影子将盒子塞到他手上:“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你就不要犹豫了。对了,辛公子还说,不久他要进京,如果你想着明年科考的武状元,他可以向太师爷推荐。” “武状元?”王英眼睛顿时一亮,这是多好的机会,常人哪有这样的契机,自己要少多少年的拼搏,他不觉拽紧手中盒子。 鬼影子暗暗冷笑:你怎会知道醉翁之意不在酒,辛楚为得到罗紫衫是不择手段。 两天后,江夏府的差役带着公文闯进紫竹山庄。 罗显不知何故,急忙带着众弟子迎出。为首的捕头唐星上前一步,拱手道:“罗庄主,久违了,一项可好?” “唐捕头,请问、这是何意?” 唐星叹口气:“罗庄主,我等来的唐突打扰了。只因本府殷员外家丢失一件宝贝翡翠麒麟,两名家人被杀,陈员外告到府衙,知府大人限期破案,昨天有人证实杀人盗宝者是紫竹山庄的人,在下虽有不信,但职责所在,不得不来查实。” 武蕴闻听恼怒道:“你们当紫竹山庄是什么地方,怎么一有命案、窃案首先怀疑我们师徒,我们和你们官府有仇么?” “就是,哪个殷员外家呀,丢了宝贝活该,兴许就是不义之财。是哪个混蛋告密诬陷我们,他亲眼看见我们杀人盗宝么?”夏阳气急。 “不错,师父自然不可能的,我们师兄弟几人除王英在汉阳当差,都在这,师父管教极严,平时没事极少有机会下山,谁也不可能去作案。”姜欣恳切的道。 兄弟几人义愤填膺,纷纷出言不平。 罗显阻住他们,对唐星道:“唐捕头,这几个弟子是我从小收养管教的,如果真是他们之中的人杀人作案,不用官府出面,我第一个不会放过。我了解他们的为人,我肯定他们不会,我敢拿性命为我的弟子担保,我们冤枉。” 唐星后退几步,为难的笑笑:“罗庄主的人品我自然清楚,可是确实有人告到官府,证实是紫竹山庄的人所为,上指下派,我实在没有办法。当然,如果另师徒执意抗拒,我们这几十人不是对手,那就请将我们打出山庄,我们也好交差。” 罗显明白他的用意,不由一声冷笑:“罗显是奉公守法的百姓,有天大胆子也不敢抗拒官府。有道是脚正不怕鞋歪,紫竹山庄行的端走得正,我们心中无鬼怕什么。请唐捕头各处搜查,查出物证,我们师徒一起伏法认罪,查不出物证,就请唐捕头还我们一个清白。” “罗庄主果然明事理,那就得罪了。”唐星吩咐一声,几十差役开始翻箱倒柜的各处搜查。 罗紫衫闻讯来到客厅,看到气势汹汹的师兄和脸色煞白的罗显,听夏阳向她讲述了原委。她拉住罗显的衣服,疑惑道:“怎么会有这种事?爹?我们到底得罪了谁?” “你们还记的我说过的话么,紫竹山庄不会有太平的日子了,就是因为我拒绝了辛乾,不肯为他卖命。” “师父说又是辛家……” “我想不出还会有别人。”罗显看着几个徒弟,道:“师父心神不安,总像要生出什么事来,你们一定小心。” “师父,我们没做过,问心无愧,怕什么,大不了我们一起去府衙找知府辩理。”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辛家人居心叵测,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们记住,不要鲁莽行事,以防留人口实。” 话音刚落,几个差役回来,叫道:“罗显,你还不承认,你看这是什么!” 差役将手中一个檀木香的盒子重重放在桌上,打开盒盖,里面赫然就是翡翠麒麟。师徒几人不禁目瞪口呆。 “罗庄主,这是在文章房中翻出的,实在抱歉,这、你们怎么解释?” “什么,在我房间……”文章呆若木鸡,看着师父说不出话来。 罗紫衫拉过文章道:“唐捕头,若说别人,还可以相信,但是文师兄绝对不可能。谁都知道文师兄性格懦弱,喜文不习武,弟兄中武功最差,他还没有杀人盗窃不留痕迹的本事,再者,爹有病这段日子,都是文师兄日夜守护,他根本没离开过,怎会有作案的时间呢,再者,他的动机又是什么,如果是他盗宝,他怎会傻到将宝物藏到自己房中呢?” “罗小姐,这些、不归在下管,我的责任是奉命抓人。而且赃证在此,你不会怀疑是我私放的吧。有道是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罗小姐如果觉得他冤,可以到公堂为他辩解,自有大人公断。”唐星阴沉着脸对罗显道:“罗庄主,现在人证物证俱全,文章是杀人盗宝之人,你袒护凶手,也逃脱不了罪责,一切要知府大人定论,对不起我要把你们师徒二人带走。” “不行,你们不能这样带走师父,我们冤枉!” “怎么,你们要妨碍公务么,知府大人明察秋毫,你们有冤可以到公堂喊去,可是要阻止我们带走人犯,就是犯上作乱!” “退下!”罗显喝道:“我不许你们胡为,到堂上我自有话说。” 弟子们眼睁睁看着师父和文章被带走,愤怒的目光一起视向姜欣:“大师兄,我们怎么办?” 姜欣一声冷哼:“老五看守山庄照顾师妹、老六去汉阳通知老七,其余的跟我去府衙喊冤,如果官府不能明断,我们拼命也要救出师父和老二。” “大师兄,你们千万小心……”罗紫衫此刻已无主意。 姜欣拍拍她肩:“你放心等我们回来,好好照顾自己。” 罗紫衫目送他们匆匆离去,可是两天过去毫无音信。站在山庄的路口,翘首企盼,不见师徒的踪影,越发增添了不安和焦虑。 雾里看花 “师妹……”一声无力的呼唤。她扭头看,是夏阳搀扶着浑身血迹伤痕累累的六师兄齐元回来。 “六师兄……”罗紫衫迎上前帮忙搀扶着齐元,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齐元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道:“不是别人,是辛楚作祟。在江夏府衙,他们根本不容我们说话,直接给师父和二师兄定罪,我们气不过,大闹府衙,眼看救出师父,辛楚突然带人出现,还有那个叫陈孝的,我们打不过,都带了伤,几个师兄都被抓了。” “他们怎样了,你怎么一人回来,你不是去给王英送信么?”夏阳急问。 “是的,我和王英一起赶到江夏府,正巧他们打起来,我们当然要帮忙救师父,最后王英也被抓了。辛楚放我回来送信,说什么很快就派媒人送上聘礼,要登门求亲。” “求亲?辛楚?”罗紫衫幡然醒悟,原来辛楚用意在此。她顿觉一阵天旋地转,勉强稳住心神,踉跄跑回房内,寸步难移的瘫倒床上。 天啊,难道真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劫数无法躲避。辛楚为了得到自己,用尽奸计谋害自己的亲人,自己竟无计可施。都说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可是制裁辛家的法网究竟在哪里,到底谁可以伸张正义为民除害,自己应该怎么办?爹不在,师兄不在,她第一次感受到痛彻心扉的无助,平素常自持有胆有才遇事不慌有主张,却原来是这般懦弱无能,此时唯有泪流千行。 齐元所言果然不假,未多时辛楚派人送来贵重的聘礼,媒婆带来了辛楚的话:“如果应亲,三日内花轿迎娶,立正室夫人,而且将罗显师徒无罪释放, 否则踏平紫竹山庄。” 罗紫衫毫不犹豫的答应了,消息很快传遍整个江城。 三天后。 清晨,浓云未散,紫竹山庄没有了以往的勃勃生气,被笼罩在灰蒙蒙的雾色之中。 大厅内外,夏阳、齐元难以掩饰心中的恨怨和无奈,无精打采的的指挥人为罗紫衫筹备着一切待嫁事项。 “庄主千金出嫁怎么一点喜气都没有,没有准备酒席么?”朱云昭轻摇玉扇含笑而入。 “赵公子,是你。”夏阳起身,眼内忽的现出一丝光彩:“你、公子,你还能救师妹么,你能不能帮我们救出师父?” “这个,事情我都听说了,不过、”朱云昭顿顿:“我要见罗姑娘,能不能救看她的。” 夏阳连连点头,看见朱云昭出现,仿佛一切都有了转机,他却说不清是什么原因,只知道这个人不简单。 罗紫衫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几个丫鬟和婆子为自己梳妆打扮。一会儿,铜镜内出现了另外一个人,好像在意料之中,她没有过多的惊奇,轻轻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待嫁的新娘子怎么一脸愁容呢,不是心甘情愿嫁的么?” “赵公子,”罗紫衫面色淡白,看着镜内的他道:“你不该来。” “怎么不该来?你、知道我会来么?” “我曾想过你会来,可是、你、这次救不了我,你又何苦来?”罗紫衫有些哽咽。 “你想过我会来?”朱云昭怔怔,相继一声笑:“是不是我们心有灵犀一点通?” “你还开玩笑?”罗紫衫起身对他含气道:“你快走吧,花轿很快就到,辛楚见到你不会放过你的。” “难为你还想到我,可惜我不是为救你来的,只是想看见你待嫁的样子。都说新娘子是最美的,那做新娘子的罗紫衫是应该绝顶风华最妩媚迷人的,可是、为什么我看不出来呢,好像缺少什么?” 罗紫衫垂下臻首,险些低下泪来:“你在嘲笑我么,不是为救我而来,那、就是来看笑话了?” “我想问你,如果嫁给我,你会不会开心?不如我带你走吧,做我的新娘子?” “你、开什么玩笑,我、和七师兄、已经有婚约,你、不要胡说了。” 朱云昭愣一下,冷笑道:“有婚约还不是一样嫁别人,能嫁辛楚就不能嫁我么。我知道你最爱的是王英,最恨的是辛楚,难道我赵云在你心底竟无一点位置,不能爱也不能恨么!” “赵公子!”罗紫衫眼神闪烁迷离:“其实、其实我一直感激你,你是我的恩人。” “恩人?我不稀罕。罗姑娘,我这人很固执,既然不能得到你的情,那、就要得到你的恨。” 罗紫衫惊惑的看着他,他的眼神果然错综复杂,有温情有怨恨:“你……”朱云昭手指轻轻托起她的下颌,目注一张吹弹欲破的娇颜,一字一顿的道:“不能拥有美人心,也要抱的美人归。”随即热唇在香腮上深深一吻低语道:“是谁的新娘子今晚才是定局。” “啊?你无礼!”罗紫衫猛推开他退后几步。 朱云昭哈哈一笑,转身快步离去。 罗紫衫立在门口望着离去的背影面现失落,她不明白赵云既然是知道自己有难而来为何又置之不顾的离去。他的话什么意思,隐隐感觉到他不像说玩笑。这个人就像雾里的花神秘莫测,让她心中生怕,也让她放不下。纤手轻抚被吻过的痕迹,有气,也有羞涩。 辛楚迎亲的花轿很快到来,不容她在猜想,被人搀扶着上轿,没有泪没有痛,自从答应婚事那一刻起,她就已是行尸走肉。 江夏到汉阳刺史府并不是很短的路程,迎亲队伍到达的前一刻,汉阳却发生了大事。 十六大东宫侍卫、八百东宫护卫军仿佛从天而降,迅速的驻进汉阳最豪华、最高档的官驿。 正在张罗儿子婚事的辛乾闻报,惊慌失措的换上官服,带领手下官员急匆匆的赶到官驿,可是却扑了一场空,侍卫说太子已经去了刺史府。 辛乾来不及擦汗,又急匆匆抄近路赶回,府门前正巧碰到刚刚下马的朱云昭及刚猛英武的几大侍卫。 朱云昭叫起叩拜的辛乾,也叫起他身后的众多官员,微微含笑道:“刺史府张灯结彩,是要办喜事吧,本宫来的巧,要喝杯喜酒了。” “那是当然,今天是小儿辛楚成婚,殿下碰巧来到,真是我辛家福气。殿下请大厅用茶。” “花轿还没到么?”朱云昭边走便问。 “路途较远,还要等一个时辰。” 走进大厅,朱云昭上首端坐喝茶,辛乾等人两旁垂首测立。 “刺史大人,怎么不见新郎官呢,我还要恭贺几句呢。” 辛楚闻太子传唤,一身吉服兴高采烈的走进客厅,腿刚刚迈进客厅门,抬眼瞧见端杯饮茶的朱云昭,蓦然神情呆滞,止住脚步。 辛乾瞧着他一声轻咳。辛楚即将成亲的喜悦心情瞬间消失,脑袋嗡嗡作响。愣愣的迈着沉重的步子移到近前,扑通跪倒,垂头低声道:“臣子辛楚、叩拜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新郎官请抬头说话。”朱云昭放下茶杯。 辛楚微微抬头,闪避着眼神不敢直视朱云昭,勉强抑制着怦怦乱跳的心。 朱云昭起身,缓步走到他切近,道:“本宫来的巧,适逢公子佳期,只是行色匆匆忘记贺礼,不过我想对于辛公子来说也许没有比我自己更好的礼物了,辛公子是不是做梦都想见到我?” “啊?”辛楚闻听顿时又惊出一身冷汗,颤颤兢兢的道:“臣子、有罪,臣子、不敢 ……” 辛乾注意到儿子的神情,知道必有内情,却又不知何故,面上带着费解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朱云昭笑笑道:“大喜的日子,怎么气氛有些压抑,本宫来的不是时候么?”他拉起辛楚道:“新郎官不必拘谨,快起来说话,祝福的话一时想不起来,有件事想请教辛公子?” “殿下请讲。” “不知新娘子是哪家千金,辛公子是用什么手段使她甘心应婚?” 辛乾面色一白:“这……”他目光一扫辛楚,辛楚抖若筛糠不敢言语。 “怎么了,我只想知道一些你常用的手段借鉴一下而已,风流好色男人皆如此,我也不例外,可是我堂堂的一朝太子却没有你的手段,难得美人投怀实在遗憾。”朱云昭似笑非笑的拍拍辛楚的肩,故意加重语气道:“告诉我吧,究竟用了什么手段?” 辛乾闻听,猛然一怔。 情意迷离 “殿下恕罪,我该死,我再也不敢心存妄想,人我不要了,婚不结了,求殿下开恩。”辛楚慌乱的扯掉一身吉服扑通跪倒连连叩头。 “刺史大人,辛楚几次强抢民女罗紫衫都被我撞到,你还为他大张旗鼓的逼婚,果然是养子不教纵子行凶,事实俱在,还要继续操办婚事么?” 辛乾惶惑的跪倒急道:“殿下,逆子在外胡作非为,臣实在不知内情,都怪臣平日对他管教不严,臣难辞其咎,请殿下惩罚。” 朱云昭目扫二人,沉吟一会儿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风流本不是罪,娶妻纳妾也是正常,可是处心积虑恃强凌弱的强行逼迫就严重的触动王法,官法如炉,岂可轻恕……” “殿下……”辛楚一下瘫倒地上。 “来人!传本宫旨意,江夏府立即无罪释放罗显师徒;汉阳、江夏两知府善恶不分助纣为虐陷害无辜无视王法有章不循,即日起革职查办;辛楚仰仗权势多次强抢民女不择手段,幸好未铸成大错,责令辛乾手杖五十以后严加管教;刺史辛乾养子不教纵子行凶,罚金三万以示惩罚,罚金赐紫竹山庄,安抚人心。辛乾,你父子可服?” 父子二人惊中带喜,再次叩头谢恩。 “辛乾,还有一事。” “请殿下吩咐。” “我要你秘密将罗紫衫送到我的官驿。” 辛乾微微一愣,看着朱云昭那神秘莫测的眼神蓦然醒悟,原来如此只为罗紫衫,他暗暗一笑,心中安稳。 乘坐小轿走在不知去向的路上,更换过装饰的罗紫衫回忆着辛府的种种。辛府不见宾客不见挂红不见喜气没有闹声更不见辛楚的人影,见自己的是辛乾。素未闻面的辛乾对自已特殊的礼遇,他说不知儿子在外的作恶行为,他制止这桩婚事,他已释放自己的亲人回家并与补偿,他代儿子向自己道歉并求自己原谅。她为辛家对自己的态度深深迷惑,最后终于了解到这一切是因为太子来了,而且那位素未闻面的太子一定要见到自己。 罗紫衫不知太子是谁,更预料不到会发生什么,但她心底却却萌生了一种希望,她想见到太子,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因为他是除了皇上外唯一掌控天下的人,只要自己告发辛家的种种罪行,他可以除恶扬善,伸张正义,为自己为江城所有受害的百姓解恨报仇。 江城官驿自然成了太子临时的驻地,驱除了所有原住的人,周围明枪暗箭防护森严,官驿内灯火通明,静悄悄的不闻人声。 一个管事婆婆引领着,罗紫衫伴着皎洁的星月走进花园一间香榭,甬路两侧栽满了紫色的蔷薇花,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罗紫衫没有心情欣赏,被人直接带入室内。 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房间,外室有名人字画装点墙壁,有文房四宝藏书百卷,似书房散发着淡淡的墨香,挑起珠帘走进内室,但见碧纱窗红地毯洁净无尘,素纱帐象牙床温软舒适,锦被秀褥罗枕整齐摆放,奇香袅袅满室芬芳。 “罗小姐,请先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太子殿下特意吩咐为你准备了糕点,他现在有事,过一会儿就过来。” 被折腾整整一天,罗紫衫疲惫不堪,看到地中案桌上摆放的各式点心和茶水尤觉饥饿,看着婆婆羞涩的笑笑,拿起点心慢慢的放进嘴里。 “我先出去,有事叫我,我姓崔,别人叫我崔婆婆。”崔婆婆会心的笑笑掩门出去。 罗紫衫毫无顾忌的吃着点心喝着茶,心中猜测着自己即将见到的会是什么样的人。久久不见人影,她的心头越发不安,不由自主的摸摸藏在身上的短剑,她仍然做着最坏的打算。 双手托起香腮,看着闪闪跳跃的烛光,心中思绪烦乱,渐渐的目光模糊,她终耐不住疲惫和困倦,伏在案上睡去。 斗转星移,夜渐渐深了。 房门打开,太子朱云昭走进。他刚刚打发了一些朝见的江城官员急急来看罗紫衫。见她伏案而睡,放轻脚步走到切近。 “发生那么多事,还睡这么沉,真是个傻丫头。”朱云昭摇头叹着,轻轻将娇躯抱起放到床上躺好,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在床边坐下,静静的注视着她。她好像睡的并不安稳,身子一直在轻微的颤动。如黛的弯眉下,长长的睫毛轻垂着,脸色有些苍白,却滑腻如脂,香唇鲜艳,吐纳着芬芳的兰气。朱云昭心神一荡,不觉伸指触及她的面庞,又滑至小巧红润的朱唇,再至娇嫩的粉颈,却没有继续,手在领口间停下。原来罗紫衫的眼角忽有泪珠默默滴下,那悄然滑下的晶莹的泪珠,滴淌到他的手上,令他那灼热的心瞬间一阵凉意。 “你累了,好好睡吧,有事明天再说。”朱云昭叹口气,起身放下白纱的幔帐,刚要退步离去,床上罗紫衫忽一声哭泣叫道:“爹,爹你怎么了,不要扔下我……不要,不要碰我,我死也不要嫁你!” “紫衫!”朱云昭忙挂起纱帐,复坐到床边,抓住她的玉手道:“紫衫……” “不要伤害师兄,不要伤害我爹,不要,不要,不要!” 罗紫衫猛然起身,双眼迷蒙中见到身边的人,惊恐之极,纤手一扬,朱云昭脸上顿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你……” 朱云昭抚着脸带怒,蓦地注意到罗紫衫惊恐胆怯的目光,心中一疼轻抚削肩道:“这里不是辛家,没有辛楚,是我赵云,紫衫,你看清楚我是赵云。” “你、是、是赵公子……还是你救我?”罗紫衫渐渐清醒,看着面前的朱云昭,止不住泪珠扑簌簌流下:“原来在这里也可以见到你,公子,我是做梦么?” “不是梦,我是赵云。紫衫,放心吧,我不会让你受到伤害,我会保护你。”朱云昭忍不住将她身子揽入怀中,轻轻的拍着,他知道她心底的柔弱与无助,知道此刻她需要安抚和劝慰,虽然明知自己不是她心中那个人,但她却是让自己一见心动朝思暮想魂牵梦绕的人,想得到她是真的,不忍她受苦受伤也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怜爱也是真的,甘愿为她付出更是真的。 也许是他的安抚另罗紫衫消除心中的恐惧,也许是出自对这个人的依赖和信任,也许是过于困倦和疲惫,罗紫衫靠着他宽阔的肩膀,渐渐熟睡,睡的好香、好沉。 星月散尽,旭日散发着夺目的光彩冉冉升起。崔婆婆悄悄打开窗子,微风轻拂,紫薇花的清香随风而入,淡雅宜人。 罗紫衫缓缓睁开美眸,想想昨夜发生的事,心中多了几分糊涂。撩开纱帐做起,崔婆婆含笑而过。 “罗小姐,您醒了,睡的好么?” “很好。婆婆,赵公子呢……”脸色忽的一红,忙解释道:“他、可曾去休息?” “小姐,他陪着你一宿未眠,清早就有事出去,这是他留给你的书信。”崔婆婆双手递过书信。 “令尊安康,兄弟无恙,皆以归家,善待自己勿使人牵挂。”信上字数不多,罗紫衫看罢,纷乱的心终于安定下来,长长的舒了口气。 陌生的地方,罗紫衫不敢随意走动,陌生的人都是冷冷的没有热情,罗紫衫不敢随便搭讪讲话。 太子是什么样的人,他到底要自己来做什么,赵公子为什么在这里,他莫非是太子身边的人,是他求太子救助自己么? 崔婆婆虽对他很好,却不善言谈又似拘谨,对她的疑问笑而不答。 罗紫衫苦笑,他知道身为太子身边的人,必然规矩很多,他们是不敢多说话的。虽然心中疑团不解,但因为有“赵云”的存在和关爱,心中的恐惧不翼而飞。 无事可做,难熬无聊和寂寞,书自然成了她的寄托,时间便在一页页的书中翻过。 诉状陈冤 终于,那声熟悉的“紫衫“再次在耳边想起。 “公子。”罗紫衫起身,看着走进房门的“赵云”,急忙迎过,娇颜带着深深的笑意道:“公子,回来了?” 面对如花笑颜,朱云昭心神不觉一荡,双手扶住她,星眸内留露着浓浓爱意:“还好么,住这里还习惯么?” “还好。”罗紫衫道:“公子又一次救我脱难,我还没有谢谢你,还有,昨晚、……” 朱云昭知道她所指为何,故意摸摸脸:“还很痛呢?”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会记恨我吧?” 朱云昭一笑:“傻子,我要记恨,还会一宿守候你么。嗨,真是好累,今天,又一批官员朝见,我险些睡着。”他走到桌案前随意坐下。 “官员朝见?”罗紫衫愣愣。 “啊,是朝见太子,我在太子身边,你知道的,这是太子殿下住的地方。” “公子原是太子身边的人,那么,可知道太子为何要我来这,他是为你救我么,他到底是怎样的人,我、能见到他么?” “你想见太子?他、可是一个比辛楚更好色的人。是我央求太子帮忙救你,可是你知道太子是怎样救的你么?”朱云昭故意吓她。 罗紫衫摇头。 朱云昭站起身,背对着她,缓缓道:“他对辛家父子说,他喜欢你,他要纳你为妃!” “不会,你骗人!”罗紫衫凛然一惊:“我与太子素不相识,怎会这么说。” “可他不仅认识你,还对你一见倾心,并且决意要你为妃。”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不是真的?”罗紫衫连连摇头,看着眼前的朱云昭,她不明白他的话是何用意,忽觉异常陌生,那内心深处刚刚萌生的感觉忽的变得朦胧。 “紫衫?”朱云昭扶着她的玉肩:“是真的,其实,他早已见过你,只是你不知道而已。他贪恋你很久了,可他和辛楚不一样,他是真心喜欢你,他要你来这,其实目的很明显,只想和你在一起。” “这不可能!”罗紫衫断然愤道:“我已有婚约,就是拼死也不会答应他。” “为什么,惹怒太子一样会遭强迫,要知道,拒绝他可是抗旨之罪,你愿意放着太子妃不做,任由香消玉损花落人亡么。” “太子怎么可以和辛楚那个畜生一样强人所难,国法王章难道只是为百姓定的么!”罗紫衫美眸充满着愤慨:“为什么会这样,我好想见到太子,我以为可以向他诉说冤苦,我以为可以为江城的百姓诉说仇恨,我以为他可以明察秋毫,严惩罪恶滔天的辛家父子,我以为他可以还江城一片朗朗的天,可是满天乌云驱不尽,天下乌鸦一般黑。善良的百姓惶惶度日艰难,柔弱的女子竟然唯有花落人亡的命运。哼,可怜可悲的难道独是百姓么,官员如此恶行,太子如此无道,就不是大晋朝的悲哀么!” 一番义正词严的责问,让朱云昭半晌无言,蓦见寒光一闪,罗紫衫手中多了利刃。 “不要紫衫,我、我是开玩笑,我就是太子朱云昭!”朱云昭急叫。 罗紫衫闻言一顿,刹那,朱云昭纵步上前一把抓紧罗紫衫的皓腕,“紫衫,我是开玩笑,真的开玩笑,你知道我的是不是?” “你、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罗紫衫挣脱他的手,惊惑的倒退几步。 朱云昭上前拿过她手中短剑,悠悠一息讲出自己的身份和来意。 “你就是太子?原来是太子?”罗紫衫恍然,难怪他不惧怕辛家的势力可以几次暴打辛楚,难怪他可以轻而易举在辛家救下自己和亲人,难怪他性格张扬行为诡异神秘,原来他就是那位战功显著且风流多情的太子。罗紫衫愣了好久,心一慌双膝跪倒道:“民女不知是太子殿下,礼数不周,请殿下恕罪。” 朱云昭俊朗的脸上失去了原有那一贯的戏谑的笑,看着面前的罗紫衫,他不是一般的女人,她的美让自己垂涎,她的善良与才华让自己爱慕动心,她的刚烈和坚贞却唯有让自己感叹。 他是太子,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利和太多的手段,可是娇小柔弱的罗紫衫,她的一滴泪就会融化他的一颗心,总是另他有着太多的犹豫和不忍。 为她魂牵梦绕,为她费尽心思,到头来仍是不尽的失落和沮丧。朱云昭深深一阵自嘲,无奈的叫道:“罗紫衫?” “民女在。” “我不会强迫你怎样,也不怪你抗拒,可是,我好歹救你几次,你总要知恩图报吧?” 罗紫衫心中忐忑:“殿下要我做什么?” “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就是陪在我身边。说不定哪天我高兴,就会放你回家。”朱云昭扭头看她:“我的条件过分么?” 罗紫衫垂下头:“可是、我家、我……” “我不逼你,你也不要逼我。” 沉甸甸的几个字,朱云昭脸色低沉,起身拂袖而去。 夕阳的余晖逐渐散去,夜幕悄悄降临,书房内烛光闪闪。 几日来朱云昭这都是早出晚归,这天也是如此。回来不及用膳,一直坐在那,看着什么,写着什么,又在整理什么,一丝不苟的样子。 外面传来小智的声音:“罗小姐,你尽管进去,殿下吩咐过,你来不用通禀的。” 朱云昭放下手中的案卷,坐直身子,果然罗紫衫手捧托盘款款而进。自从那天知道自己的身份,她见到自己便不敢抬头,言行举止都变得拘谨,现在她第一次走进自己的住处。 “殿下还没有用膳,吃些枣仁莲子粥吧,是我做的,不知是否合你口味?”罗紫衫把粥放到案边。 “是你做的?”朱云昭看着她:“以前做过么?” 罗紫衫点头:“以前常做给爹和师兄吃。” 朱云昭有些惊讶:“呵!我以为名声赫赫的江城第一才女只会读书写字,原来出得厅堂入得厨房,真是不简单。”他端过粥碗尝过几口,点头道:“还真不错。”于是很快将粥吃完。 罗紫衫看到桌上的案卷,睫毛闪闪,抿抿朱唇,收起托盘和碗道:“殿下忙吧,民女告退。” “紫衫?”朱云昭隔着书案探身起来抓住她的皓腕:“是不是有事,不会专为我送粥吧?” “我……”罗紫衫抬眼,欲言又止。 朱云昭站起身转到她面前:“什么事你说,只要可以我都答应你。” “殿下。”罗紫衫双膝跪倒:“民女有幸与您相识,并得您几次救助脱离厄运,实是天降福恩。可是殿下能救我一时,救不了我一世,能救我一人,救不了江城成千上万被迫害的人,民女企盼殿下为江城除害,为百姓伸冤报仇助百姓脱离苦海,我们会永远感念殿下洪恩。” “啊?你这是要告状?”朱云昭倒退几步。 “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民女要告御状,昨夜写下一份状纸,请殿下御览。” 罗紫衫将状纸双手举过头顶,这一举动出乎朱云昭的预料,他愣一下,接过状纸打开,目光一扫却止不住怦然心动,不由自主的细细看去,一双剑眉不知不觉的立起。 “这些都是事实么?” “每一件都是事实,民女不敢欺骗,辛家的一系列行径早已天怒人怨,恶行江城百姓有目共睹,可是大小衙门不是官官相护就是畏惧权势,不敢维护王法,不敢伸张正义,以至他们愈加嚣张跋扈。” “辛乾在江城增租加税,搜刮民脂民膏,大肆兴修府邸宅院征收苦役劳役,又仰仗其父辛伯泰买官卖官,私下府上又藏污纳垢,结交招揽江湖草寇为非作歹,这些我都有耳闻,但都不如你所写的详细,好,这状纸写得好,我留着。” “殿下、这、只是写得好么,您是太子,要严惩罪大恶极的辛家,您要为江城百姓做主,维护国法王章,以安民心,以安天下。” “一个如此柔弱的女孩子,居然心有百姓,心有国家,让人钦佩。”朱云昭怅然,面上带了少有的愁绪:“严惩辛家,谈何容易,我纵然是太子,也不敢贸然行事。”他双手拉起罗紫衫:“紫衫,很多事你不明白,尤其是朝廷中的事,我虽是太子,有些也是无能为力。” 罗紫衫美眸闪闪,疑惑的看着他,心中充满不解。 暴雨疾风1 朱云昭一声苦笑:“辛乾父子张狂如此,因为他有一个当太师的爹,有一个深受父皇宠爱的妹妹。辛家在朝多年,位高权重,在朝在野羽翼甚多,不能擅动,动就要有十足的证据和理由连根拔起。”他转身拿起案上的案卷递给罗紫衫:“你看看这个。” 罗紫衫看过一些,惊道:“殿下一直在搜查辛家的罪证么,一直在调查他么?” “我来江城游玩是假,访查是真。其实辛家的事我耳闻已久,早有官员上报入京,可是辛伯泰狡诈善辩,父皇耳软心活,由于证据不足每次都被他们逃过。”朱云昭一声冷笑:“可是,我不会放过他们,我不会容许辛家为非作歹霍乱朝廷。所以才借这次游玩的机会带人暗暗访查。” “原来这样,是这样复杂。” “朝廷中的事本就错综复杂,官场上明争暗斗处处凶险,不是你一个弱女子能体会到的,如果你喜欢我都讲给你听,包括我的喜怒哀乐我的一切。” 朱云昭面色不停的变化,有幼年失母的哀伤,有与父不和的忧愁,有失去爱妻的伤痛,有幼年学文习武的刻苦,有疆场九死一生的悲凉,有与皇上政见不和的烦恼,有对奸佞之臣的憎恨,有对天下苍生的怜悯……唯独不见了往昔那酷似游戏人间的笑容。 罗紫衫迷惑,原来是这样,他纵然是太子,却有着常人没有的心酸痛苦,带兵打仗,决战疆场的厮杀,老弱病残的队伍对付敌军精锐之师,皇上究竟是怎样的父亲 ? 朱云昭缓缓解开衣服,露出左胸,一道深深的伤疤露出:“你看到么,这是最后一战时被人一枪刺中,伤口离心不到一寸,若不是几个老兵拼死相救,我早已命归黄泉。所幸的是战前运筹得当,几万将士拼死决战一战成功得以凯旋。到京之时我的伤刚刚复原,庆功宴上父皇敬我三杯酒,没容我发一言便离席而去,第二日便让我离京美其名曰游玩散心实则又是一个九死一生的任务,紫衫,你想象的到我当时的感受么?”朱云昭转过身泪不知不觉流下。 “殿下……原来你心里是这样的凄苦?”罗紫衫心颤,眸内蕴含着晶莹的泪,她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如何安慰。 朱云昭挥袖拭拭泪,看着她道:“我不是让你陪我哭,只是压抑太久终于可以对人讲出心中的怨和苦,痛快多了。”他好似真的轻松许多,用手指轻轻揩去罗紫衫眼角的泪珠:“紫衫,还当我是赵云好么,我不喜欢你那么拘谨的对我,以后就算当我是恩公是朋友,长陪我聊聊天听我诉说痛和苦也好。” “好!朋友我不敢,但你是我的恩公,我知道怎样报答你。”罗紫衫居然毫不犹豫的答应,面上露出娇俏的笑容。 罗紫衫知书识礼聪颖灵秀,比花解语比玉生香,一颦一笑都会让人如沐春风。 朱云昭待他人喜怒不言于色,每当面对罗紫衫,却是一脸的多情与温柔。 白天,为吸引辛乾的注意力,游玩时形影不离。夜晚,罗紫衫便帮助朱云昭整理书写下属暗访的案宗亦或研讨分析…… 初时拘谨,渐渐的,有了默契,有了共同的话题。 望江楼,辛楚一个人在喝着闷酒。倏然,一柄长剑横在他的颈边:“辛楚,你还敢出来!我等你好久了!” “别、别这样,王英,好兄弟……” “呸!谁和你是兄弟,你口是心非,你害了紫衫,你骗了我!” 辛楚胆颤:“兄弟,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打你师妹的主意,不该为难你的师兄弟,好,你杀了我吧,你就算杀了我又能怎样,罗紫衫早不是以前的罗紫衫了,杀了我她也不可能回到你身边。” “她现在到底在哪,他现在怎样了,你快说!” “你是知道的,那天是太子救他,随后她就被送到太子住的官驿,这些天他们朝夕相处如胶似漆你说会怎样?” “不,不可能!师妹怎会和一个陌生人相处,死也不会,她不是那种人!”王英脸色苍白,义愤填膺。 辛楚轻轻挪开颈边的剑,冷笑道:“他们一点都不陌生,你以为太子是谁,就是那个道貌岸然的赵云,哼!为得到罗紫衫不择手段,几次英雄救美早已获得美人芳心了,你以为罗紫衫心中还有你这个师兄么,她早移情别恋了。” “赵云?他就是太子?”王英不由倒退几步,剑缓缓垂下。 “就算罗紫衫不忘旧情性格刚烈,可她面对的是谁,她不过一个柔弱女子,如何能抗拒太子呢。好兄弟,朋友妻不可欺,我知道对不起兄弟,我愿尽一切能力弥补对你的亏欠,可是你想想,就算没有我在其中,那太子就不图谋你的小师妹了么。算了,他是太子,现在你师妹在他手里,你也只能拿我出气!你敢杀我,但敢冒犯人家么?”辛楚哼着坐下,自斟自饮起来,斜眼一扫王英,额上青筋暴跳,双拳紧握咯咯作响,心中暗自得意。他伸手拉王英坐下,为他斟上酒:“算了,不要生气了。嗨,我是人称活霸王,可在人家面前屁都不敢放,何况你呢,惹不起躲得起,什么大男人啊自尊啊、脸面啊那个比命重要,不就是一个女人么何必自寻烦恼,来喝一杯消消气。” 王英把剑放下,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着手一用力,嘎嘣一声响,酒杯粉碎,碎削纷纷落地。他眼神怪异的看着辛楚,顺着齿缝蹦出几个字道:“伤害师妹,任凭是谁,我都会杀了他!” “哎,千万不要,他是太子,一旦伤到他,那你九条命也赔不起,何况他住的官驿把守森严,弄不好不等见到他你就让人生擒活捉了,这可不是儿戏。” “紫衫在他手里,紫衫不仅是我师妹还是我的未婚妻子,夺妻之恨岂能不报,我拼着一死也要杀掉他!”王英情急怒吼拍案而起。 辛楚急忙捂住他的嘴:“兄弟,小声些,被人听见就糟了。就算这样,你也要想好后路啊,想过没有如果真的杀了太子,以后怎么办?” “我、不知道。” 辛楚故意挠挠头:“这样吧,我帮你,谁让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呢,如果你真要的杀了太子,我就带你去找爷爷,你藏到太师府,既可以躲过朝廷追捕,又可以在我爷爷帮助下升官发财,如何?” “哦?你爷爷会容纳杀害太子的凶手?”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总之我爷爷不但会保住你的命,还会让你官运恒通。” “好!”王英摸起长剑,缓缓出鞘,迎着凛凛寒光,流露出一股杀气。 雷电交加的夜晚,风吹的树木哗哗作响,雨不停的敲打着绿纱窗,发出沙沙的声音。罗紫衫放下手中笔,看着跳跃的灯花,心中有些沉闷。 暴雨疾风2 “怎么,又想家了?”朱云昭走进来看出她的不快。虽然相处融洽,她仍会常常一个人发呆想家。 “不是。殿下,这些我都整理完了,你过目。” 朱云昭看过,皱眉道:“为什么没有我最想要的,是他们行动太诡秘,还是我的判断错误?” “殿下是指什么?” “父皇要我调查朝廷官员被害案,可却毫无线索。” “殿下怀疑跟辛家有关?” “没错。因为那些官员是惨遭江湖杀手的凶手,他们都是忠心耿耿的正义之臣,跟江湖人从无来往。可是,他们和辛太师都有过节,而传闻中辛乾恰恰在网罗江湖人,为什么那些人销声匿迹?为什么我就得不到他们的消息呢?” “这个……”罗紫衫想想:“原来这才是你来江城的真正目的。我们家算不算江湖人,辛乾请过我爹多次,可是我爹都没有答应。” 朱云昭知道她的意思:“算了,你们家的情况我已经了如指掌了,你的几位师兄都当我是朋友,当然除了王英。” “我想到一个人,他和我爹有着很大的关系,我对他了解不多,但听爹说他是亲口承认为辛家做事的,以前是个江洋大盗,现在做了杀手。爹就是在和他见面之后生气上火病倒的,可见此人的不一般。” “哦?是谁?” “是我爹的师弟陈孝……”罗紫衫向朱云昭讲述陈孝过去和父亲的渊源:“他做过辛乾的说客劝爹为辛乾做事,爹没有应,辛楚谋划逼婚也有他的分,在汉阳府大堂,师兄们就是被他打伤,不但没救出我爹,反而全部被获,他能连伤七位师兄,绝对是个可怕的人物,不然,我爹也不会病倒。”罗紫衫低下头,悠悠一叹:“不知爹和师兄他们怎样了,他们一定在牵挂我?” “果然在想家,你不是捎回书信报平安么?”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我的情况,哪里知道我在做什么。”她垂下臻首,抚弄着纤细的手指道:“尤其是我爹和七师兄,他们不了解。” “你爹其次,关键是惦念七师兄更怕他心生误会吧?”朱云昭哼声道:“让你思念的是王英,让你恼恨的是辛楚,那么我呢,相处这么久还不知你对我到底是怎么感觉,在你心里,真的没有我一点点位置么?” “殿下……你是我的恩公,在心理自有对你的感念。” “恩公,我只能是恩公么?紫衫,告诉我,真的不会喜欢我么?”朱云昭抓住她的肩急切的道:“时间再久一点,我们相处再多一点?或者……” “没有或者,殿下,你知道的,我和王英青梅竹马,情深意重,何况已有婚约,如果这么容易移情别人,那我成了什么,我还有何脸面生存于世。天下好女孩多的是,你何必在意我为难我呢。”罗紫衫闪身避开不在看他。 朱云昭只觉一股凉意侵透心肺,面上笼上丝丝恼恨道:“我从不缺女人,缺的是让我真正心动的女人。罗紫衫,我堂堂太子居然得不到你,你让我爱,更让我难堪。得不到你的心,我也不想让人耻笑,你一日对我无情,一日就休想离开!” 随着房门响动,朱云昭带怒离去。 未久,小智跑进来:“罗小姐,殿下出去了。” 罗紫衫惊道:“怎么了?” “方才回到房间内,对我们大发脾气,又摔很多东西,随后出去,不许我们跟着。” 外面雨很大,他会去哪,原来太子也这样意气用事。罗紫衫急道:“你们快分头去找,他心有不快兴许会在哪借酒消愁。” “借酒消愁?酒楼?”小智顿悟,急忙跑出去。 罗紫衫呆坐床边,外面雷声震耳欲聋 ,震的她心愈加混乱。 小智小慧带人分头寻找,几乎找遍汉阳城所有的酒楼酒店,却不见朱云昭身影。 临近官驿的一家小酒馆,由于雨大风疾,客人寥寥无几。观其焦灼不安的神色,应是风雨阻路难行。朱云昭冒雨而来,带着一腔的愁绪独自举杯痛饮,全然不理别人投来的费解的目光,更没有留意到角落里那缓缓出鞘的剑锋。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店家,再拿酒来!” 眨眼两壶酒尽,朱云昭明显有了醉意,却不顾店家劝说,在同样惊奇的目光中带着一壶酒离开。 风不停的刮着,雨不停的下着,漆黑的夜伸手不见五指,路上不闻人声。朱云昭不停的喝着壶中酒,一阵阵头晕目眩,好似没了知觉,任由风吹雨淋,踏着泥泞的路,踉跄的向官驿走着。 突然脑后生风,待他有所警觉,宝剑已到后颈,急忙脖子一歪,一柄宝剑擦肩而过。来人的剑快到好快,不待他有所反应,翻腕又一剑猛刺过来。 “啊?”随着一声痛呼,剑尖刺入朱云昭左肩,血顺着伤口流下,钻心的疼痛让他惊醒,酒壶当啷一声坠落地上。 朱云昭手抚伤口,瞪着眼前的蒙面人道:“你是什么人敢来此行刺!” “少废话,朱云昭,不杀你难解我心头只恨!”蒙面人不由分说手中剑愈来愈快。朱云昭勃然大怒,忍着伤痛右手抽出软剑挺身迎上,瞬间二剑急剧交杂一处。 蒙面人暗暗吃惊,朱云昭虽已受伤,身法依旧灵敏迅捷,剑势千变万化刚柔并济,快若疾风闪电令人防不胜防,相比之下他却笨拙缓慢许多,未到百招,即以气喘,剑也越来越慢。 “太子在这儿!”恰在这时,小智小慧带人追到,见到朱云昭惊喜交集。 蒙面人一惊之际,软剑迅疾直点咽喉,不禁一闭双眼。 剑没有刺下,朱云昭冷冷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行刺?我们认识么,有仇么?” “当然有仇!”蒙面人咬牙切齿。 “我和你能有什么仇恨,名人不做暗事,男子汉大丈夫,有胆行刺无胆敢报名么?” “你管我是谁,你仰仗是太子强抢民女就天理不容,我要替天行道!” “强抢民女?”朱云昭微微一愣,再看他那熟悉的身影想想他那剑法,已料知他是谁,不屑道:“我还以为是杀手呢,原来是寻仇的。我敢作敢当,告诉你,我不但抢了人还抢了心,有本事你就夺回去。今天放了你,改天可以再来。”他收回软剑闪开身子。 “殿下,不能放过刺客,那是放虎归山?”小慧道。 “让开,放他走!”朱云昭厉喝。 护卫们让出道路,蒙面人瞧瞧朱云昭,并没有些许的感激,愤声道:“总有一天我会杀你,以雪此辱!”转身快步离去,很快消失在雨雾之中。 朱云昭此时方觉伤口剧烈疼痛,一阵眩晕,栽倒地上。 情为何物1 门口,罗紫衫忐忑不安的徘徊,小智小慧终于走出来。 “怎么样,殿下的伤严重么?”罗紫衫心中焦急。 “小姐放心,殿下伤还不算重,只是流了很多血以至昏迷,我们为他上药包扎都处理妥善应该没事,你先回去休息吧?” “不,今晚我守护他,你们衣服还湿着会生病的,还是你们回去休息。” “小姐……” “他这样子,我如何安心休息。我会尽心,你们放心回去。” 小慧看看小智对罗紫衫道:“我们先回去,有事小姐尽管吩咐我们。” 朱云昭仰卧榻上,昏昏沉沉。罗紫衫在榻边坐下注视着他,他那英俊的脸孔失去了原有的阳光和朝气,失去了应有的自信和骄傲,变得苍白灰暗更含了几分的憔悴。也许是伤口剧烈疼痛,额头不时流淌着汗珠,全身瑟瑟而抖。罗紫衫难抑阵阵的心痛,不觉的泪眼模糊。她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心痛为什么会流泪,猜想大概因为他是自己的恩公吧,或许是他的受伤和自己有着关联吧,若不是和自己怄气,他不会独自一人跑出去喝酒,他一定喝了许多酒,因为整个房间都弥漫着刺鼻的酒气,这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她好矛盾。 朱云昭开始发出**,身体不停的抽搐,脸色变得越来越红。罗紫衫抹抹朦胧的眼,盖好被他踹下的被子,碰到他的手,他的手居然是冰凉的。罗紫衫急忙伸手摸摸他的额头,心中大骇,他的额头好烫。 他病了,而且很严重,要马上请大夫。 “小智小慧。”罗紫衫奔出房门叫着,却不见二人的身影。 崔婆婆闻声来到:“罗小姐,殿下有事么?” “婆婆,你帮我照看一下,我要马上去找大夫。” “找大夫?这夜深了又下雨,我去找别人……”不待她说完,罗紫衫已向茫茫的夜雨中奔去。 风停雨歇,星归月隐。朱云昭咳着醒来,又已是残阳西下,月华满天。 “小慧……小智……”朱云昭声音孱弱的唤着,却迟迟没有回应。 他手抚肩伤勉强坐起,抬眼便瞧见地中八仙桌旁伏案而睡的罗紫衫。 雨夜中她请来大夫,看着大夫为朱云昭诊治,亲自熬药,喂他服药,直至他沉沉睡去,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稳。看着熟睡的朱云昭,她依然执意守护,只因欠他的恩和心底那份难解的愧疚。 虽然如此,一夜的奔波一日的劳乏,柔弱的娇躯难捱疲惫和困倦,只想小憩,奈何绵绵思绪无止境,竟成一帘遥遥幽梦。 朱云昭取过一件衣服,轻轻搭在她身上,伸指撩起她散落额边的一缕秀发,烛光闪耀下,不施粉黛而颜色如朝霞映雪,更显美人娇态。 “娥眉深蹙愁还在,香腮有痕泪未干,是为我忧为我流泪么,若是当真如此,我纵然死去又有何妨。”他暗自感叹,转身掩口几声清咳,复躺卧榻,迷迷糊糊睡去。 一个月很快过去,经过细心调养,朱云昭的伤基本痊愈。房间没人,他乐的下床走动,伸伸腰,舞动一下拳脚,听得房外传来清脆有节奏的脚步声,慌忙躺倒床上。 罗紫衫走进,到床边唤醒“睡着”的朱云昭:“殿下,不要这样睡了,今天天气很好,出去晒晒太阳,对你身体康复有好处。” 朱云昭摇摇头:“我身体发软头还痛,不想走动,还是躺着好。” “小智说那位刺史大人又带人来探望,你要见他们么?” “不见,就说我完全康复,让小智打发他们走。”他暗瞥罗紫衫,看到她的反应解释着:“我是讨厌他们才这样说,其实,大夫也说了,还要养些天呢,伤还没有全部愈合,很痛呢。” “你不用解释,我又没说你撒谎。”罗紫衫嫣然一笑,心道你明明就是撒谎,就是伪装。 “我去对小智说。” “哎,紫衫,我、肚子有些饿。” “我让崔婆婆给你准备饭菜。” “不用麻烦,只要一碗粥就行,最好是你做的。” “我做的?”罗紫衫曾几次亲自做粥给他,知道他非常喜欢吃:“好,我做给你,不过有个条件,我要你起床,到会心亭等着,我做好就送过去,如何?” 朱云昭一笑起身:“你分明就是让我出去走动,也罢,为了吃到美人粥,我愿意。” 罗紫衫为他穿上靴子扶他站起,见衣服压出褶皱,细心的理平。抬起臻首,恰迎上朱云昭那含痴的眼神,不觉一阵脸红心热,忙缩回素手,幸好他没有说什么。 会心亭外,朱云昭躺在柔软的茵茵绿草上,闭着双睛,伸展开身体,晒着暖洋洋的太阳。身畔不远的桃李不时的有花瓣飞下,落在脸上、身上,带来固有的芬芳沁人心脾,好舒坦、好惬意。 罗紫衫拎着食盒走来,在他身边停下,蹲下身取出刚刚做好的粥。 “枣仁莲子粥,对不对?” “你怎知道?” “除了这个,你还会什么?”朱云昭睁开双眼坐起,看到罗紫衫脸色有些低落,忙贴近罗紫衫的脸一笑道:“不过那是我最爱吃而且永远吃不够的。” “讨厌,我又不会永远做给你。”罗紫衫别过脸不高兴的道:“快趁热吃吧。” “这就生气了?我是故意说的。”朱云昭右手端起碗故意叹着气:“自己吃吧,不用期盼人家可怜了,嗨,这左手怎么还不能用呢?”他左手拿起羹勺,手臂微微抖动。罗紫衫信以为真,忙接过粥碗和羹勺:“算了,还是我来喂你吧。” 罗紫衫轻轻吹着,细心的将粥一勺勺为他吃下。朱云昭暗自得意,可以得到她真心的照顾,宁愿自己的伤不好,每当看到她那柔和关切的目光,心都会有几分安慰,却又忍不住剧烈的跳动。 “紫衫,你想要什么赏赐?”朱云昭突问。 “赏赐?”罗紫衫不解的看着他。 “本太子是一项赏罚分明,有功则奖,有罪则罚,你照顾我有功,当然要奖,你想要什么,本太子高兴,都会赏赐你。” “我不要。”罗紫衫摇摇臻首。 朱云昭疑惑的眼神看着她。 “我不是你的宫女侍卫,没有侍奉你的责任,这段时间我没当你是太子,是当做恩公来照顾。俗话说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所以不要你的赏赐,我只希望你快些痊愈,不然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提心吊胆的。” 虽然朝夕相处近在咫尺,虽然彼此都已了解熟悉,但她对自己由始至终保持着距离,朱云昭明白是横在她心头的那道鸿沟。可他不相信,那是无法逾越的鸿沟,她为自己所做一切只是报恩,他不会甘心。 “你在这多晒晒太阳,我先回去。”罗紫衫收起食盒起身 “别……”朱云昭急忙拽住她的玉手,眼中含着乞求:“紫衫陪陪我,只一会?” 罗紫衫抽回手,瞧瞧他那令人无法拒绝的目光,抿抿朱唇道:“好,我陪你。” 朱云昭满意的躺下,用眼神示意她坐在身边,然后闭上双睛,呼吸着落花的芬芳,享受着暖暖的春意,再不言语。 情为何物2 罗紫衫坐在他身边,默默地看着如此惬意的他。经过多日的休养,他显然已经康复,一张如同雕刻而成的脸有棱有角五官分明,白皙中透着红润的光泽,显得那么阳刚健美那么迷人俊朗。罗紫衫止不住芳心萌动,娇颜流露一丝红晕。为什么有时自己的心会为他动;为什么有时自己的心会为他痛。为什么梦里会有他潇洒的身影;为什么对他有着强烈的依赖。为什么几次拒绝他的情却不愿离去;为什么自己对他的话都是默默应许。因为他是太子么?因为欠他的恩么?还是自己变了,难道自己真的变了?她矛盾,她叹息,这一刻她居然不了解自己。 侧过头看着一片片飞落的花瓣,张开一双如玉素手,接在手中,似有了灵感,又似有所感慨道:“蓓蕾初识春风面,风柔雨细绽娇颜。芳菲博得众人悦,好妒春风狠相残。落花流水东逝去,几度飘零有谁怜?” “好诗,好有蕴意,只是何时这样多愁善感。”朱云昭眼睛眯成一条线:“不得春风花不开,花开又被风吹落(引用),这个春风温柔体贴是它,无情狠毒的也是它,不过它是有自己的苦衷吧,也许只是一种期待、一份真情的宣泄,关于情感它本来就是自私又霸道的。”朱云昭又似有所悟,探身起来贴近她耳边轻声道:“我是狠毒的春风还是无情的众人之一?你是怕有落花流水东逝去,几度飘零有谁怜的命运么?” 罗紫衫俏脸一红,“你又胡说,我只是看着落花有感而发信口胡诌的。” “可是我明明在你脸上看到顾忌和忧伤?” 罗紫衫闪避着他凑近的脸孔和含神的星眸,故作笑容道:“哪有顾忌和忧伤,我今天心情很好。对了,说正事吧,你还没告诉我,那晚的刺客究竟是谁,是不是陈孝,我觉得除了他没人可以伤到你。” 朱云昭叹气道:“是他或许我就没命了。不过我还真希望他来,也许抓到他,那些血案就可告破,可以去我一块心病。” “你认为陈孝和血案有关?” “嗯,我一直觉得这事和辛家有着密不可分的瓜葛,自从听你说过他的经历,又得知他再为辛家做事,我更有直觉。” “仅靠直觉是不行的,断案破案关键要证据,作案人手段再高,也会留下蛛丝马迹,你应该留在京城细细查访,有了准确目标或线索撒下法网才可以捕拿凶手侦破案子,让凶手心悦诚服不可抵赖的伏法。现在即使你捉到陈孝,缺少证据,也难让他认罪伏诛,尤其他有辛太师做靠山,他们必会狡辩,甚至倒打一耙。” 朱云昭不觉皱眉,无奈的道:“我当时不能留在京里,父皇让我离京游玩散心。” “那兴致已尽自该回去,皇上不会再让你离开吧。我觉得陈孝是奔你来的,如果你离开,他自然离开。回到京城查案一定大有收获,只是经过这么久一定会失去许多与案子有关的有力证物,给你增加难度,不过凭你的能力,一定行的。” 朱云昭微微一笑:“小姐,你说错了,打仗我行,破案实在非我能力所及,不如你随我进京,帮我破了案子,我要父皇封你做巡按,让你才女有用武之地。” “巡按?”罗紫衫被触动心事道:“如我是个男子,我会和二师兄一样去考状元,争取做个巡按,可我是个女子,那只是个梦而已。” “紫衫,和我在一起,好梦就会成真,随我回京吧,我的确应该回京了。” “我有家,哪也不会去的。殿下要回京一定小心防范陈孝,他是辛家所养,就随时会对你下手。”罗紫衫忧心忡忡难以掩饰。 朱云昭握住她的素手,她没有在挣脱,可手居然是凉的。 “紫衫,我伤好之后,真的要回京了,这几天我要你一直陪我,好么?” “我不是在陪你么?” “我要你和我形影不离。” 罗紫衫还是挣脱了手臂,面色淡然,岔开话题道:“差些忘了,这些天我晒了好多花瓣,早晨又采摘了露水,我马上去煮茶给你喝,你在这等着。” “不用。”朱云昭起身,又抓住她的皓腕明眸深转:“我和你一起去,亲眼看你煮茶。” 罗紫衫勉强一笑,只好应允。 煮茶,自然是充满情调而有具有浪漫色彩的。 煮茶的人美丽而娴静,举手投足都流露着高雅端庄。 喝茶的人俊美而飘逸,一举一动一个眼神都含着风流多情,芊芊素手中接过小巧精美的杯子,小酌一口,细细咀嚼,似在品味茶的味道,更似在品味着其他…… 夜晚,璀璨的群星冉冉托起一轮皎月,光华四射玉宇无尘。花园内只闻小桥流水的声音,尤显静谧迷人。 会心亭中闪耀的灯光下,罗紫衫端然而坐纤指弄巧,一曲幽雅美妙的琴音在夜空中袅袅飘荡。 距离不远的石桌旁,目注月下红颜,朱云昭一边举杯小酌,再次欣赏着悠扬的琴声。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懰兮,舒忧受兮,劳心慅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引用)。”随着酒一杯杯下肚,越来越激情荡漾,情不自禁的抽出随身软剑,在月光下一边挥舞一边高吟宣泄着忧闷感慨。 看着剑光缭绕,朱云昭身形飞快的旋舞,罗紫衫惊愕:他的伤好了,他、在骗我,他这是怎么了,情绪如此激动。 她美眸有些晶莹,暗暗思量:劳心悄兮,劳心慅兮,劳心惨兮,为什么这样。我以为这样陪伴你你会快乐,可是真给你带来如此伤愁么,是不是我错了,我明白你的情意,更感念你对我的恩德,奈何我们有缘无分。知道你有许多的姬妾,又何必强求我这个平凡的女子呢。怨我不该答应留下陪你,我又何必再留下让你徒增烦恼?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殿下,让我弹完这一曲,明天,我将离去,也许此后,后会无期。 罗紫衫调解着刚刚分神导致的曲调紊乱,调解着自己紊乱的情绪,纤指继续拨弄琴弦,熟料“嘎嘣”一声响,琴弦断了。 她一惊抬首,朱云昭不知何时站在面前,怪怪的看着她:“你怎么了?” “琴弦断了。”罗紫衫低声答道。 “好好的为什么断?” 罗紫衫摇首。 “紫衫,你是怎么了,我虽不会弹琴,但还算会听琴,方才琴声很乱,分明是你的心不静,抚琴不是讲究凝神静气么,你在想什么?” “我、我、在想家。”罗紫衫起身,恳求道:“殿下,离家日久,让我回家吧,我真的想念爹爹。” “是想你爹还是想王英啊?”朱云昭语气沉重。 罗紫衫转过娇躯,手抚栏杆,目视远处,难掩面上的伤愁:“都想。” “都想,你想过我么!”朱云昭气道:“你知道我欺骗你,知道我完全康复你要离开了是么,相处这么久了,你对我就没有一丝留恋么!” “殿下是我的恩公,受人点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殿下的恩我永远不会忘。” “恩公、恩公,这段日子你所做一切只是报恩么。风雨之夜独自为我请大夫,一天一夜不眠不休,一个月寝食不安的精心守护,梦里为我心痛为我流泪,这只是单纯的报恩么! “我只能这么说,我没有别的选择,我承认在心底早存在另一种感觉,可是、那是不可能的。” “是什么,为什么不可能?”朱云昭急忙追问。 “当你做朋友!可是太子殿下怎会认一个民间女子做朋友呢,我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纵然彼此有好感,却有着无形的障碍与隔膜,有着永远难以拉近的距离。” 朱云昭一声冷笑:“说的好,朋友都做不得,何谈其他呢,你又在拒绝我?” “殿下……” 朱云昭举步徘徊,气道:“罗紫裳,我从不缺女人,每个女人都会投怀送抱,每个女人都会争求我的恩宠,还没有一个向你这样让我头痛让我费心的女人。告诉你,对女人我有比辛楚更多的手段,霸王硬上弓我比他更懂!只是我想要的女人向来只会乖乖顺从。我不想强迫你,我以为经过这段时间相处,你可以为我动心,会为我情动,可是为什么不能!就是因为王英么,我堂堂一朝太子有哪点不如他,你说,你说啊!” 情为何物3 “殿下是人中之龙,岂可与凡人相提并论。王英他不算什么英雄,他没有权利和财富,可我们青梅竹马,我们有婚约,我们有十几年的感情,他是我的依赖,是我心中的唯一。殿下,紫衫敬重你佩服你,更感念你的恩德,永远不会忘记。说实话,真的好想、做你朋友,被你关照、被你保护,愿为你弹琴、为你做事、为你解忧,我喜欢这样,这段日子真的很快乐,可是、不能再这样,这不可以呀?”罗紫衫忍不住垂泪。 “有什么不可以,只要你愿意有什么不可以,紫衫,只要你愿意,我会娶你,娶你做我的太子妃,我是真心的,我是真心喜欢你,相信我紫衫?”朱云昭控制不住伸臂将她拥入怀中,托起桃腮俯头便吻。 “殿下,你别这样,不要……”罗紫衫挣脱退后数步,芳心不停的乱颤,又气又急的道:“殿下,你说过不会逼迫我的,你说过和辛楚不一样,你不要这样。” “不错,我和辛楚不一样,我喜欢你,我要带你回宫,我要你做我的太子妃。”朱云昭再次上前,抓住她的玉肩,恳求道:“紫衫,求你答应我,如果你怕我辜负,我马上回京去奏禀父皇,回头来迎娶你,我只要你答应,我不会委屈你一分,我要你做我堂堂正正的太子妃啊。” “我不稀罕!”罗紫衫含泪泣道:“我知道你对我的好,可我不想做太子妃,我只是个普通的民家女,我只想过我的生活,殿下,求你不要难为我,求你放过我,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恩德,我会当你做朋友,殿下,不要让我恨你,紫衫求你。” “紫衫,你真的不愿意和我在一起么,你对我就无一点情意?” 罗紫裳轻摇臻首:“殿下,对不起,原谅我辜负你的恩情,如果有来世,紫衫一定报答你。殿下,我、走了,你保重。”罗紫衫不敢再有分毫留恋,惶然退出亭子快步走去。 望着她的背影 ,朱云昭好似坠入万丈冰窟,只觉全身冰冷,禁不住寒颤。 惯有的势在必得的自信和高傲消失了,他失落,他黯然,他愤怒,压抑很久的欲望终于似火喷出。 想走,没那么容易,我不会让你离开,你是我的。是你逼我,得不到你的爱,我宁愿让你恨。只要不失去你,我不在乎霸王硬上弓将生米煮成熟饭。 目视那渐行渐远的窈窕身影朱云昭眼神变得冷酷,变得看不见一丝温情。 蓦然身形疾跃拦住罗紫衫去路,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冷笑道:“别忙,过了今夜,明早我和你一起回紫竹山庄,我会送去重礼,岳父、每个师兄都有份。” “你要做什么?”罗紫衫想挣脱他的手臂,朱云昭稍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带到怀里。 罗紫衫骇然:“你、别、你别这样……” “你不是欠我的恩么,我要你这么报答。” 朱云昭双手托起她桃腮,俯头吻住她那小巧香艳的朱唇,急切而霸道。罗紫衫挣扎着,粉拳击打着他的前胸却显得那么柔软无力。朱云昭一双手臂将她环在怀中,力道却来越紧。 罗紫衫艰难的出口气,迷蒙的眼忽然睁开,一道寒光闪耀,锐利的剑锋刺奔朱云昭后心。罗紫衫骇然大惊,竟来不及细想,突然增添了力气,玉臂抱紧朱云昭猛然转身,随着惊叫,娇躯瘫倒在朱云昭怀中。 “紫衫!”望着颓然倒在怀中的罗紫衫,朱云昭如梦惊醒。月光下,罗紫裳脸色显得苍白暗淡,抓住朱云昭的衣袖,声音微弱而急促:“殿下,紫衫用性命偿还你的恩情,自此两不相欠,求你放我、回家……”罗紫衫难忍伤痛,玉臂轻垂昏厥过去。 “紫衫! 你不要吓我紫衫,我错了,我对不起你,我是禽兽我是混蛋。求你醒醒紫衫!”朱云昭心如刀绞,看着昏迷的罗紫衫悔愧交集慌乱不堪,却没有顾忌身在咫尺的刺客。待他警觉,刺客的剑已幻化无数剑影将他团团包围一起向他刺来。朱云昭不禁冷汗涔涔,自知难脱厄运,身子没有动,只是将罗紫裳紧紧拥护在怀中。 黑衣蒙面人声声狞笑:朱云昭,你必死无疑! 猛听一声怒喝:“陈孝,休要作孽,伤害太子!”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人影飞身而至,身法敏捷而奇快无比,穿越进茫茫剑影之中。霎那间,剑光缭绕两道身影穿梭,兵刃相击火光四溅,一时飞沙走石星月无光。 朱云昭脱离险境,却被眼前的打斗惊呆了,这自然是场恶斗,可以想象,两个人都是怎样的高手,也可以想象,一方是自己,后果会怎样,他暗自庆幸。 打斗声惊动了巡逻的护卫,小智小慧一起带人跑过来。 “小智,速去找大夫,要全城最好的大夫,其余人把那个蒙面人给我拿下,要活的!”朱云昭醒悟,一声怒喝。 蒙面人见状情知不妙,急忙虚晃一剑,借机飞逃。 “不要追了,你们是追不上的。”来人沉声道:“太子殿下,紫衫、没事吧?” “罗庄主,请到前厅叙话,为紫衫看伤要紧。” “你知道我的身份?”罗显诧异。 “当然听紫裳讲过你,也听说过陈孝的阴狠,能与他抗衡的只有罗庄主你,其实,我曾到山庄拜会过,只是不巧,庄主不在。” “好,一切等看过紫衫的伤势再说。” 罗显从武蕴等人口中得知罗紫衫与“赵云”的相识经过,也查知所谓的“赵云”就是当朝太子朱云昭。虽得到女儿报平安的书信,但毕竟不知她的具体情况,更深怕在太子身边的她有何不测,为此日日担忧寝食不安才深夜造访,本打算拼死救出女儿的,没想到晚来一步,不但亲眼看到女儿为救朱云昭倒下,更看到朱云昭为女儿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的感慨万千。 时间一点点过去,罗显和朱云昭都紧张的徘徊在罗紫衫门外,谁都没有言语。 终于,崔婆婆和大夫走出。 “紫衫怎样了?”罗显急问。 “罗庄主、太子殿下请放心,罗小姐已完全脱离危险,只需按时换药好好休养。” 朱云昭惊喜万分,急忙一声吩咐:“来人!赏大夫百金!” 小智带着大夫走开,大夫擦着额头的冷汗窃窃欢喜,暗叹自己命大。 昏迷多时的罗紫衫终于醒来,她没想到醒来第一眼看到的竟是自己的父亲,伏到他怀里泪如泉涌。 “爹,我不想离开你,你带我离开这里,我要马上回家去。”经历了生死一刻,那无疑意味着与爹的生死离别。 罗显扭头看看朱云昭:“殿下,我们可以回家么?” 罗紫衫没有再瞧朱云昭一眼,憔悴的面容含着复杂的情绪,态度柔弱而坚决:“爹,我们可以走了。” “紫衫,你的伤很重,就这样走么?” “恩怨已尽,两不相欠!”短短的柔柔的八个字,却透出着彻骨的寒意,那份怨恨自是发于心底。 “我、备车给你们。”朱云昭再没有挽留的理由,再没有固执、再没有强制的力气,语音弱到极点。 他没料到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居然为救自己舍出性命。不管出自任何理由,自己的身边没有这样的人,更没有一个这样的女人。他的心震撼到了极点,又迷惑到了极点。 朱云昭怅然而叹,目送马车缓慢的离去,回忆着共同相处的一个个美好瞬间,回忆着那一度让自己心动的清纯笑颜,一切都已过去,一切都不复存在,再不会相见,留存心间的是那难以弥补的悔恨和痛彻心扉的牵挂与思念。 杨柳依依山峦起伏,微波荡漾中船渐渐离岸。朱云昭立于船首,一缕朝霞中回望,江夏与汉阳逐渐模糊,但那柔美的紫色身影在心底却是益加清楚。手握紧了案卷:紫衫,我会牢记你的话,永远为国为民。我不会放过陈孝我会击垮辛家,为你、为所有受到辛家所害的无辜报仇雪恨,严惩罪恶,还江城百姓一个公道。紫衫,保重,我真的希望你幸福…… 山庄浩劫 紫竹山庄 罗紫衫的伤势渐渐好转。六位师兄疼爱,轮流着千方百计的逗她开心,但她依然终日郁郁寡欢。 大家都知道那是因为王英。江夏府师徒被无罪释放后,他没有随师父回山庄,有人去汉阳府打听过,他已辞职不干,多方查找却不知去向。虽都无法理解他的心思,觉得他行迹有些诡秘,却无从问起。 王英出现在一个小酒馆里,一进门就看见辛楚的身影。这是一个偏僻小镇,他怎会找到这来? “只要我想做到,没有做不成的,我想找你,当然找得到。”辛楚看出他的疑问,得意的道。 “你找我做什么?”王英在他对面坐下。 “知道你不愿回紫竹山庄面对罗紫衫,更怕行刺太子的事败露而处处隐匿。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太子回京了。” “哦,这跟我有关系么?” “当然,他一走,爹就将缉拿刺客的通缉令取消,全当没发生过,你不用终日惶惶了。”辛楚喝杯酒继续道:“王英,我是言而有信的人,我说过要保你做官发财的,我要实现诺言。” “什么意思?”王英诧异。 辛楚取出一封信放到桌上:“这是我向爷爷举荐你的信,只要你对辛家忠心不二,我爷爷绝不会亏待你,凭此信你可以立即进京去找他。 王英心颤,他看得出辛楚并没有欺骗的意思,他爷爷,权高位重的太师,辛家,显赫一世的门庭,他们和太子有宿愿,他们有不可告人的野心,他们背后有那强势的王牌……”对于行刺过太子的他,好像只有这条路可走。他终于有所决定,将利欲熏心的手伸向那平坦的信,他好像看到了光明辉煌的前景,为了那一天他不惜一切…… 辛楚暗自得意,端起酒杯,小酌一口…… 被派出去的弟子一个个回来,求助各方朋友也相继得到信息,罗显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不见王英。 看着憔悴的女儿,鬓间不觉增添了白发。猜想着王英的离去一定和太子有关,他了解王英是很要面子的人,他和师兄们不一样,他有很重的心思,他不能了解紫衫,他甚至在恨紫衫恨太子。罗显蓦然想到不久前见到的官府缉拿令,眉毛一拧,倒吸一口凉气:那个刺伤太子的人、难道就是他…… 清早,一匹马飞快的奔驰着,马上人好像还嫌它慢,挥鞭不停的抽打着,居然顾不得插在后背上的羽箭,任由血沿途滴洒着,任由疼痛袭遍全身。终于,看见紫竹山庄模糊的身影,他一阵兴奋,晕眩着跌落马下…… “三师弟……”耳畔传来声声呼唤。朦胧中身畔人影晃动,他猛的睁开眼睛,一把抓住一人的胳膊,喘息急促道:“师父,我夜探刺史府,得知辛乾要派陈孝带兵来清剿我们山庄,明着搜捕刺伤太子的刺客,实则要报复我们师徒,最迟不过明天。师父,你早做准备,他们来者不善。” “林良!”罗显扶住他,看着气若游丝的徒弟,一阵悲凉:“你是怎么了,怎么受的伤?” “我被辛楚发现,他射伤我,还好能赶回来送信,师父 ,你们千万保重,弟子、再不能、再不能……”林良手臂一垂,溘然离世。 十几年师徒如父子,十几年朋友胜兄弟,悲痛之心不言而喻。立起的墓碑前,满腔的愤怒呈现在每个人的脸上。 一场浩劫如期而至,一夜之间,紫竹山庄灰飞烟灭,师徒离散、父女永别…… 留下的是辛乾父子和陈孝狰狞的面目和狂笑…… 太师府 “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可以这样做。”太师辛伯泰将信摔到案上狠狠一砸桌子。 “荒唐、荒唐!”他背着手在房中举步徘徊。不能为己所则诛之,这是他的宗旨,但他没料到辛乾带着官兵明目张胆的血洗紫竹山庄采取这样笨拙的手段,说什么搜捕刺客,这不是掩耳盗铃么,皇上岂会相信,该如何解释。关键是太子,汉阳江夏两个知府是他新提拔任命的,必然将此事如实上报,他会怎样处理,我该怎样防备,这又是一道险关啊。 几天过去,上朝下朝,太子居然丝毫没有提及此事,相反,一反常态,对他多了从未有过的笑脸。 太子江城一行回京1个余月,他应该知道很多,查到很多,至少应该增加对自己的疑心有所行动,自己已想了种种的对策,可是偏偏没有,这个深藏不漏的太子到底在想些什么。辛伯泰为此寝食不安。 “紫衫!”朱云昭噩梦惊醒,流出一身的冷汗,辗转反侧再也难眠。起身叫人点亮烛火。 灯下,反复看着罗紫衫的状纸,一个个血淋淋的身影恍惚在眼前出现,罗显、武蕴、夏阳、文章…… 紫衫,你在哪,是否真的在辛楚威逼下花落人亡。不会,我不相信,天性善良的你怎会有如此恶果。紫衫是我错了,是我害了你。 他拽紧状纸,难言胸中怒火:辛乾,等着瞧,总有一天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华丽的八台大轿停落在相府门前。王英上前揭开轿帘,辛伯泰整整乌纱走下。 府门内迎出的是相府公子、上届科考状元、现任大理寺少卿的凌云。凌云二十出头,一身紫衣,飘逸而俊朗,乍一看去,王英怔忪,那恰似女扮男装的紫衫。 “家父在花园品茶,太师请。” “品茶,丞相的茶道鼎鼎有名,我来巧了。”辛伯泰虽并不受欢迎,却是这的常客,不用人带路,径奔花园。 夜猫子进门无事不来,哼!我知道你的来意。紫衣青年冷笑着,转首看看王英诧道:“没见过你呀,新来的?” “是,我叫王英,是太师新收的护卫。”紫衣青年打量着他点头道:“还不错,像个人物,哪的人啊?” “江夏。” 江夏?王英?不会就是紫竹山庄的七弟子吧?紫衣青年心有狐疑,微微点头含笑。 丞相凌珉熟读经史,集才华与智慧于一身,辅助皇上治国安天下德高望重,不仅天下百姓敬仰,身为太子太傅,也备受太子尊崇与信赖。 为相十几年,荣誉权势至高无上,但不骄不躁秉性淡雅,公事之外,除了读书,唯一的喜好,就是茶道。 品着他刚刚煮好的茶,辛伯泰连连颔首:“果然新、果然香,相爷之茶味道与众不同。” 凌珉端起自己的茶盏,小酌一口,面上含着淡淡的笑:“太师也有此好么?” “只是喜欢,不似相爷精通茶道。” 凌珉摇首:“什么精通,太师言过其实,论起茶道,不过是种感觉、是种境界而已。” “感觉?境界?” “道可道,非常道,茗可茗,非常茗。道是虚无的,茶是具体的,道体现了一种若有若无的感觉,经常喝茶的人就会感觉具体的茶道。茶道,并不只是沏茶品茗,欣赏茶道名器之美的风雅事,它的真正意涵乃是藉著泡茶的方式达到修身养性、参禅悟道的最终目的所以为之茶道。” “哦?修身养性、参禅悟道,这个也只有相爷这样从容淡定的人做得到。那么这个茶道最讲究的的是什么?” “静,欲达茶道通玄境,除却静字无妙法,这是古人高论。静则明,静则虚,静可虚怀若谷,静课内敛含藏,静可洞察明激,体道入微……”辛伯泰笑笑,他似懂非懂,凭他直觉,凌珉并非完全在讲茶道,分明另有所指。忽的恍然,莫非暗示他们要以静制动,出奇制胜?不行,我还是变被动为主动的好…… 以静制动 未到中午,凌云急匆匆走进一家酒馆,看到角落里自斟自饮的朱云昭,径直走过。在他对面落座,一边斟酒,一边含笑道:“怎么选这么个小酒馆喝酒?这是什么酒?” “酒入愁肠味自同,何必管什么酒呢。凌云,今天陪我一醉方休。” “一醉方休当然没问题,不过喝酒解决不了问题。”凌云饮罢一杯,又将彼此的杯斟满,瞧着他道:“那个女孩子有消息么?” “半月来依旧生死两不知。” “你们、无缘,何必强求?”凌云感叹。作为他少有的知心朋友,他了解他过去的一切,也了解他的现在。除了亡故已久的太子妃,他没为一个女子如此伤心,没为一个女子如此忧愁,可现在,他真的动情了,那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可以令他失魂落魄。 “无缘怎会相遇,无缘怎会相识,无缘怎会相逢,又怎会相知相惜呢!”朱云昭气愤道:“是老天不公平,既然安排我们相遇,为什么安插一个王英在中间啊!” “王英?”凌云突道:“我见到那个王英了,他做了辛伯泰的护卫。” 朱云昭眉一凝:“什么?” “辛伯泰新收一个侍卫,他亲口对我说的是江夏人,名叫王英。” 朱云昭诧异:“有这样的事?王英投奔辛伯泰?你如何见到他?” “他陪辛伯泰去我家了所以我见到他。哼,辛伯泰这只老狐狸,跑到相府想向我爹打探你的意图,可见你的以静制动让他有些坐立不安啦,不出两天,他就会向皇上请罪。要替死难的冤魂讨回公道,要替他们报仇,就要趁热打铁,机会不容错过。” “现在不是最好时机。”朱云昭一顿酒杯:“吃一堑长一智,我不会再鲁莽,不会再碰钉子,太傅说得好,以静制动,暗中运筹,待到证据确凿,十拿九稳才可将他连根拔起。” “证据确凿?可我们一点证据都找不到,这几个月凶手一点风声都没有,几起凶案已成无头惨案了。” “不会!”朱云昭狠狠道:“我不会让他们白死,我知道凶手是谁,总有一天会抓到他,将他碎尸万段,为那些惨死的冤魂报仇!” “哦,就是你说的陈孝?” “是他杀了罗显,是他毁了紫竹山庄,是他害了紫衫……我再也见不到她、不能乞求她原谅……”朱云昭愁聚心头猛地捧起酒坛…… 凌云没有劝阻,任由他狂饮。如果这样可以消除忧愁,他愿意陪他千杯万盏不醉不休,即使不能,也可暂时麻醉他心头那难以愈合的伤痛。 翌日,朱云昭最后一个走上金殿,虽经过一宿,头还是晕晕的,走起路来脚有些发飘。 殿上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摇晃而来的太子。皇上已端然稳坐,自然又是一脸的恼怒。 “父皇,儿臣昨日醉酒,身体有些不适,上朝来迟,甘愿受罚。” “昨天醉酒,现在还不清醒,可以不朝,也不要来丢这个脸!” “儿臣多谢父皇恩准。”朱云昭听罢深施一礼,转身就走。 “大胆!你……走出一步,以后都不要上朝!”皇上气怒。 朱云昭不禁止步,转过身冷笑道:“这是父皇的心里话吧,也许,父皇希望的不止是我不上朝,还有、永远见不到我,可惜离京后历经生死我还是回来了,你应该知道儿臣的命有多大。” “历经生死?”皇上一怔:“朕让你去散心游玩,难道有事发生,回来这么久,为什么不奏禀?” 凌珉道:“皇上,太子江城一行,几次三番遭刺客行刺,幸好有人救助安然无恙,殿下不讲,是不知刺客行踪也是不想惊扰皇上。” “哦,是在江城,江城刺史不是辛乾么?”皇上目光视向辛伯泰。 “皇上,老臣有罪!”辛伯泰双膝跪倒:“臣子辛乾保护太子不利,罪该万死,臣愿替辛乾领罪。” “辛太师,你不要装了,也用不着如此。我没死就万事皆休,而且遇险多次是在往江城途中,那不关辛乾的事,父皇,这事还是不要追究了。” “既然如此就罢了,由你自己处理,太师平身。”皇上点点头,心中诧异,他平常总是找辛伯泰的茬,今天怎这么大度,一定有什么因由。 “臣谢太子明鉴,谢皇上开恩,可是、臣、还是有罪!” “何罪之有?” “皇上,只因太子曾在官驿遭遇刺客,辛乾为表忠心四处缉拿凶手,只是错听谣言妄下结论,带兵查抄紫竹山庄,本意是审查问罪后定案,可是紫竹山庄的人拒抗官命顽固抵抗,以至庄毁人亡,造成不可收拾的后果。” “又是紫竹山庄?你说辛乾查抄紫竹山庄,另他们庄毁人亡?”皇上面容大变。 “是,事后辛乾觉悟,但为时已晚。深知事情严重,才禀于老臣并向皇上请罪。皇上,辛乾一心早日拿到凶手,给太子殿下交代,却急于求成办事不利铸成大错,他是老臣唯一的儿子,他有错,老臣责无旁贷,请皇上处罚。” “怎会发生这样的事。”皇上一敲龙书案:“辛乾一项办事谨慎,这次怎如此鲁莽,即使是紫竹山庄所为,也要人证物证确凿,也要有案犯的口供认罪伏诛,怎可如此草菅人命,置王法于不顾。不管出于何因,朕势必严惩不贷!” “皇上,发生这样的事,臣自知有罪,可是,紫竹山庄确实有疑。在江城,他们是独霸一方的江湖草莽。皇上难道忘了,数月前朝廷官员的几起惨案,也有人传是他们所为么。无风不起浪,他们目无王法抵抗朝廷的例子已非一件。如果他们是良善之人是守法百姓,也不至于发生这样的惨案,皇上,若不是他们反抗官府的捕拿,也不至于激怒辛乾而遭庄毁人亡之祸,臣以项上人头担保辛乾最初用意绝非如此,求皇上明鉴。” “太师,如若真有这样的事发生,辛乾难脱罪责,他错就错在误听谣言,太师为何不引以为鉴呢。没有确凿的证据,太师为何说紫竹山庄是独霸一方反抗官府的草莽?紫竹山庄毁了,人亡了,这本是惨案,难道死后还要顶着霍乱朝廷的不白之冤么,太师如此言辞分明是强词夺理,哪里是请罪!”凌珉闻听厉声斥责。 “丞相,你……” “皇上,臣并非为紫竹山庄辩解,只是就事论事,凡事口说无凭,臣建议派可靠之人详查之后再断。” “皇上”辛伯泰老泪纵横:“丞相说的有理,也许老臣也是信了传言,误会紫竹山庄,但他们反抗拒捕是真的,老臣绝不敢欺瞒皇上捏造事端。老臣不是为儿子辩解,是诚心请罪。臣已年迈,所剩岁月无几,情愿代替儿子顶罪,皇上……臣只有这一个儿子,他是贵妃娘娘的亲哥哥……呜呜……求皇上开恩……” 齐王在辛伯泰旁边跪倒:“父皇,这件事太师不说,相信无人奏禀,即使有人会奏,情况也大不相同,太师主动说明此事当殿请罪,无疑已深刻反省,求父皇念在太师多年为国为民操劳忠心耿耿为朝廷的份上从轻发落。” “求皇上开恩,饶恕辛太师。”一班人相随跪倒齐声为辛伯泰求情。 “大家是不是弄错了,这件事本来和太师关系不大,有罪的是辛乾,该治罪的也是辛乾,你们为太师求情,是何因由,真以为皇上会让太师为儿子抵罪?大晋国法还没有这一条。”一位御史道。 “不错,有罪的是辛乾,不是辛太师。而且,这件事虽经太师亲自奏报,但事情并不明确。皇上,臣建议明察,也许,紫竹山庄真是江湖匪穴也未可知,这样可以查出事实真相,也许辛乾之为不但无罪而且有功,太师您认为呢?” 辛伯泰看着这个人,他就是凌云。老奸巨猾的他岂能不明白他的用意,如果真查下去,必会真相败露为自己招来更大的祸患。可大殿之上他怎能否决,但又不能答应,于是抬眼看着皇上,又装聋作哑的呜咽起来。 听着双方不同的意见,又见太师痛哭流涕很可怜,皇上不免心软。目光不由视向太子,见他闭着眼睛站在那身子还有些轻微的晃悠,半天的争论好像跟他无关。 齐王献美 皇上本来有怒,想想还是变成笑颜,唤道:“皇儿,这件事因你而起,你有何意见?” 一声皇儿朱云昭心微微发颤,对于他来说这该有多么陌生,那是十岁以前的事吧,那柔美可亲的母亲,那对自己宠爱有加的父亲,那曾经充满欢乐和幸福的日子,那一声声的皇儿是多么的亲切是多么的真实。相隔太久,这一声同样出自他口的皇儿有多么虚伪,听来只有阵阵的心寒…… “大哥,父皇再叫你呢?”齐王凑到他身边道。 “叫我?是在叫我么?”朱云昭揉揉头,恭敬的道:“父皇,儿臣头很痛,没听清您说什么?” “皇儿,朕问你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然后你就回宫休息吧,朕派太医去查看你的身体。” “谢父皇关心。儿臣讨厌麻烦什么都不必了。”朱云昭沉默一下又重复道:“儿臣讨厌麻烦所以什么都不必了。” 君臣都是一愣,这是何意? 朱云昭淡然:“紫竹山庄的事就不要查了,免得兴师动众扰民不安。但依儿臣只见身为罪魁祸首,辛乾还是要依法惩罚。” 所有的目光再次齐聚朱云昭。 “父皇,太师亲自认罪,这件事绝对假不了。既然如此,依据律法,应该将辛乾……” 辛伯泰突然打断他,跪爬上前:“皇上,老臣只有这一个儿子,求皇上开恩。” 皇上怔怔,看着朱云昭:“你、你继续说。” “调离职守,削减官职,可降五级,刺史衙门直属官员、江城驻军大小统领难脱干系一律审查更换。”朱云昭看着辛伯泰:“太师,这样,你满意么?” 皇上闻听抢先道:“好,就这样,太师只有一子,可趁此机调回京城奉养太师终老。传旨,限辛乾五日内回京,到户部任职。” 辛伯泰一愣无语:“调离职守,削减官职,官降五级?到户部任职?刺史衙门直属官员、江城驻军大小统领难脱干系一律审查更换?”他身子不由自主的一晃,极力的控制着,向朱云昭看去,恰巧迎上朱云昭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不由恍然,原来他是如此用意,这就是以静制动…… 消息很快传到江城,辛乾虽满心的恨怨却无可奈何。接到旨意,在钦差监察下,在沿街百姓潮水般涌来的源源不断的恨骂声中,狼狈而仓促的离开自己苦心经营的江城。 新刺史很快到任,按照吏部指示,首先更换刺史衙门所有辖属官员,接着更替军队首领,最后便要查看以往辛乾留下的所有卷宗档案,就在他刚刚翻开卷宗的时候,忽有差人来报:齐王府有人求见。 “齐王府?”刺史忖道:善者不来,来者不善。 东宫 时至中秋,天依然不见凉爽,清晨时即以阳光充足。朱云昭素有此时练功的习惯,舞弄一阵宝剑之后已是汗流浃背。于是回室由侍妾侍奉着沐浴,闭着双眼躺在浴盆中享受着畅快的凉意。 “殿下,齐王求见。”室外有人回报。 令人舒适的按摩停止了,朱云昭感觉到那份意犹未尽的气息。伸出手握住那藕般的玉臂:“只要你喜欢,我可以不出去。” “妾身不敢,慢怠齐王可不是小事,只要殿下答应今晚来看妾身就行了。” “哦?”朱云昭睁开眼睛看她。 “殿下回京后、还没来过妾身这里……”她垂颈低语。 回京好久了,自己一直单独睡,谁的房间都没去过。朱云昭哑然失笑,他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坐起身子,手指在她娇嫩的脸上轻轻一捏,浅笑道:“等着,我很快打发他走,就去你房里,更衣!” 侍妾应着起身,难掩心中窃窃娇喜。 厅内,齐王一边坐着饮茶一边在等待。听到脚步声,起身迎过:“大哥。” 朱云昭示意他落座,一边饮茶,一边陪他一番客气的寒暄。 “七弟许久不来,今天来是否有事?” “当然,若非有好事,小弟怎敢登门。大哥我送个人给你。”齐王冲着客厅门外拍拍手,道:“进来吧。” 迷人的幽香沁人心脾,一位翠衣女子姗姗而入,体态窈窕轻盈,肌肤白皙似雪,玉颜如雕娇媚明艳,明眸皓齿秋波如水,举止稳重文雅端庄。朱云昭看着不觉放下茶杯:她的眼睛、她的气质怎如此相像…… 女子在朱云昭身前飘然下跪见礼,音如莺啼燕啭娇切迷人。 朱云昭看着,不觉面上带了笑意。 齐王也笑了,道:“小弟知道东宫好久没进人了,大哥没有如意的太子妃,不能没有如意的贴身人。她名叫季婉,祖父和父亲都做四品官,只是因过失事家道破落。她从小受过良好礼教,熟读文史,精通琴棋书画,以大哥的偏好,是最适合不过的。” “偏好,我什么偏好?”朱云昭奇道。 “大哥喜欢如大嫂一般的女子,温柔娴静知书识礼秀外慧中的,就如、就如罗紫衫……” “罗紫衫?”朱云昭微微一怔,悟到他与辛家有亲,他是辛楚的表弟,自然会知自己和罗紫衫的事,这并不奇怪,那么他送此女自有他们的用意。 “大哥满意,就请收下。小弟实言相告,此女非我相送,乃是太师差人寻到特意送与大哥,是为辛乾讲情的酬谢。” “是么?太师不恨我就行何必如此呢?”朱云昭笑笑道:“不过你和太师谁都一样,送上门的美女我是从不会拒收的,替我谢谢太师。” “一个落魄家族的女儿而已,还不知能否让大哥满意何足言谢。大哥,其实我和父皇、皇祖母一样,希望你尽早选纳太子妃成家,那才是正事。” 齐王含笑起身,双眸蕴有深意的瞧瞧季婉告辞离去。 季婉目光一扫,朱云昭正在看着自己,她忙低下头,以为朱云昭必会盘问很多,紧张的身体瑟瑟而抖。 “愿意留下么,愿意陪我么,要说实话,我不会难为你。” 季婉怔忪,半刻面颊闪现一丝红晕,微微点头。 朱云昭伸过一只手,季婉抬眼看去,他的眼神虽然迷蒙的像层薄雾,但却含着温度,她不由的慢慢伸出一只手臂。朱云昭握住她柔嫩的小手将她拉起,托起她的下颌,仔细的瞧着,再次问道:“真的愿意?” “嗯。”季婉脸色桃红,声音蚊细。 朱云昭立即将娇躯双手托起,向自己的寝室走去。 京城历险 杭州,人间天堂暨繁华帝都,是充满梦幻充满希望的地方,虽然有些人是流落至此举步维艰。 一家小客栈。罗紫衫守在榻前,静静的看着重病在床的二师兄文章思绪绵绵。 那段日子,自己伤未痊愈,心情不好郁郁寡欢,终日赖在床上昏昏沉沉,不晓得山庄发生了什么,也没人告诉她发生什么。 可是那天,父亲忽焦急的让文章带她下山到普度庵替他还愿, 她信以为真,又以为父亲是让自己下山散心。 普渡庵内文章执意不让她回去,师太也特别挽留她为她讲禅。她不知道文章为何闷闷不乐局促不安,直到次日看到伤痕累累血污满身的武蕴和夏阳背来了父亲和姜欣的尸体,痛哭流涕的告诉她紫竹山庄毁灭的消息…… “师妹,有钱了,我们又有钱了。”夏阳兴高采烈跑进来,打断她痛苦不堪的回忆。 “你们又去卖艺了?”罗紫衫看着他手中一袋铜钱,抹抹眼泪。 “嗨,你怎么又哭。我们又不是第一次,何况我们是两个大男人。”夏阳将钱袋交到她手上:“四师兄去买药了,我先回来还店钱。我们再卖几天艺,也就够京城的花销了。” 罗紫衫扭头看看文章,摇首叹息:“二师兄不知何时才好,我们也不知要在京城住多久。” “没关系,师妹,我们会一直卖艺挣钱。二师兄病好,我们就到衙门告状,就是告到金殿见皇上也要告倒辛家父子为师父师兄报仇,你放心,我们三个会一直陪你、帮你、保护你,这是我们对师父的承诺。” “师兄,有你们在,我什么都不怕,只是,不知该怎么报答你们。” “师妹又这样说,师父为救我和武蕴才被陈孝暗算,何况还养育我们这些年恩比天高,我们都无法报答。师妹,不管我们为你做什么,都是应该的,你就当我们是亲哥哥吧,以后再不要提什么报答。” “哦,”罗紫衫含泪一笑:“那以后我不叫你们师兄,要叫你们二哥、四哥和五哥。” “好啊,这样就更亲近,我们就是亲兄妹。” 罗紫衫一阵心酸,她忽然想到王英,比起这些师兄,你对我终究如何,你现在在哪,可知我们的处境,可知我们的艰难? 文章的病很快好转,兄弟三人护着罗紫衫到衙门击鼓告状。走遍京城大小衙门,一次次的击鼓,一遍遍的陈冤,怎奈被告是丞相之子是贵妃之兄,何人敢受状,何人敢以卵击石?罗紫衫气愤而又心寒,原来大晋朝都是这样的官,王法终究何在? 今天在大理寺若不是有位年轻的大人阻拦显些无故挨了杖刑,多日来只有他的目光充满了怜悯,是他捡起那张被摔下公案的状纸,他将状纸完全读了一遍,他送自己走出衙门,虽然无奈的告诉自己他不是主审但他却告诉自己两个字“坚持”。 柔弱的她却天生执拗,好似那个人那两个字也恰逢其时的给她增添的力量,她不信自己没有机会,她不信上天如此不公,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岂能容罪恶滔天的辛家法外逍遥。 可是我该怎么办,自己还有什么能力还有什么办法? 走到文章的窗下,文章在聚精会神的读书。她恍然,秋试只有几天的时间。 文章的心愿是考中状元,时间紧迫,自己不能在耽误他,还是让他安心准备科考吧。这些日子,大家都累了倦了,反正也是状告无门,暂且休息一下吧。 罗紫衫叹息着转身悄悄离开。 东宫 听完凌云的诉说,朱云昭的眼如含了电,闪着惊喜的光芒,他再也坐不住,急促的踱着,一边道:“苍天保佑,紫衫她没事,她还来到京城,她要告状,我要见她,我要帮她,凌云,你知道她住哪么?” “这我没有问,我觉得她也不会告诉我,毕竟我们不熟。”凌云想想道:“这位姑娘的确不一般,貌似柔弱,可骨子里却透出一种刚强,殿下,您觉得她会见你、会接受你的帮助么?” “我当然了解她,可我必须尽快找到她、保护她、帮她,因为、她的处境很危险,状告辛乾,辛伯泰岂能放过他。” 朱云昭若有所思的看着凌云,凌云微微点头:“不错,辛伯泰老奸巨猾,心狠手辣,他一定想斩草除根……” 掌灯时分,玩月如钩,星光暗淡。罗紫衫徘徊在院落中,好久,终于看见武蕴夏阳匆匆归来。 “紫衫,有情况。”武蕴一脸郑重:“我们好像被人盯梢。” “没错,这几天我就发现店周围有可疑人徘徊,好像冲我们来的。” 罗紫衫忽的想到什么,美眸一闪,拉着二人走进房间,低声问:“现在还有人么?” “有,前后门都有。” “我疏忽了。我们到处告状,官场上官官相护明哲保身,那些人自然会透漏消息给辛家,我们有危险了,事不宜迟,要赶快离开。” “离开?去哪里?” “不能住店,还要隐蔽。”罗紫衫想想道:“就去会缘寺。” 从江城到杭州,兄妹四人花光所带的银子,初到京城时无法住店便在会缘寺栖身,罗紫衫因帮助寺内抄写经文博得主持的青睐与好感,如今看来只有去那里栖身。 “他们盯得紧,怎么走,又不能和他们打斗?” “办法当然有。”罗紫衫笑笑:“我看见后院有堆稻草……” 前后店门都有辛府家人看守徘徊,任凭更深露重,他们也不敢有一丝懈怠,因为太师说了,一定要看紧那四个人,若一人有失,会要他们的脑袋。他们深知太师父子的性格,自然深怕一人走掉。 二更过后,店内客旅基本已经安歇,一切静静的,只听得见急劲的风声。 突然,一阵声嘶力竭的叫嚷声将住客们从梦中惊醒,推门开窗向外张望,看见院内一片熊熊火光,带着惊惑慌张纷纷跑出客房,呼喊、抬水、救火,一时间乱成一片。 辛府家人被火光和喧嚣声强烈吸引跑进后院,没有助人的本性,没有帮忙救火,却喜得忙中添乱的凑热闹。躲在暗处的兄妹四人见状,在混乱之中不慌不忙的走出店门,回头看无人跟踪,武蕴急忙拉住罗紫衫,叫着文章夏阳道:“快跑!” 三年一次的科举大考即将来临,同往年一样文试武试同时举行,考试科目由皇上亲自拟定,两试主考官分别是左丞相凌珉和右丞相太师辛伯泰。各地应试举子陆续来到京城,带着希望带着梦想,或临阵磨枪、或奔波官场。 辛伯泰忙于准备科考,辛楚乐得偷闲自在。来到一处院落,看见王英在练功。 “有我爷爷撑腰,还用这么辛苦么?” “我知道太师有安排,可我还不想完全依赖。如果我徒有虚名,太师也不会用我。”王英擦擦汗道。 “好,是个男人。”辛楚拍拍他肩:“现在家里有点事,明天跟我出去。” “明天?什么事?” “那些蠢货家人,把人看丢了,我要带你亲自去找,我不信在京城找不到他们。” 王英不觉犹疑:“他们……逃掉了?” “他们逃不掉,总有一天会被捉到,王英,你既是辛家人,可要分清敌我,你知道怎么做吧?” “我、当然知道。”王英有些茫然。 “哦,忘了,妹妹在找你,好像有事,快去吧。” “找我?”王英愣愣。 “盈盈是辛家的宝贝,她对你有好感是你修来的福气。不过得罪她就像得罪阎王你惹不起,还不快去!” 王英急忙抽身离去。辛楚望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罗紫衫你幸好没死,我会找到你,要让你知道你的未婚夫是怎样的人,还要你知道你的太子也另有新欢。 寺内会缘 会缘寺 临近考试,文章却无心看书,闷闷的立在禅室窗前。罗紫衫端来斋饭放到案上:“二哥,吃饭了。” 文章如若未闻。 “二哥在想什么?”罗紫衫诧道。 “啊,紫衫,没、我没想什么,只是有些担忧,也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是对考试没信心,还是对今后要走的路没有信心?” “我说不清楚,心里很乱,大概是怕考不中吧。” “十年寒窗,只为出人头地,可是人生不止十年。有志者事竟成,这次不成还有下次。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二哥,只要你每次都尽心努力,只要你有信心坚持不懈就会有成功之日。” “可我没想过下次,我想这次成功,我想考状元我想当官,我想早些为师父师兄弟报仇,我没有心思再等下去。紫衫,也许是我天生懦弱,我真的好怕。我常常不眠,这次科考是唯一的机会,如果丢掉几乎等于无法报仇,以后,我们该怎么办?我们真的无路可走啊。”文章情绪异常激动。 “这……原来你在想这些……”罗紫衫黯然。 “紫衫,你知道我性格软弱,我还不如你坚强。你比我聪明,你比我有学问,你比我勇敢,如果参加科考的是你,必然会有把握。” “什么?”罗紫衫一怔。 文章一把抓住她的肩急切的道:“紫衫,这次是绝无仅有的机会,不能丢。代替我去考试,代替我做官,然后寻找良机为师父报仇。” “你要我冒名科考?”罗紫衫愕然,心剧烈一动:“这、这可以么?这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你女扮男装谁会认识,我相信你的才能,你一定可以。我意已决,我们就这样定了。” “可是,万一……” “我们的处境早已危机重重,还在乎什么万一,这是最后一搏,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不要再犹豫了,师父在天之灵会帮我们,为了他和大师兄、三师弟和紫竹山庄那么多惨死的兄弟,不要犹豫了。” 罗紫衫从不知他如此有主意,从未看他态度如此坚决,想到父亲的仇、想到自己的处境,想到作恶多端的辛乾父子,想到被迫害的江城百姓,她终于心动默然颔首。 文章如释重负,拍拍他肩含笑道:“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文章,不管你做什么,我会默默帮助你。还有三天开始科考,你要有所准备。” 罗紫衫看着案上摆放的书,心事重重的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求索?一般考生这些日子应该在求门。” “求门?” “求考官之门,寻龙门之路啊,可惜我们对官场的人一个都不知,嗨,我还记得那个赵云,还说是我的同窗,真是好笑……原来竟是太子,不知他还记不记得我们?其实,我一直觉得他人很好。如果他知道我们的处境,会不会帮我们?不如去找他碰碰运气?” “二哥。”罗紫衫蓦然面似冰寒:“堂堂太子岂会将我们这些草民放在心上,我永远不想见到他,休要再提他。” 文章只好闭嘴,却暗自揣度:你为救他受伤但又恨他,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什么。紫衫,你可明白他对你的好远远强于王英…… 会缘寺供奉着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据说很灵验,因为离城最近,来往香客很多。 罗紫衫送走出去卖艺的武蕴夏阳,要回去读书,走在回禅室的路上。 “云儿……”一位夫人无意中与她擦肩而过,却止步叫她。 见她未停,夫人的声音有些急切:“云儿!你怎来这儿!” 罗紫衫确信是叫自己,诧异的转身回来,看着眼前的贵夫人,恭声道:“夫人,您、是叫我么?” 夫人看清她的面貌,稍愣一下顿时有些支吾:“公子,抱歉,我认错人了,看你身影、和我儿子有些相像,又同是一身紫衣。” “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罗紫衫瞧瞧女扮男装的自己,忽想起那天在大理寺见到的那位青年官员,师兄们都说自己男装和他很相像,这个世界好小,又是无奇不有。 “你比他俊美多了,我怎么看你这样眼熟?”夫人仔细瞧她疑道。 罗紫衫含笑:“夫人,我们没见过。” 夫人不好意思的笑笑:“是啊,我们没见过,我有些老眼昏花了,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么。” “当然,我是应考举子文章,因为、无处安身暂住寺内。” “哦,原是应考举子,难怪这样儒雅,一看就是个才华出众的。” “夫人过奖。” “我还要去拜佛,就不打扰了。” “夫人请便。”罗紫衫看着她离去,自语道:“这个夫人好怪。” “她可是当朝丞相的夫人,你敢说她怪?”身后忽传来一个稚嫩的话音。 罗紫衫扭头,原是一个梳着冲天髻的六七岁的女孩,模样娇俏可爱。 “小妹妹,你说什么?” “她是丞相夫人,是凌夫人,也就是这次科考主考官的夫人,文举子要金榜提名就不想有所行动?” 这样的话居然出自女童之口,罗紫衫惊惑的看着她。 “看我做什么,是奇怪我懂得事情多么?”女童眨眨晶亮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这些?” “听人说的,不足为奇。好了,我要去拜佛,就不打扰了。”女孩有些学凌夫人的样子。 罗紫衫扑哧一笑,手指点点她的小鼻梁:“这么小拜什么佛,你是怎么来的,就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我是跟在凌夫人轿子后跑来的。” 罗紫衫益加奇怪,蹲下身握住她一双小手疑道:“小妹妹,为什么这样,家里人会着急的。” 小女孩垂下头,眸中含了泪:“我知道爹会着急,可是我想求菩萨让我看看我娘,在梦里娘说想我,再过几天就是我娘的祭日,我想完成她的心愿。我听说凌夫人今日要拜佛请愿,一早就偷偷等在相府门外,见她出来,就一直跟在轿子后面跑,还摔了很多跤,腿很痛。” 罗紫衫心生怜爱,撩起她裤腿,膝盖磕破,还有斑斑血迹。忙道:“小妹妹,一会我带你去请愿,然后送你回家,你先跟我来。” 小女孩乖乖的随她走进禅室,罗紫衫细心的为她清洗伤处,上药包扎:“还痛么,好些么?” “好多了,姐姐你真好。” “姐姐……”罗紫衫愣一下:“我、是哥哥。” 小女孩呵呵一笑:“你为什么装哥哥,你的手和姨娘她们的手一样细嫩又很温柔,还有爹常说女人就是爱哭,我这个陌生人都要你流泪,还有爹说他是最英俊的男人,你既然比他还好看当然是姐姐。” “你这个小机灵。”罗紫衫笑着拭拭泪:“姐姐这么做当然迫不得已,千万不要说出去,走吧,我带你去拜佛。” 小女孩由她牵着手走向大殿,抬头问她:“姐姐,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你还不知我是谁?” “因为我们的命一样,姐姐也是从小就没有娘亲。”罗紫衫黯然:“你还有疼爱你的爹,可是姐姐……爹爹也不在了。” 小女孩无语,不知不觉抓紧她的手。 此时的东宫天翻地覆一般,朱云昭急的团团转,痛骂着女儿芊芊身边的乳母和宫女,几位侧妃、侍妾也难免挨数落,心惊胆颤的站在角落里。 “小郡主若有闪失,你们休想活着!”朱云昭气急败坏急命护卫分头带人出宫查寻。 无意相逢 景阳街,这是城内最热闹最繁华的街。夏阳武蕴为卖艺挣钱还是瞒着罗紫衫来到这里,果然和别处不同,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不到一个时辰,就收满一盘的铜钱。 夏阳知道见好就收,收起摊子准备离开。耳畔突传来一声冷笑:“你们玩的好自在啊!” 兄弟二人蓦然失色:“辛楚?” 辛楚带人走进人围:“武蕴、夏阳,久违了。” “辛楚!”武蕴脾气暴躁,满腔的仇恨瞬间燃烧,双手握紧拳头:“冤家路窄,我们终于见面了,你还我师父命来!”他纵步上前,一手扯住辛楚的衣襟,另只手挥起拳头,手腕却被一人扣住:“住手!” 武蕴夏阳同是一惊,愣愣的看着面前的人:“王英?” “王英,你怎么跟他在一起,他害死师父、害死大师兄三师兄,害的我们家破人亡,你知道么他是畜生,你忘了紫衫么!”夏阳气怒交集。 “师兄……”王英无言以对。 “王英,你和紫衫是有婚约的,如果你心里还有她还有师父,就杀了辛楚报仇,否则就别叫我们师兄!” 辛楚一声冷笑:“他若还当你们是师兄,怎会屡次帮我谋害你们师徒,你们师徒几次遇难他功不可没。” “辛楚……”王英心颤。 “怎么,我说错了么,你不是早已经跟了我么,只是一直在欺瞒你师父。” “我……”王英矛盾的看向武蕴夏阳:“师兄……” 武蕴一声怒吼:“住嘴!谁是你师兄,我就觉得你不对,难怪你一直躲避不肯回山庄,原来是做贼心虚。你做了辛家的走狗,那次陷害二师兄偷窃、害我们师徒有牢狱之灾、害的紫衫险些上当嫁给这个畜生的就是你吧,王英,师父还将紫衫许配你,紫衫为了你什么都豁出去了,你真是有情有义?你简直是个混蛋!” “师兄,还费什么话,揍他!” 话音未落辛府家奴已将二人围上。辛楚对王英道:“你们不是一路人,还客气什么。王英,他们对我无礼,聚众闹事扰乱治安,还不将他们拿下交到官府?若想金榜题名,就不要放过他们!” 王英犹豫着,终于还是寒光一闪宝剑出鞘。 “王英,辛楚,反正我们也无处告状,杀死你们就是为师父报仇。今天和你们拼了!”武蕴夏阳一起亮出宝剑,剑尖直奔二人。 王英拦在辛楚之前:“师兄,对不起,我是被迫无奈。” “果然是好奴才,什么被迫无奈,你就是为了当官发财不惜一切、忘恩负义的混蛋,你就是师父养的一条白眼狼!” 王英闻听暗道:早知会有今天你们不会原谅我,正如辛楚所言我们不是一路人,既然如此,休怪我不讲情面。他心一横,挥剑迎上二人,再不客气。 辛府家奴在辛楚授意下,也扑杀过来,武蕴夏阳奋力相敌毫无惧色。 打斗声吸引来更多围观的人,虽然看着惊险,但却不知比方才的卖艺刺激多少倍。 “住手!”一声怒喝,人围外挤进一群人,恰是寻找郡主到此的小智小慧。 “武蕴夏阳!”小智小慧忍不住惊呼,又一同喊道:“住手!” 众人惊慌住手,辛楚看到是东宫的人,心中忐忑,扫王英一眼,带人暗暗撤退。 小智小慧没有理会他们,激动的上前抱住武蕴夏阳,喜道“真是你们,你们真没死啊!” “二位兄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们,恍如隔世。”夏阳掩饰不住心中欢欣。 “说实话,都以为你们死了,可是江城的线报说没见到你们的尸体,殿下就四下派人寻找,一定要生见人死见尸。前两天听忽听说你们到了京城,告状不遂屡次吃闭门羹,我们又惊又喜,太子令我们打探你们的行踪,刚打听到可你们又突然不见,真是气急了我们,太子还为此大发脾气。”小智道。 夏阳疑道:“你们怎知我们到京城告状?” “大理寺少卿凌云是殿下的朋友,他亲眼看见罗小姐击鼓上堂,当然知道详情。你们不知道那个大理寺正卿马祥是辛伯泰的外甥,他岂能受状。不过太子知道后已给他脸色,还有那些拒收你们状纸的衙门都受到警告,以后保管没人为难你们,你们只管去告。”小慧拍着武蕴的肩道。 “可是,我们暂时有事不告了。” “有事不告了?对了,临别时不是说了有事到京城找我们,我们永远是朋友么,怎么不找我们?” 武蕴淡淡一笑:“你们是太子身边的,岂是常人见得到的,而且,师妹有所不愿。” 小智心动,拽过夏阳道:“二位大哥,你们劫后逢生,又来到京城,作为朋友,我们理当尽地主之谊,我请你们去喝酒,叙叙旧如何?” 小慧道:“还用问么,我们去边喝边聊,二位大哥如把我们当朋友,就没有推迟的道理,走吧。” 二人急于知道他们和罗紫衫的情况,推搡着他们直奔酒楼。 罗紫衫送小女孩离开会缘寺,按她指引的方向和位置走愈来愈接近皇宫。 “是这里么,芊芊,没有走错吧?”看着前面不远的宫墙,罗紫衫有些疑虑。 “姐姐,你看见那座钟鼓楼么,皇爷爷带我去过,不会错。” “皇爷爷……”罗紫衫大惊:“你、到底是谁?” 芊芊呵呵一笑:“我是芊芊啊。”忽见宫门打开,十余人快马跑来。 “爹爹!姐姐,那是我爹爹!”芊芊远远瞧见那率先的人,兴奋的叫道。 罗紫衫顿时花颜变色:“他、他是你爹爹,你是小郡主?” “姐姐,你别生气,我不是想瞒你,是你没问过我呀,现在告诉你,皇上是我爷爷,太子就是我爹,他已来了,一定是找我的。”芊芊噘起小嘴道。 “芊芊,我要走了,你快去见你爹爹吧,咱们以后再见。”罗紫衫放开她手转身要走,却被芊芊抓住。 芊芊抬脸看着她,认真的道:“姐姐不是要考状元么,我要爹帮你。” “芊芊……”罗紫衫焦急。 “芊芊!”朱云昭带人来到,看到女儿一声怒喝。 罗紫衫忙背过身去。 “爹?”芊芊看着罗紫衫不肯走向朱云昭。朱云昭跳下马上前扯过她,难以掩饰心中的气恼和忧虑,厉声呵斥:“你跑去哪了,可知道爹爹有多急,你怎么这样不懂事!” “爹……”芊芊从未见爹对自己如此生气,畏惧的挣脱他,倒退到罗紫衫身旁,偷偷牵住她衣角,喃喃道:“爹,我错了,我再不敢了,我和大哥哥在一起。” 朱云昭这才注意背立的罗紫衫,立起剑眉不悦道“你是谁?怎么和小郡主在一起?”。 罗紫衫自知不可避过,转过身子,眸中深藏着恨怨道:“草民是谁微不足道,太子殿下不要责骂小郡主,她独自一人跑到会缘寺烧香为母亲请愿,小小年纪孝心可嘉,你该多关心她疼爱她。” “你……“朱云昭倒退几步,止不住一颗心狂跳,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揉了揉,再细细的看,是她,没错。惊喜万分的他真想上前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可是却看见她眼含的恼恨,恨已深深埋在她的心底,他无奈的望而却步,眼神复杂的看着她没有言语。 罗紫衫亦无言,神情漠然的扫他一眼,转身离去。 “紫衫……”朱云昭默喊。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映照在罗紫衫渐渐远去的背影上,是那样的落寞与孤单。朱云昭没有追赶,他了解罗紫衫,只要不解除她心中的恨,说什么都难以挽回她的心,自己只能这样远远的看,只能默默为她祈祷,她安然无恙就好。 老谋深算 朱云昭愁肠百转,带着芊芊回到宫中,小智小慧迎上前。 “小郡主找到了,殿下,没事吧?” 朱云昭瞪二人一眼,坐下来:“我好像是要你们去找芊芊,没要你们去喝酒吧?” 二人看出他脸色不对,相视一眼,一起跪倒:“殿下,我们耽搁了找小郡主,请殿下责罚。” 朱云昭猛一拍桌案,怒道:“你们找到小郡主没有!你们又找到罗紫衫没有,还有闲心喝酒,你们到底能做成什么!” “殿下请息怒,我们、没找到罗小姐,但是碰巧遇到武蕴夏阳,我们就是和他们喝酒,目的是打探罗小姐的下落。” “武蕴夏阳?他们也安然无恙么?”朱云昭脸色缓缓。 “还有文章、罗小姐都安然无恙的脱险,除了他们四人,还有大部分人提前逃难,只有罗显、姜欣、林良和一些忠实的弟子、侍女、庄丁共十八人遇难。” “我们以了解紫竹山庄真实的情况,只是他们不肯讲罗小姐的下落。” 朱云昭瞧着他们一声冷哼:“起来吧!” “殿下,你要想办法帮他们,今天我们又撞到辛楚要抓他们,他们到处告状,辛家当然不肯放过他们。如果我们晚一点到,他们真会有危险。还有,我们见到王英做了辛楚的走狗,他居然对武蕴夏阳出手,而且毫不留情!” “是啊,殿下,如果不想办法,罗小姐他们时时刻刻都危险。” 朱云昭不觉皱起眉头,忽瞥见厅门外人影一闪。 御书房 皇上正在批阅奏折,辛伯泰踉跄闯进来,扑倒在御书案前:“皇上……” “太师,这是怎么了?”皇上起身绕书案走过,双手搀住他道:“出什么事了?” “皇上,臣有罪!” “你又犯何罪,起来说!” “皇上,都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事实的确如此。自从辛乾擅自剿灭紫竹山庄,蒙皇上开恩将他从轻发落,臣虽感激涕零,但因有犯过心里,寝食难安,常常会有噩梦缠身,臣生怕神鬼显灵不肯饶恕臣和家人,这可怎么办?” 皇上一笑:“太师多虑了,这件事朕已处理过,惩罚了辛乾就算做了了断。当然,紫竹山庄的确有冤,朕想过,如果他们还有人在朕会给予补偿,替你们偿清罪孽,可是他们没人了那就只有这样。太师,你就不要再将此事放在心上。” “皇上,这件事可以这样了结么?” 皇上看着他,诧异道:“这是何意?” “没、什么,只是臣有顾虑,皇上知道,臣得罪很多人,难免他们不会抓住把柄不放,一而再再而三的千方百计为难臣,臣老了,这把年纪,实在禁不起任何的折腾了。” 皇上叹口气:“太师放心,朕传下口谕,那件事过去,朕不准任何人再提!有人告状衙门不准接受,有人奏你辛家的本朕也不理。” “啊,是真的么?”辛伯泰喜道。 “朕金口玉言。”皇上想想道:“不过,朕问你,紫竹山庄真的没人了么,那个罗显不是有很多徒弟么,就没有一人生存?” “皇上的意思是……”辛伯泰擦擦泪眼疑惑的看着皇上。 “如果有人生存难免心藏仇恨,找到他们朕想办法安慰,替你们和解。” 辛伯泰听罢心一动,忙道:“不瞒皇上,已经查实,紫竹山庄只有一名弟子生还,其余全部被难。臣出于愧疚心里,为他取得武考名额,并想助他考中,以求为辛乾父子赎罪。但臣知他必定对辛家有所恨怨,所以暗暗操作,不敢让他知道,也没有报于皇上。” “好,找机会带他进宫,朕替你们撮合,一切自有朕给你做主。不过今后一定引以为戒,如若辛乾父子再惹祸上身,朕不会轻易绕过。” “是,老臣一定对他父子严加管教,老臣叩谢皇上隆恩。” 话音刚落,内侍来报:“太子殿下到。” 朱云昭大步流星走进,看见刚刚起身的辛伯泰,不禁迟疑一下。走到皇上近前施礼:“儿臣参见父皇。” “你来的正好,听说芊芊独自离宫,可曾找到?” “已经回来了,儿臣刚去禀于太后,再来告知父皇。” “嗯,还好。你未免太大意了,以后万不能再发生这样的事,朕只有这一个嫡孙女。”皇上责备着重新落座,瞧着朱云昭问道:“我们父子好久没有聊天了,你既来了,朕就要问问,你还打算纳妃么,朕要什么时候才能有嫡孙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老百姓都懂的事,你不会不懂吧?” 辛伯泰听了,微微一笑:“皇上之言有理,殿下如有意纳娶,老臣愿意为媒,为殿下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太子妃。” “谢谢太师,不过不忙,娶妻纳妃是一个人的事,有了心仪的目标自然水到渠成,没有中意的儿臣宁愿不娶。至于皇孙的事,父皇不是早抱了齐王的儿子么?” “你和齐王怎么可能一样!”皇上有些怒:“你是太子!” “今天是太子,明天换不换谁知道呢?” “你这话什么意思?”皇上有些心跳,气道:“你还有事么?” 朱云昭目光一扫辛伯泰:“本来有,现在、没有了。父皇和太师好像有事,那儿臣先告退了!” 皇上猛一拍桌案:“你走!” 朱云昭淡淡一笑,道:“我当然要走,明天就离京去狩猎,时间不定。”言罢恭身一礼退下。 皇上刚一怔,人已走了。气的他用力敲着桌子道:“你怎么就不知道我的心哪!为什么每次见面都要吵!” 辛伯泰瞧在眼里,暗暗冷笑。 朱云昭离开御书房,止住脚步仰天一叹,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见到辛伯泰和他在一起,就有一肚子的气,为什么见到他总要莫名的抗拒,他明明是好意呀。 “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辛伯泰追上来:“怎么不走了?” 朱云昭瞪他一眼没言语。 辛伯泰道:“殿下来见皇上,应该还有别的事吧?” “太师你说呢?” “那怎么不与皇上说呢?”辛伯泰似笑非笑。 “你还在问我么,你已捷足先登,我还用说么?辛太师,求你帮我办点事?” 辛伯泰一愣:“求我?” “你认识罗紫衫、文章、武蕴夏阳么?” 辛伯泰一哼:“知道他们几个,但还没见过。殿下要我做什么?” 朱云昭目视辛伯泰,目光如剑道:“我要离京狩猎,拜托你替我保护他们,如果他们一人有险,我会拿你试问。除非你先杀掉我或者让父皇早日废掉我,否则你可以随便猜想我掌握你多少罪状,就算父皇袒护,你也应该知道我有多少手段!” 辛伯泰不禁面色大变,朱云昭冷笑着拂袖离去。 状元及第 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如期举行,虽然紧张而繁琐,总算一切顺利的过去。 皇上向来爱惜人才,看着评定的文试三甲考卷,频频点头,对位列第一的文章更是读的津津有味爱不释手道:“第二篇和第三篇可谓文笔流畅辞藻华丽个性张扬,但未免有些做作,第一篇则不同,立意清新文笔犀利寓意深刻而又朴实无华,不但对朕的政务提出疑问,又巧妙的提出建议,写的真、写的实、而且符合国策,丞相的眼光没有错,朝廷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才,状元归他实至名归。”皇上打开进士花名册上,在第一名文章的名字上用朱笔一挑。 “皇上圣明。”凌珉躬身一礼。 旁边辛伯泰看的清楚,文章?江夏举子?他顿时一震。 客栈中,罗紫衫闷在房间里不肯出去。 夏阳掏出钱袋在他眼前晃着:“公子,咱们有钱了,大考结束,明天又是重阳节,咱们是不是要欢庆一下?” “欢庆?明天发榜,我心里很紧张,说实话,科考是风云变幻的事、心里真的没底。”罗紫衫苦笑道:“而且,咱们特殊,也不易张扬。” “就知道你紧张,其实我们都和你一样,所以大家都要松弛一下,咱们处处谨慎,谁会怀疑偌大考场中会有一个女才子啊。” 文章道:“我们在附近住店本已危险,就不要轻易露面吧,万一被辛楚王英撞上怎么办?” 罗紫衫不觉垂颈,神色一凝。武蕴却没有注意她的表情,气道:“撞上才好,我就趁机杀了他们。王英,他比辛楚更可恶,他就是个畜生。” 罗紫衫噌的起身,美眸一红,咬咬朱唇道:“我要出去走走。”不再理会三人,抬脚就走。 夏阳冲武蕴眼睛一瞪:“你胡说什么,你不知她还在乎王英么!” “可那是事实,他怎能不信呢,不见棺材不落泪!哼,只要他还认我这个师兄,我就不会要他们在一起,王英他不配!”武蕴狠狠一顿足离去。 夏阳瞧瞧文章,文章摇头叹息:“人生多少冷暖风,自问开心苦与痛;情到浓时忘形中,缘到尽头心刺痛;冥想爱恨回脑中,是否一个无底洞(引用)。” 傍晚,王英被叫到辛伯泰的书房。辛伯泰笑容可掬拉他的手坐下:“王英,恭喜你了。” “太师……”王英惊讶的站起,心颤着,道:“太师指的是……” “坐下。”辛伯泰按他坐下:“当然是科考。结果已出,有我运筹、有皇上钦定,武科状元自然非你莫属,怎么样,终于圆了你的梦吧。” “我是武状元了,我当官了。”王英难抑心中兴奋,噌的站起,抓住辛伯泰道:“太师,不会有假吧?” “怎会有假哪,明天九月初九就是张榜之日。这状元是你走出的第一步,皇上见过你,他对你印象很好,很快就封官给你。王英,你是个人才,只要跟定我,一切按我说的做,保你会加官进爵,前途无量。” “谢太师栽培,王英感恩不尽,日后必会追随太师,为太师效犬马之劳。”王英深深一躬。 “起来。”辛伯泰拉起他笑笑道:“还有一事,如果你应下,就是双喜临门。” “太事请说。” “你认为我的孙女盈盈怎么样啊?” “盈盈小姐?”王英怔怔。 “辛乾以前在外做官,但他这个女儿盈盈我一直留在身边,难免有些娇纵,不知你是否喜欢?” “我……”王英想到婚约,想到罗紫衫,微微侧转了身。 “怎么,让你为难么,你不是没成家么?” “但是、但是、有……”王英犹豫。 “有心上人是吧?你很喜欢她?”辛伯泰注意到他的神色。 王英点头。 辛伯泰哈哈一笑:“如果你不喜欢她就忘掉她,如果喜欢她,愿意长相思守,可以纳她为妾,大丈夫多妻不足为奇。不过盈盈身为太师之孙女必须是正室。” “纳她为妾?”王英想想思道:我已走到这步,亲事是不能拒绝的,紫衫,不要怪我,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纳你为妾,我可以不在乎你和太子在一起的事,谁让我、真的爱你。 他点头道:“太师,只要小姐不弃,王英愿意。” “好!痛快!”辛伯泰喜道:“我择日为你们完婚。” “谢太师成全。” “对了,还有件事问你,文章你认识吧?” “文章,他是我二师兄,怎么了?” 辛伯泰面色变得低沉:“你这几个师兄在京中到处告状你是知道的,有皇上做主我自然不怕,可是没想到这次他居然考中文状元,看来是来者不善。” “他中了文状元?”王英吃惊非小,“那是他的宿愿,变成现实了?” “你们师兄弟将同朝为官,身份不同处境不同,你可要小心防范啊。” “怎么会这样?他真的考中状元?我要和他同朝为官?”王英急道:“太师不是对皇上讲紫竹山庄只剩我一人么,他若上殿面君一定会讲出实情,他会告御状啊,他背后还有武蕴夏阳罗紫衫,岂不是要真相败露?太师岂不被动?” 辛伯泰微微一笑,面带阴狡的道:“我做事向来主动,皇上面前自然有我的说辞,皇上自然一切给我做主,你不要有顾虑,你做你的武状元,他做他的文状元,最好他乖乖的不要给我找麻烦,否则、他就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别想朝堂立足。” 王英还是一阵木然。 九九重阳,朝廷选在今天开榜,自然有他的用意。果然京城内有着超乎寻常的喜庆热闹 清早起客栈内就鼓乐喧天人声鼎沸,店家掌柜、伙计还殷勤的跑前跑后自动为举子们忙活。因为希望是自己店中的客人,他们和客栈都会被染上光芒,至于落在谁的头上那都一样。 举子们有的去看榜,有的徘徊在院中,有的议论纷纷,有的佯作安静的等待音讯。文章坐在店门口的石头上,偶尔和其他人闲聊几句,目光却一刻也没离开那报喜要经过的方向。 “中了,中了!”终于,武蕴夏阳高喊着飞跑回来。 所有人蜂拥围上,看着这第一波报喜的人,眼神充满期待:“谁中了,中了什么?” “当然是我家三公子文章,是三甲第一名状元!”武蕴推开众人直奔客房,一路喊叫不停:“公子,中了!” 罗紫衫听到声音,喜上眉梢,控制着心中的兴奋,缓缓推开房门,这一瞬间,门前已经站满了人,每个人的目中都含了羡慕和钦佩。 文章走进,含笑道:“三弟如愿以偿,你真行,我服你了。” “二哥?”罗紫衫目中蕴着泪看他,不是激动,而是感伤。文章把机遇让给她,他自己再没有机会,他为自己牺牲了前途,自己该如何感谢他。 钦差报喜随后来到,还带来皇上的旨意:新科状元明日上殿面圣。 “按常理明天皇上要金殿赐宴,赏赐文武两科的状元、榜眼和探花,有文武百官陪宴,然后要夸官三天,然后就要封官。” “紫衫,以后全靠你自己了,千万小心,以防露出破绽。” “是啊,我们不能随时保护你,还真是不放心。” …… 不安静的夜晚,罗紫衫彻夜难眠,想到师兄们的话,紧张到了极点:明天、明天…… 初登龙门 早朝,皇上面南背北端然而坐,群臣文东武西按着品级两侧排立。大殿上没有往天的肃静和拘谨,相反多了几分喜庆的气息。 新科的三甲即将上殿,这是朝廷的又一批人才。皇上爱才对他们寄予厚望,群臣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有的表示钦佩也有的对他们表示怀疑,当然还有不屑一顾心中嫉妒的。 “皇上,文武两科状元、榜眼探花六人在殿外侯旨召见。”内侍奏道。 “传他们上殿。”皇上面带喜色高声道。 殿门外,两位状元相遇,四目相视,各自充满了惊惑与怀疑。王英忍不住将罗紫衫拉到一旁,低声道:“你怎么这身装扮,二师兄呢,状元不是文章么?” 罗紫衫咬咬薄唇,看着他目光晶莹,隐约含着气愤道:“我也有很多事不明白,我看还是下朝后有机会再谈,不过你先记住,我就是文状元文章。” “什么?你敢女扮男装冒名顶替考状元,这是死罪要杀头的。”王英惊惧之极。 罗紫衫面色淡然:“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我已精心修饰,在这里也只有你能认识我。如果你不想有麻烦,就不要对任何人泄露秘密。” “紫衫……” 忽然内侍传旨宣六人觐见。罗紫衫抛下王英,整整衣冠,会同榜眼探花一起走上金殿。 她做梦也没想到会有走上金殿的这一天,而且独占鳌头做了状元,虽心中紧张,但也有着几分新奇和喜欢。 她想知道金銮殿什么样子,想知道皇上什么样子,却不敢随便观望。她感觉到众人投来的目光,感觉道别人的窃窃议论,却不敢随便猜想。她目不斜视,迈着稳重的步伐,在内侍官的带领下,只管向前走,向前看…… 得体的状元红袍,俊美绝伦的面貌,优雅潇洒的体态,沉稳端庄的气质,顿时博得众人一片赞叹,皇上也不觉的喜上眉梢连连点头。 武考三甲也相继来到,王英和罗紫衫并肩而立,虽装束不同,却是一样耀眼的红袍,一样出众的相貌,一个透着秀气,一个显得阳刚,恰似绝代双骄花开并蒂,再次引来殿上众人的赞声。 罗紫衫王英六人一起跪倒磕头:“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各位贤卿平身,朕只听闻你们文章锦绣、武艺超人,没料到人品也是这样出众鹤立鸡群,快快平身!” “谢皇上。”六人起身。 皇上打量着几个人,最后目光又落在罗紫衫王英二人身上,含笑道:“天下间居然有这样的巧事,文武状元不但出自一地,而且一家,是师兄弟。” 罗紫衫暗惊,皇上知道这件事? “王英,有如天降英才,文章呢文如其人是锦绣,兄弟二人同进龙门,一文一武珠联璧合,日后必是我朝又一代的栋梁。朕希望你们像以往一样兄弟情深友谊长存,取长补短相互配合,为朝廷为百姓竭力尽心。” “王英与师兄必不负皇上厚望,为朝廷为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好,文章?”皇上叫到罗紫衫。 罗紫裳忙应一声。 皇上叹口气道:“紫竹山庄的事朕已经知晓,对你们师徒的遭遇感到同情和愤慨。朕已将辛乾调离回京严加惩办,现在他只是户部一个小吏,而朕会派人将你师父师兄等人隆重厚葬。文章王英,你们认为朕这样处理可恰当,可以消除你们心头的仇恨么?” 罗紫衫听罢茫然,她想起当初朱云昭讲过的关于皇上宠信辛家的事,原来真是如此,既然这样,自己该怎么办,还有何希望报仇? 思虑片刻她重新跪倒:“皇上既然知道我们的冤情,皇上认为处理可恰当?我的师傅师兄、紫竹山庄十八条人命,难道就这样了结了么?” 殿上众人暗暗吃惊,目光转向皇上,殿上的气氛顿时严紧起来。 果然皇上眉头一皱,面带不悦:“那依你们要怎样?” “皇上,”王英忙跪倒:“冤仇易解不宜结,您已经将辛家处罚,如果再能将家师师兄厚葬,可以宽慰他们在天之灵,我们做弟子的也了却心愿,王英叩谢皇上隆恩。”他瞧瞧罗紫衫继续对皇上道:“我们毕竟师徒如父子,师父惨离人世,难免恨怨仇人,求皇上了解我们的心情,虽由您从中和解,但、仍需要时间。” 皇上闻听连连点头:“王英善解人意通情达理,文章是性情中人,朕也喜欢,不过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纵然你师徒情深,也请节哀顺变,日后身在朝廷,同僚之间要已大局为重。” “皇上?”罗紫衫道:“您出面为我们和辛家调节,文章感恩,也不敢违背皇上的意思。不过毕竟辛家欠我二十余条人命,文章有请求,不知过不过分,如果皇上应允,辛家照做,便从此相安,文章不会再提仇恨。” 辛伯泰惊讶的看着皇上,他不知罗紫衫会提出什么请求。众人的目光再次诧异的视向罗紫衫。 皇上却只想将此事速速了断,忙道:“好,辛太师也在,朕给你做主,无论什么请求,辛家必须答应,你说!” “文章要求辛乾父子以罪人的身份亲自到紫竹山庄将我师傅师兄众人厚葬,并且亲自守墓一月,皇上您意下如何?” “皇上……”辛伯泰急忙上前:“皇上,这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皇上怒斥:“文章明理,算你侥幸,否则要你偿命又当如何!这件事别无疑义,就责令辛乾父子明日带罪前往江城办理此事,朕派人监督不得有误,惹出这多麻烦,你还不退下,休再啰嗦!” 辛伯泰当殿挨斥责时候不多,他暗扫罗紫衫一眼,垂下头蔫然退下。 “谢皇上,可是不用皇上派人,文章要回去亲自拜祭师父,求皇上许可。”罗紫衫心道既然无能为师父报仇,这个官已经没有意义,还不如就此退去。 “这个不行,朕马上要封你们官,自古忠孝不能两全,你们就此留下为朝廷效力。不过你还有两位师兄,就让他们代你回去,你看如何?” 罗紫衫想想道:“皇上,师兄回去很容易和辛乾发生矛盾,他们毕竟是普通百姓,脾气暴躁不懂礼数,万一发生什么不快怎么办?” “只要事情不严重,朕不怪他们!”一言出口皇上突然后悔,这发生不快是什么意思,这显然是要趁机报复么,他急忙补充道:“你要告诫他们懂得王法。” 皇上马上传下旨意,再看文章微微颔首心道:果然有心计,不愧为状元。好,现在你还想怎样? 罗紫衫含笑道:“谢主隆恩。” 皇上不禁也一笑:“此事就算了结,以后不可再提。” 二人站起。金殿上众人看着文章目中都充满了奇异,谁也没料到这个初登龙门的年少状元有这个勇气,刚刚紧张的空气又松弛下来。 王英看着身畔的罗紫衫难解心中滋味,罗紫衫扫他一眼,隐含幽怨,转而变得淡然。 “文章、王英,你等六人近前听封。” 多年寒窗苦一朝成名,改变人生的时刻终于到来。六人难抑心中兴奋一起上前跪倒:“吾皇万岁万万岁。” “封文章浙江巡按,驻地京都,巡检督察浙江一省官员政务,夸官三日后上任;” 罗紫衫喜出望外,忘了自己的一切,急忙叩头道:“谢皇上恩典。” “王英任兵部侍郎,夸官三日后上任。” “谢皇上。”王英激动的身体发颤,他怀疑这是不是在做梦。但看到罗紫衫,心中又难抑阵阵酸楚。自己的梦终于实现,自己做了大官,可是身边的一切都将改变…… 情系相府 罗紫衫借故请假没有参加皇赐御宴,次日也没有夸官。 清早,恋恋不舍的将文章武蕴夏阳三人送到城外,千叮咛万嘱咐泪水沾满衣襟。 “二哥、四哥、五哥,你们帮我多陪陪爹,告诉她女儿不孝。哥哥,你们一定早些回来,紫衫没有亲人,紫衫盼你们快些回来……” 目送他们绝尘而去,罗紫衫犹如失去亲人的护翼,变得孤苦伶仃,朝阳中,留下深深的淡漠与哀愁。 挥袖拭拭流满面颊的泪水,怅然若失的回到城内,走在回官驿的路上。 官路两侧人声鼎沸,街道上净水泼街无人踏足,远远的铜锣开道,鼓乐齐鸣,武状元夸官的队伍由远而近。 瞧着胯下御赐高头骏马、一身耀眼的状元红袍、洋洋得意神采飞扬的王英,罗紫衫突感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晃,摔倒路边。 待她缓缓醒转,自己睡在一间客房的床上,眼前一切陌生。房门轻轻一响,一位青年公子走进,一身的紫衣便装。 是他?大理寺见过的那个,罗紫衫已知道他的身份,左丞相之子、大理寺少卿凌云。 “凌大人?”罗紫衫急忙起身。 凌云被他吓了一跳:“呦,你醒了,文大人?” 第一次有人称自己为文大人,罗紫衫极其不自然又感觉新鲜,苦笑着点头,满目费解的望着他。 “大人在街上晕倒,恰被我遇到,于是把你带到家里,怎么样,好些么?”凌云看懂他的意思,关切的道。 罗紫衫忙施礼道:“我没事,多谢凌大人相救,日后必报此恩。” “我们是同僚,何必客气,你没事就好。文大人……” “大人叫我文章吧,我、不习惯。”罗紫衫晒晒的道。 凌云笑笑:“那你也不要叫我大人,在家我也不习惯。如果不嫌弃,就凭这同样的装束与打扮,我愿意与你兄弟相称。” “哦?”罗紫衫下意识的瞧瞧他的装束,又看看自己,果然一般无二,她想起在会缘寺凌夫人曾错将自己当成他,不禁哑然失笑。早在大理寺就对他由衷的感激,而今得他救助,相貌又出奇的相似,心中更加萌生一种奇妙的感觉。可是顷刻又打个冷战,在大理寺他不仅见过自己兄妹四人,而且和自己、和文章都有短暂的相处交谈,他比别人熟悉自己,他和别人不一样,以他那双慧眼,是否瞧出破绽?她不觉转了身,不敢和他正视。 她奇怪的神情凌云瞧在眼里,明在心中。自己当然识破她,何况朱云昭临行前有所暗示。事已至此,他当然只能维护她,有朱云昭的原因,也有着对这个不俗女子的钦佩和好感。 他故作不知道:“既然身体无恙,请到客厅用茶。” 罗紫衫整整衣冠道:“凌兄,我有今日,与相爷的错爱提拔是分不开的,不知可否借机拜谢?” “当然,不止父亲,就是我娘也喜欢你,方才是她亲自看护你,为你吃药,只是你昏迷着。” “夫人喂我吃药,看护我?”想到一面之缘的慈善夫人,罗紫衫的心微微颤动。 客厅中丞相凌珉与夫人说话,夫人看着丫鬟端过来的冰糖燕窝,轻微品尝一下道:“不甜不腻,火候真好,这可是去火补气的良方,那孩子吃这个正好,我给他端过去。” “不用了,娘,文章没事了。” 凌云罗紫衫双双走来,凌珉暗暗一愣,手中茶杯不由自主的放下。忖道:夫人之言果然不假,相貌有些相像,不过相比之下气质还是相差很多。 罗紫衫上前大礼参拜:“文章拜见丞相。” 夫人抢先将他搀起道:“算了,你身体不适,不要多礼,快请坐。” 凌珉看出夫人对他不是一般的喜欢,想到他的才华、他的人品、他的身世、他初上朝堂的表现,微微颔首,面上展露笑容:“文大人,请坐,不必拘谨。” “谢相爷,谢夫人。”罗紫衫落座。 夫人端过冰糖燕窝道:“文大人,我是通一些医理的,看你的症状应该是长久的伤痛过度的忧郁引起的内火,受到强烈的刺激才当街晕倒。这个冰糖燕窝是去火补气的,你吃了会好些,我叫人刚刚熬好的。” 罗紫衫强烈一震,为我熬的?她缓缓站起,眸中晶莹:“谢谢夫人关爱。”他接过粥碗,一勺一勺的吃下,好甜、好香,竟似从未吃过,甜意浓浓,长久的沁在心头。 “初次见面,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孩子,果然高中状元。你和云儿真是有缘,云儿也是上届科考的状元呢,也是凭借真才实学的。” 罗紫衫瞧着凌云含着惊喜道:“哦?早闻听相爷是博学多识之人,凌兄是状元出身,自是承其所学,可钦可佩。” “这孩子好会说话,一句话夸了他父子两个。不过相爷真是二十几年前的状元呢,可是前几天他每天都夸你文章好,要强似他们父子许多,相爷很喜欢你。” 凌珉脸上不见严肃,含笑道:“老夫真的喜欢你的文章,所以推荐给皇上,皇上见到也是龙颜大悦。文章,老夫正想找机会与你聊聊。” “相爷……”罗紫衫诧异。 “不用有顾虑,只是闲聊而已。” 夫人起身道:“文章,你可要把握机会,相爷是极少找人聊天的,既然如此,不如在此用膳,我马上叫人准备。” “好啊,你初涉官场,即将上任,既然投缘,我少不了讲些官场经验给你。”凌云道。 盛意难却,罗紫衫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酒菜很快摆上,酒宴间,罗紫衫初时拘谨,慢慢的被夫人真切的情意的所动,很快融入到和谐的气氛中,品尝到的不止是美味佳肴,更有那意想不到的收获,那就是凌珉娓娓而谈的为官、为人之正道。 重阳一过,秋高气爽,一阵风来,吹的云儿飘飘幻化万千,吹的枝摇叶落纷纷扬扬,也吹的人心乱如麻,愁绪满胸。 天气明显转凉,皇上独自一人站在楼上,这是宫中最高的楼,立身楼顶,皇城各处尽收眼底。此刻,他面对的方向恰是东宫,看着、看着,却只有一声声的叹息。 “父皇,这里风大,小心着凉。”一件锦袍轻轻披在身上。 昭儿?他多么希望是朱云昭,那是他多年的渴盼,但又知道那是不可能的。转过身看着齐王朱云辉,淡淡含笑:“只有你关心父皇。” 虽然是笑,但细心的齐王还是从他的神色中探到一丝失望,他心中明白,掩饰着心中的嫉妒道:“父皇,您一人站在这,是不是想起我那些兄弟了?” “有一些,不全是。他们都去狩猎,你怎么不去?” “因为母亲最近身体不好,而且也怕父皇孤单。” “嗯,皇子之中你是最孝顺、懂事的,有你父皇很欣慰。” “其实大哥极力要我去的,他说弟兄中只有我的本事还过得去,可惜我没有机会和他一较高下。” “你会输的,狩猎是他拿手本事,第一次猎到豹子他还不到九岁。你该了解他,只有他放手不要的东西,没有他得不到的东西,那不止是权利,关键的是能力。”皇上看着他,拍拍他的肩道:“不用较量,他会把猎物和你分享。这也是那些兄弟都愿陪他狩猎的原因。”皇上言罢离去。 凶案再起 齐王看着他的背影,嗤的一声冷笑:朱云昭,我偏不要你的施舍,我偏要从你手中挣到猎物。 永泉宫内,贵妃辛妍倚在榻上看书。看着闷闷不乐走进的齐王,忙起身道:“云辉,怎么了?” “没什么,您身体好些么?” “已经好了,你有事么?”辛妍看出他脸色不对。 “娘,我曾多次问您的问题,为什么您不答复?”齐王像在质问。 辛妍愣愣:“什么问题?” “娘,您还装糊涂。您进宫这么多年,陪王伴驾治理后宫,知书识礼贤良淑德,又生育我们四个弟兄姊妹功不可没,为什么父皇就不肯册您为皇后呢?” 辛妍脸色一变:“与你说过多次,这个不是你该问的。” 齐王急道:“我一定要问明白,这么多年,是你在侍奉太后,是你在陪伴父皇,是你在治理后宫,你算得上母仪天下了,为什么父皇只能让您做贵妃,为什么不肯把皇后的头衔给你,这对您不公平,对我们更不公平!” “啪!”一个嘴巴打在他脸上,齐王惊的说不出话来。 辛妍气道:“住嘴!除了皇后头衔,你父皇还有什么没给我,还有什么没给你!你还想要什么!你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心思么,你以为我做皇后你就可以名正言顺的争夺太子之位么,不可能!还是那句话,不要胡思乱想,要做你该做的事,不要惹祸上身!” “娘你为什么不为我想,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能!”齐王愤然。 “因为皇后和太子一直牢牢的固定在你父皇心里,没有人可以动摇他们的位置,你可以撼山,却永远也撼不动她们!”辛妍深深一息道:“云辉,你父皇宠我、宠你、宠我们辛家,让我们无比荣耀,这就足够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过于奢求会失去很多,你明白么?” “我不服,就是不服!你可以不做皇后,可我一定要做太子!”齐王一声大吼,双拳紧握,抽身而去。 辛妍呆坐椅上,一阵默然。 太师府 辛伯泰看着气愤不平的齐王,道:“殿下不要急,这件事是要慢慢来的。” “不急,我怎么能不急。我们做了那么多,可是朱云昭的势力毫不见减,而且父皇就算对他不满,也不会轻易罢黜他。太师是让我等到他登基么?” “怎么会呢,老臣一直在筹划,一切都要等待时机。” 齐王冷笑:“你是筹划很多,可是朱云昭仍旧安然无恙,反而给他拿住把柄,你是怎么筹划的?” “这、人有失算马有失蹄,殿下何必放在心上。老臣将会继续筹划,就算不成,还会有最后一步棋。” “哦?什么棋?”齐王不屑的看着他。 辛伯泰微微一笑:“殿下先不用过问,一切都在秘密进行中。不到迫不得已,这招棋不走为妙。”他又正色道:“朱云昭如此猖狂,不仅是太后和皇上的缘故,关键一点,就是他身后庞大的势力,殿下要争位,就要继续扩大自己的势力范围,最关键的就是兵权。” 齐王一怔:“兵权?父皇无论如何不会给我兵权?” “朝中掌握兵权的有三人,皇上、朱云昭、还有一个就是京城兵马都尉李成英,可他是与太子关系密切的人,我还是那句话,不能为己所用,必须除掉!” “上次他就在你的黑名单之中,可是侥幸被他逃脱,难道还要故技重施?” “兵马都尉掌握重兵,可以控制整个京城,这个职位至关重要,我们就算得不到,也要朱云昭有所损失。”辛伯泰沉默片刻,深沉的道:“朱云昭应该快回京了,回来之前,一定要办妥,否则没有机会,殿下放心,我自有安排。” 齐王了解他的为人和手段,微微颔首,安然的端起案上的茶杯…… 风声萧瑟,夜静无光。带人巡城的李成英意外遭遇刺客,仓促难敌惨遭杀害,情况竟与半年前的血案一般无二,想起那至今无有头绪的惨案,人们再度人心惶惶。 刚刚上任,正准备离京巡视的罗紫衫突接圣旨,奉命调查此案。 这居然是她上任的第一个案子,她不敢懈怠,带人火速来到案发现场。 十余具尸体并排放地上,都用白布遮着。显然遭遇毒手的不止李成英一个,还有这些随身军士。 罗紫衫细心的查看着案发现场,查看着死者的伤处,微微蹙起眉头。 “除了李都尉,每个军士都被一剑毙命,可见是个有准备、有作案经验又凶狂之极的人,看剑伤和先前殉难的几位大人有相同之处,难道和半年前的真是同一人?那个可怕的杀手又出现了?”验伤的仵作道。 “你看仔细了么,真的相像?”罗紫衫问道。 “李都尉的不同,毕竟他也是武功很高,当然会和凶手搏斗。其他人就谈不上抵抗,皆被一剑毙命,所以他们身上的伤和先前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大人较为相似。” 陪同前来的凌云见状道:“那次案件我了解,我也参与破案,他们的伤的确相似。”他担忧的看着罗紫衫:“那个案子毫无头绪,凶手无有音讯。倘若是同一人,皇上限期一月破案,文兄,这不是一般的棘手?” “真是如此就太好了,他再次露面,不信没有蛛丝马迹,我不会要他继续逍遥法外多久。”罗紫衫想起朱云昭曾谈论那几起惨案,那是他的心病。 她站起身,在现场徘徊。这是东城门附近,地上有血水,城墙上也残留着溅洒的斑斑血迹。也许是昨夜风大的原因,再找不到其他打斗的痕迹,可是忽然,一个破碎的酒壶映入罗紫衫的眼帘。她上前捡起,酒壶是新的,里面还残留着酒液,壶底有标记“尤记”,她不禁有所思虑。 “文兄,这是昨天值守的城上守军头目李贵,他亲眼所见昨夜的凶杀,报案的也是他。”凌云带一个军士过来。 “你快说说昨夜的具体情况?”有人目击,罗紫衫当然欣喜。 “是,文大人。”李贵道:“昨夜是我带几个兄弟在城上值守,二更过后不久,李都尉带人巡视来到,到城上查看无事后就走下城楼,我是送他下城的,可就在他要上马去别处的刹那,”李贵手指前边不远的大槐树道:“从那棵树上飞过一个人,黑衣蒙面,手中有剑,我们还没清楚怎么回事,剑光一闪,李都尉就中剑受伤了,不过他毕竟是武功高强的硬汉子,也撑着和刺客斗了好半天,刺客的剑好快好猛,只听见一声声的惨叫,都尉身边的军事一个个倒下,最后都尉也倒下,前后不到半个时辰。那刺客一直狂笑,还不停的喝酒,后来见到援助的人来,才抛掉酒壶逃走,眨眼就不见踪影。” “都尉身边的人都死了,你当时也在,怎么安然无恙?” 李贵垂下头:“我、我胆小、藏起来,不过我喊人了,我把他们尸体收起来,我又去报官,大人,我……” 罗紫衫道:“算了,也怪不得你。你看清他人的相貌么?” “没太看清,不过好像四十多岁的样子,中等身材,有些消瘦,我就知道这些。” “好吧,你现在通知那些军事的家属来领尸体吧。” “是,大人。” 凌云瞧她拿着那残破的酒壶道:“你拿这个做什么?” “你没听说那刺客是一边喝酒,一边杀人么,这酒壶一定是他临行扔掉的?” “那又如何,会有什么用么?” “当然有用,我要从这个酒壶查起。” 奉旨查案 朝堂之上,针对刚刚发生的案件,议论颇多。 皇上阴沉的脸责问道:“半年前的凶案还没有头绪如今又添一起,大臣无辜被害,凶手不能归案,人心惶惶寝食不安,你们如何看待此事!” 辛伯泰上前跪倒:“皇上恕罪,老臣无能,下属官员不能破案,臣有责任。” “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朕是问你们怎么还抓不到凶手,是不是放弃了,想不了了之!” “臣不敢,臣一直在督促他们办案,只是凶手武功高强,行踪诡秘难以捕获,以至拖至如今。” “哼!当初是谁冤枉紫竹山庄啊,现在还有何言辞?”皇上横扫辛伯泰一眼。 辛伯泰自知皇上对他已有不满,低垂下头不敢言语。 凌珉道:“皇上,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一定要派得力之人侦破此案,追拿凶手,方可安稳人心。臣听闻,此案与半年前的凶案相似,凶手极有可能是一人,那么此案若破,便可追出先前的案子,所以臣建议大力协助并支持巡按大人用一切办法破案。” “嗯,文章是个新人,你觉得他行么?” “皇上,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皇上既然用他,当然就要信任他,相信他会不辱使命。” “好,传旨,文章查案期间,可随意行事,任何人必须给予支持和协助,不得抗拒阻挠。” “皇上,李成英殉难,抚恤是自然。而京城防护关乎帝都安危乃重中之重,要及早选可靠之人继任才是。” “凌爱卿言之有理。”皇上目光往下一扫,看着群臣:“众位卿家,谁能保举一人?” “皇上,臣保举武状元、兵部侍郎王英。” “皇上,王英武功高强,少年英勇,是个难得的人才,臣觉得他很合适。” “王英……”皇上犹豫。 齐王见状道:“父皇很欣赏王英的,若给他历练的机会,必可胜任,儿臣相信他有此才干。” 皇上点头,对凌珉道:“凌爱卿可有合适人选?” 凌珉瞧瞧辛伯泰,摇摇头道:“臣一时还没有合适人选。” “太师你呢?”皇上目光又转向辛伯泰。 辛伯泰恭声一礼道:“臣也没想好,全凭皇上做主。” 皇上听罢道:“既然如此,改命王英为京城都尉,当竭尽全力保护京城,万不能有一丝懈怠,由兵部随时督查。” 王英急忙上前施礼:“臣王英谨尊圣命。” 齐王瞧瞧辛伯泰,暗自露出得意的笑容。 尤记酒肆。据说有几代单传的酿酒技术,虽称不上上等名酒,但秘方独特纯粮制造,加工精细酒味醇香浓厚,故吸引着众多的商家和酒客,成为京城内独树一帜生意兴隆的酒家。 罗紫衫经过两日查访,带着两名捕快身着便装来到这里。大概是午时未至的原因,店内客人极少,三人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店家迎上热情的招待。 “店家,听说这里的酒是自酿的与众不同,是么?” 店家瞧瞧三人笑道:“客观一看就是外地来的,我们这是老字号了,京城内应该无人不知。” “是啊,我们是外地人,正是慕名而来。” “客官放心,保您不会扫兴而归,一定会来了这回想下回。这里多的是回头客,城里多半酒楼、酒店都是买我家的酒,可不是欺世盗名。” “这里回头客很多么?” “那是自然。”店家说着执壶为三人各自斟满酒:“客官,你先闻闻,这可是地道的纯粮烧酒。” 两个捕快各自品尝点头道:“公子,果然品味纯正,您尝尝。” 罗紫衫却拿起酒壶,细细的瞧瞧道:“这酒壶很精美呀。” “客官,酒壶、酒杯都是我们店内自制,这也是我们独有的特色。” “你家掌柜果然有创意,难怪生意好。对了,你说这里回头客多,那么你有熟悉的么?” “当然,凡来过三次以上,我都会有深刻的印象。” “那我跟你打听一下,昨天晚上,可有一个四十多岁、中等身材、有些消瘦的青衣人在此喝酒么,他的举止样貌应该是有些特殊的。” “特殊的?”店家想想:“有啊,他常背上背剑,像个江湖上人,而且谁看了都会觉的心里慌慌的,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冷森森的。他是这的常客,每隔三四天会来一次。” “是一个人么来么?” “有时不是,好像是师徒两个,对了,那个徒弟好像叫、什么狐,我们都觉的怪,但知道是江湖人的绰号,因为惧怕,从来没人敢多问什么。” 鬼影狐?陈孝,是你,一定是你。罗紫衫想到父亲的惨死、想到紫竹山庄的灭亡,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有客人来,店家你去忙吧。”捕快打发他道。 “好了,客官慢饮,有事尽请吩咐。” “大人,会是我们要找的人么?”捕快低声询问。 “没错,一定是!”罗紫衫肯定道。 “那我们怎么办,要抓捕他绝对不易,而且他刚刚作案,还会来此喝酒么?” 罗紫衫端起酒杯,沉吟一下道:“他背后有很强的靠山,他又是个很狂妄的人,而且他不会想到我们这么快查到他,既然这么有酒瘾,就一定会露面。”罗紫衫放下酒杯道:“就算他不来,他那个徒弟也会出现,你们两个记下他们的样貌,分别带几个人,轮流在这附近守候。万一他们出现不要打草惊蛇,要及时回报消息。” “是,大人。” 陈孝,我一定要抓到你,为爹和师兄报仇,为惨死你手的冤魂讨回公道!罗紫衫抑制着心中仇恨,端起酒杯猛的一饮而尽。 回到衙门,凌云已经等候多时,关切的看看他道:“有消息么,你没事吧?” 罗紫衫笑笑:“看你紧张什么,我会有什么事?” “凶手狂妄残忍,你一人孤立无援,千万小心。” “我不是孤立无援,不是有你在帮我么?” “文章,我没有和你开玩笑。” 看到凌云有些生气的样子,罗紫衫知道他是真心关心自己,忙正色道:“已经查到眉目了。”她将查到的消息告诉他,道:“我可以断定,他就是连续杀害朝廷命官的凶手,也是陪着辛乾父子血洗紫竹山庄、杀害我师父的凶手陈孝!” “陈孝?听你一说,这个人太可怕了。不过这才几天,你就查到这些线索,果然厉害,先前几起案子可是毫无头绪不了了之的。” 罗紫衫摇头:“不是我有多厉害,而是那些案子实际上并没有人查。你比我清楚,主管案子的辛太师是什么样的人,而他在案中又是什么角色?” 凌云看着他疑道:“我以为你是初涉官场的新人,可你好像了解很多朝廷的事,很不含糊?” “我了解不多,只是曾听人讲过一些。” “是太子殿下吧?他对你很好是么?”凌云有意问出。 罗紫衫先是一愣,继而一笑:“这些天你好像也讲好多给我听。” “文章,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事?” “陈孝这个人我听太子说起过,如果凶手真是他,你千万不能冒然行动。他是你的杀父仇人,你必定报仇心切,可是他杀人如麻,太子都不是他的对手,你更无法对付他。如果查到他的行踪,好好计划后妥善行事行么?” 罗紫衫闻听,不觉转过身,想到他刺到自己的一剑,想到父亲师兄的惨死,想到那一夜之间被摧毁的家,泪水不知不觉涌出,她无法回答凌云的问话,她不知道到那时自己会做出什么。 凌云隐隐料到事情不妙,回到家中急忙修书一封交给贴身随从:“火速送信给太子殿下,不得有误!” “公子,不是前两天给太子送过信了么?” “那封信写得不具体不详细,这封十万火急,知道么!” 随从接过信匆匆忙忙离去。 奉旨查案2 太师府后宅 陈孝每天吃喝玩乐尽情享受,但已有数日在府上没有出去,心中闷闷的。 “啐!”鬼影狐啐一口,摔掉手中酒壶,道:“这是什么酒,喝着味道就不对,还以为是什么琼浆玉液呢,就是不如尤记的酒。” “你发什么牢骚,我还不知外面的酒好喝!”陈孝一顿酒杯,面带不悦。 “师父,你看人家王英现在多风光,可是咱们呢,同样为太师效力,却只能闷在这不见天日的,这公平么?” “太师是为咱们好,刚做了案,现在城中到处有缉拿的告示,风声正紧,不宜出去,还是小心为妙。” “告示?缉拿?”鬼影狐不屑的道:“缉拿谁的,谁知道师父你是凶手?谁知道凶手长什么样子?就算知道是你,谁有本事抓得到啊。师父,你太胆小怕事了,先前连续作案六起,还不是一样逍遥快活,怎么现在这一件就畏缩躲避呢,如果这样,咱们还有出头之日么?” 见陈孝不言语,鬼影狐凑到他近前,笑嘻嘻的道:“师父,你有十几天没见到惜香院的小凤凰了吧,我也想喜鹊了,她们可比家里这几个风骚带劲儿,和她们在一起我才真的快活,师父,你呢?” 想到惜香院的旖旎风光,那些女人的艳丽妖媚陈孝不觉心动,看着外面日已偏西,道:“好,我们先去尤记喝酒,晚上再去惜香院玩个通宵。” 未时过,霞光逐渐退却,夜幕初降。随着号角声,城门渐渐关掩,突听一阵大喝:“慢关城门!太子殿下回京!”一匹快马狂奔而至。 “都尉大人,太子殿下狩猎回城。” 巡城的王英听报,暗暗一声冷笑:果然提前回来,不过什么都晚了。 他带人迎出向西观望。未久,官道上旌旗飘展尘土飞扬,太子狩猎的马队由远而近,片刻来在城门前,一马当先的正是太子朱云昭。他勒住马,扫一眼迎驾的人:“什么人!” “新任京城都尉王英迎接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王英?京城都尉?”朱云昭目光盯在他身上:“抬头!” 王英抬头,目光奇怪的看着他。朱云昭马打个旋,不由自主的一笑,道:“我离京一月,居然有这么大的变化。考中武状元,眨眼又做了京城都尉,王英,你很不简单,我真是低估你了。” “殿下过奖,是皇恩浩荡,王英才有今天。” 朱云昭策马回头,哼声道:“不管是皇恩浩荡还是辛伯泰弄权,希望你好自为知,闪开!” 王英起身让开,朱云昭纵马而入。一路疾奔,径直来到巡按衙门。 “巡按大人在么?”朱云昭询问守门差役。 “回太子殿下,大人带人出去好久了。” “去哪里?” “今天发现凶犯陈孝的踪迹,大人去尤记酒肆缉拿他归案。” “尤记酒肆?陈孝?去好久了?”朱云昭闻听,脑袋嗡的一声响。 罗紫衫带人来到尤记酒家附近,止住脚步没有再前行。 “大人,怎么了?” “你带人守在暗处,我先去探个究竟,确认无误后在行事以防不测。” “是!” 罗紫衫依然便装走进尤记酒肆。 这个时辰,正是客人聚集的时候,人生噪杂座无虚席。 店伙计瞧见含笑迎上:“公子,您来了,我还记得您呢。” 罗紫衫含笑点头,目光随意的扫视着店内,短暂的停留在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那个位置的两个人正在举杯痛饮,面对店门的她认识,正是鬼影狐。她急忙移开眼神,装作寻找位置的样子。 “哎,罗公子,请这边坐。”距离鬼影狐不远的位置,是两个监视他们的便装捕快,见到罗紫衫急忙打招呼。 “好巧啊,我们又在这碰面,罗公子请坐。伙计,再来一壶酒。” 罗紫衫落座,与二人一边小饮,一边借话题寒暄。 捕快低低声音道:“大人,打听清楚了,那两个就是陈孝鬼影狐师徒。” “听到他们讲话,好像一会要去惜香院。” “惜香院,什么地方?”罗紫衫不解。 捕快笑笑:“是男人都爱去的地方,京城第一的烟花院。” “哦?”罗紫衫不语。 “大人,何时动手?” 罗紫衫忽起身道:“二位既闲喝酒无味,不如去找乐子,我来京城时间虽短,不止知道尤记酒肆,还知道有个惜香院,难得相聚我来请客如何?” 两个捕快愣愣道:“公子请我们去惜香院?” “说去就去!”罗紫衫取出银子放在桌上,抓住二人笑道:“走!” 两个捕快相视一眼,虽莫名其妙,还是故作高兴的紧跟着出去。 烟花柳巷秦楼楚馆,灯红酒绿美女如云,轻歌曼舞管乐声声,富豪阔少们视此为销魂之处温柔之乡,在此纸醉迷津,任意的轻狂放荡。 陈孝鬼影子师徒带着几分醉意来到惜香院,抛出手中沉甸甸的银袋,老鸨马上喜笑颜开。 “哎呦,陈大爷,你好久没来了,我和姑娘们可天天念叨您呢,小凤凰小喜鹊都快相思成病了。你二位稍等,我马上去叫她们。”她自知二人非一般人物,叫人先招待他们喝茶,自己匆匆忙忙上楼。 鬼影狐想到即将见面的喜鹊,心中欢喜无心喝茶,起身道:“师父,我先去茅厕,你不用等我。” “你呀,就是事多,我不等你,不过明天要早起回去,以防太师问话。” “弟子明白。” 功夫未久,老鸨带着两位花枝招展的艳丽女人过来。 “陈大爷,既然来了,就直接去楼上好了,怎么还坐在这要奴家等,十几天了,奴家想的好苦。”其中一个女子笑容可掬,扭动着柳腰走过来娇声道。 “小凤凰我的小宝贝,大爷更想你。”陈孝笑了,一把将她拉过坐在怀里,顺势在她脸上亲一下。 小凤凰咯咯一声媚笑,伸出玉臂勾住他的脖颈:“大爷,抱我上楼去,让奴家想想,今晚、怎么侍候您?” 陈孝有些人软骨酥,在她脸上轻轻一捏,二话不说的抱起她上楼。 另一女子喜鹊看着二人的背影脸色微微发白。 “嗯,喜鹊,你发什么愣?” “我、我害怕?”喜鹊颤道。 “你怕什么?”老鸨诧道。 “我不能说,他不让我说,妈妈,今晚要有事发生。” “见鬼了,什么事啊,你刚才陪的那个人怎么了?”老鸨不解急问。 “妈妈,我以为他真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答应他的要求到小风姐姐房中一起侍候他,可是、可是……” “哎呀,死丫头,急死我了,你快说怎么回事?” “妈妈,他不是一般人,他不是叫我们侍候,他……”她凑到老鸨近前,在她耳畔一阵低语。 奉旨查案3 老鸨闻罢,脸色顿时大变。刚要说什么,瞥见鬼影狐走过来,急忙低语道:“照人家说的做,官命不能违抗。”随即换做一副笑脸迎上鬼影狐道:“大爷你去哪了,喜鹊正愁找不到你犯愁呢。” “是为找我发愁还是有其他的事?”鬼影狐一项多疑,方才隐隐听到二人的说话,见二人神色不对,不悦道:“我刚刚去你房间找你,可你不在,不会有打发不掉的客人吧?” “大爷,你开什么玩笑,我今天还没有接客呢,刚刚在姐妹房里说笑,是妈妈叫我来迎大爷的。”喜鹊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撒娇道:“你不要误会哟?就算有客人也没有陪大爷你重要,我怎会忘记大爷你对我的好哪?” “这就对了,”鬼影狐托起她的下颌,含笑道:“听你说有个什么不一般的人、有事要发生,我以为你有甩不开的客要找我的麻烦呢,如果有我也不在意,让他从我怀里把你抢回去,算他的能耐。走吧,先上楼陪大爷喝几杯?” 鬼影狐揽着她的腰走上楼,走廊内,途径小凤凰的房间,房门前几个粗布衣服的少壮男子在徘徊,鬼影狐觉得他们瞧自己的眼神怪怪的。 “他们是妈妈新招的打手,闲时也做杂役。”喜鹊解释着继续挽着鬼影狐的胳膊走进自己的房间。 此时的陈孝听着香音艳曲,喝着浓烈美酒,抱着媚态十足的美人,在酒色声乐之中完全迷醉。 “大爷你醉了,我们在同饮一杯上床休息好不好?”小凤凰见状,在他怀中坐起,再斟上两杯酒,乘其不备,将备好的**暗暗撒入陈孝的酒杯。 “大爷,凤凰再敬你一杯。” 小凤凰递来的酒杯,陈孝怎会拒绝,他更不会料到要遭人暗算,接过酒杯与小凤凰一饮而尽。小凤凰迅速起身避开,看着他的反应,面上现出慌乱。 “你过来呀,陪着大爷睡觉,小凤凰,大爷还没醉呢,过来呀。”陈孝想起身拉住小凤凰,可是移动两步,一阵天旋地转,身子一晃栽倒地上。 小凤凰终于长出口气,稳稳心神,打开房门。 几个“杂役”冲进房内,看看昏倒地上的陈孝,面带惊喜。 “大人,怎么处置?”杂役原是罗紫衫及几个捕快装扮的,他们对罗紫衫道。 “绑了,带回衙门连夜审问。” “是。”捕快将陈孝绳捆索绑。 罗紫衫走到小凤凰近前,交给他一份卖身契,满心欣赏的道:“没料到你办事这样稳重这样有心计,抓住朝廷要犯你大功一件,这是你的卖身契,从现在起,你是自由之身。” 小凤凰颤抖着,珠泪滚滚而下,接过卖身契,双膝缓缓跪倒:“大人,谢谢你。” 罗紫衫将她拉起:“以后要洁身自爱,好好生活。保重。”他对众捕快道:“我们走!” “只怕你们插翅难飞!”随着一声冷笑,门前一人挡住去路,是鬼影狐。 “喜鹊?”小凤凰一声惊叫:“你把喜鹊怎样了!” “她想用**迷倒我,可惜被我发现,还会有好下场么。巡按大人居然买通这两个贱女人对付我们,真是出奇不意棋高一着啊。” 罗紫衫暗道不好,自己疏忽大意,居然轻视这个鬼影狐。她不觉退后几步道:“鬼影狐,陈孝残害朝廷命官,罪不可恕,已被缉拿归案,必将皈依王法。你一样有人命在身,又多次帮凶作案,也休想逃掉!” “呵,好大口气!”鬼影狐一声冷笑,拔刀出鞘道:“想抓我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文章,还是去陪你的师父吧。”话音未落,身形蓦地前移,刀光一闪,疾刺罗紫衫。 罗紫衫面如土色,慌乱之中捕快们呆呆的不知所措。 鬼影狐人快刀更快,眨眼刀刃接近罗紫衫衣襟。就在此刻,一道寒光流星般飞至,猛地刺入鬼影狐后背。鬼影狐顿觉肩背疼痛发麻,手一松,刀落地上。 他骇然的转过身,恰巧一人飞身而至,身形逆转,猛然旋风一脚,不偏不倚的踢在鬼影狐的头部,鬼影狐身子摇摇晃晃,踉跄后退几步摔倒在地。来人动作连贯而奇快无比,紧接一脚踏在鬼影狐身上,鬼影狐居然丝毫动弹不得。 “太子殿下?”众人惊讶之极,回过神来慌忙跪倒参拜。 “小智小慧,把他绑了!”朱云昭一声喝喊。 “ 是!”小智小慧应声而入,手脚麻利的捆绑上鬼影狐。 罗紫衫惊疑的看着朱云昭,一身的灰尘,一脸的倦容,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明亮。 “文大人,这是太子殿下。”一个随身差役轻声提醒她。 罗紫衫如梦方醒,撩袍跪倒:“臣文章拜见太子殿下。” 朱云昭瞧着安然无恙的她,牵挂许久的心终于稳落尘埃,没有搀扶她起身,带着深深的责备道:“带这几个人也想拿陈孝,是不是过于冒险?” “殿下,臣已将陈孝拿下。” “没错,可是本宫若不出现呢,现在将是什么局面?不但要竹篮子打水一场空破不了案报不了仇,还焉有你的命在!” “这……我……”罗紫衫咬咬唇,避开他的眼神。 朱云昭叹口气,不知为何,面对她时总感觉浑身无力。 “虽然缉拿归案,还没有口供,这样的人审问起来也并不容易。还有,要时刻警惕有人劫狱或卸磨杀驴,因为,他们一定知道很多秘密。” 罗紫衫微微颔首,这是很关键的问题,幸亏他提醒。 “小智小慧,武蕴夏阳不在,从即日起,你们跟随巡按大人当差,定要尽责尽职,不得有丝毫差池。” 小智、小慧先是一愣,随后急忙答应。 罗紫衫自知他的用意,不可抑制的一阵心动,侧转了脖颈,湿润了双眸。 “我很累,先行回宫,你、一切保重。”朱云昭声音沉重,再看她一眼大步流星的离去。 罗紫衫起身,问小智小慧道:“太子殿下狩猎怎会突然回来?” “回大人,殿下离京前交代凌云凌大人对你关照,前些天接到凌大人连续两封急信,知道您考中状元和京师发生的案子,又知道您要孤身一人缉拿陈孝归案,殿下忧心如焚,怕您出事,我们抛下众多王爷,昼夜兼行几日赶回京城,殿下找您一刻未停,还好及时。” 是这样,罗紫衫默然,他对自己原是如此用心,终究该怨恨、该感恩亦或是其他,顷刻芳心混乱。 弃卒保军 更深夜重,巡按衙门内灯火通明。大堂上罗紫衫整理着案卷,还没有去休息,身畔左右有十几个差役侍立。 外面,差役分拨不停的往来巡视,只有两个犯人的牢狱却有衙门内所有的捕头看守。 两个犯人被用绳索紧紧捆绑在狱中柱子上,发髻散乱遮掩住脸面,一直在挣扎叫骂。 房顶上两个青衣蒙面人将这一切清楚的看在眼内,彼此相视,微微点头,手中宝剑同时出鞘,双双自开启的天窗跳下,宝剑分别刺向柱子上捆绑的二人。 刚刚接近二人,突的“轰”的一声响,一张地网迅疾的席卷而起,霎时将二人紧紧包裹悬起在房梁,蒙面人大惊失色,宝剑失手落地。 牢狱大门大开,小智小慧带人冲进,冷笑着一声吩咐:“绑了,带去见大人!” 捕头依言放下蒙面人,被网紧紧束缚的两个蒙面人见状,再次彼此相视,没有言语,只有眼神的默契交流,面上同时展现悲壮与无奈,口内不经意的一动,血自唇角流下,身体随即栽倒在众人面前。 大堂上。 “大人,自杀成仁是这些杀手的本性,是我们疏忽,忘记他们常用的伎俩,没有防备。” “大人,太子去江城路上几次遇到这种情况,蒙面杀手行刺不成就咬舌自尽亦或服毒,由此可见,他们是一伙的,是受同一人差遣。” “还好,陈孝师徒没事,大人真是妙算。” “是太子提醒我的。”罗紫衫对二人道:“现在没事,你们回去休息吧,你们也是随殿下连续几个日夜赶回的,我、谢谢你们。” “大人千万不要这样说,以后我们是您的差人,有事尽管吩咐。” 小慧道:“是啊,大人要谢该谢太子殿下,他为您可是费尽了心。” 罗紫衫面色一红,瞧着二人道:“从此以后,你们为我当差。” 小智捅捅小慧,忙道:“是,卑职不会再提太子殿下,大人早些休息,卑职告退!” 罗紫衫看着他们出去,谯楼传来四更鼓,天亮就要审问陈孝,如何对付他,如何才能让他认罪伏诛,这是摆在面前的又一道难题,看着桌案上跳跃的烛火,她注定今夜无法休息。 与她同样无眠的还有辛伯泰。坐在书房,同样注视着跳跃的烛火,同样心乱如麻。 听到四更鼓响,身子不由自主的颤动一下。 “太师,时辰过了?”身旁的王英有意提醒着。 辛伯泰“嗯”了一声,扭头看着他,询问道:“文章,这么厉害?” “太师是说他破案么?”王英点点头:“他、很喜欢破案、缉凶,也许是与师父的教诲熏染有关吧,他很聪明很勇敢。” “不到二十天就被他查出凶手,并捉拿住陈孝师徒两个,虽不可思议,却是事实,我真是低估他,大意失荆州啊。”辛伯泰一声感叹。 “是啊,没想到为抓陈孝他居然进了那种下贱肮脏的地方,还买通妓女同谋,的确出乎意料。不过若没有太子,他不会得逞。” 辛伯泰沉默。 “太师,我们还要怎么做,陈孝师徒靠得住么?” “如果他和那些杀手一样性情,我还会派人杀人灭口么,我就是怕他靠不住,他知道的太多了,万一被他露出什么,一切将前功尽弃。” 辛伯泰显得有气无力,接触这么久,王英从未见他如此悲观失望过,他自知事情严重,可是怎么办呢,如果他倒下,那么自己呢? 辛伯泰瞧见他的神色,故作轻松的一笑:“你不用担心,还不到绝望的时候。我已经通知齐王,他会有办法的,文章审案还有三个时辰呢。” 三个时辰?王英的目光视向外面灰蒙蒙的夜,思忖着,来得及就可以改变,但愿…… 天亮,永泉宫内,辛妍侍侯皇上早起,看着宫女侍奉皇上梳洗更衣。 看着大病初愈还有些娇弱憔悴的她,皇上倍感心疼,怜爱的问道“朕昨天叫人送来的补品你吃过没有?” “还没有,前些天的还有呢,臣妾哪吃的过来,臣妾没事,皇上不用替臣妾担心。” “朕好久没陪你了,不如今天陪你一天。” 辛妍一笑:“最近朝中有事,皇上陪臣妾,那大臣们怎么说,我听说太子都赶回来了。” 提到太子,皇上的脸变得沉重:“他是回来,可是没有进宫请安。” “皇上还惦记他离宫前说的话么,年轻人血气方刚,说什么不必放在心上。倒是那位巡按这么快查到凶手并追缉归案,真是不同寻常,我父亲曾主管此案,带手下那么多人半年都毫无所得,可见棋高一招。” 皇上点头:“这个巡按朕很喜欢,他有能力有智谋而且很谦虚。昨晚的上书没有夸张的言辞,而是提及两个对他有助的人。” “是谁?”辛妍疑道。 “一个是太子,另一个是师父罗显。他对师父口中的陈孝早有相当的了解,另外,在太子口中了解到半年前的六起重案,将两者联系早有怀疑之意,如今在案发现场,再经一些查访推敲,所以目标很快的定在陈孝身上。据说陈孝武功高不可测,唯一能对付他的罗显也被他害死,太子都不是他的对手,能被他擒住,实在不易。只待今天问出口供,画供伏法,朕要为惨死的诸臣举行大祭,给他们家人一个交代,了却朕的一桩心愿。” “原来如此。案犯还没有招供么?” “文章本想连夜审问,朕想今天再审,朕想此案重大,应派人听审。” “父皇,文章审此案不妥。”齐王走进来,深深施礼:“儿臣给父皇母后请安。” 皇上看着他面带笑容:“朕就知道你快来了,好好陪你母亲,朕要走了。” “父皇,儿臣对此案很有兴趣,想看那个杀手如何认罪伏诛,不过,儿臣对此案有些建议。” “什么建议?你说。” “父皇。”齐王扶着皇上坐下,一边斟茶一边道:“刚才恰巧听到父皇说文章的师傅罗显死于陈孝之手,那他就是文章的仇人,如今既然落入文章之手,即使招供认罪,那天下人是否会有异议,对文章可好?而且目前并非证据确凿,假若陈孝无辜怎么办?父皇可以保证那文章不会为报仇屈打成招么?” “这个……”皇上捋捋胡须皱起眉头:“朕未曾想到。” “不管如何,文章破案、拿住凶犯,是完成皇命大功一件,但为防万一儿臣建议换人审理此案为佳。”齐王目光有疑的瞧着辛妍道:“娘是不过问朝政的,但陈孝不是一般犯人,杀害朝廷命官牵连极大,对此也应有所看法吧,您觉得儿臣的建议如何?” 辛妍仿佛从他深沉的眸内看出什么,面色一变但少刻即逝,碰巧皇上的眼神也看向她,像在询问。 “这个……”辛妍犹豫一下,道:“有几分道理,避嫌对文章好,他能明白皇上的意思吧。” “来人!”皇上一声吩咐,传来总管太监:“传旨,陈孝残害朝廷命官一案事关重大,改在大理寺由大理寺、吏部、刑部三司会审。文章有功,结案后嘉奖。” 杀人灭口 离升堂还有一段时间,罗紫衫命人将陈孝和鬼影狐分开监押,并独自一人走进陈孝的牢房。 因是重刑犯,陈孝手脚被捆,牢牢的绑在柱子上,看见罗紫衫来在切近,他昂起头,甩开额前乱发,蔑视的道:“你就是文章?” “如果你没有害死我的师父,没有毁灭紫竹山庄,我应该叫你一声师叔。”罗紫衫目光如电视向他。 “哼!那天逃亡四个人,文章武蕴夏阳和罗紫衫,查无踪迹,果然留下无穷后患,怎么,你要为罗显报仇么!” “我不会为自己公报私仇,我要将你明正典刑,为所有惨死你手中的冤魂报仇。” 陈孝诧异的看着他:“不会公报私仇?不会将我这个阶下囚屈打成招?” 罗紫衫摇头。 陈孝哈哈大笑:“那你抓我干什么,我还杀过什么人,做过什么案,你有什么证据,我看你分明是公报私仇栽赃陷害,我冤枉!” “你是否冤枉,大堂上自有定论,现在我不是来审问,而是带来两个人给你看。” 罗紫衫转身摆手,差役抬进两具尸体,横在地上,陈孝瞧见不禁面色一变。 “昨夜他们杀你不成,被我们拿下,可惜自尽了,你认识他们么,知道原因么?” 杀我?太师府的杀手都归他所属,这二人陈孝当然认识,他知道杀人灭口是辛伯泰惯用的手段,却未料到他也会如此对待自己,他对自己曾经多么礼遇,难道这就是落井下石卸磨杀驴? “陈孝,我会给你充足的时间考虑招或不招,今天主要审的是鬼影狐不是你,你不用心急。” “你怀疑的是我,为何要审他?”陈孝又是一怔,他看不明白眼前这个文章。 “因为他是你的徒弟,你最亲近的人,半年前的六起官员被害案,现在京城都尉李成英的惨死,不信他毫不知情,我自有办法撬开他的嘴,你嘴硬心硬,他就未必。” “他不会说的,他是我徒弟。”陈孝明显底气不足,有些发虚。 “人都有求生的欲望。你没有选择自尽,就证明你还不是视死如归的真正杀手,你还有一种希冀,你在幻想有人来救你有生存的机会,相比之下,他是否此种想法更为强烈呢,他只是你的帮凶,如果表现好,想活着很有希望。” 陈孝面色变化剧烈,罗紫衫瞧在眼里,冷笑着道:“陈孝,我有办法捉到你,就有办法让你认罪伏诛,等着瞧。” 陈孝无力的靠在柱子上,闭上眼睛,想起罗显、想起辛家父子,想起这么久为辛家做的每件事,那一个个在自己剑下丧生的无辜,那血淋淋的一幕幕,还有辛伯泰那刺向自己的利剑,想着刚刚那两具刺客的尸体,他终于有所回味,自己只是被人玩弄利用的工具,更为阴狠毒辣的不是自己,而是杀人不沾血的辛伯泰。 抬头看罗紫衫将迈出狱门,急忙道:“等等!” 罗紫衫止步,扭头看他。 “正如你说,鬼影狐只是帮凶,完全受我蛊惑,虽杀过人,也是被我所迫,他罪不至死。你饶过他,我全说。” 罗紫衫眼睛一亮,如释重负的点点头,迈步走出牢门。 “大人,胡总管来传皇上口谕。”这时,小智带着内宫胡总管来到内衙。 罗紫衫跪倒,听着总管宣完口谕,心头疑云顿起,怎么突然改由三司会审,为何有所变化?刚刚的惊喜顿时化为乌有。 “文大人不必多虑,皇上的意思是让你避嫌,是为你着想,以防别人说你闲话,另外三司会审也是体现皇上对这些案子的重视。” “是,臣明白,臣文章遵旨。” “少刻,大理寺就要来提人,大人做些准备吧,老奴告辞。” 送走胡总管,很快三司衙门的人前来提审,看着陈孝离去的背影,回想着那变幻莫测的目光,回想着临去那绝望无助令人哀悯的一瞥,罗紫衫惴惴不安。 果然,不到中午,传来讯息,三司会审的大堂上,鬼影狐招供,承认陈孝的累累罪状,却没有提及其他,而陈孝上堂之前突然服毒自尽,一切多么诡异。 “案子就这样结了?”朱云昭看着凌云,面色很难看。 陈孝畏罪自杀,为什么要到大理寺,偏偏在上堂之前,而且死因事实并不明白。鬼影狐身为陈孝的弟子、陈孝最亲近的人,他应该知道很多内幕,为何没有丝毫提及陈孝杀人的动机、背后的主使,他能供出师父,却不肯供出其他,这不合理。除非有人不知、鬼不晓的秘密,大理寺是马龙的天下,马龙恰是辛伯泰的亲信,当然一切都有可能发生,这样想倒是合情合理。 辛伯泰呀辛伯泰,又让你躲过一劫。杀掉李成英,让王英拥有京城的掌兵权,你的用意何在? “殿下,不管如何案子破了,陈孝师徒作恶多端死有余辜,大家终于安枕无忧。大功归于文章,皇上下旨重赏,同僚们都称赞他呢。” “重赏、称赞又怎样,有一天事情败露,要他脑袋该如何?”朱云昭叹气道:“我为她担心啊,可是人家不会领情。” “殿下,他虽是女子,但办案处事丝毫不比男人逊色,不如支持他,让他继续下去,博得皇上宠信,待那时即使身份泄露,皇上也会酌情处理的。” 太子一声苦笑:“我又不能去揭发她,当然只有鼎力支持,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当然也不会告密,剩下知晓他身份的只有王英了,他也不会吧,毕竟他们还有旧情。” “王英?”朱云昭面带犹疑:“为做官投奔辛伯泰,他们不是一路人,彼此还会有真情么?” 午后刚过,接到一封简短的书信,罗紫衫犹豫着,还是不知不觉的换上便装独自一人走出衙门。 情断义绝 九月将尽,秋风飒飒,虽是江南,入目的也是一片昏黄,令人见了平添满腹的苍凉。 看着对面的人,罗紫衫神色淡然。自己曾经多么期盼和他相见,多么期盼守在他的身边,有多少误会要向他解释,有多少困惑要向他倾诉,有多少哀愁需要他宽慰,有多少艰难需要他辅助,可那只是自己一相情愿,自己每次遇险有难,都没有他出现。 而现在,彼此又向以往一样面对面,可是一切都已变。不过半年的时间,竟如时过境迁恍惚好多年,变得陌生。本有千言万语,本有不尽的思念,可是,相对无言。 “紫衫,听我一句劝,不要冒险,离开京城吧。”王英恳切的道。 罗紫衫娥眉一挑:“我为什么离开,怕我冒险?” “是啊,你女扮男装做官,这是欺君之罪,现在走掉还来得及。” “那你呢,和我一起走么?”罗紫衫眸中含泪:“你能和我一起离开么?” “我……”王英转身,一声叹息:“我不能。” “七师兄?”罗紫衫哽咽:“我们还要继续分离么,要到什么时候?紫竹山庄庄破人亡,爹不在了,家没了,我举目无亲孤身一人,你要我去哪里?” 王英一咬牙道:“师兄他们会继续照顾你,随便去哪里,只要离开京城。” “师兄照顾我?那你呢?”罗紫衫有些心凉:“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么?” 王英无言。罗紫衫花容顿变,颤颤兢兢的道:“为什么?七师兄,我们、我们、是有婚约的、你不会……”她紧张的看着王英,不敢再说。 “你还想和我在一起么?”王英道:“我做官完全仰仗辛太师,你不介意我是为辛家做事的人?你愿意跟着我?” 这是罗紫衫最不愿意想象的事,呆愣愣的瞧着他,心一点点的下沉。 “我知道你不会,因为你对辛家有刻骨的仇恨,可是我不能。”王英道:“你是了解我的,我想做官,封妻荫子光耀门庭,这是我多年的梦,为了这个梦,我不惜一切。” “是啊,你果然为做官不惜一切,你可以忘记多年的师徒情、兄弟情投奔辛家,这一切是真的。”曾经多次为他和直言快语的武蕴等人生气,可是现在却亲耳证实他的忘恩负义,罗紫衫百感交集,看着王英不知自己是否还该流泪,还该说什么。 “紫衫?”王英看出她神色的异常,心痛的道:“紫衫,原谅我,我没有别的办法。听我一句劝,离开吧,我不想你有危险。” “我有危险?”罗紫衫凄然一笑:“你有你的梦,我有我的志向,既然为官,我当为君为民竭尽所能。既然有此机遇此生我会不遗余力,面前的路纵然荆棘遍地、是刀山火海我也不会畏惧,有朝一日身份败露被皇上治罪我亦无憾无悔。你不用替我担心,不过你要想好你的将来,所谓邪不胜正,善恶到头终有报,辛家未必有长久的辉煌,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七师兄你要考虑清楚。” “既然选择这条路,我就不会后悔,我要永远走下去。”王英口气坚决。 不会后悔?当然也不后悔失去我,他何曾在乎我们的感情,这么多年他真正喜欢过我么?罗紫衫忍不住自嘲,转过身子,掩饰着发自心底的伤悲,泪珠还是悄然无声的划过双腮。 “紫衫,你想清楚了么,不肯离开,有一天我们会变成仇敌,我不想那样,不想伤害你。” 罗紫衫蓦然转身,湿润的眸惶惶的看着王英道:“我们要变成仇敌?” 我不想那样,但命运如此。我会继续我的路,你却不肯为我改变,紫衫,纵然我有万千不舍,怎奈此生有缘无分,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我们之间的鸿沟太深,已经注定不能在一起。不能再牵绊,不能再犹豫,从此形同陌路不再相聚。王英黯然的取出婚书在罗紫衫眼前一晃,瞬间撕成碎片,满天纷飞。 罗紫衫仿佛掉进无底深渊,挣扎着却无法爬上来,眼前一片灰暗。彻骨的寒意侵入骨髓,冰冷的全身发颤,一时间麻木不堪。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回城里,不知自己怎么走进凌相府,更不知怎会扑入凌夫人怀中放声大哭,像极一个小孩子在母亲怀中倾诉着满腹的伤痛和委屈。 凌夫人不了解发生什么,但目含慈爱,将他拥在怀里,抚着他的头,轻拍着他的肩,像个母亲安慰着自己受伤的孩子。 好久,罗紫衫终于止住哭声,抬起身子,眼泪汪汪的看着夫人,腼腆的道:“对不起,夫人,我……” 凌夫人托起她的脸,不眨眼的端详着她,道:“你孤身无亲,就认我做义母吧。” “夫人?”罗紫衫惊诧的看着她。 “我没开玩笑,我好想有个女儿与我这样亲近。” 女儿?罗紫衫急忙起身,掩饰着道:“夫人,可我是男子,方才、方才、多有失礼,我……” “没有关系,多一个儿子,我喜欢,丞相更喜欢,凌云也有了兄弟,以后有事可以相互照应。孩子,你不觉得我们投缘,很像一家人么?”夫人恳切而真诚的目光充满着期盼,罗紫衫嘭嘭心跳。自己年幼失去养母,是养父将自己辛苦带大,他只知有父,母亲在她的记忆中早已印象模糊,可是这位和蔼可亲的丞相夫人却突然勾起她对淡忘母亲的眷爱。 自己还能拥有一个母亲?在自己最孤独最无助最困惑的时候,她可以倾听自己的心,抚慰自己的伤痛,这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何况又是一朝丞相的夫人。她真想一口答应,可是转念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自己女扮男装考状元当官一旦事情败露便是欺君大罪,我岂可连累他们。 “夫人,我、有难言之隐,请原谅我不能,对不起。” 夫人尽显失望,但还是笑笑,怜爱的抚着她的头道:“没关系,闲时常来相府陪我坐坐,我也很孤独,凌云是不懂我的,你和他不一样。” 罗紫衫抬眼,夫人好像话中有话,眼内好似含着什么意思,她好像已经洞察到什么…… 回到衙门的罗紫衫昏昏沉沉,眼前、心头都是和王英曾经美好的回忆,她无法相信今天所发生的一切是事实,但那婚书变纸削随风而逝的一幕,恰是那么真实,那不是梦,不是幻觉,因为心如刀绞,彻骨的痛。 她彷徨,她迷茫,犹如失去一切,已经不知何去何从。她毕竟是女孩子,历尽痛苦的女孩子,再次经受打击的她无法再坚强,她想爹,他想师兄,她孤寂、落寞,她被迫恢复了自身原有的柔弱,她原本就比别的女孩子更柔弱。 终于,一病卧床不起。她高烧昏迷,不停的呓语,口中念叨的除了爹、二哥、四哥、五哥,还有一个称呼另身边的人惊疑不已。 真情无限 殿下?大人在叫殿下?小智小慧如梦初醒,匆匆忙忙奔进东宫。 月虽高,夜虽凉,但无法阻住朱云昭焦虑不安的心,毫不犹豫的来到巡按衙门走进罗紫衫的卧房。 坐在榻边,看着病中有些憔悴的面容,轻轻拉住她那如玉的纤指,想起汉阳共同相处的时光,往事渐渐涌上心头。若不是自己一时激愤私欲难控,也许她不会家破人亡历经磨难,她不会冒险走入官场,自己永远是她最信赖的人,还会继续美好的憧憬,怎会像如今这样相见难相处,相处难共语。 一个时辰后,罗紫衫逐渐退烧平静许多,睡的安稳,却紧紧抓着朱云昭的手不肯放松。 紫衫,原来在你心底依然有着对我的依赖,这就足够了,我愿意永远这样,也绝不会再伤害你。朱云昭怦然心动,抑制着欣喜,就这样被她的素手牵着,坐在床边,看着她、看着她逐渐潮红的面庞,看着她安然的睡姿…… 雄鸡唱晓天下白,一缕霞光悄然出现,渐渐的扩散,慢慢的驱散天地间的灰暗,使一切变得明朗、灿烂。 罗紫衫沉沉的一觉醒来,睁开双眸,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 “崔婆婆?”她探身起来。 “大人,您醒了?”崔婆婆扶住她,明白她眼中的疑问:“是太子殿下让我留下照看您。” 太子?罗紫衫更增添心中的疑问。 “太子知道您生病,带我来探看,他守您一夜,刚刚离开。” 罗紫衫闻听,复躺倒在床上,微闭双眸,两行泪自眼角滑下,流过双腮,落在枕上,留下片片湿痕…… 几天后,罗紫衫病愈。御书房内借因由上表请辞,他不想在乔装下去,不想再朝中惶惶度日。皇上却看中他的人才和能力,非但不准,再次当面给予嘉奖。不得已罗紫衫言明离京巡访,皇上当即准奏。 罗紫衫心事重重的走出宫门。瞧见宫门口自己停落的官轿前,朱云昭与小智小慧在等候。 朱云昭迎上前,一双眼关切的打量她问道:“出了什么事,我瞧你精神恍惚?” “没什么,只是很累,刚才见皇上想辞职回家,可是皇上不允。” “你不肯说实话,我不勉强。既然无法辞官脱身,就坚持下去。上有奸佞未除祸国殃民,下有百姓含愁忍冤无处控诉,朝廷需要有能力的贤臣,百姓需要正直无私的父母官。紫衫,身为御史台巡按,打起精神为他们分忧解难吧,我相信你。”朱云昭抚住他的肩道:“我不是难为你,只因为你心里有百姓有朝廷,在我眼里,你一直是个令人敬佩的不一般的大男人。” 罗紫衫听着,瞧着他,潭水般深邃的眸缓缓变得明亮。 朱云昭拍拍手冲轿子后叫道:“你们三个出来吧。” 罗紫衫的轿子后跳出三个人来。 “二哥、四哥、五哥,是你们!”罗紫衫惊喜之极,跑过来一下扑倒文章怀里:“二哥,好想你们,你们终于回来。” 文章扶起她,笑道:“大人,你还好吧,是太子传信让我们回来。”又低声道:“小心,不要这样,别人发现就糟了,他们是你四哥五哥,而我只能做你的随从。” “不!你们都是我的亲哥哥。” “大人,听说你病了,怎么样好些没有,我们好担心?”夏阳道。 罗紫衫满心的欢喜,故意转个圈,笑着道:“你们看,我像病着么?” “太子殿下说的。”武蕴瞧瞧朱云昭。 朱云昭面上含笑:“她是见到你们才好的,我没有欺骗。”他对罗紫衫道:“文大人,让他们回来,是要他们帮助你,从此相随不离左右。”朱云昭又叫过小智小慧道:“从现在起,武蕴、夏阳、小智、小慧是你的宣节校尉,文锦绣任巡按身边的录事参军。” 武蕴道:“大人,听到没有,以后不但可以追随你身边,还得到皇上封赏,官职八品,享朝廷俸禄,以后再不用卖艺吃饭了。” “是啊,虽然官小些,也不赖了,总要一点点高升的。英雄有用武之地,我的书没白读。”文章非常满意。 夏阳拉着小智小慧道:“我最高兴的是以后可以和两位兄弟在一起共事,真的好开心。” 那五人簇拥一起开开心心。看到罗紫衫面含喜色,朱云昭道:“身边有他们你不会再觉得孤独无助吧,我另外再派崔婆婆随行照顾你,还有后顾之忧么?” “我不知如何感谢你,为什么、这样做?”罗紫衫似水明眸波光闪闪,不再避讳的看向他。 朱云昭轻轻一叹:“希望你开心,更想减轻自己的愧疚,还想、不知是否可以、可以当我做朋友?” “朋友?”罗紫衫回味着。 “绝对没有奢求,只是朋友。你现在是堂堂的五品巡按,与我的距离应该越来越近,不会拒绝我吧,巡按大人?”朱云昭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道。 秋天的阳光挥洒在脸上,有着特殊的温暖。光芒闪耀中罗紫衫白皙的面庞被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虽是精心的男装,那短暂的时刻亦是无法掩饰那自然留露动人的娇艳。 她没有言语,目光游离,望向空中那朵朵千变万化的流云,心却已迷蒙。 女人心海底针谁可猜透,难道她不肯原谅自己,还是不能释怀么。难怪呀,自己毕竟对她有所伤害,只要她不再仇视已经足够,何必强求其他。朱云昭也将目光视向遥远的天空,视向那变幻莫测、神秘、纯净、美丽的流云。 三个月转瞬即过,罗紫衫明察暗访巡视浙江,分察百僚,巡按州县,纠视刑狱,肃整朝仪。先后侦破各种重大案件五起,处理普通民案十六起,查办违法官员共计二十一人。所到之处贪官污吏、作奸犯科之人闻风丧胆,却深得良善百姓拥护和赞扬 。 风波再起 奏报一封封传到京城,看着凌珉呈上的奏折,皇上皱起龙眉,好久没言语。 “皇上,臣督促御史台严加审核,这二十一人受人指使,分别在属地私自征收徭役、囤积粮草、暴敛赋税已有三年之久,巡按文章所奏事实俱在,毫无虚假。他们又供出四人同谋,现在有待进一步审查核实。” “还有同谋?” “是!据他们的招供,户部侍郎吴振、大理寺卿马龙、忠武将军耿明秋、兵部侍郎齐环山均与他们有密切关联。臣请旨定夺。” “这些京中大员居然与他们有所关联?”皇上看看朱云昭道:“太子有何看法?” “父皇,儿臣详细看过巡按的案宗和御史台审问结果,觉得事情并非简单。二十一个枉法官员中两个刺史、五个知府、十四个知县几乎同时冒天下之大不韪、置国法王章不顾,征徭役、敛赋税、囤粮草,且审问中口径一致,这显然背后有人撑腰主使。而且有一点可疑,徭役征收三年,有两万余人,但至今未见动一土一木。单凭这两万人将是多大的工程,可他们连建筑的图纸都没有拿出,这是不是很奇怪?” 齐王瞧着朱云昭道:“大哥的意思是他们居心不轨?” “你不觉得很蹊跷么?”朱云昭道:“父皇,巡按文章几经冒险查出这些,让朝廷有所直觉,起到防范未然的作用,无疑是大功一件,但儿臣觉得他查到的并不完全,希望父皇沿着这条线索继续追查,一定还有更大的秘密。” “你说的有道理,看到文章的奏报,朕就有了忧虑,觉的不安,不法官员为非作歹横行无忌,霍乱朝廷欺压百姓这都是朕不能容忍的,何况还有图谋不轨的意图,一定要尽快查出幕后主使追问到底。你们看有谁主管此案合适?”皇上看着几个人。 朱云昭瞧瞧一直未言语的辛伯泰,道:“那二十一名人犯可交给刑部继续审讯,他们供出的四个有关联的人都是朝廷四品以上身兼要职的官员,既不能让他们无故受冤,也不能轻易放过,仍需御史台严加审查,期间应该停职。这种事太师比较有经验,应该请太师督查。” “殿下,老臣年迈,最近微感身体不适……”辛伯泰为难。 “太师不必谦逊,你是老当益壮,一定可以完成使命,若有难处我可以派人辅助你,就派凌云做你的助手如何?” “啊、这……” 皇上道:“太师不必推迟,此案关系重大,一般的人朕信不过,就按太子所言由你督查审理,让凌云协助你。传朕旨意给文章,立刻遣送所有徭役回家,责令各府县酌情将征缴的粮食、税银如数偿还百姓,由文章亲自督查,不得有误!” “皇上圣明,臣等遵旨。” 辛伯泰回到府上,一病不起。 卧室内再无他人,齐王冷冷的瞧着他,道:“你到底还有多少事瞒我,你怎么可以私自招兵买马意图谋反,这是要灭九族的。” 辛伯泰老泪纵横:“殿下,老臣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呀,我不告诉你是怕你不同意,也是怕一旦事发你受到牵连。” “为我?”齐王冷笑:“是为你自己吧。” “不错,老臣是有私心,老臣的私心只是永保辛家不可取代的辉煌地位,绝不敢觊觎皇位,殿下,别人不信可你一定要相信。而且老臣的目的是对付太子,你应知道,手中无兵是没有办法和太子抗衡的,你如何争得皇位?” “这……”齐王气恼的道:“可现在你费尽心思筹备的一切都没了,而且,目前的状况还有可能暴露自己,你是为此病倒吧?” 辛伯泰痛哭流涕的道:“我可以保全自己,我伤心的是我的兵、我的粮草、我的银子。太子搞垮我在江城的运作无可厚非,可是文章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居然误打误撞摧毁我在浙江经营的所有一切,那是我多年的心血,损失如此之大,我如何甘心。我怕以后再没有心力为齐王谋事了。” “文章的确很有本事,他敢在浙江闹这么大的事,最主要的还是有太子支持和撑腰。那个小智小慧不但保护他安全,最大的作用还是东宫的两张令牌。” “殿下,文章必须除掉。”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齐王不屑的道:“你放心养病,一切自有我运作。御史台那边,我会毫不犹豫的弃卒保军,日后我们可以重新再来。” “不!”辛伯泰摇摇头:“我担心太子已有准备,他是考验我,弃卒保军不可再用,殿下不妨在御史大夫苏心身上动动脑筋。我查探过,他虽然刚直不阿作风正派,但是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 “是什么?” “他只有一个儿子,去年春天为抢一个美貌女子伤害一家三口人的性命。苏心亲自出面,杭州府便将案子压下,所幸被害人家里有无人,也就不了了之。” “我知道怎么做了。”齐王听罢如释重负的一笑。 亲自督办释放壮丁,开仓放粮,如数发还无理征收的税赋,罗紫衫走到哪里哪里一片欢腾的海洋,热烈的颂扬声绵绵不绝于耳。 又是一年春暖花开的季节。罗紫衫完成巡查浙江的圣命,回到京城。 凌云奉旨带人出城迎接,并传下圣旨‘巡按文章浙江巡访,抚慰百姓督查官员,无私无畏忠于职守功劳卓著政绩斐然,钦封御史大夫之职,赐官邸一座,从下所属官员尽官升两级以示犒赏。’ 罗紫衫领旨谢恩,问道:“凌兄,皇上为何封我御史大夫,那苏心苏大人呢?” “不久前辞职,回归故里了。”凌云的回答很简洁。 苏心官风一项正派,怎么突然辞职?罗紫衫心有疑虑但不便多问。 凌云带他回到官邸,含笑道:“文贤弟,这是皇上亲自派人为你选定的府邸,你看看如何?” “请凌兄待我谢皇上恩赐,我当然很满意。其实也不用,我住在衙门就可以。” “你现在官居正四品,自然要有属于自己的府宅。文贤弟,我要恭喜你,这是你该得的。” “这、不是我想要的。”罗紫衫面上呈现的是那惯有的淡定。在深深的庭院中环视着错落有序的房舍、楼阁。可是,宽敞的院中斜阳倒映着她身影,显得那么孤独,留露出一抹深深的伤愁。 “文贤弟,我有两件事要告诉你,应该与你有极大的关系。”凌云面露难色:“就算我不说,你很快也会知道。” “什么事,凌兄但说无妨?” “三天前,王英成亲了,他的夫人是辛伯泰的孙女辛盈盈。” 罗紫衫一懵,面色顿时苍白。他成亲了,他娶了辛盈盈,他果然与自己彻底决裂,他对自己果然已无半点情意。 “成亲了,在三天前,可惜我没来的及参加他们的婚礼,可是,我还要祝福他,我会补送贺礼。” “太子也派人送了贺礼,是一块亲自书写的匾额‘忘恩负义’四个字,让王英很尴尬,也闹出很大笑话。” “哦,他、是何必呢?”罗紫衫皱起娥眉。 “你离京这半年时间太子很忙心情也不好,前不久,为苏心突然辞职之事不满皇上的处理结果,又和辛伯泰发起冲突,被皇上当殿斥责,气的下殿跑到太后那大哭要舍弃太子之位,经太后劝解才打消主意,可是也有很久不问政事没有上朝了,这是要告诉你的第二件事。” “这……,凌兄、为什么告诉我这个?”罗紫衫听着不觉有些担心朱云昭的处境。 “贤弟,现在齐王和辛伯泰狼狈为奸欺君叛国气焰日高,皇上宠信他们黑白不分,此时此刻,如果太子意志低迷消沉不堪任由他们祸国殃民,那大晋朝内部朝纲混乱外有敌国虎视眈眈岂不危在旦夕,我们将面临国破家亡,受苦受难的是万千无辜的黎民百姓。” 罗紫衫听着,从他的眸内好似看懂什么。一声轻叹道:“其实国家大事我并不懂什么,凌兄,我的身份、我的来历、我的苦楚、我的无奈你应该很清楚,高官厚禄、国家朝廷这些都不是我该想的,我只是一个力量微薄的女子,我没有能力改变什么?” “不!你是个不一般的女子,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你的能力,你可以为朝廷做很多事,而且,还可以改变一个人。”凌云道:“紫衫,大晋朝不能没有太子朱云昭,你一定要帮他从心灵的低估中走出来,让他振作,因为你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只有你可以办的到。” 我该怎么做,我该怎么做?送凌云离去,罗紫衫返回庭院,一个人坐在石墩上反复思索着。 皇宫巧谏 夜幕初降,一道圣旨将罗紫衫宣到皇宫。 华灯初上,皇宫内宫阁殿宇错落有序,一派富丽堂皇的景象。 随着太监的指引,罗紫衫走进乾元殿。她心中忐忑,并不晓得皇上此时召见是为何事。微微抬眼,殿内只有一个老人,心事重重的坐在卧榻上,身前一张方形桌子,桌上摆着各式的菜肴,老人只是看着,没有动的意思。 那老人当然是皇上,明显苍老的皇上。 罗紫衫上前深深施礼:“臣文章参见皇上。” “免礼,过来坐,陪朕用膳吧。”皇上为她摆好碗筷。 “皇上召臣只是用膳?”罗紫衫小心询问。 “还能为什么,朕只想有个人陪着用膳、聊聊天,不知怎么想到你了。刚回京还没有休息好吧?” “没关系,陪皇上用膳这是臣的福气。”罗紫衫带着几分拘谨在桌子侧面坐下。 “不用拘束,今天不谈公事,只谈私事。”皇上亲自斟上两杯酒:“朕知你不善饮酒,这酒是不醉人的,喝两杯不碍事。” 罗紫衫急忙接过,陪着皇上共饮,果然酒的味道特别,不是很辣,但很香。 “看看这些菜喜欢那样就多吃些。” 罗紫衫拿起银箸,目光一扫桌上的精美菜肴,忽的心一动。这些菜每一样都是太子特别爱吃的,皇上为何叫人做这些太子爱吃的菜,难道有何因由?她试着品尝,到底是宫中御厨手艺更高,同样的菜味道却比汉阳官驿做的更好更可口。 “皇上,这些菜堪称色味香俱全,味道好极,怎么您不吃呢?” “这些菜都是太子爱吃的,朕每天都要做一两道尝尝。明天是他二十四岁生日,朕特意叫人做了一桌给他送去,可是却被退回。”皇上难抑心中愁闷,深深叹着气:“为什么要这样呢,朕毕竟是他父皇啊?” 罗紫衫闻听不由放下银箸:“太子殿下岂可如此过分,为臣为子,都不可以抗拒皇上的心意。” 皇上一声苦笑:“这算什么,他对我心有成见,抗拒岂止一次。你年纪小,入朝时间不长,不会知道太多。” 罗紫衫端过酒壶,一边斟酒,一边道:“皇上,他为何对您心有成见,为什么您不解释?” 皇上喝着酒道:“因为辛家,因为朕宠爱辛贵妃,给了辛家无上的荣誉和权利。他不明白朕的心思,他从不肯听朕的解释。” “皇上,那是太子殿下年轻气盛,他只看到您对贵妃和齐王以及辛家的无限恩宠,却不能了解您对他的感情,种种的事端令他感受不到父亲的亲情,还有他从小失去母亲,在太后的宠溺下性格过于偏激才导致父子不和,恕臣之言,皇上和太子都有过错和责任。” 皇上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好像知道的并不少?” 罗紫衫点头:“殿下到江城游玩,臣有幸与他相识,也很投缘,他对臣讲了许多,譬如、他带兵出征,皇上给了半数以上的老弱病残军士……”皇上闻听,不禁皱起眉头,面色变得沉重。 罗紫衫不肯放过这次机会,接着问道:“太子虽然凯旋但那次战争是经历九死一生,前胸离心不过一寸的伤疤历历在目。臣很想知道皇上为何这样,皇上是何心思?” “这、将是朕心头永远的痛,知道他一定恨朕。”皇上没有发怒,一杯酒一饮而尽,痛惜道:“朕耳软心活,朕昏庸,朕无能!” 罗紫衫急忙站起,不安的道:“皇上这是何意?” “朕是听信别人的挑拨,一时恼怒,险些铸成大错。他九死一生朕岂能不知,朕的心很痛,睡梦中常常梦到他,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朕还是狠着心没有过问,甚至不想见到他,朕自己都觉得矛盾。”皇上双眸发红,又是一杯酒下肚,一声苦笑道:“你说,朕很无情是不是?” “臣曾经认为皇上无情,可是臣错了,皇上有情,只是没有处理好身边的各种感情。” 皇上放下酒杯,不解的看着他。 “皇上,一般人会认为您对太子无情,太子也这样认为,甚至您自己也怀疑自己,可是臣认为您对太子不止有情,而且过于纵容。太子养成骄横、放荡不羁的性格不是太后一人的宠溺,更有皇上的份。试想,自古臣守君刚抗拒则为不忠,子守父刚违逆则为不孝,而太子殿下不论为臣、为子却屡屡犯上,多次对皇上不敬,而皇上从没有严加责罚惩处,皇上心底是顾念父子之情,而实际反倒滋长他强硬的脾气,由于他心中有结,他根本体会不到皇上的心意。” 皇上沉默,半晌无语。 “皇上,您和太子感情不和,恕臣言出无礼,虽与太子的性情有关,但归根结底是因为您的公私不分。” “有话直说,朕绝不怪罪。” “是!太子殿下辅政安邦尽心竭力,他对皇上、对朝廷、对百姓可谓忠心耿耿,他的才能与功绩也是天下有目共睹,可是皇上对他虽有依赖却没有足够的信任,皇上信任的是太师辛伯泰。” 皇上一愣,一双眼睛顿时紧盯着他,罗紫衫的话深深触痛了他,另他的心强烈一震。 “皇上,臣很多事并不明白,但是臣知道皇上心里有三个人,孝者是母,敬者是师,亲者贵妃,臣想提醒皇上,这是私情。处理朝政、治理天下维护律法不应受感情左右,怀公正无私之心才能醒目明心,使人心悦诚服,否则自然易出偏差,要天下人非议气愤难平,轻则会引来种种误会,重则则是祸患无穷。” “你说的天下人首屈一指的是太子吧?” 罗紫衫轻垂下头答道:“是!” 皇上一阵沉思,微微颔首道:“你说的没错,朕的确是被感情左右,朕只觉亏欠贵妃,朕想不惜一切的补偿她,为了她可以为辛家做一切,以至公私不分,处理朝政也受感情牵绊常听片面之词,却完全忽视了太子和贤臣们的正确主张和谏言,导致父子离心不和,是朕错了。” “皇上有错,太子也有错,他没有为臣的忠谏,也没有为子的劝言,他不该屡屡犯上一味冲撞,使父子误会加深。”罗紫衫跪倒在地:“皇上,臣恳请您不要在纵容太子殿下,应给他该得的惩罚,让他深刻反省必有所悟。” 皇上忽哈哈一笑起身,有人搀扶下了软榻。瞧着罗紫衫道:“文章,你如此年少胆量却大得超人,居然要朕惩罚太子,言外之意,朕处事不公不明一样要反省其身是么?” 罗紫衫垂下头:“臣不敢妄言。” “还不敢?你刚才所言都是妄言。”皇上面带笑容道:“不过,朕很是喜欢,是你让朕知道我们父子心结所在,更让朕知道错在何处。如今朝廷敢直言朕和太子过错的唯有你一人,文章,你真是让朕刮目相看。” “是皇上海纳百川,心胸宽广,臣才敢直言。” “起来!”皇上搀起他,对他道:“朕会反省,不过,朕把太子交给你,给你十天时间,督促他反省,十天之后,朕要他精神饱满的上朝。” “是!臣一定完成圣命。” 罗紫衫陪着皇上用罢晚膳才离开乾元殿,他不知道自己的言语对皇上的日后是否有影响,但知道皇上的心已经被触动,她期盼,皇上会有所改变,在朝廷危机之际分出善恶忠奸,他不在糊涂。 胡总管亲自执着宫灯将她送出,对面两个人缓缓并肩走来,其中一人是王英,身边是一位艳妆的女子。 罗紫衫怔了一下,顿从二人的神态举止料到那女子的身份,她止住足步。 王英瞧见她亦是一愣,停下脚步。身边女子诧道:“怎么了?” 罗紫衫稳稳心神走上前,含笑道:“听说七师弟三天前完婚,我却无缘参加婚礼,正想着明天补送一份厚礼呢。” “自家兄弟何必客气,这位就是我的新婚夫人盈盈,我们要去永泉宫探望贵妃。” 罗紫衫依然带笑,瞧着辛盈盈对王英道:“七师弟当了官却失了礼节,又好似忽视了兄弟的亲情,难道不能为你的新婚夫人引见我这个师兄?你们不该给我见礼么?” “这……”王英看看罗紫衫身后的胡总管,只好对辛盈盈道:“夫人,这是我二师兄文章,新任御史大人。” 辛盈盈不苟言笑,不屑的轻轻施礼。抬首,罗紫衫却以擦肩而去,留下的是深深烙在王英心头那毫无留恋的、充满鄙视的眼神。 生日礼物 次日,罗紫衫及早起床,一身劲装武生打扮,精心修饰后越发显得干净利落俊气灵秀。 院内,武蕴夏阳心细的为一匹马加上鞍佩缰绳。这是一匹欺霜赛雪高大健壮的骏马良驹,名叫雪无踪。是巡查湖州时有人送的,也是罗紫衫唯一收下的百姓赠送的礼物。自己对马并没有多少兴趣,但她知道有人对这样的马中极品超乎寻常的喜爱。 几个月的相处,罗紫衫对它格外疼惜,它和罗紫衫也已熟悉,仿佛已是形影不离的朋友。 “紫衫,这匹马如此神骏,也只有太子殿下配得上。小智说雪无踪不次于太子的千里红,他一定会喜欢。” “紫衫,你一人骑马外出,千万小心。”虽然明知罗紫衫已能熟练的骑马,但在师兄们的眼里,她永远是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孩。 罗紫衫踩着坠蹬灵巧的跨上马背,拉起缰绳,回首对二人嫣然一笑,随着一声轻喝,雪无踪飞跑而去。 东宫门前,罗紫衫一边轻轻梳理着马鬃,一边望着久久不开的宫门,难言心情的复杂。 东宫的大门终于开了,守门太监回来回话:“文大人请回吧,太子殿下不见任何人。” “公公,今天不是殿下的生日么,他、会不见任何人?” “大人,殿下已经传话,今年生日不过,殿下心情不好要清净。其实有好些人比您来的还早,包括凌大人,也都无奈的回去了。” 罗紫衫看看较为冷清的门庭,心道若是往年,此刻早已车水马龙门庭若市了吧。他连我也不见,可见心情低落非同一般,无法走进这扇大门,我如何相劝? 她失望的看着大门缓缓关上,忽传来小女孩稚气的叫声:“慢着!” 大门又被推开,罗紫衫一眼看见那个跑来的梳着冲天髻的小女孩,水灵灵的眸内含着欢喜。 “大哥哥。”芊芊抓住他的手,调皮的眨着眼睛。 “小郡主。”罗紫衫会意的笑笑。 “大哥哥,父王不见你,我见你,我早就想你了。” “小郡主,你还好吧,我也想你。”罗紫衫拉住她的小手,忽想起带了东西给她。 从马背上拿过一个包打开,里面是一个檀香木的盒子。她将盒子交给芊芊:“大哥哥送给你的礼物,瞧瞧喜欢不?”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个精雕细琢栩栩如生小巧玲珑的玉美人。 “好像我娘。”芊芊脱口而出,立刻小心翼翼的拿起爱不释手,道:“大哥哥,我娘就是这个样子,我看过她的画像。” “我也是曾经见过你母亲的画像,离京时巧逢一个雕刻的工匠,托他制作的。如果喜欢,以后就让她陪伴你,时时守候自己的女儿好不好?” “我会珍视她陪伴她,她不孤独我也不再孤独,大哥哥谢谢你。”芊芊一只手牵住罗紫衫:“大哥哥,我带你去见父王。” 罗紫衫摇摇头:“大哥哥还有事情先走了,以后再陪你玩好么?” 芊芊噘起小嘴点点头,看见旁边的马,奇道:“大哥哥是你的马么,你骑马会不会摔到?” 罗紫衫一笑:“大哥哥怎会摔到呢,这马很乖的,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骑马好不好?” “好,”芊芊一伸小手指:“说话算数。” 罗紫衫轻轻勾住她的小手指道:“当然算数。” 芊芊笑了。罗紫衫轻抚芊芊苹果般可爱的小脸,道:“芊芊,大哥哥知道你父王心情不好,你要好好陪陪他知道么。告诉他要少喝酒少发脾气会伤身体的,知道么?” 芊芊垂下头:“他最近就是和姨娘们在一起,看她们跳舞,听她们唱歌,和她们喝酒,每天都醉熏熏的,然后就乱发脾气,他都不理我。” 罗紫衫沉吟一下:“是这样,芊芊,帮我带句话给你父王好么?” “大哥哥你说,祖奶奶都夸我会传话。” 罗紫衫想想:“你对她说,今日天气好,走出宫门到旷野中骑马,无拘无束任由骏马驰骋,会有不一般的感觉。” 寝宫内,昨夜饮酒过量卧榻不起的朱云昭听到芊芊的传话,不由自主的探身而起:“旷野中骑马?她没坐轿,骑马来的?” “父王,她说骑马不会被摔倒,她答应以后要带我去骑马,父王,骑马是不是很威风,我也要像大哥哥那样。” “胡闹,女孩子骑什么马!”朱云昭起身,一声急喝:“更衣,备马,本宫要出去!” “父王,你今天不和姨娘们玩了,你要去哪里?”芊芊拉住他的衣角。 “芊芊,父王有事要出去,你没事进宫去陪祖奶奶。”朱云昭说着走出去。 “父王你去做什么?”芊芊追出门问道。 “小孩子,这不是你该问的。” 芊芊望着他的背影,嘟着嘴道:“就是陪大哥哥骑马,谁不知道?” “小郡主,你父王要陪谁骑马?” 芊芊扭头,原是季婉风摇杨柳般走来。她哼声道:“这不是你该问的,不过,今天父王不会陪你喝酒,看你的烂舞了。”她学着朱云昭的样子拂袖而去。 出城向西不过几十里,便不见炊烟。远远的,两侧山峦起伏,高峰林立,形状各异。眼前则是一望无际的旷野,时值春意正浓,草色青翠,犹如走进绿色海洋,令人心情豁然开朗。 罗紫衫任马缓缓而行,微闭双睛,迎着徐徐而来的轻风,嗅着泥土与花草的芳香,深深吸口气,竟是无比的舒畅。 身后马蹄声声,似一阵疾风而过。罗紫衫还没反应,刹那间娇躯已被人凌空抱起,瞬间被安放到另一匹马背上,待她稍稍镇定,朱云昭已经稳稳的骑上自己的雪无踪。 雪无踪并不知二人的关系,见突然换了主人,不由发起脾气,不时的嘶鸣着,用尽力气的抖动着、窜跳着,但却无法将朱云昭从身上掀落。无奈只好使出绝技,四蹄猛然蹬开,如同离弦之箭狂奔而去。 罗紫衫心惊,急忙紧紧追随。马跑如飞,耳畔风声阵阵,云山雾峰迅疾的后移,可前边的身影仍然一点点模糊,渐渐的变成一个圆点而消失。罗紫衫又气又急,坐骑这匹千里红是朱云昭的最爱,是世间罕见的宝马良驹,此刻速度怎会这么慢,她唯有恼恨自己的技术太差,那是无法和朱云昭相比的,她索性放慢速度,边跑边看,旷野中体验着骑马的乐趣。 迎面朱云昭却飞奔而回,在她切近勒住坐骑,面上带着得意的笑容。罗紫衫察觉到雪无踪不似方才倔强,显然被他驯服。 “文大人,你是赛马还是逛风景呢?”朱云昭爱惜的摸着马头对罗紫衫道。 “我没说要赛马,也没说和你一起骑马。”罗紫衫脸有些阴。 朱云昭瞧见,笑着带马到他身旁:“方才不是有意抛下你,只是跨上如此良驹有些不由自主,也是多年的习惯,这是一匹好马,我很喜欢,谢谢你送我。” “我说过送你么?” “你特意要我出来骑马,送马当然是目的,今天又是我生日。知我者紫衫也,这是我最喜欢的。” “有人说不过生日不收礼,我可不敢违逆,而且这匹马我还喜欢,要你出来骑马可不是送马。”罗紫衫故意道。 “那可别怪我,你知道我的脾气,得不到的我会抢!我喜欢一定要得到。” “你敢?”罗紫衫忿然。 朱云昭哈哈一笑“逗你呢。宝马配英雄,可是若配一个刚刚会骑马又不懂技术的人而且又是个女孩子,会有失它的价值,它会含冤有苦说不出。你没瞧见方才被我驯服、和我一起驰骋时的激昂兴奋,所以送给我才是明智的。” “你……侮辱我?”罗紫衫眼一红气道:“要你知道,我也不是很差!” 她调转马头,挥手一鞭,含气纵马直奔远处的山谷。 朱云昭摇头叹道:“官升脾气长,何时这么容易动气?” 他纵马而上,即不赶超,也不退后,时时居于罗紫衫身畔左右,似存心戏耍。罗紫衫并不理会,快马加鞭甩开朱云昭奔跑在高山上。 指点迷津 朱云昭大吃一惊,眼望前方,凭感觉那是山崖,哪里会有路。罗紫衫仍旧一意向前冲,自己清楚,那匹马向来不会随便停下,罗紫衫也不会有这方面的应变能力。 情势急迫,他来不及细想,跃马追上几步,身子腾空而起,迅疾的坐落在罗紫衫的身后,拥揽着她的同时,双**过缰绳,用力猛然向后扯,千里红前蹄一翻,昂起头,一声长长的嘶鸣,随着朱云昭的动作,后退数步。朱云昭跳下马,走上前几步,果然是林深树密高不可测的悬崖峭壁。 朱云昭长出一口气,走到罗紫衫身边,难掩心中怒气道:“以后再不准你骑马!下来!” 罗紫衫暗一撇嘴,乖乖的下马。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方才的危险,没有丝毫的惊惧。她缓步走到悬崖边上,看着眼前的一切,道:“太子殿下,可知什么是悬崖勒马么,可知什么是一失足千古恨,可知什么是后退一步海阔天空?” 朱云昭愣愣,他不知罗紫衫什么意思。 “我说的是你和皇上的关系,父子关系及君臣关系,如果你还不能反省,那就是站到悬崖边缘,一不小心,就会摔下去。”罗紫衫转过身对他道:“昨天傍晚,皇上召我进宫,原来只为找人陪着用膳,他心情也郁闷,因为你退回他赐的御宴,他说今天是你生日。” 朱云昭嗤的一声冷笑:“那又怎样?” “殿下,请告诉我为人子该如何,再告诉我为人臣该怎样?” “这……”朱云昭扭头不语。 “为人子当以孝为本恭顺奉事,为人臣当忠心为主,谦逊敬侍。可是您身为一朝太子又是怎样做的,在朝野留下怎样的名声?你只是一味怨恨皇上,可知自身也有很大过错?您每次顶撞皇上、抗拒皇上,皇上都没有怪罪,由于很多原因他在纵容你,可是事实上每一次纵容都会在他的心底留下一道阴影,而且越来越浓,也许这正是宠信外人而疏远你的主要原因。” “我知道自身有过错,我也想好好孝敬他,可是每次进宫探望,他的身边总要有齐王和辛家的人,看到他们左右逢迎虚心假意,而父皇却忠奸不辨蒙在鼓里察觉不到他们的险恶目的,我怎会有好心情对他。就这一次,二十一个浙江官员交代勾结朝中官员征徭役、收赋税、囤粮草,这背后显然是一起蓄意谋反的大案,但辛伯泰及御史台审问的结果是马龙等四人只有贪污受贿的罪名,而御史苏心突然辞职踪迹皆无,本来破绽百出但父皇却听信辛伯泰和齐王之言就这样草草了之,我怎能不气愤。如此下去,大晋朝危在旦夕。我忧国、忧民、忧我的父皇啊!紫衫,你知道我的苦衷么?” “殿下……”罗紫衫一声喟叹:“我当然了解你的心情。可是现在,皇上知错了,他愿意反省。他、毕竟是皇上,是你的父亲。殿下,尝试着去拉近你们父子间的距离,让彼此都感觉到那份纯真深厚的感情,你自然会得到信任和那失去很久的父爱。相反,摩擦愈多误会越深距离越远,自然而然更给奸佞之臣可乘之机,会留下无穷祸患,后悔晚矣。” 朱云昭颓然的坐在地上,满心的伤感溢于脸上,无奈道:“我不知道怎么做。” 罗紫衫在他身边坐下,道:“其实不难,所谓有收获就要有放弃,只有放弃一些东西,才可以得到你该得到的,说明白点就是放弃以往的宿怨可以得到父子之情。殿下是太子,一国的储君,应该有过人的气量,何况面对的不是别人,而是父亲,况你也是大有缺点。” 朱云昭听着,瞧着她道:“我还是不知怎样做?” “昨晚,皇上对我讲了很多,从他的言谈中我了解到其实他很在乎你,否则,他不会为你们之间复杂的关系感到为难,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纵容你对他的不敬和无礼。我对皇上也讲了很多,更有直言犯上之处,可是皇上没有一丝的怪罪,我想他已有觉悟,也许真的在反省,想挽回你们的父子之情,想整改朝廷的种种弊端,想挽回现在朝中的不利局面。我不知道我对他的劝解是否有作用,不知道我的言行对他是否有一定的影响,但我可以保证,只要你摒弃前嫌诚心走近皇上,他一定有所改变。殿下,父子齐心,其利断金。大晋朝的安危、大晋朝的兴盛要你们父子齐心合力,你是太子,就要不遗余力的一如既往的辅佐他呀!” “哦?”朱云昭心有所动,目光闪烁着望向远方。沉浸好久,起身道:“他反省,我更会反省,我会知道怎么做的,但现在什么也不要想。你说旷野中无拘无束任由骏马驰骋,会有不一般的感觉,我要试试。” 罗紫衫忙站起:“殿下,我要和你一起骑马。” “你?”朱云昭嗤然一笑道:“就你那本事,会妨碍我的心情。而且,我也不想再被你弄的心惊肉跳。” 罗紫衫俏脸一沉,扭身走到雪无踪身旁,气道:“我回城去,你也别想要这匹雪无踪!”言罢跨上马背。 “哎!”朱云昭急忙上前拉住马缰:“你何时学会耍性子了,小女人就是小女人,我答应陪你骑马行么?” 罗紫衫不禁嫣然一笑:“太子殿下,上马吧。” 朱云昭瞧着她,摸摸鼻子,心怀鬼胎的笑笑问道:“你真要和我一起骑马,不后悔?” 罗紫衫疑惑的道:“我悔什么?” 朱云昭飞身上马,不是自己的千里红,而是雪无踪,并且紧贴在罗紫衫身后。 罗紫衫一惊非小,脸色顿时一片潮红,慌道:“你、你要做什么,你怎么可以……” “这样,即可保证你安全无事,我也可以尽兴有激情,一举两得呀,何况,你是答应一起骑马的,我可没说是各骑一匹呀。” “你无礼!”罗紫衫又羞又气。 朱云昭两手拉过缰绳,将她拥在怀中,两脚踩蹬,不待她说什么,一声大喝,雪无踪跑下高山,向旷野深处风驰电掣般而去。 情缘难测 山谷中,千里红和雪无踪结伴悠闲的徘徊吃着草。 朱云昭懒懒的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皇上与罗紫衫的谈话仿佛让他看到新的希望,罗紫衫的劝说和鼓励令他有了重新振作的信心,数日积压心头的忧愁烦恼在刚才的狂奔中全然释放,一时心清气爽,脸上也布满阳光。 不远处,一条小溪涓涓流淌,溪水清澈见底。罗紫衫坐在溪边的岩石上,沾湿绢帕轻轻擦洗着脸,全身皆感畅快的清凉,却弄松散了头发。索性解下发簪,望着水中出现的娇美容颜,纤手细心的梳理着如墨的发丝,她有些失神,已有好久没有这样细心的看过自己,甚至已经在逐渐淡忘,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紫衫,你为朝廷做了很多,但毕竟是女儿身,找机会脱身吧?”水中倒映出朱云昭的身影。 罗紫衫不由幽幽一息:“我已经骑虎难下,我不知如何脱身。” “你放心,一切有我,我会找机会对父皇言明你的事,求他饶恕你,我还没有求过他。” 罗紫衫抬头看着他,美眸湿润:“可是会连累你和凌大哥,你们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会让皇上更加不信任。” 朱云昭蹲下身,伸手轻轻理着她被风吹起的秀发,看着她,故作轻松的道:“不要想那么多,不会有那么严重。紫衫,说实话,我不喜欢你受苦受累,更不想你有任何危险。当初如果知道你要考状元,我是绝不会答应的。” “可是,你说过要我做女巡按,帮你破案子的。” “那我说让你做太子妃你怎么不做?” 罗紫衫脸一扭,含气道:“你再说,休想我做朋友。” “可是,我又开始做梦怎么办?你心爱的师兄成亲了,新娘子不是你。”朱云昭有意提起。 一句话刺到罗紫衫痛处,她闷闷不乐的挽起发髻插好簪子。 朱云昭戏言中带着认真道:“你不会想嫁给别人吧?也不会为那个忘恩负义的畜生出家当尼姑吧,对他旧情不忘那对我可不公平。” “我当一辈子男人,做一辈子官直到死去可以吧。”罗紫衫起身,面色变得暗淡,垂下头道:“殿下,不要再提王英,我知道他不值得留在我的记忆里,但我需要时间将他忘记,也许此生,根本无法将他忘记。” “这样更好,真情假意总要有个比较,我相信你心中不止有他,一定也有我。”朱云昭手抚她削肩,面露挚肯道:“紫衫,只要我是太子,太子妃的位置就永远为你留着,我不会再犯错,让你伤心,不会有一分的难为你。” “殿下?”罗紫衫不由目中蕴泪,看着他,颤着声音道:“那、可以等到我恢复女儿身份的那一天么?” 朱云昭闻听,突地抓紧她,急道:“紫衫,你答应我了么,只差身份么?” “还有,我想找到我的亲生父母,这是我进京以来的一个愿望。” 找亲生父母?朱云昭诧异。罗紫衫缓缓取出身上的玉佩,向他讲述自己的身世之谜。 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朱云昭反复看着玉佩,好久,交还罗紫衫道:“原来,你还有这么坎坷的身世。放心,我帮你找寻你的父母。他们十五年前就是朝廷的官员,今天也一定还在朝中。不过你要答应我,两件事办妥之日,就是你嫁进东宫之时,可不准反悔?” “可是,我万一身份败露被皇上处死,或者,我的父亲非但不是朝廷官员,恰是身份低微的人,你还是要我做太子妃么?”罗紫衫不眨眼的看着他。 “这个……”朱云昭道:“如果这样,你还愿意认他为父么?” “不是认,如果找到,就是血缘至亲,是我真真实实的生身父母,我不论如何都不会抛弃他们。” 朱云昭不禁将她揽在怀内,不无伤感的道:“你是有情有义的女孩子,你可以不分贵贱认定你的父母,我也可以不分贵贱娶你回家,既然爱你,就要给你名分,紫衫,不管你的身世如何,只有你配做我的太子妃。” 罗紫衫感慨万分,紧紧伏在他的胸前。但她明白皇室择亲讲究门第规矩极严,太后和皇上是绝对不会允许太子妃是一个身份低微的人。即使勉强成就婚姻,朝臣面前太子该会如何难堪,而自己日后在皇宫内的生活也会水深火热如履薄冰。她是明智有远虑的女子,她宁可现在忍痛割爱,也不会过那样没有自尊的痛苦生活。想象着被斩首亦或与他离别的一刻,心竟刀剜一样,痛的雨泪横流。 傍晚,御书房中批阅奏折的皇上被太后传到慈安宫。 内殿,宫人来往穿梭,往桌案上摆放着一道道菜肴。太后端坐主位,身后站着神色有异的朱云昭。 他愣神之际,芊芊不知从何处跑出,扑到他怀里,叫着:“皇爷爷。” 皇上急忙将她抱起,亲着道:“乖孙女,皇爷爷正想你呢。” 芊芊揪起他的胡子,生气的道:“芊芊也想皇爷爷,可皇爷爷的胡子还是这么扎人,芊芊都不能亲你。” “皇爷爷老了,当然要有胡子,又不能割掉。” “那祖奶奶怎没有胡子,祖奶奶年岁比您还大?” 皇上看看太后,不由哈哈一笑。太后也不由笑了。 “芊芊不许胡说。”朱云昭走过来深深施礼:“儿臣参见父皇。” “免了吧。”皇上放下芊芊,看着朱云昭有些尴尬。 “皇上,过来坐吧,今天是太子的生日,虽然不像往年那般庆祝,但一家人好歹要坐在一起吃顿饭吧。” “是,母后。”皇上上前落座,拉过芊芊坐在自己和太后中间。 太后道:“太子也过来坐吧。皇上,知道你父子最近又不痛快,但今天是云昭生日,咱们不谈朝政,不谈别人,只像平凡人家一样叙叙亲情。不看僧面看佛面,有道是儿的生日娘的苦日,你们看在过世多年的皇后面上,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陪我这个老太婆吃顿饭吧。” “是!皇祖母。”太子有些拘谨的在皇上对面坐下,这样一家几代人同聚的场面竟是如此陌生,十几年来应该只有在梦中,看着对面的皇上,竟有些不知所措。 “祖奶奶,我饿,可以吃了么。”芊芊抬眼瞧瞧太后。 “乖孙女,吃吧,皇爷爷给你夹这个,你爱吃的红烧鸡翅,这是清蒸鲤鱼,皇爷爷给你拨刺,可不要被鱼刺扎了。”皇上给芊芊夹着菜,尽显宠溺与关爱,芊芊乖乖的偎依着他,几乎在等着喂到嘴里。 朱云昭好像又回到很久以前,六七岁的时候,皇上何尝不是这般的宠爱自己。他不觉为之动容,起身斟满酒,举杯跪倒地上道:“云昭叩谢皇祖母与父皇多年的教诲与养育之恩,云昭自幼任性狂放,有失孝敬之道,乞求皇祖母与父皇宽恕。” 皇上见状,不由自主的一阵酸楚:“皇儿……” “父皇,儿臣生日,母亲不在,这第一杯酒,理应敬您,是您给了云昭生命,以前云昭不懂事性情执拗,现在终于知晓父恩终身难报,父皇,儿臣不孝。” 皇上接酒杯放在桌上,双手拉起他,龙目隐隐含泪:“你母过世后,父皇对你、的确疏忽冷淡,甚至有无情之处,父皇对不起你!快起来,我们一起喝酒。”他端起酒杯,看看太后:“母后,我们同饮此杯。” “好啊,今天我要陪你们父子一醉方休。”太后高兴异常,但毕竟酒量有限,怎会真的多饮。看着父子可以同坐、同饮,平静的说话,虽然还显得生疏,虽然彼此还有着隔膜,但毕竟各让一步使感情有了初步的转机,她深信,父子天性血肉相连,时间自会证明一切。 是文章让他们父子有所改变,那个可以改变皇上和太子的文章实在不简单,他会是什么样的人?太后对朱云昭口中的文章有了极大的兴趣,有时间一定要亲自见见那个朝中最年轻最有才华最聪慧最勇敢最善良的官员—御史大夫文章,为什么这不和的父子二人对他同样看重? 母女相认 多了相处,多了话语,多了沟通,多了了解,皇上和朱云昭的关系在潜移默化中逐渐和谐。 父子二人的改变让齐王和辛伯泰发觉,他们知道这对自己极为不利,为此惴惴不安。 太师府,有齐王在内,一些幕僚在商议。 “这些年,我们这些人一直想方设法离间他们的关系,因此齐王和太师才得宠信,皇上对太师言听计从,可是如今皇上怎么变了呢。” “是啊,最近明显感觉到皇上有意疏远太师。” “其实,皇上并不完全糊涂,他一定是从二十一官员涉嫌谋反、马龙他们受贿案以及苏心辞职的事情中感悟到什么,应该是对太师有所怀疑乃至如此。” “那时老夫已被逼上绝路,除此再无计可施,虽蒙骗过皇上,但难免露绽百出被人识破,那是历年来最险的一次也是最让老夫惨痛的一次。” “可恨的文章,是他毁掉我们多年的心血。兵没了,粮草没了,还死了那么多人,我们还如何与太子抗衡,齐王将如何取替太子?” “是啊,江城据点一切设施也早被太子捣毁,现在皇上又有意疏远太师,我们数年的心血毁于一旦,这该怎么办?有朝一日事情败露,我们都是死路一条。” “那还是轻的,待到太子登基,他岂会轻饶我们这些人,我们都是灭九族的罪。” “不错,我们只有一条路,就是跟定齐王,不择一切手段,取替太子。” “齐王,快下决定吧,我们该怎么办?” 齐王微微一笑:“瞧你们,这就急了。放心吧,不到最后关头,输赢是很难定的。我早有打算,对付太子首先还是对付他的死党,尤其是文章。父皇和太子亲近,就是他暗中捣鬼。最近他和太子走的极近,不知又有何预谋,此人不除,祸患无穷。太师,你会有办法吧?” “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除掉他何难?”辛伯泰转首盯住王英:“王英,你可以么?” “我?”王英一怔。 “怎么,是你的师兄,让你为难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要知道亲疏远近啊。在你进入太师府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你们是死敌,明白么!”辛伯泰目带凶光,恶狠狠的道:“文章毁掉我的一切,我给你三 天时间,杀掉他!” “是,王英遵命!” “慢着,现在父皇对我们的态度大有改变,我们做事就要千万谨慎,不能再出任何纰漏,留下任何痕迹。现在时机不成熟,还不到和太子鱼死网破的时候,你明白么?” “是,臣明白!”面对阴险凶残的辛伯泰和齐王,王英只有唯唯是诺。 江南多雨,细雨如丝,滋润着万物生灵。街上的行人不见减少,相反处处可见五颜六色的伞构成一道美丽的风景线。 王英顶雨而行,头脑中不时闪现着一个个曾经相依的画面,那个美丽、聪慧的女孩。她曾是他深深的牵挂,可是何时,自己默默走上背叛的道路,让她那颗柔弱的心开始孤独。 自己做事并不后悔,事实也不容他有丝毫的后悔。可是自己的剑真的要指向她么,自己真的绝情至此么? 他迈着沉重的步子矛盾的走在来往穿行的人流中,目光不经意的一扫,一把花伞下两个熟悉的背影印入眼帘。 是一身便装的朱云昭和罗紫衫。朱云昭一手撑伞,另只手揽着罗紫衫的肩,说说笑笑缓步而行,显然绵绵的雨并没有妨碍二人游逛的心情。 王英止住脚步,面上肌肉一阵僵硬。这一瞬间,心思突变,眼前的情景迅速代替了心中那仅存的良知。一抹无情的冷笑布上扭曲的脸:罗紫衫,我倒忘了,你们是早有奸情的,不是我忘恩负义,是你水性杨花!他转身快步离去。 朱云昭送罗紫衫回到御史府,庭院中,凌云在举步徘徊,衣服已经湿透。 “凌云,你在这有事么?” “殿下?”凌云面带紧张:“我有事找你们。” “凌大哥,有事到厅上等啊,瞧你衣服都湿透了。” “好啊,你们回来,咱们进去说。” 走进客厅,罗紫衫道:“凌大哥,你换件衣服吧,殿下的衣服溅上雨滴,也换一下吧。” “不碍事。”凌云的目光转向朱云昭:“殿下,你曾问朝中大臣,谁有丢失儿女的经历,又特意差人调查,那是什么意思?” “就这事?”朱云昭笑笑,喝着崔婆婆奉上的热茶,道:“与你无关哪,你一个儿子在身边,才三岁。” 凌云起身急道:“我没丢儿丢女,可是我丢过妹妹呀,至今已经十六年,她应该十七岁了。” 朱云昭和罗紫衫闻听,面面相觑,同时一怔。 朱云昭放下茶杯,惊讶的道:“我从没听你说过,你有个失踪的妹妹?太傅何时丢的女儿?” “我也不知道,今天早晨,无意中对父亲提起殿下差人调查朝中官员丢失儿女的事,父亲很吃惊。母亲听到,当即落泪,向我讲述了十六年来不为人知的事。十六年前,父亲因在地方政绩突出,被调进京城任职,就在京郊的旷野遭遇强盗抢劫,慌乱之中,奶娘抱着过百天不久的妹妹逃亡与父母失散,至今生死不明。殿下,你为何有此举,是不是有人寻亲?” 朱云昭站起身,不由自主的细细打量面前的凌云和罗紫衫,没有言语。 凌云之言和罗显曾讲过居然的一般无二。罗紫衫眼望着他,感到突然,又感到万分的庆幸,但又有几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会是他的妹妹,是凌丞相的女儿?想到那位对自己疼爱有加的夫人,心跳加剧,眸中泪光闪闪。 凌云迎着罗紫衫的泪眼好似悟到什么。 “凌云,太傅可说,丢失的女儿有何信物?”朱云昭试探着问。 “妹妹身上只有百天时母亲为她带上的一块玉佩。玉佩是家传的黄色蓝田玉,父亲送母亲的定亲信物。上面刻着字,是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分别含着父亲名字中的‘珉’字和母亲名字中的‘玉’字,可以体现父亲为人的谦逊和对母亲的敬重。” “珉之雕雕,不若玉之章章,”朱云昭重复着,难掩喜悦之情,看向罗紫衫。 罗紫衫自荷包内取出玉佩,手轻颤、哽咽着递给凌云:“凌大哥,是它么?” 凌云接过,看了又看,紧紧握在手心,激动的已经说不出话来。 朱云昭忍不住一阵大笑,忽对凌云道:“你怎么把玉佩抓那么紧,哦,想把家传之宝要回去是不是,我可不答应。” 凌云不觉道:“即是家传之宝,自然应该回家。我不会让它任自流落,独自飘零。回家,与家人团聚,在亲人呵护下,它才是容光四射的美玉。求殿下成全。” “凌大哥……”罗紫衫扭头看着朱云昭,蹙起娥眉。 “还叫凌大哥,我是你亲哥哥。”凌云拉过她:“我要带你回家,爹娘在等你。” “你不能带她走!”朱云昭深深吸口气:“你忘了她的身份么,如果太傅和夫人认下女儿,必然会轰动京城,紫衫身份一旦泄露,不但她有性命之危,你们全家都要遭受连累。” “太子殿下,臣妇不怕。”凌夫人缓步而入,语气坚决。 “娘,您怎么来了?”凌云急忙上前搀扶着她。 “太子殿下,臣妇可以先当他是儿子带回家,只要有机会,我们会主动向皇上认罪,只要亲人团聚,任何的后果我们一家人一起担当。求太子殿下成全,求殿下帮帮我们。”凌夫人双膝跪倒,泪如雨下。 “娘!”罗紫衫扑跪过来:“原来您真是我娘,紫衫还可以和娘相聚?” 凌夫人揽着她的头哭道:“傻孩子,知道么,娘第一次见到你,就有种奇怪的感觉。你到相府次数日渐增多,我对你的观察就越细,我看出你是女扮男装的,心中更加怀疑,可是我不敢冒然问你。今天听说太子为人寻亲的事,我第一个反应就是你在找寻爹娘。紫衫,娘已经迫不及待了,不然不会到这来。孩子,娘想你。” “娘!”罗紫衫伏入她怀中,母女二人抱头痛哭。 朱云昭星眸湿润,失去亲人的痛苦和亲人团聚的欢乐他深有体会,看着母女亦喜亦悲,他了解她们此刻的心情。没有劝解,直到母女止住哭声,擦干眼泪由凌云扶起。他勉强一笑道:“恭喜夫人母子相认一家团聚。凌云,今晚贵府必然有喜宴,转告太傅,我要凑热闹。” 凌云大喜,急忙深施一礼道:“臣恭候太子殿下大驾。” 朱云昭拍拍他肩道:“切记小心!” 凌云明白她的意思,微微颔首。 欺君之罪1 “文章”与凌珉父子相认,住进相府,眨眼成了相府二公子,全家欢腾,消息迅速传遍京城。 辛伯泰震惊异常,将王英招进府内。 “今天是第二天,而且太阳又落山了,你还没有行动么?” “太师,王英每时每刻都在派人跟踪,自己也在寻找机会,可是白天根本无法接近文章。王英查过,晚上,相府防护森严,太子和凌丞相又派高手不离左右的保护,实在难以下手。” 辛伯泰有些犯难:“我明白,这怪不得你,没想到他居然是凌珉的儿子,实在出乎意料。有了凌珉和相府护卫的护佑,想除掉他真是难上加难,何况还有个太子。” 王英想想,咬咬牙,上前道:“太师,除掉他也不难,王英知道一个秘密,但是王英有欺瞒之罪。” 辛伯泰瞧着他:“是什么,快说!” “说出来,王英身为他的师兄,难免被皇上治罪,如果太师可以保证我没事,说出秘密,文章必死无疑。” 辛伯泰不禁被他吊起胃口,急道:“老夫自会保你无事,你快说!” “文章是假的,其实,她是女扮男装的罗显义女罗紫衫。” “什么?”辛伯泰一惊非小:“你说她是女扮男装,她、是女的?” “太师,她是我的师妹罗紫衫。”王英跪倒在地:“请太师原谅我现在才讲出事情,我是怕他身份泄露被他连累,故不敢明言。现在想来,只要讲出她的真实身份,不但她获欺君之罪,就是太子、包括凌丞相一家都将受到惩办,足可解太师与齐王心头之患。” 辛伯泰半晌无言,突的哈哈大笑:“她就是罗紫衫,毁掉我儿辛乾和孙儿辛楚前程的罪魁根源。难怪太子与她异常亲近,对她异常关注,原来她就是那个让太子神魂颠倒的罗紫衫!”辛伯泰再现狰狞的面容,恶狠狠的道:“罗紫衫,我让你活不过明天。朱云昭,凌珉,我正好趁机将你们一网打尽!” 辛伯泰等不及明日早朝,思虑再三,一个人匆匆忙忙走进皇宫。 乾元殿内,皇上听到他的奏报,犹如平地一声雷,愣愣的哑口无言。他怎会相信自己信赖重用的文章会是女扮男装,他怎会相信朱云昭对自己存心蒙骗,父子的感情刚刚好转,难道真如辛伯泰所言,他别有居心。 辛伯泰看出皇上的怀疑,依旧施展开他巧言令色的能耐:“皇上,不管任何因由,蓄意欺君乃是头等大罪,绝无可恕之理。对于罗紫衫,皇上当果断严惩,稳定朝纲,以儆效尤。至于太子殿下知情不报,当另当别论。” “为何?” “那罗紫衫是个美貌佳人,才华出众,在江城无人不知,又是太子喜爱的类型女子,难免被她倾倒受她诱惑有所错误行径,还好未铸成严重后果,所以可以宽恕太子,不加深究的。至于凌丞相,他当然是知道罗紫衫的身份才认亲的,只是已有两日却迟迟没能将真相禀报皇上,也许还在犹豫不决,也许另有原因,不过凌丞相是老臣,在朝在野声威极高,一项对皇上对朝廷忠心耿耿,又是太子之师,师生关系和睦,即使对皇上有些欺瞒,也可以斟酌处理吧?” 皇上面沉似水,道:“但凡有欺上瞒下、蓄意欺君之意的人,朕一个也不会轻易绕过。来人!” 皇上一声怒斥,胡总管急忙应声上前:“皇上?” “传文章、凌珉、与太子进宫!” 皇上突然传召,朱云昭立刻有种不安的感觉。第一个心神不宁的走进御书房,果见皇上面色有异,旁边辛伯泰恭身而立,眼神不时的暗自得意的瞥向他。 “父皇,儿臣见驾。”朱云昭不敢造次,深深施礼。 “朕听说御史大夫文章原是丞相凌珉失踪的儿子,父子已经相认,家人正在喜庆团聚,是么?” “是,父皇知道了,太傅一项淡定,因是家事不愿惊扰父皇,所以,没有上报。” “哼!若真是家事,喜上加喜,报于朕有何不妥,但只恐事情并非简单吧?” “这……,父皇何意?”朱云昭有些忐忑。 “你还不如实招来,御史文章是不是女扮男装的紫竹山庄之女罗紫衫!凌珉根本不是认子,而是认女,而你和她们一样欺君罔上!” “父皇!”朱云昭急忙跪倒:“事出有因,罗紫衫女扮男装是被迫而为,太傅和儿臣也不是无故欺君,求父皇听她们父女解释。” “你是说,文章果然是罗紫衫女扮男装,并无虚假么?” “儿臣不敢再欺瞒,文御史的确是罗紫衫,而真正的文章实是罗紫衫的师兄,即现任御史衙门参知政事的文锦绣。” “啊?”皇上闻听,脸色大变,猛的一拍桌案:“罗紫衫居然李代桃僵混入官场,明知故犯无视王法朝纲,愚弄朕这么久,实在大胆狂妄,若不治罪,朕如何服天下!来呀,将罗紫衫打入天牢,明日午时斩首。文章武蕴夏阳罢官免职,责令三日离京!” “父皇,你不能杀紫衫。当初,她遭劫难,家破人亡,走头无路来到京城,她要为被害的亲人报仇雪恨才不得已而为之。她不是存心欺君犯上,父皇,求您了解她一个弱小女子的苦衷宽恕她。”朱云昭惶然急道。 辛伯泰一旁道:“皇上,罗紫衫是女子,绝非一个普通的弱女子,试想一个柔弱女子谁敢如此胆大包天的考状元、进官场,并掺杂到众多的是非之中。俗话说最毒不过妇人心,如果不是心存不轨动机不纯,就必然是受人蛊惑与利用!” “辛伯泰!我和父皇讲话你给我闭嘴!”朱云昭大怒:“我就知道是你在父皇面前谗言,你可知罗紫衫有此行为都是拜你的儿孙所赐,若不是辛乾父子毁灭紫竹山庄杀害罗显等人,罗紫衫怎会铤而走险走上这条路。你还敢在父皇面前得理不饶人,当初父皇心慈手软没有深究,可是你的所作所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你要我拿出证据么!” 辛伯泰脸色一变,立时显得惶然不安。 欺君之罪2 辛伯泰毕竟老奸巨猾,急忙跪倒:“皇上,那件事过去多时,辛乾父子已经得到惩处,皇上当着朝臣的面说过,任何人都不许再提起那件事,皇上一言九鼎不会反悔吧。老臣今天提起罗紫衫的事,并无其他用意,只是知道实情不敢欺瞒皇上,至于如何处理,皇上自有另臣民信服的决断。不过老臣看出太子殿下和罗紫衫关系的确不一般,太子殿下身边女人众多,还没有让他如此神不守舍的,既然殿下如此不舍,老臣也恳请皇上网开一面。” “辛伯泰,你血口喷人!”朱云昭面色铁青,他真想上前将他揪住暴打一顿,可他还是忍住,看着皇上,却又不知如何开口为罗紫衫分辨。 “你和罗紫衫到底什么关系?”皇上沉声询问。 “我、我和她、是朋友。” “朋友?”皇上显然不相信,一声冷笑:“你们是朋友?” “儿臣、不敢欺瞒父皇,目前我们是朋友。不过,儿臣喜欢她,父皇,您并不了解紫衫,其实,她是天下少有的好女孩,儿臣若选妃非她莫属。” “住口!”皇上一声大喝,目光如两道利剑刺向朱云昭,令人胆颤心寒。朱云昭从未见过皇上这样凌厉的眼神,尤其是射向自己的,他知道皇上真的动怒了,他不敢在言语,缓缓低下头,思量着。 辛伯泰的话深深刺激着皇上的心。女扮男装考状元,且在官场混的游刃有余,罗紫衫不是一般女子,正如辛伯泰之言,她不知何等手段迷惑了太子,太子才一切为她撑腰,一味的纵容维护,甚至帮着他欺瞒自己的父皇。朕岂能容这样的女子乱了朕的朝廷,更乱了太子的心。朕要依法治她死罪,更要给太子敲响一个警钟。他不听朱云昭解释,不容许他在说一句话,怒不可要的将他轰出宫去。 刚进宫门的罗紫衫就被皇宫羽林强行带走,与他一同进宫的凌珉情知事情不妙。一项淡定沉稳的他一路小跑来到乾元殿。 皇上没有见他,差胡总管传下口谕:罗紫衫女扮男装混入朝廷居心不良,欺蒙君臣罪在不赦,明日午时斩首。丞相凌珉虽有欺君之举但念多年为官清正功在朝廷,官降两级,代理左丞相留任查看。 凌珉双眸一红,对着宫门跪倒,失声道:“皇上,臣与小女骨肉分离多年,相认不易。小女有罪,臣无言为她辩解,但身为父亲,怎能不为她求情,臣愿舍弃官位,亦或替她领罪受死,恳请皇上开恩。” “丞相,皇上在气头上火很大,刚刚把太子都轰走了,您就不要这样了。”胡总管劝道。 凌珉跪着,摘下乌纱,放到一旁道:“请总管替我传话,我会一直跪下去,恳请皇上见我,别无他求。” 御书房内,皇上无心批阅奏章,看看手中朱笔,狠狠摔到地上。原来翻阅的正是“文章”请求整肃朝纲、彻查一些不法京师官员的折子。他上折子次数不多,但每次奏的都是证据确凿足以震惊朝野的大事。他的折子向来事件清晰简洁明确,从无不实和虚夸。 他是才子更是臣子,但折子中从不见浮华和奉承,而处处蕴含着谨慎和忠诚。 他沉稳、他清雅,他正直,他无私,他聪慧,他勇敢。从第一次步入朝堂那一刻,他便博得自己深深的喜爱,自己对他怀有何等的信任和期待,否则,自己孤独时怎会偏偏召他陪膳聊天,听取他的见解自省其身而缓和与太子的矛盾。 想到太子,许久前辛伯泰的话突然再次回想到耳边:太子殿下最知收揽民心,朝野官民一致称赞殿下贤能睿智有才干,是有道储君。可是皇上与太子殿下久不和睦,因此,难免很多人非议皇上。甚至有人说皇上当退位,早日让与太子殿下。也有人说太子对皇上不敬,就是要天下人看笑话,想早日取代皇上。 皇上越想越多,脸一阵阵抽搐,多疑和愤怒完全占据他的心头。 心底那道永远抹不掉的阴影,那是一个君王最大的忌讳,名利地位面前父子情也显得脆弱,这就是帝王家的悲哀吧! 文章,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到底是何居心。你是个女子,与太子关系亲密,朕不得不怀疑你所做的一切是为太子的私利,不是怀疑,你和太子就是是串通一气。 “父皇,时候不早,吃些东西吧。”齐王走进来,将一碗燕窝粥放到书案上。 皇上这才留意到宫内燃起烛光,外面天已黑了。 他端起燕窝吃着,问道:“凌珉走了么?” “儿臣见他还跪着,还有凌云也来了,儿臣也劝他们了,他们不肯走。” 皇上将粥碗一顿怒道:“好!朕看他们跪倒何时,罗紫衫朕绝对不饶!” “罗紫衫死有余辜,父皇对他们父子不加深究,已是宽宏大量,他们却有些得寸进尺了!”他劝道:“他们爱跪就跪吧,父皇不要动怒,保重龙体要紧。时候不早,儿臣侍候您休息一下吧。” 皇上看着他,轻轻一叹:“云辉,兄弟当中,你是最孝顺懂事的了,如果他们都像你一样,朕就安心了。” “父皇,最近大哥不是表现很好么,儿臣看出,您和大哥感情增进不少,还一直为你们开心呢。” “哼!”皇上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合上双睛感叹道:“谁晓得会不会别有用心呢,文章的事,他一清二楚却一直欺瞒着朕?儿子且如此,朕还有谁可以相信。你回去吧,朕要静一静。” 齐王最善察言观色,他更了解皇上的心思,他明白此时皇上想的不单纯是罗紫衫,更关键的是太子朱云昭,而这恰恰是他的企图。 刑部天牢。阴暗而潮湿,微弱的烛火随风闪烁。罗紫衫坐在牢狱的一角,陪伴她的只有随时跳出的蟑螂和不停鸣叫的蟋蟀。 今日的灾祸她并不感觉突然,在答应文章乔装科考之初,就做了最坏的打算。那时的想法何其简单,只要为父兄报仇不惜一切,却没有料到今日会有这么多的不舍和挂牵。 强忍心酸劝走母亲和师兄等人,母亲那含悲的眼神强烈的刺痛她的心。母女相认家人欢聚只有短短两天,她还没有完全感受到有家、有父母的温馨,却面临生离死别,这是何等的悲哀。 母亲和师兄们面前不敢流的泪终于流下,凄凄艾艾的不停缀泣。 牢门外朱云昭伫足,默默的看着落泪哭泣的罗紫衫。 牢狱缠绵 狱卒拿来钥匙,打开牢门。 罗紫衫被响声惊动,看到朱云昭,急忙背转身拭干脸上的泪。 “对不起,紫衫。”朱云昭扶起她,隐隐心痛。 “是我自己的事,也是意料之中的,与你没有关系,为何说对不起?” “不!与我有关系。” “殿下,我、我连累你是么,皇上要怪罪你么,殿下,皇上会怎样对你?”罗紫衫不安的急道。 朱云昭眼一红,险些流下泪。缓缓的将罗紫衫拥入怀里:“傻子,是我连累你。” 罗紫衫仰起脸看他,不解道:“为什么?” “我查过了,是王英向辛伯泰讲出你的身份,辛伯泰才别有用心的向父皇奏明。” “哦,我与辛家有新仇旧恨,他视我为眼中钉,当然会抓住一切机会害我,这不怪你呀?” “我指的是父皇。他是杀鸡给猴看!”朱云昭捧起罗紫衫的脸, 痛惜道:“皇室之中父子的感情是很淡薄的,它禁不住任何考验。尤其是一个生性多疑的父亲,他很早就对我心存芥蒂,想彻底解开那个结,谈何容易。紫衫,有些事你想的太过简单了。” 罗紫衫不觉沉闷,好久才道:“殿下,我想见皇上一面,我要对他解释,这件事的起因跟你无关,我不想皇上难为你,我不要看你有危险。” “傻子,这个时侯你还考虑我。”朱云昭重新将她拥入怀里:“你放心,父皇还不至于把我怎样,可是我却不知怎样救你。辛伯泰有意侮辱我们的关系,父皇已经深信不疑,我不知该如何解释,他也不容我解释。父皇火气很大,他不会见你的,他连太傅都不见,太傅和凌云还跪在寝宫门前。” “我爹和大哥还跪在宫门?他们会不会有事?” “他们没事,但是很伤心。他们见不到父皇,不能为你说上半句话。” 罗紫衫的泪再次缓缓流下,脸贴伏在朱云昭肩头,娇躯颤动,哽咽道:“我不怕死,但是我怕你们每一个人有事。殿下,答应我,照顾我的父兄我的家。紫衫无福,不能长久体验家的温暖,更不能承欢父母膝下孝顺他们,他们幸福平安是我的心愿,殿下你答应我?” “我答应你,可是,你只有这一个心愿么?” 罗紫衫闻言,抬起身子,看着朱云昭充满期待的眼神,慢慢的移开身子,暗自展展眼中的泪,自己的心中当然还有一个心愿。 已经被定死罪,明天午时即将斩首,在这个党羽纷争、勾心斗角的朝廷里,除了自己的父母,再无别的亲人朋友,谁还会为自己讲情触怒龙颜呢。生存何其渺茫,她是不敢想象的。 他为自己做的太多,身份的泄露又为他带来很大的麻烦。既然即将死去,此生已无法报答他的情和恩,何必要给他留下难以抚慰的苦痛和伤悲。他虽身为太子,拥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利和富贵,但心灵上却连续遭受打击,失去母亲,与父亲不和,再失娇妻,他已经伤痕累累,与其让他为自己的死再添新伤,还不如让他对自己失望,甚至恨怨。 她垂下粉颈,喃喃道:“殿下,请你、请你不要怪罪……王英。” “王英?”朱云昭闻言,心惊、心奇,心疑,心酸。这个时侯她还惦记王英,这是何意?他倒退几步,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罗紫衫,内心如狂澜翻腾,炯炯的目光直视着她,仿佛要看穿她的心理。 罗紫衫手足无措,转身背对了他凌厉的眼神。 朱云昭没有懊恼,走上前扳过罗紫衫的娇躯,脸上带了诙谐的笑,道:“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对于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其言就未必善。人在临死之际都会回味自己的过往人生,想到的不论是人还是事,都是印象最深的、关系特殊的。其实无非两种人,一是仇人,二是爱人,有时候仇人比爱人更加刻骨铭心对不对?”他轻抚罗紫衫削肩,道:“你说,在你心底,现在的王英是你的仇人还是你的爱人?” “荒唐!”罗紫衫闪开身子,却又被朱云昭强硬的拉在怀里。 “殿下……”抬首又迎上朱云昭那霸道、炽热的眼神。那款款深情的眼有些湿润,藏匿着浓重的不舍和依恋。她的心一阵剧烈跳动,那眼神让她永远无法拒绝。 回忆往事,积聚心头的没有对他的丝毫怨恨,恰恰相反,是不知不觉中升华的信赖和刻骨铭心的爱。她恼恨自己为别人忽视了他的真情实意,她恼恨自己舍弃了太多与他共处的机会。今生的相遇让她感到万分的庆幸,生与死的离别却让她感到美好时光过于短暂。 面对朱云昭那深情留露的眼神,那颗绞痛的心没有凄凉。 微弱的烛光下,有些苍白的脸变得红润,显示出天然的娇俏与妩媚。 嗅着朱云昭那浓浓的气息,看着他渐渐凑近的双唇,腼腆的欲躲欲藏,没有丝毫的抗拒,期待的微合了那清泉般的美眸。 好久,朱云昭依恋的扶住罗紫衫, 轻托起她娇艳的面庞,细细的看着,仿佛要把她的一切毫无遗留的深深的印在心里。 罗紫衫怔忪,看着他含泪的眼,体察到他此刻的心思,情意难禁,泪水滚滚而出,再次扑进他的怀里。 朱云昭将她抱得紧紧的,没有只言片语,痛彻心扉的泪却再也忍不住,终于缓缓的,顺着双颊流下。 紫衫,我不会要你死,只要能救你,我不惜一切。我要拉着你的手,堂堂正正走进洞房,爱你,就要你做我真真正正的妻子。 蜡烛燃烧殆尽,牢房内渐渐的一片漆黑。朱云昭拉着浑身战栗的罗紫衫一同坐下,解下身上锦袍披在她身上,让她偎依在自己怀里。 他要陪着她度过这难熬的黑夜,他害怕黑夜过去,那意味着罗紫衫的生命即将走向结束。他又盼着黑夜快快结束,也许明天会发生什么奇迹,她的命运会从生死的边缘逆转。 金殿请辞 东宫 一个娇小的身影趁夜潜入书房。轻掩房门,点起一支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在房内开始手脚麻利的搜寻。 太子的书房是不准任何人私自进入的,但今晚太子和随身护卫不在,自然成了有心人最难得的机会。 她就是季婉。 一阵仓促的忙乱,终于在一个上锁的锦盒内找出她想要的东西,一张张纸卷,一本本案宗,那是朱云昭千辛万苦搜集并整理的辛伯泰的所有罪证。 辛伯泰得皇上宠信,又是能言善辩不见棺材不落泪之人,朱云昭由于鲁莽直谏,已经吃亏几次。吃一堑长一智,如今虽掌握许多证据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毕竟是隐在齐王和辛伯泰心头的巨大祸患。看到季婉交上的诸多罪证,辛伯泰暗自感叹,朱云昭对自己的调查是如此真实、详细,难怪他常常要挟自己。 庆幸的是自己做事向来干净利落,为自己做事身份泄露的人自己会毫不犹豫的让他死掉,不会让他们有为自己造成任何危险的机会。 调查事件再多毕竟是一纸空文,所谓片面之词,没有有利的证人还不足以另我认罪信服。何况如今罪证都在我手中,朱云昭,看你还能奈我何!辛伯泰脸上又呈现出阴狡猖狂的笑。 雄鸡报晓,夜终于过去,东方冉冉升起第一丝亮光。 皇上起床,第一句话便问:“凌珉父子几时离开的?” “回皇上,他们父子一夜不曾离开,凌丞相有腿疾,一夜摔倒三次,晕了一次,所幸无碍,但还是坚持跪着求见皇上。” 皇上闻听,起身下床,有些不忍道:“怎这么执拗呢?” “这就是父女亲情吧?也许这才是真正的父女亲情。”胡总管垂下头低低的声音道。 这就是父女亲情?皇上听的仔细,不禁回味着、思索着。 “回皇上,宫外求情的不止凌丞相父子二人,还有另外二十余位大人,他们有的为丞相而来,有几位要为罗紫衫直谏。” “还有为罗紫衫讲情的?”皇上皱起眉头,沉吟一下道:“宣凌珉父子觐见。” 凌云搀扶着父亲走进,跪了整整一夜,父子二人皆显得落魄憔悴,衣服被夜露浸透,鬓角及胡须上还残留着点点露珠。 皇上摆手令人看过座位,示意凌珉入座。凌珉没有坐,直接跪倒在地。他认为见到皇上就有机会,皇上对他有着很深的君臣之情,只要直言诉说以往经历,皇上会理解罗紫衫的苦衷和困惑,父女之情会将他打动。可是未及言语,过度的激动另他又一次的头晕目眩,身子一栽,倒在地上。 “丞相!”皇上的反应比凌云更为迅速,纵步而过,伏在他身边,焦急万状的叫道:“丞相,你不能有事,朕不能没有你,大晋朝不能没有你呀!”他抬起凌珉的头抱在怀内,一声大喝:“快传御医!” 金殿上,群臣明显分为三派。一派历陈“文章”的人品才干及入朝以来的功劳贡献,主张情有可原将功折罪;一派以齐王和辛伯泰为主,则义正词严的认为罗紫衫目的不纯欺君犯上罪不可恕,还有一派没有掺杂到那两派的激烈舌战中,亦无过多话语和明显主张。 双方各执己见争持不下,皇上听着都有道理,心中又挂记着凌珉的病情,不觉头晕脑胀,犹豫不决。 黄门管突然进殿禀报:“皇上,太子殿下殿外求见。” 皇上愣神,他不上朝,求见又是何意? 旨意传下。未久,眸内布满血丝,面色暗淡,神情较往日大不相同的朱云昭双手捧着一块黄布遮挡的物体,目向前方,迈着很慢但很沉稳的步伐走上金殿。 众臣疑惑的目光追随着他,直到他双膝跪倒丹墀。 “儿臣叩见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上朝为何迟缓?”皇上责问。 “回父皇,儿臣今日上殿,恳请父皇废掉我太子之位,儿臣自愿请辞,御封金册及太子玺印在此,求父皇恩准。”朱云昭将手中物高举过头。 殿上所有人为之震惊,齐王和辛伯泰面面相觑,不由诧异的睁大眼睛。 皇上乍见此举,脸色顿时大变。好久缓缓探起身道:“你要朕废掉你?” “是!” 皇上猛地一拍龙书案,怒道:“为了罗紫衫,你要舍弃太子之位么!” 朱云昭面色淡然:“儿臣不是为罗紫衫,而是为父皇,更是为了大晋。” “这是何意?” “儿臣承受母恩,自幼受封太子,十五岁生辰正式加冕入朝听政,而今整整九年。儿臣性格纨绔,但并非不务正业之人。恰相反,我虚心求教,论文论武我都勤奋专研。大晋内忧外患连续不断,我十七岁开始带兵东征西讨,收复失地平割内乱,在去年终于迎来天下太平万国来朝。为朝廷为百姓我渴饮刀头血,睡卧马鞍桥,历经九死一生我无怨无悔。我从未向父皇您诉说过一句苦和累,因为我是太子,父皇百年以后,大晋朝的一草一木都是我的,我要倾尽心力帮助父皇并学习治国安天下,为今后打好基底,大晋朝的荣辱兴衰都有我的责任。可是没料到,事情往往不如愿,在我为国为民舍生忘死的时候,父皇您疑心生暗鬼,听信奸佞挑拨一步步狠心的拉远和我的距离。 论父子我是最不孝顺的子,论君臣我成了最有嫌疑的臣,父皇为我耿耿于怀,我在父皇心中早已是一个解不开的结。都说父子齐心其利断金,可是父子不和,尤其是皇上和太子的不和,又会导致什么样的后果呢?”朱云昭带着一腔的怨和恨再次举起玺印道:“为了大晋,为了百姓,为了父皇,儿臣情愿交出金册和玺印,这样,关于罗紫衫的事,您就不会怀疑是儿臣蓄意欺君图谋篡位了吧?” 皇上被当殿捅破心事,好久无言。朱云昭的行为让他懊恼,但一番挚诚坦率的言语却深深撞击着他的心,让给他不得不思虑。 “皇上,太子殿下年轻气盛意气用事,您万不能废太子啊。” “皇上,正如殿下自己所言,他是大晋的太子,大晋日后的基业都是他的,他怎会对皇上不忠,另起异心呢,皇上切勿听信奸佞谗言,请皇上三思。” “皇上,太子殿下虽然生性不羁,不拘小节,但辅政安邦这多年尽心竭力一丝不苟,功高日月利国利民,他都是出于对大晋对皇上的一片赤胆忠心啊。” “太子殿下的才能和忠心天下有目共睹,他是天下不二的储君。求皇上不要因为罗紫衫的事过于迁怒他。” “是啊,皇上,罗紫衫本身就有苦衷和隐情,太子殿下也绝非有意欺瞒朝廷,请皇上开恩。” “罗紫衫没有扰乱朝廷,不但无罪,相反有功,球皇上明鉴。” 众臣纷纷求情,齐王见状道:“父皇,罪在罗紫衫,大哥或许一时被他迷惑才有不智之举,这完全可以谅解,不至于为此小过废掉太子吧,想大哥也不是真心如此,就当是个玩笑吓唬吓唬我们就算了。” 朱云昭一声冷笑:“你真是抬举我了,我是可以和父皇开玩笑吓唬他的人么,何况这是金殿之上,我没有你的闲情逸致。另外,帮助罗紫衫隐瞒身份,是我自愿,我没有被她迷惑,你不要出口不逊侮辱她。” 齐王哼声道:“就算你没被他迷惑,难道你有此举和她无关,你不是以此胁迫父皇饶恕她么?” 朱云昭面向皇上道:“只要我辞掉太子之位,罗紫衫到底有功还是有过,是否该宽恕,父皇心中自有明断,还用我求情么?” 皇上看到他投来的委屈而伤感的眼神,心中一阵痛楚。 金殿请辞2 辛伯泰闻听插话道:“依太子之言,这辞位之举仍为罗紫衫啊?” “太师这么说,我正好问问,你这么想让罗紫衫死,到底是何居心,大家都知道,你们是有私仇的?” “这……”辛伯泰急忙道:“皇上,臣绝不是公报私仇,臣是出自对皇上的一片赤胆忠心啊。” 朱云昭一声大笑,斥道:“你是赤胆忠心,难道别人都成了黑心么!你任右丞相多年,除了在父皇面前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投机取巧进谗言博取信赖、在朝臣面前趾高气扬专横跋扈仗势欺人之外,你做过哪些对朝廷对皇上忠心有利的事!相比之下,罗紫衫一个女流入朝不过半年,却帮父皇解决了多少心头之患,为百姓解决多少冤苦仇恨,百姓给她的是赞誉是崇敬,而你呢,是遗臭万年的骂名你还敢妄称赤胆忠心!” 辛伯泰扑通跪倒:“皇上,老臣冤枉!” “你冤枉么!”朱云昭厉声叱喝道:“你说罗紫衫欺君犯上,那你呢,究竟有多少欺君犯上之举不为人知!辛伯泰,不要以为恶贯满盈还人不知鬼不觉,你忘了头上三尺有神灵,神目如电在注视你,你能瞒父皇一时,能够瞒一世么!父皇现在受你蒙蔽,迟早会清醒的!” 辛伯泰浑身乱颤,急道:“皇上,太子殿下冤枉老臣了,罗紫衫岂可和老臣相提并论!” 既然放弃太子之位还有什么不敢说,当然可以不顾一切。朱云昭看着他火冒三丈,站起身怒道:“为什么不可以,就凭你是太师是国丈是父皇的宠臣么!你告罗紫衫女扮男装欺君罔上,你可知她有此举完全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的儿孙强抢逼婚,杀他父兄毁他家园,她一个柔弱的女孩会远来京城告状伸冤么!如果不是你辛家仗势欺人欲杀人灭口,她会告状无门甚至性命危急么!辛伯泰,是你们辛家逼得她走上这条路,逼得她要上金殿面君告御状,可你又先行一步在父皇面前花言巧语又博得父皇同情可怜。”朱云昭又转向皇上道:“父皇您不觉得过于袒私护短么,罪恶滔天的辛乾父子都可以留住性命,而今那被逼走投无路又有功于朝廷的罗紫衫却要被不问因由的处斩,害人者法外逍遥,而被害者却要遭受刑法,这是哪朝的国法王章,让人如何信服,这天理何在!父皇,您不觉的处事不公么!” 朱云昭越说越气越是激昂,辛伯泰不觉垂头不语,皇上脸色又青又白,又一拍书案怒道:“辛伯泰,你到底对朕隐瞒了什么,还不如实招来!” 辛伯泰扑跪上前,流泪道:“皇上,您忘记了说过此事不允许任何人再提么,皇上,君无戏言啊!” 皇上一怔,瞪着辛伯泰又气又恨。 朱云昭再次跪倒道:“父皇,可见他老奸巨猾做贼心虚藏匿很多事实,您是被他蒙骗了,得逞的是他,可是遭人非议的却是父皇您啊。” “没有!”辛伯泰慌忙道:“皇上,老臣只有这件事有所隐瞒,老臣只想保全辛乾父子的性命,求皇上开恩啊。” “你到底隐瞒什么,快说!” “是!”辛伯泰思忖着,偷眼瞧瞧朱云昭,道:“皇上,罗紫衫才貌双全,在江城名传千里,我孙辛楚、几次、几次强抢逼婚,都被太子殿下不期而遇而阻止。可是辛楚不死心,后来太子回京,辛乾父子就、就以抢罗紫衫为目的带人血洗了紫竹山庄。老臣听报后十分震惊,老臣深恨他们父子有此恶行,可是错已铸成无法挽回,老臣只有这一子一孙,不求别的,只求留住他们的狗命……” 辛伯泰又偷眼瞧瞧朱云昭,朱云昭自知他有所隐瞒的真情,但没在逼问。 “就是说辛乾父子是故意毁灭紫竹山庄,杀害几十条人命,而并非是搜寻刺杀太子的凶手?”皇上眼睛瞪得好大,逼视着辛伯泰。 辛伯泰微微颔首 皇上不禁探身而起,勃然大怒道:“原来事实如此,真正蓄意蒙骗欺君罔上的不是别人,而是你辛伯泰!你屡次蒙骗,另罗紫衫含冤难平,陷朕于不义,朕居然对你宠信之至,朕真是糊涂透顶。辛伯泰,朕再问你,当初你对朕说的与太子有关的谣言究竟来自何处!” 辛伯泰凛然一惊,低垂下头不敢目视皇上,全身瑟瑟发抖道:“谣言、那、那哪有出处,那只是谣言而已,皇上何必在意?” 皇上看着他的神情,有些木然的坐下。此刻完全明白了,什么谣言,显然是他在搬弄是非离间父子情感,由于自己的多疑和嫉妒,这些年那些所谓的谣言竟一直在心底作祟,自己完全被他愚弄,可恶的辛伯泰! 看着太子又举起的玺印,看着又痛哭流涕的辛伯泰,皇上的心一阵阵的痉摩,那已不是可怜,而是恨和无奈,群臣面前,自己尊严何在。 “父皇,”齐王急忙跪倒:“罗紫衫原来有如此遭遇,很明显并非有意扰乱朝纲欺君犯上,相反作为一个女子可钦可敬,儿臣等人真是错怪了他,求父皇看在她有功于朝廷又是凌丞相之女的份上,法外开恩,宽恕她。至于大哥,有此举完全是有苦衷的,以往虽然对父皇有所不孝和不敬,但近来已知错反省,并逐步改进,何况事实上他对父皇忠心耿耿,他是大晋实至名归的储君,更是父皇的好儿子,是儿臣等人的好大哥,求父皇千万不要有废太子之举。” “求皇上原谅太子殿下,宽恕罗紫衫。”众臣纷纷跪倒求情。 齐王总是这样体察君心,说话最合事宜。 皇上得到一个台阶,目光扫视殿上群臣,道:“赦罗紫衫无罪,立即放回相府,恢复凌珉丞相之职。至于太子,有齐王和诸多爱卿为你讲清,朕也深知你有许多冤枉和苦楚,这次辞太子之举不予追究,但决不许有下一次。朕明确的告诉你,如诸卿家所言,太子之位非你莫属,又如你自己所言,大晋的荣辱兴衰,永远是你的责任,朕相信你。” 听到皇上那一句句沉重的话语,抬首,迎上他那斥责中隐含悔意和深情的目光,朱云昭的眼不知不觉的红了。收回高举的那颗沉甸甸的玺印,展展眸中的泪,道:“谢父皇开恩,谢父皇宽恕紫衫。” 皇上带着一腔的愤怒,目光落在辛伯泰身上,辛伯泰跪伏在地,完全失去往日骄横的神态,痛哭道:“皇上,老臣糊涂,辜负您对老臣的信赖,不该纵子行凶胡作非为,更不该离间皇上与太子的感情,老臣知罪,求皇上严加惩处吧,这样,老臣的心还能好过一点。” 齐王目带奇异的扫视朱云昭一眼,继而面带乞求的看着皇上:“父皇,太师年岁已大,而且并无过多的罪过,求父皇念在母亲的份上,也饶恕他,他再不敢妄生事非的。” 皇上恨的牙痒痒,但看着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考虑着贵妃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仍是于心不忍。他瞧瞧太子低头并不言语,遂一声冷哼道:“辛伯泰纵子行凶,隐瞒事实真相,以至朕处事不公。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朕今日重新给辛乾父子定罪。” 朱云昭闻听急忙道:“父皇不可。罪无二判,我朝更无先例。况且隐瞒事实的不是他们父子,而是辛伯泰。辛乾现在只是户部小吏,辛楚更是兵部服役,辛家只有这一子一孙,根苗不可断,辛伯泰为相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请父皇斟酌,此事不再追究也罢。” 皇上想想道:“好,既然太子讲清,朕就绕过辛乾父子,但辛伯泰罪不可恕,即日起罢免右丞相之职,望潜心休过,好自为知。” 辛伯泰大吃一惊。罢免右丞相,自己岂不是失去一切真正的权利,太师、国丈那都是虚衔啊。他有苦说不出的跪着谢恩,眼睛瞥向朱云昭,暗暗痛恨:朱云昭,你真够狠。 果然是世事无常瞬息万变,这就是朝廷,这就是权利的争斗,夹杂在百官中的王英目睹这一切,困惑又惊惧。他怕朱云昭翻起旧案提起自己,他怕辛伯泰的失势连累自己,他一直在偷偷的看着朱云昭,值得庆幸的是,直到散朝,即使二人无意的打了照面,朱云昭都没有多瞧他一眼。 代理巡按 东宫 书房的窗开启着,朱云昭立在窗前,望着外面斜阳下的桃李纷飞,目光深邃。 那日清早回到宫中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拿辛伯泰的罪证,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他决定辞位,既然要辞位当然无所顾忌,他要趁机将辛伯泰和齐王的野心彻底公开,那就是将辛伯泰的一切罪证上呈皇上,那是他必须做的。 可是罪证不翼而飞,他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齐王所送舞姬季婉,果然季婉失踪了。 凌云轻轻走进,对着他的背影没有言语。 朱云昭明白,那是没有查到季婉的踪迹。 “殿下,找不到很正常,她毕竟是有来历的,也许藏身在齐王府或者太师府。” “如果不是罪证丢失,那天金殿上,辛伯泰的下场就不是被罢免丞相这么简单了,我真是大意,那些罪证都是下边人九死一生搜集到的。”朱云昭难掩自责的情绪。 “殿下不必犯愁,收拾辛伯泰这个老贼,还会有很多办法,至于那些罪证也未必能起到决定性作用。这几天观察皇上对您的疑虑彻底解除,有皇上的信任,我们做事就方便多了。” “不错,从现在起,一切我将争取主动。辛伯泰,他想安分守己都不行了。我要逼着他原形毕露,让父皇彻底看清他丑恶的嘴脸和罪恶滔天的行径。”他冷笑着对凌云道:“眼下老贼最得力的人只有一个,就是王英。当初趁我离京打猎的时机让他补了京城都尉,这显然是控制兵权,随时准备兵变。” “是啊,老贼一心拥护齐王,煞费苦心的秘密筹建两只队伍要与殿下抗衡,可惜江城的势力在殿下运作下树倒猢狲散,浙江的又被紫衫查剿而土崩瓦解,虽然蒙骗过皇上躲过一劫,但老贼丢盔弃甲元气大伤,为此还大病一场,他的图谋和野心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目前他只有王英这一步棋,王英手下护城军有一万余人,齐王府太师府还各有护卫军二千,若发动兵变对殿下也是不利,殿下应早对王英下手,及时防范。” 朱云昭摇摇头微笑着坐下端起茶杯,道:“暂时我还不想对他怎样,倒想让他过一些心惊肉跳的日子,让他多做一些噩梦。不过,我听说他为人很差,与下属离心离德,打算派几个贴心人去帮他。” 凌云疑惑的道:“贴心人,是谁?” “武蕴、夏阳。” “他们……”凌云明白,面带笑意道:“那就让先他做几个噩梦吧,否则太便宜他了。殿下,那个舞姬季婉怎么办?” 朱云昭放下茶杯,目光奇异的道:“凌云,她不是舞姬,她是本宫的一个良媛(太子侧妃名号)。” 凌云先是一愣,但聪明的他忽的恍然,东宫丢失舞姬不算什么,但失踪了侧妃却是要惊动朝廷的大事,朱云昭的意思要把事情闹大,他要用季婉大做文章。 果然,没两日皇上闻听此事,立即将朱云昭招进宫中。异常震惊的看着垂首而立朱云昭问道:“这是何时发生的事?一个大活人怎会突然失踪?” “回父皇,已经五天了。事发在罗紫衫入狱那天的夜里,儿臣去天牢探望罗紫衫不在宫中,所以不知细情,宫中人疏忽也没有察觉,早晨回宫才知她不见,而且丢失很多有价值的东西,儿臣一直差人寻找不见她的踪迹。” 皇上惊疑的看着他:“你在狱中和罗紫衫共度一夜?” 朱云昭低垂下头:“她、胆子小,又生死难料,儿臣不忍她独自凄凉,故陪她一夜。” “岂有此理!堂堂太子居然跑到牢狱过夜,成何体统!太子侧妃盗物私逃出宫,偌大东宫居然无人发觉,这岂不是天大笑话,我皇家颜面何存!” “儿臣知错,请父皇为儿臣做主。” “哼!东宫多年无主,宫中一切无人管制,生事是必然的。早听朕的劝告选了太子妃就不至于此。”皇上瞧着低头不语的朱云昭,生气道:“朕差人调查此事,寻找季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皇家尊严决不可失。” “是,父皇要派谁办理此案?” “此案与众不同,不易大肆渲染,当然要派一个精明能干又可靠的亲信之臣。”皇上想想道:“事关内宫妃嫔,最好当然是女子,罗紫衫无疑是最佳人选。传旨,命罗紫衫代理巡按,深入调查太子良媛季婉失踪一案。” 罗紫衫代理巡按?这个决定出乎朱云昭的意料。罗紫衫已是名正言顺的女巡按,这是前无古人绝无仅有的事,他为她感到兴奋,但兴奋之余却是更多的忧虑和担心。 再次穿上巡按官服,坐进巡按衙门的罗紫衫并没有过多兴奋。失踪的是太子侧妃,她只和三个人有着密切联系,那就是太子、齐王和辛伯泰,她考虑到事情的棘手和麻烦。 在经过一系列的准备,发出了一些必要的指令后,罗紫衫带人来到太师府。 短短几日,门庭显赫的太师府变得冷清肃静,辛伯泰头添白发,面容暗淡,明显苍老许多,但眼中那阴冷幽暗之气却永远挥之不去。 罗紫衫没有想到会有一日走进这座令人愤恨又畏惧的太师府,更不会想到打开府门迎接自己的恰是杀父杀兄的仇人辛乾、辛楚父子。 不同的是此时的他们已无半点骄横和凶蛮,卑躬屈膝、言语维诺的他们相反让她心生几分怜悯。 大厅内礼貌的和辛伯泰见过礼,罗紫衫开门见山问起季婉的事。 “本案奉旨追查太子良媛失踪之案,但对她的情况知之甚少,苦于无处下手。听说此女是太师和齐王敬献太子殿下的,想必对她应有些了解,烦扰太师将知道的事情相告,本案不吝感激。” “巡按大人真是客气,我早猜到你会来的。你是奉旨查案,我们当然要尽力相帮。”辛伯泰对辛乾道:“当初季良媛是你们发现找到的,把你们知道的情况讲于巡按大人听。” “是。季良媛是富阳府人,祖父生前做过四品官,父亲几年前是富阳知府,两年前因受贿造成几起冤案,被革职查办,不久忧郁而终,家道由此败落。去年她与母亲流落京城,不幸母亲染病身亡,她跪倒街头卖身葬母,被我遇到,于是帮她葬母后带回府中。” 辛伯泰道:“这就是我们了解的情况,带回府后,恰被齐王看到,齐王见她品貌端庄,擅长歌舞,且出身不错,提议献给太子殿下,便送到东宫。枉太子对她恩宠有加,她却不知实务,不但私自离宫,还窃取了东宫宝贝,我们真是看错他了。”辛伯泰看着罗紫衫深深叹息。 “原来如此。太师可知她入府之前居于何处,还有没有别的亲人?” 辛伯泰看着辛乾,辛乾摇头道:“这道没有详细问过,在京城应该没有亲人,否则也不至于卖身葬母。” 罗紫衫点点头:“既然无亲无故,难得有容身之处,况有太子之宠,为何离开东宫呢?那、依你们看,她离开后会去何处?” 辛伯泰捋须笑笑:“这个我们就不知了,既然离开想必有难言之隐,亦或在东宫生活并不如意。巡按大人,不知她临走盗窃什么宝物,太子殿下如此兴师动众?有巡按大人在,太子殿下不会单单为个女人如此吧?” 罗紫衫当然明白他的意思,悠然一笑道:“太师知道的,他不是一般的女人,是得太子宠爱的良媛啊,她的出走关系东宫的声誉,至于窃走的是什么则不重要了。太师,恕我直言,季良媛毕竟是您和齐王献给太子的,现在她失踪了,按常人的眼光,只怕这太师府和齐王府是脱不了干系的,希望太师通知齐王一下,如果有季良媛行踪,千万告知我,最好不要等到太子殿下亲自过问,那会生出许多麻烦。” 辛伯泰微微颔首:“我明白,如果有季良媛信息,我会及时告知巡按。” 罗紫衫起身一抱玉碗道:“多谢太师,紫衫讨饶了,就此告辞。” 辛伯泰叫过辛乾父子:“送巡按大人。” 代理巡按2 罗紫衫走到门口,忽转身道:“忘了提醒太师,太子殿下一定想要活人,如果季良媛有何不测,以你们的恩怨,他不会怀疑别人,至于后果怎样,太师您晓得的,他的脾气较以前可是有过之无不及。” 罗紫衫微笑着离去。辛伯泰望着她的背影,握起拳头狠狠一砸桌子,恨声道:“小丫头,敢威胁我!” “爹,小丫头说的没错,这几天太子把注意力都放在我们府上,府周围明的暗的都加了眼线。” “嗯?那你说该怎么办?是立即送出去还是按照惯例处置她?” “两者都会为我们带来麻烦,为今之计,只能好好待她,让她安心住在府上。” 辛伯泰皱皱眉:“这可以么?如果他们入府搜查怎么办?” 辛乾一笑:“爹,我们这毕竟是太师府,没有证据,没有皇上允许,他们岂敢随便搜查。爹,您的胆量好似越来越小了?” “我们家千万不能再出事了。”辛伯泰一声沉重的叹息。 “爹,您不要泄气,这点打击不算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我们辛家不会就此倒下去。只要暗助齐王成事,辛家一定会再现往日的荣耀与辉煌,齐王说了,那一天不会远了。” 辛伯泰懊恼的看着他:“齐王成什么事,现在除了王英,他还有什么希望。王英最近也不如意吧,朱云昭不是在他身边安插了人么,你还想瞒着我?” 辛楚不禁道:“爷爷,原来您都知道,这些天我以为您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了。” 辛伯泰目光茫然,幽然道:“为了辛家,我绝不能倒下。” 罗紫衫回到衙门,立即差人从吏部调来历届富阳府的官员档案,前任富阳知府季思聪因受贿罢官免职的官档一目了然。 回到家中,直奔凌珉书房。 “爹!”见到凌珉便道:“您知道两年前富阳知府季思聪因受贿罢官的事么?” “季思聪?”凌珉想想道:“这个人倒有些印象,他是辛伯泰的远房亲戚,揭发他受贿的是辛伯泰。御史台对他严查,证据确凿,皇上亲自下旨将他革职罢官,并当朝表彰辛伯泰公正无私。” 他是辛伯泰的亲戚,是他揭发他受贿?辛伯泰为什么没对我说这个?罗紫衫忽想到许多,徘徊着好久不言语。 “紫衫,想什么呢,这与你要查的季婉失踪案有关么?” “爹,季思聪很可能就是季婉的父亲,是前两任的富阳知府,他被辛伯泰以受贿罪揭发遭到罢官,而前任吴端恰又是辛伯泰推荐上任的,他是参与招募徭役、私自敛收粮饷赋税意图谋反被处斩的二十一官员之一,爹,您不觉的内有隐情么?” “你觉得这又是辛伯泰玩的伎俩?” “辛伯泰蓄意谋反,天下尽知。可是他狡猾之极,我们偏偏得不到确凿的证据让皇上相信,每次都被他侥幸逃脱。原因就是他的嗅觉灵敏心性歹毒。不为他做事的人、他的绊脚石、了解他对他生有异心的人他都会及时发觉并以最快的速度铲除,那个季思聪便是其中之一。” “如此看来,季思聪很可能又是个冤案。”凌珉颔首。 “爹,我有个感觉,那个季婉当初从富阳来到京城,应该和我一样要告御状为父伸冤报仇,她是个有心计不一般的女人。那么她会知道很多对我们有利的事,我们一定要找到她。鬼影狐死了,陈孝死了,马龙、吴振、耿明秋、齐环山他们死的死疯的疯,苏心也失踪了,现在还好有了季婉这个希望。” “没错,季婉是条新线索,她一定在太师府,你总不能搜查太师府吧?” 罗紫衫微微一笑:“女儿会有办法的。” 次日一早,罗紫衫找来文章小智小慧三人,密令他们乔装改扮奔赴富阳。 没有去衙门的她忽接到太子的书信,让她速至东宫议事,罗紫衫犹豫着。 自从被赦免无罪回家,转眼已有数日未见。这些天,朱云昭夜宿天牢陪伴自己、为自己金殿辞位的事早已轰动京城朝野,闹得沸沸扬扬。虽彼此情深意重,但她毕竟是顾忌名声的,有着少女固有的矜持,她想他,却不敢再随便见他。 父母兄长亦暗示她不得随便离府与太子相见,因为她是丞相的女儿、大理寺少卿的妹妹,人言可畏,她不再有往日的自由。 说与母亲听,幸亏有谈论案子为由,母亲不得不点头,但还是为她配备了几个特殊的差人。 东宫相会1 高大的宫墙外落下轿子,在守门太监的引领下罗紫衫第一次走进东宫。 无心关顾错落有序建造精美的亭阁楼台,无心欣赏一处处的雕梁画栋,沿着畅通的曲径走进一处别苑。放目远观,园内山青水秀,鸟语花香,一片春意盎然的旖旎风光。临近,走在花海间,栀子花开似雪,木棉红黄相间,石榴与蔷薇喷芳吐艳,各色牡丹彰显着高贵端庄的王者风范。风儿袭过,片片落花飞扬,吹拂着面庞,顿感阵阵沁人的芬芳。走在池塘畔,池水清冽,倒映着娇杨和垂柳,莲叶接天,红鲤嬉戏,荡的波光粼粼。 两道游廊纵横交叉穿过池塘两岸,池塘中心游廊的交叉处是一个雕栏玉砌的凉亭,亭内朱云昭手捧着书默默的端坐着。 这样安静的朱云昭并不多见,他也不是特别喜欢读书的人,今天为何?罗紫衫瞧在眼里,唇角隐隐泛起一丝微笑。 引路的太监恭声传报。朱云昭瞧瞧走来的罗紫衫及她身后的几个差人,将书放在石桌上。 罗紫衫带人施礼相见,朱云昭起身过来,拉起罗紫衫道:“巡按大人还真像办案,带这些人过来。行了,没你们的事,都下去吧。” 差人看着罗紫衫似在征求意见。朱云昭脸色一沉:“我是原告,不会对大人不利。” 罗紫衫只好示意他们退下。朱云昭看他们走的远了,英俊的面庞荡起丝丝笑意,回首看着罗紫衫,呆呆的,心神激荡。 秀发巧挽,横插钗环,淡扫蛾眉,美目流盼,不施胭脂,天生丽质,紫色的罗衣凸显着丰胸和柳腰,衬托着玉颜粉颈更加柔美滑腻。 这竟是初次相见时罗紫衫的打扮,是她恢复女装后的第一次相见,那个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女孩子终于真实的再现自己面前。 罗紫衫面带红晕,嗔道:“殿下要我来商议季良媛的事,难道就这样站着?” 朱云昭忙拉过她的皓腕一同坐下,亲自斟上香茗递上,道:“这是差人特意为大人泡制的花茶,请大人品尝。” 罗紫衫接过精致小巧的茶盏,品尝一下,果然香味纯正,淡而不浓,是自己喜欢的。瞧着他兴致颇高的脸,一声轻哼问道:“为什么这样殷勤,让人疑惑?” 朱云昭随意的拥住罗紫衫的纤腰,脸凑近她的耳畔,亲昵的低语道:“没想到现在见你一面如此困难,当然要献殷勤。” 罗紫衫清丽的玉颜再现红晕,移开他的手臂,拿起案上的书问道:“刚才再想什么?” “没想什么,看书啊?”朱云昭道。 罗紫衫淡然含笑:“可是,我注意到你方才的眼神有些呆滞,眉头又是紧皱的,好似心不在焉?” “是么?”朱云昭微笑道:“难怪别人称赞你心细如发破案如神,果然不错。”他故意一叹道:“当然是想人。” “再想季良媛是么,太子殿下放心,我会尽量争取还你一个安然无恙的良媛。”罗紫衫故意道。 朱云昭眉头一挑,面上带了戏谑的笑,手轻轻扣在放在桌面上的罗紫衫的一只如玉葱指上,继而握在掌中,道:“那就太好了,我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现在可有她的消息,要我做什么,尽请吩咐。” 罗紫衫抽回手站起身,环顾一下周围还好没人,娇颜如同染上片片霜花,带着凉意道:“殿下,正色一点好么,我们好好商议。” 朱云昭看出她真的生气,笑着放规矩了手脚,拉着她又坐下道:“好,我们好好商议,这几天你都查到什么了,我很奇怪,你怎么就不到东宫了解情况呢?” “这个,她在这边的情况我都听哥哥讲了,不用来这亲自来查问,而且太师府我去过了,问到一些相关情况。” “什么情况?” “你暂时不用知道。不过,你既然知道她是齐王、辛伯泰安插在你身边的人,应该加以提防,为什么还要留她在身边,给她可乘之机?” “对她我是提防的,可那天由于你出事,搅得我心神不宁,晚上又不在,疏于防范,故她得到机会。老贼拿到那些罪证,不知有多得意。” “你明知她意图不轨,还要留她在身边,出于何心?” “这个?”朱云昭摸摸鼻子,道:“是齐王送的,当然不能拒绝又不能退还。” 不能拒绝又不能退还?罗紫衫的目光游离于池塘上,看着水面几只追逐跳跃的各色鲤鱼,无意的道:“她的歌很美,舞很迷人,虽然只是舞姬的身份,但很得殿下赏识和恩宠是么?” 朱云昭一声惊疑,他看出罗紫衫面上的异样,诧道:“谁对你说的?” “芊芊!”罗紫衫缓缓起身。 “芊芊?这个小东西。”朱云昭一声苦笑:“紫衫,她对你极好啊,什么都对你讲。宫内良娣、良媛很多,她一直少有喜欢的,看来她和我一样知道谁最适合做……这的女主人。” “你胡说!”罗紫衫娇躯扭转,掩饰着面上潮红,继续问道:“你还知道什么,比如她的身世,她的亲人,还有她的心事?” “这个……”朱云昭不禁挠头,他从来没想过要问季婉的身世及心事。 “你并不清楚是么,那她进宫这么久,与谁关系亲密?” 朱云昭摇头,怅然若失的道:“应该只有我吧。据我了解,她并不善于交往,性格很孤僻,好像有很重的心事,与我在一起时是强颜欢笑吧?” 东宫相会2 罗紫衫思索着问道:“你们在一起这么久,你了解她多少?” “她其实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也是知书识礼,闲时和你一样喜欢静静的读书。” “原来是个很不错的女孩子,难怪太子殿下宠爱。”罗紫衫朱唇微微一撇,娇颜明显转阴站起身道:“我该走了,争取把你的宠姬早日找回来。” “我怎么听着这话有些酸呢。”朱云昭急忙自后环住她那杨柳般的纤腰,脸轻轻抚蹭在她香软的鬓发间,道:“我宠她,因为她很像你,我留下她,因为那段时间失去你。她的确很出色,但是她无法与你相比,所以只是舞姬,我跟她相处真的不多,甚至没有过多的话语。” “你对她怎样和我有什么关系。”罗紫衫含气道。 朱云昭听了,手指立刻按到她的软肋上,威胁道:“真的没关系?到底有没有关系?” 罗紫衫被他弄得痒痒的,娇笑着连连躲避央求着他放手。 朱云昭转过她的娇躯,再次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她,一张娇颜吹弹欲破;如黛的秀眉下,明眸似水含波,清澈中脉脉含羞;她的唇嫣红小巧,娇艳欲滴,微微的颤动着。丰胸起伏,玉体含香,曲线玲珑身姿曼妙,扰乱着那颗早已蠢蠢欲动的心。 他舍不得放手,舍不得让罗紫衫离去,将她紧紧拥在怀里。自那日夜牢狱共度,与罗紫衫相别多日,他终于体验到什么是度日如年,终于知道什么是茶不思饭不想。也许是有惊无险的缘故,竟恍如隔世相见,他格外珍惜。 急切的吻住那两片诱人的唇瓣,好柔软,好香甜,再用舌撬开她的贝齿,闯入檀口肆虐的搅动,渐渐的痴迷而疯狂。 罗紫衫知晓他的心意,这些天来自己对他的思念同样加剧。过了此刻,住进相府恢复女儿身的自己没有理由和他常相见常相聚。面对他的痴情与温柔,芳心似微波荡漾,颤颤的期盼和迎合。 身软体酥,如处云雾之中,**着,顷刻完全失去自我。 池塘对面传来珠笑连连,清脆的笑语将二人从美好的梦境惊醒。罗紫衫推开朱云昭倒退几步,面上红潮迭起直至玉颈,羞得轻垂了臻首。 美人含羞,更显娇艳妩媚,朱云昭看的心神一荡,忍不住上前在娇颜上又是深深一吻,轻笑着拉住她的玉手:“第一次来东宫,我带你逛逛吧,这别苑难比御花园,但景色也不错。熟悉一下环境,待日后也不至于陌生。” 罗紫衫明眸一转,道:“只怕你要我欣赏的不是一般的景,要我熟悉的,也不是一般的环境吧。” “聪明。”朱云昭看着对面那些依稀可见的艳丽身影,苦笑道:“那些都是我的妃子,好像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今天知道你来,故装模作样的来这边玩耍探视。想不想见见她们?” 罗紫衫忙摇头:“太子殿下,我还有公务在身。” 朱云昭笑笑,手指撩起她额头一丝乱发,温柔而深情的道:“我送你,我们边走边谈。” 罗紫衫明白他对自己的不舍,他想多一些时间和自己在一起。看着朱云昭,不禁嫣然一笑,恰似那盛开的紫牡丹明媚而灿烂。 便与他携手揽腕,漫步在花海林间,共同憧憬着幸福美好的明天。 自投罗网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辛楚虽几经惩罚并多次受到辛伯泰训斥,却难改沾花惹草的恶习。 终日无所事事,常与几个狐朋狗友流连于花街柳巷,或游逛在繁华之地,贼眉鼠眼,举止猥琐,言语轻佻,目标自然是来往的少女与少妇。 西湖岸边,垂柳之下,足踏绒绒碧草,背靠微波粼粼,一位妙龄素衣女子轻抚琵琶吟唱,美妙而哀婉,吸引着游玩赏景的人们。 辛楚闻声而至,带人挤进人群,听着乐曲,打量着貌美如花的女子,含笑间,邪念再动。 看看女子身旁散落地上的铜钱,走至近前,道:“这么美的姑娘,怎会抛头露面在此卖唱啊,家人知道岂不心疼?” 女子不敢抬头示人,停了弹唱,低声道:“公子见笑。奴家是初进京城的外地人,只因夫君生病,久治不愈,又遭了贼,身无分文,不得己在此卖唱,积攒回家的盘缠,求公子垂怜。” “嗨呀,为夫君治病,攒钱回家,你一个弱女子还真让人可怜心疼。可是光靠卖唱,要何时才能攒下回家的盘缠哪,太难了。我有个好办法,不但很快挣足盘缠,还会治好你夫君的病,你能应么?” 女子抬起头,一双杏眼望着他,充满乞求:“什么办法?” 辛楚笑笑,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掂着道:“只要你答应,这个就是你的。” 女子惊疑道:“你要我做什么?” 辛楚蹲下身,凑近她耳边道:“卖唱不行,要卖身,姿色不错,本公子愿意买。” “你卑鄙!”女子俏脸低沉。 辛楚哈哈一笑起身:“不愿意卖是么,公子逗你玩呢,你卖我还不愿意买呢。不过,本公子看上你了,怎么办?” 一群死党及家奴围上女子轰然起哄,笑闹不休。 女子情知身处险境,一惊起身道:“你们要干什么” 辛楚伸手捏住她下巴,细细端详着,道:“你不用卖唱挣盘缠回家,本公子现在就带你回家,安心享乐,何必担心那个多病的夫君呢。” 他挥挥手,几个家奴忙过来拉扯女子。 女子面色苍白,挣扎着气道:“你们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还有王法么!” 围观的人们见状纷纷斥责。 辛府家人怒道:“不想死的休要多管闲事,你们知道这是谁么,这乃是当朝辛太师的孙子、贵妃娘娘的侄子,我们辛府的公子,识相的让开,坏了公子好事,你们担当的起么!” 辛太师的孙子、贵妃的侄子?辛家恶名昭著,谁人敢惹,众人即使愤然不平,却不敢多管闲事,纷纷散去。 辛家虽失了权势,但就贵妃和太师的威名依然可以令人望而生畏,辛楚暗自得意。 任卖唱女子哭救挣扎,仍命家奴绑到马上。带着有所收获的喜悦跨上坐骑,挥鞭刚要前行,耳边突响起一声厉喝:“站住!” 辛楚扭头,目视来人,不禁目瞪口呆,手中的马鞭无力的垂下:“罗……紫衫?你、你怎么在这?” 罗紫衫依然一身男装,身后几名随从紧紧跟随而至。 罗紫衫一声冷哼:“好巧啊,我游西湖却与公子相遇,可惜,你恶习不改,又在强抢民女,扫了我的兴致。” 辛楚只觉浑身冒冷汗,跳下马,急道:“罗、罗小姐、不,罗巡按,我、我、错了,我不干了,我放人。” 辛楚喝令手下家奴放人。罗紫衫声声冷笑:“辛公子,太晚了吧,你知法犯法屡教不改,视王法如儿戏,我岂能容你!来人!带回巡按衙门,严惩不怠!” 未等随从应声,辛楚扑通跪倒:“巡按大人饶命,我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以后一定奉公守法,再不敢招惹是非了,求大人大人大量,看在我爷爷、我姑姑面上,饶了我吧,我给你磕头了。” 罗紫衫回首,看着跪倒磕头的辛楚,道:“你不用磕头了,看在贵妃娘娘的面子上,我还真不能责怪你,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你强抢民女,若不承教,如何让人信服。也罢我不带你回衙门,我把你送回太师府,亲自交给太师,并向他讲明你今日的恶行……” “不要!”辛楚扑跪上前乞求道:“求你不要对我爷爷讲,他不会绕过我的,他现在就怕我给他惹祸,求你不要让他知道。” 罗紫衫一声讥笑:“不能带你回衙门治罪,又不能让你回家受教,难道让我轻易放过你这个作恶多端的混账?想以太师贵妃的权势压我,你痴心妄想!别忘了,我还可以将你交到东宫,请太子殿下处置你。” “不要,太子和我爷爷积怨似海 ,你把我交到东宫,我就没命了,求求你放过我吧,只要放了我,我愿意为你做一切,我求你了。” 罗紫衫转首看附近已无旁人,微微颔首道:“你能为我做什么?” “我?”辛楚想想,咬咬牙道:“季婉?你不是找季婉么,她就在我们府上,如果你放了我,我帮你救她。” 罗紫衫美眸一闪:“你要背叛你爷爷?” 辛楚垂下头,无奈的颔首。 罗紫衫瞧见他衣带上的一串珠子,伸手扯下,道:“既然如此,就麻烦你了。今晚三更之前,你把人安排好,三更过后,我派人秘密入府接人,你要负责把人安全送出。若有一丝差错,你要小心些,以后最好不要出门,而且这位姑娘会以这串珠子为证,随时到衙门告你。” 辛楚心惊胆颤,唯唯称诺,见罗紫衫带人远去,才挥袖擦擦额头的冷汗。他哪里料到这是罗紫衫有意安排的一场好戏,那位卖唱女子是雇佣来的青楼女子,就在他身边,罗紫衫安插了两个能干的通风报信的差役。 文章、小智小慧如期回来,向罗紫衫讲述富阳调查到的结果,不出罗紫衫所料,季婉正是当年富阳知府季思聪之女,而季思聪恰是一位廉洁奉公爱民如子深的百姓拥护的清官,辛伯泰揭发他受贿,显然是别有用心的诬告。 夜晚,暗室内,烛火时明时暗。季婉又一个噩梦醒来,泪水再次沾满了秀枕。 数日来寄身暗室,她已不知黑夜白天。每天除了睡觉,就是对着烛火流泪,她有着太多的伤心、苦恼和无奈。 那就是身世、仇恨、和冤屈。 想当初,抱着希望和幻想走进东宫,可那只是幻想,希望在朱云昭的冷漠中无情的消失。 带着怨恨,回到太师府,取悦辛伯泰,是她孤注一掷的一步险棋,她要找机会报仇,可是辛伯泰没有给她机会,回来当晚,便让她住进暗室派人看守,她寸步难移。 徒対四壁,她不知何去何从,更难料命运如何。 天过二更,意外的有人送来饭菜,居然还有一壶酒,何不借酒消愁,醉了就不会有任何的烦恼忧愁。 她是善饮酒的,在东宫,只有陪酒、跳舞时,她才能博得朱云昭的些许好感,可是此时,未过三杯她就头重脚轻,醉了。 恶有恶报 光亮,是太阳的光么?耀眼的光芒刺痛她欲睁的眼,她不敢相信自己还可以看到太阳,但那明明就是可以为世间万物带来希望的太阳。 这是哪里呀?她身子动动,心中狐疑。 “你醒了?没事吧?” 一个柔美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她侧目,那是一个看似温婉如玉的紫衣少女。 “我是罗紫衫,这是丞相府。我奉皇命寻找你,昨夜三更将你从太师府救到这里。” 季婉惊诧之极:“你就是那位女巡按?” 罗紫衫淡淡含笑:“找到你我已经完成圣命,一会就上殿交差,以后不会是什么巡按了。嗯,我怎么称呼你,是季小姐还是良媛娘娘?” 季婉摇摇头:“我什么都不是?” “你的身世我都查清了,你是前两任富阳知府季思聪的千金,你父亲是受到诬告含冤而死的好官,如果我没猜错,你进京的目的是想告状,替父伸冤报仇吧?” 季婉美眸一红:“你都知道了,可是我没有你的好运气,我一事无成,不但不能替父伸冤报仇,自己还沦落为卑贱的舞姬,甚至性命难保。” “不!你不是舞姬,是太子的良媛,太子殿下不会抛弃你,他不会加罪与你,你失踪这些日子,他很着急,他很在意你的。” 季婉眸内不觉涌出泪光:“他怎么对我都无所谓了,一切都是我的命。”她拂去泪珠,沉寂片刻,眸内忽含了一丝希冀,对罗紫衫道:“你现在还是巡按么?” “对呀。” 季婉忽的下床,跪倒在地,道:“大人,民女有冤,我要告状。” 罗紫衫稍愣:“你要告状?” “不错,我要告辛伯泰图谋不轨蓄意谋反,他收买我爹不成就栽赃陷害排除异己,使手段害他命丧黄泉,此仇不报,民女愧对父母在天之灵,求大人替民女做主。” “你要告辛伯泰?有证据么?” “当然有,是我爹留下的当初他写给我爹的威逼利诱的书信,就在我的身上。”季婉解开随身都囊,取出三封折叠而放的书信,递上道:“请大人过目。” 罗紫衫看罢,面色低沉,拉起季婉道:“有此罪证,我带你上殿面君去告御状,一定要为惨死的冤魂讨还公道。” 金殿 皇上听完季婉痛哭流涕的诉说过往冤情,看着呈上的三封书信,手不住的发抖,心不住的发颤。两封利诱,一封威逼,目的皆是要季思聪在富阳招兵囤粮参与并协助筹划谋反。联想到当初他大义灭亲,亲自揭发季思聪受贿,他同时又保举吴端继任,而吴端恰是后来参与招募徭役、私自敛收粮饷赋税意图谋反被处斩的二十一官员之一。 想到数位官员的惨死,想到太多蹊跷不合常理的案件,想到太子屡次的谏言和所指,想到辛伯泰的刁钻与奸猾,想到他超乎寻常的行动与为人,皇上剑眉深蹙,终于顿悟。 那熟悉的字迹,那触目惊心的提名,辛伯泰,没有错,绝对不会错,他要谋反。 皇上的目光凛然射向太子道:“年初,二十一官员勾结朝中重臣蓄意谋反的案子不了了之,你为此当朝与朕大发雷霆,有一段时间不上朝,莫非别有用意?” 朱云昭上前一步:“不错,儿臣怀疑他们谋反的幕后主使就是辛伯泰,父皇,现在可以证实了吧。” 齐王道:“父皇,不能仅凭三封书信定案,季思聪到底有无冤屈,季婉所言是否真实,辛伯泰是否蓄意谋反,要审过才能定案。儿臣请旨带人捉拿辛伯泰归案。” 皇上终于不再犹豫:“查抄太师府,全部擒拿归案,不得放走一人,责令大理寺、刑部、御史台三司会审,不得有误!” “儿臣遵旨!王英,走!” “且慢!”朱云昭拦住二人,面对王英对齐王道:“二弟一人足矣,何必带着王英呢?” 齐王瞧着王英,愣了半晌,勉强一笑道:“大哥,这是何意?太师府有两千护卫,没有王英带兵,万一辛伯泰真心谋反……” 朱云昭拍拍他肩,含笑道:“没有王英,副都尉武蕴夏阳一样可以调兵遣将,我派他们跟你去。”他背对王英,一声冷笑:“王都尉,你错在不该投奔辛伯泰,现在该交出兵符了吧?” 王英目视齐王,身心巨震,二人同时呆住。 皇上暗暗点头,他深知王英是辛伯泰的亲信,亦明白朱云昭的用意,当即罢免王英之职,这应该是留了情面的。王英跪谢龙恩,目光扫视朱云昭和罗紫衫,心底却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齐王带着武蕴夏阳率兵包围太师府。 府门大开,哀乐阵阵,一片缟素,院中并放三具尸体,恰是辛伯泰、辛乾、辛楚。 齐王怔然不动,武蕴夏阳带人走过,仔细察看,三人中毒身亡,面面相觑,充满疑问:难道得到讯息服毒自尽? 却见房门开启,一身孝衣的贵妃辛妍赤足出现面前,她一手捧着一个盒子,一手执着酒壶,面色暗白,看见来人,布满哀婉的面上挤出点点笑容,缓缓的走近众人。 “娘?”神态失常的贵妃另齐王触目惊心。 “参见贵妃娘娘。”武蕴夏阳急忙跪倒见礼。 “你们来晚了,他们预料到大祸临头,在准备逃跑,幸好我及时赶到。” “娘,你怎么了,这是怎么回事?他们怎会死呢?”齐王扶住辛妍急道。 “因为他们该死,他们喝下我的毒酒。” “是你毒死他们?”齐王浑身颤抖,激动万分的道:“你毒死他们?他们是你的亲生父兄,是你的侄儿,是你最亲的人,有我在,他们可以不死的,他们可以不死的,你怎么可以毒害他们!” “因为他们十恶不赦,因为他们从不听我的劝解和警告,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自作孽不可恕,他们最终逃不过老天的惩罚,我毒死他们,这总比凌迟处死好的多吧。”辛妍神情呆滞,缓慢的话语难掩对父兄的眷顾和痛恨。她看着齐王,目中留露慈爱:“云辉,不要执迷不悟了,悬崖勒马你醒醒吧,娘最后一次求你,安分守己不要得陇望蜀好么?” “娘……” 辛妍唇角滴下丝丝血迹,一声苦笑道:“记住娘的话,安分守己,你会永远是父皇的好儿子,否则,娘帮不了你了。” “娘,你怎么了?”齐王诧异。 辛妍身体开始抽搐,讲话亦开始艰难,她看着武蕴二人道:“这个盒子你们拿去交给皇上吧。” 武蕴上前接过,诧道:“娘娘,这是什么?” 辛妍凄然一笑:“是、辛伯泰谋反、作恶的所有证据。” 齐王急欲抢夺,辛妍一声断喝:“那里面有你的名字,你不要在执迷不悟!现在你有两条路,一是向父皇主动认罪,他念以往夫妻父子之情会宽恕你从轻发落,二是、”辛妍顿顿,失声道:“饮下这壶剩下的毒酒。” “毒酒?”齐王大惊失色:“娘……” “云辉,记住,辛家有今天灭门之灾,是你外公和舅舅咎由自取,娘无力挽回,只有陪着他们同赴阴曹地府谢罪。这些年,我愧对皇上的宠信、愧对那些受你们迫害的无辜冤魂, 我日夜受煎熬,日夜为你们担惊受怕,好累,真的好累,在出门之前,我也饮下毒酒,以后终于可以解脱。云辉、你、你要好自为知啊。” 辛妍面色开始灰暗,唇角血流不止,娇躯颓然的倒向齐王怀中。 齐王愣了好久,突地一声大叫:“娘!” 辛妍一双手臂无力垂下,手中的酒壶滑落在地,瞬间香消玉殒,带着无穷的痛和恨,无奈的离开人世。 一道电闪,一声雷鸣,雨瓢泼般而下。 齐王抱着辛妍的尸体,疯一般的向雨中狂奔而去,无人追到上。 吆喝,叫嚷、哭泣、嚎叫,军兵和太师府主仆纠结一处。混乱中,女眷和奴仆被赶出太师府。 风雨中,太师府大门缓缓关闭,武蕴夏阳亲手贴上封条,显赫一时的权贵辛家终于受到应有的制裁。 经朱云昭亲自查剿,一概亲信和党羽也尽数落网,或轻或重按律惩罚。 朝野轰动,官民尽欢。 一纸婚书1 两月后,东宫别苑,又是那个凉亭。 罗紫衫与朱云昭对坐下棋。 朱云昭连续三步错棋,让罗紫衫惊异,瞧瞧他愁眉紧锁分明心不在焉。妙目一闪,柔声问道:“你最近怎样,是不是很忙?皇上的身体怎样了?” 朱云昭一子重重落地,站起身,手抚栏杆,面视池中竟放的荷花,深深一声叹息:“我还好,父皇身体无大碍,只是每日郁郁寡欢,很少过问政事,自贵妃去世后,明显日日苍老憔悴。” “虽然可以理解,但长久下去,怕身体难以承受,皇上现在一定孤独,你有时间要多陪陪他。”罗紫衫走到他切近。 朱云昭转身,看着她:“紫衫,我要和你商量。” “什么事,你说。” 朱云昭的手缓缓抚上她的削肩,恳切的道:“答应嫁给我,我们成亲吧?” 罗紫衫的脸一阵晕红,急忙扭转玉颈。这个问题她想过多少次,也早已有了答案,可是他突然郑重的提出,还是让她惊了一下。 “相处这么久,共同经历了那么多,私情的话无须再多说,我们已经是心心相印。现在,我真的很急迫,恨不得马上将你娶进门,因为我也很累、很孤独,紫衫,我需要你,不能没有你。”朱云昭轻轻扳过玉体:“如果你没有异议,我一会就进宫禀告太后和父皇,明天一早亲自到相府提亲,如何?” “这么快?不急吧?” “这还快?”朱云昭瞧着她羞怯的样子,手指点点她鼻梁,道:“你曾说过要我等到你找到生身父母并身份公开之后,现在都过了很久了。我帮你找到父母,可你见我的次数却少的可怜,你可知你有些忘恩负义么?” 罗紫衫急忙道:“不是的,是父兄不许我轻易见你……”她看着朱云昭忽地掩住口。 朱云昭面带不悦道:“我知道,我明白他们的用意,他们刚认女儿,不愿这么快将你嫁人,尤其嫁到宫中。哼!太傅不了解我们的感情就算了,凌云居然也敢,我饶不了他。” 罗紫衫急忙拉住他的手道:“不要难为他们,我答应你就是,我会和他们说的,你尽管提亲来,好不好?” 朱云昭故意道:“你答应就行,不是我强迫,我没有仗势欺人吧?” 罗紫衫一声娇嗔:“你分明仗势欺人。” 朱云昭含笑将她揽入怀中,俊朗的脸布满愁绪,忧忧一息道:“我分身乏术,你要帮我,家事、国事、父皇、太后……” 罗紫衫抱紧他的腰,脸贴伏在他的胸前缓缓道:“我明白,我会尽力,与你分担,为你做一切,我永远不会让你孤独,永远守着你。” 七月荷花争妍,碧绿的叶子衬托着粉嫩的花朵,一片片,煞是惹人眼,芬芳的香,飘飘渺渺流散人间。 温柔细腻深情的吻雨点一样落在罗紫衫的娇颜,美丽、甜蜜、沉醉、心怡,是花香?还是幸福之感? 罗紫衫起身,睁开秋水一般的美眸,看着朱云昭轻声道:“我该回去了,出来好久。” 朱云昭猛然将她抱住,脸抚蹭着她香软的秀发,依依难舍。 “别、这样,不是明天去提亲么,我们很快就在一起了。” “我不想让你离开,一刻也不想。” 再次吻上她的朱唇和酥胸,用力揉摸着她娇人的玉体,竟是莫名的急躁、莫名的疯狂,他不知那是因为近来心中那莫名的预感,不详的预感。 罗紫衫终于忍受不住,将他推开:“殿下,我、真的要走了,我是对娘谎说去寺院还愿才出来的,已经很久了。” “明天一早,我就去提亲。”朱云昭长长的喘口气,无奈的点头。 目视那姗姗离去的倩影,难掩心头阵阵失落。 大理寺 埋头公务的凌云忽听差役禀报有人求见。他以忙于公务为由拒绝。 “大人,他说非见不可,他说、是、是大人的妹夫。”差役去而复回。 “妹夫?我哪有……”凌云一摔手中案册,面带怒意,但眨眼急忙站起身,一个念头在脑中闪现,“是太子殿下、么?” 差役奇怪的摇头:“不是。” 凌云暗吐一口气,又脸色一沉,是谁敢和自己开玩笑,自称妹夫?他呵斥着吩咐带进来人。 进来的人竟然是王英,凌云蓦然怔住,不详的预感立刻侵上心头。 王英已被削职为民,是辛伯泰亲信中受处罚最轻的人,那是太子朱云昭手下留情的结果。 但是他从未有过感恩的念头,对朱云昭、对罗紫衫他只有充斥肺腑的恨。虽然自己一无所有,但他不会轻易放过,不会轻易成全,何况他还并非真正的一无所有。 他看着凌云,似笑非笑的道:“凌大人,看见我很奇怪吧?” 凌云坐下,扫他一眼道:“见我有事么?”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说呢?”王英靠近桌案。 凌云一避身子:“你要干什么?” 王英哈哈一笑:“你怕什么,这大理寺现在是你的衙门,我敢对你不利么,何况我们是至亲呢?” “胡说!谁和你是至亲!”凌云气道:“王英,你跟随辛伯泰做了多少恶事,自己应该清楚,皇上和太子殿下宽厚仁慈,念你是紫装山庄的人、是紫衫的师兄,对你从轻发落,你要感恩,要反省改过从善,你明白么!” “我明白,当然明白,我感恩,感紫衫的恩,我有今天全拜紫衫所赐,她的恩我铭记在心。”王英居然坐上桌案,面对凌云道:“你知道么,我们是未婚的夫妻,她对我还是有情的,是不是,大舅哥?” “你……”凌云脸色一阵苍白,猛的拍案而起道:“王英,你放肆!这是大理寺,不是你无礼耍赖的地方,谁是你的大舅哥,你给我滚!” 王英故意一副惊惧的样子,站起身道:“哎呦,草民胆小,大人息怒。不过,草民没有撒谎,和你妹妹定亲是事实,大人是不知道还是要悔婚啊!” 凌云一声冷笑:“我当然知道,我知道你知实务,自己亲手毁掉婚书,你们的婚姻已经不存在了,王英,你再敢胡言乱语信口雌黄,休怪我治你心存不轨扰乱衙门之罪!” 王英闻言,目带狡黠的嘿嘿一笑:“你当然希望我是胡言乱语,你希望你妹妹顺理成章的嫁入东宫,你们凌家青云直上是不是,可惜呀,有我在,你们要美梦成空了。凌云,我告诉你,我不会悔婚,我在一日,罗紫衫就是我的,我死了,你妹妹就是寡妇。” “混蛋!”凌云噌的站起,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瞪圆双目怒道:“是你背信弃义卖师求荣,撕毁婚书抛弃紫衫另娶她人,你们已经恩断义绝,你还敢在我面前撒野胡说八道,王英,我这是大理寺,你不是不是想进我的大狱住上几年!” 王英毫不在意,对视着他的双眸,道:“凌大人,理智一些,你认为我真的亲手撕毁婚书?我最恨的就是朱云昭,撕毁婚书不是亲手把紫衫推进他的怀里么。哈,我有那么傻么,我告诉你,我想好了,我爱紫衫,我可以忍受一个男人不能忍的,我宁愿戴绿帽子装王八,她勾搭谁与谁私通她犯贱水性杨花我都不介意,但我就是要做他的丈夫……” “你他妈的找死!”一项儒雅镇定的凌云身子愤怒的抽搐着,面色变幻,突地,奇快无比的一拳狠狠击在王英的面门。 一纸婚书2 血瞬间流下,染红了淡青的衣衫。王英愣愣,懊恼的凌云又纵身过来,猛地将他扑倒在地,一边骂着,一边挥拳猛打:“卑鄙下流的东西,敢侮辱我的妹妹,我打死你!” 王英猛一翻身,凌云毕竟不会功夫,轻松被摔落一边,气的一声大叫:“来人!” “凌大人,你在叫人么,难道真想要我公开你妹妹的丑事!” 凌云蓦然一惊,看看近来的差役,咬牙切齿的道:“出去!” 王英看看退去的差役,走进凌云,道:“这样生气,看来你很在乎你妹妹的名声的,是啊,你比谁都了解太子的,他是玩弄女人的高手,不过我不介意,你又何必呢。” “王英,我以往还当你是个人,你他妈的就是个混蛋无赖!”凌云面色铁青怒视王英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还不明白我的意思么,我要与你妹妹完婚!” “完婚?”凌云哈哈大笑,看着王英讥笑道:“我会让妹妹嫁给你这个混蛋么?” 王英摇头一叹:“不愿意是么,没办法,我就要到别的衙门,告你凌家嫌贫爱富攀附龙门不守婚约,我要将罗紫衫和朱云昭私通鬼混的丑事公布于众,看你凌家还有何颜面立足朝堂,看朱云昭还怎么娶罗紫衫为妃!” “你凭什么告我们悔婚,分明是你……” 王英冷笑着自怀中取出一张纸,扬手道:“我当初撕毁的不过一张废纸,而这张才是有文章书写、六位师兄签名作证的真实的婚书,有它的存在,不管我做过什么,我都是他有名分的丈夫。” 凌云大吃一惊,倒退几步面色骤变:“什么?” 王英手拿婚书到凌云近前,:“你看清楚了,这才是真正的婚书,不信,可以把文章、武蕴夏阳叫来验证,哼,我是不会误认大舅哥的。” 那的的确确是婚书,凌云看明白了,原来他是有备而来,原来婚书不曾毁,那薄薄的一纸婚书,却要注定紫衫的命运,那无疑是一柄刺向凌家的锋利的剑。 眼前的王英无礼、纨绔、放荡、狂妄,一副地痞无赖而又志在必得的神态,婚书自然是他达到目的的王牌,时值今日,他那卑鄙无耻的心态及那丑恶之极的嘴脸彻底的暴露出来,让人恶心厌恶。 虽然自己有自己的想法,不愿紫衫嫁进东宫,但又岂能凭借婚书嫁给这种无法形容的小人。怎么办?凌云呆呆的坐在椅上,无奈,心头混乱。 回到府上,在客厅坐了好久,罗紫衫自外归来。一脸阴沉的凌云让她心中忐忑,随便问候一句,便想匆匆避开。 “站住!”凌云叫住她:“听娘说你去还愿了?” 罗紫衫勉强笑笑点头。 凌云猛的茶杯一顿,一声大吼:“你骗我!轿夫、丫鬟、侍卫都被你安置在茶楼里,我亲眼见到,你还撒谎。丫鬟都招了,你接到太子的信函去了东宫!” 罗紫衫面色一变,兄妹相认这么久,他对自己一项疼爱有加,纵使知道自己撒谎,也不至于如此发火? “你是丞相的女儿,是大理寺卿的妹妹,是名门的闺阁千金,你怎这么不在乎你的身份,女孩子什么最重要,是名誉!你要顾及我和爹的声望,警告你多少次,为什么不记得!” 罗紫衫不禁眸中含泪:“我的确去了东宫,去见太子,哥,你为什么阻拦我们,你是了解我们的,你不该这样的。” “你说我该怎么样,我该理解你们、我该成全你们么!我知道太子喜欢你,可他是太子,是将来的皇帝,他现在就有众多的嫔妃,你将来不过是她三宫六院中的一个。论真情,你敢比故去的太子妃么,论恩宠,你不会有人老色衰遭遗弃的一天么,你坚信你们情比石坚海枯不烂么,紫衫,我是你的哥哥,我要你真正的幸福,要你一生幸福,你知道么?” 面对凌云声色俱厉的责问,罗紫衫不在选择逃避:“哥,你先别发火好么。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将来的事谁可以预料到,幸福只是人们的希冀、是愿望,要在生活中逐渐磨练和体验,并非唾手可得。我不会过于奢侈的要求什么,不会想太久的事,我只知道现在,我和太子心心相印,我一定要嫁给他。我们之间不止有深厚的感情,还有恩情,此生此世,我要还他的情报他的恩,不管他日后如何待我,我都敢于经历有信心面对,我无怨无悔。” “紫衫?” “哥哥,你不要再说了。我与太子走到今天,实属不易,你是我们感情发展的见证人,太子为我做过什么,他对我究竟怎样,你还不清楚还要心存怀疑么,一个肯为我放弃太子之位的人你都信不过,那你说我嫁给什么样的人才会幸福?嫁给谁你才放心?” “这……”凌云无语。他和朱云昭是自幼的好友,他是最了解朱云昭的人,也是朱云昭最信任的人,朱云昭为罗紫衫所付出的情感、为她所做的一切他历历在目,他深信那不是逢场作戏,那不是一时的虚心假意,那是发自内心的真情,是在太子妃故去后唯一的真情。 “可是……”他叹口气,终于道出真正的心声:“我不愿做皇亲国戚,我和爹一样想法,不喜欢别人说三道四,不想被人诟病,更不想有辛家的下场。” 罗紫衫闻言,先是愣愣,随即扑哧一笑:“凌家是爱国的忠良,辛家岂能相提并论。辛家借助女人而获得权势,人心不足,、欲望膨胀才有悲惨的下场,可是凌家是靠爹和哥哥的才能与正直才有今天的显赫。只要知道忠君爱民,时时反省,警示自己的言行操守,做皇亲国戚和贤能之臣并不矛盾啊。哥哥,告诉你一个秘密,如果没有一个丞相的爹和一个大理寺卿的哥哥做靠山,我是不敢答应嫁给太子的。” “什么?你答应太子要嫁他?”凌云大惊。 罗紫衫脸突地一红,默默点头。 凌云身子一颤,一把抓紧他的肩急道:“告诉我实话,你们的关系、到底怎样,他、有没有和你、你们、到底怎样了?” 看他奇怪的神情,罗紫衫不解,含着羞愧道:“我们、没怎样,只是、他、他要来提亲,明天早晨。” 提亲?凌云仰头一声苦笑:“我们凌家无法应亲,应了就是欺君之罪。紫衫,今天王英倒大理寺见我,让我看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罗紫衫心不在焉。 “你们的、婚书。”凌云重重的道。 婚书?罗紫衫怔忪,她看着凌云,神情蓦然凝滞,她怎么敢相信这是真的,但凌云的表情告诉他,那就是真的。她知道那一纸婚书对于她意味着什么,那一刻,她真的懵了。 一纸婚书3 头上簪缨金冠,身着雕龙刻凤的紫色龙袍,腰横玉带,足蹬朱靴。这是朱云昭上朝时的隆重装扮。今天如此并非上朝。 瞧着铜镜内剑眉星眸一张英俊的面庞,唇角露出一丝傲然得意的笑:紫衫,我还配的上你吧。 “父王,我还是第一次看你照镜子,有喜事么?你好像很开心?” 转身看看芊芊,蹲下身扶住她的肩膀,故意道:“什么喜事?没有呀?” “骗人!”芊芊小手捏着他的鼻子道:“父王骗人,不可爱哟。我都知道了,皇爷爷昨晚说,我很快就有娘了,父王,是真的吧?” 朱云昭轻轻试探道:“芊芊,你、喜欢有一个新娘么?” “那、是紫衫姐姐么?父王,我的新娘是紫衫姐姐么?”芊芊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期待他的答案。 朱云昭含笑点点头。 “父王,我早就喜欢她了,那你让她早些过来陪芊芊好么,芊芊想她。” “好!父王一定让她早些过来陪你,可是,你不能再叫她姐姐。” 芊芊笑了:“我知道,我要叫姨娘。” 朱云昭不禁将她揽入怀内,抚蹭着女儿的小脸,满目疼惜与欣慰。 朱云昭跨上雪无踪,看看手中的圣旨,那是皇帝赐婚的指令,带着这个,求亲之举自是十拿九稳的。带着随从抬着厚重的礼品,控制着内心的喜悦很快来到相府门前。 家人通禀后,凌珉带着夫人及凌云夫妻迎出府门,看着神采奕奕精神饱满的太子、看着他身后那贵重的聘礼,尽皆一脸愁绪。 主仆明显的强颜欢笑另朱云昭有些不安,他感觉到凌府的气氛有些异常,甚至好像暗暗的布满了愁云惨雾。坐下来,喝着茶,谁都没有说话,曾经来往密切、关系亲近的双方今日尤觉尴尬。 他们是不是不同意这桩婚事,在为无法抗拒发愁么,那我该怎么办?丞相是我恩师,自幼教我读书做人,师恩如父,凌云是我好友,情似兄弟,难道真要以圣旨强迫,伤害多年的感情?紫衫你在哪,你没有劝劝他们么?我该怎么办?不管如何,我一定要娶你,先试探一下再说。 他带着笑容起身,衣袖内取出礼单,对着凌珉躬身施礼:“太傅……” 失神的凌珉见状急忙起身,双手搀住朱云昭,道:“太子殿下,先听我说。殿下的来意老臣知晓,深知殿下对紫衫一片真情,可是,”凌珉侧转了身体,一缕忧伤与无奈浓重的侵上面容,然而又是极其的坚定:“紫衫无福,你们有缘无分,请恕老臣无法应亲。” “有缘无分,无法应亲?”朱云昭哑然失笑:“什么是无法应亲?” “殿下自幼也是熟读经史,应该知道人生一世最看重的当是仁义礼智信,这区区五个字可以指引、教导一个人的言行,但同时也束缚着人的思想和行为。十七年前,罗显救下蒙难无辜的襁褓女婴,他含辛茹苦多年抚养紫衫长大,那是仁爱、是情义,他是我凌家的恩人当之无愧,可惜一纸婚书仓促定下紫衫的婚姻,毁了她的幸福,这确是痛悔终生的不智之举。可是明知是错误的婚姻,我们不能毁约,反之则是对故去恩公的不敬,失了礼法,更违背了诚信和诺言。不尊礼法,不正己难正人,不守信诺,如何立足天下。” 朱云昭莫名其妙的苦笑:“太傅,你和我讲这些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呀,你提到罗显、提到婚书,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就不要和我绕弯子了,到底为何无法应亲,我要知道原因。” “爹,我来说。”凌云看着太子道:“直说吧,你是知道的,紫衫和王英有婚约,如今,婚书仍在,完好无损就在王英手中。”凌云简单的讲述了昨天发生的事。 “王英以此要挟,要与紫衫完婚,声言一天内答复,否则要状告凌家私毁婚约,嫌贫爱富一女二嫁攀附龙门。殿下,事关紫衫和凌家的名誉,我们无计可施,此时此刻,怎敢擅自应婚。” 原来如此,是王英在作祟。自己多次饶过他,但他并不反省悔过自新,反而狗急跳墙施起小人伎俩,利用婚书相要挟,妄想得到紫衫,进行报复,这无疑也是报复自己。哼!可惜自己是太子,岂会让他得逞。他唇角不觉的流露一丝冷笑,不屑的道:“无计可施?有这么难么?办法很简单,杀掉他!” “不行!”凌云急道:“有婚约在手,紫衫就是他有名分的妻子,他死了,紫衫就是寡妇,嫁给其他任何人都是名不正言不顺。人言可畏,紫衫岂能不顾自尊,凌家自来身正名清,岂能任不辨是非者说长道短,损害名誉。” 朱云昭深知罗紫衫的性格,更了解凌珉的为人,他视名声如生命,向来严于律己,品质清高,由此广博世人敬重与信赖。凌家有很严的家规,不得以权势欺人,面对王英这样道德沦丧的小人,他们如何对付,事关紫衫的清白,关系着凌家的声誉,难怪他们一家犯愁而无奈。 王英,我一度将你当成男子汉大丈夫,一度将你视为情敌,可是现在看来,你根本不配,你就是一个卑鄙无耻猪狗不如之辈! 这个混蛋如此猖狂!当初怎会心软,留下这个祸害,给他留下继续作恶的机会?朱云昭剑眉一凝,面色变得阴沉。 “殿下……” 朱云昭摆手制止他说话,看看手中的礼单,轻轻放在桌案上,一言未语的转身离去。 但眸内转瞬即逝的那道凌厉的可以摄人心魄的寒光,另凌云深深震颤了一下。 他留下礼单显然是不会因为任何的阻碍放弃紫衫,但那可怕的眼神是……当然是王英。他做事向来无所顾忌,发生这样的事,他怎会放过王英。对于他来说,王英不过一只任人宰割的小鸡,可这对紫衫有什么好处,对凌家有什么好处,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但,他是无法阻拦他的。 就在此刻,他担心的事情提前发生了。 王英本待给凌家一天考虑时间,可是熟料武蕴夏阳及文章找他理论,一番恶劣的言行另愤怒之极的兄弟三人忍无可忍,合力将他暴揍一顿。伤痕累累的王英岂能善罢甘休,他知道太子和凌家不会轻易就范,要想达到目的,只能不顾一切,先下手为强。 既有预谋自然早有准备,找来相交已久臭味相投的一群地痞…… 时间未久,丞相之女、昔日女巡按不守婚约与太子关系暧昧的消息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欲传欲烈…… 杭州府衙门,王英狠狠的击响堂鼓,状子和婚书一起递上杭州府的大堂。 文章、武蕴夏阳被传上大堂作证,他们在蜂拥的人围中挤上大堂。 堂下愈来愈多的聚集着不明真相的听堂百姓,哄声、不平声、责骂声、议论声噪杂的搅在一起,那完全是对罗紫衫人品及感情的歪曲和侮辱,是对弱者王英的可怜、维护与支持。 惊堂木的响声无法让他们安静,衙役的棍棒无法驱赶势如潮水般涌来的谣言和抗议。堂上,人人惶恐不知所措,跪在堂下的王英终于露出狡黠得意的笑容。 一纸婚书4 骄狂的雨来的突然,在震耳欲聋的雷声的助威下更为肆虐。 杭州府衙门,叫嚣声不断的人围之外,一个娇弱的身影孤独的立在滂沱的雨中,听着人们刺耳的言论,看着他们愤怒抗议的举动,她的目光变得涣散,神情落寞而呆滞。 她仰头望着天,她迷惑,她猜疑,好像真的做错了什么,为什么那每一道闪电都无情的击向自己,为什么每一个响雷都无情的震向自己,是上天在惩罚自己么,因为自己移情别恋,因为自己对感情不忠贞,因为背叛婚约的竟是是自己…… 雨中,一队轻骑奔来,马上人各个盔明甲亮,手持刀刃,为首乃小智小慧二人。 他们奉命而来,目的自然是王英。显然王英的举动已另太子愤怒。 “罗小姐?您怎么在这?”小智瞧瞧小慧,二人下马过来吃惊的问。 罗紫衫茫然的看着二人,目光扫到他们身后那些威风凛凛的军士,心不禁一震,聪慧如她,立即想到他们的来意。 “你们这是……” “奉太子殿下之令,将王英、杀无赦。” 罗紫衫唇角现出一丝冷漠的笑,摇摇头,道:“已经震动全城的事,纵然杀掉王英,如何堵的天下悠悠众口,只会更加增添人们的误解。请你们回去转告太子殿下,我不同意这样做,凌家不能失信于天下,太子更不可以为此招人非议触怒民心。” 小智小慧面带难色:“罗小姐,这……” “请你们退下吧,否则,我只有一死。” 罗紫衫幽暗的目光尤显刚毅,小智小慧再次对视,犹豫片刻,带人转身退去。 回首,喧嚣声仍不绝于耳。看着被蛊惑的百姓们在“仗义执言”,罗紫衫难言心中的悲愤与怨恨,两行冤屈的泪滚滚而下。 落寞的行于雨雾之中,阴冷之气流溢与体间,冷的她不时的发颤、发抖。 她好想那个数次给她温暖的怀抱,好想那个可以安抚自己的温柔有力的大手,好想那个脉脉情深而又戏谑的眼神,好想那一个个快乐幸福的时刻。可是那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去,尽管她期盼渴望,尽管她憧憬无限,她又如何能摆脱命运的折磨。 她不会嫁王英,宁死也不会嫁给那个道德沦丧的恶人,可是,一纸婚书,谣言可畏,注定她与朱云昭有缘无分。为什么要相遇,为什么要相识,为什么要相知,为什么要发生那么多剪不断理还乱时刻揪扯人心的事,真的是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么。 她在雨中痛哭流涕,心中千万遍的念着:殿下,对不起、对不起…… 罗紫衫失踪了。一夜未归,相府、东宫为之天翻地覆,朱云昭焦躁不安,亲自带人查遍整个京城,奈何,罗紫衫依然杳无音信。 三天后 无力解决事关重大的婚姻案,为了搪塞堵在衙门口示威的百姓,杭州府无奈早早上朝,将状子和婚书递上龙书案。皇上仔细看过,目光扫视着凌珉父子和太子朱云昭,眉头不自然的一拧:“罗紫衫与王英原有婚约,太子为何从未提起?” “父皇,他们有婚约不假,可是,”朱云昭道:“王英为人满朝皆知,他趋炎附势背叛师门,为了荣华富贵不惜投靠辛伯泰,并几次间接参与谋害师父师兄弟,为替辛家卖命,他不惜手足相残,甚至几次预谋加害紫衫,他就是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人。这样的人对紫衫岂会真心实意,何况,他娶辛伯泰的孙女盈盈为妻这是有目共睹的事实,若不是辛家势败,他岂会休掉辛盈盈而顾念与紫衫的婚约。再者,若罗显在世,也绝不会依照婚约将紫衫嫁给这样一个丧尽天良的无耻之徒。父皇,他们早已恩断义绝形同路人,岂可因一纸婚约任小人猖狂满足他的欲望而毁掉紫衫的一生幸福,求父皇明鉴。” 皇上颔首:“丞相,你意如何?” “事关女儿的名节,凌家的信义,太子的声威,臣心乱如麻,恳请皇上做主。” 好一个女儿的名节,凌家的信义,太子的声威,难道为这些就可以毁了一个好女孩?凌珉,朕敬仰你,正因为你的学问你的德行,可是你若因为德因为信而成全一个奸猾的小人毁掉自己的女儿,这不是智是愚呀!凌家每一个人都博学多才,太子亦是文武双全目空一切的人,可偏偏为仁信二字所缚,竟然无法对付一个无权无势的王英,任由他兴风作浪,真是可气又可笑。 皇上再拿起婚书细看,眉头倏然一缓,紧紧盯在‘罗紫衫’三个字上,龙目突然有了奇异的光芒。随即一声吩咐:“传文章、武蕴夏阳及原告王英上殿。” 看看文章师兄弟三人,再看一眼王英,由鼻子发出不屑的哼声。他在辛伯泰的推荐下做了一年余的官,自己一度为辛伯泰的奸言所骗,为他端正的外表所蒙蔽,曾示他为年轻的栋梁,对他重用有加,却未料他那光彩夺目的面具下是如此丑恶的嘴脸,朕岂会让你得逞,贻误紫衫的终身。 王英跪伏在地,虽有万千狡辩的言辞,面对所有鄙视愤怒的目光,却也瑟瑟发抖,不敢抬首视人。虽然有拼死一挣的信念,但也难料今日的输赢胜败。 “王英,你想凭借这张婚约与罗紫衫完婚,那么朕首先问你这张婚书是真的么?” “千真万确,草民不敢欺君罔上。” 皇上一声冷笑:“欺君罔上的事你做的好像不少。”他拿起婚书道:“文章,这是你的笔迹,武蕴夏阳,你们都是这桩婚姻的见证人,是么?” 文章点头:“臣不敢欺瞒,这的确是臣的笔迹,我们师兄弟几人都是这桩婚姻的见证人。” 武蕴急道:“皇上……” 皇上手一摆:“你不用多说什么,婚书虽薄,却是一个人的承诺,人无信而不立,如丞相,位列朝纲一品百官之首,若失信于人如何令人尊崇折服,朕身为一国之君,若失信与人,不讲礼法擅用权威,如何体现仁义治国?” “父皇?”朱云昭情急上前:“您……” “退下!”皇上龙目一寒:“王英,这婚书定下你和罗紫衫的婚姻,你是否认定罗紫衫是你的未婚妻子?” “是,罗紫衫的确是草民之妻。” 皇上再问:“你的未婚妻子是已故罗显之女罗紫衫,没错吧?” “千真万确,绝对没有错,皇上。” 皇上声色俱厉怒道:“既然如此,你为何状告凌家悔婚,为何出言不逊侮辱丞相之女,所有人都应知道凌丞相之女是凌紫衫而非罗紫衫!是不是你天生有攀附之心,心存妄想而无礼取闹!” 啊?凌紫衫?王英万没料到皇上出此一言,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朝堂之上包括朱云昭、凌珉父子所有人目瞪口呆,所有人的心为之震动,目光相聚一处,像疑问,像恍然,像赞许。凌紫衫,丞相之女不是罗紫衫,而是凌紫衫,皇上的意思显然是…… 一言惊醒梦中人,皇上的用意与言语真是巧妙,原来解决此事如此简单。 凌珉面上的愁云逐渐散去,顷刻布上喜悦。太子目视皇上,心中的狂喜无法掩饰。但是片刻,喜色不约而同退去,几乎同时发出一声伤叹。 皇上没容王英狡辩,目光环视着整个大殿,好似在每一个人的的脸上都逗留了瞬间,最后落在杭州府身上,斥责道:“杭州府,你应该清楚了,与王英有婚约的是罗显之女罗紫衫。王英已被革职为民,罗显本是草莽之身,至于罗紫衫是谁朕不想多问,这纯属民间案子,居然闹得沸沸扬扬上了金殿,是何道理?如此普通的案件你都无力解决,且遭居心不良的人妖言惑众,煽动不明是非的百姓听堂闹事,你是否该考虑交出官印?” 杭州府愣愣的看着皇上,冷汗涔涔而出,他好像还没有弄懂皇上的意思,急忙跪倒:“皇上、这、这、罗紫衫、太子殿下、丞相……” 皇上突地一拍龙书案,怒道:“罗紫衫与太子、丞相何关,民间的案子为何牵扯到堂堂相府,分明是你能力不强,办案不利,纵容无礼刁民滋扰官府,诽谤朝廷命官,你还想狡辩!来人啊,立即将杭州府革职查办!” “皇上……恕罪……”任由杭州府声嘶力竭的呼喊,仍被殿前武士拖出金殿。 天长地久 此时的王英完全惊呆了,犹如坠入万丈深渊难以自拔,无力的瘫软在地。这是金殿,面对的是不可触犯的龙颜,是一双双愤怒喷火足可以将自己焚为灰烬的目光,那些威风凛凛凶神一般的金瓜武士好像在瞪着他,只要皇上一开口,那金瓜就会无情的击向自己的脑袋。 这是金殿,岂是自己无理取闹的地方,皇上,岂是自己欺骗威胁的对象?王英暗扫皇上阴沉的面容,心不住的下沉。 “王英,你还有何话说?” 王英跪伏在地,伶牙俐齿的他变得有些结巴:“草民、无、话说,皇上、恕罪!” 皇上一声冷笑:“你刁钻奸猾居心不良,恶意逼婚诽谤朝廷命官心存报复以下犯上,纠集地痞无赖造言生事煽动百姓搅闹公堂,实乃狂妄罪大恶极,朕岂能再饶你。责令刑部严审,按律论罪不得有误,带下去!” 王英精神恍惚的任人拖下金殿,他曾想过这个结局,可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甚至突然。没料到皇上利用姓氏之别如此简单的完结此案。事实上,他并不期望罗紫衫嫁他,他想利用婚书胁迫凌家满足自己贪婪的欲望,他想利用婚书报复,阻碍罗紫衫和朱云昭在一起。他在孤注一掷,他也志在必得,可惜,还是败了,自己终究还是走进那个暗无天日的大狱,他清楚,自己再也没有机会。 不远处,朱云昭出现,拦阻了他的去路。 王英止住脚步,低下头,他不敢再正视他那锐利的双眸。 朱云昭走近被捆绑的王英,不自觉的流露淡淡的笑意:“我们相识已久,虽然我是太子,但以往每次见面,都是你在傲视我,我都是被动的,今天为什么不抬头?” “我是阶下囚,也许,命不长久,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活着。”王英还是抬起头,但眼神却有些缥缈。 朱云昭颔首:“你也知道不该活么,那么你总算有些觉醒。告诉你吧,昨天,若不是紫衫执意拦阻,你已经是我刀下之鬼。我也可以告诉你,自从你进京做了辛伯泰的走狗那天起,我一直想杀你。我有很多理由杀你,就凭你在汉阳官驿行刺我,我就可以将你碎尸万段,是紫衫屡屡为你讲情。他希望你从新做人,希望你反省改过做一个真实的人,希望可以像对武蕴夏阳他们一样叫你一声师兄,可惜你恩将仇报变本加厉一错再错,有今日之灾实是咎由自取。不过,我仍不会让你死,只要你到刑部大牢去反省,也许五年,也许十年,或许二十年,全看你自己的造化。” “为什么不杀我,就因为紫衫?” “难道还有其他的理由么,紫衫由始至终都没有忘记你们的过去,我不会介意,因为爱她,就要信任她理解她。” 爱她就要信任她理解她,可是自己何曾信任她理解她,她曾为自己几次奋不顾身险些丢掉性命,但自己对他却唯有欺骗、背叛和伤害。 王英低垂下头,声声苦笑,抑制着心底忏悔的波涛翻滚,怯懦的道:“我、可以见见紫衫么?” “你自觉还能面对她么?而且……她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王英黯然神伤,他自知无颜再见罗紫衫,甚至无颜当面表达自己的愧疚:“如果找到她,请替我转告她……对不起……” “听到你的一句对不起好不容易,可惜太迟了,这句对不起还是留在你的心里,王英,好自为知吧。” 紫衫,父皇为我们解决困惑,王英已被绳之于法,他再也不会纠缠你,再也没人阻碍我们在一起,可是你身在何处,你可知我夜夜为你惊魂,日日为你牵肠挂肚,紫衫,你在那里呀! 仰望天边流云飞逝,神思摇摇,难抑心中的迷惑和怅惘,屡屡忧伤侵上俊朗的面容,消瘦的身体、布满血丝的双睛令人看了为之心酸动容。 “去江城找找看吧,那里有长江汉水黄鹤楼,有她幸福的童年和师父,更是你们相遇相知之处。” 王英一语,朱云昭的双眸顿时闪烁起一片光芒。 单人独骑,星月赶路,终于再见黄鹤楼。 紫竹山庄,紫竹微微,依旧似波光荡漾,庄内却是断壁残垣,人去楼空,物是人非。 庄外山间,几座坟墓,恰是罗显和几位爱徒,坟上处处新土、烧过的纸灰映入朱云昭的眼帘。 紫衫真的在,至少来过。 朱云昭一阵兴奋,奈何踏遍汉阳江夏,依旧不见罗紫衫。 夜幕垂降,弯月如钩。江面变得静谧,点点的渔灯时明时暗,似星辰闪烁不定。江水在月光的笼罩下宛如一条长长的银带,一如既往的向前奔腾。江岸万家灯火,增添了壮观绮丽的美。草长莺飞,微风拂面,风中夹杂着花香飘浮在夜空,令人神醉。 朱云昭带着失落与沮丧疲惫的流连于江边,曾经的画面依稀闪现眼前。江岸、沙堤,来往的人们无不伫足观看,那个清丽绝尘的紫牡丹徐徐放飞手中的风筝,紫色的衣裙随风飘动,如同翩翩起舞,美妙而优雅,更留下让人回味无穷的迷人笑颜…… 手抚粗壮的大树,正是这颗大树让二人有了相识的机会,那取下风筝的一刻,那初识惊艳的瞬间,朱云昭禁不住思绪绵绵……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迷蒙中,熟悉而忧郁的声音轻而柔的在耳畔响起。朱云昭转身,目光急剧的循声找来。终于看到,在那岸边停泊的一条小船上,闪亮的渔灯下,一位少女促膝而坐,一身紫衣,娇媚的面容隐含着缕缕伤愁。 紫衫?没错,是她。朱云昭心神激荡,生怕她再消失,慌忙跑近,在船尾附近停住脚步,看着那日夜思念的背影,心生感叹:“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那倩影闻声显然心动,玉肩微微颤抖,半刻缓缓的转身站起,抬起臻首,美眸霎时含了晶莹喜悦的泪珠:“殿下,是你?真的是你?我没有做梦么?” “紫衫,我找的你好苦!”朱云昭情急的跳上船头,小船难以承受突来的压力不停的飘荡摇摆,朱云昭也随之摇晃起来。 “小心!”罗紫衫惊恐的扑过来,她想拉稳他,未料,弄巧成拙,不但没有扶住朱云昭,由于娇躯站立不稳,抱紧朱云昭双双摔倒在平滑的船板上。 四目相视,脉脉柔情,流入彼此的心田,加剧了心的跳动。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千言万语在心中,此地无声胜有声。 朱云昭炙热的眼神还是羞红了粉颈玉颜,罗紫衫急于起身,朱云昭却翻身将她紧紧的压在身下,不容她只字片语,急切的吻上她那小巧的香唇,继而肆意激狂的游移与滑腻的玉间,任意不觉间彻底崩溃了底线。 罗紫衫痴迷的合上双眸,纤指抓紧他的肩,默默忍受他为她带来的身体上的剧痛,忍受他此刻不可控制的无度。 她知道那是刻骨铭心的情爱,是数日的思念之苦,是久别重逢的激荡,亦是离别之恨的报复。两行泪顺着眼角轻轻滑下,那却是她期盼的幸福。 天空中,星星调皮的眨着眼睛,月亮含羞的躲进云中。 一阵风袭来,吹灭了船上的灯火,江面尤显寂静,只有那一只船儿浮在江面,依旧不停的摇动。 船舱内隐隐传出温存平静的低语:“紫衫,答应我,不要离开我,我们回京去,我要你做我名副其实的太子妃,我要你陪我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不是恨,是情,此情绵绵无绝期……” 《戏说女巡按》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