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小兵传奇》 第一章 穿越民国 第一章 穿越民国 民国九年,陕、豫、冀、鲁、晋五省大旱,五省受灾县份计200个县之多,3000万灾民饥饿流离,无以为生,携儿带女逃荒外省。 河南郑县,周围受灾的五县灾民十几万人都云集此地,将郑县挤了个水泄不通,灾民来郑县,一来是郑县是商埠,经济发达,二来是郑县受灾最轻,又有平汉铁路贯穿,省政府从外省买来的粮食,都是从这里下车。而最重要的一点,常胜将军吴佩孚吴大帅就在郑州驻防,他每日都会拨出军粮,在北洋陆军第三师的军营外设粥棚赈济灾民。 时至中午,天空万里无云,大地热浪滚滚,衣不遮体的灾民自发聚集在军营前,有碗的拿了个豁牙的破碗,没碗的捡了片房瓦,也凑乎着能吃几口热粥果腹。 “滴滴滴滴。” 军营中响起了号声,紧接着营门大开,跑步出来两列灰色军装的大兵,大兵装束整齐,步伐整齐有力,手里端着的是烤蓝幽亮的毛瑟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的虽然是黄土地,可还是把灾民吓得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乡亲们听着,吴师长有命,赈粥之时须排队有序,胆敢有哄抢、插队、闹事者,轻者打军棍三十,重者就地枪毙——好了,开始放粥。”一个上尉领章的军官从大兵后面走出来,大声的说着放粥的规矩,灾民听到了都神情一凛,他们肚子饿得咕咕叫,哪有人能吃得了三十军棍,顿时鸦雀无声的有序排好了队伍,挨个取粥。 …… 在灾民当中,有一伙便装打扮的走入了灾民聚集的窝棚区,这里其实就是军营旁边的一处平地,自从吴佩孚下令赈粥以来,聚集在这里的灾民就有数万之众。 “馨帅治军有方,不想就连赈灾放粥也是秩序井然,在下佩服的紧啊。”张其锽穿着一身朴实无华的灰布袍子,恭维着身旁的一个高额头,高颧骨,一嘴短短的红色八字胡,身材高大消瘦的中年男人,这个人就是如今风头正紧,曾在湖南打的西南联军溃不成军的直系悍将吴佩孚。 吴佩孚矜持的一笑,他是有凌云志向的人,统领数万虎贲之师都不在话下,更别说赈灾放粮这种区区小事了,此时他来到窝棚区,可不是有闲情逸致微服私访,而是军营粮食告罄,他要亲眼估看灾民的情况,停止赈灾放粥。 “子武兄,走这一圈下来,灾民人数比我想象的还要多,军粮已经告罄,陆军部那边又压着咱们的军粮不发,这赈粥恐怕只能是再放明天一日了。”在窝棚区绕了一圈,吴佩孚的心情越发沉重,心里不免有些后悔,当时贪图一时的声名,现在就要为名声所累了,这数万灾民实在不是他一个小小师长能负担的起,他很清楚这些灾民此刻就像溺水的人,一旦抓住了救命稻草,又怎么回松手。 张其锽很清楚吴佩孚未说出口的意思,停止赈粥事小,灾民的反应会怎样谁也预料不到,若是因此引发了民变,则正好给了虎视眈眈的皖系借口,这件事必须要办的滴水不漏,而这真是他这个幕僚都要做的,不过他心中早有有了定策,不慌不忙的说:“馨帅,这件事也不难办,您只需给我一道手令,我就能把消弭危难。” 吴佩孚大奇道:“什么手令?” 张其锽道:“竖旗招兵。” 吴佩孚大皱眉头,心道这算什么好办法,第三师编制有限,陆军部每月下发的军饷都是有数的钱,刚够养活一师的兵力,若招揽了新兵,他可没钱养活,不过话到嘴边还是没说,他了解张其锽不是草包,智谋过人,便点头唔了声,示意张其锽往下说。 “现在咱们和老段已经撕破了脸皮,双方打起来也就一句话的事情,咱的第三师虽然悍勇能战,但兵力还是较薄弱,而眼下,就是扩充实力的好机会。” 张其锽意味深长的笑道:“这自来灾年招兵是惯例,馨帅您为绥靖地方,这个时候竖旗招兵,有名有义,任何人都反对不了,而您既得了声望,又得了实惠,何乐而不为。” 吴佩孚唔了声,这话说动他了,他一不贪财,二不好色,可唯独在意声名,眼下直皖两军已经对峙在北京东西两面的京津铁路和京汉铁路上,大战一触即发,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皖系编练的参战军装备精良,训练有素,能在战前多练些新兵,虽然打仗派不上用场,可用来牵制皖系的主力再合适不过。 “依你看,招多少兵?”吴佩孚心里有数,询问张其锽说。 张其锽道:“韩信将兵多多益善,招一旅人马正合适。” 吴佩孚点点头,这个人数和他心想的相差不多,笑道:“子武兄,招兵的事就由你劳心了。” 张其锽拱手笑道:“喏。” “哈哈。”两人相视一笑,即解决了难题,吴佩孚也无意在窝棚区待着,这里最大的特色是脏乱,数万灾民在这里吃喝拉撒,路边的屎尿遍地,病死的老弱尸体就用草席或芦苇卷着丢在路边,在烈日下散发着腥臭。 …… 韩百航是被腿上的剧痛惊醒的,他到吸着冷气睁开眼,看入眼的是一头癞皮瘦狗正狠狠的咬住他的小腿,狗嘴里发出渗人的呜咽。 “我艹!” 韩百航惊坐起,来不及想为什么好好的会被狗咬,死命的蹬着腿,握紧拳头就朝狗头猛砸过去,可挥动拳头时整个胳膊酥软无力,抬都抬不起来,他这一动没打着瘦狗,却把瘦狗吓的炸了毛,狗脑子里想着这不是一个死人,怎么会动了,它夹着尾巴跑出几步,可肚子里实在饥饿难忍,又放缓了脚步回来,开始围绕韩百航打起圈子来,呲开獠牙发出吼吼声。 “我艹!这是哪?” 韩百航强撑着坐直身子,看到的这一幕让他想哭的心有了,周围映入眼帘的不是他40平米的公寓,而是一个破烂的窝棚,此刻他身处的窝棚是用烂树枝、木板胡乱搭建的,里面的恶臭味让他呼吸都不顺畅。他来不及想更多了,眼前不断向前做出扑击的瘦狗让他一颗心提起来,看着瘦狗泛着红光的眼睛,他的心中骤然一惊,听说只有吃过人肉的狗眼睛才会是血红的。他慌乱的左右看着,试图找到棍棒砖瓦之类可以防身的东西,可这个窝棚里一贫如洗,就连个小石头也没有,不由得心中惊慌。 他惊慌看在了瘦狗的眼里,狗这种东西最是欺软怕硬,当时便猛的一刨爪子跃起,带着一股恶风咬向韩百航的咽喉。 瘦狗扑来,韩百航避无可避,眼看着瘦狗的獠牙就要咬向他的喉咙,危急关头所有的毛孔都炸开,他的脑子一片空白,身体中下意识的一脚蹬了出去,间不容发之际正中瘦狗的下颌,这一脚可谓快准狠,只听瘦狗一声惨叫伴着骨裂的嘎吱声,倒飞了出去,重摔在地上呜咽着没了声。 这一脚的感觉真奇怪,韩百航心想着,他能感觉到这一脚下去瘦狗准没了命,脑子里开始胡乱的想着,这里究竟是哪里,他为什么回来到这里,脑子里又乱成了浆糊。而且随着这一脚提出,他的身子里的残存的力气被抽空,整个人又倒仰下去,不经意间向左侧头看着时,见到的一幕让他惊恐万分,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消瘦而美丽,躺在破草席上,嘴唇呈现出可怕的绿色,发白的眼睛睁的大大的,灰暗无关的瞳孔里倒映着他的影子,一个长相完全没有记忆的人。 韩百航张大了嘴,惊恐的要喊出声,可仿佛喉咙被人捏住,一点声也都发不出,甚至连呼吸都不能。 “好俊的腿法。” 忽然有人赞叹的说了声,打破了死寂,那种冥冥的感觉顿时一松,韩百航大口的呼吸着,再也不敢看到那个女尸。 韩百航回过神,目光忍不住看向站在窝棚外说话的人,含糊的问:“你是谁?这是哪?” 来人朗声一笑,自有一番气势,微微抬手拱了拱:“在下吴佩孚,这里是郑县。” “吴佩孚?” 韩百航喃喃低语了两声,一对眸子霎时间瞪大了,这个名字他太熟悉了,吴佩孚吴玉帅,北洋直系军阀的大佬,第一个上美国时代周刊的中国人,这时他的脑中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莫非……真的穿越了,不是梦吗? 当下韩百航深深地吸了口气,紧握的手掌里指甲狠狠的嵌进了肉里,疼痛感如此的真实,想起前世现实的重重,他心中五味杂陈,嘴角苦涩说不出话来。 吴佩孚瞧着韩百航傻愣着不说话,自讨了个没趣,摇头笑了笑,转身退出了窝棚。 “功夫不错,人却傻了,可惜。”吴佩孚出来道。 张其锽微微一笑:“馨帅求贤若渴,卑职钦佩万分。” 又道:“这里鱼龙混杂,我瞧着死人不少,天气这么热,得防止有疫病,您还是速速回营吧。” 吴佩孚心中一凛,瘟疫的可怕远胜过战火兵灾,不禁打了个寒颤,一脸郑重道:“回去拟定防治疫病的方案,子武兄这件事你亲自抓。” 张其锽正色道:“遵命。” …… 第二章 冒失的投军 第二章 冒失的投军 不知失神了多久,直到肚子饿得咕咕叫,整个人头晕眼花的时候,韩百航回过神,突然懊恼的一拍额头,想到刚才遇到的是吴佩孚,这该是多大的机缘,按小说主角的发展,应该是和吴佩孚交流天下大事,他则以二十一世纪的超前思想震住吴佩孚,吴佩孚虎躯一震,封他个一官半职,以后的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可现在倒好,良机错失,以后再想见到吴佩孚这个大人物,比登天还难。 唉声叹气一阵,韩百航认了命,拖着伤腿爬站起来,走了几步摇摇晃晃要倒,左右看了看,从窝棚抽了一根粗树杈做拐棍,刚才被狗咬得后怕,也可以当打狗棍使。 一路向外走着,韩百航见到是比影视剧里还触目惊心的场景,眼前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窝棚,窝棚下面是一个个脸色发青,面黄肌瘦的人,大多数人赤着脚,衣不遮体,眼神空洞麻木,大人叫,小孩哭,空气中弥漫着衰败死亡的气味。他们让韩百航想起了非洲难民,一样的皮包骨头,皮下的肋条的触目惊心,瘦的干瘪的身子却有着肿胀的大肚子,他知道这种情况是营养不良导致的腹积水,这种亲眼所见的视觉冲击感让他头脑发闷,想要最快的逃离这里。 这就是民国! 韩百航深吸了一口气,摸着干瘪的肚子,胃部灼痛的厉害,现在顾不得想其它了,首先要做的就是填饱肚子。 勉强走到一滩不知是水是尿的水洼前,韩百航停住脚,审视着现在这个身体,水洼里是一张陌生的脸庞,大概是营养不良的缘故,脸庞显得十分黝黑消瘦,五官还称得上清秀,脸上胡子一大把,头发乱蓬蓬油腻腻,生满了头皮跳蚤,一身不知道什么布的衣裳早就便成了烂布条,勉强遮拦身体,脚下的草鞋只剩下一只,还是烂了的,活脱脱就是个乞丐,不过还是有让他满意的地方,现在这副身体有着一双眼形细长的丹凤眼,不像是上辈子的黯淡混浊,开合间眼光清澈,让他啧啧称奇。 “当当当当~” 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敲锣声,就听到有人用带着河南方言的官话大喊道:“第三师招兵,有把子力气的汉子来军营东面登记,一日三餐管饱咯。” 这话他清楚了,第三师招兵?他顿时来了兴趣,脑中顿时跃出了十几个在民国叫第三师的部队,再联想起刚才有过一面之缘的吴佩孚,瞬间断定了这个第三师就是鼎鼎大名的北洋陆军第三师。 闻着声音一顿好找,韩百航终于找到了敲锣喊话的人,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老军头,穿着身灰布旧军装、打着绑腿、背着一杆老式步枪,手里提着破锣,正卖力的吆喝着,身边围了一圈问东问西的男人。 韩百航这些年军迷不是白当的,内心一阵狂喜,这不就是老北洋的兵吗?背的那杆老式步枪他也不陌生,枪管外面加着一个套筒,老套筒嘛。再听到这人喊第三师招兵,韩百航心中一动,拖着伤腿挤上到最前面,喊了一声:“老总,咱当了兵是给哪个大帅卖命?” 这话问的新奇,老军头回头扫了韩百航一眼,说:“吴大帅。” “是吴佩孚吴大帅?”韩百航追问。 “呦,你小子倒有几分见识,还知道吴大帅是谁。”老军头上下打量着韩百航,啧啧连声。 韩百航印证了想法,激动万分,赔笑问:“老总,敢问今年是民国几年几月呀?这里又是哪里?” 老军头乐了,笑道:“刚夸你有见识,原来是个憨货,连现在几年都不知道。” 韩百航傻笑:“饿的头发晕。” “记好咯,今年是民国九年五月十七日,这里是河南郑县,年关难过,老天爷收人咯!”老军头摇着头说,敲了声锣继续向前走,又吆喝起来:“第三师招兵咯,全胳膊全腿的汉子来军营东面登记……” 民国九年五月,吴佩孚,第三师,河南郑州,这几个线索联系起来,韩百航内心生出一股压抑不住的兴奋劲儿,作为一个资深军迷,他对近代史自然不陌生。民国九年,即公元1920年,这一年发生影响最深远的事情莫过于北洋军事团体的分裂,以段祺瑞为首的皖系和曹锟为首的直系闹翻,双方于七月发生了震动全国的直皖战争,在此战中直系大获全胜,本是一介师长的吴佩孚脱颖而出,正式晋身为直系大佬,在接下来的四年内将会是他最巅峰的四年,他也将会是第一个登上美国的《时代周刊》的中国人,被称作中国头号人物,最有望统一中国的人。 5月份,正是吴佩孚从湖南撤军北返的日子,直皖的问题也到了为非经一战不能解决的地步,第三师在这个时间招兵也在意料之中。而等到6月份张作霖入京调停失败,便是直皖战争爆发的时候。 韩百航兴奋不已:人说早知三年不受穷,现在自己早知了九十六年,这将是一笔无法想象的财富,历史的脉络清晰的展现在眼中,吴佩孚、张作霖、张学良、冯玉祥、蒋介石,只要自己愿意,每一个金大腿都能够保证荣华富贵。 不!他的心中膨胀着野心,生出了从来未有过的雄心壮志:上一世庸庸碌碌的日子过够了,自己有着超乎时代的眼光,为什么不能干出一片丰功伟业,凭什么不能坐地称王,吴佩孚一介秀才,张作霖区区马匪,蒋介石更只是个混混,民国之大,世界之大,正待自己作为。 “哈哈。” 韩百航仿佛已经看到了美好的未来,忍不住大笑起来,不过万里征程始于足下,一口吃不成胖子,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决定去第三师当兵,先抱紧第三师这条大腿,眼下直皖战争在即,正是抱大腿捞战功的时候。 郑县的情形也见到了,饿殍遍地,政府根本没能力救助,这场灾劫不知道何时能结束,留在这里就算能捱过天灾,民国兵荒马乱也够喝一壶了,他虽懂得历史大事,但在民国谋生就一窍不通了,只有当兵是最好的选择。 况且韩百航清楚,这场投入了数十万大军,扰攘中外的直皖战争,仅五天时间便结束,而正式开火的时间不过三天,最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这场声势浩大的战争打下来,双方伤亡也就200余人。韩百航还记得当时在论坛和军迷谈论这场战争时,笑说初中生群殴也比这伤亡率高。 一路拖着伤腿问路来到了第三师军营的东面,这里是一大片的开阔地,割罢了野草的田地里搭满了帆布帐篷,来当兵的队伍已经排成了一条长龙,在队伍的两侧有拿着枪的士兵来回巡视,对插队的人毫不留情的揪出来暴打,端着枪大喊道:“快点排队,再插队老子可就开枪了。” 韩百航乖乖的跑到后面排起了队,再看身旁排队的人,一个个骨瘦如柴,他心里放心了,好歹自己的胳膊顶得住他们的大腿粗了。 在日头下苦等了约莫有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韩百航了,眼前是一个长桌子,桌前坐着一个马脸军官,军官鼻梁有一道刀疤,右脸少了半只耳朵,手放在白花花的本上,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名字,可没等他低头哈腰的和招兵的军官问好,军官瞟了他一眼,像挥苍蝇一样摆手道:“不合格,下一个。” 韩百航一听急了,点头哈腰问:“老总,为啥我不合格?” 军官斜眼骂道:“你他娘的一个瘸子凑什么热闹,找打是不是,第三师招兵,要的是有胳膊有腿的青壮。” 韩百航低头一瞧,可不是吗,腿上被狗咬的地方已经青肿不堪,走起路一瘸一拐,这搁谁也不能收,但眼下只有当兵吃粮是他唯一的活路,他坚持看着军官,堆笑道:“老总,求你收下我吧,我这条腿不碍事的。” 军官,拍桌叫喊道:“来人呐,把这个瘸子拖走,耽误时间。” 有两个士兵叫骂着跑过来,伸手就要把韩百航强拖走。 韩百航死命挣扎着,在挨了士兵几枪托耳光后,脑子一懵,热血就上了头,上一世打人不打脸,打了脸那就得玩命。别看他腿瘸了又饿得前胸贴后背,可这副身体的素质确实不赖,兴许还练过拳脚功夫,不知道哪里来的捍气,猛地劈手夺过来一个兵的枪,这个兵大慌,扑上来就打,另一个兵也不闲着,举着枪托猛砸,韩百航疼的嗷嗷叫,厮打中就像记忆解锁似得下意识的使出了上一世苦练的军体拳,心到手到,一招利落的反步别臂,一招快狠的狭脖拧摔,只听‘哎呦’两声,两个士兵就被打翻在地上,一个捂着胳膊叫痛,一个歪着脑袋叫疼。 韩百航愣住了,他没料到自己会这么能打。 军官愣住了,暗道这个瘸子深藏不露呀。 躲开老远的灾民愣住了,这个汉子不得了,连老总都敢揍。 “你他娘的反了,敢打老子的兵。” 到底是当兵的反应最快,军官怒而拔枪而起,枪口对准韩百航的头,紧接左右响起一连串拉枪栓的声音,灾民发出一阵惊呼,眼看乱枪之下,韩百航就没了命。 第三章 任命棚长 第三章 任命棚长 韩百航一个哆嗦,余光看到周围不下十几个端着枪的兵阴森森的看着他,他识趣举起了双手,无奈道:“我真的想当兵,能填饱肚子就行。” 军官黑着脸,拎着枪从桌子绕过来,恶狠狠的用眼睛瞪着他,道:“打了老子的兵,说说想要个什么死法。” 韩百航脱口而出道:“老死。”说完心里就叫苦,说这话不得找死吗。 军官下意识的点头,就听灾民间一阵窃笑,随即琢磨着不对了,老死!有他娘这么舒服的死法,老子都保不定那一仗死求了,他大感被眼前这个瘸子戏弄,在众人面前挂不住脸,大怒着扳下机头,就要开枪杀人。 “长官息怒。” 韩百航瞧着军官那张阴沉的黑脸,就知道他真敢开枪,连忙叫道:“长官,你不能杀我。” 军官狞笑着,颠了颠枪口:“怎么就不能?” 韩百航脑子急转着,生死关头憋出了个理由:“吴大帅招兵,招的是有本事的兵,刚才长官也看到了,我腿瘸了还能打两个,我这样的兵你不招就是阳奉阴违。” 军官愣了愣神,上下一打量他,狞笑道:“你小子还有几分歪理,你这个兵老子可以招,不过嘛……” 凡事最怕不过但是,韩百航心中一紧:“不过什么?” 军官指着被韩百航打翻在地的两个士兵,冷笑道:“你打了老子的兵,让他们丢了面子,这笔账得算清咯。” 韩百航扭头看向着两个士兵,只见他俩正怨恨的看过来,咽了口唾沫:“怎么算。” “怎么打得,怎么打回去,得我的兄弟解了气。”军官一字一顿道。 韩百航有些慌乱,他倒不怕挨一顿揍,就怕那两个兵下黑手,这年月医疗不发达,真让打坏了,只能等死了,可毕竟形势比人强,现在要说个不字,他相信那个军官绝对会开枪,摆在面前也只有一条路可走,他咬紧牙关说:“好,刚才打了几位弟兄,让打回来合情合理。” “好,是个爷们。” 军官放下枪,对那两个兵喝道:“第三师的兵没有孬兵,给老子打回来。” 两个兵握紧拳头就冲了上来,韩百航梗着脖子一动不动,肚子上猛然被大力踹了一脚,他弯腰的瞬间,雨点的拳头就砸在脸上,当兵的拳头不轻,他感觉脑袋都要被打烂似得,口鼻的血呼啦的流,人已经被打懵了,可不知哪里来的韧性,他硬是一声不吭强撑站着,被打到了爬起来,再被踢翻了爬起来,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次的狂风暴雨,就在意识模糊的前一秒,他听到有人喊道:“停手……” …… 韩百航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第三师的野战医院,腿倒不疼了,可脸已经肿成了猪头,吃饭的时候仿佛有人再用钝刀子割他脸上的肉一样疼痛,好不容易捱了一个星期,总算养好了伤。 这一早天还没亮,韩百航还在病床上酣睡,就突然被人撩开了被子,他惊觉的睁开眼,看到了面无表情的马脸,想起他就是那天招兵的军官。 军官冷着脸道:“起床,归队。” 韩百航连忙起床下地,挺胸抬头立正站好。 军官脸上露出些许的诧异:“你当过兵?站的像模像样。” 韩百航心中得意,老子当过大学好歹军训过来着,口里说:“报告长官,没当过兵,但学过站军姿。” “军姿?不错。” 军官琢磨了几声,满意的点头,道:“对了,我是你的连长,叫周黑子,你小子叫啥名?” “连长好,我叫韩百航。”韩百航啪的打了个立正敬礼大声道。 “呀呵,韩百航,这名字不赖,听着像个文化人,你念过学堂?”周黑子来了精神问道,这年月好男不当兵,读书人当兵的人更少,到了军队那真是要当宝贝的用。 韩百航道:“念过几天私塾。”这话也不错,在上一辈字读的就是私立野鸡大专。 周黑子一脸惊喜,问道:“会写字算数不?” 韩百航道:“会。” 周黑子脸上笑开了花,暗道捡到了宝,当即亲热的揽着韩百航的肩膀说:“哈哈,不错,今后你我就是一个马勺搅饭的兄弟了。” “是。” 韩百航面上恭恭敬敬,心中却冷笑道:老子可不是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就不记仇的人,你让人把老子打成了猪头,这笔账早晚和你清算。 去校场的路上,周黑子把连队的情况说给韩百航,这次灾民中招了一个补充旅的兵,原本周黑子是排长,这次来补充旅官升一级成了连长,底下的班长则升成了排长,按他言下的意思,是想要提拔韩百航做棚长,也就是班长了。 韩百航倒有些惊喜了,一棚之长好歹管着十几个人,心里倒不怎么恨周黑子了。 来到校场,周黑子差人给韩百航取来一套第三师的灰布军服,让他把病号服换了。 韩百航拿着衣服犯难了,病号服里面可没有内衣裤,当着一连几百号人换衣服,有些放不开。 周黑子不耐烦道:“别他娘的和娘们一样,都是大老爷们,赶快换了,老子还有事要宣布。” 韩百航不敢拖拉,当即脱光衣服,却听到连队中一阵惊呼,不由得脸上羞赧,套着裤子忙穿着。 周黑子呵斥道:“都他娘的嘀咕啥呢,一个臭男人有啥可看的。” 一个排长脸色古怪道:“连长,这小子的货真大。” 周黑子忍不住拿眼去看,口里道:“放屁,有老子的大吗?”话还没说完,等看真切了,不由得把剩下的话咽到嘴里,只见韩百航的命根足有小臂长,足有鸡蛋粗,黑不溜秋,他愣了半响,干巴巴的说了一句:“真他娘是根驴蛋。” 本连的士兵哈哈大笑,从此以后韩百航在军中有了一个外号,韩驴蛋。 韩百航穿好了衣服,走到周黑子身旁,周黑子指着他对众人喊道:“他能干翻两个老兵,是个汉子,我让他做棚长,大家伙服不服。” 本连的士兵齐声喊道:“服,服!” 这都是士兵的心里话,试问在场的人没人敢说能瘸着腿能三两下干翻两个精悍的老兵,而且那一天韩百航被打的昏厥还站立不倒的样子如同擎天立柱般的铁汉形象震撼着在场所有人的灵魂,士兵们心服口服,别说是做棚长,就算是做排长也是屈了才。 第四章 走马上任 第四章走马上任 周黑子看向韩百航,道:“韩棚长,归队。” 韩百航挠了挠头:“连长,我的棚在哪?” 周黑子拿手一指:“一排一棚,好好带,干好了老子让你当排长。” 韩百航乐不可支,打了个立正跑回了一排,向一排长报告,一排长名叫王长亮,直隶文安人,是一个三角眼、朝天鼻,说是三十几岁却像是四五十岁苍老的高个子。 韩百航敬了个礼:“排长好。” 王排长很客气,他笑道:“韩班长,一棚就交给你带了。” 韩百航暗道我堂堂二十一世纪的高材生,训一个班不和玩儿一样,信心十足的道:“排长放心,我一定带出好兵来。” 王排长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相信鼓励。 连队的新兵训练是分开进行的,每天以棚为单位训练,再以排为单位考核,韩百航被分到了大校场的一角,负责训练一棚。 第一天的新兵训练开始,韩百航早在心头酝酿好了一套系统的练兵方案,准备大显身手,只可惜一个棚寥寥十几人,深感到大材小用。 韩百航把本棚的人集结起来,让他们按个头大小依次排序后,从个头最矮的兵问起:“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俺叫张三儿,中牟人。”士兵说。 “家里还有什么人?”韩百航和颜悦色问,好歹也是看过军旅影视剧的人,部队里政委的一点手段还是清楚的。 张三声音低沉:“就俺自个了,家里人都饿死了。” 李伯阳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说:“人死不能复生,这年月人活着受罪,愿他们下辈子投胎到好人家享福。” 张三抹着眼泪:“谢谢棚长。” 韩百航心情沉重,又问了其他人,都是穷苦人家苦命人,简单将全棚人的名字记在心里,他问:“大家伙吃的是谁的饭?” 士兵们回道:“吴大帅的饭。” 韩百航道:“没错,是吴大帅给了咱们一口饭,咱们才能活命,命是吴大帅给的,日后上了战场,我们要为吴大帅卖命打仗,我问你们之间,有没有孬种。” 士兵们齐声喊道:“没有。” “大家都是好样的。” 韩百航夸赞了声,话锋一转道:“当兵卖命不假,不过大家想不想知道上了战场怎么能活的更久些?” 士兵们用希冀的眼光看着韩百航,蝼蚁尚且贪生,更别说他们这些的大活人了。 韩百航背手道:“首先一点大家要搞清楚,战场上是什么东西能要去了你们的命?你们谁知道呀?” 有个叫何狗蛋的兵喊道:“枪。” 韩百航微笑道:“枪是一种,在回答我的问题前,举手喊报告,还没有没有人知道?” “报告。” 何狗蛋手举得老高,道:“大炮。” “回答的很好,大家为何狗蛋鼓掌。” 韩百航轻轻鼓着掌,随后压了压手,侃侃而谈道:“枪和炮是造成军队人员伤亡最大的武器,枪打的是直线,分为步枪、机枪。步枪射速慢,大家伙死记住一条,那就是尽在战场上尽可能的伏低身子猫着腰,哪怕趴下也行。机枪射速快,扫射扇面面积大,遇到机枪,在猫着腰的同时,大家要尽可能散开,不要聚堆。火炮口径不同,威力也就不同,目前咱们能遇到的火炮,以75mm以下的山、野炮为主……” “报告!啥叫75mm?”有人插嘴问。 韩百航用手环了一个圈道:“就是大炮的口径,75mm大概两寸半这么长。” 有人说:“还没有碗口粗的炮,管用吗?” 韩百航为他的无知苦笑,道:“大家不要小看这么粗的炮口,它射出的炮弹如果在我们之间爆炸,落弹点五米内的人都会被炸死,五米外的人,会被冲击波炸成重伤,在没有头盔的情况下,弹片杀伤力很大,因而面对炮火时,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构筑防炮壕,其次寻找最近的掩体,躲在低洼处,尽量分散卧倒。” 又有人问:“棚长,啥叫山、野炮?” 韩百航道:“山炮、野炮其实都叫榴弹炮,区别在于山炮的弹道弯曲,能拆卸移动,野炮的弹道平直,不能拆卸。” “……” 整整一上午,韩百航没急着进行队列、体能训练,而是先填鸭式的给士兵灌输关于战争安全的常识,这也是他的考虑,直皖战争在即,补充旅顾名思义,挂在第三师下没有陆军部番号的部队,一旦打开了仗,肯定是炮灰的节奏,短短几个月他可没信心把一棚训练的多强,但训练的会保命完全没问题。 中午时,整个补充旅最欢快的时候来临了,隔着老远就闻到了饭香,士兵们的肚子咕咕叫着,韩百航也饿得紧,他这副身体特别能吃,普通三个兵的饭量才够他勉强填饱肚子,此刻早已经前胸贴后背了,讲话也有气无力,好在士兵们此刻全无心思听他说话,都眼巴巴的瞅着饭堂,等着开饭号吹响。 “开饭了,等下排好队回营拿碗,谁要是敢瞎跑,看我不收拾他。” 韩百航视力极好,远远看见了从军营走出来的司号员,连忙警告了声。 一棚的兵排好队,就听校场上传来了开饭号,一瞬间整个校场喧闹起来,士兵们像发了疯一样的冲向自己的营房,韩百航见状忙领着士兵往回跑,一路上和其他班的士兵们挤做一堆,互相咒骂着、推攘着。 好在韩百航人高马大,当下一马当先,左推右攘如入无人之境,顺利的带着本班的人回到了营房,人各自拿上碗筷,韩百航再次打头阵,又挤了出去,甩开了大步往饭堂里跑。 跑到饭堂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韩百航骂一声娘,带着一棚排进了打饭的队列,排到了最前面时,正要递出碗盛饭,就听有人笑喊了声:“韩驴蛋,过来。” 韩百航闻声看去,却见到连长周黑子正看着他,见他看过来招了招手,喊道:“别他娘愣着,来这里吃。” 韩百航受宠若惊,谁不知道军官吃的是小灶,管饱敞开了吃,和本班的士兵交代了一声,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来到周黑子面前敬了个礼,又看到本连的几个排长都在,忙一一敬礼。 第五章 一语惊人 第五章一语惊人 周黑子让他坐下,嘴里吃着饭,不紧不慢道:“新兵训得怎么样啊?” 韩百航有些拘束,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口里馋的不得了,忙回道:“挺好的。” “吃饭。” 周黑子用筷子指了指饭菜,冷不丁的说:“今天别的棚都在训练,我看着你的棚光你说话了,和我说说都说了啥?” 在座的排长都看过来,表情不一,倒是他的排长王长亮给他使了个莫名其妙的眼色,到让他心里忐忑起来。 韩百航小心翼翼道:“没什么,就是给大家伙普及一下战场的常识。” 周黑子皮笑肉不笑,道:“有意思,口气不小,你给大家伙说说怎么个常识,也给我们普及一下。” “哈哈。” 几个排长大笑了起来,他们都是千锤百炼的老兵,在湖南和西南几省的兵打了好几年的仗,战场上什么场面没见识过,看着韩百航的眼神和关公门前耍大刀的傻子一样。 众人的目光激怒了韩百航,开玩笑,好歹我也是通读过苏联军事百科全书的人,看过的现代军事典籍不计其数,二战各国的步兵操典都有涉及。可能上战场真刀真枪韩百航不是对手,可要是说军事理论,他能给你说上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的。 他当下一放碗筷,梗着脖子看向周黑子,傲然道:“不知道大家伙想听什么?步兵进攻战术?步兵防御战术?” 一连两个军事名词,周黑子和三个排长听了有些发愣,他们虽说是没上过的军校的大老粗,但还是知道步兵战术是长官们嘴里说的高深东西,韩百航一个区区二等兵也懂? 众人面面相觑,周黑子坐正了身子,不可思议道:“你小子真懂啊?” 韩百航瞧着周黑子面上不咋信,卖弄道:“我就给连长讲一讲这个日本国的步兵操典吧……” 军事发烧友的兴致一上来,韩百航饭也不吃了,口若悬河的给周黑子讲起了《日本步兵操典》,从单兵战术到小队战术,从进攻战术到防御战术,各种武器兵种的运用,直把周黑子听的是目瞪口呆,下巴都快掉下来时,他才意犹未尽的合上嘴,不肯说了。 “怎么不讲了?继续,继续。” 周黑子听得入迷,这种军校中才能学到的军事知识太为难得了,即便是填鸭似的听了,也是受益匪浅,一看韩百航不肯讲了,顿时急了。 韩百航眨眨眼睛:“连长,我饭还没吃呢?口也渴。” “噢,对,对,先吃饭。”周黑子摩拳擦掌,看向韩百航的眼角越发的温柔起来,宝贝,这他娘的就是宝贝呀。一边对二排长呵斥道:“刘老二,怎么一点眼力劲也没有,没听到韩班长口渴吗,去给韩棚长弄碗水来。” 二排长刘老二委委屈屈的去了,不一会端了碗清水回来,韩百航一个人包揽了桌子上的全部饭菜,筷头齐飞,狼吞虎咽,顷刻间就剩下空盘子了。 “韩班长,吃饱了没,没吃饱我再让伙夫抄俩菜。”周黑子笑眯眯道。 韩百航打了几个饱嗝:“饱了。” 周黑子点点头,笑眯着眼睛不住点头道:“百航兄弟,你是人才呐,让老子遇到是你的福气,当个棚长实在太屈才了,来给老子当副官吧。” 韩百航暗道:这是什么话,老子是人才还用你周黑子说,你个屁大点官的连长也配有副官,真是岂有此理,再说棚长好歹手下管着十几号人,呼来喝去的多威风,不比给你当副官自在。不过这话不能明着说,便委婉道:“连长给我面子,我不能端着,不过副官我真是干不了,笨手笨脚的……” 周黑子听了一笑,摆手骂道:“你他娘的会错老子的意了,老子不缺人伺候,缺的是能帮老子练兵的人,你名义是副官,实则是军训教官,你好好干,干好了老子不会亏待你,每月发实饷五块大洋,一年下来够你小子讨个媳妇了。” 韩百航眼睛一亮,像他这种从灾民中招的兵只给吃粮并不给饷,现在周黑子能答应给他军饷,是多少人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不过他没立即答应,先含含糊糊的打了个预防针道:“连长,我年轻才疏,阅历浅薄,就怕带不好弟兄,丢了连长的脸面。” 周黑子一眼便看出韩百航的心思,道:“这个你放心,带不好我不怪你,你还是可以回去当棚长。” 有了周黑子的的保证,韩百航心里有了底,但仍不动声色的说:“除此之外,连长还请答应我一件事。” 周黑子有些不耐烦了,道:“什么事,一口气说出来,别婆婆妈妈的。” 韩百航不卑不亢道:“连长既肯让我训练全连的弟兄,这是相信我,我也愿意为连长分忧,但毕竟我初来乍到,就怕连里的兄弟不服从我,所以在这向您借一道口令,训练之中一应事物,均要听我的指挥,并如有人不听命令,我也有临机处置之权。” 这一番话说完,周黑子面色微沉,一旁的几个排长先不乐意了,二排长刘老二指着韩百航的鼻子,厉声骂道:“别他娘的蹬鼻子上脸。” 另两个排长也都冷眼看着韩百航,眼神里尽是嘲弄。 “刘老二,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周黑子破口大骂,沉着脸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周黑子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就依你刚才说的,这道口令我亲自宣布。” 韩百航很上道,站起身子打了个立正,道:“谢谢连长栽培。” “哈,你小子会说话。” 周黑子满意的点点头,扭头对手下排长吩咐道:“过会把弟兄们召集过来,咱们见识一下韩棚长的本事。”他心里还是有些质疑韩百航的能力,毕竟年纪轻轻,夸夸其谈说不定是纸上谈兵。 大校场上,一连一百三十人集合,周黑子站在前面,韩百航差开半步在后面昂首挺胸的立正站着。 周黑子大嗓门道:“弟兄们,今天宣布一件事情,一棚的韩棚长以后就是我的副官,也是你们的军训教官,今后所有人的训练都得听他的话,他说的话就是老子的话,你们必须服从。” 士兵们齐声喊道:“是。” 周黑子退了半步,把韩百航让出来,低声道:“该说的都说了,看你本事了。” 第六章 练兵 第六章 练兵 韩百航点点头,利落的向前踢出正步,背手站定,目光炯炯的扫视了一眼士兵,大声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韩百航,是你们的训练教官,接下来,再我没被撤职之前,就由我训练大家。下面,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希望你们记在脑子里,免得军法无情。” 全连鸦雀无声,士兵们都注视在韩百航身上,这种众目睽睽之下的压力很大,他的额头泛出了一层细汗,他已经开始回忆起民兵军训时的情形。 “听我口令:袒露左臂、左腿。”韩百航知道士兵们大多分不清左右,便做示范给他们看,全连一阵骚动,士兵们陆续将左臂、左腿的衣服撩起,露出皮肤来。 “前后左右一臂距离展开队形。”韩百航做出相应动作,全连士兵照猫画虎,很快展开了队形。 “队列训练第一项,站军姿。” 韩百航打了个标准的立正,并将立正的所有动作详解的告诉士兵,这一项士兵很快学会,紧接着跨立、稍息和四面转向。 足足一下午的时间,韩百航只训练这的三项,周黑子看了这枯燥无味的训练后大皱眉头,一语不发的走了。 …… 喧闹了一个后晌的军营在入夜后沉寂下来,一连的三位排长找上周黑子,大吐苦水,几人言下之意都是韩百航更本就是夸夸其谈,根本没什么本事。 周黑子听了后不动声色,一来半天时间还看不出训练水平的好坏,再则韩百航怎么说也是他任命的训练教官,前脚刚任命第二天就撤职,这岂不是打自己脸吗。 周黑子顿时黑下脸,狠狠的训斥了三个排长后,表示再观察几天,若韩百航还是这样训法,就撤了他。 第二日6时,全军营吹起床号,士兵们起床洗漱后,开始出操,韩百航训练各种类军礼和蹲下、起立四个项目。周黑子整日观察,他是老军伍了,自然能看出这种训法比之其他连队的训法更加系统全面。 第三日,照常训练,李伯阳转而训练步伐,解放军几十年的训练经验被他用在了北洋的士兵身上,不同之处在于现代人理解能力更强,而北洋的兵更加吃苦耐劳,在他的命令下顶着日头训练整整一天,都熬了下来。 第四日,依旧是步伐训练,从这日起全连的步伐训练已经初有成效,行走间横排竖列整齐,步伐铿锵有力。周黑子见了心喜,悄悄的去校场其他连队偷看训练情况,却发现其他连队的列队训练还是歪七扭八,左右手打拐子,顿时大喜,特意吩咐伙食去城里买了猪肉,给韩百航炖了两盘荤菜,一盘红绕肉,一盘炖肘子,以示嘉奖。 到第五日,为显摆训练成效,韩百航得到周黑子授意,出操时率领全连绕校场跑步,整齐划一的步伐及嘹亮的口号,引得校场上官兵的侧目,尤其是韩百航训练出的四步立定,赢得不少军官的喝彩。 军队里面总要分出个主力精锐,一连的风头出尽,其他几连就不服气了,暗中观察一段时间,却发现真正领军训练的不是连长周黑子,而是一个年轻的二等兵。这一情况经过人口交传,很快传到营长周栋良耳中,他是周黑子的老上司,自然清楚周黑子有几斤几两,便把他叫到营部,一问究竟。 在和周黑子问清楚原由后,周栋良眼睛一亮,他是正儿八经的保定军校第6期生,见识自然要比周黑子这个大老粗强,咋一听闻区区二等兵就懂《日本步兵操典》,不得由吃了一惊,要知道北洋陆军学习的对象就是德国和日本的陆军,尤其是一衣带水,又有甲午屈辱的日本,更是北洋军人学师的对象,君不闻晥系编练的参战军就是全部日式装备外加日式训练,就连保定校长曲同丰,也是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第三期,这年月能称得上懂《日本步兵操典》的人,无一不是赫赫有名的名将,而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韩百航又是何许人也。 “营长,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招兵哪会儿腿都瘸了一条,我手底下两个兵愣是一眨眼就被放到,单凭这手功夫,您见了也得竖起大拇指。”周黑子说。 “有点意思。” 周栋良兴趣更浓,摆手道:“把人叫过来,我要见见。” 周黑子离开营部,在校场上找到训练士兵的韩百航,将他叫到一边,告诉营长要见他。 韩百航没有多少惊讶,事实上周黑子在让他训练士兵的时候,他就意识到机会来了,果然几天的努力训练没有白费,营长能够见他,就说明一番表现已经得到认可,接下来很有可能得到赏识重用。 韩百航心里激动,面上却不动声色,问:“连长,营长见我有什么事?” 周黑子道:“你小子走运,营长不知从哪听说你的兵练的好,点名要见你,我可是在营长面前给你说了不少好话,你小子待会去了,好好表现,别丢了咱一连的脸。” 韩百航有些感动,打了个立正道:“谢谢连长栽培。” “嗨,栽培个屁,老子看出来了,你小子是有本事的人,以后发达了别忘了老子就成。”周黑子粗鲁的摆着手说。 韩百航认真说道:“肯定忘不了,以后我要是走了狗屎运当了大帅,封连长个团长当当。” 周黑子笑了笑,正色道:“营长不像我好糊弄,你要想得到赏识,就把真本事拿出来。” 韩百航心中有数,点点头:“明白。” 两人一路来到营部,这是几间低矮的民房,里面军官进进出出,尽管门开着,周黑子走到门前停住,挺胸喊道:“报告。” “进来。” 两人前后进了屋子,韩百航跟在周黑子身后,目光低垂,不敢四下张望。 “营长,人带到了。”周黑子说,接着让开了身子,韩百航看到眼前坐着一个高个子军官。军官戴着大檐帽,穿的着北洋将佐的蓝呢军服,约莫有三十多岁的年纪,四方脸,正目光炯炯的看着韩百航。 韩百航只粗略的看了一眼,利落的打了个立正,行敬礼、注目礼。 “你就是韩百航?哪里人?”周栋良目光露出几分赞许,把他从头到脚看了一遍,问。 第七章 急智 第七章 急智 韩百航昂首挺胸,目不斜视道:“回营长的话,我是韩百航,山西灵丘人。” 周栋良唔了一声,问道:“你是山西人,为什么跑到河南来当兵?” 韩百航答道:“我祖上原本在口外,宣统五年迁到灵丘县驼水村,家里就我独子,前年父亲病故,我便外出闯荡,今年本打算在河南拜名师学武,不想年景不好遭了灾,路上盘缠也用光,四天没有吃饭,饿晕在棚窝,最后被恶狗咬醒,之后听到第三师招兵有兵粮吃,就参了军……” 关于自己的身世来历,韩百航早就编了一套经得起推敲的身世。 “识得字?”周栋良瞧着他谈吐清晰,诧异道。 “识得,家中还算殷实,在村里念过私塾。”韩百航答道。 “噢,我问你,你当兵想干什么?” 韩百航不假思索道:“长官叫干啥就干啥!” 周栋良目光咄咄,悠悠道:“听周连长说,你对《日本步兵操典》很了解,我很好奇。《步兵操典》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的必修课,我国内尚没有专人翻译,你既非士官学校毕业,又没有在军校,讲武堂的经历,是从何处了解得知的,我思来想去,除了你是皖军派来的奸细,没有其他的可能了。” 说话间,周栋良将一把驳壳枪拍在桌子上,冷冷的盯着韩百航,道:“说!是谁派你来刺探我军的。”话音未落,从营部外冲进数个膀大腰圆的士兵,哗啦的拉着枪栓,杀气腾腾的对准韩百航。 韩百航和周黑子愣住了,周黑子惊疑的看向韩百航,周栋良的话提醒了他,韩百航实在是太可疑了。 韩百航吓了一跳,心里噗通噗通乱跳,这是什么戏码,自己怎么就成了奸细了,回过神来,他不敢妄动,苦笑道:“团长,冤枉,我只是多看过几本军事书籍罢了,万万不会是奸细。” 栋良猛然拍桌喝道:“还敢嘴硬,来呀,拉出去——毙了。” 士兵们把枪口顶在韩百航的后背,用手扳住了他的肩膀,就要抓住双臂押起来。 韩百航这一惊非同小可,被冤枉奸细不说,说毙就毙到哪说理去,感受到了后背的硬物,浑身的汗毛倒竖起来,他猛然想起了电视剧中主角在生死关头的保命举动,在这生死的危急关头,他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哈哈哈哈。” 韩百航猛然仰面笑了起来,笑声酣畅淋漓,任由士兵将他押起来倒拖下去。 “慢着!” 就在出门的一瞬间,周栋良皱着眉头叫住士兵,站起身子诧异的看了韩百航一眼,厉声道:“你笑什么?” 韩百韩头也不回,惨笑一声:“我笑我看走了眼,本以为在第三师可以报效为国,施展一腔抱负,谁知落个今日下场,早知现在,当初我就去投皖军,也不必被你们诬蔑奸细,哈哈,来吧,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说完,韩百航不用士兵拉扯,昂然向外走去,大有风萧萧的慨然赴死之感。 他这一走,倒把营部里的周栋良和周黑子两人看呆了,眼瞅着韩百航走出营部,周栋良的目光闪烁不定,周黑子呆若木鸡。 良久,还是周黑子最先沉不住气,咳嗦一声打破沉默,低声道:“营长,我以为韩百航不像奸细,要真是奸细就刚才您那一吓,不得腿软了呀。” “有点意思!” 周栋良耐人寻味的笑道:“该你唱白脸了。” 周黑子会意,奔出营部喊道:“团长有命,把人带回来。” 这时候韩百航已经走出了二十几米远,押着他的士兵倒也客气,只是用枪口看着他,不曾推攘打骂,此时听到呼声,士兵又把韩百航押回来。 韩百航暗叫一声侥幸,别看他脸上面不改色,可实际上后背的衣服早被冷汗浸湿了,这英雄好汉真不好当,就在刚才看似平静的几十米路上,他差点忍不住要逃命。 回到团部。 周栋良背手站着,双目凌厉的看着韩百航,挑眉道:“倒有几分胆量,你说你不是奸细,可是……我怎么才能相信你不是皖军的奸细呢?” 韩百航略一思忖,正要开口辩解,闪念间一想不对,自己本就不是奸细,又何须解释,顿时有了主意,挺了胸膛不卑不亢的反问道:“那么团长又有什么依据说我是皖军的奸细,单凭我知道些打仗的东西就把我当成奸细,这未免太草菅人命了。” 周栋良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好个伶牙俐齿的小子。”转头看了看一旁肃立的周黑子,问道:“周连长,他是你的兵,你说毙——不毙呢?” 周黑子看了一眼韩百航,挺了挺身板道:“营长,他是我手下的兵,我相信他不是奸细。” 想不到这个周黑子蛮有人情味的,韩百航忙投去感激的目光。 周栋良沉吟了片刻,挥了挥手道:“好,人就交给你了,出了差错拿你是问。” 周黑子连喏喏称是。 周栋良微微颌首,忽然笑容变得十分和煦的对韩百航说:“刚才委屈你了,不会怪我吧。” 韩百航舔了舔嘴唇,正色道:“兵者,国之大事,营长小心谨慎也是为了玉帅和第三师,卑职心里敬佩的很,绝没有怪怨谁的心思。” 周栋良眼睛一亮,军队里面大老粗多,像韩百航一样会说话的人不多,他有心考校韩百航的本事,便一转话题,说起了军事上的事情,他是保定生,多年军伍生涯见多识广,所问的问题也都是行军打仗中会遇到的情况,韩百航肚子里究竟有没有货,一问一答便知道了。 韩百航明白,周栋良是在考校他的本事,便用心回答,力争得到周栋良的赏识。所幸他是资深军事发烧友,对民国军事再了解不过了,又有超前九十多年的见识,当下也不心虚,侃侃而谈。遇到周栋良假设的敌情,他迅速做出十分周密的应对策略,两人一问一答,极为默契。 后来周栋良是在绞尽脑汁想要难住韩百航,无奈韩百航平日在军事论坛混迹多年,什么刁钻问题都见到过,纸上谈兵最厉害,几乎不假思索的就给出数个不同的见解答复,有些军事观点颇为新颖,倒让他受教了。到了最后,周栋良不自觉的放下了营长的架子,把韩百航当做了同辈,请教起了打仗中的一些难题,韩百航则举一反三,予以解惑,两人相谈甚欢的谈了近一个小时,直到外面有团部的通讯兵喊周栋良去团部报告,两人这才停下。 第八章 挑衅 第八章挑衅 周黑子早在旁边听得抓耳挠腮,他是从大头兵升到连长位置,见识上与两人差了不止一筹,听到后来已然是像在听天书一般,可他知道这些东西听了受用终身,只是死记在心里。 周栋良看向韩百航的目光已然不同,他热情的握着韩百航的手,称呼上不自觉的发生了变化:“团长召见不得不去,回头我们再聊。” 韩百航表现的很有分寸,丝毫没有因周栋良看重就失了礼节,啪的打了个立正,恭敬道:“是,卑职告退。” 走出团部的时候,韩百航的后背已经湿透,长舒了口气,向周黑子道谢道:“营长,刚才多亏你帮我说好话了,大恩不言谢,日后报答。” 周黑子哈哈一笑,又恢复了粗鲁,道:“你是我招的兵,我不帮你帮谁,也是你小子的福气,能进了营长的眼,实话告诉你,营长是玉帅亲自从保定军校选拔出来的,你懂什么意思吧。” 韩百航眼睛一亮:“嫡系!” “没错。”周黑子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跟着营长干前途无量啊。” “卑职明白。”韩百航越发的开心了,这年月在没有比找到一个可以抱着的大腿高兴的事情了。 …… 回到连里后,韩白航原本以为周栋良很快就会再次召见他,委以重任,却没想连续十几天过去再无下文,随着时间过去,他失望之余也熄了心,踏踏实实的做周黑子的副官,为他练兵。 韩白航不知道的是,周栋良在人后说:“这个韩白航是个人物,当个连长绰绰有余,三仗不死,可以当营长。”他有心提拔韩白航,可现在营里职位一个萝卜一个坑,一时没有合适的职位给他,而他心里也有自己一份打算,韩白航能力是有的,可还须要磨砺一下心性,便故意冷落韩白航,暗中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韩白航不知内情,每日按部就班的带队训练,唯一的收获是皮肤被晒的黝黑,他秉承的还是与士兵同甘共苦的治军方法,通过朝夕相处很快赢得了士兵的拥护。 韩百航此刻在一连混的风生水起,全连的士兵都是从他手里练出来的,与几个排长平起平坐,就是周黑子这个连长,也与他称兄道弟,俨然是一人之下,全连之上的身份,快活的不得了。 天刚蒙蒙亮,起床号就“滴滴答答”的吹响,在韩白航的训练下,一连的士兵能够在号声响起的两分钟内赶到练兵场集合。 集合后是例行的早操,跑操完毕,士兵们身上冒着热气,在韩白航的带领下练起了军体拳,经过一个月的苦练,士兵们的军体拳已经练得有模有样,拳脚生风,呼喝有力,威风凛凛,成了练兵场之上最显眼的风景。 军队里面总要争个高低,其他连早看不惯一连出风头,这时二连一个身材魁梧的排长抱着膀子一边看一连打军体拳,一边阴声怪气说:“这是什么狗屁拳法,我咋瞅着娘们都比这打得好。” 三连的一个排长也评头论足,嘲笑道:“花拳绣腿,看着行,根本不中用。” 两人话说的一点都没有避讳一连的意思,反而故意加大声音,让一连所有人能听到,韩白航晓得他们是故意找茬的,也不去搭理,只是继续将一套拳法打完。 韩白航能忍得了,可三排长何大勇是个一点就炸的火爆脾气,当下发飙骂道:“他妈了个巴子的,你俩一边叽歪去,找事是不是。” 二连那个魁梧排长脸色顿时沉下脸:“何大麻子,你骂哪一个?” 何大勇小时候得过天花,脸上留着麻坑,被人戳住了痛处,心头一阵火起:“老子骂的就是你!” 魁梧排长猛然向前跨了两步,攥着拳头啪啪的捏响,冷哼道:“何大麻子,你他娘的找揍是不是,你有种就出来,咱俩练一练。” 何大勇脸色一变,把外衣一脱,三脚两步来到魁梧排长面前:“来就来,怕你不成。” 两人这一闹,一连的军体拳再也练不下去,士兵们同仇敌忾,呼啦拥在何大勇身后,怒视着魁梧排长。 第七章 一连这边一动,二连、三连的士兵不甘示弱的顶上来,双方都是血性汉子,训练一个月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当即对骂起来,互相推攘着,眼看就要上演全武行。 一直冷眼旁观的韩白航眉头一皱,他晓得这群人打起来会有什么后果,轻则挨一顿军棍,重则连长周黑子要受到牵连,说什么也不能让打起来,他当下健步冲进了人群中,厉声喝道:“一连的全给我后退三步。” 这一个月他在一连竖立了不小的威信,大多数人听命的先后退了三步,只有三排长何大勇和他手下的几个心腹士兵没退。 “何排长,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韩白航喝了一声。 何大勇瞪着眼睛:“这口气你能忍得了,我忍不了,你别拦我,出了什么事我负责。” “放屁,你知道打起来会有什么后果,你是连长的老下属了,冷静一点,别给他添乱子。”韩白航大怒,又低声道:“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听我的,这是命令!” 何大勇咬着牙,半响后才说:“我就信你一次。”说罢也退了三步。 韩白航回过头,脚步丁字站好,对着魁梧排长微笑说:“这位弟兄,军体拳是我教的,有什么问题和我说。” 魁梧排长看着韩白航二等兵的肩章,轻蔑道:“你算老几,不配和我说话。”说着下巴一扬,冲何大勇嘲笑道:“何大麻子,别装缩头乌龟。” 何大勇火冒三丈,当时就要往前冲,韩白航猛然回头,冷哼一声:“我下的命令,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何大勇一步刚跨出,迎面撞到了韩白航闪烁着精光的寒眸,心中一凛,再也不敢迈出下一步,他能够从韩百航的眼神中看出违抗命令的下场很严重,垂下头一声不吭了。 韩百航再次看向魁梧排长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面无表情道:“练练?” 第九章 不打不相识 第九章 不打不相识 “好呀。” 魁梧排长不屑的扫了眼矮了一头的韩百航,挑眉道:“先说好了,伤到哪长官问起来是自己碰的。” 韩百航不怀好意的笑了,魁梧排长的话正是他想要说的,走到魁梧排长身前两米远,前后脚站了个丁步,勾了勾手指。 魁梧排长不急着进攻,绕起步观察起韩百航的下盘,手上有没有功夫从下盘就能看出高低来。 士兵们围了一大圈,一连为韩百航鼓掌,三连为魁梧排长叫喊,二连则是起哄看戏,众人乱糟糟的喊道:“上呀,别怂,别草鸡啊!” 魁梧排长最先动了,握紧砂锅大的铁拳,泰山压顶一般向韩百航扑过去,韩百航摆了个假动作,倏忽侧身一跳,魁梧排长就扑空了。扑空的瞬间,韩百航跻身上前,左脚用劲蹬在魁梧排长的腿弯,魁梧排长身子一颤,仅屈了半个膝盖便站直身子,蒲扇大小的左手去抓韩百航的腿,右手铁拳带着恶风直捣他的肚子。韩百航一愣神,暗道这个大个子腿挺硬的,左脚后撤蓄力,以右脚为轴心,身子一转,大腿绷紧,左脚一记凌厉的鞭腿再次扫在魁梧排长的腿弯,不知所用的劲力多大,一声砰的闷响,魁梧排长铁塔般的身躯轰然矮了一截,双膝跪地。 韩百航没有继续下手,退后了两步,勾了勾手,面无表情道:“起来,再来。” 魁梧排长面色酱红,鼻子里羞怒交加气的呼呼的直冒粗气,双手撑着地足有半分钟才爬起来,双腿依旧颤抖着,刚才那一记鞭腿韩百航还是留了情,不然使出全力,魁梧排长非残了不可。 “好!” “韩教官,好样的。” 一连的士兵们纷纷鼓掌喝彩,这里面尤属何大勇掌声最响,旁人不知道魁梧排长的底细,可他再清楚不过,魁梧排长叫吴铁雄,直隶沧州人,自幼习武,练的一身好拳脚,在第三师那是有名有姓的厉害,在战场上那是斩将夺旗的主,若非平日里经常喝酒闹事,恐怕现在最低也是连长,他在吴铁雄手下可没少挨打。他没想到韩百航三拳两脚就把吴铁雄放倒,现在对韩百航是心服口服,佩服的不得了。 三连的士兵就如霜打的茄子,吴铁雄到底身子强横,没有几分钟就回复过来,活动着腿弯,狠狠的瞪着韩百航,如同吃人的饿狼一般。 韩百航回以微微一笑,和吴铁雄这种有蛮力的人对打,最好的办法是以巧克刚,用反关节技对付,刚才腿抽腿弯就是一种,如果接下来再踢在吴铁雄的腿弯,保准他三天都站不直身子,不过韩百航这次打算来点硬功夫,彻底折服这个汉子。 韩百航抢先出手,得益于这副身体变态的反应能力,记忆中精武英雄中李连杰对付藤田刚的打法上演,上手就是拳击的跳步,一眨眼的功夫跳到吴铁雄面前,左手冲拳打胸,右拳直打面门。 吴铁雄这一次不敢再大意,摆出了铁马硬桥的功夫,一手挡开韩百航左手的冲拳,将头一侧躲开打脸的这一拳,脚下大跨步逼近韩百航,右脚微提一尺高,闪电般撩踢向他的小腿迎面骨,紧接着整个庞大的身躯如炮弹顶过来。 这一套贴身凌厉的快攻全不像吴铁雄粗苯的身子能打出来,韩百航以跳步躲闪,同时拳头如雨点打在吴铁雄身上,这次是用的是《叶问》的咏春快拳。可惜韩百航空有强悍身体,可内家拳的内劲全然不懂,这一通乱拳打在吴铁雄皮糙肉厚的身上生疼不痛,反倒是一个躲闪不及让吴铁雄一拳打中了肩头,不由得倒退了两步,肩膀酸麻不止,顿时抬不起来。 两人一触即退,互相隔了两米距离,彼此打量着,韩百航暗中活动着右臂,缓解着肩膀的不适。吴铁雄暗中心惊,凭他的眼光自然能看出眼前这个二等兵空有好身体,可拳脚功夫实在太差,若不然他早被放到了。 两人转着圈,忽然韩百航先动了起来,健步上前甩开了两条大长腿,对着吴铁雄时而正踢、侧踢、时而下劈踢,后旋踢,时而双飞踢,扫堂腿,大开大合。吴铁雄面对着狂风暴雨般的腿法不甘示弱,论起腿法他的自然更正宗,使出了北腿中的谭腿,两人拳来脚往打的难解难分。看的周围的人连连喝彩。 激斗中,面对吴铁雄疾风骤雨的拳脚,韩百航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几乎是闭着眼睛对打,身体中某些关于拳脚的记忆逐渐苏醒,脑中零碎的习武片段走马观花的闪过,渐渐归拢拼接在一起。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凝滞,眼前的吴铁雄保持着握拳下捶的动作,脸上的横肉扭曲着显得格外狰狞可怖,韩百航眼中精芒一闪,浑身的汗毛炸立,拔地而起,外圈围观的人谁也没有看清他的身形,就听到噼噼啪啪的一阵响,吴铁雄庞大的身躯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七八米,砸到了一片士兵。 一片哗然,吴铁雄怕不得有两百斤,能把两百斤的大活人踢出七八米,这得多大的力气。 三排的士兵忙去搀扶吴铁雄,吴铁雄嘴角流血,脸色煞白,抹了唇边的血迹,脸色痛苦难忍道:“别动,肋骨可能断了。” “好!” 何大勇眉飞色舞的叫了声好,二排的士兵鼓掌喝彩、聒噪了起来。 “起什么哄!” 韩百航呵斥了声,走上前去,伸出了右手。 吴铁雄阴霾着脸,偏过头自己咬牙想要坐起来,却颓然使不上劲,气恼的在地上捣了一拳。 “承让了。” 韩百航微微一笑,再次伸出了手。 吴铁雄沉默了半响,拉出了他的手,顺势而起,两人对视一眼,大有惺惺相惜之感。 “瞿瞿!” 忽然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哨声,紧接着有人喊道:“宪兵来了。” 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当兵的没有不怕宪兵的,围观的士兵作鸟兽散,韩百航也是暗暗叫苦,军中殴斗可是要打三十大板,看来这顿板子是逃不掉了。 第十章 北京风云 第十章 北京风云 很快,从外面跑过来一队的宪兵,宪兵胳膊上缠着红袖章,背后插着大刀,径直奔着韩百航和吴铁雄而来,在场也只有他们俩衣衫不整、灰头土脑像闹事的。 “谁在打架?” 宪兵队长黑着一张脸,凌厉的目光扫过韩百航,又落在吴铁雄的身上,呵斥道:“又是你小子,这个月第三回了,你小子皮又痒痒了是不是?” 韩百航一听这语气,就知吴铁雄犯在宪兵队长的手里的事情多了,便瞅了一眼吴铁雄。 吴铁雄在宪兵队长的面前显然紧张的很,偷瞄了韩百航一眼,憨笑的摸了摸脑袋,喊冤道:“哪能呀,长官,俺们只是切磋一下功夫。” “没错!” 韩百航看懂了吴铁雄的眼神,迟疑了片刻,忙装出一副和吴铁雄很熟识的样子,义愤填膺的骂道:“他娘的,哪个王八蛋告我们的刁状。” 他可不傻,第三师军法严苛,凡军营寻衅殴斗,无论对错,双方先打二十军棍,而后再惩处启衅者三十军棍,关禁闭一周。他虽看不惯吴铁雄恃强凌弱,可也不愿因此事触军法的霉头,自然要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他也有自己的考虑,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冤家多堵墙,尤其在军伍中,后者极有可能会在战场上打他黑枪,不可不防。 况且他初入第三师,在军中根基尚浅,正需要多多结识朋友,盲目树敌是愚蠢举动,倒不如化敌为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因此他才配合吴铁雄圆了话。 果然,吴铁雄听到韩百航的话,明显的松了口气,向韩百航投来了感激的眼神,即便吴铁雄是第三师的刺头,可军棍的滋味也不好受,师长吴佩孚治军效仿戚继光,军法最是严苛无情,似他这种屡犯的人,往往吃军棍最是结实,即便他有一身横列功夫也吃架不住。 “没有就好!” 宪兵队长心里明镜似得,他在部队里自然有眼线,知道事情的经过,但眼下双方口径一致,好在他也无意做恶人追究到底,便警告了两人几句,就带队走了。 目送宪兵走了,两人齐刷刷的松了口气,互相对视一眼,眼神中的敌意消退了几分,可还是碰撞出了火花。 “他娘的,你小子功夫不错,是个硬茬子!” 吴铁雄揉着发痛的胸口,阴郁着一张脸瞅着韩百航,他在部队里蛮横惯了,平日里都是欺负别人,今日在韩百航手下吃了憋,面子上多少挂不住,还想着从拳脚上赢回几分, 韩百航看出了吴铁雄还不服气,也不胆虚,斜他一眼,骂道:“活该,谁他娘让你先欺负人的。” 两人这一骂,气氛顿时一变,两人身上释放出了战意,双方虎视眈眈的对视着,眼神中的精光撞击出了宛如实质的火花。 两人背后的各排士兵见状,连忙又对峙起来,所有人握紧了拳头,就等着开打了。 在旁边围观的几个排长见状叫了一声不好,军中意气之争常见,可要是打出真火,伤了人可就是大事件了,就要派人再去喊宪兵队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所有人都以为殴斗不可避免时,忽然,韩百航和吴铁雄同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两人松开了拳头。 “吴排长,和你交手不得不全力以赴,伤到哪里还请见谅。”韩百航抱拳道,说实话他刚才真怕吴铁雄是个鲁莽的人,真打开了,无论谁对谁错,他作为一方的领头人,肯定要吃军法的苦,因此他看到吴铁雄眼神中的敌意消退时,先人一步的给了吴铁雄面子,给了他一个台阶下。 吴铁雄粗中有细,别管他是恃强凌弱也好,可也知道柿子捡软的捻的道理,韩百航的身手显然厉害的紧,真打起来不见得能讨得了好,再说他本是个粗人,也没甚坏心,对韩百航的身手有几分佩服,听了韩百航的话后,面子上好受了一些,便借坡下驴,豪爽道:“韩排长,你才是好汉,我老吴练了十七年的横练功夫,硬是让你破了,就这手功夫,我吴铁雄服气!” “哈哈。” 两人相视一笑,化干戈为玉帛了,两边的士兵也松了口气。 中午,韩百航自掏腰包,请司务长割了两斤牛肉给吴铁雄煲汤喝,亲自送到吴铁雄面前。 吴铁雄见后大为感动,拿着瓷碗乘了凉水,对韩百航郑重其事的说道:“韩兄弟,你做事讲究,我交定你这个兄弟了,以水代酒敬你一个。” “请。” 韩百航也不含糊,同样用白水当酒,仰面咕咚咕咚的干掉,至此,两人交情日深,平日里常切磋武艺,以兄弟相称。 日子如流水过去,就当韩百航熟悉了军营生活,快要忘记直皖大战这回事的时候,一天训练结束后,团部召集连以上军官开会,连长周黑子傍晚才回来,回来后把几个排长和韩百航叫 第二天清早,天刚蒙蒙亮,韩百航所在的团作为先头部队,登上闷罐车厢,在吭哧吭哧的火车声中,移防直隶。 …… 一列铁甲车头的军列从关外方向缓缓驶入了北京正阳门车站,蒸汽弥漫间,车站月台上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站满了身穿黄斜纹布军装的士兵,这些士兵皆配日式的竖肩章,手持清一色的日式三八步枪,正是全日械的西北边防军,前身是为欧战编练的参战军,一个个挺直了腰板,尽力的表现出了精兵强将的味道。 在这些士兵之外,月台上站满了将星熠熠的将领,将领们众星拱月的围着一人,正是西北筹边使徐树铮,自打民国八年收复外蒙后,他在国内的声誉一时无两,得到了南海圣人康有为的盛赞:“其雄略足以横一世,其霸气足以隘九州,其才兼乎文武……” 能得到如此评价的人,全民国就此一人了。 在徐树铮身后,是一队金光闪闪的军乐队,等列车停稳后,等列车挺稳后,车轮的蒸汽大团的向外冒着,军乐长猛然举高指挥棒,奏响了北洋陆军乐。 伴着激昂的军乐声,列车门打开,走下一队身穿土黄色军装,戴着和日本关东军样式大檐帽的士兵,这些士兵都是身材魁梧的汉子,一个个身手矫捷,迅速的占据了车站的有利地形。若非亮出的旗帜是五色旗,怕是会被北京百姓误以为八国联军又打入京城了。 列车门旁围站了两个膀大腰圆的护兵,护兵目光咄咄的扫视了一圈,中气十足的齐声大喝:“东三省巡阅使,盛武上将军驾到!” 随着这一声大喝,站在月台上的将领们神情一凛,徐树铮整了整军装,向前迈出了一步,准备迎接这位足以影响国内局势的大人物的出场。 第十一章 战争临近 第十一章战争临近 列车里走出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军官,瞧着肩章已经是上校军衔,顾盼间自有着一股英气。他出来后虎视眈眈的往车站四周扫了一眼,又往列车回走了一步,恭恭敬敬的搀扶出了一个身穿北洋上将军装的瘦小老头子出了来。 此人正是富有绿林好汉传奇色彩的东北王——张作霖,他与同是出身绿林的两广巡阅使陆荣廷并称‘北张南陆’,叱咤一方。 张作霖一出来,月台上接站的达官显贵们不敢怠慢,纷纷口称‘雨帅’挤上前去,军乐队奏乐更响亮了,车厢旁肃立的士兵齐刷刷的行持枪礼。 “雨帅,一路辛苦了。” 徐树铮脸上绽开热情洋溢的笑容,装模作样的把手放在大檐帽上就要敬礼。 “哈哈。” 瘦小老头满面春风,笑声洪亮彻耳,他快走两步伸手拉住了徐树铮敬礼的手,豪爽的笑道:“又铮老弟,你我兄弟就不要客气了。” “礼不可废。” 徐树铮微微一笑,顺势把手放下,与张作霖亲热的握起了手,其实论军衔他是西北筹边使兼西北边防军总司令,手握二十余万西北边防军精锐,比起张作霖这个东北王也不遑多让了。不过在北洋军界除了枪杆子,还是要讲辈分资历的,张作霖为奉系大帅,与段祺瑞、曹锟平起平坐,而且昔日奉军成立时,他还是奉军副司令,有这层关系在,他必须得表现出礼数来,否则就是失礼倨傲,在眼下直皖局势极度恶劣的节骨眼,他可不敢因往日的恩怨得罪了这个东北王。 “咦!雨帅,这位是?” 徐树铮不经意把目光落在了紧跟在张作霖身后的年轻军官身上,他本是心高气傲的人,一个上校军官本不会入他的法眼,可这个上校的年纪也未免太年轻了,称之为乳臭未干也不为过,似他这个年纪的人,在西北边防军里,再怎么提拔重用,一个营连长也打住了,因此格外引人侧目。徐树铮的缜密心思,问话后转念便想到这个年轻军官可能是张作霖的大儿子张学良。 “哈哈,这是犬子,小六子,还不快见过你叔父。”张作霖笑着摆了摆手,张学良顺从的鞠了一躬,喊了声:“叔父好!” “不敢当!” 徐树铮自诩少壮,可不愿赚张学良这个便宜,对着张学良颌首笑道:“我听邻葛说起过,他对汉卿可是赞不绝口,言他是人中龙凤,今日得见,果然气度非常,雨帅的基业日后不愁有人继承了。” 既然要拉拢张作霖,徐树铮也不啬对张学良肉麻夸奖了,而且他也趁机为好友杨宇霆美言几句,当然若论实情,杨宇霆在他面前不但没有夸奖张学良,反而大加嘲讽他不过是个公子哥,不足以堪大任。 张作霖哪知道徐树铮的心思,自古马屁最讨人喜欢,听到徐树铮对儿子的夸奖,张作霖顿时眉开眼笑,直摆手道:“过奖了,过奖了,我这个儿子不成器,他要是能有又铮老弟一半的本事,我就谢天谢地了。” 徐树铮笑道:“雨帅过谦了。” 他嘴上寒暄着,心里想的是另外一件事了,徐世昌大总统电召曹锟李纯、张作霖三人来北京会商时局,只有张作霖一人奉召而来,新闻界有好事的人称其为和平先生,但任谁都清楚,张作霖可不是因为听大总统的命令而来的,他此来的目的无非是为了浑水摸鱼,想要从中渔利。 眼下直皖双方都在争取张作霖,听说曹锟欲和张作霖结为姻亲,两方的电报往来频繁的很,这也是他亲自接站的原因,他要努力争取张作霖,即便不能使张作霖倒向皖系,但也得使他在直皖冲突中保持中立。 “雨帅,督办知道你要来,特意令曾云霈把奉天会馆装修一新,作为你的行馆。”徐树铮笑呵呵的说道:“你一路劳顿想必也累了,今日就先回奉天会馆歇息,明日督办设宴为你接风洗尘。” “有劳督办费心了。” 张作霖露出了感动模样,他心知杜明自己成了香饽饽,可既然是左右逢源,必然不能轻易接受某一方的好意,前几日曹锟派人送来六千金曹世英的生辰八日,想要和四儿子张学思接亲,被他含糊婉拒了,与之相比,段祺瑞的示好就有些不足了,他话音一转道:“只是我不愿骚扰东北父老,我还是去奉军司令部吧,记得那里有一处大院,刚好能安置卫队。” 徐树铮心里大骂张作霖不识好歹,脸上却笑盈盈道:“雨帅心系百姓,又铮佩服!去奉军司令部也好,那里驻扎我警备司令部一个团的兵力,正好护佑雨帅的安全。” 张作霖的脸色微变,但短短一瞬又恢复了常态,他从徐树铮口气里听到了几分威胁意味,说实话他心里还是比较忌惮徐树铮的,就拿他敢枪毙陆建章,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让人不得不多长几个心眼堤防,笑道:“那敢情好,说来我也累了,咱们走吧。” …… “北望满洲,渤海中风浪大作。想当年,吉江辽沈,人民安乐。长白山前设藩篱,黑龙江畔列城郭,到而今倭寇任纵横,风云恶!” “……” 暮色下,一辆沉重的军列行驶在京汉铁路上,正由南向北疾驰,一节节闷罐车厢中传出了嘹亮的军歌声,在旷野飘荡遥远。 韩百航将闷罐车厢的滑轨门拉开一条缝,一股清凉的夜风吹入车厢里,将里面的污浊空气赶跑,他远眺着夜色,心里发出了一声长叹。 来到民国已经两个多月了,军营的磨砺已经使他褪去了初时的青涩懵懂,他努力使自己融入这个时代,将二十一世纪的经历当做了一场梦,可不经意间,他还是忍不住怀念以往点滴经历,对此刻的人生充满了疑虑。 从郑州北上已经七天了,军列一路途径邯郸、顺德、石家庄,每日都在不停的换防北上,越往北走,他越发感受到了浓烈的战争氛围,就在昨天军列经过定县车站时,军需官出人意料的为士兵发放了弹药,每人足足六十发的子弹,所有人都知道大战在即了,士兵们变得沉默起来,除了个别老兵还能谈笑风生,即便是他也是心里忐忑不已,准备迎接人生第一场战斗的来临。 第十二章 野望 第十二章野望 等闷罐车厢里的污浊空气排去,韩百航立即合上滑轨车门,此时车厢里的士兵大多已经睡去了,鼾声此起彼落,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只因从车门处灌入的夜风甚是冷冽,吹的他四肢百骸冷飕飕的,难以入睡。 本来以他今时在连队的地位,大可以在车厢找一块最舒适的地方休息,用不着在车门挨冷,但他深知带兵之法最精要的莫过于‘爱兵如子’四字,古来名将莫不如此,昔日吴起吮疽,士兵乐为其效死。诸葛亮亦云:古之善将者,养人如养己子,有难,则以身先之,有功,则以身后之,伤者,注而抚之,死者,哀而葬之,饥者,舍食而食之,寒者,解衣而衣之,智者,礼而禄之,勇者,赏而劝之。将能如此,所向必捷矣。 因此他上车后,便主动替换了在车门处休息的士兵,使其大受感动,逢人便说韩教官的好。 其实早在郑县训练时,韩百航就遵照这个原则带兵了,平时经常用自己的军饷补贴士兵的伙食,全连的士兵都受过他的好处,无一不念他的好,只不过他现在只是连长周黑子私人任命的副官,并非军事主官,否则他相信以现在的威信,足以胜任一连之长了。 脑中纷繁的念头一闪而过,韩百航闲着也睡不着,百无聊赖,干脆从挎包取出了一本书来,这本书是火车经停石家庄车站时,正巧车站外有书摊,他挑中了一本中华书局印发的《吴孙子兵法》,买上之后一直没来得及看,现在正有闲空,他便借着车厢里昏暗的煤油灯光仔细研读起来。 …… 大队汽车疾驰在北京城的马路上,大批的军警在沿途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警戒着,老百姓们踮着脚尖驻足围观着,时不时的向左右打听一句:“这是哪位大人物来京了!” 几百年天子脚下,北京百姓的消息灵敏度可谓绝了,当时就有人迟疑道:“莫不是东三省巡阅使张作霖大帅到了。” 众人闻言惊讶,忙问他是如何得知的。 这时侯这人便神气万分的说道:“咱爷们是谁,我二大爷家邻居的小子在陆军部当差,什么消息不知道。” 众人恍然,向他投来佩服的眼神,让这人越发的得意了。 汽车里,张作霖抿着嘴唇望着正阳门周边的街景,思绪却回到刚才和徐树铮的一番对话。 刚才离开车站时,徐树铮问及他对局势的态度,被他搪塞了过去,徐树铮虽未表现出不悦,可也绵里藏针的说道:“昔日雨帅统一东北,驱逐吉林督军孟恩远,是督办在北京大力支持的,你可不能忘了督办的好心啊。” 张作霖闻言笑道:“又铮老弟,我老张岂是忘恩负义的人,你是知道的,我一向服从督办的态度。” 听到张作霖如此回答,徐树铮方才满意。 “父亲,司令部久未修缮,需要打扫才能入住,要不您今晚先去六国饭店住着。” 张学良的问话打断了张作霖的思绪,他想了想道:“先打扫吧,不急回去,咱去见徐大总统,从奉天带来的礼物都准备好了吧。” 张学良一边吩咐司机改道,回道:“都按您的吩咐都备好了。” 张作霖道:“小六子,你小子来北京要擦亮眼,多长长见识,刚才小徐你见到了,他可是老段的智囊,老段能几起几落,全靠他居中谋划,不可小觑。非如此,直系也不会把矛头全指向他了。” 张学良似懂非懂道:“那您到底支持哪方?” 张作霖对儿子自然没什么隐瞒的,道:“当今国内皖系实力最强,直系次之,咱奉系垫底,如果支持皖系,那么直系必败无疑,不过皖系获胜后,下一个要消灭的就是咱了,有句古话叫什么来着……” 张学良道:“唇寒齿亡。” “对!就是唇寒齿亡。” 张作霖一拍大腿道:“这他娘的有文化就是好,我老张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咱要也是个秀才,早就飞黄腾达了。” 张学良嬉笑道:“您现在已经贵为东三省巡阅使了,这还不算飞黄腾达啊。” 张作霖吹胡子瞪眼道:“出息!东三省再大,也不过是个弹丸之地,民国有几十个省,老子只占了三个省,太不过瘾了,咱父子联手,说不得日后也做个国家元首当当,多威风气派,光宗耀祖。” 张学良还是头一次听到父亲述说志向,不由得心潮澎湃道:“儿子自当追随。” 张作霖大笑开怀道:“好,好。” 父子说笑了几句,又继续刚才的话题道:“唇寒齿亡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皖系不得人心,小徐行事太霸道了,不留余地,坏了北洋的规矩,陆建章是北洋的元老了,他说杀就杀了,各省督军人人自危,老段刚愎自用,不仅未加严惩,反倒护短为小徐诿过,各省督军早就不满了,咱奉系可不能跟着皖系得罪人。不过不支持皖系,也不一定会支持直系,从长远来看,无论皖系也好,直系也罢,和咱奉系都尿不到一个壶里去,早晚要打起来。所以最好的结果就是经过我的调合,两方不要打起来,我老张左右逢源,从中捞点好处,赚点声望,咱奉系眼下还是太弱了,需要养精蓄锐。” 张学良没有太乐观,他看出了结症所在,冷静道:“我看直皖的矛盾已经很难调和了,父亲你有把握吗?” 张作霖洒然一笑道:“老段和曹锟还是要给我几分面子的。” 说话间,车队从新华门驶入中南海,转而向西北方向走,行了约两三分钟后,这才到了总统府,正有一大群人在门口迎候。 汽车停稳,张学良抢先跳下车,绕过车身为张作霖拉开车门,张作霖下了车,笑吟吟的拱手与迎候的人们打着招呼,其中几个总统府侍从还是奉天的老相识了,众人寒暄着,将张作霖迎入总统府。 “雨帅,大总统听说你来了,可高兴了,提早派我们在车站打听消息,他老人家说雨亭来北京,肯定第一个人就来见我,果真说对了。” 总统府侍从侯孝贤和张作霖是旧识了,昔日张作霖还是前清的管带时,侯孝贤便是东北总督府的幕僚师爷了,两人打过不止一次的交道,前年张作霖和吉林督军孟恩远过招时,便是他奉徐大总统的命令,来往奉天和北京两地联络的,张作霖面对这个故人,一点大帅的架子也没有,笑眯眯道:“有劳大总统挂念了,志曾兄,上次一别已有两年了,别来无恙啊。” “托福,托福!” 侯孝贤拱手道:“雨帅里面请,大总统在怀仁堂等候呢。” (侯孝贤,字志曾。河南卫辉人氏,前清举人。) 第十三章 蓄势 第十三章蓄势 侯孝贤前面引路,肃客入内,穿过数道亭阁明堂,方才来到了怀仁堂,只见大总统徐世昌就在门口台阶上肃立着,徐世昌穿着一袭玄色直贡呢马褂,正含笑望着张作霖。 张作霖楞了一下,赶紧快走几步,一边作揖,一边惊叫道:“大总统,您怎么出来了。” 徐世昌笑道:“雨亭,一路辛苦了!我正要迎接你,你就到了。” 张作霖受宠若惊道:“雨亭一介武夫,岂敢让大总统屈尊相迎,使不得,使不得。” 徐世昌微微一笑,与张作霖携手寒暄入内,各自落座,侯孝贤在一旁敬烟奉茶,待坐定之后,徐世昌道:“雨亭,你来了就好了!眼下直皖愈争愈烈,他们非要打一场不可,搞得我焦头烂额。你是知道的,南北战事刚停,北方再来一次大战,不仅对国家团体无益,更是会涂炭百姓,我身为民国大总统,不忍人民受战火殃及,故而请你来京,是希望你能调和直皖的矛盾,切勿使局势向武力发展。” 张作霖知道徐世昌的难处,他名义上虽是大总统,可实际并无实权,不过是段祺瑞推到台前的泥菩萨,军政大权尽在安福系把持的内阁手中,无论直皖哪一方都轻视小觑他,也只有张作霖曾受过他的恩惠,又需要假借虎皮发展实力,至少在表面上服从于他的权威。 张作霖本就有调和自重之心,眼下有了徐世昌的托请,更是师出有名,欣然道:“大总统看的起我老张,我愿尽绵薄之力,为大总统分忧。” 徐世昌大喜,起身握紧着张作霖的手道:“雨亭老弟深孚众望,我静候佳音。不知道雨亭欲如何劝说段芝泉和曹仲珊啊?” 张作霖来京之前已经准备了一个调停方案,道:“安福系把持内阁,搞的天怒人怨,欲解决危局,这首要就是要解散安福系。” 徐世昌眼睛一亮,张作霖的方案正中他的下怀,道:“不错,安福系排除异己,操纵国会,应当取缔解散,还政局一个清白。” 张作霖见徐世昌支持他的方案,笑容满面道:“这第二就是撤换安福系的三总长,其缺应由各方商议推举。” 徐世昌略一沉吟,他自然清楚内阁几个总长是直皖争夺的香饽饽,轮不上他这个大总统插手,他同时看出张作霖想要趁机染指中央的心思,不过他乐得如此,奉系是他扶植起来的,让直皖奉三足鼎立,他这个大总统才能坐的安稳,也能从中平衡抓到实权。 张作霖接着又说:“这第三,就是要靳云鹏继续当总理,他是各方势力都能接受的人,有足于稳定政局。” 说罢,张作霖谦虚道:“大总统,这是我的一点愚见。” 徐世昌摆手道:“雨亭过谦了,我看是真知灼见,以上几条我都同意,你可以以此与他们谈。” 张作霖点了点头,脸上适时的露出欲言又止的样子,被徐世昌看到,疑道:“雨亭,你有什么话要说?” 张作霖叹了口气道:“原本这事我不该和大总统开口,只是张少轩求到了我的头上,我一时心软答应了他,想替他和大总统求个情,大总统若是为难,就当我没有提过这句话。” 徐世昌心中为难,又不好拂了张作霖的面子,道:“雨亭,不是我不肯帮忙,只是这件事说来简单办起来难,难在外界滔滔舆论,少轩他阴谋复辟,为民国内外不容,我现在即便下令,怕是马上就会被段芝泉打回来,他可是自诩三造共和呀,我看还是慢慢图之吧,待直皖冲突解决了,我舍去这张老脸,去和段芝泉讨个人情,给少轩复职,如何?” 张作霖替儿女亲家张勋讨人情不过是顺口一说,既然大总统徐世昌做了保证,他自然没意见:“好,好,等局势好些了,我带少轩拜见大总统。” 从大总统府出来,张作霖先后又去拜会了靳云鹏、段祺瑞两人,把调停的条件告诉了两人,靳云鹏却是死活不肯出任总理,他身处直皖中间,不难看得出非战不可的理由,自然不愿上台被架在火上烤。段祺瑞则被徐树铮的意见左右,不肯退让,只是要张作霖去保定劝说曹锟,欲让直系让步。 张作霖只好赶赴保定,曹锟、吴佩孚在保定车站接站,给予了最高礼遇,当晚在曹锟的经略使署大摆筵席,席间有直系八省代表会议,张作霖作为和事佬,提出解决时局的三项条件。曹锟听了只是以模棱两可的话应付,其余八省代表皆以曹锟马首是瞻,也是议而不决。正当张作霖牟足精神劝说代表的时候,吴佩孚挺身而起,慷慨陈词,以强硬态度提出六项条件。 他在张作霖提出三项条件的基础上,又加上了撤换北方议和总代表王揖唐、撤销边防军,改编由陆军部管辖、免除徐树铮职务的三项条件。 张作霖听了不禁眉头一挑,他人粗心细,看出了曹锟唱的是白脸,吴佩孚唱的是红脸,两人一唱一和,根本没有打算让步。 他对吴佩孚的印象不佳,很不爽的想道:老段手下有讨人厌的小徐,想不到曹三傻子手底下也有吴佩孚这个刺头,你吴佩孚不过是个小小师长,张口闭口老段如何如何,你又算的上老几,我和老段老曹出来混的时候,你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呢。 心里有了成见,张作霖便斜着眼瞟了一眼吴佩孚,不冷不热道:“吴师长你太性急了,你把价码提这么高,老段是绝不会同意的,照你的办法,势必要引起恶战,害及生灵。” 吴佩孚正要争辩,张作霖却把头侧倒一边,问曹锟道:“三爷,边防军兵械精良,兵多将广,你可有战胜把握?” 曹锟打了个哈哈,朗笑道:“打仗的事情我不管,只交给子玉,子玉说有把握,那就是有把握。” 张作霖只好把头再次看向吴佩孚,却见吴佩孚不等他发问,掷地有声道:“兵不在多在于勇,将不在广在于谋,边防军貌似强大,实则徒有虚表,其军久未实战,军官骄躁,将领皆是张敬尧之流,何足道哉!我军必有十足把握战而胜之。” 第十四章 势成 第十四章势成 张作霖眉头一扬,对吴佩孚的话嗤之以鼻,怪不得人家说吴秀才长了一张好嘴,这嘴皮子上下一翻就把边防军贬的一无是处,若非他还是知道几分边防军的虚实,险些就被他哄骗过去。 边防军前身为参战军,乃是第一次大战期间,北洋政府对德宣战,向日本订立参战欠款,由日本全权提供军火、军事顾问而编练的军队,其军官大多出自北洋诸所军校中,士兵招募自安徽、山东、河南三省20——25岁的青年男子,官兵训练有素,在出兵西伯利亚和平复外蒙古皆有出色表现,一直是段祺瑞震慑各省督军的底气所在。 张作霖暗想道:“你吴秀才不就是在湖南打了两年的南方军,南方军一盘散沙,打赢了他们没有什么可称赞的,至于张敬尧在湖南吃了败仗,谁不知道是直系在背后使绊子,真当天下人是傻子了。” 不过张作霖还是不动声色,他来保定是有自己的政治诉求的,而不是真为段祺瑞劝说曹锟来的,既然直系有信心和皖系扳手腕,他也乐见其成,在他心里一直把自己当做北洋外的势力,他知道如果要谋划中原,非得越过北洋嫡系的直皖两座大山,现在有机会让他们两强相争,无论谁胜谁败对奉系而言都是有利无害。 “雨亭,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帮谁?” 曹锟目光咄咄的看向张作霖,他此人面憨心细,典型的外愚内智,看起来他事事听吴佩孚的意见,可实际上论起主见来,他要远胜段祺瑞,他有意要逼出张作霖的真实想法。 张作霖眼下还不想这么快站队,便打了个哈哈,含糊其词:“三哥,真打起来我不帮你帮谁,不过这仗最好不要打,真引起兵争,我们愧对国人呐。” 他这话说的冠冕堂皇,曹锟眉头紧皱起来,一时想不出言语对答。 这时吴佩孚毫不客气的站起来,道:“雨帅此言差异,我直军将士并非好战,不要和平,只是安福系把持中央,崇日媚外,同室操戈,将国家搞的乌烟瘴气,正是社稷岌岌可危的时候,仲帅惟大义所在,一片赤心捍卫民国,纵使国人厌恶兵争,但也会理解一二的。” 张作霖自思打嘴仗不是吴佩孚的对手,便不置可否的笑了笑,转而问席间的八省代表:“诸位的高见呢?” 八省代表早就串通一气了,异口同声道:“惟仲帅马首是瞻,共同进退。” 张作霖心凉了半截,八省态度一致,说明直系已经做好了和皖系撕破脸的准备,保定之行看来是白来了,带着直系开出的条件回京,无疑是城下之盟,依老段的脾气,自然是没得谈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了,便自顾自的喝起了杯中的清酒,以此表示沉默。 曹锟见张作霖情绪不佳,捧杯笑道:“各位,各位,都拿起杯来,咱们先敬雨帅一个,雨帅不辞辛劳的来保定,费心竭力为咱们调停,不管日后直皖发展成什么样,咱们都干了这杯酒,谢谢雨帅的好意。” 席间代表们哄然叫好,争先恐后的干了酒杯,张作霖脸色稍缓,也拿起酒杯仰脖干了。 酒宴后,各省代表都散去了,张作霖下榻在经略使府,正准备休息时,曹锟和吴佩孚联袂而来了。 副官挑开门帘,曹锟和吴佩孚先后进来,张作霖披衣道:“三哥,这么晚了,你来干什么。” 曹锟亲热的拉着他的手道:“酒席上外人多,现在只有咱家兄弟,雨亭老弟,咱们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吴佩孚进来后向副官下令道:“命令所有人退到十米之外,不准靠近,违令者格杀勿论。” “是!” 副官退出门外,将门合严。 “雨亭……” 曹锟正要相劝,张作霖忽然摆了摆手,轻笑道:“三哥,你的意思我懂,实话讲我是不想介入关内事务的,老段他好也罢,坏也罢,可对我奉系还说得过去,此来北京,老段有意让我做副总统。” 张作霖心细如发,他知道若曹锟先摊了牌,那接下来的谈话就会被人牵着鼻子走,便反客为主,把段祺瑞的收买条件如盘托出,其言下之意不外乎,你曹三哥要想奉系支持你,怎么着也得比老段出的价高吧。 果然,一听张作霖的话,曹锟脸色刷的一下变了,他自然许诺不了张作霖副总统的位置,不由得心急起来,急切之间脑筋急转,苦口婆心道:“雨亭,你万不可被老段骗了,你想大总统在北京尚且得仰老段的鼻息过日子,更别说副总统了。他若真有诚意,为何不给你国务总理,或是几个内阁总长的位置,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再有我听说小徐在外蒙手伸的很长,若他在西北经营起来,你老弟的东北便首当其冲,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吴佩孚也在一旁说道:“雨帅,仲帅说的句句在理,老段一门心思要武力一统中国,直系、南方军皆是其眼中钉,奉系岂能置身事外。常言道,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雨帅调停之心是好的,但直皖矛盾已然深重,今日不打,明日也是会打,现在小徐在西北勤于练兵,一旦功成,到时我直奉联手恐怕也不是皖系对手,因此战争越早,对于我们越有利,请雨帅明断。” 张作霖压根就不是优柔寡断的人,不需曹锟、吴佩孚给皖系上眼药,也知道打倒皖系,奉系才能有所发展,但他仍不想过早暴露心思,少了和直系讨价还价的机会,便故意长叹了口气说道:“三哥你是了解我的,我不是贪恋权位的人,副总统对我并没什么吸引力,只不过追随在我麾下的兄弟有好些个没有好出身,我老张得为他们着想啊。” 曹锟闻言松了口气,他倒不怕张作霖狮子大开口,只要肯出条件,事情总有的谈,他试探着说:“雨亭老弟,内阁九位总长,任你选两个如何?” 张作霖是个聪明人,知道适度而止,此次倒皖直系是主力军,他的奉系不过是敲敲边鼓,能得两个总长席位已经满足了,况且曹锟还答应他任选两个总长,已经足够表示诚意了。 他故作迟疑了片刻,一跺脚道:“一言为定。” 曹锟大喜,此番得了张作霖的明确支持,他已经有了七成胜算了。 “雨亭老弟,你意中哪两个总长席位,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曹锟有些不放心的问,内阁九个总长席位,真正有实权的屈数来不过陆军总长、财政总长、交通总长、司法总长,他真怕张作霖不知好歹,直接选了最有油水的财政总长和交通总长,那么即便打赢了皖系,他也只有食言而肥了。 “陆军总长和农商总长。” 张作霖思来想去,选择了一实一虚两个总长席位,陆军总长之位势在必得,否则直系入主北京,必然要从裁军上做文章,占了陆军总长位置,至少奉军一两年之内的军费有了保证,而农商总长也有几分用处,东北地广人稀,正需要国家的名义招徕移民,可谓一举两得。 曹锟看向吴佩孚,吴佩孚微微点头,他便一摆手道:“那好,就这么定了。” 张作霖笑道:“那我明日便回北京复命去了。” 众人又说了一阵话,曹锟与吴佩孚告辞,出了张作霖所住的院子,曹锟急不可耐的抚掌高兴道:“大事济矣,子玉,陪我去小酌几杯如何?” 吴佩孚摇了摇头,轻声道:“三爷,此时庆祝未免太早了,我对张作霖还是很担心,此人胡子出身,反复无常,唯利是图,我们不可大意了啊。” 曹锟收敛笑容,正色道:“子玉,你说得对,张雨亭奸猾的很,怕是老段那边开出的收买高,就把我们出卖了。” 吴佩孚听了点头,忽然阴恻一笑道:“三爷,张作霖打的是左右逢源的主意,咱们偏不让他如意,我有一计策,可以让他必定倒向我们。” 曹锟知道吴佩孚素来喜欢出奇招,便好奇道:“什么计?” 吴佩孚凑到曹锟耳边低语了数句,曹锟眼睛一亮,拍着大腿道:“好计谋,小徐肯定上当。” …… 第十五章 梦境的选择 第十五章 梦境的选择 伴着列车有节奏的摇晃,韩百航依偎着军毯迷糊着了,恍惚间觉着身子飘到了另外一个地方,入眼四面八方都是纵横的战壕,四下里硝烟滚滚,尸横遍野,他呆呆的看着,正一头雾水想着为何会身处此地,忽然耳边一声巨大的呼啸,仿佛100万帧的慢放,眼睁睁的看到一颗75mm榴弹炮弹落在脚下,转瞬间巨大的焰火和冲击波将身体撕成了碎片,只留下片片衣角在硝烟中飞舞。 死了? 韩百航的心脏猛一抽搐,还未仔细体会到死亡的感觉,下一秒却又身处在一条一人多高的战壕里,战壕里雨水混杂着血水泥泞不堪,挤满了身穿草灰色军装的士兵,他想起了第三师的军装便是这个颜色,正待定睛看清身边士兵的长相时,忽地一声凄厉的冲锋号声,身边的士兵如离弦之箭的快速窜了出去,霎时轻重机枪响成一片,子弹发出尖啸在头顶乱飞,吓得他打了个哆嗦蜷缩进了战壕里。 “这里有个逃兵!” 耳边传来了一声厉喝,他猛地抬头看去,只见到一队凶神恶煞的宪兵正狞笑向他扑来,他们的脸神比阎王殿前的牛头马面还凶横,手里提着雪亮的大刀,刀刃上的血水还在流淌,脚下有十数具无头尸体倒横着,人头全部朝向他望着,灰暗的眼睛中满是绝望。 韩百航大骇,全身的汗毛倒竖起来,不知哪来的力气和勇气,他连滚带爬跳出战壕,冒着迎面的弹雨向敌阵冲去,刚跑没几步,胸口猛地一痛,他低头一瞧,一节刀尖从后背贯穿了他的身体,一个宪兵狞笑着拔出了刺刀,他的嘴里喷出了血沫,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又死了? 韩百航心里闪过这个念头,随即眼前的环境又是一变,他被一群将弁簇拥在一座山头上,身穿北洋上将军的大礼服,手握着镶金护手的九狮军刀,正手持望远镜眺望着战场,只见弹光火雨的战场上,己方将士狼奔豕突,奋勇冲锋,直把敌方杀的一溃千里,看到这里,他的心里生出了万丈豪情,正待下令全军掩杀,直捣敌军黄龙,忽的一阵地动山摇,人都站不稳当了。 “韩副官,醒醒!” 一阵猛烈的推攘,韩百航眼前一花,眼前不再是血雨腥风的战场,而是发出哐当哐当声的闷罐车厢,眼前正杵着一颗脑袋,是本连二排三班的二等兵周大海,见他醒过来,周大海道:“韩副官,连长叫你去一趟。” “做了一个好梦,让你吵醒了。” 韩百航对梦境仍意犹未尽,不满的说道。 周大海嘿嘿一笑道:“就知道副官你做梦了,一直在说梦话。” 韩百航擦了把额头的冷汗,坐起身子,见到外面已经是白天,士兵们都起来在车厢活动开了,他揉了揉额头问:“走到哪里了?” 周大海道:“昨天半夜过的保定,再有一个小时就到高碑店了。” 韩百航皱眉想着,高碑店可是通往北京的前哨站,部队路过保定不停直发高碑店,说明大战已经迫在眉睫了,便环视了车厢,高声说道:“马上就要到高碑店了,所有人检查装备,收拾一下,准备下车。” “是!” 士兵们七嘴八舌的回应着。 部队中军官和士兵的待遇是截然不同的,排级军官得和士兵挤在闷罐车厢里吃苦,到了连级军官,就可以住进舒适的军官车厢,韩百航一连穿过五个车厢,才来到了军官车厢,找到了周黑子。 “连长!” 韩百航敬了个礼,问道:“您找我来有什么事?” “坐下说。” 周黑子摆了摆手,低声道:“团里刚下通知了,直皖谈崩了,马上要打仗了,上了战场你这个副官就没权力领兵了,你的能力我是清楚的,再当回棚长太屈才了,可排长的话本营暂时没有空缺,我思来想去,大战在即正是捞取军功的时候,不能耽搁了你的前程,故而我去求了几个同乡帮忙,倒是找来三个缺,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韩百航刚坐下,忙站起来敬礼,感恩戴德地说道:“谢连长栽培,连长待我恩重如山,百航无以为报,一切皆听连长吩咐。” 周黑子很满意韩百航的态度,:“你是可造之材,不能埋没了,我这三个缺有好有坏,还是你听过了再做决定吧。” 韩百航诺诺称是,周黑子道:“这头一个就是选锋队,第五队长病缺,你可去担任副排长兼代理排长职务,先锋队是大军前驱,立功的机会很多,战后论功行赏,未尝不能官升两级,和我平起平坐。” 韩百航听了选锋队三个字,头皮就发麻起来,选锋队实则就是敢死队,干的都是玩命的事,之前有听老兵讲过,进了选锋队的人,等于半只脚踏进了阎王殿,里面的人一场大战下来十不存一,甚至遇到恶战时,有过全队打光了的先例。他尽管想要在直皖大战中赢得军功,可也不敢赌命,上了战场谁也不敢说子弹避着穿越者走,因此他默不作声。 周黑子见韩百航不言语,心里不禁有些失望,暗想道:韩大个子哪里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 他继续讲道:“这第二个就是辎重团的运粮队,你若有意供职这里,可直接升任排长,只不弱运粮队处在后方,无功可立,若是运粮误了时辰,又或是少了粮草,可是要军法从事的。” 他把运粮队的优劣都讲了出来,事实上也是在考研韩百航,如果韩百航欣然答应进韩百航,那么就表示韩百航不是有雄心大志的人,不值得他日后提携重要,引为心腹了。 韩百航心里矛盾起来,坦白来说在运粮队当排长还是蛮符合他的心思,用不着上战场拼命,又有油水能捞,以后慢慢熬资历,攒一些钱财,在民国安身立命不难,这是最稳妥的人生。可转念又想,上辈子就活的平庸,总是抱怨没有机会,现在身处民国,有着超越时代的思维,眼下还知道直皖大战胜败走向,总不眼睁睁的错过吧,刚才周黑子有一句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要当燕雀还是鸿鹄,他不禁犹豫不决起来。 韩百航心里天人交战,周黑子顿了一下,又道:“最后一个直属参谋长的军事情报人员,没有正式军职,需要到皖军盘踞的地方收集情报,如能收集到有用情报,不仅是大功一件,而且名字可上呈给玉帅知道,玉帅若记住了你这个人,前途不可限量啊。” 说罢,周黑子目光熠熠的看向韩百航,道:“你想好去哪个没有?” 韩百航沉吟了许久,忽然想起了刚才做过的梦,他十分享受那种众将众星拱月,挥斥方遒的豪气云天,一咬牙,沉声道:“连长,我愿去选锋队。” 周黑子道:“我刚才见你对运粮官颇为意动,为何选了选锋队,要知道选锋队出生入死,打的是最恶的仗,也许你此去功勋没有立下,倒把命丢进去了。” 他故意这样说,是想考研韩百航的心性,他从五年间,虽只从一个马夫做到了连长,可见过许多军中横空出世的人才,但如今还活着的,不过寥寥数人,他们有很多人就是输在了心性上。 韩百航当然晓得周黑子是在考校他,这时候甭管怎么想的,嘴上自然要说漂亮话,他挺直了胸膛道:“连长,我自踏入第三师军营那刻起,就把生死置之度外了,大丈夫身当立世,当有鸿鹄志向,我若有命,定能全身而还,又有何惧。” “说得好!” 周黑子一拍大腿,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韩百航道:“百航,我告诉你一句话,千万牢记住,置身于疆场之上,越不怕死越不会死。” 韩百航听了若有所思。 周黑子道:“好了,你回去准备一下,等会到了高碑店,你直接去选锋队报告吧。” “是!” 韩百航敬礼,退出了车厢里。 第十六章 改观 第十六章改观 “吭哧,吭哧……” 军列缓缓驶入高碑店车站,大团的白色水汽从车轮钢轨间升起来,随着一节节闷罐车厢滑轨门打开,士兵们争先恐后的跳了出来,在军官得吆喝下迅速列队,清点人数无误后,依照番号序列开出车站。 韩百航独自孤零零的走着,刚才在列车上和本连的士兵们道了别,颇有些离别时的惆怅,但很快调整了精神,他要先找到选锋队的驻地,此时高碑店已经成了巨大的兵营,陆续不绝的军列开入,下来一批又一批的士兵,人多嘈杂,番号乱的很,好一顿打听,才知道选锋队营房驻扎在高碑店西南的五道庙,距离车站有五里路。 他埋头向着五道庙的方向走,一路上已经有工兵在架设电线杆和电话线,套着红袖章的宪兵队在路上设卡盘查,五里地的路途足足耗费了一个小时才走到。 五道庙位于通往涿县和易县的丁字路口上,选锋队的营地就围着五道庙而建,士兵们正热火朝天的构建营地,营门已经初具雏形,有士兵在外值岗。 韩百航径直往营门处走,再距离营门三十米远的地方,便见站岗的士兵端着枪口瞄准过来,喝道:“什么人,通报番号姓名!” “别开枪,自己人。” 韩百航立住脚,此时第三师已经进入全员战备状态,各部队内外严防奸细刺探,他若敢硬闯军营,哨兵绝对敢开枪射杀。他忙从口袋取出调令,挥手向哨兵喊道:“我是第十二团三营一连副官韩百航,奉命前来选锋队报告。” 哨兵走上前来,取走他的调令:“等着,我去报告长官。” 等了约莫十几分钟,哨兵从军营里小跑出来,将调令递回给他,敬礼道:“韩长官,队长在营部等你。” 韩百航向哨兵还了军礼,问明了营部所在,便走进了选锋队的军营。 来了第三师两个月,他对军队里的一些事情多少知道些,所谓选锋队,并未军队里的固定编制,而是在战前或战时临时组建的队伍,人员选自部队中悍不畏死的官兵,专为投入最关键、最恶劣的战场,做冲坚毁锐使用,编制上与营级相当,队长大多是渴望军功的连级军官担任,如果大战不死,战后便做提拔使用,下面的官兵也是一般,似韩百航这样的副排长兼代理排长,战后稳妥的提拔到连副乃至连长,甚至立下大功,极有可能跳过连级,直接成为校官。 进了军营里,营里已经搭起了几十座帐篷,过道间摆着拒马,拒马后面堆放着沙包,沙包上架设着重机枪,一派如临大敌的样子。 营部就设在五道庙里面,他走到外面喊了声报告,里面有人回应道:“进来!” 韩百航迈步进去,眼睛快速的扫了一圈,里面正有七八个军官围着估计是五道庙供桌说着说。 里面人的军衔乱糟糟的,韩百航一时看不出谁到底是选锋队队长,只能先行了个军礼,再看谁是队长。 “韩百航奉命报道,请队长指示!” 围坐在供桌四周的军官们侧目看来,其中一个国字脸,浓眉大眼,蒜头鼻的军官上下打量了韩百航一眼,皱眉道:“大家伙就等你一个了,快过来坐下。” 韩百航打了个立正,忙走过来,只见众人围着供桌坐的是长条板凳,人坐的不算满当,可没有人打算挪一个屁股给他腾个位置,不免有些尴尬。 “没地方坐,就站着开军事会议吧。” 队长瞥了眼韩百航,冷冰冰的说道。 军官们发出一阵嘲笑,顿时激怒了韩百航,他知道军队里不是忍气吞声的地方,初来乍到就被人针对,若是不露出强硬态度,在选锋队怕是难以立足。 他目光左右扫了一眼,忽然看到庙门口有一个两尺高的石狮子,心中便有了主意,二话不说走过去,双脚稳当的立了个马步,往双手间吐了口唾沫,弯腰抱住了石狮子的头。 军官们见他有如此举动,不由得吃了一惊,那个石狮子怕是不得有三百斤,人力哪能举得起来。 外面的士兵也都围过来,想要看看他如何能把这么大一个石狮子抱起来。 只见韩百航气沉丹田,如鲸吞般吸了一口气,声音大的惊人,就当所有人吓了一跳的时候,他腰腿猛地发力,挺直了腰背,吐气开声,那石狮子稳健的被他抱了起来,众人只见他脸不红气不粗,仿若平常人扛沙袋般容易,蹭蹭几步回到了供桌前,往地上吭的一丢,把青石地板砸裂开缝,他拍了拍手,气定神闲的坐下,见众人都张大嘴看着自己,淡淡一笑道:“献丑了。” 众人目瞪口呆,齐齐咽下一口唾沫,看向韩百航的眼神变了,不再像刚才那么有敌意,都在想:这主可不是善茬,得罪不起啊。便有人悄悄的挪动屁股,让出了一个空位。 队长也被韩百航露的这手功夫镇住了,愣了许久,方才轻咳道:“韩排长好功夫,咱们第三师,怕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韩百航头昂的老高,嘴里谦逊道:“哪里,哪里,军中袍泽藏龙卧虎,我这点微末功夫,算不得什么。” 队长听出韩百航嘴里的不满,微微一笑,目光炯炯的环视了眼众人,沉声说道:“大家伙来选锋队,想必听说过这是什么地方,选锋队就是第三师的一把尖刀,专门往敌人要害捅,眼下大战随时会发生,你们要尽快的回去熟悉部队,给老子带好兵,谁敢上了战场掉链子,别怪老子的军法无情。” 军官们神色肃然一紧,齐声道:“是!” 队长点了点头,从桌子上拿起几份报纸,递给众人传阅,道:“这是北京最新的报纸,你们看了有什么想法。” 军官们一一传阅看毕,轮到韩百航手里,他费劲的辨认着繁体字,细细的看了一遍,大概明白了眼下时局了。 报纸上大多刊登着直皖两系的电报口水战,无非是你骂我是国贼,我骂你是反贼,互相揭短罢了。令人尤为注意的是,双方攻讦的矛头渐渐的已经从吴佩孚、徐树铮身上转移到曹锟、段祺瑞身上,这意味着直皖已经撕破了最后的脸面,两方大佬骂出了真火,战争迫在眉睫了。 报纸里有一则新闻引起了他的主意,这是夹在报纸末版的小新闻,大意是:传闻张作霖从保定回北京后,与直系勾连的消息不胫而走,徐树铮恼怒设下鸿门宴欲捕杀张作霖,幸被张作霖识破,以尿遁逃脱。 韩百航心里知道,按照历史,奉系绝对会支持直系,皖系失败也在注定当中,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等所有人传看完了,队长道:“谁有话要说?” 军官们默不吱声,他们这些人都是下级军官,仅能从报纸里面看出零星的信息,对时局发展仍是一抹黑,哪有什么看法。 第十七章 言惊四座 第十七章 言惊四座 队长见到众人皆是抓耳挠腮的为难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好在他也只是突发奇想一问,并不强行要求部下回答,说白了在座包括他在内的人,都是位卑职小的下级军官,有的人甚至连字都识不全,岂能看了几份报纸就对眼下风谲云诡的局势作出什么有见地的看法,即便强要说出来,也只能是无稽之谈罢了。 他正要吩咐收回报纸时,只听有人朗声说道:“队长,我有一点看法。” 他闻声看去,却见是端坐在石狮子上的韩百航在说话。 “噢!韩排长有什么高见呐?” 队长不动声色的问,他对韩百航颇感好奇,刚才搬动石狮子已经够令他刮目相看了,不晓得这会又能有什么出奇言论。 韩百航不慌不忙的起身,指着桌上的几份报纸道:“常言道,见微知著,我从这几份报纸里看出一件事,皖军必败,我军必胜!” 军官们被他的话气笑了,还以为有什么高谈阔论了,不就是喊口号嘛,在座谁不会,不禁发出嘘声,有人冷嘲道:“这算他娘的什么高见,老子手下的马夫也会说这种漂亮话。” 队长和其他人的想法一致,脸色渐渐冷了下来,淡淡道:“韩排长,你从何看出皖军必败。” 韩百航道:“其一,《申报》说皖系欲以京绥路为抵押,向日本借款军费500万,但因英美各国干预,此借款取消了。” 队长不以为然道:“这又能说明什么,皖系有交通系这尊财神爷,不向日本借款也比咱富裕。” 这个是大实话,比起穷的叮当响的直军,皖军背靠中央,有全国关税盈余和铁路收益为财源,军费历来是不愁的,倒是直军,就连第三师这样的嫡系精锐,都已经有两个月没关饷了,谁胜谁劣一看便知。 韩百航道:“队长,我说的不是军费,而是外交问题,虽然我们不愿承认,可洋人支持对于国内战争胜败有一定影响,英美干涉日本人给皖系借款,便表示我直系已经得到英美支持,在外交上,我直系要略胜皖系一筹。” “有几分道理。” 军官们尽管不愿意,可不得不承认韩百航说的有道理,在民国谁不知道洋人老爷最大,之前的南北议和、张勋复辟背后都有洋人干涉的影子。 队长看韩百航的眼神渐渐有了变化,他好歹曾给吴玉帅做过一段时间的马弁,耳濡目染之下,见识要比旁人强了不少,清楚刚才这番言论,从团长口里说出合适,可从一个小排长嘴里说出来,只证明了一件事,这个排长绝非池中之物。 “你接着说。” 队长将韩百航的话细细记在心里,他越发期待接下来的话了。 韩百航整理了思绪,继续说道:“其二,据《京报》披露,张作霖调停失败,为徐树铮所嫉恨,以尿遁逃离北京,这虽然是没有多少可信度的传闻,但无风不起浪,张作霖和皖系尿不到一个壶里,直皖若开战,他铁定站到咱们这边,直奉一旦联手,皖系必败无疑。” “不对呀,报纸上刊登张作霖的电报,他表示不会介入,保持局外中立。” 一个军官有不同意见,翻出了刊登有张作霖通电全文的《申报》。 韩百航瞥了一眼报纸,轻笑道:“这不过是张作霖的缓兵之策罢了,他若真打算保持中立,必然不会在直皖间调停,越是卖力调停,必然在其中牵扯越深,况且对于张作霖而言,联直倒皖,有利可图,联皖倒直,大难临头。” 军官们一脸疑惑,这话听得稀罕,怎么联皖倒直就是大难临头了,明白人都看的出来,皖系军事实力要强过直军,打起仗来胜算较大,奉系正要加入战局,自然是帮最有可能赢得那方了。 韩百航看出了军官们心中所想,不禁摇头道:“诸位可能好奇,为何我敢确定张作霖一定会站到咱们这边,其实原因不外乎唇亡齿寒四字,皖系一旦击败了咱们直系,他奉系就是皖系下一个要解决的对象,张作霖没得选择,只有联直倒皖,奉系的地盘才能保住。” 军官们仔细琢磨一想,还真是这个理,如此一对比,直系胜算大增,他们不兴奋起来,没有什么比这个更打气了。 “你小子有本事啊,从薄薄两张报纸能看出这么多!” 队长不啬夸赞的说,人家确实有本事,不管刚才那番话有几成真假,但至少鼓舞了士气,值得表扬。 韩百航微微一笑,他说刚才那番话,自然是做过功课的,上世他偶然在军事论坛上浏览过关于直皖战争的始末,这时候联系报纸上的一些信息,自然说的头头是道,足够让人信服,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刚才说的只是皖系外在不利因素,其内里还有两个最大的致命伤,一个是主战内战,皖系发动南北战争,在此刻人民苦于战争,渴望和平统一的时候,内战是不得人心的。另一个是亲日,日本人自甲午战争始,割去我台湾列岛,一战后竟逼迫我签下二十一条,侵略之心不死,凡炎黄子孙莫不反日,皖系以日本为靠山,这是背离人心的举动,任何一个有爱国之心的人都不会支持皖系。” 韩百航侃侃而谈,这番话得到了军官们的认同,他们之间有很多人是三年前随第三师南下湖南与南方军作战的,早已对内战感到厌烦。而对日本人的仇恨,更是刻画在第三师官兵的心上,师长吴佩孚所做的第三师军歌里,就有‘甲午役, 土地削;甲辰役,主权堕。 江山如故, 夷族错落。 何日奉命提锐旅,一战恢复旧山河.却归来,永作蓬山游,念弥陀。’等句,激励士兵的反日爱国精神,这也是直系官兵对皖系开战士气较高的原因,国人被日本人欺压够了,绝不会允许亲日的皖系继续把持中央。 经过着一番言论,众人看向韩百航的眼神彻底变了,从刚开始的审度怀疑,到现在的钦佩服气,能对局势有这么犀利透彻的见地,怕是到了玉帅跟前,也会受到提拔重用的,别看他现在这是一个排长,这种人只要给他一个机会,就能一步登天,将别人远远的抛在身后。 有了这个想法,军官们对韩百航恭敬有加,就连队长都不禁变了命令的语气,像是与同军衔的人说话,客客气气的。 第十八章 新官上任 第十八章新官上任 韩百航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一阵得意,想起当初混迹于各大军事论坛,被亲戚朋友不理解,视作不务正业,谁又能想到自己一下子穿越到民国,那些乱七不糟的军史知识反倒成了救命稻草,先是忽悠了周黑子,现在又把选锋队的人镇住了,别提有多神气了,只可惜这种心情无法与旁人分享,不免有些遗憾。 韩百航并没有得意忘形,身处民国两个月以来,他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自己,这是在混乱无序的民国,不是祥和安乐的天朝,或许在天朝时,说错了一句话,做错了一件事,并不会造成太大后果,可在民国,这极有可能会招致性命之忧。 尤其是民国的旧军队里,人心复杂难测,这群当兵的手里每一个不沾血的,他必须谨小慎微的处事,既不能太软弱受人欺辱,也不能太过锋芒受人嫉恨,这一点他在一连的时候就明白了。 韩百航站了起来,向众人拱了拱手,笑容可掬道:“百航初到选锋队,对营内人事尚不熟悉,还请诸位袍泽兄弟多多指教了。” 他以不卑不亢的姿态向众人表达了善意,众人本就对他刮目相看了,此刻自然不会继续为难排斥了,七嘴八舌回道:“来了选锋队就是兄弟,韩排长不要见外了。” 队长道:“韩排长,刚才没有给你介绍,怕是你对在座诸位都很陌生吧,我给你介绍一下。” “是!” 韩百航挺了挺胸膛,目不斜视道。 队长满意的点了点头,先从自己介绍开始,拍着胸口说道:“我叫钟高英,山东蓬莱人,和玉帅是同乡。” 他紧接着指向一个黄脸精瘦的军官:“这位是一排长宋臣鸿,山东烟台人。” 宋臣鸿向韩百航点头一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钟队长继续道:“这是三排长薛博石,直隶易县人。” 一个身材魁梧,高颧骨,招风耳的军官冲韩百航抱拳,粗豪道:“韩排长,我听过你的大名,吴铁雄就是栽倒你手里了,佩服!佩服!” 韩百航忙回礼,注意见到他双手的拳尖已经磨平了,可见手上功夫不俗,诧异道:“薛排长认识吴排长吗?” 薛博石似乎不愿多提,含糊其词道:“交过几次手。” 韩百航看出来了,他八成是在吴铁雄手里吃过亏,不然不会是这种表情,便识趣没有细问。 “不用队长介绍,我自己来吧。” 一个操着山西汾河官话的军官站了起来,这人身材矮胖,笑眯眯道:“李威机枪排长,山西洪洞人,听韩排长说话,颇有些晋北口音,莫不是也是山西同乡。” 韩百航心里叫苦,他最怕遇见老乡了,到底隔了近百年历史,日后若是和李威谈起家乡的事,保准会露破绽,可此刻不得不挤出亲热的笑容:“李排长说的不错,我正是山西灵丘人,难得遇见同乡,我们下去了可要多多亲近。” “那是,那是!”李威显得十分高兴,连连点头。 此时民国军中同乡观念最是盛行,同乡间互相抱团,在军中形成了各种各样的小团体,以第三师为例,直隶人与山东人最多,军中此两省的官兵最容易得到升迁。 见过老乡,钟队长接着往下介绍道:“这位是四排长万涛,直隶雄县人。” 万涛瘦的和电线杆似得,长着一口龅牙,说话还有些漏风,冲韩百航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韩排长好。” “万排长好!” 韩百航注意到万涛说话时脸上笑窝很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万涛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摸了一把脸颊,笑道:“这是枪眼。” 钟队长一旁道:“老万命大,子弹从脸上穿了个孔,若是再偏一点,命就没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韩百航道。 万涛笑了笑,钟队长指着最后一个军官说道:“这是二排长王家宝,山东曹县人。” 王家宝的长相很奇特,高鼻深目,皮肤白皙,头发略显黄色,在这个没有染发的年代,一眼便知是混血儿,就是不知道他父母谁是洋人,韩百航在心里打了个问号,不由得多看了他几眼。 大概不止一个人对他的长相惊异过,王家宝颇有洋人范的耸了耸肩膀,解释道:“我父亲是义和拳大师兄,从保定天主教会教会抢了我母亲,生下了我。” 其他军官早已见怪不怪了,韩百航第一次听,颇觉稀罕,竖起大拇指道:“厉害,厉害。” 大家互相认识后,渐渐熟络起来,钟队长吩咐了一些军务,就宣布散会了。钟队长吩咐韩百航的山西老乡李威陪同去五排上任。 路上,李威谈性很浓,他自民国六年南下湖南和南方军作战,已经有三年时间没回老家了,思乡心切,一路上问东问西,韩百航只得硬着头皮回答,好在上世看过一些有关于阎锡山治理山西的故事,虚虚实实的说了一通,好歹把李威唬了过去。 五排在军营的西头,士兵们正忙着扎帐篷,有老兵认识李威,跑过来敬礼,嘻嘻哈哈道:“李长官,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李威笑骂着踢了老兵一脚,说道:“快吹号集合,你们的新排长到了。” 老兵笑道:“李长官,您就别拿我寻开心了,我们排长在哪呢,我怎么没看到。” 原来韩百航穿的是一身一等兵的军服,根本没有被老兵看在眼里,只把他当做了李威的马弁。 李威喝道:“你小子有眼无珠,我身旁这位就是五排代理排长韩百航,要不要我把队长找过来和你说。” 老兵见李威不似看玩笑,忙看向韩百航,韩百航冲他笑了笑,道:“来的匆忙,还未领到新军装,让兄弟误会了,我是五排副排长兼代理排长,如假包换!劳烦兄弟通知下去,全排官兵两分钟后在我面前集合。” 老兵傻了眼,再仔细一看韩百航,虽穿着一身大头兵的军装,可身上的气势不一般,心中便相信了,忙打了个军礼,喊道:“排长好!” 随后低头哈腰道:“小的马上去办。” 一溜烟跑回了五排驻地里,扯开嗓子喊道:“张老六,你小子别拉屎了,快吹号,咱排长到任了,两分钟内集合,快,快快!” 李威见状笑道:“韩兄弟,我的排还有军务要安排,就不在这多陪你了,抽时间过去坐,咱俩好好聚聚。” “说好了,慢走!” 韩百航将李威目送走,便听号兵吹起了集结号,好在各排相隔较远,不虞五排的号声干扰到其他排。 第十九章 烧起来的第一把火 第十九章 烧起来的第一把火 一阵鸡飞狗跳,韩百航在心里默数时间到一分四十三秒,五排的士兵跑到他身前的空地上集合完毕,各班清点人数后,一个焦黄脸的棚长跑到他面前,立正敬礼:“报告排长,五排官兵集合完毕,实到47人,缺员2人!请您下令。” 韩百航还了个军礼:“归队!” 棚长小跑回队列中,韩百航标准军姿站立,双手背在身后,凝聚目光扫过面前的士兵,凡是被他目光注视的人,都不禁挺起了胸膛,他扫过四十多张面孔后,脸上露出一丝亲和的微笑,道:“稍息!” 四十七名官兵齐刷刷的稍息,到底是第三师的兵,个个昂首挺胸,精神头十足,他们目光齐聚在韩百航脸上,让他感受到了众目睽睽的压力,暗中深呼吸了一口气,沉声道:“弟兄们,我叫韩百航,能成为你们的排长,是我的荣幸,但你们能成为我的士兵,更是你们的幸运,因为我将带领你们在战场上收获胜利,同时把你们从战场上活着带回来!” 士兵们冷眼看着韩百航,鸦雀无声,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不会轻易被长官的豪言壮语所打动,一个能受到官兵真心拥戴的长官,必然需要在战争中得到检验。 韩百航有些尴尬,记得看网文时,主角都是套用这番话,按照剧情走,接下来将会有雷鸣般的掌声,以及士兵的拥戴,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全然无效了,好在他脸皮够厚,将尴尬掩饰住,把脸色一整道:“大家既然成了我的兵,就要遵守我立下的规矩,我的规矩只有一条,那就是服从命令听指挥!我要求你们,无论任何条件下,都要无条件、坚决的服从我的命令,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千军万马,只要我一声令下,五排全体官兵,哪怕是一头骡子,一头猪,都要蹈厉向前,有进无退,有我无敌!同时,在五排,全体官兵必须要以我的意志为准则,对外只能有一种声音发声,那就是我韩百航的声音!” 士兵们一片哗然,他们参军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到如此严厉的规矩,什么叫哪怕是刀山火海,都得有进无退,这不是草菅人命是什么,当下便有一个身材魁梧的棚长不服气的站出来,说道:“排长,你这规矩我们可遵守不了,咱第三师可没这规矩,我们是玉帅的兵,可不是你韩排长一人的私兵。” 其他士兵们纷纷附和,大有同仇敌忾和韩百航对着干的架势,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面对即将出现的骚乱,韩百航仍不动声色,刚才那番话,自然不是他脑子一热就说出来的,那是他经过了深思熟虑才说的,在接到履任五排的命令后,他便想到了如此治军的问题,一个排虽然只有四五十人,但已经是最基本的军事序列,尤其是将要踏上战场,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了解掌握军队,唯一的办法只有学习戚继光的练兵之道,首先是严明军纪,再者是树立绝对的主帅权威,就如刚才的情形,他的一番话刚说完,就有人跳出来否认,这是为将者的大忌,一个搞不好便会影响在部队中的威望,当然他新官上任,威望是谈不上的,他讲出那番规矩,更准确的说是为了激将,把反对的人引出来,顺理成章的烧上第一把火,树立长官的权威。 “难道以前没有人教过你吗,和长官说话时,要先喊报告!通报姓名!” 韩百航猛然翻脸,冲刚才说话的棚长厉声训斥。 棚长脸色难看,只得红着脸说道:“报告排长,我是二棚长何力,你的规矩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别的排可不是这样的。” 韩百航心中冷笑,这个棚长还真是没头脑,非要往枪口上撞,也别怪自己无情了。 “放肆!” 韩百航一声厉喝:“本排长治军,需用得你小小棚长指手画脚,难不成你比我要高明吗?还是你想去别的排,五排容不下你。” 这句话他专门留了个套,果然何力上当了,自以为在五排资格老,又有士兵声援,根本不把韩百航这个新上任的排长放在眼里,振振有词的说道:“我岂敢和排长高明,只不过我在五排的时间要长一点,比排长要更熟悉弟兄们,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是!” 士兵们响应着,可也有人识眼色,看出了韩百航和这个棚长在扳手腕,没敢吱声。 “我看你是铁了心和我作对,今天我不用排长的身份压你,你不是不服气吗?文的武的由咱比试比试,全排的弟兄们看着,看看究竟五排听谁的比较好,我要是输了,排长的位置不干了,让给你来当,我亲自去向队长说!”韩百航挑衅的看着何力说。 何力的眼睛一亮,他是老资格的棚长了,只因文化低,一直没有得到升迁的机会,好不容易等到排长因病缺职,本想着怎么也得轮到他代理,谁料从外面空降韩百航,早就一肚子怨气,现在韩百航敢说这话,他自然敢于奉陪,争锋相对地说道:“好啊,我也正想领教一下排长的本事,咱是吃兵粮的,文的是秀才耍的,咱就比比武的如何?” 韩百航扬眉道:“可以啊,不过你输了又怎么样?” 何力干脆道:“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好,一言为定!” 韩百航当即脱去外衣,露出了白净的上身,士兵们看见了私下道:“那么白净哪像是当兵的,我赌何班长赢!” 另一边,何力也有样学样的脱去了外衣,露出了一身腱子肉,黝黑的皮肤好似青铜色,一看就是在战场打熬出来的筋骨,手里怕是有两下。 听着士兵们的嘀咕,何力显得得意洋洋,向周围抱拳拱着手,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排长,你放心,我会手下留情的。”何力道。 韩百航解着衣袖的扣子,不屑的对何力勾了勾手指头:“让你三招!” “用不着!” 何力的脸顿时涨红起来,阔着嗓门猛喊了声,一个健步窜到韩百航面前,兜脸便是黑虎掏心,看样子练得是大圣劈挂拳,拳脚挂着风声,功夫不俗。 “好!” 士兵们喝了一声彩,可韩百航只是脚下一错,便躲开了何力的这一招,同时在他脚背一勾脚,何力啊呀一声的倒地,他这一招是和吴铁雄学来的,名叫戳心脚,用的是巧劲,一直没有机会练练,这次逮着机会,果然不同凡响。 “一招!” 韩百航竖起一根手指头,士兵们一阵唉声叹气,怪何力不争气。 何力羞怒异常,一个鲤鱼打挺起来,劈挂拳使得虎虎生风,拳脚直打过来,韩百航后退一步躲过了直拳,脚下滴溜一转,身子贴着何力的踢腿擦了过去,带身子挨近何力的身子时,猛然收腹吐劲,不等他有所反应,一挺肚皮就把他弹了出去,外面围观的士兵只见何力横着身子飞了出来,只有几个会功夫的行家,看出了这是八极拳的铁山靠功夫,能把一百七八十斤的何力弹出去,功力非同小可。 韩百航没打算伤人,因此用的是借力打力的巧劲,何力飞去出的瞬间,身子便猛地一扭腰,就势脚尖点地,使出了铁马硬桥的功夫,蹬蹬后退了两步站稳了。 “两招!” 韩百航伸出双指摇了摇,满是戏谑的笑容。 何力咬牙切齿的看着韩百航,他算看出来了,韩百航是故意提出比武,目的就是为了显出他的本事,让自己在弟兄们面前丢人出丑,经过刚才的交手,他也看明白了,自己手上的功夫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再打下去只能自取其辱了。 何力叹了口气,无奈的松开了拳头,垂头丧气的说道:“我不是你的对手,愿赌服输,排长要怎么处置,悉听尊便吧!” 韩百航目光锐利的盯着他,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道:“这是哪里的话,你是我韩百航的兵,我怎么会处置你,我只希望你服从我的命令,给我带好二棚,同时协助我管理五排日常事务,愿不愿意?” 第二十章 美国大兵式的训练(一) 第二十章美国大兵式的训练(一) 何力目光复杂的看着韩百航,从他内心深处来讲,是不愿和韩百航服软的,用广西佬的话讲,‘几大不过芭蕉叶’,韩百航打的什么主意,他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不外乎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给五排弟兄们看,显得他大人有大量,不计前嫌,用以收买人心。而他明知道是如此,可还是不得不捏着鼻子接受韩百航的虚情假意,因为他知道一旦拒绝,不仅会在弟兄们心中留下不识好歹的印象,而韩百航也不会让他好过,只需上报营部,治他一个不敬官长的罪名,就得吃不了兜着走,他心里做了一番挣扎后,低下了头道:“排长给我脸,我不能不接着,我愿意!” 说完这番话,何力嘴里说不出的苦涩,只觉的自己像是一个小丑,费尽心思的上蹿下跳,最后仅换来他人的一笑。 “何棚长是个汉子!爽快!”韩百航大声称赞道。 军队里最服气有本事的人,韩百航的排长身份这时候才真正得到了士兵的认可,大家再看他的眼神就大不一样了,少了几分审视怀疑,多了几分敬畏。 韩百航将士兵的目光看在眼里,不禁得意起自己的手段来,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烧好了,立威的目的达到,接下来就是要施以恩义,进一步的赢得军心。 “伙夫棚长何在?”韩百航扫视了一圈士兵。 “排长,小的在这!”从队列中走出一个矮胖的老军头,冲韩百航点头哈腰。 “你过来!” 韩百航将伙夫棚长叫到身前,从口袋里摸出了五块大洋,交到了他手里,说道:“韩某从郑县参军不过两月,只攒了这些军饷,现在都拿出来给弟兄们改善一下伙食,大家不要嫌少啊!” “使不得!怎么能要排长的钱!”伙夫棚长吓了一大跳,连连摆手。 韩百航不容置疑的将钱塞进了他的怀里,严厉道:“服从命令,拿着!” 伙夫棚长这下不敢推脱了,忐忑的收下大洋,退回了队列中。 士兵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这年月哪有长官肯自掏腰包给士兵改善伙食的,能不克扣大伙的伙食经费,已经是谢天谢地的好长官了。 何力也吃惊于韩百航的此举,他当兵吃粮五六年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长官,不禁对韩百航的怨愤少了几分,若有所思起来。 韩百航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底,说起来把这五块大洋拿出来他也蛮心疼的,这年月五块大洋可不是小数目,等于一个二等兵一个月的军饷,外出下馆子能吃五六顿的涮羊肉,去窑子里也能潇洒两回。不过他也知道千金散尽还复来的道理,眼下就是要把枪杆子把握好,只要枪杆子在手里,以后有的是大把的机会捞钱。 恩威并施后,韩百航宣布士兵解散,继续去修筑驻地工事,他把三个棚长留下,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主要是为了熟悉几位棚长的性格和军事水平,毕竟军队是逐级指挥的,他不能代替三个棚长去指挥部队,要想对部队做到如臂指使,首先要把棚长握在手里。 “诸位,估摸着再有十天半个月,这仗就会打起来,大家打起精神来,好好操练弟兄们,平时多留汗,战时少留血!”韩百航说道。 “排长,您从哪听到的消息?”一棚长周宝财问,他是湖北人,头上有一片没长头发的癞子,人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周癞子,其他两个棚长也都紧张的看过来。 “这还用听说,咱直军都到高碑店了,这里距离北京城也就不到二百里,出奇兵的话一昼夜就能杀到,老段岂能睡得安稳,必定要开战的。”韩百航解释说。 何力紧皱眉头道:“要是这么快打起来,这么短时间怕是训练不出什么来,倒不如让弟兄们养精蓄锐,等待大战。” 韩百航摇头道:“这话就错了,战前训练是为了让士兵热身,再说我也需要看看五排的战术水平,你们三位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开始作战演习,演习后我再做出训练安排。” 三个棚长没有意见,又谈了一会队里给五排派下的军事任务,韩百航便让他们回去了。 晚饭后,队里的军需处给韩百航送来了新军服,由于他现在是代理排长,军衔暂定为准尉,算是最低一级的军官,军服面料也比大头兵的更好一些,只可惜尉官是不发军靴的,否则穿起军靴来,那才叫一个威武神气。 次日一大早,天还未亮时,韩百航便早早起了床,将号兵从行军床上拖下来,喝令他吹起床号。 号兵睡眼朦胧的,看了一眼夜色,抱怨道:“排长,现在天色还早呢,这么早吹起床号不合适吧。” 韩百航道:“我说合适就合适,吹!” 号兵吹响了起床号,惊动了整座军营,足足半个小时后,五排的士兵才集结完毕,士兵们困乏的打着哈欠,满脸的愤懑。 “敌人不会给你们机会准备应战,半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你们死去好几次了。”韩百航目光严厉的扫过士兵们,说道:“今天是第一次紧急集合,就不做惩戒了!等到第二次紧急集合,我要求你们在军号响起的五分钟内,收拾所有军械,穿戴整齐的站到我面前,而不是光着屁股,或者是光着脚!” “现在,何棚长,由你带队向正北方向五公里越野急行军,我们将在那里埋锅造饭,时间是半个小时,凡掉队或是超时到达的人,不许吃早饭,我与棚长连同受罚!开始!” “全体都有,向右转,跑步前进!不许掉队!”何力大声的向部队下令,士兵们怨声满道的开始了行军。 半个小时后,部队在一处山脚下结束了行军,士兵们累的够呛,一个个蹲着坐着,大口的喘着粗气,到底是选锋队的士兵,身体素质没的说,猛不防五公里跑下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掉队,最后一个到达的人也赶在了半个小时内。 韩百航对士兵们的身体素质很满意,这样子他就可以进行更加高强度的训练,回想起上世在荧幕上看到的魔鬼训练场景,他不禁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这个笑容看在士兵们的眼里,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他们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韩百航会怎样的折磨他们。 由于伙夫也在急行军序列,埋锅造饭的时间稍长了一点,一直过了半个小时,伙夫才把早饭做出来,韩百航也抽空去山林里打了几只野味回来,宣布这是准备给训练种表现优秀的士兵改善伙食,顿时引来了士兵的眼热,一个个摩拳擦掌,想把野味吃到肚子里。 第二十一章 美国大兵式的训练(二) 第二十一章 美国大兵式的训练(二) 士兵们饱餐一顿,养足体力,本以为韩百航又会一声令下,命令跑回营地,不料他往山坡上望了几眼,说道:“准备刀斧,伐十五棵大树。” 士兵们暗暗叫苦,只得取出刀斧,一窝蜂的附近山坡冲过去,咔擦咔擦的砍起树来,不一阵就把十五棵树砍到,推到了道路上。 “把枝叶全都砍掉,只保留躯干。”韩百航道。 又是一阵忙活,总算弄出了十五棵原木出来,士兵们提心吊胆的瞧着韩百航,不知道他又要下什么命令。 “三人一棵树,扛起来!” 韩百航身先士卒,挑中一棵最粗壮的原木,不须别人帮助嗖的一下就把木头扛在肩上,周围的士兵看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刚才砍树的时候他们可试过一棵树的重量不轻,两三人合力举起来都费劲,排长竟然独自举起来,这力气简直不是人该有的。 排长都扛起来了,士兵们自然不敢怠慢,随着一声声的吆喝声,三人一组,将木头扛了起来,瞧他们一个个憋红脸的样子,显然吃劲不小,再看独自一人扛着原木健步如飞的韩百航,心头都怀上了敬畏之情。 何力自负有一把子力气,也学着韩百航去扛原木,到手刚抬起木头,额头上的青筋就蹦出来了,他算是掂量出来了,一根木头怕不得有三四百斤重,除了韩百航这个怪物,恐怕整个第三师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抬起来,想到此处,他对韩百航当排长服气了,乖乖的叫了两个力气大的士兵,一起去抬原木了。 “目标选锋队营地,开步走!” 韩百航喊着一二一的口号声,率领部队返回营地。 五公里的路程,五排士兵足足用了三个小时才返回,到时已经是中午,选锋队的营地里升起了袅袅炊烟,营门前站岗的哨兵远远望见步履蹒跚扛着原木回来的五排官兵,忙快步迎上来,认得里面的一个老乡,诧异道:“老刘,打早就见你们五排出去了,怎么扛着木头回来了,这种苦活该让民夫去干啊!” 老刘一路累的够呛,身上的军服都被汗水湿透了,闻言满腹牢骚道:“嗨,别提了,我们排长是个变态,他下的命令都不是人干的。” 哨兵劝慰道:“看开点吧,咱大头兵就是吃苦受罪的,当官的一句话,咱下面的弟兄得跑断腿。” 老刘面色古怪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你往后面看,最后面那个就是我们排长。” 哨兵闻言向后看去,只见一个军官独自一人扛着木头吊在队尾,正不断的向士兵打气鼓劲,他愣了一下,忽的一拍脑袋说道:“哎呀,原来是他!难怪了!” “什么意思?”老刘见他一惊一乍,忙问道。 哨兵情绪激动道:“昨天新来一个排长,把五道庙门口的石狮子抱进了庙里,你是不知道那石狮子有多沉,俺们五个人合力才把石狮子挪回了原位,你说厉害不厉害!” 老刘恍然大悟,敢情排长这么厉害,难怪会这么往死了训,怨气不由得少了许多,得意洋洋的说道:“那是,你不瞧瞧咱五排是干嘛的,一般的排长配指挥我们吗?” 哨兵笑骂道:“别臭屁了,队长有令,五排长回来后,立刻去营部报告。” 老刘道:“这得你去通知了,我们肩膀上的原木掉了可是要受罚的。” 哨兵幸灾乐祸的笑道:“那你们就好好扛着吧。” 哨兵一路小跑找到韩百航,敬礼道:“韩排长,队长有令,让你回来后立即去见他。” 韩百航气喘吁吁的点头,他固然力气大,但独自一人扛原木回来,已经累得够呛了,只是为了给士兵树立榜样,同时鼓励士兵继续坚持,他才硬咬着牙把原木抬回来,此刻眼看就要进军营了,他不愿意最后关头放弃了,深吸了一口气,将原木往肩上颠了颠,大吼道:“弟兄们,坚持就是胜利,把木头扛回咱们排里,中午所有人加小灶开荤,饭后休息两个小时。” 五排官兵们闻言士气大振,奋起力气将原木扛回了五排驻地里,韩百航简单做了安排,匆匆洗了把脸就往营部去了。 到了营部,队长钟高英的脸色很难看,见了韩百航劈头盖脸便是一通训斥:“韩百航,你他娘的搞什么,谁让你不经请示就带队离开营区的,旅长上午亲自打电话过问这个事情,把我臭骂一顿,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 韩百航苦笑一声,他确实忘了部队不能擅自离营这一茬,这要是真按军法处置,他排长的位置就算到头了。不过瞧着队长的神情,虽然是严厉训斥,但并没有和自己较真的打算,他乖乖认错道:“卑职知错了,请队长责罚,绝无怨言。” 钟高英冷哼一声:“先说说你一上午去哪了!” 韩百航坦白道:“卑职初次履任五排,对部队进行了拉练。” 钟高英皱眉道:“为何扛着木头回来?我们营地周围多是树木,何必舍近求远,刚才有人前来告状,说你不体恤官兵,训练毫无章法,你有什么话要说。” 韩百航心里大骂这个告刁状的人,忙解释道:“队长,卑职让弟兄们扛原木回来,是有苦心的,绝非某些人说的毫无章法。” 钟高英冷道:“你有什么苦心,为何没有人告别的排长,唯独你上任一天,就有人告状。” 韩百航道:“一根圆木三人来抬,考验的是三个士兵的体能、意志力、团队协作,扛木头行军时,其中有任何一人偷懒或是坚持不下去,另外两人就无法继续,因此这个训练虽然很艰苦,但有必要在士兵中间进行训练,队长,我认为……” 钟高英不耐烦的打断了韩百航的话,他对于怎样训练是没有兴趣听的,他所求的是部队的安稳,以及尽管的恢复战斗力,以免上了战场掉链子,给选锋队拖后腿,最后他警告的说道:“韩排长,我不管你以任何方式训练,但有一条你要明白,下次开战,你的五排要作为全队先锋,如果你不想上战场没命,就给我好好训练,不要再出幺蛾子了。” 韩百航喏喏称是,钟高英摆了摆手,道:“你回去吧,记住了,好好训练,三天后我来巡视,看看你的成果。” “是,卑职告退了。” 韩百航打了个立正,从营部出来,后背被汗湿透了,暗道一声好险,部队中循规蹈矩,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谨慎了,否则被人抓住了小辫子,可就麻烦了。 第二十二章 美国大兵式的训练(三) 第二十二章 美国大兵式的训练(三) 回五排的路上,韩百航心里憋着一团火,刚才钟队长毫不留情的训斥让他羞怒交加,亏他平日里自我感觉良好,自以为会带兵,可刚上任一天就被赤裸裸的打脸了,有士兵私下告状,这说好听了是他上任时间短,不能与士兵很好沟通,可往严重说,就是忠诚度的问题,部队里出了反骨仔,说明他这个排长当的不称职,没有足够的能力和手腕指挥部队,这在上官眼里是大忌,钟队长最后说的话就是在警告他,三天后来巡视,干的好了自然万事大吉,可到时如果还是不能拢住五排的军心,结果可想而知。 回到排里,士兵们正围着伙夫盛饭,他目光不善的扫过众人,就要发作喝令部队集合,纠察谁人有嫌隙告状,揪出这个反骨仔出来。 可话到嘴边却有些犹豫了,老话说得好,吃饭的时候不训话,士兵们辛劳一上午,肚子饿的咕咕叫,这时候集合训话,心中必定会有怨言。他思忖了片刻,将心头的火气按压了下去,暗想:“可能是自己太过急于求成了,一意孤行的把后世的训练照搬到民国,难免水土不服,再者自己上任五排不过一天,对每一官兵的生性习气没有一无所知,现在受挫也在情理当中。” 这样一想,韩百航心里的怒火消退了不少,他审视起自己的训练,确实有些太想当然了,首先从第三师伙食标准来看,士兵难以负荷扛圆木之类的高强度训练,其次士兵之前并没有接触过如此训练,心中难免抵触和不适应,正确的做法应该是循序渐进,先进行简单基础的训练,让士兵体会到这种训练的好处,再去逐步提高才是。 韩百航心中霍然开朗了,他脸上挂起亲和的笑容,走上前去将盛饭的伙夫接替了,说道:“伙夫棚的弟兄做饭辛苦了,以后就让我给大家伙盛饭吧。” “排长,这活哪能让您做,您快先用餐吧!” 伙夫棚长听见了忙从伙房出来,手里还端着一大碗香喷喷的肉,看样子是专门韩百航准备的小灶。 韩百航瞥了一眼,说不馋嘴是假的,再一看士兵的菜锅里,第三师的伙食在直军中虽说是不错的,可也是白菜豆腐清汤寡水的,肉片寥寥无几,上午打来的野味根本不够一排的人分,他灵机一动,从伙夫棚长的手里接过大碗肉,一下子扣到菜锅里,从盛饭伙夫手里接过马勺,在大锅里使劲的搅了几下,说道:“我韩百航带兵的规矩,官兵生活待遇上一律平等,绝不能给我有特殊照顾,这些肉和弟兄们分了吃,多补充些营养,训练时才有力气,上了战场才能多多杀敌。” 说罢,他拿起马勺给士兵盛起了饭菜,士兵们见了很是感动,连声说道:“谢谢排长的恩典。” “感谢排长看的起我们!” 韩百航微笑道:“我也感谢弟兄们看得起我,今天行军那么辛苦,没有一人掉队,大家都是铁铮铮的汉子。” 士兵们听了夸赞都很高兴,今天的训练确实不轻,搁别的排早在半路撂挑子不干了。 几个棚长对视了一眼,不管韩百航是真心还是演戏,如果他真是一个爱兵如子的排长,也是大家伙的福气。 忙活着用过饭,韩百航履行承诺,好好的让士兵休息两个小时,他走到士兵中间,一点都不摆长官的架子。亲切和蔼的和每一个士兵交谈,用一个小本子记下士兵的姓名、年龄、籍贯、家庭状况等等信息,渐渐对五排的整体状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五排的士兵大多是直隶、山东两省人,其中二棚直隶人较多,棚长何力是直隶文安人,三棚则是山东人较多,棚长徐彭祖是山东章丘人,两人在各省士兵中素有威望,倒是一棚士兵来源比较复杂,有河南人、山西人、湖北人、湖南人,棚长周宝财是湖北人,平日里被另外两个棚长压了一头。 有了这个情报,韩百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所在,他要将周宝财笼络到麾下,借以制衡何力和徐彭祖,取得对五排的绝对指挥权。 他找到了周宝财,见到他正坐在一个圆木上,龇牙咧嘴的解着绑腿带,忙走过去问道:“周棚长,怎么了?” “排长!” 周宝财见韩百航走进,忙站起敬礼,却好像扯动到哪里的伤口,皱眉道:“脚上似乎起了个血泡,等我挑破挤了就没事了。” “我看看!” 韩百航蹲下来,帮着周宝财把绑腿解开,脱掉鞋袜后,只见到右脚脚掌血肉模糊,血泡早就破了,疼得他只冒冷汗,他见了忙从挎包取出一小盒云南白药来,这种疗伤药只配发给军官,普通官兵若非挂彩负伤,根本没有机会用。他不顾周宝财的反对,帮着他往伤口上敷药,之后取出了自己的毛巾,给伤口包扎住,说道:“你负了伤,这几天的训练就取消了吧,等伤好了再归队。” 周宝财知道自己的脚有多臭,排长竟然不嫌弃帮自己包扎,令他十分感动,眼圈微红说道:“排长,我老周是个粗人,漂亮话不会讲,今后只要你一个命令,前面无论刀山火海,我老周要有一个不字就不是娘养的。” 韩百航心里高兴,面上却平静道:“周棚长,这话就过了,我对麾下每一个士兵的关心都是一样的,并不是特意照顾你而给你敷药,你不必对我心存感激,这只是一个长官对部下最基本的关怀,不足挂齿。” 周宝财听了更是钦佩,说道:“排长,我从军跟了五任排长,没有一个能比得上你爱兵如子,” 韩百航笑着,说道:“周棚长,我是来和你商量本排训练的事情的,你有什么建议只管提出来。” 周宝财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道:“排长,我知道你想做出成绩来,但还是慢慢来比较好,五排的水深着呢。” “你是说何力和徐彭祖在背后施加阻力吧。”韩百航直言道。 周宝财左右看了一眼,低声道:“排长,实话告诉您,前任排长并不是因病缺职,他是被排挤的待不下去,这才称病离职的。” 韩百航眉头一挑:“竟有此事?” 周宝财摇头道:“错不了,说起来其中我也出力不少。” 韩百航盯着他道:“那为何你要对我坦白,不怕我有所防备吗?” 周宝财认真道:“我能看出来,你是好长官,和他们不一样,所以不愿意你被人往坑里掉。” 韩百航笑了笑,自信道:“周棚长你说对了,我韩百航和旁人不一样,不惹事也不怕事,有人想玩玩,我便陪他们玩玩,看看谁能笑到最后。” 周宝财叹了口气道:“排长你还是小心一点为好,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韩百航忽然凑近他,目光坚定道:“那周棚长,你是要站在我这边,还是站在别人一边。” 周宝财默然,不做回答。 韩百航一阵郁闷,好在他有所预料,清楚周宝财不是轻易能招揽麾下的,道:“我也不为难你,这几日你休养一下,一棚的指挥权暂时由我接掌,三天后队长会视察我的训练成果,如果我过关了,你就帮我,如何?” 周宝财迟疑了一下,缓缓的点头:“好!” 第二十三章 步炮协同是我提出的 第二十三章 步炮协同是我提出的 等到部队休整完毕,韩百航命令号兵吹响集合号,全排集合后,他宣布道:“鉴于周棚长脚上有伤,无法继续带队训练,因此将由我直接指挥一棚。” 说话时,他眼睛余光扫了一眼队列中的何力和周彭祖,见到他们两人正在交换眼神,不过神情上并没有太大异色。 “何棚长和周棚长来一下,这是我画的训练器材,你们两个棚的任务是按照图纸,把以上器材赶造出来,我率领一棚布置训练场地。”韩百航将几张纸交给他们,上面画着潦草的图样,若是在二十一世纪当过兵的人一眼便会认出来,这是400米障碍跑的训练器材,跨桩、壕沟、矮墙、高板跳台、云梯、独木桥、高墙、低桩网应有尽有。 何力和周彭祖拿着图纸看了一阵,问了韩百韩几个器材的规格形制问题,便派士兵取来绳锯,开始忙活了。 韩百航把一棚的士兵叫在一起,分发从民夫营借来的铁铲镐头,先步量出400米障碍跑大概需要的场地,再一个个把士兵分配到需要设立障碍的地点,开始开挖。 韩百航没有干动嘴皮子,他给士兵安排下任何后,便把外衣脱掉,光着膀子抡开了镐头开挖壕沟,这个活是最苦累的,壕沟要挖成2米深2米宽,也亏得他有一膀子的力气,比普通士兵要挖的更快些,不怕耽误了。 六月的骄阳火一样的炙烤着大地,士兵们挥汗如雨,每当有人被日头晒得受不了时,便看到了一刻不停挖着壕沟的韩百航,排长都不说累,谁敢当逃兵,他们咬了咬牙,握紧了手里的镐头,继续挖着训练场。 五排闹出的动静惊动了选锋队,在大多数人眼里开来,自然又以为五排长又在变着法的摧残士兵,不禁对场地里受苦的袍泽报以同情的目光。传闻不胫而走,各排的排长听到底下士兵的议论纷纷,也都怀着看好戏的想法来到五排,见到原本平整的土地上出现了一个个障碍,看着看着,他们的神情也从开始的漫不经心变成了凝重。在士兵眼里这可能是一堆无意义的摆设,但在他们这些军官看来就大不一样,可以看出场地里布设的障碍是在模仿各种战场环境,就凭这个匠心,在场的人只有只叹不如的份了。 众人正在感叹间,五排的400米障碍跑工程终于结束了,士兵们轰的一声一个个累倒在场地上,经过一下午的劳作,他们的军服破裂了,手掌上和肩膀上的皮肉也有裂开了口子,仿佛经历了一场艰苦大战。 韩百航的身体也很疲倦,但他还是振作精神,托着沉重的身体,从伙房提了一壶晾好的白开水,给士兵们倒了水喝,等他们休息了一阵,便鼓励他们站起来列队。 士兵们互相掺扶着站起来,来到空地上列队,韩百航穿起外衣,目光充满着赞扬的扫过每一名士兵,声音洪亮的说道:“弟兄们,累不累!” “累!” 士兵们有气无力的回道。 “累就对了,现在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韩百航目光炯炯的说道:“我知道大家伙肯定在心里面骂我的娘,后悔在五排而不是其他排!但我可以告诉大家的是,现在你们对我的命令不理解和埋怨,一旦上了战场,你们就会感谢我,感谢我今日逼着你们玩命训练保住了命。弟兄们,咱们当兵打仗脑袋是挂在裤腰带上没错,可有办法让自己上了战场活命机会增大,为什么不去努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希望大家能明白我的苦心。” 韩百航诚恳的话让士兵听了很是动容,尽管他的每一个命令都使大家劳累不堪,可他总是在以身作则,这些都看在大家伙的眼里,开始慢慢的在心中凝聚起一个叫做威望的东西。 韩百航转过身,指着停工后乱糟糟的训练场地说道:“眼前大家辛苦构设的训练场,我起名叫400米障碍跑,为什么会叫这么个名字,以及会是这样的训练,我敢拍着胸口说,这个训练方式是独步全军的,可以系统的、有效的培养士兵战术动作。” 这话听到在外面围观的排长耳朵里就比较刺耳了,就听有人不服气的说道:“韩排长,你凭啥说你的这些木头桩子就都独步全军了,我看未必。” 韩百航侧头看去,见说话的人是二排长王家宝,王家宝是清河陆军小学毕业,军事理论自然丰富,对韩百航的高调言论颇不服气。 韩百航看了王家宝一眼,不卑不亢道:“王排长,有何赐教?” 王家宝针锋相对的说道:“赐教不敢,我第三师练兵之法学自德国陆军和日本陆军,经无数军界翘楚健全改善,恕我眼拙,不知道韩排长的练兵之法又是哪里高明了,独步全军之言论未免贻笑大方了。” 韩百航脸色微冷,王家宝这话就是抬杠了,他当下冷哼了一声,嘲讽说道:“王排长看不出我的练兵之法的精要很正常,因为我的训练方法不是为了低强度的战场而产生的,世界武器日新月异,岂不知德国陆军和日本陆军的战法也在发生改变,纯步兵的战法已经远远落后于世界军事水平了,敢问王排长可听过步炮协同战术?” “步炮协同?” 王家宝紧皱眉头,这个著名的军事理论还在萌芽期,此时民国军人的战术水平还停留在一战,他们当中能正确使用火炮的人都是凤毛麟角,更别说利用火炮和步兵相结合的战术进攻了,简直闻所未闻。他以为韩百航是瞎编了一个话来骗自己,冷笑一声道:“什么步炮协同,我怎么没听过!” “因为这是我提出的理论。” 韩百航毫不客气的把这个军事理论挂到了自己名下,随即侃侃而谈道:“我这400米障碍跑,就是为了训练士兵步炮协同能力,什么是步炮协同呢,就是步兵组成若干梯队发起冲锋前,由炮兵首先进行三轮火力打击:第一轮为覆盖射击,即按照地图上事先标号的诸元和炮兵观测进行火力急袭,基本破坏敌军的火力点。第二轮为精确射击,炮兵根据射击后的报告修整坐标和诸元,对第一轮射击没有打掉的火力点进行压制摧毁。第三轮开始炮火延伸,在徐进弹幕打出的同时,步兵发起冲锋,第一梯队紧跟炮火与炮火相距400米向敌军阵地发起冲击。这就是最基本的步炮协同,如果部队训练有素,我相信这个冲击距离还可以大大缩短到200米左右!” 王家宝被韩百航的话吓到了,从理论上来说他的战术完全可行,如果真面对这样的敌人,他相信只需一次步炮协同的进攻,阵地便会易手,只是这样的部队恐怕全民国都找不到一支,就拿第三师来说,只有三十六门火炮,其中一部分还是早年的沪造克虏伯山炮,装备老旧,而专业炮兵更是缺少,大多数指挥操炮的步兵,哪里能谈得上精确射击,如果按韩百航的战术作战,恐怕没等攻下敌人的阵地,就先被自己人的火炮打残了。 “你也说了是理论上,未经过战场验证的理论。”王家宝强调了一句,可语气就虚多了,人家这套理论你可以不相信,但也无法反驳。 第二十四章 我也收个和尚 第二十四章 我也收个和尚 “王排长说的没错,但我相信时间会验证一切的。” 韩百航无意和王家宝争辩,他看了王家宝一眼,忽然笑了笑,说道:“王排长,既然你对我的训练方式不看好,何不亲身试一试,也好指出不足之处。旁的不敢说,我这个400米,全军谁能1分半通过,我韩百航的名字倒过来写。” 他这是故意激将王家宝,400米障碍跑看上去简单,可跑过的人才知道要想规范动作去通过每一项障碍,难度不是一般的大,要不然解放军里怎么会有‘宁跑五公里,不跑400米’的话,对于初次接触的人来说,能跑进2分半都算是厉害,要想突破1分30秒,就算是最强兵王也做不到。 王家宝被韩百航的最后一句话激怒了,当兵的谁不争强好胜,还会被人用话将住,暗道:“老子今天非叫你韩百航的韩字倒了写,让你再口出狂言。”他冷笑道:“有何不敢。”便脱掉外衣,将衣袖扣紧,往训练场走去。 “且慢!”韩百航叫住他,笑道:“我还没给你介绍路线规则呢!” 王家宝面无表情的点头:“你说!” 韩百航指着训练场说道:“王排长请看,从出发点,首先是100米冲刺,绕过红旗向左转,跨越三步桩,跨越壕沟,跳跃矮墙,经过高板跳台,通过云梯,通过独木桥,攀爬高墙、钻爬低桩网,绕过红旗右转返回,跨国低桩网,攀越高墙,绕行独木桥下立柱,通过云梯……” 韩百航细致的给王家宝介绍了400米障碍跑的流程,直听得王家宝紧皱眉头,只记住一般就不耐烦的说道:“这么多规矩我哪能记得住。” 韩百航哈哈一笑道:“王排长不要着急,不如我先演示一番,比口舌要更明白些。” “也好。”王家宝乐得韩百航先做个示范,也好借机看看400米障碍跑需要注意的地方。 韩百航走到训练场,来到起跑线上先热了下身子,等到准备充分了,他对计时的士兵点头示意,摆出了弯腰屈腿的预备动作。 “开始!” 计时的士兵猛地一挥手臂,韩百航便如猎豹一般敏捷的冲了出去,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窜出了十几米,100米的距离只花了9秒不到的时间,接下来给围观的士兵们表演了一场别开生面的400米障碍跑,无论是2米高的高墙,还是低桩网,韩百航如同飞一样掠过了整个训练场,一切都是那么的行云流水,等到最后五步桩时,他健步如飞,唰唰三步就越过了10米远的五步桩,直看的士兵们惊呼连连。 脚步落地的瞬间,计时的士兵惊讶的喊出了1分27秒的成绩,韩百航粗喘着气,小跑来到王家宝面前,擦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说道:“王排长,看清楚了吗,用不用我再来一遍。” 王家宝脸色凝重,冷冷的丢下一句:“用不着!”便来到了起跑线上。 “预备,开始!” 王家宝跃出了起跑线,他的速度很快,但比起韩百航就差远了,100米用了13秒跑下来,到了三步桩只用了两步就跳了过来,其他障碍也快速的通过,只是低桩网难住了他,他的匍匐动作不是很标准,被低桩网上挂的铁丝勾破了衣服,到了返程时,他的体力明显跟不上了,壕沟那里险些没有跳过来,可最后还是顺利的完成了整个400米障碍。 “1分57秒!” 计时的士兵大声的念出王家宝的成绩。 “喔喔!” 五排的士兵欢呼起来,王家宝黑着一张脸从训练场回来,穿衣外衣头也不回的走了,韩百航不忘朝他身后喊道:“王排长,我的400滋味如何啊,哈哈!” 围观的官兵见到身手不凡的二排长都吃瘪了,不禁对韩百航的400米障碍跑产生了好奇,几个身手不错的官兵便走过来,向韩百航请求跑一圈试试。 “去去去!” 韩百航不客气给了他们闭门羹,振振有词道:“老子带弟兄们忙活了一天才弄好的,轮不到你们捡便宜,想练练啊,自己个布置一个去。” 其他排的官兵吃了个没趣,也都议论纷纷的散去了,留下五排的士兵,都对400米障碍跑有了浓厚的兴趣,一个个摩拳擦掌的想要上场一试。 韩百航自然愿意见到五排的士兵喜欢自己的训练,笑道:“按顺序来,一棚的弟兄先来,我宣布一下,谁能在2分20秒通过训练,晚饭奖励开荤,谁能进了20秒,明日五公里早操免了。” 一听这话,士兵们的士气更高了,在棚长们的组织下,士兵们陆续开始了400米障碍跑,一通鸡飞狗跳,过障碍的方式五花八门,还有士兵跌入了壕沟中爬不出来,直看的韩百航目瞪口呆。 最后成绩下来了,全排进了跑进2分钟的人只有3个,分别是二棚长何力和三棚长周彭祖,以及伙夫棚的一个叫周青的伙夫。跑进2分20秒的人有八个,韩百航履行了诺言,让伙夫棚把打来的野兔全部炖了,给这些士兵分发下去。 韩百航让何力和周彭祖继续训练士兵,他把伙夫周青叫来,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啧啧有声道:“你小子行啊,没看出来,第一次跑就跑了1分35秒的成绩,不简单啊。” 他对周青有着简单的印象,这个小子是河南登封人,抄的一手好菜,平日里笑呵呵的,不想训练起来比正规棚的士兵表现的都要好,引起了他的注意。 周青低眉顺眼道:“小的拍马也比不上排长。” 韩百航笑了起来:“你小子倒会拍马屁,我刚才瞧你跑的几步了,身上傍着功夫吧。” 周青惊讶道:“排长您看出来了?” 韩百航笑道:“有功夫没工夫走的那两步道就看出来了,你小子轻功不错,再好好磨练一下,跑个1分20秒不成问题。” 周青腼腆的笑着,韩百航好奇问:“功夫是家传的,还是什么拳种?”他穿越来虽继承了这具身体的强悍功夫,但眼力就差远了,认不出各种拳法门派,故而有此一问。 周青迟疑了一下,道:“报告排长,我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练了十二年的少林拳。” “少林寺!” 韩百航捡到宝一样,一脸惊喜道:“天下武功出少林,你俗家弟子当得好好的,怎么来当兵了,岂不闻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 他一下子想到了亮剑里面的李云龙,他手下就有一个忠心耿耿,武功高强的和尚,顿时眼热起来,想着用什么办法把周青纳入麾下。 周青脸上露出黯然神色:“河南大旱,寺里田产被河南军阀占去大半,无法承担寺内僧众的生计,我们师兄弟只好下山自寻出路,参军也是一条生路,总比饿死要好。” 韩百航回想起郑县棚户区途有饿殍的场景,不禁沉默住了,过了好一阵,他收拾了心情,说道:“你来第三师算是来对了,只要福大命大,不愁出人头地。” 又道:“你一身本事当伙夫可惜了,我身边还缺一个勤务兵,要不要来,我不勉强你!” 说是不勉强,可他的眼神明显再说快来,快来,你敢拒绝老子就翻脸了之类的神情。 周青不假思索,干脆道:“承蒙排长看的起我,我愿意当您的勤务兵。” 韩百航大喜,终于有了第一个狗腿子了,他拍着周青的肩膀说道:“你小子跟着我就对了,不出三年,老子给你个团长干,你信不信!” 周青眨巴着眼睛看着韩百航:“信,我当然信!” “哈哈!” 韩百航畅快的笑了起来。 “ 第二十五章 转身一变的韩老师 第二十五章 转身一变的韩老师 晚霞西挂,收操的军号吹起,四山回响,声音凄壮而悠长,劳累的一天的士兵从校场陆续返回营房。伙房早已准备好了热腾腾的饭菜,士兵们狼吞虎咽的填饱肚子,便自由活动了,三三两两的搭伙围坐在一起,有吹牛打屁的,有哼唱下流小调的,还有练拳脚摔跤的,真是五花八门。 士兵们难得清闲,韩百航这个排长就有的忙活了,一日训练完成,他得先去营部汇报整日情况,随后再去军需领取本排次日的粮食,最后回到五排还得安排夜间的值岗人员,一通忙活下来已经是晚上八点了,距离九点熄灯只有短短一个小时。 韩百航胳膊底下夹了个小黑板回到五排,先把三个棚长叫到一起,以商量的口气说:“我看弟兄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趁熄灯前的这段时间教大家识字,你们意下如何呢?” 几个棚长都有些不乐意,三棚长徐彭祖干笑道:“排长,一群大头兵识字有什么用,再说你愿意教,他们还不定愿意学,你费这个闲心思干嘛。” 韩百航正色道:“徐棚长错了,弟兄们不愿意去学,是因为他们不知道到识字后的好处,咱们做长官的知道,因此才要帮他们识字。再则弟兄们学会了识字,对作战训练都有帮助,几位都是从大头兵升上来的,岂不知有文化和没文化的差别。” 三个棚长不吱声了,他们就吃亏在文化不够,尽管资历战功够了,可一直得不到升迁,韩百航的话无疑触动了他们。 韩百航见三人的态度松动,又加上了一句极有诱惑力的话:“除教大家识字之外,我还会教授大家《日本步兵操典》、《战术学》、《地形学》这些东西,不知道三位感不感兴趣。” 三个棚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却又马上黯淡了下来,他们怀疑韩百航有没有这个本事。何力嘟囔了一句:“你要是会这么多,怎么才是个排长。” 韩百航笑了笑,反问道:“何棚长,你当兵几年了?” “三年七个月!”何力大声的回答。 韩百航大拇指指向自己,掷地有声道:“我从郑县参军不足三月,便已经是准尉代理排长,若没有真才实学,长官岂会提拔重用我。” 三个棚长哑口无言,不由得心中气馁,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大家伙战场上出生入死这些年不过才混了小棚长,连军官的边还没有摸到,人家倒好,从大头兵到准尉只用了三个月,若非走了天大的狗屎运,也只有有真本事这一条能让人信服了。 正如韩百航所说的,他们吃亏便吃在没有文化这一点上,因而对于军事知识极度渴望,在民国这个军事院校寥寥无几的年代,军官和士兵之间有一条难以逾越的横沟,今天有机会能学道高声的军事知识,他们自然不会说不了,互相对视一眼达成统一,齐声说道:“排长,我们没异议!” 有了棚长们的带动,尽管士兵们不乐意被占用休息时间,可还是来到了空地上席地而坐,等待着韩百航的授课。 韩百航令士兵竖起黑板,在旁边挂着马灯照着字迹,便刷刷的在黑板上写道:“行军歌,教行军。凡尔兵丁要记清,如今枪炮甚利害,散开队伍才能行,离队太近须仔细,蛇行而前身伏地,伏地只有几寸高,枪炮虽多容易避,又要挖沟将身隐,隐藏已身打人稳,起伏进退均要快,使贼枪炮难瞄准,偷抄人后人不晓,枪从后打人必跑,也须防人来抄我……” 韩百航边写边唱,这首行军歌是袁世凯在小站编练北洋军时创作的军歌,北洋士兵皆能熟唱,军歌把基本的训练和作战要领编成了通俗的歌词,他选择这首歌作为士兵的扫盲首选,既能增强士兵对歌词的理解,又能加深士兵的作战意识,有一举两得的好处。 如何教文盲士兵们识字,这难不倒韩百航,他念完大专待业时,曾在社区幼儿园当过几天的幼师,他拿出了幼儿园给儿童启蒙的教学方式,先从声母韵母教起,给每个字标上拼音,在逐偏旁的教士兵认字识字,并且把顺口溜教给士兵们。 “一声平,二声扬,三声拐弯四声降……” 韩百航知道识字是个长期的功夫,没想一口吃个胖子,便定了一天识两句歌词十四个字的任务,让士兵消化这些知识,他抽空给三个排长上起了军官速成课,也许是穿越附带的后遗症,他对于上世浏览过的书籍历历在目,便先从《日本陆军操典》教起,他清楚记得这是在老夫子旧书网淘来的宝贝,上面还有某位黄埔军官的翻译,故而给别人讲解起来也不吃力。 韩百航不知道的是,他所买到的那本《日本陆军操典》不是1918后年日本陆军总结第一次世界大战新拟定的操典,而是1940年最后一版的操典,在战术上要领先于20年。 要知道《日本陆军操典》是保定军校的高级教材,现在给何力等三个棚长听来,真是他们的三生荣幸,不亚于醍醐灌顶一般,以前很多打仗的糊涂事豁然开朗了,直听得如痴如醉,每人拿着一个笔记本埋头苦抄,有时候有理解不了的地方,急的抓耳挠腮的。 韩百航暗自直发笑,他讲《日本陆军操典》是含着私心的,哪能平白便宜了何力三人,每遇到重点精要的地方,他总是含糊带过,以三人的见识学识,自然看不出韩百航留了一手了。 “滴滴滴!~” 刻苦学习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一个小时的时间转瞬即逝,营队的号兵吹响了休息号,这个号一响,全选锋队必须熄灯入睡,有值星官将会巡营,抓到了违反的人便是重责,韩百航赶紧命令士兵回帐篷休息,只是何力三人还有些意犹未尽,拉扯着韩百航请教一些问题。 韩百航装作困乏的打了个哈欠,连连摆手道:“诸位,今日我也累了,学习不是一日之功,有什么问题明日再问吧。” 给三人支应走,韩百航回到了自己的帐篷里,勤务兵周青端来了洗脚水,韩百航难得享受了一把军官的待遇,将脚泡进热水里,直舒服的他哼哼,却见周青在旁边献着殷勤,又是捏肩膀,又是捶胳膊,处处表现出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别有所图。 他的那点城府哪能瞒得过韩百航的眼睛,他笑骂了声道:“你小子憋着什么话,说吧!” 周青见状干笑了一声,扭捏道:“排长,刚才我听你给何棚长他们讲课,我听得蛮有趣的,能不能给我也讲点。” 韩百航却笑了:“你小子够鬼奸的,讨好老子原来是图谋不轨。良心大大的坏。” 周青叫屈道:“我哪敢对您耍心眼,我只是见何棚长他们眼睛都快钻到笔记本里面了,肯定是好东西,排长,我可是您的勤务员,您还答应有朝一日给我团长做呢,可不能肥水流道外人田,不管自己人。” 第二十六章 ‘三三制’ 第二十六章 ‘三三制’ 韩百航哈哈一笑,对他而言《日本步兵操典》并不是什么敝帚自珍的好东西,自然乐得用此笼络手底下唯一的马弁,不过为了表示《日本步兵操典》的宝贵,他故作沉吟了一会,方才一拍大腿道:“看在你小子对本排长忠心耿耿的份上,就破格教授给你,切记住不能声张外传!” 周青喜极,如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伺候的更殷勤了。 两人就在帐篷里点起马灯,韩百航细致的给周青讲解了《日本步兵操典》,令他惊异的是,周青对于行军打仗极有天赋,不须他费心尽力的去教,就能理会个七七八八。 这一教一学直到深夜,韩百航觉得困乏了,停下了授课,打发周青去睡了。 第二天早晨,韩百航起了个大早,出了帐篷便看到周青在空地上练着拳脚,虎虎生风煞是威势,他没有做声,在旁抱着膀子欣赏起来,不得不说少林拳确实不凡,招式删繁就简,不似其他拳法招式漂亮,但一招一式都是极有杀伤力的,难怪少林武僧能在武林闯出偌大的名头。 周青聚精会神的练着武,忽然觉得身子一紧,便知道有人再看他,他回头一瞧,见韩百航正含笑看着他鼓起了掌:“好拳法,好功夫!” 周青忙收了功,小跑过来敬礼道:“排长早,我给您打洗脸水去。” 韩百航摆了摆手道:“不用了,等下要出早操,洗了也白洗,你去把号兵喊起来,吹号集合!” 周青领命去了,不一会号兵匆匆忙忙的跑出来,憋着腮帮子吹响了紧急集合号,这也是韩百航的规定,部队临战时只有紧急集合号,而没有起床号和集合号。 五分钟后,五排的士兵集合完毕,韩百航绷着脸,发起了火:“妈了个巴子的,全当我的话是耳旁风,我怎么要求的,紧急集合三分之内必须集合完毕,没按规定时间集合,全体受罚,双手抱头,围绕400米训练场蛙跳两周,开始!” 士兵们抱着头蛙跳起来,韩百航拎着一根棍子跟在最后面,对跳的慢的人屁股上狠抽,丝毫不见手软。尤其是何力和徐彭祖两个棚长,他更是严格要求,徐彭祖跳的慢了,被他径直上去一脚踹翻,怒骂道:“你他娘的是娘们吗?快!” 在韩百航的怒骂声中,两圈蛙跳完毕,士兵们浑身冒汗,衣服都被湿透了,一个个气喘吁吁直不起腰来。 “整队,检查装备,准备五公里越野!” 韩百航不给士兵们一点喘息的机会,阔着嗓子喊道。 士兵们敢怒不敢言,刚才三棚长徐彭祖的下场众人可都见了,知道排长下手狠,忙挎着步枪开始了五公里越野,韩百航跑前跑后,不断的给士兵加油鼓气。半个小时后,韩百航率军来到了一个山野地里,让士兵休整五分钟后,命令士兵扎草人,挖设简易的战壕阵地。 终于轮到开枪打靶了,士兵们都很振奋,吹嘘着哪个人枪法好,韩百航让周青在30米、50米、80米、120米、200米的地方各竖起草人靶,随后让士兵挨个射击,只见噼里啪啦一通响,30米的草靶基本都可以打中,到了50米的草人靶大半人可以打中,到了80米只有不到一半人能命中,等到120米时,能击中草人靶的士兵寥寥无几了。 这一看,韩百航也大致判断出五排的射击水平了,意味着上了战场只有敌军靠近到50米时射击才是最有效的,因此他立即下达了命令:“作战接敌时,50米左右才能开枪,违者重处!” 打靶完毕后,韩百航把何力和徐彭祖叫到一起,说道:“你们两个棚互为攻守演习一下,胜者有奖,败者有罚。” 何力和徐彭祖领命而去了,首次是二棚进攻三棚防守的田埂,徐彭祖调兵遣将,士兵都找到了不错的掩体部,开始防守。 二棚的十四个士兵散出了标准的散兵线,交替掩护的向前扑进,时而急冲,时而匍匐,从基本战术上来看,两个棚的士兵都很合格,但轮到打起来就出问题了,二棚完没有攻击重点,十四个兵不分先后的向三棚进攻,供给面宽阔,霹雳啦啪的打了一通空枪,无法拿下三棚的阵地。 韩百航皱了皱眉,命令双方拱手互换,轮到三棚进攻二棚,结果也是一般无二,拿防守方没有办法,待结束后两人回来,神情比较满意,交流着各自的作战心得。 “何棚长,你为何没有夺下三棚阵地?”韩百航问。 何力理所当然的说道:“三棚占有地利,居高临下,又与我棚兵力相当,因此无法夺下阵地。” 韩百航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又问徐彭祖:“徐棚长,你的意见呢?” 徐彭祖的回答和何力一样,都是说同等兵力根本夺下占据地利的敌军阵地。 “这就是你们两个人的水平?” 韩百航讥笑着,毫不客气的说道:“我终于知道你们俩为何迟迟升不上排长了,你们的战术僵化,不懂变通,不是一个合格的指挥官!要我说当棚长都不该让你们当,应该去做马夫!” 他的话丝毫不给两人留面子,尖锐的很。 两人听了当即变了色,心里生出了火气,硬邦邦的说道:“排长未免太小瞧人了,你说我们战术僵化,你倒是露一手高明点的战术,让我们见识一下,别嘴上逞能耐!” 不用他们激将,韩百航正想让众人悄悄什么叫做班排战术,他爽快的应下,说道:“这一次二棚、三棚联合防守,我率一棚进攻!” 何力和徐彭祖相视一眼,都觉得韩百航太目空一切了,一个棚进攻两个棚,这不是痴人说梦吗,两人当即答应,踌躇满志的等着给韩百航一个好看。 韩百航将一棚集结起来,目光炯炯的扫过每一个士兵后,说道:“周青入队,由你担任指挥官!” “是!”周青满脸惊喜,他没想到自己一个勤务兵也有带兵的时候。 “现在一棚三人一组,分为五个组!”韩百航说道。 士兵们自发的找相熟的袍泽组成了三人小组,韩百航又道:“每小组推选一位组长,并明确职位:突击手、掩护手、支援手!” 按韩百航的话,士兵们很快选好了组长,明确了职位分工。 第二十七章 三三制的初次亮相 第二十七章 三三制的初次亮相 韩百航把各组组长聚到一起,用木棍在土地上花了若干个三角锥形梯队,主要是对周青以教育的口气说道:“各组呈三角散步兵线,突击兵在前,支援兵在侧,掩护兵在后,依次隔开一定的间距,我这里要求在5米以上,每三个小组组成一个大的三角梯队,本棚要形成三个大的梯队,进攻时根据地形,组之间划分为突击、支援、掩护、迂回,我刚才观察地形,发现二棚阵地左侧有一处洼地,可以作为突破口,掩护小组掩护的同时,要瞅准时机大胆的进行迂回,突击部队进攻时,要猛冲猛打,突破阵线后,向里猛地穿插,将敌人切分为二,其次集结优势兵力先歼灭一部,再吃掉另一部,切记不能分散兵力,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话是这么说,可韩百航看出了众人的疑虑,事实上他也是头一次运用这个曾在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中越自卫反击战大放异彩的步兵战术,毋庸置疑的是这个战术堪称现代步兵战术的雏形,历经战火的考验,东西没错的,能不能发挥作用,就要看周青在内的组长们的底气都有些不足,心里一个劲的打鼓,一个棚难不成真能吃掉两个棚,他们简直不敢想。 一棚士兵的作战经验了,从刚才的攻防能看出,第三师训练的底子很好,选锋营的士兵又是从各部队挑出来的敢战之师,应该能将这个战术发挥起来。 二棚、三棚进入防守阵地,在周青的率领下,一棚也进入了进攻区域,随着韩百航的一声令下,攻防正式开始。 何力躲在一个田埂的隐蔽体后面,目不转睛的看着一棚迅速的散开队形,向己方阵地扑来。 “韩百航不过如此,瞧这兵线散的这么远,想攻破咱们两个棚的阵地,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去吧。”徐彭祖还记恨造成韩百航的那一脚,恶狠狠的说道。 “不错,昨天《日本步兵操典》讲的很清楚,步兵只有集结进攻,才能发挥攻击强度,亏韩百航还有脸教我们,看来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何力粗通些文墨,卖弄着昨夜学来的几个军事术语,一脸郑重的说道。 “弟兄们,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把一棚的狗日的打下去!”徐彭祖高声的喊道。 周青处在一棚进攻队形的核心位置,他眼睛盯着韩百航刚才讲过的阵地薄弱位置,可嘴里却命令部队向另一侧的阵地攻去,在他的命令下,士兵们保持着大范围的分散队形,依托地形迅速的向前跃进。 在远处还看不出三三制队形的厉害,可随着一棚的迅速跃进,何力的脸色没有刚才的轻松了,他的额头渗出了冷汗,因为在他这个位置看来,一棚的十几个人突然形成了三四条散兵线,远远望去就像是一个排的兵力在发起进攻。而在阵地上的二、三棚士兵看到一棚的攻击队形时,无论从那个方向看过去,都好像是整棚的人冲来,压迫感十足。 也有韩百航明白怎么回事,这是由于三三制的三角几何队形加强了兵力纵深,而战场的常识就是根据敌军队形纵深来判断兵力的多寡,因此给了守军一种错觉。 但这毕竟是知根知底的演习,一棚的兵力不会凭空增加,何力很快做出了反应,他仔细观察一棚兵力的聚集方向,判断攻击点是阵地左翼,便立即加强此面阵地防守兵力,等待一棚来攻。 可他没有想到这是周青的虚晃一枪,三三制队形给了他欺骗何力眼睛的机会,他忽然化掩护为主攻,同时迂回小组果断冲击,一举抢占了二棚右侧梁头的田垄,直接威胁到了二棚的侧背。 以两个小组做牵制,周青快速的率领两个小组猛攻二棚阵地右翼,这里只有五六个士兵防守,加上迂回部队的侧翼打击,这段阵地迅速丢失。 徐彭祖的反应很快,马上抽调士兵去堵缺口,却不料周青鬼滑的很,率领部队一下子钻进了阵地周围的青纱帐里,让他找不到人影,正四下搜寻时,冷不丁周青又率兵从隐蔽地方钻了出来,对着二、三棚一阵乱枪,搞得他火冒三丈,却又不敢分兵去追,这样一来二去,周青率领一棚神出鬼没,不一阵二、三棚在偷袭下伤亡大半,阵地自然防守不住了,演习宣告结束。 何力和徐彭祖气冲冲的找到韩百航,怒声道:“排长,说好了一棚进攻我们防守,可一棚也太不讲规矩了,跑到青纱帐里打冷枪,这叫人怎么打。” 韩百航默默听了两人抱怨完,这才慢悠悠的说道:“难道上了战场,敌人会按照你的意愿进攻吗?兵者,诡道也!我刚才下的命令是,互换攻防角色,可没限制你们的防守方式,岂不知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你们二、三棚两倍于一棚的兵力,如果主动出击,一棚必败无疑,这阵地不就守住了,是你们太拘泥于常规了。在这里我要表扬周青,他打仗是动了脑子的。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进攻的方式允许多种多样,正面进攻可以,迂回进攻可以,偷袭也可以,只要能夺下阵地,就是好样的。” 何力和徐彭祖哑口无言,只是他们被周青这个勤务兵赢了,深感脸上无光,有心冲他发火却畏惧韩百航,只能憋在心里生闷气了。 韩百航多少顾忌两人的面子,语气缓和了一点,问道:“刚才你们见识过我的进攻战术了,感觉如何?” 何力想了想,尽管不乐意还是坦白的说道:“厉害,我从没有见过这样怪的战术,明知道一棚就是四个人,可愣是没防守住。” 韩百航哈哈一笑道:“厉害就对了,没这个本事我怎么当你们的排长,其实这个战术没什么稀奇的,咱们下午的任务就是训练三三制步兵班排战术,你们两个棚长一定要认真学习,晚上我会出题考你们的。” 接下来,韩百航将三三制战术的要点交给了何力和徐彭祖,两人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竖起耳朵仔细的听着,训练时极为认真,把士兵们操练的嗷嗷叫。 晚上归营,韩百航再次客串起了教书先生,先给士兵们扫盲识字,再给周、何、徐两个棚长讲授《日本步兵操典》,临睡前又给周青开了个小灶,一天的时间忙碌而充实,轮不的他想其他的事情。 第二日训练周而复始,韩百航狠狠的操练了五排,勉强把三三制进攻练得有点模样了,他主动找到队长钟高英,请他明天来检阅部队的训练成果。 第二十八章 活捉段祺瑞?开玩笑 第二十八章 活捉段祺瑞?开玩笑 走到了五道庙队部门口,韩百航便感受到气氛不大对劲,门口的哨兵荷枪实弹,里面正传出吆喝声,他正要像往常走进去,哨兵抬手拦住了他:“韩排长,队长有令,任何人出入必须通禀!” 韩百航认得哨兵是熟面孔,平日里没少打交道,瞧着他一脸肃然的样子,便知道出了大事情了,否则队部不至于这么如临大敌。他微微一笑,稍退了半步道:“劳烦兄弟给我通禀一声吧!” “对不住了,韩排长,小的也是奉命行事,您且在这稍等片刻。”哨兵略带歉意的说,小跑着去通禀去了。 趁着这段时间,韩百航往队部里瞧去,见着里面一伙士兵正放倒电线杆,把上面的电话线重新收回,他略一沉吟,便猜到怎么一回事了,直皖大战要开打了! 哨兵去得快回的也快,喊道:“韩排长,队长请你进去。” 韩百航客气的对哨兵道了声谢,快不进了队部。 “报告!”韩百航整理军容后,喊了一嗓子。 “进来。” 里面传来了队长高钟英的声音,从声音可以听出一丝急切。韩百航迈步入内,见到高钟英正立在屋子中间,叉着腰指挥着勤务兵干着活,一旁的勤务兵正把文件情报往一个火盆里丢。 “唔!百航来了,有什么事?” 高钟英只瞥了韩百航一眼,便又把目光移到别处,骂起了一个勤务兵:“你他娘的笨手笨脚的,快把东西收拾一下。” 韩百航啪的打了个立正,说起来意:“队长,五排训练初有成效,卑职想请您明日视察检阅!” 钟高英转过脸庞,皱起眉头正要说话,韩百航话音一转道:“不过卑职看眼下是不成了,我五排愿为选锋队前锋,请队长受准。” 钟高英脸色诧异了一下:“队部刚接到旅部传来的作战调令,我的命令还没有下给各排,你是怎么知道的?” 韩百航道:“卑职是猜的!” “你小子鼻子真够灵的!” 钟高英笑了笑,正色道:“直皖确实要开打了,段祺瑞在团河成立‘定国军’,兵分三路在涿州、固安、涞水以北摆下阵势。曹大帅和玉帅在保定成立了‘讨逆军’,兵分三路应对皖军来攻。” 韩百航听到‘定国军’、‘讨逆军’的名头便想发笑,北洋军人虽说行事皆是军阀做派,可这打起仗来却讲求个名正言顺,总之要想个由头,给对方按上逆贼之类的称呼。 他没有察觉到,在听到战争要打响的时候,他的神色没有一丝的畏缩,反倒是精神一下子焕发起来,眼睛也贼亮了几分,这里面固然有他知道直皖胜负的原因,但也不乏他对于战场天然的适应。 他这个样子看在钟高英眼里,不由得啧啧称奇,想起刚才作战命令下来的时,他这个队长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禁汗颜起来。 也只有韩百航能预知到直皖战争胜负,才会这么轻松,实际上对于这场大战,钟高英这样的中高军官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在当时从纸面上来看双方实力,皖军是占有绝对优势的,从兵力上来说,皖军号称30万兵力,这个数量有水分,可真正兵力要在十二、三万左右,这些都是段祺瑞的嫡系。直系号称20万兵力,实际上算下来,刨去各省敲边鼓的酱油部队,真正能上战场的只有第三师为首的六、七万人,且不说军饷尚无着落,军械陈旧等等,总之在关注这场战争的绝大多数人眼中,这场战争皖军胜面要大的多。 韩百航却想不到这么多,他只关心直皖战争如前世进行,忍不住问道:“队长,咱们选锋队什么时候上?” “你小子这么着急上战场,生怕阎王爷见不到你是吧。”钟高英瞪起眼睛骂了一句,忽又静下来,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含糊道:“作战命令要保密,你别瞎打听了,你先回去,让弟兄们准备起来,等候命令吧。” 韩百航不敢多问了,只得满肚子疑问的退出了队部,回到五排,正撞见士兵们从外面抬回来几个刷着绿漆的军火箱子,见着他了欢天喜地的叫喊道:“排长,您快来瞧瞧,咱的机枪到了。” 韩百航让士兵把箱子抬到营地里,将箱子撬开,露出里面裹着黄油的重机枪来,他忙让几个摸过重机枪的老兵去把黄油擦干净,不一会就露出了幽黑烤蓝的枪身,散发着嗜血的味道,他认出这是河南巩县兵工厂生产的仿马克沁重机枪,不如德国货的好用,有时还经常卡壳,但他还是乐不可吱的对着重机枪摸上摸下,嘴里直念叨着:“宝贝,这可是宝贝。” 不是他大惊小怪,要知道重机枪在缺乏重武器的中国军队里可是大杀器,可以说有了重机枪,他的五排可以敌得过两个步兵排,攻坚防守都有大用途。 接着打开另两个箱子,韩百航见到里面的东西时眼睛都直了:“这是花机关?” 十几支烤蓝幽亮的mp18花机关就躺在乱蓬蓬的刨花里,里面还放着弹夹和一箱子黄橙橙的子弹。 韩百航强忍着激动的心情,心头生出了一丝疑惑了,他记得以前混迹论坛时,有人说过中国巩县兵工厂仿制花机关要在民国十四年左右,现在只是民国十年,显然这些花机关只可能是进口货,这一点从烤蓝也能看出来,相对比巩县造重机枪稍显黯淡的烤蓝光,这批花机关的烤蓝要更加光亮,阳光地下泛着一层流光,看着就是好东西。 看着这些大杀器的流口水的同时,韩百航的心里忍不住更加疑惑了,选锋队固然武器要精良,但十几支花机关配给到部队,这可是大手笔,听领军械的士兵说,每个排都抬了同样的箱子回来,显然这不会是寻常作战举动,背后一定有大动作。 怀着疑问,韩百航命令士兵开始整理装备,作撤离准备,耐心等待队部的命令。 过了足足一个小时,才有传令兵跑来五排,喊道:“韩排长,队部集合开会,请跑步来到!” 韩百航不敢怠慢,令部队原地等候,他来到队部,就看到各排长陆续到了,大家互相打着招呼,脸上都有疑惑,凝重。 排长们到齐后,钟高英摆了摆手,他的勤务兵走出去将大门关上,随着关门的吱扭和撞门声,众人的精神俱是一凛。 钟高英目光锐利的扫过每一个人,足足过了十几秒钟,他沉声说道:“玉帅有令,选锋队轻装行军,直扑团河,活捉段祺瑞!” 韩百航蓦然一惊,他怎么不记得历史上有这回事,团河是什么地方,他再清楚不过了,那可是在十几万皖军的大后院,紧挨着北京城,即便直皖双方还没有正式开战,可道路早已隔绝,皖军戒备森严是肯定的,要想深入进去活捉段祺瑞,这可是地狱难度的任务,称得上九死一生。 第二十九章 愣头青 第二十九章愣头青 其他几位排长们听了命令也是大吃一惊,去团河抓段祺瑞,就选锋队这几百号人,怕是连个水漂都打不起来,众人骚动了一阵,可还是默默的接受了命令,从他们进选锋队的那一刻便做好了刀口舔血的准备,无论是上战场做敢死队,还是去团河抓段祺瑞,再怎么艰险也只有服从命令的份,更何况队长高钟英也不会给他们讨价还价的余地。 “这次奇袭团河,选锋队并非孤军作战,玉帅将亲率第5旅为主攻,我选锋队不过是为大军前驱罢了。”高钟英见军官们情绪不高,忙补充了一句。众人听了这才有了底气,只要有大军为后援,选锋队也不怕到龙潭虎穴闯一闯。 钟高英从地图囊里取出师部送来的作战地图展开在桌子上,说道:“这是具体的行动路线,大家看一下。” 众人忙围了上来细看,第一眼看到的是作战计划的署名人:吴佩孚! 一想到是玉帅亲自拟定的作战计划,大家心里更有底气了,第三师的老人都知道玉帅善用奇兵,曾在湖南把十几万的南方军打的落花流水,想必这次也不意外,士气顿时高昂起来。 接下来再看作战计划,整个作战计划包括奇袭和撤退两个部分,奇袭计划只有一条路线,是从高碑店经涿州的隐蔽山路穿到固安县后直取团河,整个路线长150里,要在一夜之内强行军赶到团河,预计在凌晨7点钟发起进攻。撤退计划则有两条,一个是成功擒获段祺瑞,部队急速向东突围,一个是奇袭失败,部队向天津武清方向撤离。 军官们低声讨论着作战计划,事实上他们这些军官很少有人能看懂作战地图,只能是大概熟记路线经过的地方,尤其是撤退路线,因为只有作战地图上标明的撤退路线上才会有援军接应,事关生死,谁也不敢大意了。 或许是天赋使然,也可能是他混迹军史论坛时,很专研的读过《军事地形学》,韩百航只看了一眼便把地形图看明白了,上面的等高线、坡度、距离、高度一目了然,形成了一副清晰而立体的地图呈现在眼前。 他不禁暗暗琢磨起这个作战计划的优缺,别人不敢质疑吴佩孚的军事造诣,他却不然,谁叫穿越者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论起战略战术,他有太多太多军事家的军事经验可以学习借鉴。从进攻路线来说,吴佩孚的拟定的路线无疑是极正确的,巧妙的避过了皖军的防线,从防备薄弱处见缝插针的直捣团河,可见其厉害之处,不过他心中仍有一个大问号,在他熟知的历史里,从未听说过吴佩孚奇袭抓到了段祺瑞,但如果这段历史是真实存在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吴佩孚这次奇袭计划是失败了的! 既然吴佩孚的作战计划是失败了的,那么按图索骥的结果可想而知了,虽然韩百航的军事经验还很稚嫩,可也看出吴佩孚的奇袭是孤注一掷,成功了固然好,可失败了要想撤退,怕是段祺瑞不答应。 “韩排长,你不是要请命做前锋吗?我现在同意了,日后得胜回来,记你头功!”钟高英旧话重提,将目光移到韩百航身上,满是嘉许的说道,还不忘许下个空头支票。 军官们满是幸灾乐祸的看过来,此去前途未卜,别人还生怕被点名做前锋,这个愣头青竟然主动要求做前锋,真不知是胆大包天,还是不知死活。 韩百航大吃一惊,此一时彼一时,刚才请命做先锋,是以为要上正面战场作战,他自然敢争先,现在则是要深入虎穴,凶险万分,他怎么敢拿全排的生死儿戏,忙矢口否认道:“队长,我……” “韩排长,军中无戏言!” 钟高英却不容韩百航反悔,面容不善的看过来,强横的说道:“就这么定了,司号员,吹集结号吧!” “是!” 排长们轰然起立,啪的打一个立正。 韩百航耸着脑袋,心中懊恼不已,极想给自己个两个耳刮子,没事瞎逞什么能耐,现在好了,被人驾到枪口上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 夜色中,选锋队大营里吹响了集结号,三百名选锋队官兵迅速的集结在五道庙前,点齐人员无误后,钟高英在排长们的簇拥下走了出来,来到部队前站定,他面色严峻的扫过列队的士兵,沉声说道:“弟兄们,直皖正式宣战了,咱直军爷们终于不受皖军的窝囊气了,玉帅器重咱选锋队,将重任交给咱,去团河生擒段祺瑞,大家伙有没有信心!” “有!有!” 士兵们齐声叫喊,声音洪亮直透天际。 “好!大家伙都是好样的!” 钟高英大声的赞了声,他向后摆了摆手,随即便有几个士兵从队部里抬出一个沉甸甸的木箱子出来,放在了队列前面。钟高英走上前去将箱子打开,月色下面一阵银光闪耀,官兵们看的真切,这是满满一箱子银元。 钟高英随手在箱子里抓了一大把银元,松开手让银元掉落下去,发出了清脆响耳的碰撞声,他对士兵们大声说道:“弟兄们,玉帅开恩,给大家发饷钱了,每人十块大洋,若能擒获段祺瑞,所有人赏一百块大洋,届时将会由玉帅亲自发放嘉奖!” 官兵们见着大洋已经是眉开眼笑了,再听见抓到段祺瑞后赏银一百,更是士气旺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才不管是去团河还是北京城了,当下轰然叫嚷道:“谢玉帅的赏,俺们一定要杀入团河,抓住段祺瑞!” 钟高英很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一旁的军需官发放饷银,士兵们依序上前领取,韩百航他们这些军官最后领了一份二十块大洋的饷银,以示官兵有别。 领了出发前的恩饷,选锋队官兵士气倍增,精神抖擞的扛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军官的率领下,悄然的没入了夜色中。 第30/31合章 袭团河(一) 第30/31合章袭团河(一) 团河地处北京城南郊,本是前清行宫所在,经乾隆皇帝大规模兴建而成,是北京名苑南海子修建的四座行宫中最豪华的一座,庚子年八国联军打进北京城,团河行宫遭侵略军大肆洗劫破坏,因而衰败至今。好在近年来段祺瑞喜好团河景色,常出居在这里,财政部的人屡次拨款修缮,多少恢复了些颜色。 此时团河行宫灯火通明,内外卫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戒备森严。东湖南宫三进‘璇源堂’,这里戒备最严,门口站岗的都是军装笔挺,马靴锃亮的军官,他们不敢太靠近门窗,只是隔着老远肃立着,不时能听到里面有争论声传出,惹得众人侧目不已。 璇源堂里气氛凝重,定国军的高级将领们一个个沉着脸屏着气,听着徐树铮念着吴佩孚刚刚发出的讨逆电:“……自古罪大莫过于卖国,丑莫重于媚外……段祺瑞认贼作父……民国之汉奸矣!” “不要再念了!” 段祺瑞粗暴的打断了徐树铮继续往下念,他阴沉着一张脸,鼻子都有些气歪了,咬牙切齿道:“好个尖牙利嘴的吴秀才,一日发了四份电报来骂我,当真是目中无人,不知天高地厚!” 徐树铮淡淡笑道:“督办息怒,有道是兵戈不足,济以笔舌,吴秀才不过是空逞口舌之利罢了,我大军业已准备就绪,毋须和他空费口舌,只消您一声令下,三军齐发,便可擒他到您面前发落。” 他言语间流露着十足自信,此次直皖宣战可谓是他一手促成的,原本段祺瑞是下不了决心开战的,是他哭诉陈词,用激将法使得段祺瑞同意开战的,现在他身为定国军的总参谋长兼东路军总指挥,手握雄兵数万,意气风发至极,大有匡扶天下的勃勃雄心。 段祺瑞怒气稍减,仍忿忿不平道:“吴佩服着实可恶可恨,他偏生爱和我作对,昔日南征三湘,若不是他按兵不动,我北洋早就底定三湘而荡平粤、桂,一统全国了,国家也不会是今日局面,我岂能容他继续叫嚣犬吠!又铮,你学问远胜过他,快想一篇檄文,给我痛骂他一通。” 段祺瑞气量是小了些,可也是吴佩孚骂他太狠,卖国、汉奸、国贼张口便来,让他气氛难当。 徐树铮也是秀才出身,但笔杆子比起吴佩孚就要逊色许多了,言下忙谦逊道:“督办,要说写政策方略我行,可要是写骂人的文章,我举荐一人,保准胜过吴秀才。” 段祺瑞顿时来了兴趣:“噢?你要举荐何人?” 徐树铮道:“乌泽生。” 段祺瑞恍然,乌泽生是安福系的老人了,此君善于办报,负责安福系的新闻舆论,只是历来被北京和上海的报界抨击惯了,故而不被他器重,现在想来也只有经常在报界口诛笔伐的他,能够和吴秀才唱个对台戏了。他忙让人给乌泽生打去电话,让他即刻写一篇讨伐直系曹吴的檄文出来。 徐树铮亲自打去电话,那边乌泽生早有腹稿,稍作斟酌便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檄文:“曹锟、吴佩孚等,目无政府、威胁元首……护卫京畿,分路进剿,以安政府而保邦交,除奸凶而定国事!” 段祺瑞看后连声说好,即刻以自己的名义发出,通电全国。发完通电后,段祺瑞出了口恶气,又恢复了往日的沉静气度,问道:“又铮,部队情况如何?” 徐树铮自信满满道:“回督办的话,官兵上下士气如虹,渴望上战场杀贼立功,为国剪除逆贼!” “好!” 段祺瑞大喜,一拍桌子喝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皖军将士原为参战军,再为边防军,今为定国军,便是要为国羽翼,为救国而战,为中华民族而战,还百姓一个太平!” 堂下定国军将领们肃然起敬,不过这种场面话只是片刻感触,谁也没有太当真,大家心里明白,无论直皖哪一方都是为了团体私利,所谓的为国为民,不过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罢了。 段祺瑞自然也清楚这一点,他语气严肃的说道:“就我本意讲,我是不愿打仗的,只是曹锟、吴佩孚逼我太甚了,他们要又铮下台,矛头实际对准我,对准是我们皖系,我是不能退让的,唯有一战方休。毋庸讳言,仗打好了,大家荣华富贵,仗打糟了,大家一块完蛋。又铮,你给讲一讲战局吧!” 徐树铮是参谋长,整个作战方略出自他的手笔,当下也不客气,让副官挂起巨幅军事地图,他拿起指挥棒,给众人侃侃讲道:“此战我军分为东西两路战场,西路为主战场,向保定方向进攻;东路为辅战场,向天津方向进攻,两路同时采取攻势,务必使直军没有喘息的机会。” 他话刚说完,西路军总指挥段芝贵便站了起来,哈哈一笑道:“督办放心好了,咱领兵打仗的时候,吴佩孚还只是一介马夫,胜他容易的很。” 其他将领也纷纷表态,将胸口拍的咚咚响:“没错,直军不足为惧,督办您就瞧好了,我们定会把曹三和吴秀才生擒住,让他悔不当初。” 段祺瑞脸上笑开了花,仿佛现在就可以预见到胜利了,他摸着下巴的短须,神气十足道:“曹吴不讲仁义,咱不能无情无义,都是北洋军人,你们抓到他们之后,不要苛责虐待,送到我跟前发落,我要好好问一问他们,究竟是谁对谁错!” 将领们点头称是,接下来众人对具体的战术进行了商讨。 …… 黑沉沉的夜幕下,选锋队三百名官兵展开在山麓间,树影中隐约可以看到无数矫健的身影,队伍中没有人说话声,只有装备的叮当碰撞,粗重的喘息和脚步声。 从高碑店出发已经有五个小时了,一路上部队避过了皖军据守的隘路,专挑山路崎岖,难以攀越的地方走,一路跋涉艰苦异常,即便有熟知地形的山民做向导,可也是走了多次的错路,期间十数人跌落山崖没了命。 第三十一章袭团河(二) 韩百航紧跟着向导走在最前面探路,攀岩时犬牙似的利石和铁丝网般的刺丛,把他的手和脸划出一道道血痕,军服被勾出了一个个破洞,脚下的布鞋也已经破裂开了洞。他不皱眉头,不咬牙,一步不落的跟着向导,不时的回头张望后面的士兵,看看他们有没有掉队的。 本来尖兵的任务是由一棚的副棚长担任的,但他在翻上一个山头时,失足跌落进了山涧,虽没有性命之虞,但把腿跌断了,已经无法跟随部队前进。韩百航只好留下一个伙夫照看他,又不放心其他士兵涉险探路,干脆自己做尖兵了,他的身手出众,尤其是夜间视力好,比任何人都胜任做尖兵,在他的开路下,部队的行进速度大为提高。 向导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山民,年纪不小但老当益壮,一路上翻山越岭敏捷异常,即便是韩百航这样的壮小伙也差点被甩在身后,不过行了这么久的路,他的体力毕竟不如年轻人充沛,开始气喘吁吁起来,韩百航见状叫停了行军,对老山民说道:“老伯,休息一下吧,路途还远不急这一时。” 老山民道了声谢,坐到一块石头上歇息起来,摸出了一杆挂着荷包的烟枪,慢吞吞的从荷包捏了一小撮烟丝填进烟斗里,韩百航主动点着根火柴帮他点着,老山民就着火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一连抽了两杆烟,他的气力恢复了不少,将烟枪宝贝的收好,冲韩百航竖起大拇指,由衷的说道:“老倌走了这些年山路,不是俺夸口,能跟得上的俺的人,老总是头一个!” 韩百航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这一路上为了追逐老山民的脚步可是把他累的够呛,苦笑说道:“老伯,你可别夸我了,若不是有军令压着,我早就走不动了,倒是你老人家体格好,要是年轻几岁,我是拍马也赶不上。” 老山民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羞涩,豪爽道:“那是,俺年轻的时候能上山撵狍子,十里八村都有名!” “老伯,你们村里像你一般能翻山的年轻后生多吗?” 韩百航忽然生出一个想法,中国交通落后,行军作战还是要依赖士兵的腿脚,尤其是突袭作战大多是要翻越险阻的山地,普通步兵极难适应作战需求,拿选锋队来说,这一路奇袭团河,怕是走下来至少得减员四分之一兵力,这对于作战的影响很大,因此编练一支善于山地行军作战的部队就很有必要了,在关键时刻能有大用途。当然他现在只是小排长,还没有招兵买马的权力,但并不妨碍他去设想。 老山民看了他一眼,脱下草鞋抖了抖里面的砂石,说道:“多,山里后生没有腿脚不快的!” 韩百航笑道:“老伯,以后有机会我想去你村里招兵,当时还请你多多帮忙!” 老山民一听这话便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不成,不成,山里的日子是清苦了些,但祖祖辈辈也过下来了,犯不着去当兵卖命。” 韩百航哑然,他知道现在民间有着‘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的说法,民国战乱频繁,老百姓厌战至极,除了被逼无路投军的人,大多数的人宁愿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也不愿去吃兵粮。不过话说回来,北洋陆军的待遇还真不错,军饷很高而且很有保障,就拿第三师最底层的二等兵来说,去除伙食杂用用,每个月到手能拿到六块大洋,以现如今的购买力,乡间一亩地的售价大概是20块大洋,一个兵只要命大一点,当个几年兵下来,便能攒下一批不菲的积蓄,到时候回乡置上二三十亩地务农,也能衣食无忧了。他没有太强求老山民,毕竟现在只是随口一说,真到了需要招募山地兵的时候,有的是办法让山民就范。 休息了一阵,后续部队陆续赶了上来,韩百航将绑腿重新系了一遍,再次赶起路来。又行了两个小时,老山民前面埋头赶路,韩百航习惯性的驻足观察前方,不经意间看到右侧百米远的地方一个红点闪过,他楞了一下,初时以为是眼花了,便揉了揉眼睛再往那边看,不多时忽又看到红点明灭,他猛然一惊,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有人在抽烟!在这渺无人迹的山区里,唯一的可能是遇敌了。他迅速的反应过来了,快步追住了老山民,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嘘,有情况!” 老山民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睁大眼睛顺着韩百航手指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闪烁的红点,而且不止一个,只听韩百航压低声音问:“老伯,你还记得那边的地形吗?” 老山民心里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忙小心翼翼的伏低身子,仔细的打量了周围的地形后,不是很确定的说道:“我记得不错的话,那里应该是道梁口,只有一条又陡又险的羊肠小路通往,两侧是断崖!” 韩百航心里微沉,突然出现的皖军士兵势必会打乱作战部署,道:“咱们先回去报信。” 两人原路反回找到队长钟高英,把前面遭遇的情况讲了一下,钟高英愣了一下,马上展开地图,借着月色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情报出错了,怎么这里会有敌人!” 韩百航冷静道:“队长,情报随时在变,我听向导老伯说,那里是道梁头,坡度较陡,道路狭窄,我们部队很难展开队形,如果被皖军占据了,要想强攻不易!” 钟高英紧皱眉头道:“不能强攻,那会暴露奇袭团河的作战意图,有没有其他小路能绕过去!” 老山民想了想道:“往回走六七里,有一条谷路可以绕过去,不过那条路我很久没有走过了,不能保证通畅。” 钟高英闻言有些意动,韩百航却在心中摇头,山路来回十几里可不是儿戏,况且另条路情况不明,也可能有皖军出现,他忙提醒了一句:“队长,我们的行军速度已经稍落后于作战计划,如再折返十几里路,怕是难以按时抵达团河。” 他的这番话提醒了钟高英,选锋队肩负重任,如果不能按时发起进攻,导致玉帅的奇袭失败了,这个罪过谁也吃罪不起,他低头沉思了一会,忽然把目光移到韩百航身上,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命令道:“韩排长,我令你想尽一切办法,为大军打通道路。” 第三十二章 战团河(三) 第三十二章 战团河(三) 军令如山倒,韩百航只得无奈接受了这个艰难任务,他快步来到五排队列,将几个棚长召到一起,说道:“前方有敌军出现,队长命我五排打通道路,时间紧急,我就独断专行了,何棚长,你带几个身手好的人,先给我抵进前去摸一摸敌人是什么路数,最好能抓个舌头回来。” 何力领命,回到本棚点了两个精悍的士兵,悄然的摸向前方梁头,过了二十分钟,他一身泥土的回来了,摇头道:“排长,舌头没抓到。我大致侦查了一下,据守这里的皖军至少有一个连,防御工事齐备,道路十分崎岖,两个人并排难以立足,如果敌人在上面架起机枪,咱们无论如何也冲不过去。” 韩百航赞许的看了何力一眼,到底是久经沙场的老兵了,带回的都是有用的情报,只可惜没有抓到舌头,不能准确的知道敌人的虚实,以梁头的险峻地形,摆开架势硬打是啃不动的,好在敌人还没有察觉到选锋队已经摸到他们眼皮子底下,戒备松懈的很,给了他偷袭的机会。 韩百航紧握拳头,眼中精光一闪,低喝道:“传我的命令,全体上刺刀,准备作战!” 说罢他又补充了一句:“告诉弟兄们左臂缠白毛巾做识别,等会趁黑悄悄接近敌人,迅速的突进去,和敌人纠缠到一起打白刃战,记住一句话,狭路相逢勇者胜!” “是!” 棚长们低声应道。 五分钟的准备时间后,五排的士兵化作一伙黑影悄然向梁头的皖军摸去,韩百航嘴里叼着刺刀走在最前面,并非他生来悍不畏死,其实他的心里也害怕的很,只是没得选择罢了,这是五排的首战,他这个排长绝不能贪生怕死,只有在战场上身先士众,才能赢得士兵们的拥戴,树立起牢固的威信。 慢慢的潜行到梁头下,韩百航额头冒出了一层冷汗,已经可以清楚听到上面敌军的说话声,他屏住了呼吸,将刺刀紧握手中,默数三秒钟后,猛然一跃而起跳上梁头,大吼一声道:“杀!” 跃上梁头后,韩百航赫然发现自己四周全是敌军,他来不及多想,挺着刺刀找准一个敌人扑了过去。皖军士兵们也被突然出现的韩百航吓了一大跳,足足愣了一秒钟,这才反应过来,一窝蜂的向他扑来。 “噗,噗!” 韩百航快如鬼魅的窜到敌人面前,左手拨开了他的枪口,刺刀快准狠照着敌人的胸口捅了进去,发出了破布的撕裂声,拔出的时候一股热血喷出,浇了了他一脸,闻到血腥的味道,韩百航只觉全身热血贲张,这时有人抓住了他的肩膀,被他一抖肩膀震开,刺刀迅速的捅入了对方的喉咙,他紧握着刺刀的右臂飞快摆动,刺刀不断的从围攻而来的敌人身体进出,脚下的尸体躺了五六具,四周的敌人越来越多,他脚步腾挪的空间越来越少。 “排长!” 关键时刻勤务兵周青也跳入了战圈,这个少林和尚领着一把长柄大刀,这本来是临阵督战用的,在他手里发挥了莫大的威力,鼓足了力气轮了一个大圈,便劈翻了三四个敌军,为韩百航解了后背的威胁。在他身后五排的士兵接连冲了上来,与敌军接战到一起,刺刀拼杀,杀喊声冲天。 有周青在旁护佑,韩百航的压力顿时轻松了许多,他的身手本就不凡,此刻少了后顾之忧,战力发挥到最大,刺刀在他手里入神入化,照面的敌人甭管高低矮瘦,全然没有一招之敌,在他的率领下,五排的士兵爆发了巨大的战斗力,十几个人竟然将梁头上数倍的敌人冲杀的溃不成军。 韩百航刺翻面前的敌人,稍停了下脚步缓了口气,他清醒的知道作为指挥官的责任,依仗勇力为部队打开局面,接下来就是要敏锐关注战局,指挥部队扩大优势了,他快速的扫了一眼,忽然看到右侧有敌军聚集的趋势,急忙喝道:“周青,不要恋战,快向右冲杀,断敌退路。” 周青听清楚了命令,他大刀一甩将面前的敌军杀退,悍不可挡的向右侧敌群冲去,身后跟着几个士兵,按照三三制的组合为他支援掩护,这群敌人见到浑身染血的周青,仿佛见到恶鬼一般,惊呼一声不敢上前,调头便跑。 随着敌人的节节后退,五排的士兵越多的冲上梁头,他们高声呼喊着,挺出几十把寒光闪闪的刺刀直冲敌人,敌人黑灯瞎火的只看见无数敌人来势汹汹的冲来,早被吓破了胆,仅一个冲锋便被冲散,呼啦的托着的向后跑,不时有人失足滚落山崖,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呼叫。 “继续追,不要放跑一个敌人。” 韩百航激动万分的下着命令,这是他第一次指挥作战,就取得了不小的胜利,使他颇为振奋。 追敌的任务交给手下棚长,他就立在梁头上等待大部队,不一会钟高英率领部队上来了,他挺了胸膛,将血水浸染的刺刀收了起来,立正敬礼,用洪亮的声音说道:“报告队长,敌军已被我击溃,部队正在追击中。” 钟高英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得意,也情不自禁的露出几分笑意,哪个当长官的不希望手下有能打仗的下属,其实刚才他让韩百航去拿梁头,内心是极为犹豫的,生怕韩百航不堪重任,好在事实证明了,这个小子确实有两把刷子。他露出嘉许的目光,看见韩百航血洗的军服,关切道:“记五排一功,怎么样,你没有受伤吧。” 韩百航这时才想起检查身子,刚才在敌群里一阵拼杀,不知挨了多少拳脚刀枪,现在才觉得有些疼了,他摸索了一阵,身上多多少少有些伤口,但并没有伤及要害的地方,忙道:“多谢队长关心,并无大碍。” 钟高英点点头,当兵的负伤是家常便饭,他扫了一眼狼藉的战场,说道:“有俘虏没有,我要问话。” 韩百航一挥手:“把人带上来。” 两个士兵押着一个负伤的俘虏走上来,钟高英盘问俘虏,一问才知道原来据守梁头的敌军是皖军第三师五十九团三营七连,任务是设卡严防直军渗透,他们也是今天下午刚到的这里,万万没想到选锋队来的这么突然,被夜袭打了个措手不及,丢掉了这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隘口。 “后面路上还有没有皖军据点了?”钟高英问到最关心的问题。 俘虏道:“回长官的话,小的先行出发时,这条路只有本部据守,并无其他部署。” 钟高英大喜过望,挥手让人把俘虏带下去,对韩百航说道:“我军已经暴露了,你率五排为先锋,加速前进,直捣团河,我马上给玉帅去电,请大军东进接应。” 第三十三章 战团河(四) 第三十三章 战团河(四) 韩百航接了新的命令,左右一看却傻眼了,原来他领兵打仗的经验少,刚才只顾下令穷追敌人,没想着约束追击距离,此刻身边只剩下周青在内的士兵五六人,其他人早不知道追击到哪里去了。 他只好率着众人匆匆向前追赶,一直走了二三里山路,在一个山坡底下见到了正押着俘虏返回来的何力等人,他暗暗松了口气,看起来部队追击战果很大,抓了有二十余个俘虏,缴获战利品诸多。 不等何力喜气洋洋的来报功,韩百航抢先说道:“把俘虏交给后面的人,放弃一切战利品,轻装奔袭团河。” 何力顿时着了急:“排长,咱弟兄舍生冒死缴获点东西容易吗,就让弟兄们留着吧。” 其他两个棚长也都出言求情,周围的士兵眼巴巴的看着,满是祈求之情。 韩百航扫了眼周围被战利品占据双手的士兵,皱眉道:“不是我不通人情,你看弟兄们这个样子,如何能继续作战。我们身处敌军腹地,肩负重任,刚才和敌军交战已经暴露了行迹,敌人随时都有可能杀到,一旦行军速度拖慢了,时刻都有被堵截围歼的危险,弟兄们无知情有可原,你们做棚长的不会不清楚吧。再者说了,这点瘾头小利我根本看不到眼里,只要抓住了段祺瑞,那就是大功一件,玉帅肯定不吝赏赐,你们说哪头轻哪头重?” 他深知对士兵晓之以理不如晓之以利,果然士兵们听到最后一句话,顿时来了精神,不需他要求便把手里的战利品丢掉了。 韩百航暗松了口气,只有当了军官才知道,有时候与敌争锋作战并非最重要的,如何掌控军心士气,才是一个军官首要掌握的技能。他刚要下令继续行军,忽然瞧见了俘虏身上的军服,不由得灵机一动,命令道:“把俘虏的衣服全部扒掉,让弟兄们换上。” 士兵们依言去扒俘虏的军服,有的人甚至连俘虏的裤头都不放过,竟然意外之喜的搜到了几个大洋,好不欢喜,别的人见状也有样学样,将俘虏扒了个精光。韩百航虽觉得这样不太好,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等士兵们换好皖军军服,他一声令下,率领部队向东北方向急急跑去。 …… 固安地处北京、天津、保定三地中间,古有“天子脚下,京南第一坚城”之称,县城始建于唐朝,重建于明朝,城墙长3里宽2里,城墙高7米厚4米,城墙外有瓮城和护城河,护城河引来永定河水,又宽又深,是屏障北京的军事要地。 此时固安县城由陆军第十五师驻防,这支军队说来渊源就长了,前身是前清政府为了制衡北洋新军而建立的新式禁卫军,后在民国二年改编为陆军第十五师,是直系首领冯国璋的嫡系部队,自从冯国璋病死后,师长刘询便率军改投段祺瑞麾下,此次直皖开战,第十五师作为急先锋部署在固安至琉璃店一带。 大战前夕的深夜,固安县城四门紧闭,吊桥拉起,城垛上堆着沙袋架起机枪,守军戒备极其森严,紧盯着城外的风吹草动。 一群溃兵来到了县城北门,城上的守军率先发现了他们,夜色昏暗不辨敌我,守军如临大敌的把机枪对准溃兵,大喝道:“什么人!” 溃兵们叫嚷道:“我们是三师的人,快开城门,有紧急军情向刘师长报告。” 守军不敢大意,忙用电话联络师部,值夜参谋跑到刘询屋子门口喊道:“师长,城下来了十余人的溃兵,自称是第三师的人,有紧急军情向您报告。” 刘询从睡梦惊醒,听了参谋的话,心里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第三师防区在涿州一线,怎么会有溃兵来到相隔百里远的固安,他忙披衣出来,用电话指挥城门守军:“加强戒备,把人放进来。” 只有十余个人,他倒是不虞有诈,给守军打完电话,他又令电台联络第三师,以核实情况。 不多时溃兵被带到师部,刘询亲自询问,溃兵先是报告了部队番号姓名,随后把防守山路被直军偷袭的事情讲了,刘询听了后颇为吃惊,忙扑到军事地图前,顺着溃兵所说的地方看了又看,不禁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敌军到底有何企图?” 正在这时,电报员捧着刚翻译完的电文快步走过来:“报告师长,第三师回电了。” 刘询一目数行的看过电文,电文中第三师证实了溃兵的身份,并称发觉高碑店的直军主力有异动,已经派兵去追赶出现的敌军,请第十五师予以配合堵截。 “传我的命令,命令各团密切注意防区情况,防止敌军渗透,命令骑兵营和五团向敌人可能出现的方向搜寻。”刘询的目光一直在地图上巡视,忽然一个地名跃入他的眼帘:“团河!” 他内心的疑问豁然开朗了,敌军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涿州背后,其企图肯定不小,极有可能是冲着团河去的,现在定国军的大部分高级将领都在那里开会,而那里只有段督办的卫队,兵力薄弱的很,如果敌人突然进攻,后果不堪设想。 “快,马上给我联络总司令部:有敌出没于涿州、固安,极有可能向总司令而去,盼请提防戒备,职部已派军赶去护卫!”刘询大声的下达命令,忽然冷笑了一声:“好个阴险狡诈的吴秀才,差点被你算计了。” 他眉头一挑道:“给我急电三师:敌军的意图已经明朗,是冲团河而去,判断这只是直军的前头小部队,其主力很有可能已经进了涿州,希望能集中你我两军兵力,共击敌军。” …… 吴佩孚收到选锋队的电报后立即率军猛进,可还未出了涿州的山区,便侦察到有大批皖军左右正向他包抄过来,他敏锐的反应过来,一定是作战意图暴露了,此刻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继续向前直奔团河,另一个就是果断后退。他不禁迟疑起来,虽然他喜欢用奇兵,可也知道奇兵就是冒险,直皖大战胜负事关直系存亡和团体的荣辱,这个险值不值得冒,他沉思了良久,果断的下令道:“全军立即后撤!” 参谋长迟疑了片刻,道:“玉帅,我们撤了选锋队怎么办?” 吴佩孚想也不想道:“继续奇袭团河,活捉段祺瑞。” 参谋长明白了,玉帅这是要弃车保帅了,就凭选锋队的几百人,如何能谈得上奇袭团河,怕是没等靠近团河,就被皖军重围消灭了,他不由得为选锋队的官兵默哀起来,心里却佩服吴佩孚的决断,虽然这次奇袭团河失败了,但足以让段祺瑞吓了一跳,在战术上达到了先声夺人的效果。 第三十四章 战团河(五) 第三十四章 战团河(五) 韩百航前半夜他率军向东北方走了十几里,还未走出固安的山区,便遭遇到了皖军的阻截,好在是夜间山区作战,皖军受地形限制兵力无法展开,双方打得都是盲人仗,被他猛冲猛打突破了,可再往前走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四面八方都是密集的枪炮声,出现的皖军越来越多,他立刻反应过来,怕是皖军已经猜到了选锋队的企图,正以大部队包围过来,现在不能继续向前了,应该迅速后撤突围。 他急忙找到队长钟高英,说出自己的担忧和看法,不料钟高英拿却出了师部的电文给他看,摇头说道:“不能撤,玉帅令我们继续向团河进击。” 韩百航瞪大眼睛将电文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心里一个哆嗦,忙道:“我军作战意图已经暴露,前方正有无数敌军阻拦,再往前走就是死路一条啊!” 钟高英面无表情的说道:“你说的我都清楚,可这是玉帅的命令,难道你想抗命不成吗?” “这不是让我们送死去嘛!”韩百航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放肆!” 钟高英眉头倒竖,右手按在了枪套上,脸上闪过一道杀气,厉声道:“玉帅高瞻远瞩,岂是你一个小排长能非议的。” 尽管夜色昏暗,看不清钟高英的脸色,可韩百航还是感受到了钟高英散发出来的杀气腾腾,他心中不禁一凛,毫不怀疑钟高英下一秒枪毙自己,便立刻软下话来:“卑职不敢!” 钟高英盯着韩百航看了好一会,方才将杀心压了下去,冷道:“若不是看你一路作战还算卖力,就你刚才的话,我便可按扰乱军心之罪处决。” 韩百航冷汗津津,不敢再说话了,只是唯唯诺诺的点头。 “韩排长,你马上回到部队,继续率军向前进攻!”钟高英大臂一挥道。 韩百航脸上变了颜色,心中只想骂娘,这个命令是阎王爷催命!可他哪敢说个不字,只得表现出坚决的样子接了命令便往回跑,他身材较高,在子弹横飞的战场上更容易中弹,他努力使自己弯腰伏低身子,一路心提到嗓子眼的回到五排所在的山头阵地。 这时交战的枪声更猛了,只见到四周黑暗处尽是来袭枪焰的飞弹,敌军的呼喊声惊天动地,不知有多少人马正向上仰攻。五排的士兵死伤极大,只剩下不到三十个人正负隅抵抗,好在出发前发放了数量不少的花机关,火力上暂时能压制敌人进犯,可兵力实在悬殊,士兵们已经慌乱起来了,见到他回来了,仿佛有了主心骨般叫喊着:“排长回来了。” “怎么样排长,队长有什么命令?”几个棚长聚到他身边,七嘴八舌的问道。 韩百航阴沉着脸不说话,摸索了一阵衣兜掏出了火柴,问棚长们:“谁有烟?” 徐彭祖忙递来一根皱巴巴的烟卷,韩百航叼在嘴里点着了,狠狠的吸了一口,浓烈的尼古丁在胸腔里转了一圈,将心里的恐惧压下,情绪低沉道:“队长要我们继续进攻。” “啊!” 几个棚长惊呼了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五排这点兵力,防守尚且吃力,更别提进攻了,他们比韩百航刚才的反应还要大,一个个群情激奋,质疑韩百航带回的命令。 何力瞪大眼睛,说话的嗓门都变了:“你怎么不劝一下队长。” “你冲我喊什么?” 韩百航早憋着一肚子气,铁青着脸没好气道:“劝?我刚才只提了点异议,差点被枪毙了,你们谁不怕死,尽管去说吧。” 一听这话,棚长们都蔫了,连排长都差点挨了枪子,他们这些人微言轻的小棚长敢哪敢去见钟高英,怕活的不耐烦了。 一阵无言沉默,棚长们都有些绝望了,此刻退不能退,前有敌军重围,左有包抄,右有拦截,只有等死一条路了,可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他们这些活生生的人了,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拿不出个注意,最后只得把求生的目光寄求于韩百航身上,毕竟他是排长,在这种生死存亡时刻,众人心里上更愿意相信他能拿出办法来。 韩百航看懂了众人的目光,心里烦躁不安起来,说到底他内心深处还是那个独善其身的小市民,从未想过会有三十几条人命落在他的肩上,这个压力实在太大了,压得他几乎喘不过起来,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此时周围又想起了密集的枪声,棚长们的心猛然抽搐起来,徐彭祖悲凉的喊道:“排长!” 韩百航咬了咬牙,要说逃命的办法他自然是有的,那就是违抗军令,带领五排撒丫子逃跑,可这个话不能从他嘴里讲出来,否则日后追查起来,军法饶不了他,因此他欲言又止,只是垂头叹气。 棚长们见到他这样子焦急的不得了,忍不住逼问道:“排长,您倒是说话呀,弟兄们都等着你活命呢。” 韩百航苦笑一声道:“办法是有的,可我们不能去做啊。” 棚长们听到有活命的办法,眼睛不由的亮了起来,他们仿佛溺水的人,自然要抓住身边的每一根稻草,可不管后果了,纷纷说道:“排长你说,只要能活命,不投降敌军,甭管什么办法都行。” 韩百航犹豫再三,提前打了个预防针:“这可是你们要我说的,日后上头追究下来,与我无关。” 棚长们忙不迭的点头,拍着胸脯说道:“那是自然。” 韩百航让棚长们附耳过来,低声道:“咱们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我也不瞒你们,活命的唯一办法就是违抗军令,撤退!” 棚长们倏忽一惊:“咱们撤退了,岂不是把队长他们暴露给敌军了。” 韩百航冷笑一声道:“就算咱们不撤退,又能阻挡得了皖军几时,现在是晚上,皖军还无法发起合围,若是等到天亮,皖军就会将我们铁壁合围,到时候怕是连一个小时都抵抗不住,既然结局可以预料,我们何必做无畏的牺牲,再说我们也不算是完全抗命,玉帅的命令是奇袭团河,现在奇袭的时机已经没有了,战场瞬息万变,抱着死命令不懂变通只会连累三军,咱们只是暂时后撤,以待战机罢了。” 韩百航这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给自己的抗命撤退找到了原由,棚长们听了面面相觑,谁也不吱声了。 韩百航冷眼旁观,他只是提出一个中肯的建议罢了。如果棚长们愿意留在这里等死,他自然不会阻拦,事实上他已经想好了在战场上逃命的办法,找一身皖军的军服换上,趁黑夜无人细看,无论是装皖军伤员和是死尸,都有七成把握可以逃离战场。而且他对后路也想好了,直皖大战后北方就成了直系的天下,因此北方他是不能多待的,只能去另外三个地方了,一个是去广州投奔孙中山,混个国民党元老当当;再一个是去上海,这个十里洋场花花世界是冒险者的天堂,他向往已久了;最后一个是去东北投奔张作霖,要知道直系的风光也就四年,北洋里也就奉系笑到了最后,在国民政府时代仍大放异彩。 “就当我刚才的话没有说,下面我分配一下兵力,准备向敌人发起冲击。”韩百航拔出手枪,毅然决然的说道。 棚长们心里一紧,如果说韩百航刚才没有说明活命的办法,他们或许能慷慨赴死,向敌人发起决死冲锋,可现在有了活命的机会,他们内心动摇了,生与死之间,他们选择了前者:“排长,我们听你的!” 韩百航沉默片刻,实际上刚才他所说抗命撤退是万不得已的下下策,更多是拿来试探众人,为的是让众人彻底信服自己,如今效果已经达到,他就说出另外一个中庸的办法了,开口道:“我听向导说过,在我军东面有一条永定河的支流,那个方向敌军部署肯定要薄弱些,我们可把进攻方向选在哪里,这几天没有下雨,河水肯定不算湍急,我们可以试着武装泅渡,也不失为一条生路。” 棚长们略一思索便答应了,不到最后关头,没人愿意做逃兵,韩百航也是一般,只不过他实在不愿待在钟高英手下送死,只有脱离了主力才有一线生机在。 第三十五章 大逃亡(一) 第三十五章 大逃亡(一) 既打定了突围的主意,留在战场上每多一分钟便多一分危险,韩百航让何力等人速去聚拢手下的士兵,他则在一个岩石后面找到了躲避枪弹的老山民,要想成功突围出去,离不开熟知地形的向导帮助。 韩百航将一包大洋交给老山民,这还是开拔时发的军饷,足有二十块大洋,说道:“老伯,等下部队要突围了,请你继续带路,这些钱你先拿着,待部队成功突围后,我还有重赏!” 不料老山民死活不肯要,他已然看出韩百航这支小部队正面临绝境,自然不肯陪他冒险涉身危险的,哭丧着一张脸:“老总,老倌的腿崴着了,给你们带不了路了。” 韩百航低头一瞧,只见老山民正捂着脚踝喊痛,不过这演技太浮夸了,他不由得气笑了,强忍着耐心说道:“不要紧,我可以让士兵抬着你。” “不成,不成。”老山民脸上露出一丝惊慌,连连摇头。 韩百航的耐心彻底没了,他冷笑一声将手扶在腰间的配枪上,威胁道:“老伯,你可别忘了是你给我们带的路,假如被皖军知道了,不仅你性命难保,还会连累家人。而且我的兵要是知道你不肯配合带路,我可不敢保证他们会怎么对待你。” 老山民的身子打了个激灵,看着一路上和和气气,此刻却是面带煞气的韩百航,只得颓然答应了,胳膊如何能拧得过大腿呢。 不一会三个棚长回来了,报告说:“每一个弟兄都通知到了,只等您的命令了。” 韩百航回头望了眼队部所在的方向,那里已经响起了隆隆的枪炮声,看来皖军已经和选锋队主力接触交火了,他心里的愧疚一闪而过,便又振作起精神,杀气腾腾的下着命令道:“周青,你亲自跟着向导,要一步不离的保护着,出了半点差池,提头来见!” 周青看了老山民一眼,挺了挺胸膛,阔声道:“排长放心,我一定豁出了命保护!” 韩百航点了点头,从一个士兵手里夺过一杆花机关,将几个弹夹插在皮带上,大吼道:“弟兄们,生死在此一举了,全体上刺刀,跟我冲!” 皖军万万没有想到劣势兵力下的韩百航敢发起冲锋,只见到黑夜里无数个人影从山上跳了出来,韩百航一马当先,身后紧随着抱着花机关的士兵,居高临下对准爬到半山坡的皖军猛烈扫射,十几支花机关的构成了炽烈的火网,密如瓢泼的弹雨数秒钟内倾泻了出去,皖军触不及防之下如割韭菜一般倒下,在山坡上滚落一地,其他的皖军被五排凶猛的火力打的晕头转向,只觉得枪焰弹火闪耀刺眼,难以抵抗,只剩下了躲闪逃避的份了。 韩百航一击得手,迅速率领部队前突撕开了皖军的包围圈,借着夜色和地形的掩护,在皖军尚未回过神堵截的时候,脚底抹油跑了。 有直军小部队突围的消息传至指挥作战的陆军第十五师副师长齐浩文耳朵里,参谋军官们都进言派兵追剿,可他听说突围逃跑的直军只有二十余人后,不以为意道:“这点人马用不着兴师动众,派一个连去追就好了。” 等这个命令层层传递下去,已经是数分钟后,韩百航领着一伙残兵没命的跑,听到身后的枪炮声渐渐消失了,觉得追兵短时间不会赶上,便命令士兵停止前进,原地休息几分钟。 士兵们混乱不堪的倒坐在地上喘着气,韩百航却没空暇休息,先是令一棚长率领几个人去来的路上监视,防止追兵杀到,他则去巡视了一圈部队,经过连番的激战,此刻五排只剩下了22人,有7人负了不同程度的轻伤,他这个排长眼看就要成了棚长了,子弹也所剩无几,尤其严重的是只剩下半天的口粮,士兵们的士气很低落,到处是唉声叹气。 韩百航没有旁的办法,只能靠三寸不烂之舌给士兵鼓舞打气,好在经过一系列战火的考验后,他在士兵中间有了不小的威信,尚能稳定军心,但他心里清楚,照此以往部队肯定会散的,只有用胜利来激励士兵。 从士兵那里转回来,韩百航找到了老山民,周青斜挎着花机关守在一旁,老山民脸色蜡黄,显得很疲倦,他到底是年岁大了,这一路上担惊受怕不说,逃跑途中体力消耗很大,胸口剧烈的起伏喘着气,难以缓过这口气。 “来,老伯,吃点东西垫肚子,等会好赶路。” 韩百航于心不忍,他掏出自己的口粮给了老山民,又给他水喝,等老山民吃过东西,脸色才好看了些,喘着粗气道:“老了,跑不动了。” 韩百航叹了口气,慈不掌兵,为了五排这二十几条人命,他顾不得老山民的感受了。 “啪啪……” 寂静的山林突然响起了枪声,士兵们倏忽惊坐起来,韩百航猛然回头,只见到一棚长周宝财一边向后射击,一边向这边跑来,高呼道:“排长,敌军追来了。” “准备战斗!” 韩百航忙拔出手枪,向士兵下达战备命令,对老山民急声道:“老伯,这里距离永定河还有多远?” “还有三里路!”老山民迟疑了一下说。 韩百航脑中急速的思索着,眼下追兵临近,如果继续撤退的话,三里的路途转瞬即至,到了河边不一定能甩开敌人,而且河边的情况不甚清楚,如果河流浅缓能让部队过河还好,可要是河流急湍难渡,部队就会面临背水一战的状况,就五排现今的状况,完全没有硬拼的实力,那时除了缴械投降,就只有被歼灭一条路了。他必须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 “大家不要慌,先寻找有利地形阻击敌人。”韩百航沉着的下着命令,夜晚不辨情形,他也只能从敌军的呼喊和枪声判断人数,随着两军发生交火,他细听了一分钟,心里慢慢有数了,敌军的兵力看来不是很多,否则早就碾压打过来了,他现在只是可惜突围的路上把那挺水冷马克沁重机枪丢弃了,不然这个时候有重机枪傍身,完全可以打一场漂亮的反击战。 “排长,敌人正向我两翼迂回了。”有人惊呼道。 “大家交替掩护,向后撤!” 韩百航神色一紧,两军交战正面突破的时候很少,大多时候都是从两翼迂回包抄做突破的,现在五排兵力薄弱,即便分兵也无法遏制敌军的行动,只能在敌军达成包抄态势前脱离交火,向后相机移动,继续寻找战机了。 五排且战且退,双方交火的子弹在山林间飞掠,击打在树木岩石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尖锐声响,看上去动静很大,不过双方射击精准度都很低,打了这一路竟然只有一个士兵胳膊负伤,其他人毛都没有掉一根。 不过时部队撤退到一个谷地,韩百航借着月光观察着四周地形,待看清楚周围地形后,不由得大喜道:“此地正利于我军伏击。” 只见这个谷地正夹在两山之间,两侧是陡峭难攀的山岩,谷地随山势而走,向里渐狭窄的同时忽然打了个急弯,形成了一个有利于伏击的盲区,也让谷地成了一条险要的隘口,只要在这个弯口部署机枪火力,就可轻易的钳制住了路口,敌军部队一旦进入这到弯里,便等于落入了伏击部队的火网内,结果可想而知。 第三十六章 大逃亡(二) 第三十六章大逃亡(二) 韩百航想到就干,立即做出部署:“拿花机关的人,散开到道路两边,组成交叉火力,把敌人放近了打,其他人上刺刀,准备战斗。” 士兵们依令去做,他们将身子藏在谷路两旁峭壁的暗影里,枪口对准了弯路,屏住呼吸等待着追兵的到来。 一个连的追兵很快杂沓而至,兴许是吃定了五排这丁点残兵,他们根本没有组织队形,上百人一窝蜂的冲来,嘴里不住叫嚷着“站住!”“缴枪不杀!”等话,加上阵阵乱枪,简直不像是北洋陆军精锐,倒像是一群乌合之众。 黑夜中韩百航的眼睛愈发明亮,他似乎有着一种潜质,每临战阵的时刻头脑十分冷静清晰,任旁人丝毫看不出他只是一个履任排长不过数天,领着一众残兵疲于奔命的下级军官,官兵们见到他镇定自若的样子,慌乱的军心竟然稳定了下来。 黑压压的皖军呼喝着拐过弯路,由于弯路这头被两山夹着不见月色,越发的黑暗不可视,追兵顷刻间无法看清近在咫尺的五排官兵,他们只见到直军溃兵突然消失了,不由得一怔神,通通放慢了脚步。 就在这个关头,韩百航敏锐的抓住战机,猛然直起身子,手中的花机关枪口对准皖军,扳机一下子扣到底。 “哒哒哒……” 近距离机枪火力如同暴风雨般席卷向皖军,其他士兵的花机关接踵开火,在这块狭小区域内,皖军队形密集,避无可避,顷刻间被弹雨扫倒了十几人,后面的皖军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只听杀声骤起,五排二十几人如猛虎下山向他们直扑过来,机枪刺刀顿时将皖军杀的溃不成军,任凭军官们如何喝止也阻挡不住后退的脚步。 韩百航一马当先,他很享受这种畅快淋漓的打法,手中花机关数秒打空了子弹,他脚步一刻不停,左手飞快拔出盒子炮对皖军急射,右手一摸腰间拿起新弹夹的同时,大拇指和食指灵巧的将空弹夹卸下,换上,花机关只听了两秒钟便再次叫响开来,将面前的敌人扫倒一大片。 皖军尽管有一个连,可终究敌不过韩百航的伏击猛冲,前面的人抵挡不住调头边跑,他们这一跑将后面的队形冲散,军队作战最怕就是有样学样,后面的人不清楚前面情形,只看己方人马屁滚尿流的跑了回来,他们心中惊慌也跟着后退,这一退使队形彻底崩溃,就再也止不住了,一直被韩百航追杀出了两里,路途击毙无数,剩余的追兵早已胆寒,头也不敢回的溃逃进了山林里。 韩百航吸取上次的经验教训,及时叫停了杀红眼的士兵,大声喊道:“穷寇莫追,敌军虽败但实力仍在,我猜等会还会卷土重来,大家迅速打扫战场,我们只要渡过永定河,就高枕无忧了。” 士兵们轰然叫好,经过刚才这一场胜利,士兵们对他的信任愈深,已然树立起了威望,几个棚长也都心悦诚服,愿意听他的调遣。 五排的人马迅速打扫了战场,将武器、子弹、口粮席卷一空,所有人换上皖军的军服,其中抓到一个负了伤的皖军排长,韩百航令士兵将他绑了带上,一路上问清了第十五师的部队番号、官长、口令情况后,便给周青使了个眼色,周青将俘虏带到路边,利落的用刺刀在他脖子上抹了一下,当即动脉喷出了热血,倒在递上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排长,何必杀了他呢。”周宝财有些不忍的说。 韩百航冷冷道:“他知道我们部队虚实,不杀他就得继续带他上路,这个累赘部队不能带。” 五排三个棚长就属何力的转变最快了,他现在是韩百航的铁杆拥趸,服从命令那叫一个干脆,他在旁数落周宝财道:“你他娘的操的闲心多,咱自己还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一个俘虏杀就杀了,总之听排长的就对了。” 徐彭祖向来是何力的应声虫,也加入了声讨,直把周宝财说的举手投降才罢。 韩百航不理他们打嘴仗,继续行军了两里,远远的听到了江水哗哗声,士兵们精神大振,跑到了河边却被浇了一头的冷水,这里的河水实在太湍急了,北方士兵大多不会水,浅河勉强能强渡,这种流速的大河,下去不亚于送死,顿时骚乱起来。 “排长,怎么办?”三个棚长不由得跌声叫苦起来。 韩百航紧皱眉头,最坏的情况果然出现了,前路被阻,此时要是有追兵杀到,他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好在刚才把追兵杀退,一时半会不虞他们回来。 他一边绞尽脑汁的想着过河之策,一边绕着河沿来回踱步,突然发现这条河并不是很宽,到对岸最窄的地方只有七八米的样子,极尽目力往对岸望去,瞧见河岸有数棵粗壮的树木,他灵光一闪,立刻喊道:“所有人集合。” 士兵们集合起来,韩百航问道:“谁的水性最好,有把握渡过此条河,我奖赏大洋二十块。” 士兵们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站出来,韩百航又问了一遍,还是没人应声,他不由得大失所望起来,就当他内心沮丧的时候,一旁的周青迟疑着道:“排长,我学过闭气功,或许能试一试。” 韩百航内心激动起来,他走过去紧握住周青的手,动情的说道:“好,弟兄们和我的生死全交给你了!” 又向周宝财招了招手:“拿赏钱过来!” 周青却不肯接,道:“排长,还是等我过了河再赏我吧,我若回来不,就请你把钱捐给少林寺吧。” 韩百航觉得眼眶了有些发酸,道:“别说丧气话,这个赏钱等你来拿!” 随后他让士兵把所有绳索收集起来,重新编接成了一条十余米长的绳索,一头连接在一棵足有一丈高的柳树上,另一头系在周青的腰间,他脱去了衣服,一头扎进了水里,过了几秒钟人露出了头,却已经被冲到了下游三米远的地方,他奋力的向对岸游着,渐渐消失到黑暗中。 韩百航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绳子,如果绳子突然被拉直,说明周青渡河失败了,他便要立即把他拉回来,可等了三分钟,绳子仍旧软趴趴的,他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难道是水流湍急把绳子冲断了。 又过了几分钟,绳子仍没有动静,韩百航心中微沉,吩咐道:“快拉绳子。” 正当士兵们奋力往回拉绳子的时候,对岸忽然传回周青的叫喊声:“排长,我游过来了。” 官兵们一阵欢呼雀喜,韩百航大喜过望,叫道:“周青,将绳索栓到低一点的树上,好了之后告诉我,开始渡河。” 周青依言去做,找了一颗结实的大树栓上去绑了个死结,使整条绳索呈下滑坡度,叫喊道:“好了。” 韩百航试了试绳子的结实度,感觉满意,便让士兵开始滑索渡河,首先让周宝财打头阵,到底是第三师的老兵,周宝财也不含糊,将步枪甩到背后,往双手吐了口唾沫,抓紧绳索后将身子一荡,两脚交叉的缠住身子,随后双手握着绳索,手脚并用向对岸飞快的溜去,顺利的渡过了河。 “我过来了!”周宝财在对岸大吼道,士兵们喝彩了声,陆续开始渡河,只是韩百航考虑到绳索的结实度,只让士兵挨个爬,渡河的速度要慢一点。 只剩下五六个兵了,何力对韩百航说道:“排长,你先过河,我殿后。” 韩百航摇头道:“你和弟兄们先过吧,我带兵你是知道的,冲则在先,退者居后!” 何力见韩百航态度坚决,也不好硬劝,只好让士兵先过,倒数第二个他过,轮到韩百航最后一个过河的时候,恰巧追兵又到了,身后响起了乱枪,子弹嗖嗖的飞来,对岸的士兵心急如焚,疾呼道:“排长快过河!” 韩百航不慌不忙,灵巧的爬上到树上,将皮带双折当做滑索,两腿猛地一纵,口里‘嗨’的一声,迅速的滑过了河,稳稳的落了地。 官兵们不禁大声喝起彩来,韩百航将皮带缠回腰上,吩咐道:“砍断绳索,咱们走!” 第三十七章 大逃亡(三) 第三十七章 大逃亡(三) 皖军此时已经追到了河岸,看着湍急的河流不敢强渡,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韩百航这支小部队逃之夭夭,打了一通乱枪发泄。 摆脱了追兵后,韩百航仍不敢停,他知道这条河流阻挡不了皖军多久,必须找一条脱身之策了。他找到了老山民,问清楚了现在所处的方位,原来部队已经到了固安山区边缘,再向北走就是大兴黄村了,距离南苑团河也就不到20公里的路程,部队接下里该怎么行动,他心里着实犹豫起来。 要说最稳妥的办法莫过于重新扎回山区,固安山区地势复杂,五排这二十几号人藏进去,皖军要想找到就如大海捞针一般难了,但进入山区的困难也很多,首先是给养问题,二十几号人仅靠打野味是不足以维持温饱的,而且弹药已然不多,恐怕用不了几天就得吃野草充饥了。再有士兵中负伤的人很多,急需要药品来疗伤,一路上出生入死的走过来,他极不愿见到士兵因伤而倒下。而最重要的一点,他不想错过直皖大战这个升级副本,要知道直皖大战只打了五天便以直军大获全胜而结束,错过了这场胜利狂欢,他这个小排长再想出人头地就遥遥无期了。 想到这里,韩百航决定铤而走险,有道是富贵险中求,他要用手下这二十几条人命谋一个前程出来,不过这只是他个人的意愿,还需要得到官兵的支持,眼下身处敌后作战,接下来每一步都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因此官兵能不能和他上下同好,这一点尤为重要。 刚好部队走到一块开阔地旁,韩百航命令部队停下,将士兵们召集起来,高声说道:“弟兄们,咱们已经成功撤出了敌军的追击范围,不过在此之前,我有话要宣布。” 士兵们欢呼了声,随即肃然立正静听。 韩百航目光平静的扫过士兵,言下也没有隐瞒,沉声说道:“我们虽暂时摆脱了敌军的追赶,但眼下京畿地区盘踞了十几万的皖军,要想彻底摆脱皖军追剿,只有进入固安山区暂避了,可山区荒凉,我军给养难济,药品匮乏,若是战事弥久,我军困守山区,恐怕最后活下来的人寥寥。” 士兵们闻言顿时骚乱起来,一个个瞪大眼睛,议论纷纷,尤其是身上带伤的士兵最是激动,在缺医少药的山区,他们自知存活下的几率很小,本能的反对进山区,这正中了韩百航的下怀。 “不要吵,肃静,排长一定有办法的。” 何力最先跳了出来,严厉的喝了两声让士兵安静下来。 他的举动让韩百航很是满意,对他投了一个赞赏的眼神,其实他心中也纳闷何力的转变为何如此大,不过这是好事情,对自己掌控部队很有帮助,自然喜闻乐见了。 士兵们的目光齐聚回韩百航身上,韩百航慨然道:“我确实有一个主意,不过这个主意有几分冒险,我不愿以官长身份命令大家,暂时也不能和大家说明具体的内容,只是请大家相信我,我曾在履任排长的时候说过,我将竭尽全力的将大家从战场上带回去,这是我的保证!” 士兵们默默的看着韩百航,不知道谁最先开的口,二十几个人逐渐汇聚成一个声音:“我们都听排长的,请您下命令吧!” 韩百航胸腔涌起一股热血,大声说道:“好,大家休息十五分钟,咱们去大兴!” …… 南苑团河行宫,定国军总司令部,璇源堂内。 “啪!” 精美的瓷器茶碗在地上摔做稀巴碎,可这并没有丝毫减轻段祺瑞的怒火,闻之吴佩孚趁夜偷袭团河,兵锋距离团河只有30公里的敌情后,他不禁冷飕飕的打了个寒颤,心中的慌乱极了,只有定国军的高级将领才知道,现在的京畿地区很是空虚,整个北京城只有两个团的驻军,团河更是只有他的五百人的卫队,吴佩孚若是挥军打来,后果不堪设想,好在第十五师师长刘询反应敏捷,果断调兵回援,终将直军奇袭部队堵截在固安山区,吴佩孚奇袭落空,舍弃奇袭部队撤回了高碑店。段祺瑞暗叫一声好险,得亏吴佩孚不清楚定国军的虚实,不然他若铁了心打来,就好比孙猴子进了五脏府,怕是要把京畿搅个翻天覆地。 一场虚惊后,段祺瑞随之而来的是暴怒,随即下令给定国军各部,发起对直军的全面进攻。 东线总指挥段芝贵奉命出发,他的总司令部设在一列十三节的火车上,上面有一百余人的随员和三百余人的卫队,这本是正常之举,可令人跌破眼球的是,他竟然在专列上雇了24名能做各色名菜的大厨,这还不算罢,就在专列出发赶往长辛店前,他特意派了副官去八大胡同请了名妓杨翠云来,这一举动引起了将领们的私下议论,有见识的人叹息道:“兵者,国之大事,岂能让一娼妓出入戎机,香帅视战争如儿戏,恐非三军之福!” 也有人将此事上报给段祺瑞,段祺瑞听了只是一笑,不以为意道:“哈哈,香岩是真性情,真风流,用不着大惊小怪。” 段芝贵接上杨翠云后,即刻发车赶往琉璃店,期间他一边打麻将一边下命令,叫嚣道:“他妈的,吴秀才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去偷袭督办,给我全军进攻高碑店,活捉吴秀才!” 军令如山倒,皖军仰仗火力优势,各种口径的山炮、野炮向琉璃河的直军狂攻,直军迫不得已向后撤退。 顺利拿下琉璃河,高碑店的大门向皖军敞开,段芝贵大喜过望,一边向段祺瑞报喜,另一边电令第一师曲同丰部:“拿下琉璃河,我给您记头功,要不惜一切代价拿下高碑店,督办可是翘首盼着咱的好消息呢!” 第一师师长曲同丰身份可不一般,他做过保定军校的校长,是段祺瑞的四大金刚之一,铁杆亲信,手下的边防军第一师是徐树铮亲手拉起来的精锐,自然鼓足了劲在战场上为段祺瑞卖命,他接到段芝贵的命令后,立即投入了全部的兵力,向高碑店发起狂攻,直军抵挡不住,节节败退下来,眼看高碑店就要守不住了。 高碑店,直军前敌总指挥部,此时皖军第一师的兵锋距离指挥部只有不到十里的距离,枪炮声响彻天际,指挥部里充满了紧张气氛。 “嘀铃铃~!” “滴滴滴哒哒!” 电话声和电报声交织在一起,一个参谋接起电话喂了两声,便慌慌张张来到吴佩孚面前,急声道:“不好了玉帅,皖军已经突破了我军右翼防线,正有一个团的敌军向指挥部攻来。” 将领们大惊失色,吴佩孚却镇定自若的下命令道:“通知全军放弃高碑店,各部队交替掩护撤退,前敌指挥部向定兴转移!” 参谋长李济臣皱眉道:“玉帅,曲同丰孤军深入,与第十五师刘询部相隔了三十里远,我们可以打他一下。” 吴佩孚微微一笑,自信满满道:“还不到打他的时候,曲同丰我很了解,打仗教条的很,教学生可以,和我打还不够资格,既然孤军深入了,他不碰南墙是不会回头的,到时候咱连第十五师一块收拾了。” 李济臣笑道:“说起来曲同丰还是玉帅您的老师,若是败在您手,不知道他该是何样表情。” 吴佩孚哈哈一笑道:“当时候你就见到了。” …… 第三十八章 噩耗 第三十八章 噩耗 统一了部队思想,韩百航开始施行计划,他先将部队安置在大兴的一处隐蔽的山沟里,而后与老山民装作一对父子,趁天色未亮,堂而皇之的上了大路,径直往黄村而去。 此时黄村已经成了巨大的兵站,从北京而来的军用物资源源不断的向杨村前线拨发,路上的民夫运输队络绎不绝,大批的伤兵从前线运下来,这些当兵的手里大洋多,出手又豪爽,因此黄村的商业非但没有因战火而衰败,反倒出奇的繁茂起来,一路上附近十里八村的小贩都抬着货担往黄村赶,韩百航和老山民这对假父子混在其中,丝毫不见起眼,不过路上还是受到了多次的盘查,被他三言两语糊弄过去了。 上午八点,韩百航和老山民到了黄村,这个时间街面上已经熙攘起来,路边小摊有卖早点的,韩百航领着老山民走过去坐下,叫了两碗豆腐脑和四份油条,就着干萝卜咸菜,两人狼吞虎咽的吃完了不觉饱,又照着上了一份,总算吃了个饱。 吃完了两人歇着气,老山民点起了烟锅,吧嗒吧嗒的抽着烟,韩百航则装作不经意的观察着四下经过的皖军士兵,特别注意他们领章上的部队番号,发现这里的部队很是混乱,各个师的人都有,这让他不禁若有所思起来。 等老山民抽完两枪烟,韩百航摸出几个铜元付了账,又从口袋里摸出了十块大洋交给老山民,说道:“老伯,这一路上辛苦你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不算多,还请你收下。” “韩长官,多谢。”老山民也不客气,将大洋收下,随即飘然离去了。 韩百航目送老山民远去,心里有些迟疑,他实在无法做到杀伐果断,或许应该在路上痛下杀手,不知道此刻放走老山民究竟是对是错。 收拾好心情,他独自在着黄村转了起来,走了一圈大致对黄村有了了解,黄村是京南大镇,居民超过了一万人,在镇子西头是火车站,那里最为繁华,皖军紧靠车站建了一座兵站,兵站对面是简陋的野战医院,从前线下来的轻伤员大多在这里治疗,镇子东头是驻军营地,由皖军第三师的一个营在驻守,镇子四面道路上街垒工事修的很完备,进出盘查都很严格。镇子大了,茶楼酒肆就多,药铺诊所更是所处可见,其中最繁华的当属妓女业,一条路上有七八家之多。 韩百航特意留意妓院,果然发现进出的皖军很多,其中不乏连排级的军官,他心中一动,便紧随着几个皖军军官进了妓院里。到了里面,皖军军官吆五喝六的,搂着妖艳的妓女上了楼,他不动声色的随手点了一个妓女,也跟着上了楼,特意选在了隔壁。 在屋子里与妓女心不在焉的调笑了会,韩百航发现这里的隔音太差劲了,各种不可描述声依稀可闻,他借机把妓女支开,迅速的贴到墙边,隔壁的皖军军官说话声有大有小,他从中听到了一个有趣的话。 “听说了没,段香帅把总司令部设在火车上,打麻将的空就把吴佩孚打了个落花流水,拿下了高碑店,真不愧是北洋老将,出手不凡!” “我也听说了,他老人家当真是潇洒风流,还把八大胡同的窑姐带到火车上,小翠云你知不知道,北京城和赛金花齐名的头牌窑姐,那三寸金莲那个秒啊!” “难不成张兄也是小翠云的裙下之臣吗?”有人调笑道。 被称作张兄的人自嘲道:“我哪有这份量,一个月的饷银还不够人家给老妈子的赏钱,我啊,也就出入中地方,几个月去一趟都觉肉疼。” “哈哈。”众人一阵哄笑。 外门妓女回来了,发出吱扭的推门声,韩百航赶紧坐正,假装举杯小酌,妓女进来娇笑一声依偎过来,都说窑姐爱俏,韩百航生的清秀,加之有军人的刚毅之气,自然吸引到窑姐的芳心,整个人腻歪到他的身上。韩百航虽说不喜欢庸脂俗粉的窑姐,可到底是当兵三年,母猪胜貂蝉,他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被窑姐曲意逢迎,自然心猿意马了,只是心中还是留着一丝清醒,知道部下在山沟里吃苦,他这个官长若是沉迷于妓女身上,当真不是人了。不过提枪上马不能,过一把手瘾还是可以的,一阵轻拢慢捻抹复挑,直把窑姐弄得面带潮红,整个人瘫软到他的怀里,他瞧着时间不早了,心中挂记部队,便拨开窑姐勾脖的玉臂,头也不回的走了,当真有事了拂衣去的潇洒,留下窑姐迷离着眼睛,怨艾的望着他的背影,嘴里念叨着负心人云云,却不妨碍她随即就把韩百航忘之脑后,欢喜的去接下一位恩客了。 从妓院出来,韩百航的思绪却飘远了,刚才偷听时,皖军军官提起了段芝贵的轶事,让他不禁生出一个胆大包天的想法,先去集市买了头病怏怏的骡子,再去粮店买了够五排吃三五天的口粮,最后到药店买了疗伤的金枪药和云南白药,往骡子背上一驮,便打算回山沟归队了。 一路往南走,回到部队所在的山沟,他却赫然发现部队不见了踪影,原本驻扎的地方只遗留下杂乱的脚步,他不禁心里一沉,有了不详的预感。此刻他安身立命的本钱就是五排二十几人的部队,此刻部队不见了,真有万念俱灰之感。好在他的意志还算坚定,迅速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周围的蛛丝马迹,发现脚印似乎朝着东方而去了,他稍振作起精神,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拉着骡子继续往东走,这一走足走了四五个小时,直到日色渐昏,仍未找到部队的踪迹,他不由灰心丧气的停下脚步,身心俱疲的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叹息自己时运不济。 心乱如麻的想了一通日后的打算,却是毫无头绪,此时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他从骡子背上取下粮食,捡来干柴生了火,打算今晚就在这过夜。 第三十九章 暴怒 第三十九章 暴怒 虽然七月进了小暑,可山区夜晚仍十分寒冷,韩百航搂了一些干草垫在身下,又给骡子弄了些夜草,枕着粮食袋很快睡着了。睡到后半夜,篝火燃尽熄灭了,气温降得更低,他睡得不是很踏实,迷糊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悉率的脚步声,他猛然睁开了眼,手摸向腰间的刺刀,慢慢的坐起身子来,瞧见黑暗中有数个人影正向他包围过来,好在此时篝火已经燃尽,敌我都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他摆了一个匕首技的起手,低喝道:“谁?” 黑暗中的人影顿了一下,有人轻咦了一声:“排长?” “是我!” 韩百航暗松了口气,他听出这是周青的声音,把刺刀放低,却没有放下警觉,厉声喝问道:“为何部队擅自离开驻地?” 周青惶恐地答道:“排长,你走后不久,就有皖军尾追而来,情况紧急,我们只好擅自作决定向山里撤退了” 这个理由说得过去,韩百航仍不放心的问道:“那你们又是怎么找到我的。” 周青道:“这倒是巧了,弟兄们断了口粮,我们外出打猎时见到这边有火光,便过来一探究竟,没想到是排长您。” 韩百航心里的戒备彻底放下,听只有他一人说话,皱眉道:“何力、周宝财、徐彭祖人呢?” 周青支吾道:“您走之后,何棚长和周棚长起了冲突,何棚长和徐棚长联手将周棚长软禁起来了……” 韩百航心头一震,自己才出去了多半天的时间,竟然发生了这种事,他不禁急问道:“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事起的冲突吗?” 周青迟疑道:“我也不大清楚,据听说好像是周棚长对您的指挥有异议!” 韩百航拧起眉头,没有贸然相信周青的话,摆手道:“带我去见他们,这里有我带回的口粮和药品,都带回去。” 周青点头称是,吩咐其他士兵去赶骡子,他则紧随在韩百航身后,又做回了勤务兵。 走到半路上,韩百航猛然停住脚,目光锐利的盯住了周青,冷声道:“等会见到何力等人,看我眼色行事。” 周青默默点头,暗暗将腰间的盒子炮的机头打开,做好了应变准备。 走了约十几分钟的山路,翻过了一道山梁,终于在一块开阔地上找到了五排营地,韩百航远远望去,只见营地上升着两个篝火,士兵们正围坐在篝火旁,何力和徐彭祖也在其中,就是不见周宝财的身影。 这时营地的士兵看到了韩百航一行,尤其是见到骡子背上驮着的物资,都高兴的迎了过来,呼喊道:“排长回来了!排长回来了!” 何力和徐彭祖稍慢了一步,也向韩百航走来,黑暗中看不清他们的脸色,可从行止可以看出他们动作有些僵硬。 “排长,您回来了。” 何力和徐彭祖向韩百航问好。 韩百航面沉如水,用那火灼灼的目光扫过何力和徐彭祖,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听说,你们把周宝财抓起来了,有没有这回事!” 何力和徐彭祖被韩百航的凌厉似箭的目光盯得心头咚咚乱跳,何力咽了口唾沫,干巴巴的说道:“排长,周宝财这老小子想要分裂部队,被卑职识破后暂时控制起来,还请您明察。” 韩百航冷笑一声:“那他人在哪?” 何力向篝火后面一指,尴尬道:“就在那里!” 韩百航迈步就要往那边走,徐彭祖伸手拦了韩百航,韩百航眉头一挑,冷峻的目光射在他的脸上,哼了口粗重的鼻息:“怎么着,你要拦我?” 他身后的周青向前跨了一步,右手按在了腰间的盒子炮上,虎视眈眈的看着何力和徐彭祖。 “卑职不敢。”徐彭祖的双脚颤抖起来,支支吾吾道:“周宝财刚才有所反抗,卑职下手重了些……” 何力动也不敢动,只是垂头道:“排长,卑职绝无二心。” 韩百航淡淡道:“有没有二心等我问过了才知道。” 何力两人不敢吱声,只得跟随韩百航走到篝火旁,见到了被捆作虾米的周宝财,看他鼻青脸肿的样子,显然没少吃皮肉苦,他见到韩百航来了,拼命的扭动着身子,嘴里嗯嗯的惨哼着。 韩百航皱起眉头,亲自上去给他解开了绳索,周宝财脱困后眼睛喷火的瞪着何力两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向韩百航哭诉道:“排长,您可要为卑职做主啊,何力和徐彭祖两人不安好心,他们针对我,是想要架空您啊。” “放屁!” “血口喷人!” 何力和徐彭祖脸色骤变,对周宝财厉声骂道。 韩百航双目喷火,怒声道:“都给我闭嘴!” 随即他猛然提住了周宝财的衣领,抬手对他就是一记耳光,怒喝道:“你他娘的有没有军人的骨气,哭什么哭,老子带的兵没有孬种。” 周宝财被一记耳光打愣了,哭声戛然而止,没等何力和徐彭祖高兴几秒,韩百航又把火发到他们身上,用手指着两人喝道:“给我把脸伸过来。” 何力和徐彭祖愣住了,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韩百航慢慢的向两人走了过去,解开了衣袖的扣子,向胳膊上挽了挽衣袖,脸色铁青道:“没听到还是耳朵聋了?” 何力和徐彭祖还是头一次见到韩百航这么凶恶的样子,不禁被吓住了,两人还未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韩百航用手勾了何力的下巴,抬手啪的一声颤响,这一记耳光绝对的势大力沉,直把何力打的眼冒金星,整个人歪了几步差点栽倒在地上,另一旁的徐彭祖吓得寒毛都竖了起来,刚想往后退一步,下一刻就被韩百航揪住了衣领,照脸‘啪啪’两记耳光,手指戳着他的额头,一字一顿道:“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懂不懂。” 三人彻底被韩百航的狂怒惊住了,感受着脸上传来的刺痛,竟连一丝羞怒怨愤的情绪都不敢有,挺立着最标准的立正姿势,就连旁边的周青都看傻了,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韩百航怒火未消,在三人面前来回的踱着步,指着他们的鼻子骂道:“混账东西,他妈的现在是什么形势你们不知道吗,你们还有闲心窝里斗,挺能耐的嘛,五排的弟兄的生死存亡不管不顾了,老子枪毙了你些王八蛋。” 第四十章 段芝贵的花车 第四十章段芝贵的花车 何力三人全然被韩百航这一异乎寻常的举动镇住了,谁也没想到平日里态度亲和的韩百航会突然爆发出这么大的火气,劈头盖脸的打骂将他们魂都吓掉了一半,半响没回过神来。 他们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七分惊惧夹杂着三分羞愤,老话说打人不打脸,在军中棚长和排长的位阶差别并非太大,他们经历了历任排长,还是头一遭在这么多士兵眼皮子底下被扇耳光,心里憋屈不说,脸皮子更是挂不住,当即一股热血上了头,红着眼就想翻脸,可他们刚一抬头,就见到韩百航冷峻逼人的目光像冷飕飕的刀子,看的他们心里直发毛,那点反抗苗头一下子全没了。 韩百航冷冷道:“我不管今天的事谁对谁错,总之在五排里没有我的命令,谁敢乱来我收拾谁,念你们是初犯,我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谁要是不服,想试一试姓韩的手段,尽管说出来!” 说这话时,韩百航逼视着何力三人,他们无一敢与对视,纷纷低下头了头,一声不敢吭。 韩百航目光咄咄的盯着三人,心里却松了口气,暗道一声侥幸,刚才对何力三人的打骂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五排只剩下二十几号残兵,如果任由三个棚长内部分裂,无论哪一方占理取胜,他这个排长的威望必将受损,因此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把水搅浑,双方各打三十大板,达成一个微妙的平衡,以稳固部队的团结,同时他也明白这个团结很脆弱,现在虽以高压态势使三人敢怒不敢言,但这个矛盾一日不解决,始终是祸患,不过他此刻顾不了许多了,以强硬的态度命令道:“你们三个先去开饭,完了进行军议,我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行动。” 三人互相打量着彼此的惨样,颇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暂时把敌意收了起来,委委屈屈的去吃饭了,他们此刻哪还有胃口,简单的扒拉了几口饭,精神萎靡的回到了韩百航的跟前,等他讲接下来的行动部署。 韩百航沉声说道:“我去黄村侦查时,听说玉帅在高碑店吃了败仗,皖军在东西两线都取得了不小胜果……” 话间,他瞧见众人的神情不对劲,赶紧补充了句道:“虽然战局暂时对我们不利,但我可以断定这场战争我们赢定了!” 随后他把段芝贵的荒唐事迹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轻蔑一笑道:“段芝贵是什么人,可能大家对他不甚了解,他这个北洋上将军不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是靠送女人拉皮条得来的,其军事才能和玉帅相比,如草芥比之美玉,我猜想不出三日,形势必将反转过来。此时段芝贵的指挥车就在长辛店到琉璃河一带,我们连夜奔袭过去,或许能捕捉战机立下奇功。” 何力三人听完情绪并不是很高,都在想就五排这二十几人的残兵,就算找到了段芝贵的指挥车又能怎么样,人家卫队至少几百人,难不成用鸡蛋去碰石头吗。 韩百航将众人的心事看破,其实刚才那番话也是半真半假,没有对何力等人坦露出真实想法,段芝贵的司令部究竟在哪他也不确定,只是胡乱说了个大概方位,总之先得把部队的积极性调动起来,便故作神秘的说道:“我已得到切实的情报,段芝贵的火车上装着交通部给东路皖军的军费大洋三百余万,他娘的,这可是块肥肉,咱弟兄们只要弄点零头,这辈子就不愁吃穿了,刀口舔血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何力、徐彭祖、周宝财猛一听见三百万大洋的天文巨款,那眼睛顿时贼亮起来,眼红的不得了,他们都是地里刨食的苦哈哈出身,最见不得大洋女人,心猿意马的想着三百万大洋哪怕只能分到一点零头,也足够他们回乡下置上几十亩良田,讨一个相貌不错的大姑娘当婆娘,从此过上富足太平的日子。 你可以说他们是利令智昏,但这是大多数军汉的梦想,韩百航无疑摸准了他们的心思,不须他多蛊动,三个人已经是跳了起来,眼巴巴的看着韩百航,七嘴八舌道:“排长,我们都听你的,你下命令吧!” 韩百航微微一笑道:“不着忙,先让弟兄们吃饱了休息好了,等天亮了再出发。” 第二天清晨,韩百航率军出发,出了涿州山区后直接上了大路,装作向前线出发的皖军沿铁路而进,一边搜索段芝贵的指挥车所在。 …… 琉璃店火车站,停靠着长达十七节车厢的军列,军列车头是极为少见的装甲车头,上面装载可以360度旋转的双野炮炮台,炮台前方高擎着一面火焰纹旗边黄底红字上书“彰武上将军段”的帅旗,煞是威风。 这正是定国军东路军总指挥段芝贵所乘的火车,火车第五节车厢外悬挂着一个木牌,大书“总司令处”,只见车厢里面照着司令部布置,电台、电话、军用地图应有尽有,只是里面没有一丝战时的紧迫气氛,反倒传出了不应该有的麻将碰撞声。 “胡了!” 段芝贵一手搂着名妓翠云,满面红光的将眼前麻将牌一推,中气十足的大叫了声。 随员们探着脖子一看,乖乖不得了,竟然胡的是一条龙,他们纷纷竖起了大拇指,大拍马屁道:“香帅运气太好了,这已经连胡了三把了。” “香帅战场频传捷报,赌场春风得意,双喜临门,看来不须几天,我们就能直捣保定,凯旋而归了。” 一通吹捧马屁下来,段芝贵早已飘飘然不知所以,他傲然竖起指头指着东面,意指吴佩孚,面露不屑道:“吴佩孚也配称名将,我动动小拇指就把他打垮了,照此看来,南方军更是不堪一击,打败了直军后,我要和督办请命南征,把国家的政令统一起来,这几年闹得太不像话了。” 众人大表忠心道:“香帅好志向,我等愿为前驱!” 又打了几圈牌,段芝贵精神有些倦了,一旁的小翠云见状忙给他打烟,慢慢地抽了一泡烟枪,他的精神猛地焕发起来,正待再战三百回合,从车厢外步入一副官,手捧电报念道:“报告,曲司令来电,一师部队在高碑店俘虏敌军一个营,经查其是王承斌所部,曲司令问该如何处置!” 随员当中有人愤愤然的说道:“香帅,王承斌部最是顽固,这几日交战杀伤我士兵无数,这一个营的俘虏断不能轻饶了。” 段芝贵道:“不能轻饶,难不成全杀了不成,咱北洋里可没这个规矩,先把他们看管起来吧!” 副官点头离去,牌局又继续起来,段芝贵牌风好的离谱,连坐了七八次庄,直把随员们面前的钞票一扫而空,众人叫苦不迭,叫嚷着要换风,段芝贵心情顺畅,自然应准了,他从东位换到了北位,刚搓好了麻将准备打塞子,副官又进来了,立正道:“报告,曲司令复电,俘虏的敌军愿投效我军,他欲接纳收录以瓦解敌军军心士气,请您首准。” 段芝贵不耐烦的摆手道:“我同意了,告诉老曲,以后这种小事他自决就好,别来烦我。” 牌局继续,这一次段芝贵的牌风急转直下,连胡了两次都被上家截了胡,搞得他好不烦躁,直抱怨说换风把财运换掉了,好在随员们都是机灵人,不动声色的给他松牌,好运气似乎又回来了。 第四十一章 盗墓贼 第四十一章盗墓贼 时节刚过了小暑,天气却比往年的三伏天还要炎热,天上万里无云,日头比平时大了十几倍,一片流金泻火,大地被烈日炙烤得发烫,野地里知了叫的震天响,从北京至保定的道路上,五排士兵正呈两路纵队行军,脚踏下去一步一串白烟。 “排长,弟兄们实在累的不行了,请下令休息一下吧!”一棚长周宝财满头大汗的跑到队伍前面,艰难的咽了口干唾沫,向韩百航请示道。 韩百航的脸膛被烈日晒得焦红,闻言停下了脚步,转身望了眼身后的士兵,见到士兵们在烈日底下都是枯黄憔悴的脸色,大口的喘着粗气,知道部队已经到了极限了,再走下去肯定有人要坚持不住了,便高声地说道:“弟兄们,再向前走三里有个村子,我们去那里歇脚,也好开锅造饭!” 士兵们又饥又渴,听到中午还要开饭的消息,不禁精神一振,迈动沉重的脚步向前行军。 这一走又走了五里路,方才见到了一个荒凉衰败的村子,士兵们齐松了口气,一窝蜂的扎进了村子里,急急忙忙的在一棵大槐树下找到了水井,打了一桶水上来,就要痛饮解渴。 “慢着!” 韩百航一声大喝,快步走了过来,从士兵手里抢过水瓢,小嘬了一口觉得凉的压根疼,便从地上捏了点土和草叶放进水瓢里,又递回了士兵手里,道:“现在可以喝了!” “这怎么喝!” 士兵很不情愿的端起瓢来,只得边吹着烂草叶,小口的喝着水,喝了几口便递给下一个人,在韩百航的瞩目下,所有士兵皱眉喝完了水,他随后也这样喝了水,擦了擦嘴角,环视了一圈士兵,微微一笑道:“大家可能埋怨我往水里放土和草叶,我此举不是存心欺负大家,而是口渴的厉害,猛一喝凉水会把身体搞坏,我只能出此下策了,让大家慢慢喝。” 士兵们本来颇有怨气,可听到这番解释后,不由得感动起来,直说排长用心良苦,感激不尽的话。 韩百航坦然接受了,随即命令周宝财带几个士兵去村子里巡视,其他人则从骡子上取下粮食,借着一户村民的灶台,开始生火做饭。 借着这个空,韩百航开始打量起身处的这个村子,村子里瓦屋茅舍,瞧着没有富贵人家,时值战乱,村里的百姓早就逃光了,只剩下几只野狗野猫追逐着,不时发出犬吠声,使死寂的村子多了几分生气。 何力最馋狗肉了,跃跃欲试道:“排长,我去打条狗回来,给弟兄们打打牙祭。” 韩百航也正有此意,便点头答应了,何力忙点了两个士兵,一起端着枪向野狗追去。 韩百航摇头一笑,找了处树荫坐下,开始闭目养神起来,勤务兵周青百无寂寥的四处望着,忽然抬头见到附近一棵杏树上结了满满的青杏,他小跑几步便唰唰几步攀上了树上,摘了满满一帽子的青杏下来,拿到了韩百航面前,道:“排长,先吃点杏垫垫肚子。” 韩百航睁开眼,随手拿了两个青杏,在衣服上擦了一下便嚓嚓咬了一口,顿觉口感酸脆,生了不少口水,摆手道:“和尚,拿过去给弟兄们尝尝。” 周青拿去给士兵们分了,没了之后又上树摘了一帽子回来,两人边吃着青杏,一边胡乱聊着天。 韩百航眨巴着眼睛问道:“和尚,你们少林寺有没有三十六房,七十二绝技,什么易筋经,龙爪手,捏花指之类的。” 他把金庸小说里的七十二绝技说了一遍,听的周青哑然失笑道:“排长,您是从哪听来的,我们少林拳法众多,能称得上绝技的也就十一种,易筋经也没有您说的这么神,不过是门高深点的内功罢了,俗家弟子和武僧都有修炼。” 韩百航有些失望,道:“那武林高手也是假的了。” 周青道:“也不尽然,武功修炼到了极深处,和您说的武林高手就很接近了,数十步之内,即便是神枪手也难射中,只是这样的高手实在太少了,往往隐身于市井贩夫走卒之中,让人无缘得见。” 韩百航心生向往道:“只要有这样的人在,总归是能想法见到的。” 两人正说着话,周宝财领着士兵巡视完村子回来了,道:“报告排长,村子里空无一人,都走光了。” 韩百航点头道:“好,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这时忽然听得村子后面的山林立“呱——呀”的一声惨叫,韩百航悚然的回过头去,只见到一片乌鸦从林子里飞起,振翅向西方飞去了,凄厉的呱呱声久久的回荡在耳朵里。 “吓我一跳。” 韩百航皱眉嘀咕道,话音未落,几声枪响猛地响起,他初时不以为意,以为是何力在猎取野狗,可紧接着就听到枪声仍急促的响着,仿佛那边正在交火似得。 “徐彭祖,你带人留守,其他人和我去看看。” 韩百航脸色一变,拔出盒子炮,招呼着士兵向枪声响起的地方跑去。 枪声响起与刚才乌鸦飞起是同一个地方,韩百航领着士兵钻进了山林里,往里深入了三百多米,终于见到了何力等人,只见他们不远处横着几具尸体,看衣着是寻常百姓装扮,他忙喝问道:“何力,发生了什么事?” 何力脸色煞白,心有余悸的说道:“排长,刚才追野狗至此,忽然见到有一伙人惊慌失措的从一个地洞里钻出来,我便上前去喝问,那些人刚出来,就见到洞里跳出了一个血人,一转眼杀了三人,又向我扑来,我便开枪射击,明明开枪打中了他,可他好似没事人一样,幸好你们赶过来了,他跳回了洞里,真是撞了邪了!” 说话间,他从地上提起了一个獐头鼠脑的中年人,这个人瑟瑟发抖着,嘴里魔怔似得的一直念叨着什么话,听着不像是北方话,根本听不清楚。 何力抡起胳膊照着中年人得脸上就是两巴掌,大怒道:“你他娘的说的是什么鸟话,别给老子装傻!” 中年人哎呦了一声,两边脸颊肿了起来,神志渐渐清醒过来,见到四周警戒的大兵,先是一愣,随即狂喜的叫道:“我没死,我没死。” 何力怒极反笑,把枪口顶住他的脑袋,阴森森的说道:“你他娘的再装疯卖傻,老子就毙了你。” “何力!” 韩百航低喝了声,他看出中年人大喜大悲精神上有些不对,这样强问是问不出所以然的。 何力放下枪骂骂咧咧的退到一边,韩百航上前一步,目光炯炯的盯着中年人的眼睛,沉静的说道:“我只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告诉我你是谁,是什么人,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四周的士兵拉动枪栓,对准了中年人。 一阵沉默,中年人似乎陷入了恐怖的回忆,脸色十分的难看,半响他抬起来头,声音沙哑颤抖的说道:“我是盗墓贼……” 第四十二章 血尸 第四十二章血尸 听到中年人自称是盗墓贼,韩百航眉头一挑,这个称呼引起了他的极大兴趣,上世鬼吹灯、盗墓笔记盛行一时,就连三岁小孩都知道一些盗墓的门道,他忍不住探前了身子,低声道:“寻龙分金看缠山,一重缠是一重关,关门如有八重险,不出阴阳八卦形!” 念完之后,韩百航满怀希望的盯着中年人看,却见中年人一头雾水,结结巴巴道:“老,老总,您说的啥?” 韩百航瞪大眼睛道:“你小子到底是不是盗墓贼,连寻龙诀都没听过,你是盗墓里面的哪门哪派?” 一旁的何力厉喝道:“快点说,我们排长问你话呢!” 中年人吓了个哆嗦,一脸懵逼道:“什么寻龙诀,盗墓的哪有什么门派。” 韩百航一脸失望,心想着小说果然都是瞎编的,不由得意兴阑珊起来。 何力狞声道:“排长,我看这小子没说老实话,来呀,给我把他推进那个洞里。” 士兵们就推攘着中年人往洞口方向走,中年人显然被吓坏了,躺倒身子耍赖不敢去,嘴里杀猪般惨叫着,韩百航拧起眉头,看出了不对劲,紧盯着中年人问:“洞里究竟有什么,让你这么害怕!” 中年人惨青着脸,惊恐道:“那里面有粽子!” 粽子! 何力听得大怒,一脚把中年人踹翻,骂道:“你他娘的哄谁呢,现在离端午还早着呢!” “何力!” 韩百航不满的喝了声,让士兵把中年人扶起来,眼中闪烁着精光道:“你是说里面尸变了?” 中年人惊讶于韩百航知道粽子的暗语,沉痛的说道:“我们找了八天才找到了这个大墓,没想到里面养成了血尸,开墓取宝时不小心惊动了血尸,里面的两个人没出来,出来的三个人也被杀了,只有我刚才小解去了,被这个老总撞见,才见了条命回来。” 他说的是老总是何力,何力听了脸色一变,色厉内茬道:“放屁,这世上哪有鬼。” “你闭嘴!” 韩百航呵斥了他一句,快步走到那边的三具尸体旁,见到三具尸体的致命伤口都是被人以巨力撕裂,脓血肢体散落了一地,看的人心惊胆战,他匆匆回来,命令道:“这个墓留着是个祸害,给我用手榴弹做成集束炸弹,把墓炸掉。” 中年人守财奴一般惊叫道:“使不得啊,这可是宋代大墓,里面的金银藏宝数不胜数,炸了多可惜。” 一听这话,官兵们就激动起来了,当兵打仗是为了大洋,现在墓里面有金银财宝,总好过上战场拼命容易得到吧,他们都眼热的看着韩百航,虽未明说出来,可想法不言而喻。 “你们之前遇到血尸,是怎么对付的!”韩百航也有些心动,他更多的是对墓里的血尸感兴趣,而非金银财宝。 中年人道:“黑驴蹄子!” 韩百航眨了眨眼,看来小说也不尽然全是虚构,皱眉道:“我看血尸这么凶,怕是普通黑驴蹄子对付不了吧,而且据我所知,用黑驴蹄子对付尸变的尸体,得塞进嘴里才有用,我们这里怕是没人能做到。” 中年人掩饰不住的惊讶,道:“老总,您是从哪知道这么多倒斗的秘事。” 官兵们也都投来敬佩的目光,韩百航盯着中年人道:“你别管我从那知道倒斗的事,我只问你能不能对付得了血尸,如果能,你下去解决血尸,里面的金银财宝随你拿,如果不能,我不会让我弟兄去冒险。” 中年人沉默了一会,抬头道:“我有六成把握!” 韩百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中年人一番,忽然冷笑一声道:“放屁,你一点把握也没有,你是想让我们做送死鬼,掩护你从墓里盗宝。” 中年人脸色不变,道:“老总,这话怎么说,我现在性命都在你们手里,怎么敢有别的心思。” 韩百航冷冷道:“盗墓贼毫无信义,父子兄弟尚且相残,更别说我们形同陌路了,你要是还不说实话,我便把你推入盗洞,以手榴弹炸毁墓穴,让你和这墓室里的血尸和金银财宝到阴间为伴了。” 说这句话时,韩百航显得格外阴森狠毒,中年人再也保持不住镇定了,他们这些盗墓贼固然胆大妄为,不畏鬼神,但遇到蛮不讲理,翻脸就要人性命的大兵,也只能认怂,毕竟鬼神尚且能以手段克制,可栽倒大兵手里,那枪杆子可不是吃素的,他额头上冒着冷汗,咬牙道:“老总,您说的没错,要是下了墓里,我确实没有对付血尸的把握,不过血尸固然凶悍,可也是血肉之躯,我们可以引他到外面,以机枪手榴弹消灭掉它。” 韩百航不动声色道:“怎么个引诱法?” 中年人扫了一眼左右的士兵,低声道:“找一个属龙属狗的人,用他们的血淋在盗洞口,血尸闻到血腥味就会出来。” “就这么简单?”韩百航挑眉道。 中年人道:“没错,只是做引诱的人需要提防血尸偷袭,可能会有危险。” 韩百航点点头,高声问道:“谁是属龙属狗的,站出来。” 士兵们中站出了三个人,周青也在其中,韩百航扫了一眼,并没有让他们去放血引诱血尸,而是直接对何力下命令道:“把这个墓炸了!” 何力怔了一下,犹豫道:“排长,真要炸,下面可是有宝贝。” 韩百航脸色微沉:“你耳朵塞驴毛咋的,炸掉!” 何力缩了缩脖子不敢再问,忙从士兵手里要了七八个手榴弹,用绳子缠在一起,快步向盗洞走了几步,一拉引线将集束手榴弹丢尽了盗洞里,只听轰的一声炸响,盗洞里面传来一声凄厉的吼叫声,墓穴塌方掩埋住了盗洞,喷出了一股巨大的烟尘。 中年人见到墓穴被炸平,神情如丧考妣,脸色复杂的看了一眼韩百航,他原本以为韩百航一定会为财所动,不惜一切代价消灭血尸,将里面的财宝取出来,却不料他干脆的很,一言不合就把墓炸掉了,真可惜了里面随葬的金银财宝。 韩百航让士兵去掩埋那几具盗墓贼的尸体,转而看向中年人,笑了笑道:“你是这些盗墓贼的头吧!” 中年人眼角抽搐了一下,矢口否认道:“我只是里面的一个伙计,带头的人死在墓里了。” 韩百航淡淡道:“据我所知,盗墓贼的头绝不会轻易下墓,这么多人就你一个人活下来,只是我不知道究竟是你命大,还是你暗中把同伙害死,黑吃黑独吞里面的陪葬品。” 中年人的脸色猛然一变,他的肩膀刚一晃动,处在他身侧的周青迅速举起枪口对准他的脑袋,厉喝道:“动一下打死你!” 其他士兵见状忙抬起了枪,十几条枪立马对准了他的脑袋。 “老总,你这干什么?”中年人显得异常惊慌,腿脚打着哆嗦,向韩百航求着饶。 “戏演得不错,可惜你骗不了我!” 韩百航轻笑一声,慢慢走近中年人,忽然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腕,中年人大惊,下意识的一抖肩膀,竟然把韩百航的手震开了,韩百航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叫道:“原来是个练家子!” 中年人露了身手,被众多枪口指着,根本不敢有其他动作,只得举起双手,苦笑一声道:“我是练过武,可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吧。” 韩百航道:“你会功夫确实不能证明什么,但从一开始,你就在装傻充愣,先是骗过了何力,又误导我去盗墓,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按的是什么心思。” 中年人刚要说话,韩百航指了指左右,幽幽道:“我的耐心很有限,你千万想清楚了再说,你身手再快,也快不过这么多条枪,” 中年人颓然道:“老总好眼力,我的确是盗墓的头子,但墓里有血尸,确实是我始料不及的,我们倒斗的规矩是不空手而回,所以我才想要老总帮我解决掉血尸,并无其他歹意。” 说话时,中年人眼神诡谲的快速扫了眼四周,这个动作没有逃过韩百航的眼睛,他不动声色,暗暗戒备起来,含笑点了点头:“这个理由倒也勉强说的过去,不过你认为我会不会相信一个盗墓贼的话!” 中年人眼睛不眨的说道:“要是老总想杀我,有没有理由我都会死。” “说的好!” 韩百航鼓掌笑道:“不愧是盗墓贼的头,头脑清晰,胆大心细,是个人物,做盗墓贼可惜了,现在给你个机会,老子手底下正缺人手,给你个二尺半穿,愿不愿意。” 第四十三章 侯召 第四十三章 侯召 中年人嘿嘿干笑了两声,道:“承蒙老总瞧得起我,只是我野惯了,受不了当兵的约束,老总您不会强拉壮丁吧?” 韩百航皮笑肉不笑道:“我们是堂堂正规军,怎么会强拉壮丁呢,只不过见到挖人坟墓,戮人尸骸的盗墓贼,按法律可就地处决,你看这里哪块地方风水好,等下就埋你进去。” 中年人脸色一变,他算是领教了韩百航的无耻了,这根本就只有一个选择,只得苦着一张脸道:“别啊,老总,我愿意当兵还不成嘛。” 韩百航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对周青吩咐道:“和尚,以后他就是你的兵了。” 周青咧嘴一笑,上下打量了中年人一圈,阔着嗓子说道:“以后你就是我的兵了,别想耍什么花花肠子。” 中年人低眉顺眼道:“小的不敢。” 这边事了,韩百航率队返回村子里,留守的徐彭祖与几个兵忙迎出来,问道:“排长,发生了什么事了,那么大一声响。” 韩百航只含糊和他说了一下,便让士兵尽快的用饭休息,休息了半个小时后,继续上路。 路上,周青问清了中年人姓名来历,中年人名叫侯召,湖南衡阳人,是世代家传的土夫子,一手盗墓的本事在湖南很有名气,可在周青看来,他的功夫才是深不可测,只见他走路时一跳一蹭,动作十分难看,若是在普通练家子看来,这种人下盘不稳,功夫好不到哪里去,可周青是少林出身见多识广,识出这是一种极为高深的步伐,两人比赛似的赶了五里路,侯召脸不红心不跳,而周青却微微喘起了气,高下立判。 抽了个空,周青找到韩百航,脸色凝重道:“排长,这个侯召的功夫在我之上,他要是趁机发难,怕是制不住他,不如早早解决掉他。” 韩百航沉吟了一下,摇头道:“咱们这么多条人枪,不怕他翻得了五指山,只是你还得严加监视,他若想逃跑,也不要去拦他,但我想他是不会跑的。” 周青道:“排长,你怎么如此肯定,他可是你强逼当兵的。” 韩百航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低声道:“我若不逼他,他早就没命了。” 周青疑惑道:“这是为何?” 韩百航道:“因为他很清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他活着离开。” 周青还想再问,韩百航侧脸瞥了一眼后面,淡淡道:“你倒不如去问问他!” 周青又走回队列,与侯召并排走着,忽然道:“你怎么不跑,以你的功夫,没有人能拦得住你。” 侯召翻了翻眼皮道:“我为什么要跑!” 周青怔了一下,理直气壮道:“我是官军,你是盗匪,这算不算理由。” 侯召扯了扯身上不大合身的军服,笑道:“现在我也是兵了,这叫兵匪一家。” 周青冷笑道:“你这算什么兵,你也配当我们老三师的兵。” 侯召忽然哈哈笑了起来,引来周围士兵的侧目,几个棚长用眼睛瞪了他一眼,呵斥道:“行军途中,严禁喧哗不知道嘛!” 侯召忙收了笑,埋头走了一段路,语出惊人的说道:“我早看出你们不是皖军,是吴佩孚的直军吧。” 周青脸色一变,他猛地想起刚才无意泄露了部队番号,飞快拔出手枪指着侯召的脑袋,厉声道:“你他娘的到底是谁!” 这一突然变动引得部队的连锁反应,士兵们紧跟着周青的动作,呼啦的全都举枪瞄准侯召,手指扣到了扳机上。 “干什么!” 韩百航见到部队停下,快步走了回来,严厉的扫了一眼所有人。 “这小子知道咱们的底细了!”周青憋红着脸,手中的枪口仍对准侯召的脑袋,向韩百航认错道:“排长,我刚才不小心说漏了嘴。” 韩百航阴着脸:“把枪都放下,回头再找你算账。” 士兵们放下枪,侯召暗暗松了口气,不满的说道:“排长,对自己人开枪,可不是好事情。” “你还算不上自己人。”韩百航皱眉道。 侯召尴尬的笑了两声,道:“放心,我不会把你们是直军的消息泄露出去的。” 韩百航眼中闪过一道杀机,淡淡道:“你在玩火。” 侯召察觉到了危险,他不敢再耍嘴皮,正色道:“实不相瞒,我除了是土夫子,还在午帅麾下当过一阵子兵,和第三师的人打过不少交道。” 在北洋当兵,各路督军大帅的名头并不难知道,早前能敢称是某帅的人,至少得是一省督军,再不济也得是师长或是混成旅长,韩百航知道午帅指的是第三师的老对头,湘军第一师师长赵恒惕,联想到侯召是湖南人,曾在湘军当过兵也说得过去,只是这未免也太巧了些,他不禁再三迟疑起来,到底要不要果断的处置了侯召。 其实他刚才一直没杀侯召,并不是同情心泛滥,又或者是心存妇人之仁,道理很简单,日后要想拉起队伍,首要的就是大洋,大洋从何处来,他空手是变不出来的,可地底下的宝贝多着呢,盗墓为部队筹措军费,这在中国古代是寻常事了,远的有西汉末的赤眉军,东汉末曹操的摸金校尉,在往后东陵盗宝的孙殿英,不见得各个都没好下场,他做这件事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的,因此留了侯召一条命,想要笼络到麾下,但他也并非离不得侯召,现在为了部队的安全,只能放弃侯召这个有本事的土夫子了。 就在韩百航下定决心要处决了侯召的时候,却不料身后的道路忽然传来一阵急如碎雨的马蹄声,听上去得有上百骑兵,他脸色陡然一变,此时再杀侯召已经来不及了,大路空荡也无处躲藏,只得下命令道:“快恢复行军队列,不要惊慌,不要向后望。” 士兵们按他的话去做,韩百航本想用眼神威慑一下侯召,却不料他听话的走在部队里,看上去并不会耍什么幺蛾子。 一阵阵战马的疾驰声,一队上百骑的骑兵飞驰而到,骑兵见了五排这支小队伍,立刻围了上来,从骑兵中拨马走出一个身材矮小的中校军官,用马鞭指着五排的人,倨傲的喝道:“你们是那个部队的!” 韩百航心脏砰砰的跳动起来,他面色镇定,以标准的日式步伐向前迈出两步,啪的打了个立正敬礼,大声道:“报告长官,陆军第十五师xx团九营二连四排排长韩百航,奉命运送伤员任务结束,正返回部队。” 中校军官紧盯着他道:“运送伤员,为何不乘军列返回。” 韩百航脸上露出了一丝愤愤不平:“报告长官,我们第十五师是后娘养的,列车都被一师、二师的人坐满了,我只得步行归队。” 中校军官脸色一变,呵斥道:“放屁,老子就是一师的,怎么没听到有这种事。” 韩百航不卑不亢道:“长官您若不信,就上前面车站问问,是不是运的都是一师、二师的兵,我若有一点假话,任凭长官处置。” 中校军官自然无从查证,不过他也知道第十五师是后投皖系的,待遇上肯定不如一二师这样的嫡系,便缓下了脸色,悻悻然道:“徒步也有徒步的好处,前线打的那么狠,你怎么不见到死伤最多的是一二师,正是岂有此理!” 说罢,他便挥了挥手,欲要率骑兵继续赶路。 “长官且慢。”韩百航叫住了中校军官,诚恳道:“长官,我们出发时给养没有带够,眼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能否给我们一些给养。” 中校军官沉吟了一下,皱眉道:“我们的给养也没带够,没法给你们,前面就是车站,你们赶快赶路,天黑前应该能赶到。” 韩百航面露失望,道:“那请长官路过车站时,麻烦让车站给我们留下些给养。” 中校军官随口答应了,一甩马鞭,领着骑兵飞驰而去了。 待骑兵远走了,韩百航松了口气,眼中闪烁着精光,到了车站,就能快速找到段芝贵的指挥车位置了。 第四十四章 混入琉璃店车站 第四十四章混入琉璃店车站 中午还是烈日晴空,午后三点左右忽然就变了天气,天边黑鸦鸦地聚积起遮天的乌云,疾风骤雨而至,将韩百航部队一行淋成了落汤鸡,此时官道多是石子土路,遇到大雨冲刷,道路立刻变得泥泞不堪起来,为行军增添了不小的困难,使得士兵们怨声载道。 一路艰难行军,到达中校军官所说的琉璃店车站时已经是傍晚,部队衣服湿透又冷又饿,到了车站进入时却被守备队拦下了,说道:“车站戒严,闲杂人等不许靠近,违令者军法从事!” 士兵们骚动起来,赶了一夜的路,不就为了到车站遮风避雨,此时暴雨仍倾盆而下,再走下去谁也受不了,韩百航先稳住了士兵的情绪,上前与守备队的人交涉。 “报告长官,我部为第十五师……”韩百航先是自报家门,没等他说完,守备队里的一个上尉军官听了,摆手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下午一师骑兵团的刑副团长来过,说让我们车站照顾你们,可惜不巧了,有长官驾临本车站,车站已进入戒严,你们只能去别处了,倒是可以给你们补充给养。” 韩百航没想到那个中校军官还真对车站吩咐过了,倒也省得被守备队的盘查,当听到上尉军官说起车站有什么长官驾到,他的心里忽的一动,什么长官能让车站这么如临大敌的戒备,他首先想到的是段芝贵,可心里也不肯定,便大声抱怨道:“长官在里面吃饱穿暖,不管我们当兵的死活了,兄弟们走了一天,腿都要走断了,你看这雨下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除了车站还去哪找遮风避雨的地。” “吵什么!” 上尉军官脸色微变,怒斥道:“吵到了长官休息,你可吃罪不起,赶紧走吧。” 这时一道闪电在乌云中蜿蜒炸响,雷声隆隆,震得人耳膜发颤,韩百航撇了撇嘴,死皮赖脸的说道:“长官,雷声这么响,里面的长官哪能听得到咱们说啥,再说我们也不进站,就找个遮风避雨的地就行,等雨小点了,立马就走,您就行行好,都是袍泽弟兄,谁还不遇到点难处,帮帮忙嘛。” 上尉军官态度坚决:“不行,上头有命令,你赶快走,再不走我就要派人驱赶了。” 韩百航苦求一阵,见他死不松口,还要赶人,不由得恼了道:“我们今天还就不走了,弟兄们咱们今就坐在这,枪林弹雨都闯过来了,怕个球!” 他一屁股坐到了泥水里,挺着身子任凭雨水击打在身上,其他五排士兵有样学样,也纷纷坐到了泥水中,这一举动顿时把哨岗里的守备队看呆了。 上尉军官又惊又怒,叫道:“都给我起来,来人啊,给我把他们赶走!” 守备队的士兵从岗哨冲了出来,挥舞着步枪赶人,不过他们没真下狠手,也瞧着五排的人可怜,衣服褴褛不说,身子就像从泥水中滚过一样,呼喝了一阵子也没把五排的人赶走,倒是韩百航演起了戏,哎呦哎呦的叫着疼:“自己人打自己人,你们还是不是袍泽兄弟,老子要去总司令告你。” 五排的其他人有样学样,接连惨叫起来,搞的守备队的士兵哭笑不得,只得无奈的停下手,向上尉军官说道:“连长,这些兄弟也瞧着怪可怜的,不如就让他们在车站房檐下找个地避避雨,要是真赶他们走了,以后和第十五师的人见了多难看。” 上尉军官拧着眉头,想了好久才点头道:“好,都是袍泽兄弟,我就让你们避雨,可丑话说在前面,不须吵闹乱逛,若是长官问起来了,你们要立即走。” “成!” 韩百航一听这话,立马从泥水里站起来,叫道:“都他娘的起来,还不感谢长官开恩。” “谢谢长官……” 五排士兵一骨碌的起来,七嘴八舌的说着感恩戴德的话。 上尉军官脸色稍缓,向部下吩咐道:“带他们去机库底下避雨,让炊事班辛苦一下,煮点姜汤给他们。” “多谢!”韩百航上前郑重的敬了个礼,跟着守备队的两个士兵往机库方向去了,这个机库处于车站北侧,已经半紧接废弃了,里面有一个锈迹斑斑的火车头,听守备队的人说,这都是前清时的老物件了。 给韩百航带到车库,守备队的人没有走,似乎有监视的意味,就在门口守着,韩百航不动声色,给几个棚长使了个小心行事的眼色,他从口袋摸出两块大洋,向守备队的两个士兵走去,两个人一个是瘦高个,一个是驼背,哆嗦着身子道:“两位兄弟,辛苦你们冒雨带我们过来,这鬼天气太冷了。” 守备队的士兵看了韩百航一眼,道:“长官,里面有机油,你可以生个火。” 韩百航道了声谢,暗暗将大洋大洋塞到了两人的手里,嘿嘿笑道:“兄弟,帮帮忙,给我搞点烟酒。” 两个士兵互相看了一眼,低声商量了一句,瘦高个人收了大洋,道:“成,我去搞一点,别和我们连长说。” “哪能,我是那样的人吗?”韩百航信誓旦旦道。 等瘦高个走了,韩百航与驼背士兵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多是打听守备队的来历,和今日的战况,等聊熟了以后,不经意的说道:“兄弟,你听说了没,咱段香帅行军打仗还带着八大胡同里的名妓小翠云,那个风流快活啊,只可惜咱地位卑微,手里没几个银钱,不然也去八大胡同里,找个大同婆姨伺候着,别提多美了,说不定也能和香帅他老人家来个同靴之好!” 说完他还腌臜的摸了一把裆,往鼻子跟前一凑,皱起了眉头。军中都是粗人,说话总是离不开女人,韩百航的举动看到驼背士兵眼里,倒觉得同道中人,咧嘴笑道:“本来车站跟前有一个寡妇做皮肉生意,现在打仗了人也不知道逃哪去了,不然长官可以去舒服舒服。” 韩百航听得恶心,他再不济也不会去找千人骑万人跨的暗娼,脸上挤眉弄眼笑道:“好啊兄弟,平日里没少在寡妇身上花钱吧,有道是三十如狼四十如虎,这寡妇伺候你们一群大兵,倒也平风秋色吧!” 驼背眉飞色舞道:“那可不咋的,有一次这寡妇伺候两个弟兄,被折腾的连着三天没下了床,我们本想着这下废了,谁料第四天人家又重新开张了。” 韩百航竖起大拇指:“要不人家怎么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 聊了一阵话,韩百航有意顺着他说话,让驼背士兵觉得韩百航这个长官好,不摆架子,颇有相见恨晚之感。 韩百航见时机差不多了,装作不经意的问道:“兄弟,咱车站究竟来了啥大人物了,老子见过师长出行,也没这架势大。” 驼背士兵警觉的看了韩百航一眼,想了想才低声说道:“你可别想外传,段大帅的车就停在咱车站。” 韩百航心中激动,面上故作惊讶:“乖乖,幸好刚才没继续闹事,要是惊扰了段大帅,不死也得脱成皮啊。” 驼背士兵道:“是这个理,长官你得多谢我们连长,他可是为了你们好,不是不近人情。” “是,是,赶明我一定过去向他好好道个歉。” 韩百航打了个哈哈,抽空回到了部队里,和三个棚长低声道:“段芝贵就在车站,周青,你去暗中侦查一下,回来报我。” 周青点了点头,慢慢退到了车库的黑暗中,以他的身手可以从房顶翻出去。 “我的身手也不错,我也去。”侯召跃跃欲试的说。 “你就消停点吧。”韩百航瞪了他一眼,道:“等会你就跟着我,敢出什么幺蛾子,我第一个毙了你。” 侯召缩了缩脖子,尴尬道:“排长,都是自己人了,别这么生分嘛。” 韩百航不理他,正好这时高个士兵去弄烟酒回来了,他忙走了过去,侯召跟在后面。 第四十五章 送上门来 第四十五章送上门来 “嗬,老白干!大前门!” 韩百航瞧了眼瘦高个士兵带回的东西,只接过了两瓶白干,转手递给一旁的侯召,说道:“拿回去让兄弟们喝点,去去寒气。” 侯召拿了酒却不肯梛步,眼巴巴的看着瘦高个手里的几包大前门,吸了下鼻子道:“排长,那烟呢!” “烟是酬劳两位兄弟的,你别在这瞎操心,送完了酒赶紧过来。”韩百航不耐烦的说,侯召只得悻悻然的走了,嘴里嘀咕道:“好歹也留一包给兄弟们解解馋啊。” 韩百航不去理他,温和的对瘦高个士兵和驼背士兵说道:“两位兄弟,今天辛苦你们了,这些烟你们拿着,算我一点心意。” “谢长官的赏!” 瘦高个和驼背脸上笑开了花,忙把几包烟分了,驼背士兵拆开一包,颠出了一根烟,哈腰道:“长官,来一根。”高个士兵则掏出了火柴,准备点烟。 韩百航笑了笑接过了烟,点着了深吸了一口,三个人便站在门口吞云吐雾起来。其实韩百航是抽不惯大前门的,这烟没有过滤嘴,抽起来粗劣的很,不知道含了多少的尼古丁,之所以能耐着性子抽烟,主要还是为了从两人的嘴里打听点什么有用的情报,两个大兵傻乎乎的,哪知道身旁的这个豪爽长官竟然是直军假扮的,只以为关系处的不错,问什么就答什么,轻易的就被韩百航探听到了很多情报。 韩百航了解到,琉璃店车站是京汉铁路途经涿州的大站,车站共有护路军两个连和守备队一个连,从琉璃店往东去30里就是涿州县城,那里驻扎着边防军第三师一个团的兵力,而段芝贵随同的卫队就有一个营,算起来琉璃店此时的兵力要在一千三百人左右,一旦传出警讯,涿州守军就能在半个小时内赶到,就算一个主力团来攻,一时半会都难以啃下,更别说五排这二十几号残兵,就算人人都是最强兵王附体,也翻不起多大的浪花。 想到此处,韩百航不敢轻举妄动了,行军打仗固然要勇敢果决,可清醒的理智在这个时候更重要,如果贪功冒险,极有可能导致全排的人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他只能强压住偷袭段芝贵专列的冲动,想着大不了无功而返。 又说了会儿话,韩百航回到了车库里,此时五排的士兵已经在一个汽油桶里升起了火,大伙脱下了衣服烘烤着,几十条赤条条的汉子,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排长,怎么样?”几个棚长凑过来,低声询问。 韩百航脱下了湿漉漉的军服,拧干了水,把军服挂在了步枪上烤着,小声回道:“这回碰到大鱼了,段芝贵的专列就在车站里。” 几个棚长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狂喜,他们跃跃欲试道:“排长,咱们怎么干!” 韩百航苦笑道:“先别高兴,车站里有一千多人的敌人,你们不会以为咱们这点人马能怎么样吧。” 几个棚长眼中的狂热消退,他们这下想起了敌我兵力差距了,不禁颓丧起来,犹疑道:“那怎么办!” 韩百航简短的说道:“等!” 几个棚长你看我我看你,等的意思不外乎听天由命,可大家都见到了皖军在车站里戒备森严的情形,只能望洋兴叹了。 外出侦查的周青悄无声息的回来了,他走到韩百航身边,用不被别人听到的声音小声说道:“排长,我刚才侦查了一下,从车库到段芝贵专列停靠的站台设了四道岗,硬闯的话根本闯不进去,外面还有两个棚的敌人来回巡视,咱们决不能轻举妄动。” 韩百航听了周青的回报,低头沉吟了许久,方才抬起了头,说道:“传我的命令,取消一切作战行动,今天我们只是在车站借宿,大家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了精神,我们明天继续赶路。” 几个棚长听了忙把命令传达给每一个士兵,夜渐渐深了,听着疾风骤雨深,五排的士兵互相依靠着睡着了。 …… 夜里暴雨雷声不歇,段芝贵搂着小翠云酣睡正香,忽然被一阵激烈的枪炮声从梦中惊醒,他猛然惊坐起,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外面惊雷炸响,枪声密集如鼓点分不出点来,他稍缓过神,就听到枪声中夹杂着震天的杀喊声:“活捉段芝贵!活捉段芝贵呀!” 这一惊非同小可,段芝贵霍的一下从床榻上跳起来,心头砰砰乱跳,脱口而出道:“他娘的,肯定是吴佩孚打过来了。”他顾不得床上瑟瑟发抖的小翠云,踉踉跄跄的便往外走,丝毫不顾小翠云在背后呼喊他的名字。 段芝贵慌忙的出了门口,便迎头撞上一人,他吓得灵魂都快出窍了,以为吴佩孚的这么快就打到这里了,只剩下闭目等死的份了,却听到有人呼喊道:“大帅,大帅,我来护驾。” 他听得声音很熟,忙睁眼一看,原来是他一个远方亲戚的副官,他不由得又惊又喜,急忙握住副官的胳膊道:“外面情形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只听四面八方都是枪声,恐怕敌军来势不小。”副官裤子都未曾穿,只披着一军装外套,手里拎着盒子炮,也被外面的动静吓得不轻,他忙说道:“大帅,专列太明显了,恐是敌人重点进攻对象,我们还是先撤到安全地方吧!” “对,对!”段芝贵六神无主的点着头,跟着副官便往出走,走了几步又停下:“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副官道:“外面枪声一起,大家都乱了,找不到其他人了。” 此时外面枪声愈烈,段芝贵心下慌张,顾不得多问了,忙与副官拉开车门跳了出去,只听哎呀一声惨叫,他竟然一脚踩空摔了个四脚马趴,弄得一身都是泥水,把老腰也跌到了铁轨枕木上,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在副官的搀扶下手忙脚乱的起了身,只见四野一片漆黑,辨别不清方向,只好向枪声弱的地方抹黑逃去,走了好一会路,方才隐约见到一个破旧的车库,里面黑漆漆的,副官说道:“大帅,那边应该没有人,咱们进去躲一躲。” 段芝贵被刚才那一摔,浑身疼得厉害,早就走不动道了,忙道:“好,好,我的腰摔到了,你快扶我进去。” 两人跌跌撞撞的进了走进了车库,里面黑漆漆的动静全无,刚想着松一口气,就听到四周一片拉枪栓的声音:“不许动!” 段芝贵惊魂失措,险些翻了个白眼晕了过去。 第四十六章 演戏上瘾了 第四十六章演戏上瘾了 混在敌营中,韩百航始终留着一份小心警觉,睡觉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细听着外面的风吹草动,可连日的奔波劳累,身体实在困极了,听着外面的雷雨声,他忍不住沉沉入睡起来,做起了一个杂乱无章的梦,梦里他还是那个二十一世纪庸庸碌碌的男青年,为着房子票子妹子奋斗,却败在了不断上涨的房价,和永远三千出头的工资上,整日黯然神伤,自哀自怨。 蓦地一阵带着震撼感的猛烈爆炸声响起,将他从倏地惊醒过来,意识迅速的从梦境里抽离出来,他满头大汗的猛地翻身坐起,睡眼朦胧中向外边一望,只见到外间夜天红光闪动,到处是激烈的枪声,他不禁吃了一惊,忙左右扫了一眼,五排的兄弟一个没少,大家伙的反应很快,一个个顾不得穿衣服,先拿起了身边的枪杆子戒备起来,慌而不乱,已经有了几分强军的底子。 “排长,一定是咱的人打过来了!” 几个棚长摩拳擦掌的叫嚷道:“咱的机会来了,去抓段芝贵!” 韩百航脑子转了一圈,立刻将他们的提议否决掉了,瞪圆了眼睛骂道:“你们的脑袋都是夜壶长得吗,别忘了咱们可是在敌人心腹里,你们这么叫嚷是想招来敌军消灭我们吗?动动脑子行不行,谁知道外面是大部队进攻还是小部队偷袭,这时候乱动,没抓到段芝贵,敌军就先灭了我们,要动也得摸清了情况再动,现在听我的命令,把火都熄灭掉,夜里有火光的地方就是炮兵参照物,老子可不想被自己人炸死了。” 士兵们按吩咐去做,不一会便把油桶里的火熄灭了,车库里一片黑暗,韩百航很关心外面的情况,让身手好的周青去外面摸摸情况,周青刚出去没几秒,又退了回来,急急的说道:“有人朝我们来了。” 韩百航心中一震,忙道:“来了多少人?” 周青道:“瞧着就两个人。” “戒备起来。” 韩百航暗暗调兵遣将,士兵们纷纷在门口的位置埋伏下了,不一会就听到有凌乱的脚步声走来,伴着听不真切的说话声音,等来人走进了车库,韩百航一声低喝,士兵们一拥而上,用枪口将两人逼住,放倒捆了个结实。 “别杀我,我,我是段芝贵!” 被抓的两个人的其中一人惊慌失措的叫道。 韩百航一怔神,这时也顾不得防炮兵了,赶紧让士兵升起了火,借着火光他开始打量着自称是段芝贵的俘虏,他自然是没有见过段芝贵的真容的,可并不妨碍他一眼认出段芝贵,在这个年代权贵和普通人的相貌一眼可辨,眼前的人大腹便便,油头肥脑,身上的白竹布汗衫可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心里已然确定了几分,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喜,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会如此的好,正想着怎么偷袭段芝贵了,段芝贵竟然就送上门了,这个天上掉下的馅饼一下子把他砸晕了,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这时候,两个俘虏中有人试探着的说:“你们是皖军?” 他们这时看到韩百航他们穿的都是皖军的军服,心里忽然一喜。 韩百航一时没听清他说的什么话,只下意识的点了下头,就听到两个俘虏齐齐的松了口气,紧接着口气就蛮横起来,叫骂道:“你他娘的长了几个脑袋,敢绑段大帅,活的不耐烦了吧,还不赶紧松绑!” 韩百航眨了眨眼,一下子被气笑了,他正要让士兵给两人使点手段,忽然听到外间的枪身骤然减弱了下来,外面的呼喊声渐渐远去,他眼睛滴溜溜的转动了一下,做出了一个极为正确的选择,作势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假装吃惊道:“哎呦,小的该死,不知道您就是段大帅,要不然就是长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绑您啊。” 说着,他在士兵们惊愕的目光下,解开了绑着段芝贵和副官的绳子,见其他人还是一脸懵懂,忙使了个眼色,故意加重语气的说道:“报告长官,我们是第十五师的部队,奉命护送伤员归队,途径琉璃店车站避雨。” 解开了绳子,段芝贵怒不可遏的给了韩百航一个耳光,怒骂道:“你他娘的该枪毙,混账!” “是,是!” 韩百航强忍着心头的杀意,低头道:“大帅您大人有大量,要怪罪就怪罪我一人,与其他兄弟们无关。” 段芝贵脸色稍缓,道:“你他娘的还有几分担当,够义气,老子就绕你一命,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完了去军法处领50军棍。” 韩百航啪的打了个立正:“谢大帅开恩。” 他见到段芝贵身上衣服单薄,忙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双手呈给段芝贵,说道:“大帅,您若不嫌弃,就先穿上避寒,我马上让兄弟们生火。” 段芝贵厌恶的瞧了眼脏兮兮的军服,摆手道:“不必了,你快去生火,然后去派人去打探一下外面的情况。” 韩百航忙点了周青的命:“和尚,你去!” 周青身手敏捷的跑了出去,接着士兵们重新升起了篝火,段芝贵烤着火,脸上仍挂着惊色,有时听到稍大点的枪声,身子都会颤抖一下。 “大帅,长官,这里有些白干,你们喝点驱驱寒吧,不然明天会感冒的。”韩百航关切的送上白酒,段芝贵确实被冻坏了,这次没有推脱,接过了酒瓶大口的喝了一口,借着酒意,他的胆气似乎壮了些,也有了几分谈兴,眼睛上下打量了韩百航一圈,说不上是赞许还是嘲讽,冷声道:“你小子蛮灵光的,为什么不带部队出去防御敌人,反而躲在这个车库里,难道你们第十五师都是这般的孬种吗?” 韩百航不卑不亢道:“报告大帅,小的在车库里并非是躲着,只是为了不给友军添麻烦。” “还狡辩,我看你分明是胆怯畏战!”段芝贵冷哼一声说。 韩百航道:“大帅,琉璃店车站的守军自成体系,小的的部队只是客军,不在指挥序列,加之夜间难辨敌我,如果贸然加入战局,只怕会影响整个指挥,给长官带来困惑,因此躲在这个车库,不失为明智之举,更不是胆怯畏战,如果长官容许,卑职可率军出击,以正我们第十五师的名声。” 他的这些话听在五排官兵的耳朵里,心里却笑开花了,什么第十五师的名声,排长还真会编的,把段芝贵这个大帅唬的一愣一愣的,暗想排长是不是演戏上瘾了,还用得着和他多废话,直接捆了突围出去,回到保定请赏去。 第四十七章 千钧一发 第四十七章 千钧一发 段芝贵惊慌未定,岂会真的让韩百航这支小部队离开,那他的安全谁来保护,便不耐烦的说道:“好了,本帅知道了,现在外面敌情不明,你要好生保护好我,不要让敌人打过来。” 韩百航挺了挺胸道:“小的领命,请大帅在此休息,我去部署防务。” 段芝贵摆了摆手:“快去,快去!” 韩百航一通调兵遣将,实际上五排就这二十几号人,把车库大门一守就得了,他却郑重其事的,前后左右都部署了兵力,以安段芝贵的心。走的远了些,何力凑近急声道:“排长,咱都抓到段芝贵了,干嘛在这装孙子。” 韩百航察觉到段芝贵的副官警觉的看过来,他低声道:“没时间和你解释,总之看我的眼色行事。” 再次回到段芝贵身边,瞧着段芝贵愁眉苦脸的样子,韩百航笑道:“大帅不必担忧,琉璃店车站地形易守难攻,兵力足备,敌军不过是小股部队,用不了多久就会平定的。” 段芝贵诧异道:“你如何看出是小股部队,外面枪声那么响,我看至少有一个团。” 韩百航道:“倒也不难猜,敌我所用军械不同,我军制式装备日式三八步枪,而敌军装备的是德式毛瑟步枪或汉阳造,枪声截然有异,您可以仔细听一下,日式步枪发的是‘八勾’声,现在外面都是这个声音,说明敌人已经不支远去了。” 段芝贵侧耳一听,训斥道:“胡说八道,现在外面枪声依旧猛烈,明明还在激战中。” 韩百航苦笑道:“大帅,外面枪声绝不是交火声,是我军夜里不辨敌我,胡乱射击罢了,等缓过神来,枪声就停了。” 段芝贵却不肯信,冷笑道:“老夫鏖战沙场几十年,岂会没有这点临阵经验,你这个小排长还需多打熬几年,学学怎么打仗。” 韩百航耸了耸肩膀,心里对段芝贵的话嗤之以鼻,他身为主帅却跑到这个偏僻车库里躲藏,也配说鏖战沙场,简直笑掉大牙了。 “大帅若不信,我们可以打一个赌!”韩百航眼睛转动了一下,心生一计。 段芝贵一愣:“赌什么?” 韩百航不卑不亢的道:“就赌刚才你我判断究竟哪个正确。” 段芝贵失笑道:“你这个小排长正是不知好歹,本帅还怕你不成,不过你有什么赌本配让本帅答应和你赌。” 韩百航摇头道:“卑职身无余财,穷的叮当响,大帅若不赌就算了,只当卑职刚才失言。” “赌,怎么不赌,你这个小排长没东西可赌,可以赌别的嘛。” 段芝贵顿了顿,眼睛扫了韩百航一下,忽然有了主意,道:“你若输了就免去少尉军衔,去做一个马夫吧。” 韩百航欣然答应:“可以,那大帅输了又当如何?” 段芝贵挑眉道:“本帅绝不会输。” 韩百航道:“既然赌了,自然有输有赢,大帅既要我去做马夫,我也该提出我的条件。” 段芝贵哼了声:“你说说看。” 韩百航道:“我若赢了,就请大帅赏个恩典,收我这几十个弟兄去做马弁卫队,如何?” 段芝贵听了便笑了:“说你小子心眼贼多,原来打老子的主意,好,老子就答应你,无论输赢,你这个排都不用回第十五师了,给老子当卫队吧。” 韩百航心中狂喜,啪的打了个立正道:“是,谢大帅恩典,卑职感激不尽。” 段芝贵笑了笑,面色又沉下来:“怎么还没有把情况搞清楚。” 韩百航道:“大帅莫急,卑职再派人去探。” 他点了何力的名,让他带人去探听战况,何力领着人急急的跑了出去,这时的枪声渐渐减弱,杀喊声已经微不可闻了,十几分钟后与周青一道回来了,他们身后跟着十几个将校和大批皖军,急冲冲的进了车库,瞅着了段芝贵安然无恙便长长出了口气:“谢天谢地,大帅您没事就好,您受惊了。” 一个将官赶紧把身上的呢子大衣脱下给段芝贵披上,又吩咐一个副官去取衣服来。 段芝贵阴沉着脸,对着一群将校破口大骂道:“一群饭桶,老子的指挥部差点让直军端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混账!” 将校们噤若寒蝉,只能低头被训,段芝贵骂了一顿解了气,皱眉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戴眼镜的上校敬礼道:“报告大帅,昨夜有一营被俘的直军,用火车押回北京,因怕吵了您休息,就在前一站的车站停车,夜里这一营的俘虏突然哗变,夺了押解部队的军械和车站的军火物资,向琉璃店车站偷袭,幸好本站戒备森严,未曾让敌军得手,双方激战半夜,涿县的援军赶到后,敌军现已不支向东撤退。” 段芝贵铁青着脸,咆哮道:“给我电令各军,一定要把这支直军小部队消灭掉,不能放他们跑了” 参谋军官忙去传令,一会副官把衣服鞋子送到,段芝贵穿戴齐整了,又恢复了大帅的风范,摆了摆手道:“回列车议事吧。” 一众将官簇拥着他往外走,走了几步他忽然停了下来,拨开众人看向韩百航,笑道:“看来这个赌是你赢了,一会去卫队报到吧,陈勋,你来亲自安排一下。” 陈勋就是陪着他的副官,闻言点头道:“是。” 韩百航敬礼道:“是!” 段芝贵一行走后,韩百航松了口气,官兵们围了上来,未等他们说话,韩百航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喝道:“不要问东问西,按我的命令行事。” 简单收拾了一下,韩百航领着部队上卫队报道,卫队就在专列后半截,到了卫队后陈勋已经在那里等着,安排着给五排换好了新军装和武器装备,焕然一新后,将五排安排到了军列最后一节车厢上。 这就样捱到天明,从前线传回了不好的消息,昨夜直军小部队偷袭的同时,吴佩孚亲率主力奇袭孤军深入的边防军第一师,于松林店大破曲同丰两个旅,皖军最精锐的第一师顷刻间瓦解,战死旅长一位,团长三位,原本高歌凯进的西路皖军受此重击,顿时蒙上了一层阴影。 松林店打垮了第一师,皖军的中路大开,直军齐发一师二旅发起全面反攻,皖军刘询第十五师赶来接应,也被第三师打了个落花流水,这两个师是西路军的主力,主力溃败,两翼固安、涿州的皖军大受震动,在直军的凶猛攻势下,皖军不战而溃,争先恐后的向琉璃店撤来。 祸不单行,西路皖军败得一塌糊涂时,在东路刚取得了大胜的徐树铮匆匆将指挥权交给属下,欲赶回西路挽救战局,可车行半路上,东路皖军正在对天津的直军发起进攻时,奉军撕破中立宣言,悍然参战,以两师兵力向皖军侧背发起猛攻,皖军触不及防,受内外夹击大败,接连丢失掉杨村、退向京畿附近的廊坊。 东路这一败,西路更是雪上加霜,段芝贵也知道西路事关皖军的生死存亡,难得奋起了老北洋的悍勇,对劝他后退的人破口大骂道:“只有断头的将军,没有逃跑的将军,谁再敢言撤退二字,定杀不赦。” 而暗地里,他让人在军列后面挂上火车头,添足了煤炭,就等着逃跑了。 在皖军人心惶惶中,韩百航内心里也是备受煎熬考验,他很清楚直军即将大获全胜,如果这时候再不捞点战功,那么他这些天的出生入死就全白费了,心里面做了一番争斗,他终于不在顾虑,决定下手。 第四十八章 行险 第四十八章 行险 夜里,韩百航借着撒尿的机会,偷悄将几个棚长叫在一起,低声道:“眼下直皖战局胜负已分,我看段芝贵早晚要跑,再这么等下去功劳就全飞了,我们是时候狠命拼一下了。” 几个棚长对视一眼,坚决的说道:“排长,你说怎么干吧!” 韩百航点头,蹲在地上简单的把车站的情形画出来:“你们看,这是段芝贵的专车,我们此刻的位置在这里,与段芝贵的车厢隔了八节车厢,这八节车厢里都是他的卫队,戒备森严,要想活捉段芝贵难于登天,我们要做的就是夺取向涿州的车头,同时把段芝贵车厢和卫队车厢的靠挂钩分开,一旦成功便加足了马力,闯出琉璃店车站,把这一车的皖军高官拿去给玉帅请赏,如此便可给西路皖军最致命的一击。” 这个计划很简单,众人都想到了其中的凶险,夺取火车头容易,可难就难在怎么能在皖军眼皮子底下把两列车厢分开,这可不是轻松活计,尤其是两个行动同时进行,任何一处出了问题,都将导致行动的失败。 一阵沉默,几个棚长都沉思起来,韩百航心中有些紧张,如果棚长中有人害怕,那么这个行动只能放弃。 最先抬起头的是周宝财,他咬着牙说道:“怕球,人死吊朝天,二十年后天下又是一条好汉。” “我看行,干他娘的。”何力不甘示弱的说。 徐彭祖道:“我光棍一条,这条命就卖给排长你了。” “好!” 有了棚长的坚定表态,韩百航彻底放心了,命令道:“何力、徐彭祖,你们二人前去分开车厢的靠挂钩,周宝财,你去拿下火车头,行动时间就在明日凌晨4点,不要惊动了卫队。” “好!” 众人点头,又去撒了泡尿,回到了车厢里开始准备了。 夜里,整个车站静悄悄的,月台上的岗兵昏昏欲睡,只有巡逻队踢踏的脚步声,到了四点钟,等值星官巡视完毕,韩百航悄悄起来,将枕头放进被子里撑起来,装出有人睡觉的样子,其他士兵有样学样,一切准备就绪后,乘着巡逻队走过去的间隙,避过了岗兵,他们跳下了火车,猫腰钻进了火车底下,顺着钢轨向前匍匐前进,默数到了卫队车厢和段芝贵车厢交接,队伍停了下来,韩百航屏住呼吸探查了一下,发现月台上有两名哨兵值守,稍有动静就会被察觉到,他缩回了头,从腰带上拔出了刺刀,给周青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周青心领神会,也拔出了刺刀,两人悄无声息的躲在月台底下,猛地窜了出去,一把捂住了哨兵的嘴巴,锐利的刺刀迅速的抹过脖子,哨兵只来得及翻了个白眼就没了气,两人将哨兵的尸体拖下钢轨,便有两个士兵快速的钻出来,接替了哨兵的位置,堂而皇之的站起了岗,充当耳目。 接下来何力等人忙着分开车厢的靠挂钩,周宝财率人继续前进,韩百航则登上段芝贵的车厢,周青和侯召紧跟在后面,韩百航低声吩咐道:“枪上膛,一旦枪响,马上冲进来。” 周青和侯召轻轻点头,韩百航有些不放心的看了一眼侯召,这个盗墓贼虽说进了五排很老实,可正是这样才让他心中没底,这几日随身带着他,生怕他有异动。 “排长,我没问题。”侯召看出了韩百航目光中的不信任,忙说了一句。 韩百航不说话,推开了车厢走了进去,猛地发现门口竟然有两个卫兵站岗,他顿时吓了一大跳,可随即定下神看到两个卫兵靠着车厢早就迷糊着了,嘴里打着轻酣,不由得放下了心,他轻咳了一声,将两个卫兵惊醒,卫兵看见了他后赶紧端起枪来,喝问道:“你干什么的!” 韩百航脸色凝重道:“我是卫队一连的人,有重要情报向大帅汇报。” 其中一个卫兵道:“大帅已经睡下了,有什么事明天再来汇报吧。” 韩百航瞄了眼他的军衔,冷冷道:“中士,我这可是重要情报,出了问题你能担待的起吗?” 卫兵犹豫起来,互相商量了几句,道:“你在这站着别动,我去向长官汇报。” 韩百航点头,只见卫兵走了进步进了一个车厢包间,似乎在向谁报告着,不一阵从包间里走出了一个少校军衔的副官,目光审视的看着韩百航,皱眉道:“你有什么重要情报要,和我说就好。” 韩百航摇头道:“长官,这个情报事关我军生死存亡,请恕我无法向你透露,你还是通晓大帅的好。” 副官见他说的严重,严厉道:“你可知道谎报军情是什么下场。” 韩百航正色道:“卑职断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副官对卫兵命令道:“搜一下身!” 卫兵上来把韩百航浑身搜了一遍,将刺刀和手枪都拿走,副官这才点头,带着他一连穿过了两个车厢,期间足有七八道岗哨,方才来到了段芝贵的车厢。 韩百航暗道一声不好,他原以为外面挂着总司令处牌子的地方就是段芝贵的住处,谁想的段芝贵狡兔三窟,竟然躲在其他地方,就这两个车厢的差别,足能多出一百多人的卫队,一旦列车启动,这一百多人的卫队反应起来就糟糕了,五排必然遭遇死战。 可事已至此,再想反悔已经迟了,只有借机行事了,韩百航暗暗镇定心神,在车厢外立足,后面还有四个膀大腰圆的卫士盯着,副官敲门道:“报告大帅,有重要军情汇报。” 车厢里面毫无反应,副官硬着头皮又敲了一会,对韩百航说道:“希望你的情报确实有用,要不然大帅生气了,我拿你是问。” 韩百航道:“长官放心,大帅一定会重视我的情报的。” “别敲了。” 车厢里段芝贵不耐烦的高喝道,只听里面传出穿衣服的悉率声,不多时车厢们打开,段芝贵披着汗衫走出来,隐约可以看到里面装饰豪华,有一个女人裹着丝绒被躺在床榻上,但是没有人敢多看,纷纷低头。 “谁有紧急军情汇报?”段芝贵脸上带着酒后的酡红,竖起了浓眉扫了眼副官,又看到了韩百航,目光停留了一秒钟,威严的问道。 “报告大帅,是他!” 副官侧身,把韩百航让了出来。 韩百航上前半步,敬礼道:“大帅,我已得到切实情报,有部分直军混入了车站里,意图对您不测,还请您明察。” 段芝贵吃了一惊,急问道:“你是如何得知这个消息的?” 韩百航道:“今天下午有十五师的败兵涌入车站,卑职见到一些人操着河北口音,而据我所知,该部队的人大多是山东人,极有可能是直军假冒。” 韩百航半真半假的说,今天下午确实有前线退下来的败兵,第十五师的人也在不少数,幸好五排已经编入了段芝贵的卫队,因此没有与第十五师的人撞面,但并不妨碍他现在信口雌黄,因为他很清楚,段芝贵经历了前夜的偷袭风波,惊魂仍旧未定,加之战局颓败,一旦有风吹草动,无论真假他都会宁可信其有。 果然,段芝贵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惊慌的看向副官:“还傻愣着干什么,快去盘查,把第十五师的人监视起来。” 他实在是后怕的紧了,如果第十五师真有直军混入,一旦骤起发难,恐怕等不到徐树铮到来,西路军就彻底溃败了。 说罢,他赞赏韩百航道:“你观察仔细,我记你一功。” “谢大帅!” 韩百航装作忠心耿耿的样子,有些不吐不快的说道:“大帅,我刚来的时候,见到卫队的兄弟们站岗还打着盹,这种精神怎么能够保护您的安全,实在令我堪忧,为防止意外,您还是让卫队的兄弟守好站台才是。” “竟有此事?”段芝贵大怒,他看向卫队长,呵斥道:“你听到没有,给我把所有人叫醒过来,给老子站好了岗,谁敢打盹偷睡,军法从事。” 卫队长匆匆而去,留下韩百航主动说道:“大帅,卑职愿为您站岗,您可安心去歇息。” 段芝贵看向韩百航的眼神大为改观,叹息道:“你小子忠心耿耿,要是老子渡过了这次难关,赏你个大好前程。” 话的意思,已经是应允了,韩百航忙感恩戴德道:“卑职谢过大帅。” 他便肃立在段芝贵的车厢处站起了岗,段芝贵又回到车厢里,传来了和女人的亲热声,韩百航在心中冷笑,他很清楚现在段芝贵还能玩女人不是情欲作祟,而是以肉欲掩饰心中恐惧,他已经方寸大乱了。 他默数着时间,如果一切行动没有出错,周宝财此刻已经得手了,只要汽笛声一响,事情就成了一半。 第四十九章 得手 第四十九章 得手 火车头里,司机正在酣睡,冷不丁一个冰冷的刺刀抵在脖子上,将他瞬间惊醒,只见到面前站着几个黑影,不由得惊骇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识的就要惊叫,却感到脖子上猛地一痛,其中一个人冷冷道:“别动,想死就喊出来。” 司机瞪大双眼,一动不敢动了。 “听我的话,保准你小命没事。” 周宝财慢慢将刺刀从司机的脖子上拿开,急声道:“马上开火车,向涿州进发。” 司机大吃一惊,哆嗦道:“什么……” “你他娘的耳朵塞驴毛了?”周宝财蛮横的提起司机的领子,将他推攘到驾驶台,用枪口顶住了他的头,杀气腾腾道:“我数三声,你再不动老子就叫你脑袋开花。” 司机骇然,带着哭腔道:“好汉饶命,我开……可火车需要加煤上水,一时半刻动不了啊。” 周宝财冷冷道:“老子不管,给你五分钟的时间,火车开动不了,去和阎王爷喊冤去吧。” 司机欲哭无泪,只好操起铁锹死命的往锅炉里添煤,可他被周宝财这么猛一吓唬,早就手软脚软,竟连铁锹也拿不起来,想着周宝财定下的时间,顿时瘫软在地,闭目等死了。 周宝财把司机揪了起来,啪啪给了两个耳光,凶神恶煞道:“瞧你他娘的怂样,耽误了开车,老子活剐了你,这里不用你加煤,有什么活有老子弟兄去做。” 他让一个士兵接替司机去加煤,又喝问出司机接下里的开车步骤,等锅炉烧旺了,大团的水蒸汽在气机里化作机械动能,足足过了十多分钟,司机道:“火烧旺了,可以开车了。” 周宝财早就等不及了,大声道:“快开!” 司机立刻猛拉汽笛,将机关扳动到前进位置,火车猛地震动一下,伴着吭哧吭哧声,车轮开始转动。 “呜呜呜!” 火车的汽笛声在寂静的夜里仿佛投入一颗巨大的炸弹,顿时将全车站的驻军从睡梦中惊醒,他们一个个惊慌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其中尤属车站月台上的卫队最为惊慌,他们刚被卫队长叫下车整训布防,就见车头带动着列车开动起来,方向还是西面,不由得大吃一惊,急忙的向车头奔去,喝令停车。 “快停车!” 周宝财探出头看了一眼追上来的皖军,火车的提速太慢,根本没有人的两条腿快,眼看的敌人就要追上汽车了,他咬了咬牙道:“给老子打,不能让敌军追上来。” 他所率的士兵忙探出身子,举枪向追来的皖军射击,皖军追击顿时一挫,这时火车速度渐快,他们无法追上火车头,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一窝蜂的攀上车厢,向车头紧追过去,还有人大喊着:“把车厢分开。” “啪啪啪!” 一节车厢里猛然传出了枪声,攀附火车的皖军接连中枪倒下,皖军惊呼道:“有人混进了车里。”车厢里随即传来了激烈的交火声,横飞的子弹将火车玻璃打的稀碎,车厢也变得千疮百孔起来。 “棚长,有敌人从过来了。” 监视煤车的士兵躲避着子弹,向周宝财大吼道。 周宝财让士兵监视司机,匆匆出了车头,借着月光见到煤车上有黑影逼近过来,不时向这边射击着。 “给老子挡住了。” 周宝财搂起花机关,对准煤车就是一梭子扇形扫射,立时就听到有人中弹的痛呼,可煤车上面的敌人越来越多,凭他们这几号人几杆枪,根本阻挡不住皖军的逼近,飞来的枪弹打的他们抬不起头来。周宝财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只恨手里没有一挺机枪,不然就能把皖军钉死在煤车上,一个苍蝇都飞不过来。 “好汉,车头上面有炮!”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司机忽然向周宝财喊了声,周宝财颇觉吃惊道:“你是不是皖军,为什么还要告诉我上面有炮。” 司机愤然道:“皖系给日本人当孙子,俺是中国人,不给卖国贼卖命。” 周宝财肃然起敬,此时来不及多说话了,他立刻从车头侧面攀上车顶,果然见到上面有着炮台,内有野炮两门,以及两挺水冷马克沁机关枪,他看了一阵欢喜,有这些火力在,皖军算是倒了大霉了,他赶忙叫上来一个士兵,两人各操着一挺机枪,向煤车及后面的车厢疯狂扫射,机枪子弹密集如泼雨,顿时打的煤车火光四溅,枪火中数不清的人倒在枪口下,车厢被打成了筛子,只剩下皖军的惊呼惨叫。 “痛快!” 周宝财见皖军不敢打车头的主意,忙把注意力放在野炮上面,他是步兵不会操炮,可吃过猪肉看见过猪跑,忙学着以前见过的炮兵,手忙脚乱的将炮弹塞进了后膛,对准了车站的一个仓库,猛然的拉动绳子。 “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中,野炮平射弹道准确的将炮弹喷入了仓库里,巨大的爆炸火焰随即炸开,这个仓库里堆放的都是物资,一旦着火,顿时引起了连锁的大火,整个车站都陷入了一片火海当中,到处是混乱声。 …… 汽笛声响起的时候,韩百航便知道得手了,紧接的枪炮声使得车厢里一片混乱,卫士们奔前跑后,惊呼连连。 “砰!” 韩百航见时机已到,他猛然飞起一脚,暴力将段芝贵的车厢门踹开,快步的迈了进去,只见到段芝贵肥胖的身子正压在一个娇小女人身上,想来这个女人就是八大胡同的名妓小翠云了,果然姿色不凡。 段芝贵早被枪声吓了一大跳,吃惊之际本打算抽身,这会猛地见到韩百航闯进来,惊慌之际他浑身打了个激灵,不禁泄了身子,惊怒交加道:“你他娘的要造反了,滚出去!” 韩百航纹丝不动,沉声道:“大帅,大事不好了,列车被歹人所劫持,正向涿州方向而去,请您下命令吧。” 段芝贵惊骇莫名,从女人身上滚落下来,赤裸着身子,惊惧道:“什么?” 第五十章 巨款的诱惑 第五十章巨款的诱惑 韩百航皱眉道:“大帅,请速下命令,再晚我们就逃不出去了。” “快把火车夺回来。”段芝贵疾言厉色的下着命令,身子已经哆嗦起来。 此时外面的卫兵涌了进来,随行的将领随员挤作一团,都来询问段芝贵的命令,段芝贵六神无主,翻来覆去只是要士兵们把火车抢回来,卫兵们忙向火车头冲去,却被车头的机枪打了回来,死伤惨重。 “大帅,此刻跳车还来得及。”韩百航冷不丁的说道。 段芝贵幡然醒悟,他忙扑到窗口,却见列车速度已经飞快,不禁面色煞白:“不行,不行,跳下去会死人的。” 韩百航道:“那我们只能束手待毙了,列车用不了半个小时就能开到涿州,那里已经被直军占领了。” 段芝贵魂不守舍,结结巴巴道:“我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快让列车停下来。” 韩百航猛然说道:“大帅,您的意思是要我负责指挥卫队吗?” 段芝贵只见到韩百航一直保持着镇定,比起周围惊慌失措的部下,他内心更愿意相信韩百航,此刻也顾不上亲疏了,大有病急乱投医之感,急声道:“没错,我任命你为卫队长,无论如何也要把列车停下。” 韩百航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他啪的打了个立正,高声道:“卑职接令。” 随即,他转身看向堵在周围的人,冷声道:“都在这里待着干什么,你带队去前面车厢夺取车头,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车头夺下来。” 他指向的是刚才领他来车厢的副官,那个副官硬着头皮接令:“是!” “陈副官,我刚才听到后面车厢有动静,你率人去肃清后面车厢。”他又看向前夜见到的副官陈勋,毫不客气的下达命令。 陈勋也接了命,两人领着卫队分向前后车厢赶去,此时车厢里还剩下十五六个卫士,韩百航又命令道:“为大帅的安全考虑,立即关闭封锁进出车厢,未有大帅命令,不许任何人出去。” 卫兵们面露迟疑,都把目光看向段芝贵,只听他的命令。 段芝贵心乱如麻,只听韩百航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忙不迭的点头:“按他说的办!” 卫兵们纷纷去行动了,只留下韩百航和两个卫兵,韩百航扫了一眼光着身子的段芝贵,低声道:“大帅,请先穿好衣物,卑职稍后再进来。” 出了车厢,韩百航和一个卫士索要了佩枪,他以自己善使双枪为由,和将两个卫兵的驳壳枪都强要走,连同几个弹夹的子弹,往腰间左右一塞,大有咄咄气势。 等了几分钟,各处的枪声仍继续,韩百航敲了敲段芝贵的车厢门:“大帅,卑职要进来了。” “进来吧。”段芝贵沮丧的声音传出。 韩百航独自走进去,对两个卫兵吩咐道:“未有命令,不要进来。” 他便进去合上了门,段芝贵坐在床榻上低垂着头,脸上尽是惊慌失措,身子轻微的打着颤抖,嘴唇青灰没有一丝血色。 韩百航走进去,找了处椅子坐下,目光扫了一眼,见到蜷缩着膝盖躲在角落的名妓小翠云,他迅速收回目光,不带一丝温度的对段芝贵说道:“段大帅,您输了。” 段芝贵啊了一声,茫然的抬起头。 韩百航道:“再过二十分钟,大帅你就会是阶下囚了。” 段芝贵勃然作色:“放肆,你敢和本帅这么讲话。” 韩百航微微一笑,从腰间拔出驳壳枪拍在桌子上,慢悠悠道:“大帅,你身边有直军奸细,难道还没看出来吗?” 段芝贵倒吸了一口冷气:“谁?” 又看见韩百航似笑非笑的面容,不禁眼睛一呆:“是你?” “看来大帅并没有昏庸过头嘛!” 韩百航用枪口指着打算拍案而起的段芝贵,冷冷道:“大帅最好不要乱动,我的枪法不是很好,伤到了你到哪就不好意思了。” 段芝贵面色难看,咬牙切齿道:“我竟没有想到你藏的这么深,你到底是谁?好深的算计。” 韩百航风轻云淡道:“第三师选锋队三排长韩百航见过大帅,倒是得感谢老天爷了,把大帅你送到我的嘴里,我没道理错过。” 段芝贵呆若木鸡,半响才苦涩道:“你要把我怎么样?” 韩百航笑道:“自然是邀功请赏了,大帅还记得之前说的话吗,要赏我一个前程,我敬谢不敏了。” 段芝贵几欲昏眩,他到底是北洋大帅,关键时候反倒镇定起来,他倒不怕做俘虏,北洋团体中的恩怨盘根错节,就是曹锟也不敢冒天下大不违把自己怎么样,倒是怕死在兵荒马乱中,现在听韩百航这么一说,性命暂且是保住了,他眼睛转了一转,忽的精神起来,从车厢里拉出一个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是面额巨大的支票金条,脸上硬挤出讨好的笑容:“这位兄弟,我把这些钱都给你,放我一条生路如何?” 韩百航走了过去,手中的枪口纹丝不动,快速的低头扫了眼支票的金额,大写的交通银行惠存大洋五十万整,凭票祈交,交通银行照付云云。 这样粗略一扫,这个皮箱里的大洋就由上百万了,民国的上百万巨款论起购买力折合二十一世纪的一个亿,这笔巨款让韩百航顿时生出了异样想法,如果拿了这笔巨款,他还用当什么兵,直接去上海滩做个大亨,一辈子吃喝不愁,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不过只是在他的一念之念。 韩百航呼吸急促了数秒,有迅速的冷静下来,他很清楚,这笔钱并不是这么好拿,不由得冷笑一声道:“段大帅,若是我没猜错,这笔钱应该是皖军的军费吧。” “不错。” 段芝贵叹息了一声:“兵败得太快了,这笔钱本来是用来劳军的,现在已经排不上用场了。” 韩百航心念急转,拿了这笔钱放了段芝贵,或是打死段芝贵拿了这笔钱,又或是分文不取,依旧把段芝贵送往直军请赏,这三个选择在他脑中激烈的交锋。 “段大帅,你可知你这皮箱里究竟有多少大洋,用来收买我一介小排长,岂不是大材小用了,便是拿到曹大帅和玉帅跟前,想必也能买一条命了。”韩百航有意说道。 段芝贵冷笑道:“老夫败则败已,不愿受吴佩孚的羞辱,用这笔钱买一条生路,值了够了,至于这笔钱有多少,我还真没算过。” 韩百航默默点头,他知道段芝贵说的是真心话,似他们这般大人物,对脸面的看重要胜过金钱,可这笔巨款到底是拿还是不拿,他仍旧拿不定主意。 第五十一章 功成 第五十一章 功成 段芝贵见韩百航迟迟未语,晓得他内心正天人交战,眼看列车越走越远,他心里倍感煎熬,忍不住急切的说道:“老弟,听我一句肺腑之言,你现在军衔不过是少尉,就算拿我请功,顶天了官升三级,也不过是区区少校,一个月军饷不过几十块大洋,猴年马月才能攒到我箱子里大洋的百分之一,你今日拿了这些钱去,大可去租界做个富豪,从此脱离刀口舔血的日子,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这是多少人求不来的机缘,你可不能糊涂啊!” 韩百航忽的抬头看着段芝贵,手中的枪口摆了摆,冷声道:“段大帅,你还是省省口舌吧,我今日虽只是一个少尉,但日后不见得会逊色于你,有了权还怕没钱吗.还是你以为曹大帅和玉帅会坐视这么一大笔巨款军费消失,我若真拿了钱,才是取死之道。” 段芝贵脸色微变,急道:“这个是你多虑了,只要放我走了,无论曹锟还是吴佩孚,谁又能知道这笔钱去了何处,我大可以说兵荒马乱,为乱兵所抢……” 韩百航不客气的打断道:“但问题是,你如何能保证日后不会咬出我来,段大帅,请恕我直言,对于你的人格我不敢苟同。” 段芝贵脸色就像吃了苍蝇一般难堪,心里的羞恼无以复加,可他畏惧于韩百航手中的枪,只能强行按耐住愤怒,为自己申辩了一句道:“人格之说,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韩百航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谁说不是。” 随后他面色一整,也懒得听段芝贵的那些话了,冷冷道:“段大帅,你还是想一想见了玉帅当面该怎么说话吧。” 段芝贵颓然的低下头,他忽然看到了一旁瑟瑟发抖的小翠云,心里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对着小翠云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贱人,坏我大事!” 小翠云俏脸苍白,心里的惊惧委屈到了极点,眼泪珠子啪啪的往下掉。 韩百航看不过眼,讥嘲道:“段大帅,兵败之罪不在一个女人身上吧,刚才还和人家雨水之好,现在就翻脸不认人,做男人不能这样无耻吧。” 段芝贵冷哼了一声,不敢说话了,倒是小翠云啜泣着说:“大帅有情有义,绝不是无耻。” 韩百航冷冷一笑,看来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不假,人家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倒显得自己自作多情了。 车厢里的气氛一时静住了,只剩下其他各节车厢里的交火声,尤其是车头上的机枪火炮,震得玻璃簌簌发抖。 “大帅,大帅,李副官战死了,弟兄们冲不上去,想要退回车厢来。”车厢外一个卫士急声喊道。 未等段芝贵说话,韩百航高声说道:“大帅有令,放弃夺车命令,停止交火,卫队放下武器,向直军投向。” 这个命令如一颗重磅炸弹,门外卫士愣了数秒钟,却不肯听韩百航的命令,咚咚的敲起了车门,叫喊道:“大帅,你在里面还好吗?请打开车门,这个命令要你亲自下!” 韩百航自然是不会给他们开车门,他逼上前去用枪指着段芝贵的脑袋,用大拇指压下驳壳枪的机头,低声道:“段大帅,你知道该怎么配合。” 段芝贵身子如抖糠一般,向门外颤声喊道:“是我下的命令,我不忍弟兄继续伤亡,大家放下武器吧。” 卫士似乎听出了段芝贵声音不对劲,敲门的声音更用力了,叫道:“大帅,我们不放心你,要当面下命令才行。” 段芝贵只能看向韩百航,韩百航冷声道:“有什么不放心的,大帅不想见任何人,速去传达命令吧,违令者军法从事。” 卫士们叫嚷开了:“姓韩的,你算什么东西,我们要见大帅,不然就硬闯进来了。” 韩百航闻言用枪顶了段芝贵一下:“你来处理。” 段芝贵咬了咬牙,叫骂道:“谁他娘的敢进来,老子毙了谁,都给老子滚蛋,别来烦了老子,韩排长下的命令,就是我段芝贵的命令,执行吧。” 卫士们在车厢外一阵犹豫,他们虽心里怀疑里面情况不对,可这时已经投鼠忌器了,不敢硬攻进来,只得束手无策。 韩百航不理外面的吵闹,他只把段芝贵挡在身前,若是卫队不管不顾的冲进来,他也有把握控制住局势。 列车继续奔行在铁路上,黑夜中沿途的景物模糊不见,大山一个个的翻过,很快进了涿州界内,期间路过几道直军布防的要隘,直军只见到火车呼啸而过,上面枪声密集,又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无法进行拦截,只得层层向涿州汇报,称一列军列从琉璃店而来,上有猛烈交火,不知内情,请于涿州车站设法拦截。 此刻进驻涿州的是第三师第六旅,旅长张福来正在司令部中休息,就听到身旁的电话铃嘀铃铃的跳了起来,他本就睡得浅,忙跳起来接起电话,沉声道:“我是张福来,什么?从琉璃店来的火车,琉璃店那边已经乱起来了……你们不知道情况,我更不知道了,赶快去侦查,我会让人拦停火车的。” 挂断电话,张福来一头雾水,琉璃店是皖军最后盘踞的要地,怎么会连夜有一列火车冲过来,而且据前沿汇报,琉璃店车站夜里突起异变,车站枪炮声隆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惜此时是夜里,想要探明皖军的情况也得等明天,他想了想,抓起电话给涿州车站打去电话:“马上将装煤的火车皮停在车站轨道上,阻拦从琉璃店方向来车。” 车站守军接令不敢大意,连夜调动十余辆火车皮停在车站的四轨道上,探照灯全部打开,另外推来了两门山野炮,在两侧布置了机枪火力,等待不速之客的到来。 琉璃店车站,此时正爆发着一场内讧,段芝贵的列车被劫走后,留下的卫队长追之不及,懊恼的恨,盲目的怀疑到了第十五师身上,他便去找第十五师兴师问罪,第十五师自然不肯认账,大家都是一肚子火,三言两语不对,就动起了武,当时车站里人心惶惶,连个主事的都没有,双方的火气越来越大,到了最后竟然动起火来,这一交火就彻底乱了,卫队的人叫嚷着第十五师是奸细,第十五师更加不岔了,这时候同是败军的第一师部队早与第十五师不对付,帮着卫队欺压第十五师,第十五师见两头受气,义愤之下大打出手,战况尤为激烈。 与此同时,军列呼啸着到达涿州车站,火车司机见到前方的拉煤车时,便果断的拉起制动,列车车轮和钢轨剧烈的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列车渐渐停住了,车站四周的第六旅部队蜂拥冲了上来,向车上仍负隅顽抗的皖军发起进攻。 第五十二章 投效 第五十二章投效 直军一上来,先打的就是火车头,周宝财还未还得及表明身份,直军的枪弹就咻咻的打了过来,吓得他直缩脖子,躲在炮台后面骂娘:“别开枪,老子是自己人。” 可这兵荒马乱的,直军士兵哪里能听得到,枪弹不仅没少,反而更加密集了,打得他头都抬不起来,子弹打在铁甲车头上叮当作响,火星四溅,他可不想临了了死在自己人手里面,情急之下只好把身上的白衬衫脱下,挂在枪口上作白旗使,进攻的直军一看敌人树起白旗,忙停下火,叫嚷道:“抓活的。” 等直军攀上火车头,就要把周宝财抓起来,周宝财忙道:“我是选锋队五排一棚长,是自己人。” 直军士兵一愣,手里的枪口压低了几分,迟疑道:“选锋队不是全军覆没了吗?” 周宝财瞪眼道:“放屁,韩排长带领我们杀出了重围,还抢了皖军的军列,军列上有皖军西路军总指挥段芝贵和其他高级将领,快去抓了他们。” 直军士兵们一听这话,不敢专擅行事,忙押着周宝财去见了车站的最高军事长官。车站指挥官是第十一团副团长周栋良,他仔细的听完周宝财对突围后发生事情的叙述后,不禁大笑起来,道:“原来是韩百航这小子,就知道他不是安分的人,这一仗打的好,把段芝贵抓来了,我要向长官好好给他表一功。” 周宝财一脸雾水,小心翼翼道:“长官,你认识我们排长啊?” 周栋良道:“何止是认识,他小子没来选锋队前,是我手底下的兵。” 周宝财大喜,忙敬了个礼道:“那您也是我的长官了,长官,我们排长按计划应该和段芝贵在一起,我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请速速派兵接应。” “我亲自带人去。”周栋良抓起驳壳枪,呼喝着卫队直奔列车。 围绕着列车战斗十分激烈,车内的皖军是段芝贵的亲随卫队,战斗力之顽强远胜于其他皖军,虽面临着直军的四面围攻,可他们依托列车车厢,节节抗击,直军一时间难以夺下来。 列车一停,韩百航便把段芝贵扑到在地,动作大了些,将身旁的箱子也带到了地上,金条钞票散落一地。 段芝贵还以为韩百航要痛下杀手,不由得惊呼起来,引得门外的卫士撞起了门,韩百航死死的按着他,扭头对一旁花容失色的小翠云低喝道:“快趴下,小心流弹。” 话音未落,从外面猛地咻咻射进来一阵流弹,流弹打碎车厢的玻璃,将里面的陈设打的稀碎,车顶的欧式水晶吊灯哗啦碎落下来,车厢顿时黑暗了下来。 韩百航整个人压在段芝贵身上,手掌不经意间摸到了一个触觉冰冷滑腻的硬物,他怔了一下,马上意识到这是一块分量不小的金条,心里猛地砰砰跳动起来,黑灯瞎火的,就算偷拿一点金银,也没有人看得到,想到这里,他放开了金条,手慢慢的在地上摸索着,强忍着玻璃碴子对手掌的刺破,不一会摸到了几张硬纸,悄无声息的塞到了衣袖中,将衬衫袖口扣紧,装作没事人一般。 外面交火声猛烈,韩百航紧竖起耳朵,听着车厢门快要被外面的卫兵撞开了,便举起双抢隔着车厢猛射,顿时车厢外连续几声痛呼,似有卫兵中弹倒下,卫兵的报复很快,也隔着门射击起来,子弹擦着他和段芝贵的身子打在了地上,吓得段芝贵嗷了一声,尖着嗓子骂道:“别开枪,老子还在里面。” 外面卫兵顿时不敢在射击了,有人叫道:“大帅还在里面,不要开枪!” 韩百航听见了,叫道:“外面的兄弟们,你们已经被我们直军包围了,只有投降才能活命,大家不要执迷不悟了,如果你们这会投降,我记你们一个反正起义的功劳……” 卫兵们无人应答,但没有再开枪了,听着脚步声,似乎有人向其他车厢跑去,也有人继续守着车厢,想把段芝贵救走。 就这样相持着,外面直军的攻势越来越响,皖军渐不可支,只剩下投降一条路,车厢里传来了周宝财的大喊:“排长,你在哪?我和弟兄们来接你来了。” 韩百航精神一松,忙叫道:“我在这里,段芝贵被我俘虏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手电筒乱晃着,一群人涌到了车厢门口,周宝财冲进车厢了,见着了韩百航高兴的不得了,将他一把拉了起来,紧张兮兮的问:“排长,你没事吧。” 韩百航摇头:“没事,你把段芝贵看好了,这可是我们的俘虏。” 这时旁边有人笑道:“韩百航,你小子还怕老子抢了你得功劳啊,把心放到肚子里,张旅长马上就到车站,你向他献俘好了。” 韩百航听得声音耳熟,却一时没有想起对方是谁,不由得轻咦了一声:“你是?” “是我!”周栋良让士兵把手电照到脸上,给韩百航看了清楚,含笑说道。 “营长。”韩百航遇见老长官一阵欣喜,忙啪的立正敬礼,又见周栋良肩膀上多了一颗星,笑道:“不对,该叫您团长了吧。” 周栋良纠正道:“是副团长,你小子升的够快,从郑县参军不过两个月,都已经是排长了,周黑子那个狗日的,把你送走也不吱声,我手底下正缺军官呢,怎么样,回来给我干吧。” 韩百航爽快道:“老长官,我没意见,不过我现在是选锋队的人,是不是需要上面首准。” 周栋良摆手道:“还需要谁首准,选锋队全军覆没,编制都取消了,等下你就跟着我,我缺个连长,你代兼着,等回头论功行赏,对你也有好处。” 他确实在韩百航着想,不单为以前那短暂的上下级关系,而是处于笼络和收买优秀军官的需要,战争是检验军官能力的最好方式,就选锋队所遇的危险,他都没有信心能带着部队全身而退,更别说韩百航不仅成功带领部队突围了,而且还插到了皖军的心脏,将段芝贵的指挥部连锅端了,这里面的指挥能力和胆略实在不一般,有这个大功在,前途不可限量,他自然乐得送个人情,不管是日后韩百航他手下任职,还是高升别处,都是有利无害。 韩百航大喜过望,功劳什么的他到不在乎,有段芝贵这条大鱼在,功劳足够多了,他高兴的是能攀上周栋良这个长官,有道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军中有靠山,也能为自己遮风避雨,省去不少打拼的辛苦。 “是!卑职遵命!”韩百航迅速的换过称呼,正式的投效周栋良麾下。 第五十三章 抢在奉军前面 第五十三章 抢在奉军前面 段芝贵见两人说的火热,把自己丢在一边不管了,想着自己好歹也是皖军西路军总指挥,这么不受人重视,不禁羞怒道:“我是段芝贵,带我去见吴佩孚。” 周栋良这才看向他,态度并没有战胜者的盛气,客气道:“段大帅,得罪了,请你随我们走吧,张福来旅长正在赶来的路上,见玉帅的事情,你还是向他讲吧。” 段芝贵讪讪点头,形势比人强,区区一个副团长也敢对他这个北洋上将军指手画脚,当真是憋屈的不得了。 众人‘簇拥着’段芝贵出了列车,列车外一溜一溜全是垂头丧气的俘虏,其中将校军衔的俘虏就有十多人,看来皖军西路军指挥部被一网打尽了,周栋良尽管心里有所准备,可亲眼见到后还是暗暗吃惊,看向韩百航的目光掩饰不住的羡慕,可以说这场直皖大战,玉帅奇袭松林店击败曲同丰第一师和刘询第十五师是头等大功,而紧跟着就是韩百航俘虏段芝贵的功劳了,他不禁在心头暗想,如果这个功劳能给自己,那么肩膀上极有可能扛上一颗金星,至少能省去数年的军界蹉跎了。 周栋良将段芝贵带入车站站长室好生看管着,敬烟奉茶都有专人伺候着,段芝贵惊魂稍定,到底是北洋老帅了,没了交战时的性命之忧,迅速的镇定下来,旁若无人的躺在烟榻抽起了大烟。周栋良最不喜闻鸦片的味,留下几个机灵的卫士盯着段芝贵,他走出了房间,和韩百航低声的说着话,说话的内容多是战局后续发展。 正说着话,外面忽然传来汽车的急刹声,随即一阵蹬蹬的脚步声,听着有人喊敬礼:“旅长!” 周栋良精神一振道:“旅长到了,我们去迎接一下吧。” 韩百航整理军容,跟在他的后面,在楼梯转角碰到了一群膀大腰圆的卫士簇拥着的高壮少将,周栋良忙上前敬礼:“旅长!” 原来少将就是直军悍将张福来,韩百航不禁暗暗打量了他一眼,闻名不如见面,这张福来果真是员猛将,身高怕不得有一米九高,脸上满是横肉,两道粗黑卧蚕眉下面是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珠,看上去便有三分凶悍气,开口说话瓮声瓦气:“段芝贵在哪里?” 周栋良道:“暂时安置在车长室内。” “前面带路!” 张福来用力的摆了摆手。 周栋良在前带路,顺道介绍韩百航道:“旅长,这位就是劫获段芝贵军列,俘虏段芝贵及西路军总指挥将校十三名的选锋队五排长韩百航,韩百航未入选锋队前,就是咱们六旅的兵。” 张福来上下打量着韩百航,听到他曾是六旅的兵,脸上方才多了几分热情,点头道:“很好,你给咱直军立下大功了,既然是咱老三师的兵,我会帮你向玉帅给你表功的。” 韩百航大喜,挺直了胸膛道:“谢旅长栽培。” 张福来点了点头,继续迈步向前走,周栋良适时提出道:“旅长,我们十一团之前伤亡较大,极缺军官,我想着韩百航是咱老部队的兵了,带兵打仗没的说,现在索性选锋队取消了编制,他正好无处可去了,不如就让他暂时补充进来,等日后论功行赏的,上面有分配差遣咱再放人。” 张福来瞥了他一眼,问道:“你打算安排他做什么军职?” 周栋良道:“三营一连连长阵亡了,部队伤亡过半,我想着火线提拔一格,让韩百航以副连长接管指挥。” 张福来皱眉道:“要提拔就一步到位,副连长算什么,我看就代连长吧,你完了向长官处报备,就说是我允许的。” “是!”周栋良看出张福来对韩百航有了爱才之心,这一步提拔的步子很大,从一个少尉直接到了上尉,这要是日后论功行赏,再升上几级,怕不得和自己平起平坐了,他心里忍不住嫉妒的很,不过转念又想,韩百航虽立的功劳不小,但他的资历太浅了,参军不过两月,功劳再大不会一步登天,即便玉帅赏识开恩,最多有营级校官也打住了,不大可能直接成为团级军官。 来到了站长室外,张福来推门进去,便瞅见段芝贵躺在沙发上烟雾缭绕的抽着大烟,他不由得咧嘴笑了;“香帅别来无恙啊。” 段芝贵放下烟枪,眯眼看了一眼张福来,没有坐起身子,冷冷道:“子恒,你来了,要怎么处置我啊?” 张福来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哈哈笑道:“我怎么敢处置香帅你,说到底咱都是自己人,曹大帅战前开会说了,咱直皖都是北洋老兄弟了,战场上拼命是不得已为之,若真俘虏了谁,一定优待。” 段芝贵道:“我要见曹锟!” 张福来皮笑肉不笑道:“曹大帅不急见,香帅还是先见玉帅的好,他老人家可是时长念叨你。” 段芝贵脸色稍变,忽然想起之前开战的时候,他可是对吴佩孚百般嘲弄,两人往来电报的口水仗不知道打了多少,冤家对头见面,怕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张福来见段芝贵低头不语,脸上露出一丝轻蔑,回头对副官说道:“马上给玉帅去电,汇报情况。” “是!” 副官转身离去了,张福来与段芝贵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亲眼看了之前不可一世的段芝贵成了阶下囚,他心里很是解气,这时候周栋良凑过来低声道:“旅长,俘虏那边有军情汇报了。” 张福来与周栋良去了一旁的房间,里面的俘虏是也是少将,身份是段芝贵的参谋长徐井宏,他也是个没骨气的人,禁不住是审问士兵的吓唬,一五一十的把皖军西路军的虚实交代了,原本张福来还忌惮琉璃店一线聚集的六万皖军,不敢率军硬攻,现在听徐井宏的交代,知道了皖军内部的已然混乱的不堪一击,现在指挥部又遭受到毁灭打击,便下定决心发起总攻,一举击破皖军西路军。 他刚要下命令,前沿的侦查情报也回来了,探知了皖军内部发生了内讧,交火尤为激烈,前沿部队请示要不要发起进攻。 张福来大喜道:“瞌睡了就来枕头,命令各部队迅速进入战场,向皖军发起总攻,拿下琉璃店,良乡和大兴就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了,咱要第一个杀进北京城。” 周栋良忙道:“旅长,玉帅可是明令部队不得进城啊。” 张福来嗤之以鼻道:“你懂个屁,那种话是给外人听得,咱不进城,城里皖系高官的财产谁来查封,这可是大买卖,可不能被张作霖的胡子军队抢了先。还有记住了,告诉各部队,皖军的俘虏军械都要加紧了抢到手里,尤其是皖军的火炮,老子可眼馋坏了,这一仗没少被皖军打。” 周栋良道:“旅长,我可听说张作霖派了两个师入关,咱一个旅怕是人手不够。” 张福来道:“张作霖鬼精的很,番号是两个师,入关的时候拢共人马才三千多人,在天津俘虏皖军一万多人,且补充且扩编,他打的什么主意你该清楚了吧,栋良,你的部队不是伤亡很大吗,也去收编皖军,那都是小徐练出的精兵,比咱的兵员不差了。” 第五十四章 再升连长 第五十四章 再升连长 周栋良恍然,当长官的没有嫌自己手下兵少,直军过的是苦日子,火炮大多是陈年旧货,和皖军所使的新式火炮不可同日而语,这光景是抢到手就算赚了,他急忙下命令道:“命令各营,迅速向琉璃店进攻,所得俘虏酌情收编,缴获装备不用上缴,由本部队直接消化!” “是!” 传令兵跑步离去。 韩百航默默听着,心里顿时活泛开了,既然大军都在收编俘虏扩充军队,自己未尝不能借机重建选锋队,他忙向周栋良请命道:“周副团长,我也要上前线。” 周栋良道:“你不提我差点忘了,我这就写个手令,你拿着去三营一连上任吧。”说罢他取来纸笔写了个手令,让一个卫士带韩百航前去上任。 “卑职告退!” 韩百航敬了个军礼,便从车站出来,他仍挂记着五排的那些弟兄们,在列车上被迫分开,不知道有几人活了下来。车站里乱糟糟的,各部队都在向前开进,幸好有周栋良所派的卫士协助,在车站里好一阵打听,才找了五排士兵们的下落。 原来他们被安置在车站外的医院里,韩百航忙赶过去,在医院诊室见到了五排的弟兄们,见面之后大家伙都是劫后余生的重逢喜悦,可等他看清楚屋子里的人后,笑容慢慢敛去了,此时屋子里的竟然只剩下了十一人,几乎人人带伤。 “何力呢?” 韩百航见众人当中没有何力,心中咯噔了一下,有了不详的预感。 在场的人垂下头,弥漫着悲痛的气息,徐彭祖痛哭说:“老何在夺车时被流弹击中,当场阵亡。” 韩百航默默脱帽致哀,觉得嗓子有什么堵在那里,想哭也哭不出来,说不出的情绪,半响才仰面叹了口气,低沉道:“大将难免阵前亡,老何没运气,不能跟着老子享福了。” 他又宽慰徐彭祖道:“彭祖,我知道你和何力的感情,他牺牲了,我的心情也很悲痛,但我们是军人,就要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看开点吧。” 徐彭祖哽咽着点头,韩百航感觉胸口憋闷的很,瞥了一眼周宝财,按说周宝财和何力的恩怨很多,但周宝财脸上的悲伤却看不出作伪的痕迹,眼圈红通通的,这一幕让韩百航很是感慨。 韩百航扫了一圈剩下的熟面孔,见到勤务兵周青左胳膊上吊了绷带,忙关切问道:“和尚,胳膊上没事吧!” 周青作势动了动手臂,满不在乎的笑道:“没事,钻了个小孔,不妨碍打仗。” 韩百航笑道:“你小子带种,老子早晚提拔你。” 说着轻咦了一声,左右扫了一眼:“侯召人呢,也阵亡了?” 周青垂头丧气道:“跑了,那小子走到半路从火车上跳了下去,不然我也不会被皖军夹击负伤。” 韩百航恨恨地说道:“都怪我一时心软,有朝一日再见着他,非得扒了他一层皮不可。” 周青嘀咕道:“怕是难遇到了。” 韩百航心里也是这般想的,随后他与士兵们说着闲话,等待医生给伤员包扎好伤口,又领了些外伤药,便领着这些伤兵上路了。 路上,韩百航将上任第十一团三营一连的情况简单说了一下,众人听到他升了官,很是为他高兴,可听到又要继续打仗,心里多少有些抵触。 韩百航见状解释道:“段芝贵被咱抓住后,皖军败局已定,我们这次的进攻绝不会有硬仗打了,我个人猜想不过就是赶赶路,将沿途的皖军收编一下,轻松得很。同时咱们选锋队五排的架子要重新搭起来,我仍继续兼任排长,让周青接替何力的二棚长,周宝财、徐彭祖,你们两人没有意见吧。” 周宝财和徐彭祖忙表态道:“周青兄弟和咱是一路生死闯过来的,我们举双手赞同支持。” 韩百航满意道:“这样最好,五排的老兄弟不多了,我看就人人升一格,做各棚的副棚长吧。” 这一下其他士兵也都高兴坏了,虽说副棚长不算大官,可也带了一个长字,从此告别了二等兵的身份,军饷上要多领一块大洋。 有了精神,众人赶路就快,走了半夜终于赶到了三营部队所在,在周栋良卫兵的引导下,韩百航去营部报道,随即被一个叫做朱玉龙的副营长带下连队上任,等把一连的人手集结完毕,韩百航暗暗吃惊,这个连的人数也太少了,满打满算不过四十来人,人人浑身带着血污,有些人还是被担架抬过来的,看来是打了恶战下来了,部队的情况不容乐观。 朱副营长在一连士兵集结后,宣读了一下营部对韩百航的任命,交代了士兵几句服从韩连长指挥之类的话,便匆匆走了,留下韩百航和士兵们大眼瞪小眼。 一连官兵们的目光很冷淡,他们都在想韩百航这个年轻过分的连长肯定是来捞功劳镀金的,打硬仗死战的时候不见人,仗都打完了,老连长尸骨未寒就来上任接盘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不禁生出了同仇敌忾的抵制心里。 韩百航察觉到官兵眼中的敌意,心里顿时很诧异,他觉得自己初来乍到的,并没有做出什么惹人怨的事情,又根据之前带五排的经验想,难不成自己又阻挡了一连某些个老排长的升连长的机会,可在营部的时候他特意问及这个问题,营长何云伟肯定表示,一连各排长绝对支持他的指挥,可这问题究竟又出在哪里,这不禁让他很伤脑筋,说起来的他的带兵经验还是太少,任职排长满打满算还没有一个星期,更别说直接跳升到连长,自然对把控部队这方面的能力有所欠缺。 既然想不出原因,韩百航也不能傻到去问在场的士兵为什么对他有敌意,好歹他也是带着人手来上任的,自然有办法给自己撑场子,他眼睛转了一圈,暗暗给周青使了个眼色,不得不说这个和尚有把子机灵劲,竟然猜出了他的心思,领着几个士兵就去搬来了一个方桌,立在了部队前面。 韩百航一下子跳到了方桌上面,左手叉着腰,右手背在身后,目光炯炯的扫过官兵们,严厉的说道:“我是韩百航,本人从今日起就是一连代理连长了,在代理期间,我希望大家能够服从我的指挥,听从我的命令!” 第五十五章 胜利大进军(一) 第五十五章 胜利大进军(一) 说道这里,韩百航顿了一下,说道:“我来之前听周副团长讲过,咱六旅和皖军打了几场硬仗,一连都是冲杀在最前面,不叫苦不叫疼,连长阵亡了,副连长率领大家继续冲锋,以巨大的伤亡代价突破了第一师的防线,可以说居功至伟,哪个听了不得竖起大拇指,我韩百航在这里要向大家敬一个礼,不为别的,就为我有幸能成为这支英雄部队的连长,倍感荣幸和自豪。” 话间,韩百航挺直胸膛敬了个有力的军礼,持续了很长时间方才放下,他这是有意吹捧一连,什么英雄部队,倍感荣幸云云全是虚话,真正的用意是消除一连官兵的敌意,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这番话果然有了效果,一连官兵的目光中敌意稍减。 韩百航继续说道:“来上任一连连长,其实我是背负着巨大压力的,究竟我能不能成为大家心目中合格的连长,可能现在要打一个问号,但请弟兄们给我一个时间去检验,我认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在此之前,我也不妨介绍一下本人,让大家有个简单的了解,我是山西人,两个月前在郑县参军,只因会一些拳脚和粗通文墨,被长官委命为补充旅的棚长,后来部队移防保定的时候,被长官提拔为选锋队五排排长,任上也没打过几场血仗,只不过运气好了些,瞎猫碰上死耗子,让我把皖军西路军司令部端了,俘获段芝贵在内的高级军官十四人,也因此长官擢升我为一连连长。” 这段介绍说完,韩百航谦逊的笑了笑,一副不值一提的样子,可听在一连官兵耳中,却掀起了轩然大波,看向他的眼神截然不同,军队是讲求能力的地方,一连之所以难带,就是因为这支部队骁勇善战,屡立战功,没点本事的长官根本难以服众,这也是周栋良心血来潮把韩百航支应过来的原因,也只有他的赫赫战功能镇住一连的骄兵悍将们,敌军司令部可不是街上的破大店,人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那可比龙潭虎穴凶险多了,韩百航能带人把敌军指挥部端了,俘虏了北洋上将军一位,其他将校军官十三位,这样的功劳在直军都是头一份的,一连的官兵吃惊于此,心里都不敢相信面前平淡无奇的韩百航是那样的猛人,都本能的骚动起来,一个个瞪大着眼睛,议论纷纷。 韩百航等官兵们这股骚乱劲过去了,挥动着手臂,严厉的说道:“大家肃静,你们不相信我的话,总该相信周副团长的话吧,我身边这位兄弟就是周副团长的卫士,到底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问他便知道了。” 官兵们便七嘴八舌的问那个卫士,那个卫士是见证了在列车里俘虏段芝贵的场面的,忙点头道:“韩连长说的都是真的,句句不假,我可以作证。” “哗!” 官兵们顿时鼓起了掌欢呼起来,哪个当兵的不希望长官是有本事的人,刚才的那点敌意瞬间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拥戴。 韩百航站在平桌上享受着掌声,过了一会他向下压了压手掌,笑道:“从掌声里,我听到了大家的心声了,闲话就不说了,咱们谈谈正事,一连的情况很不乐观啊,我大致数了一下,全连只有一个排的兵力,咱们首要的任务就是重振一连的光景,新兵是指望不上了,唯一的办法就是用俘虏补充兵力,现今琉璃河一线有皖军五、六万人,咱可要快点进军,最好抢在兄弟部队前面,先用俘虏恢复了元气,再向北京猛进,路上一应缴获我不过问。” 当兵的最喜欢的就是最后一句话了,一应缴获绝不过问,这是明摆着以重利激发士兵们的士气,一连的官兵轰然叫好,迫不及待的想要打仗发财,韩百航却没立即同意,主力部队行军可是营团相连,他这个连队哪敢独自进军,所想的也是等大部队抵进琉璃店近前,对皖军发起总攻的时候,他才可以趁兵荒马乱甩开大部队单干。 接下来他主动到官兵中间走了一圈,大致把排长、棚长的名字记住,为以后方便指挥做准备。 没等十几分钟,营里的集合号吹响,韩百航急率部队赶往集合,全营集合点到后,又向团部靠拢,这样足足耗费了四十多分钟,方才浩浩荡荡的呈三路行军纵队向前线开进。 行军两个小时候,部队抵达了琉璃店,这时皖军已经开始总退却了,到处是枪炮声,炮火将半边夜天染红,直军各部队也接连抵达,尽管士兵们摩拳擦掌,可上峰一直没有出击命令下达,大家只得俯卧在山林间干着急。 “连长,怎么还不发起出击命令,在等下去皖军都跑光了。”周青无聊的数着子弹,翻来覆去的数了好几遍,忍不住向韩百航发牢骚。 韩百航躺在草地上闭目养神,他听了周青的牢骚微,微微摇头道:“你以为大军出击只是下一个命令那么简单,我告诉你,这里面的门道多了去了,这会儿前沿聚集了两、三万部队,这么些人马要出击,协同指挥、出击序列、进攻方向、追击距离,这每一桩事都得计划周全了,不然几万人马一窝蜂的出击,不等把皖军击溃,自己就先乱了。” 周青咂舌道:“乖乖,那等上面计划好了,岂不是猴年马月了。” 韩百航道:“也不会,这些事专门由参谋处拟定,打了这么多年仗,应该是有陈例可依的,出击命令不会托太久的。” 周青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道:“连长,你懂得真多,当个连长太屈才了。” 韩百航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别给老子啪马屁了,等会把眼睛放亮了,一连要补充,选锋队也要补充,尤其是你的棚,要从俘虏里遴选出精明强悍的兵。” 周青挠头道:“精明强悍还能做了俘虏,我可看不出来。” 韩百航翻了个白眼道:“我怎么找了你这个笨蛋做棚长,你干不了就让贤。” 周青嘿嘿笑道:“别介啊,连长,我干得了。” “干得了就别贫嘴,这是打仗呢,严肃点。”韩百航平时挺喜欢和他说笑,可那时就五排的残兵二十几号人,都是生里死里滚过来的兄弟,没大没小也无所谓,可现在是新部队了,他这个连长必须要保证威严。 周青缩了缩脑袋:“是!” 就在两人说话间,有传令兵从后面小跑过来,叫道:“韩连长在哪,营长请他去营部开会。” “知道了。” 韩百航一下跳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对周青说道:“命令部队整理武器装备,等我回来。” 营部就设在山林里,半掩的帐篷斜面放置着,里面露出了马灯的昏光,韩百航挑帘进去,见到营里的几个连长都到齐了,营长随即宣布了团部的出击命令,把三营负责的攻击方向和出击序列交代了一下,最后强调道:“各连保持联系,追击到长辛店为止,不得扰乱北京治安。” 韩百航心里琢磨开了,部队不让进北京,这样怎么去捞取好处,他怀着心事回到部队,约莫过了几分钟,突然三颗红色信号弹划破夜空,轰隆的大炮声震撼着大地,韩百航举起驳壳枪大喝道:“弟兄们,跟我冲!” 士兵们争先恐后的向前冲锋,激烈的枪弹声在琉璃店响彻。 第五十六章 胜利大进军(二) 第五十六章 胜利大进军(二) 段芝贵连人带车被直军小部队抓走的消息不胫而走,身在北京的段祺瑞本奢望段芝贵再不济总能支撑住战局,等到徐树铮前去救场,万万没想到他竟连半天时间都未撑住,就沦落为直军的阶下囚,这个噩耗传到他耳中的时候,只感到头上一声晴天霹雳,眼前猛地一黑,嘴唇颤抖着,就是说不出话来。 段祺瑞的长子段宏业正陪侍近前下着围棋,见到段祺瑞摇晃欲倒的身体,不禁大吃一惊,忙上去搀扶住,急问道:“父亲,您没事吧。” 段祺瑞一把推开段宏业,眼睛盯在了棋盘上,他的满腔怒火似乎有了发泄的途经,一把掀翻了棋盘,黑白的棋子摔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将一旁的段宏业吓了一大跳,六神无主的愣在原地,门外的卫士听着声响闯了进来,左看右看又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段芝贵无能,坏我大事,坏我大事!” 段祺瑞捶胸顿足,像个关在笼子里的饿狼咆哮着,段宏业还是头一次见到父亲是如此失态,他心里有些畏惧,嗫嚅的宽慰道:“父亲,胜败乃兵家常事……”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段祺瑞恶狠狠的看过来,咬牙切齿道:“谁说我败了,谁敢唱衰我军,无论谁人定斩不饶!” 段宏业被段祺瑞杀气腾腾的样子吓住了,哆嗦着身子不敢言语了。 “又铮到哪里了?”段祺瑞急令副官进来,他对徐树铮还是报以厚望的,期望他能向从前府院之争时一样,力挽狂澜。 副官道:“回督办,徐总指挥半个小时前刚过廊坊,预计有一个小时到南苑。” 段祺瑞脑子转了一圈,大声道:“电告又铮,不要去琉璃店了,直接去长辛店,督战指挥大军和吴佩孚决一死战。” 又道:“给我直接下令琉璃店各军,不要恋战,迅速向长辛店集结撤退,告诉他们,接替指挥的是徐树铮,让他们好好打仗,我在北京等胜利的消息。” 副官领命而去,刚要出门时,段祺瑞叫住了他,脸上阴晴不定了许久,方才哑着嗓子说道:“以我的名义给曹锟和吴佩孚发电,告诉他们决不能害了段芝贵的性命,我愿用十万大洋来赎他。” 副官转身离去,段祺瑞心绪不宁的在书房里来回踱步,脚下的棋子踩得嚓嚓响,他的脑子一刻没有听得思考着眼下的局势,这场战争能不能打赢,他已经从刚开始的笃定到了现在的犹疑,他曾不止一次的想过赢了之后该怎么处置直军的那些败军之将,可万万没有想过败了又该怎么办,这时候他不得不去思考这个问题了,假如直军彻底赢了,那么必将会对安福系的人员进行清算,尤其是让曹锟、吴佩孚恨得牙痒痒的那几位,他是不虞自己的性命的,曹锟不敢把自己怎么样,但其他人的下场就不可预料了,他必须得给这些属下找好退路。 段祺瑞伏案写了一份书信,交给了段宏业,抚着他的后背道:“宏业,你拿我的亲笔信去见日本领事,完了去老宅接上家小就待在六国饭店不要回来了。” 段宏业听出了段祺瑞口气不对,忙道:“父亲,这个时候儿子要守在您膝下,六国饭店要别人去吧。” 段祺瑞沉默了许久,点头道:“也好,让外人瞧瞧虎父无犬子。” …… 一辆军列风驰电掣的行驶在京津铁路上,徐树铮伏在军事地图前,两道剑眉拧成了一个川字,从犬牙交错的地图态势可以明显看出,皖军的处境已经恶劣到了极点,更雪上加霜的是段芝贵被直军俘虏,对军心士气的打击是致命的,就算他自诩为小诸葛,面对眼前的困局,也是一筹莫展。 “报告,总司令急电!”一个参谋跑入车厢,手里捧着一纸电报。 “念!”徐树铮头也不抬。 “督办电示:本帅以令琉璃店诸军后撤至良乡、长辛店一线布防,又铮老弟速至长辛店接管指挥,与直军叛逆决一死战。”参谋高声念毕,拿眼盯着徐树铮,小声询问道:“司令,该如何回电?” 徐树铮沉默半响抬起头来,缓缓道:“回电老师,我当竭力取胜,万一失败了,请老师到战场上给我收尸罢。” 参谋肃然接电离去,车厢里的其他将领闻言皆是脸色大变,一个少将军衔的将领忍不住开口道:“司令,我军新败士气已然低迷,如果再退下去,怕是士气荡然无存,如何能抵挡得了士气如虹的直军,此乃下下策,为今之计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于琉璃店一线背水一战,还有几分胜算。” 徐树铮怅然道:“我又如何不知,可战局突变的太快了,我一时难以赶至前线,就算我及时赶到战场,也得需要时间熟悉军队和战局,料想吴佩孚不会错过我军群龙无首的机会,此刻怕是已经发起进攻了,芝老想必也看到了这一点。” “唉……” 车厢里的将领们无声的叹息着,有人壮着胆子问:“司令,此去长辛店,你有几成胜算?” 徐树铮沉思了许久,嘴里苦涩地说道:“尽人事听天命罢。” …… 琉璃店,直皖双方七八万大军搅在了一起,直军的先头部队与皖军的阻击部队接触交火,夜幕中炮火腾空照亮了半天天,密集的枪声宛如大年夜的鞭炮一般,黑暗中手榴弹嗖嗖的乱飞,炸出的腾闪照耀出无数直军士兵端着刺刀,在弹光火雨间向皖军断后的部队发起猛攻。 在数万人的大战中,韩百航率领的一连几十号人仿若大海里的一滴水,他本计划着主动脱离部队独立作战,可等仗打了起来,才发现一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和大部队脱节了,只见四面八方都是皖军,不见友军的踪迹。 韩百航吓出了一身的冷汗,部队竟然一头扎进了敌人堆里,赶紧下命令抢占有利地形进行防守,皖军的进攻从四面而至,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恶战,可打了一阵看出门道了,皖军兵力虽多,攻击力却疲软的很,像是无心恋战,往往一窝蜂的冲上来,被一阵乱枪就打了回去,连续打退几次进攻,他心里坚信了判断,命令部队上刺刀,等待到皖军进攻到近前的时候,他猛地一声令下,全连士兵挺着刺刀跳将起来,一波波的向着皖军发起反冲锋,一番厮杀后,皖军支撑不住,掉头向后逃去。 韩百航举着驳壳枪高声叫道:“追,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猛追,咱们连要第一个打进琉璃店车站。” 第五十七章 胜利大进军(三) 第五十七章胜利大进军(三) 随着韩百航的追击命令,一连官兵如下山猛虎,甩开两条大腿向皖军穷追而去,黑暗中也看不请前方的皖军有多少人,只能借着昏暗的月色看到林间地头有无数的身影在逃跑,每当皖军有停下反击的迹象,又或者是停步喘息,韩百航便要官兵齐声杀喊排枪猛射,吓得皖军一刻不停的逃跑,也有部分皖军实在跑不动了,停下脚步举枪投降,韩百航这时哪顾得收容俘虏,也怕俘虏看穿一连的虚实,大喊一声:“挡我者死,不想死的趴下!” 话音未落,他便举枪向跪地投降的俘虏射击,一连击毙了数人,士兵们虽觉残忍可也有样学样,以刺刀步枪杀倒挡在身前的俘虏,吓得剩下的俘虏们要不就匍匐在地,要不又爬起来掉头就跑,被俘虏阻拦的功夫,前方的皖军稍跑远些,隐约可以听到有军官呼喝士兵就地反击,韩百航哪会给他这个机会,连声催促官兵们加速冲锋,脚下仿佛踩了风火轮一般快,几个呼吸间就杀到了皖军面前。 “杀!” 双方不约而同的一声杀喊,兵力上皖军要多些,可士气上就逊色多了,两军短兵相接,没有火器上的优劣之分,拼的就是一个勇气,一连官兵本就悍勇,加之士气如虹,那拼起刺刀来可以说以一当十,仅数息的功夫,只听到噗噗的刺刀入肉和痛呼惨叫交织,皖军的反击就顿时瓦解了,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的向后溃逃。 “继续追!” 没有休息的空当,韩百航一声大喝,紧追皖军而去,官兵们顾不得跑的胸口疼,迈开大步尾追皖军而去。 有了这一路的追击经验,韩百航并没有直接撵上皖军进行搏杀,而是像吊车尾一样不远不近的跟着皖军,他很清楚去往琉璃店车站这一路上进行阻击的皖军只多不少,以他手头的这点兵力,要想挨个突破皖军的防线,几乎没有可能,因此只能运用战术技巧,他记得林帅在解放东北时,曾有撵兔子的打法,放在琉璃店战场上完全实用。 古时军人都是以兵法行猎,撵兔子千年演化而来,其内含的兵法极其高明,并非人们想当然的嬉戏把戏,撵兔既要严密组织,又得讲究战术,就好比一支军队,既要有善于进攻的,又要有善于防守,撵兔子所用的狗也如此,撵兔子一般分两种狗:粗狗劲儿大,耐奔跑,灵活,专练长跑撵兔;细狗蜂腰长腿尖爪子,跑得快且灵活,专用来扑拿捉兔。每遇到野兔,助阵者先喊,一边撵一边用棒子砸。狗急得直往前扑,但就是不放,牵狗者一提绳,把狗头吊得老高,狗望见野兔更急,所以扑来更凶更猛。等野兔一大圈盘回来,瞅准时机一松手,狗会倏地箭一样射出去,一口扑拿住兔子。 当然韩百航只撵兔子,而不需要抓兔子,具体措施就是驱赶溃兵来冲击敌方阵地,这个打法有一举两得的效果,不仅可以传染失败情绪,打击敌军士气,而且溃兵一旦冲上阵地,就会打乱守军的防守组织,守军总不见得忍心用枪口对准自己的袍泽兄弟,到时衔后追击的一连就可以趁乱贴近猛打,轻易就可以突破防线,更重要的是,这个打法完全可以一用再用,眼下皖军兵败如山倒,他这个连只要催动数倍的皖军溃退,那么溃兵就会滚雪球的促使更多的皖军溃败,要不然王耀武也不会在莱芜战役里会发出那一句闻名于世的愤慨:“五万多人,三天就被消灭光了,就是放五万头猪,叫共军抓,三天也抓不完。” 五万头不通人性的猪四处乱跑自然难抓,可人却有集体从众意识,尤其是五万多人,哪怕只有五千人溃败,也会导致全局的崩盘,这便是《孙子兵法》里所讲的兵势,解放战争里解放军以一个连打垮一个团,一个团打垮一个师,这都是例子。 为了防止溃兵向其他方向逃去,韩百航特意分出二十几号人在侧翼追击,以不间断的枪声威慑溃兵往琉璃店车站跑。 果如他所设想的,溃兵一窝蜂的琉璃店跑,半路上正撞上一个营的皖军依托高地构筑的阵地,这道阻击阵地刚好横跨通往琉璃店的路上,易守难攻的很,同等兵力下都难以啃下,更别说一连本就缺员严重,手头也没有什么攻坚的重型武器,原本连队的一挺水冷马克沁机枪也被他嫌累赘丢在半路上了,真要打起来只有望洋兴叹的份了,不过好在一路上驱赶了数百人的溃兵,他们早成了惊弓之鸟,遇到了己方阵地,就好比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自然不肯放松了,一窝蜂的向阵地涌去。 “哒哒哒!” 黑夜里不辨敌我,高岗上的守军还以为是敌军摸黑杀到近前,吓得一个激灵,不知道谁先打响了第一枪,紧接着整个阵地开启了火力,数挺机枪狂扫,手榴弹飞蝗似丢来,步枪排枪射击,直把溃兵打的血流成河,哭爹喊娘。 借着手榴弹爆炸的闪光,守军终于看清楚了面前敌人的衣着竟然和己方一样,军官们吃了一惊,赶紧喝止了射击,忙呼喊问话,溃兵们欲哭无泪的报上番号,说明后方有直军追赶,要从阵地过去,守军知晓自己搞了乌龙,可一听后面有敌人追赶,哪敢放溃兵上阵地,向溃兵喊话道:“兄弟们,请绕过阵地两翼后撤,由我们阻击敌人。” 这本是一句正确的话,可听在溃兵耳朵里就不对劲了,本来刚才被守军一通好打,肚子里憋着一团火气,在他们看来赶紧的过了阵地摆脱追兵才是大事,谁愿意放着被追兵射击的危险绕行,忙向守军哀呼求情,守军左右为难,不予回答。 而就在这时,韩百航挥军从后方追上,他远望着溃兵逡巡在阵地前,暗道一声不好,鼓噪着声势杀上前来,向溃兵猛烈射击,后面的溃兵被击倒无数人,顿时着了急,哪还管守军让不让,叫着骂娘的话向前冲,只要有人开了先河,溃兵们一拥而上向阵地上攀爬,守军忙大声喝止,作势以开枪威胁,可溃兵哪里肯听,他们是不怕自己人开枪的,而守军确实也不敢,外加不忍心开枪,就这样溃兵的身影顿时把守军的枪口堵住,使阵地上一片混乱。 韩百航等得就是这个机会,他猛地一声令下,全连士兵上刺刀,一声惊天动地的杀喊声,直冲溃兵和阵地而来。 溃兵听的声响,只见到身后的直军如恶鬼一般扑来,那寒光闪闪的刺刀让他们胆寒心颤,顿时发出了惊呼惨叫,不顾一切的爬上阵地向后逃窜,他们的情绪自然影响到了守军,守军不明情形,还以为直军来了主力,那紧张劲就不用说了,问题是溃兵胡乱的冲击阵地,使得他们无法从远处拦击敌人,黑灯瞎火的,一连的人和溃兵混在一起杀上阵地,一个守军面前刚跳过一个溃兵,等他刚一回神,面前就突然刺来一把锋利的刺刀,顿时刺穿他的胸膛,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呼,就被钉子了土地上。 “杀!” 守军们被杀到眼前的敌人吓了一大跳,一连士兵们人人血染,雪白的刺刀杀气纵横让守军抽了口冷气,胆气无端少了一半,两军短兵激战在一起,震天的杀喊声让溃兵们头都不敢回的逃之夭夭了,溃兵不跑还好,他们一跑的连带效应就是使守军没了死战的勇气,本身皖军拼刺刀就不如惯战的直军,而且上峰已经下达了总退却令,他们这个营的任务也是为主力断后掩护,再相机撤退,这会那还顾得相机是怎么个相机,没道理别人跑了,自己个还傻乎乎的留下送死,有了这个心思,守军营长一声招呼,断然的放弃了阵地,也随着溃兵的脚步向后逃去,一路上丢盔弃甲,硬生生的把一个整编的营搞的不成样子。 望着守军逃走,韩百航拄着刺刀在阵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心里多少有些侥幸,事实上刚才一连已经是樯橹之末了,一路追赶下来,哪还余力拼刺刀,也就是做个凶恶的样子,实际上后力全无,要是守军再坚持一下,那么逃跑的就该是自己了。 第五十八章 胜利大进军(四) 第五十八章胜利大进军(四) 就当韩百航继续要下令追击的时候,一连二排长胡得水捂着肚子踉跄走过来,脸色苍白道:“连长,弟兄们追了这么久,体力消耗很大,能否休整一下再追敌。” 韩百航皱眉道:“兵贵神速,我们稍慢一步,敌人就全跑了,咬咬牙,再有七八里就到琉璃店车站了,咱们争取一鼓作气拿下,弟兄们在哪里休息,同时捕捉俘虏充实部队。” 话间,他瞅见胡得水一直捂着肚子,还以为是刚才交战肚子负了伤,忙道:“胡排长,你是不是哪里挂彩了?” “不是。” 胡得水苦笑一声,额头冒出了层冷汗:“跑岔气了,肚子绞痛的厉害,不妨事,我还可以继续跑。” “别逞强了。” 韩百航摆了摆手,他完全知道腹部痉挛痛感可不下于分娩,上世大学时参加一万米赛跑的时候也曾肚子绞痛过,当时年轻气盛,忍着痛硬是跑下了全程,最后比赛一结束就躺在地上没起来,去医务室吊了两天的药瓶才缓过劲来,现在部队人员虽然紧张,但也不在一两人上,正好部队刚才交战有几个士兵负伤,便说道:“胡排长,你和受了伤的弟兄一起留下来吧,后面肯定还有皖军退下来,注意躲一下,别硬干。” 胡得水感激道:“连长,让你费心了,你放心吧,我缓过这个劲来,就追上连队。” “那就再见了。”韩百航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声的命令部队整队继续追击,士兵们迈着沉重的脚步,埋头向前追赶去。 …… 此刻琉璃店车站已经乱作一团,军列上爬满了皖军士兵,有士兵上不了车急了眼,就堵在车轨上不让火车走,已经上了火车的士兵急于后撤,顿时对堵路的士兵亮出了枪,怒骂道:“妈了个巴子的,哪个敢挡道!” 堵路的士兵不甘示弱,毕竟没上车士兵居多,他们也亮出了枪,更有人把车站月台上的机枪调转瞄准向军列,大有翻脸的架势,军列上的人见状也不敢胡来了,车上的长官们最是着急,下来对挡路的士兵呵斥了一通,让他们让开道,到了这个份上,士兵们也不认什么长官了,闹哄哄的就是不让,就在僵持的时候,从车站外涌入一大群从前线退下来的士兵,他们见到军列就一窝蜂的凑上前去,嘴里叫嚷到:“直军打过来了,快让我们上车。” “他娘的,哪还有位置让你们上。” 车上的士兵骂作一团,长官们听着直军杀到了,急急忙忙爬上火车,命令火车开动,火车司机看着铁轨上堵着的上千士兵,不敢发动:“他们不让开火车动不了。” 一个长官心急如焚道:“不要怕,他们都是大活人,火车动了自然就让开了,快开!” 火车司机这才下了决心拉动机关,火车发出巨大的咔嚓声行走起来,拦在铁路上的士兵更加升起了,齐声呼喊道:“长官们要丢下我们跑了,咱们就不让,难道他还敢撞上来。” 火车司机见铁轨上的士兵们不躲不让,赶紧就要减速,这时东边忽然响起了轰鸣的炮声,隐约可以听到一阵交火的枪声,长官们脸色难堪,拔枪对准司机,恶狠狠的说道:“不要停,留在这里会做直军的俘虏,咱们要去良乡和长辛店集合。” 司机被枪口指着,性命威胁下不管不顾了,将火车机关拉到底,大铲大铲的往锅炉添煤,只听到火车拉出一道呜呜的汽笛,逐街加速狂奔起来,拦在路上的士兵触不及防,完全没有料到火车真敢碾压上来,一时间人荒马乱的散开,可车轨就这么狭窄,往月台上爬也总需要时间,庞大的火车毫不留情的碾压上来,一时间铁轨上数十士兵被碾压死,铁轨上顿时血流如洗,许多士兵肚肠被压破,头躯分离,尸骸挂在车轮上,惨不忍睹,凄惨的叫声回荡车站。 从车轮底下逃了一命的士兵愤恨交加,顿时红了眼,举枪向军列上猛射,直打的车上很多士兵从列车上掉下来,列车上的士兵奋起还击,双方机枪手榴弹都用上了,在互相死去了诸多人后,火车渐渐驶出车站,留下满目苍夷的车站和茫然失措的士兵们。 有人的选择继续向西后撤,企图到良乡、长辛店一带和大部队汇合,而很多袍泽弟兄惨死在车轮下和友军手里的人,彻底失去了战意,颓然的留在车站中等待做直军的俘虏。 …… 在北洋军界当中,肩膀上扛着将星的人很多,可大多数人是军阀政客,真正纯粹的军人极少,因此他们的军事素养也极为有限,尤其是眼下这种双方兵力接近六七万人的大兵团作战,即便是击溃战,可对于将领的要求仍极为严格,除却总指挥吴佩孚能抽丝剥茧的掌控战局,整个直军也只有王承斌、赵倜等寥寥数人有这个本事,而到了底下的旅、团军官,他们面对这种乱仗,表现出完全的不适应,自从下达了总攻命令,部队就很快乱了套,虽说直军勇猛进攻,依旧突破了皖军设下的诸多防线,可指挥的混乱就显现出来了。 作为总攻主力的第三师第六旅,张福来等到要用兵的时候,才发现手里能集结的部队还不到两个营,其他部队都建制散乱到了高碑店广大的山林间,这可让他急坏了,一连派出了十几人的通讯兵,费了老大的功夫才把四散的部队拢络在一起,回头一点部队,发现各部队皆斩获巨大,俘虏了数千皖军和数不清的军械,同时失踪的人马也不少,但多是以棚为建制,可唯独第十一团的三营缺了一连的人马,足足五六十人号人不见了踪迹,联系了预定进攻区域的友军,并没有发现一连的踪迹,他不禁发起了火,把脾气撒在了举荐韩百航任连长的周栋良身上,在电话里怒冲冲的责骂道:“周栋良,你看你举荐的什么人,把老子的部队给带丢了,我告诉你,如果一连出了差池,你这个副团长不要干了。” 周栋良被训了个急赤白脸,挂断电话,他也是气不打一处来,又把电话转接给三营长,喝骂到:“三营长,你他娘的是怎么带的部队,一个连没了踪迹,为什么早不发现,一连到底发生去了哪里,马上搞清楚汇报给我。” 三营长把几个共同出击的连长叫来,瞪着眼睛问道:“你们就没人看到一连去了那?” 连长们摇头,都说进攻后打起了乱仗,没有发现一连什么时候不见的,这时有个连长往最坏了想,迟疑道:“会不会一连撞上了皖军的主力,要知道一连减员太厉害了,兵力还没有我一个排多,要是被皖军包围吃掉,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我们现在是敌中有我,我中有敌,我刚听说一营有个排就是误入了皖军的伏击,一个排只有六个人或者回来。” “呸呸,别他娘的乌鸦嘴。” 三营长发了火,咬牙道:“最艰难的仗打下来,老子的连队一个不好,这打胜仗追击扩大胜果,这种仗要是打没了一个连,老子可没法和旅长、团长交代。” 这时又有个连长猜测道:“会不会一连突入的太前了,皖军不经打,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三营长想了想道:“不会吧,刚才说过了,一连现在的兵力只有一个排,这点兵力在战场上连点水花都打不出来,我看最大的可能是陷进敌群里了,我得向团长请命,再向前推进一下,寻找一连的下落。” 第五十九章 胜利大进军(五) 第五十九章胜利大进军(五) 三连长向周栋良做了汇报,提出了自己搜索前进的想法,周栋良却没有同意,现在皖军全线退撤,第十一团正处在全军的前突部,以指挥官的考虑,现在最应该做的不是分心去搜寻一连的下落,而是迅速前插,赶在皖军前面堵截他们撤向良乡的退路,为大军创造消灭皖军有生兵力的机会。 周栋良心里有了定策后,果断命令三个营集结在一起,以波浪进攻的方式直扑拦在面前的皖军阵地,皖军的阵地也算精心构筑,可在士气全无的守军手里却如纸糊的一般,面对第十一团雷霆万钧的攻势,皖军只坚持了小许时间,就被第十一团冲的七零八落,数千皖军恍如丧家之犬的败退下来。 就当第十一团向琉璃店挺进的时候,已经抵达琉璃店车站外围的韩百航遇到了不小的麻烦,他猛地发现自己陷入了两股部队的夹击中,侧射枪弹尤为猛烈,接连有士兵中弹倒地,他急率军慌忙躲入一个低洼的地带,依托地形进行还击。 韩百航只听两侧枪声密集如雨,有十数挺重机枪哒哒咆哮着,手榴弹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以火力来计算,两侧的敌人至少有数千人之多,他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还以为进了皖军的伏击圈,判断到兵力悬殊太大,留在原地只会是死路一条,他果断要下令突围后撤,可就当这个时候,他忽然观察到敌人的火力虽猛,但枪弹并非专向他射击,更像是向对面激射。 这一异常现象顿时引得他的沉思,他猛地灵光一闪,想起在涿州车站时偷听到的一个情报,当时说皖军发生内讧,交战尤为激烈,现在想来只有这一情况符合眼前的情况,他忙命令士兵停止还击,果然两侧的火力不再光顾了,子弹从他们的头顶上方向咻咻的飞过。 韩百航暗松口气,眉头仍然皱起,虽然交战与他无关,但皖军的交火范围恰好把一连笼罩在其中,一连此时是进退不能,一旦离开这个低洼地形暴露,就会被双方的弹雨所打击。 正伤脑筋如何能摆脱困局,他忽然听到双方枪炮声中夹杂着喊叫声,忙竖耳细听起来,依稀有人喊道:“第一师把咱当敌人了,大家伙跟他干!” “第十五师反水了,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 韩百航眨了眨眼,看来猜测的不错,交火的是第一师和第十五师,虽然不清楚他们是为何原因窝里斗,但这个情况很值得琢磨,或许能够利用,他忙要士兵向两侧喊道:“我们是第十四师的,你们是哪部分的,为什么要攻击我们。” 随着喊话声,双方的交火稍缓了些,先听北边的人喊道:“是第十四师的兄弟,我们是第一师的,第十五师的人反水投了直军,快帮我们一起消灭他。” 南边的人同时喊道:“放你娘的狗臭屁,第一师的不把我们当人看,第十四师的兄弟你们最好不要插手,我们放你们过去。” 韩百航躺在地上琢磨开了,双方的话里有话,如果不加以利用,那就不是他的性格了,他又喊道:“两边的兄弟们别开火,后面直军已经追上了,大家快撤吧,别被直军包了饺子。” 第一师那边显得很慌乱,叫道:“我们要撤,可第十五师的这群王八蛋不松口。” 第十五师的人喊道:“老子活不成,你们也别想跑,大家一块做俘虏。” 话不投机,不知道谁愤然的开了火,双方又噼里啪啦的打了起来,全是往死里打,比之遇敌交战还猛烈,全让一连的士兵开了眼界。 韩百航简直哭笑不得,这样硬耗着也不是办法,再等下去琉璃店的皖军都跑光了,这可是他决心要吃进嘴里的肉,必须要想办法破了僵局。他绞尽脑计想了又想,只想到了一部险棋。 他把手下的排长们叫道一起,低声道:“咱们前路被阻,再不追下去,之前的辛苦就白费了,大家听我的命令原地待命,我要去第十五师的阵地,如果我回不来,你们自主决策吧。” 排长们吃了一惊,纷纷道:“连长绝不可去,皖军尽管内讧,可谁又能知道第十五师的心思,咱还是在这里等着,刚才不是自称为第十四师吗,我们未尝不能安全脱离。” 尤其是五排的人反对最激烈,韩百航是他们的主心骨,若有了不测,这十几号残兵在战场上几乎没有活路。 韩百航摇头,排长们不清楚他的心思,从两军枪口下脱离很容易,但这是胆怯无能之举,身为指挥官,就得要大胆机敏的捕捉战场的每一个战机,眼下敌人的内讧让他有了一个疯狂的想法,只要成功那功劳绝对小不了,而且他从人心考虑,第十五师也不一定会把他怎么样。 说实在的,他越发喜欢这种在战场上斗智斗勇的感觉,感觉到头脑越发的清晰灵动,说不出的精神抖擞。 在指挥的问题上,他一向是独断专行,用力的挥了挥手,不给排长们继续发对,大声说道:“我是连长,你们不要吵了,服从命令吧。” 排长们面面相觑,拗不过他只得以沉默表示反对。 韩百航安排了指挥序列,便从低洼跳了出来,冒着被流弹击中的危险,匍匐向第十五师阵地爬去,刚前进了数米,身后也紧接着跳出了一人,叫道:“连长,我跟着你!” 韩百航回头一瞧,见是周青跟了出来,见他头仰高了些,忙呵斥道:“低头,匍匐前进没教过你吗?” 两人就这么匍匐前进,也就一百多米的林间土路,由于地形复杂,又要躲避子弹,足足耗费了十几分钟方才到了第十五师的阵地下面,可以看到第十五师正依托一道高地向第十一师射击,数挺马克沁重机枪疯狂咆哮,那火热的子弹壳甚至飞到了两人身旁。 韩百航忙向阵地那头喊道:“喂,是第十五师的兄弟吗,我是第十四师的人。” 阵地上的守军闻言吃了一惊,有人冒着弹雨探出头来,果然见到韩百航和周青趴在下面一动不敢动,他忙向长官报告,不一阵有人喝道:“快进来。” 韩百航和周青看准时机,一个蹦跳翻过了阵地,刚一稳住脚步,就见十几条枪对准了两人的脑袋,韩百航镇定自若的举起双手:“我是第十四师的人,要见你们最高指挥官。” 一个少尉军官拨开步枪靠近两人,打量了两人身上的军服,忽然冷笑一声:“放屁,你们分明是段芝贵的卫队,想要诓老子,弟兄们开枪打死这两个奸细。” 战场上的命令可是没得犹豫,士兵们哗啦拉动枪栓,就要扣动扳机射击。 韩百航吓了一跳,他突然想起身上的军服是在段芝贵军列上换的,难怪人家会误会,这个误会可是要人命,就在生死关头,他急声道:“慢着,我不是第十四师的人,更不是段芝贵卫队的人,我是第三师的人。” 少尉军官倒抽一口冷气,伸手制止住士兵们开枪,竖起眉头问道:“你是第三师的人,有何凭证?” 第六十章 胜利大进军(六) 第六十章 胜利大进军(六) 韩百航愣了一下,反诘道:“这还需要什么凭证,我没必要冒着杀头的危险来假冒直军吧。” 少尉军官虎紧盯着韩百航道:“你既然是直军,来我阵地就不怕小命不保吗?” 韩百航强作镇定道:“怕,但我相信贵军不会害我性命,因为我是来帮助你们的。” “就凭你?”少尉军官目光里尽是不信任。 韩百航微微一笑道:“刚才我听见第一师的喊话,他们说贵军反水投敌,这件事固然是假的,但你们双方大打出手,我看死伤者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仇怨已经结下,难道第十五师还打算继续为皖系卖命?姑且不说战局胜负已经十分明朗,皖军注定要失败,这一点贵军应该比我更有切身体会。咱们就谈一谈第一师和第十五师内讧这件事,你说段祺瑞和徐树铮会站在那一方,要知道第一师才是嫡系,第十五师是后投的,亲疏之分很明显,皖军在前线的失败也需要一个替罪羊,舍你们第十五师其谁,因此眼下之际,与其被第一师诬陷反水,倒不如临阵倒戈,不对,更准确的说应该是弃暗投明,第十五师本就是咱直军的人,犯不着给老段卖命。” 少尉军官沉默着,忽然开口道:“你只是上尉,想要我军倒戈,换个军衔高一点的人来谈吧。” 这兵荒马乱,从哪里给他找长官,韩百航没空和眼前的少尉扯皮,当即挑眉道:“少尉,这件事你做不了主,快带我见你们最高军事长官,再耽搁下去,要是皖军从琉璃店跑了,你们第十五师再想倒戈,就没有现在的身价了。” 少尉军官脸色一变,他晓得其中的厉害,想了想道:“你跟我来。” 随后少尉军官将韩百航带至了山岗背斜面,两棵粗壮的大树底下扎着一顶大帐篷,门帘缝隙露出煤油灯的微光,门口肃立着十几人的卫队,少尉军官走上前去向一个中尉军衔的副官报告道:“抓住两个自称是直军的人,要求见副旅长。” 副官扫了韩百航一眼,转身进了帐篷报告,不一会走出来说,摆手道:“进来吧。” 两个卫士上前细致了搜了身,把韩百航夹着带进了帐篷。 进了帐篷里,韩百航微眯了下眼睛适应了亮度,目光快速的扫了里面的人一圈,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一个脑门剃得透亮,国字脸,小眼睛,身材粗壮的上校军官身上,要说帐篷里的上校军官有数名,可他偏觉得这个人身上有着一股其他人不具备的威势,心中猜测这个上校就是此时第十五师的最高军事长官,他同时心里纳闷,第十五师的其他高级将领去哪了? 接下来,少尉军官的举动验证韩百航的猜测,他径直走到了这个上校军官耳边低语了几句,上校军官边听边扫着韩百航,听完摆手让少尉军官退下,目光如炬的看着韩百航,缓缓开口道:“我是第十五师三十一旅副旅长岳忱安,说说你的姓名和部队番号!” 韩百航答道:“我是第三师六旅十一团三营一连连长韩百航。” 岳忱安紧盯着他道:“唔,韩排长,你此来所奉的是谁的命令?” 韩百航眼睛一转道:“奉的是张福来旅长命令,我军侦查人员获悉第一师和贵军火拼,张福来旅长特意派遣多支部队来寻找贵军接触,促使贵军反正归直。” 他想也不想的撒了个谎,当然这个谎并非全是假的,张福来若真知道第一师和第十五师内讧,他必然也会派人劝说第十五师倒戈,因为这对战局实在太有利处了。 岳忱安不置可否的点头,道:“我和张旅长打过几次交道。” 韩百航心知不能让他控制了谈话的主动权,笑道:“如此甚好,既然长官与张旅长有旧,请问长官究竟是何打算?” 岳忱安与其他军官交换了下眼色,眉目间似乎极有顾虑,道:“这个嘛,事关重大,还是需要开会研究一下才能决定。” 韩百航暗皱眉头,这种事就是一锤子的买卖,拿到会上商议,人们你一言我一语,等商量出个结果来,黄瓜菜都凉了,况且第十五师毕竟还是皖军序列,他生怕有节外生枝的可能,当即慷慨道:“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长官既是眼下第十五师的最高军事长官,自当要临机总断,据我所知大批的皖军正从琉璃店后撤,只要贵军襄助,至少能把四成皖军拦击下,这可是大功一件。” 岳忱安面上露出难色:“韩排长啊,我军的情况比较特殊,我虽是副旅长暂代指挥权,但并没有临机决断职权,事关全军的大事,我需征得各团指挥官的意见。” 韩百航趁机问起了适才的疑惑:“岳长官,敢问第十五师的刘询师长和齐、张二旅长去了哪里?” 此话一出,帐篷里的第十五师军官都投来了愤怒的眼神,搞的韩百航不知道哪里说错话了,却见岳忱安面色古怪道:“你真不知道?” 韩百航摇头道:“不知道。” 岳忱安道:“我军在松林店被第三师击败,刘师长撤退中被炮火掀落水中昏迷,齐旅长负重伤,两人都送回北京医院,张旅长去了第一师见曲同丰了。” 韩百航尴尬不已,闹了半天人家的指挥官都被自己军队打报销了,难怪第十五师的军官们脸色这么难堪,他忙打了个哈哈道:“原来如此,第十五师是好样的,只是被皖军拖累了,曲同丰打仗太教条了,又贪功冒进,连玉帅诱敌深入的计谋都没有看出来,不败就没有天理了。” 岳忱安叹了口气道:“谁说不是,本来第一师和第十五师齐头并进,互相照应,曲同丰怕我师抢了头功,一夜之间全军急行军三十里,先拿下高碑店,我军被甩在身后,等我军赶来高碑店,第一师已经达到定兴城郊了,我军紧追慢赶,第一师已经在松林店被击溃了,我第十五师猝然无备,被直军以三倍兵力夹击,败的真心憋屈。” 韩百航心中冷笑,在涿州车站他曾与周栋良谈过松林店的战事经过,曲同丰固然想占独功,可刘询也不是什么好鸟,他未尝没有看第一师失败笑话的想法,否则两军也不会拉出五十多里的间距,这个间距足以决定第一师的生死,只是他没有想到第三师的反击如此凌厉,打的第十五师连一个回合也没撑住,败得一塌糊涂,还差点把自己的老命丢在战场上。 当然他这只是心里想,面上露出的是附和的神情,同时他琢磨起刚才和岳忱安的对话,忽然能理解他的难处了,第十五师和第一师固然翻脸驳火,可和第三师的仇怨更大,就怕下级军官们想不通,而且作为第十五师的最高军事长官,他这个副旅长对部队的控制权显然是不足的,况且第三十一旅的张旅长去了第一师开会,如果第十五师倒戈的消息传出去,恐怕他性命将会不保,因此岳忱安绝不敢独断专行,却可以借团长们的共议倒戈,想到这里,韩百航忍不住抬头看向岳忱安,却见岳忱安小眼睛里流露的是莫测的深意。 “那岳长官就请开会议事吧,不过时间要抓紧些。”韩百航主动离开了帐篷,留下岳忱安一个人唱独角戏。 “刚才的话大家都听到了,我想知道大家是怎么个主意,要是给段大帅继续卖命,咱就剁了韩百航的人头,拿去和第一师的人表明心迹,如果要反戈,那就要趁早,咱收拾了第一师,报了今日的憋屈气。”岳忱安故意没提身在第一师的张旅长,他的这番话看似把选择权交给了团长们,可实际态度全在最后一句话了。 军官们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在座的人军衔最小的也是少校,自然没有一个蠢人,东路军被奉直两军联手在天津击败的消息传的满天飞,有小道消息说奉军三个师近七万人入关参战,这可是一支足以左右胜局的力量,虽说直皖决战的重心是西路,可东路这一败,直奉联军就可以压迫京畿,同时威胁西路军的后路,眼下留给西路皖军的退路不多了,从琉璃店往北京不过百里,没有什么可恃防守的险地,要想转败为胜,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岳副旅长,旅长可是在一师啊,咱们要是动了手,他可怎么办?”一个团长忧虑的说。 岳忱安沉声道:“这也是我所投鼠忌器的。” 此时又有一个团长说道:“听说徐参谋长已经从东线赶来接替指挥,他要是来了,你说这仗究竟谁能打赢?” 军官们对徐树铮还是很有忌惮的,小诸葛的大名可不是吹出来的。 岳忱安冷不丁的插了一句:“小诸葛要是厉害,东路也不见得会败了,要知道吴佩孚可比曹锳、曹锐厉害得多,加上西路军的这个烂摊子,我看他没有回天之力。” 军官们默然了,西路军被段芝贵败坏的厉害,简直糟糕透顶,就算孔明再生,也得愁死。 第六十一章 胜利大进军(七) 第六十一章 胜利大进军(七) 岳忱安见军官们还对皖军报以希望,他眼珠子一转,长出了口气道:“刚才老段的电文大家都看到了,让我们撤到良乡、长辛店和直军决一死战。说实话,我对这个决战不报乐观,仗打赢了直军的优势仍然在,可要是输了就没有翻盘的机会了,到时我等会是何等下场,大家应该心中有数。我想,我们身为指挥官,不仅要为战局考虑,还要为手下的弟兄考虑吧,不说别的,参战以来我第十五师折损官兵六千余人,到现在我们能聚在手下的人马不足两个团,其他人早就失散了,再这么打下去,我们第十五师最后能剩下多少兄弟,在场诸位又有几人能活下来,我不敢想啊。” 岳忱安的语气沉重而紧迫,这番话确实是他真实感情,想当初第十五师随冯国璋大总统南下督苏,第十五师是何等的威风霸气,和北洋六镇齐名,可现在呢,沦为了第二流的部队,经过松林店的大败,部队元气大伤,他虽然打的是趁机改换门庭,把第十五师的兵权拿到手中的心思,但前提还是以自保为主,为前途为性命也为第十五师的命运考虑,第十五师只有倒戈一击才有焕发新生的可能。 军官们被他的话触动了,眼见的皖军这条大船要沉了,谁甘心陪绑陪葬。话说回来,本身第十五师就是直军一份子,是师长刘询中途改投皖军,始终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处境,大家伙心里不是没有意见,尤其是今日第一师的诬蔑进攻,更是把这个矛盾引发了,现在有重回直军的机会,大家都在心里琢磨着这件事的利弊,可毕竟事关重大,没有人愿意先开这个口,气氛一时僵住。 岳忱安心中着急,他是有大志向的人,只是运气不佳,军途一直不顺,年近四十才升到上校副旅长,照这个速度,肩膀上想要扛上金星,不知道得蹉跎多少年,这是他无法忍受的,以前受限于形势,他只能把这个心事藏在心里,可现在有了机会,他绝不会容忍自己错过。 锐利的目光在军官中扫了几圈,他把目光放在了一个副团长身上,这个副团长是他的老下级了,在他做团长时便在手下当营长,虽说是副职,但团长负伤进了医院,他实际掌握军权,只要他能出言开个头,这件事就不难通过。 这个副团长感受到了岳忱安的目光,两人眼神交汇,岳忱安眼光发亮,满是鼓励,而副团长就很犹豫了,眉头紧紧皱起,目光躲闪。 岳忱安心中大急,要是连老下级都使唤不动,这件事就成不了,他阴沉着张脸,目光凌厉似箭的逼视着副团长,直把副团长看的心里咚咚乱跳,实在扛不住压力了,只得硬着头皮说:“我赞成倒皖,这仗不能打了,弟兄们淌血送命,到头来落个什么好,谁愿意谁打吧,反正我们团不给老段卖命了。 其他团长一听有了开头的,也都松了口,七嘴八舌道:“我们都听岳副旅长的。” 岳忱安心中大喜,当即拍板道:“好,那咱们就扯旗反了他娘的,命令全军进入战备,咱先把第一师收拾了,给曹大帅和吴玉帅送个投名状,顺当给看看咱第十五师不是纸糊的。” “是!” 团长们摩拳擦掌,纷纷提出作战意见,岳忱安道:“不急,把韩排长请进来,咱们大家伙一起商量。” 韩百航再回到帐篷,看到岳忱安脸上的喜悦,便知道大事已成,他含笑对在场第十五师的将领们拱手道:“我代表直军全体官兵,欢迎第十五师兄弟回来,以前的事情就揭过了,咱现在要一条心对付皖军,曹大帅是厚道人,赏罚分明,只要第十五师立下功劳,定然不吝奖赏。” 尽管韩百航的军衔只是上尉,但他说话时不卑不亢,举止谈吐不俗,在场的军官没人敢轻视他的话,听罢这番话,士气都大振起来,紧锣密鼓的研究起对皖军的作战行动来,到底是北洋劲旅,不出一会便拟定出了一个作战计划,岳忱安看过满意点头,又交给韩百航过目。 韩百航快速的看过,摇起了头。 岳忱安笑容一滞:“韩排长,你有什么异议吗?” 他打心里根本没有把韩百航这个小上尉放在心里,把作战计划给他看,只是出于礼貌,可没想到他会有不同看法,脸上虽未表现出不悦,可声音很不耐烦。 韩百航看出了岳忱安的心思,可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顾得别人的看法了,不客气的说道:“岳长官,这个作战计划未免太保守了,对付此刻的皖军,就别提什么战法战术了,我的建议是,由我部偷袭第一师打开缺口,贵军集结全部兵力,对第一师猛冲猛打猛攻,不求歼灭,但求迅速击溃,使其向琉璃店后退,同时贵军可派出有力一部切断琉璃店与良乡的退路,咱们在琉璃店来个瓮中捉鳖。” 岳忱安皱眉道:“韩排长,你的部下有多少人马?” 韩百航如实道:“本连官兵四十多人。” 岳忱安失笑道:“韩排长,你就不要添乱了,一个排的兵力把第一师阵地打个缺口,这未免太天方夜谭了,一旦你部攻击失利,我军再想进攻就难了,还是由我派出一个加强营,突破第一师的阵地吧。” 韩百航摇头,执意道:“岳长官,我部虽有只一个排的兵力,可皆是骁勇敢战的锐卒,第一师还以为我部是第十四师的人马,肯定没有防备,我军便可趁机摸上去偷袭,比之贵军强攻要胜算大些。” 他争得是作战主导权,如果是由第十五师的人出击,那么一连跟在后面只有喝汤的份,只有一连打头阵,那之后的功劳,头功无论如何都是一连的,这个没得让步。 岳忱安当然晓得这里面的厉害,第十五师重投直军,自然要拿出一个漂亮的投名状,头功怎么能让韩百航抢去,况且他确实对韩百航的微薄兵力不放心,提高声调道:“韩排长,你要顾全大局,我军对这片地形更了解,对第一师的状况也清楚,自然是由我军去打。” 韩百航朗声道:“岳长官,要说起了解,恐怕你就不如我了,实话告诉你,段芝贵就是我从琉璃店车站抓走的,我对第一师的了解不必你少。” 岳忱安大吃一惊,目瞪口呆的看着韩百航,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 段芝贵是我抓走的,这还得谢谢贵军,我假扮的就是贵军的人。”韩百航微微一笑道。 岳忱安一拍大腿,刮目相看道:“韩排长,你可真叫我意外啊,眼拙了,眼拙了,我还纳闷你一个上尉,怎么有这胆量赶来劝降我,原来是你抓了段芝贵啊,话说起来,你可把我军害的够惨,我说第一师的人怎么一口咬定我们第十五师反水投敌,原来根源在你这里。” 韩百航哈哈一笑:“这便是天意,要不是我假扮贵军的人抓了段芝贵,贵军岂不是还要继续跟着段芝贵一条路走到黑,说起来你还要谢谢我才是。” 岳忱安苦笑道:“韩排长,你可真会开玩笑。” 韩百航面色一正道:“岳长官,从战术上来考虑,偷袭确实要比强攻胜算要打,请你三思。” 岳忱安想了想,点头道:“好,既然是友军了,就把这个头阵交给你部来打,不要让我失望。” “放心,我不打无胜算的仗。”韩百航很是自信的说道。 “那好,韩排长就请回,贵军只要打响进攻,我便把全军压上来。”岳忱安指派了几个军官做两军的联络员,将韩百航送出帐篷。 出了帐篷,韩百航听到双方交火声渐渐减弱,忙道:“岳长官,怎么枪声小了。” 岳忱安诧异道:“我也不清楚。” 正在这时,从阵地前沿传来有人在大喊:“张旅长有令,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岳忱安和韩百航脸色俱是一变,张旅长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他能从第一师回来,想必是和曲同丰达成了共识,第十五师要倒戈投直的事情陡然有了变数。 “韩排长,你先躲一下。”岳忱安心急火燎,张旅长回来了,他这个副旅长的处境就尴尬了。 第六十二章 胜利大进军(八) 第六十二章 胜利大进军(八) 韩百航躲到了帐篷后面,不一会就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外间的卫兵接连喊道:“旅长。” 他知道是第十五师三十一旅旅长张拱宸回来了,这个张拱宸可不是一般人,他是与吴佩孚同一期从武备学堂毕业的人,也是一员骁将,便侧耳细听帐篷里面的动静。 张拱宸急匆匆的从第一师回来,心里直呼侥幸,要不是他与曲同丰有师生之谊,这一趟差点就有去无回了,还是他拍着胸口,指天发誓对老段没有二心,说尽了好话,曲同丰才放他回来。 “命令各团停火,曲总指挥查清楚了,掳走段司令的不是咱第十五师的人,是直军小部队假扮。”张拱宸一回到指挥部,就把帽子丢在指挥桌上,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唱出了一口气道。他却没有发觉指挥部里的气氛诡谲,岳忱安面沉如水,团长们拿眼偷悄着两人,只叫了一声旅长便没有下文了。 “旅长,有一件事要向你汇报。”岳忱安硬着头皮开口。 “什么事。” 张拱宸目光不经意的扫过指挥桌上作战地图,猛地挑起眉头咦了声,仔细的看了几眼,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惊怒道:“这份作战地图是怎么回事。” 原来刚才军官们制定作战计划,在作战地图上留下的红蓝铅笔痕迹还在,张拱宸是何等精明,一眼就看懂了地图上的军事行动竟然是对当面的第一师的,如何让他不惊,要知道刚才他可是在第一师里。 岳忱安咬牙道:“报告旅长,我们大伙共同商议,都认为不能和皖军一条路走到黑了,决定回到直军旗下。” “你们好大的胆子,我看谁敢。” 张拱宸勃然大怒,拔出手枪啪的一声拍在桌子上,将指挥部里的军官们吓得双脚一齐颤抖起来,他又用凌厉的目光扫过众人,尤其是狠狠的剜了眼岳忱安,冷冷道:“好啊,看来有人想要老子的命,岳副旅长,我临走时把部队交给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岳忱安后背凉嗖嗖的,底气不足的解释道:“旅长,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 张拱宸猛喝了一声,目光凶恶的扫过军官们,冷冷道:“我再问你们一句,谁还要投直军,给我站出来。” 军官们噤若寒蝉,都垂头不敢言语,只剩下岳忱安惶然的立在原地,一颗心沉到底,心乱如麻的想着要不要把韩百航供出来,和旅长求个情,从轻发落。 帐篷外,韩百航的心脏一下子提了起来,他绝不能容忍事情功亏一篑,不禁摸上了腰间的枪套,悄悄的拔出了那支驳壳枪。 …… 张拱宸轻蔑的看着岳忱安,这个副旅长太不安分了,不过他忘了第十五师姓刘,第三十一旅姓张,没自己发话,底下的团长们谁敢乍刺,他已经在想该用什么手段处决了他。 岳忱安冷汗津津,他感受到了张拱宸眼神中的杀机,他在张拱宸手下做了两年的副旅长,岂不知他的脾性,这可不是一个心善念旧的主,便急转脑筋想着有什么办法可以转圜。 “岳忱安,你好大的狗胆,竟敢私通敌军,隐瞒造反,来呀,给我把他压下去,就地枪决。”张拱宸根本没打算给岳忱安解释的机会,像是挥苍蝇一样摆了摆手。 岳忱安眼前一黑,他急忙用眼扫着在场的军官们,却见人们纷纷躲避他的目光,头低的向鸵鸟一样,不禁长叹一声,打算听天任命,至于外面的韩百航,也一定会没命,临死之前,也无意做这个坏人了。 “张旅长,该枪决的是你!” 忽然从帐篷外快步走进一个人,二话不说举枪对着张拱宸便是一枪,这一枪又准又快,子弹猛地击中了张拱宸的眉心,在他后脑爆出了一团血浆,人当即倒地身亡。 “啊!” 在场的军官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懵了,急忙反应过来去掏手枪,门外的卫士也猛地冲进来,举枪向韩百航射击。 “都住手!” 岳忱安猛地大吼了一声,刚从生死线上捡了条命的他反应很快,震慑住了内外的官兵,官兵们惊疑不定的看着他,他连擦了好几把额头的冷汗,忽的哈哈一笑,猛地拍桌道:“张拱宸已死,我仍是第十五师的最高指挥官,原定作战计划不变,传令各部队,准备出击。” 军官们都发起愣来,默默的收起配枪,目光复杂的看着伏尸地上的张拱宸,他们其中不乏张拱宸的亲信,心中怎能没有怨愤,可人走茶凉,谁也不敢向韩百航寻仇。 卫士们见军官们放下枪,也都默默退下了,韩百航这时长出了口气,后背上冷汗凉飕飕的,他刚才闯进帐篷开枪纯粹是冲动,此时难免一阵后怕。 “韩兄弟,你救了我一条命啊。” 岳忱安的称呼不经意的改变了,他上前拍着韩百航的肩膀,激动道:“杀伐果断,我不如你啊,你挽救了我们第十五师全体官兵的性命啊,要是被张拱宸带着继续为皖军卖命,那可就完了。” 韩百航强作镇定的淡淡一笑:“岳长官,这里你来收拾,我马上回部队去,等下以枪声为号,贵军便可出击。” 岳忱安道:“老弟放心。” …… 从帐篷出来,韩百航找到了周青,两人原路返回一连藏身的低洼,回来后他命令部队向第一师喊话:“第一师的兄弟,别开枪,我们路过。” 此时后方陆续有溃兵跑过来,第一师自然不会阻拦,喊话韩百航可以通过。 韩百航命全体上刺刀,急向第一师冲去,黑暗中第一师刚才和第十五师的交火结束,他们都在打扫战场撤离,万没有料到友军会变成敌人,等到一连的士兵如潮水涌上阵地,刺刀迎面刺来的时候,第一师的士兵才猛然惊醒是敌人摸上了阵地,一时间前沿的数百人搅在一起,枪声刺刀声杀喊声响彻。 别看第一师是日式军事训练的精锐部队,可拼起刺刀来,远远不如第三师这样的老北洋陆军,黑暗中第一师官兵只听耳边是惊天动地的杀喊声,面前的敌人刺刀神出鬼没,他们顿时心惊胆战,吓得掉头就跑,夜战当中是人的感观最差,也是恐惧最容易触发的时候,前面第一师的队伍败退下来,后方的人未战胆先寒,虽有十倍的兵力,可硬是被韩百航这几十号人杀的溃不成军。 可毕竟第一师兵力雄厚,韩百航兵力薄弱,第一师在慌乱过后,不难发觉敌人的攻击面很狭窄,立刻判断出这只是小部队来袭,顿时调兵遣将,企图以重兵扑灭。 “杀!” 第十五师终于发动了,数千士兵发出惊天动地的吼声直扑第一师阵地,第一师听着杀声就觉得不对劲,这明明是正冲自己而来,前沿官兵急报曲同丰知道。 曲同丰稳坐中军,闻前沿汇报轻松道:“不要紧,一定是拱宸率兵来援助我了,告诉官兵不要惊慌。” 一旁的参谋长心绪不宁,道:“总指挥,我军新败,各部队人心浮动,您可别忘了第十五师原先可是直军的一份子,现在难保他没有异心,还是让部队做好战备,况且夜里敌我难辨,来袭的只是敌军小股部队,我军独立便可消灭,毋须第十五师参与,应喝止他靠近。” 曲同丰皱起浓眉,固执的说道:“参谋长,拱宸是我的学生,他的为人我是清楚的,你多虑了。” 参谋长苦笑连连,心里想:曲师长未免太想当然了,这年头人心难测,信义和诺言一文不值,师生、同窗、父子反目的不知凡几,这样下去早晚要吃大亏。 正当此时,外面枪声忽地猛烈起来,呼喊杀生惊天东西,曲同丰骤然色变,刚要派人去看看前沿发生了什么事,就听一阵慌乱的叫喊:“第十五师打过来了……” 一个副官连滚带爬的闯入师部,急声道:“总指挥,大事不好了,第十五师向我发起猛攻,前面弟兄抵挡不住,现在已经败撤下来。” “张拱宸,我饶不了你!” 曲同丰目赤欲裂,刷的一声拔出九狮军刀看在指挥桌上,厉声喝道:“督战队上前,谁敢后撤一步,杀无赦!命令部队反攻,给我活捉张拱宸,我要把他抽筋扒皮!” 参谋长暗暗摇头,张拱宸刚回去第十五师就攻过来,这肯定是与直军早有预谋,两军实力相差不大,第一师此刻已经落了下风,要想扳回局面太难了,后面的直军不知道何时就会杀过来,为今的上策就是以一部断后,大部队迅速后撤,才能避免更大的损失,他便向曲同丰把自己的意见提了。 谁料曲同丰怒斥道:“参谋长,你未免太胆小了,直军尚在二十里之外的小清河,沿途有我部队节节阻击,这段时间足够把第十五师干掉。” 参谋长急声道:“总指挥,大局为重啊,徐参谋长已经赶赴良乡指挥,我军不该在此恋战,早一点撤回良乡休整,才能应对直军接下来的大战啊。” 曲同丰从愤怒中冷静下来,道:“参谋长,你说的对,是我糊涂了,命令三团在断后拦击,其他各部迅速撤退。” 第六十三章 胜利大进军(九) 第六十三章 胜利大进军(九) 曲同丰的突然冷静并非是真听了参谋长的劝,而是出于对吴佩孚的恐惧感,直军在松林店的那次突袭至今是他的一场噩梦,此战中第一师阵亡少将副师长一员,旅团长伤亡数人,死伤士兵过半,若不是他那日心血来潮去巡视部队,险些就做了直军的俘虏,现在想来心都在打颤,他自然顾不得和张拱宸算账,只想的早一点撤回良乡,把指挥权移交给徐树铮。 曲同丰没了胆气,下面的士兵更不用说,一败再败,一退再退,士气荡然无存,黑夜里四下马虎,撤退起来又没有个计划,官兵们只顾埋头后撤,各团间的建制顿时混乱起来,这军队建制一乱,指挥就无从谈起了,可以说从下令撤退的那刻起,第一师就已经失去了再战的本钱。 战争中一方的撤退,尤其是在敌人的迅猛攻势下,很容易会把有序撤退演变为无序溃退,第一师的处境就是如此,随着曲同丰撤退命令的下达,后面官兵自然如蒙大赦的急退,可前沿断后官兵的心思就不同了,这种牺牲精神是士气低迷的第一师官兵所不具备的,既没有牺牲精神,断后阻击又从何谈起。 几乎是一个照面,第十五师的迅猛攻势就把第一师断后部队的防线撕开,各部猛烈冲锋,直把第一师打的溃不成军,头也不敢回的退向琉璃店车站,上演了军列碾压袍泽的惨剧。 等曲同丰惶惶退到琉璃店车站,其副官领着一班人马风风火火的冲到了月台,想要找一列军列,却赫然发现军列都已开走,只留下轨道上一路的血肉模糊,愣的说不出话来。 曲同丰得知车站已无军列,不禁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此时第十五师已经尾随攻击到车站外围,他不敢在车站多做停留,在一众军官的簇拥下,骑上马往良乡方向逃去。 …… 韩百航没有料到第一师是这么的不禁打,败得是如此的利索,在这样的大击溃战面前,他的一连人马还真不够看了,第十五师打的那才叫一个生猛,全不顾进攻的人几个小时前还是友军,机枪刺刀手榴弹毫不留情的厮杀,直把皖军杀得横尸遍野,韩百航看的心惊肉跳,他忙去找到岳忱安,婉言劝道:“岳长官,请约束部队以击溃俘获为主,莫要太杀伤皖军,这些皖军训练有素,正可补充为我军所用。” 岳忱安高踞战马上,他正指挥部队冲杀的畅快,闻言有些不爽道:“韩连长,第一师可是皖军的死忠,我们断不可对他容情,越是杀伤的多些,敌军越是胆寒,接下来的仗就更好打了。” 韩百航意思到自己到底人微言轻,说服不了岳忱安,忙假借了一张虎皮,煞有介事道:“岳长官,这可不是我个人意见,这也是张福来旅长的意思,你也许不知道,东路皖军大败后,奉军大批收编皖军俘虏扩充实力,我军可不能落于人后了。”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岳忱安是聪明人,一点就透,他对局势的琢磨劲不下于任何人,自然清楚皖系垮台后,直奉必将走向对立面,况且韩百航传达的是张福来的意思,他不能不重视。 “传命部队,勿要滥杀恋战,喊话敌军投降,缴枪不杀,凡愿意参加我军的人,全部既往不咎,编入部队以同等对待!” 岳忱安立即派出传令兵去通知各部队,第十五师损失巨大,他自然乐得收编俘虏补充实力。 韩百航不甘落后,眼下第十五师包打全场,他的一连就没必要冲在前面争功了, 便把官兵撤下来,沿途大肆收编俘虏,不一阵就收编了上百人,各排相继满编,排长们自发的停下了收编。 “为什么停下收编!” 韩百航可不满足当个指挥上百人枪的连长,现在俘虏满地都是,主力部队又在身后,正是独立作战的时候,他胆大包天的临时给自己升官,对排长们下命令道:“继续收编,以老兵为主进行扩编,哪怕你一个棚扩编到一个连规模,老子也不管了。” 一连的排长们听了命令心里直打鼓,他们还不敢做的太过分,也就扩充了一倍的兵力,可五排的人就不同了,这伙残兵都是胆大包天之徒,对韩百航的命令百分之两百的执行,反正都是老兵了,谁也想过过官瘾,这个俘虏了十几个皖军,就自称棚长了,待会又觉得棚长官太小了,怎么得也得混个军官吧,便又在棚的基础上扩编为排,这一来二去,五排的编制竟然膨胀到了五百余人,全然成了营的编制,向周青、周宝财、徐彭祖都自封为连长,韩百航这个连长顺利成章的升任营长,总兵力直逼千人,称之为团也不过分。 这边韩百航率领迅速膨胀的‘一连’攻向琉璃店车站,岳忱安的肚量也不小,仅有三千余人的第十五师抵达琉璃店车站外围的时候,兵力已达八千余人。岳忱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任用嫡系的机会,将原部队的老下级和副官提拔重用,用以控制第十五师的兵权。 在这等重兵面前,皖军慌乱的放弃了琉璃店车站,临走时对车站堆积如山的军用物资放了把火,夏日天干物燥,夜风助涨火势,一把火顷刻间成为了熊熊大火,将车站夜天照耀的如白昼明亮。 “快救火!” 韩百航早就眼馋车站里的物资,也顾不上去追赶皖军,命令全体官兵投入救火,后见火势难以控制,几乎要蔓延整个车站,他急中生智,让官兵迅速在相邻的物资间清理出空地,用以隔绝大火,这才抢救下不到四成的物资,而剩余七成物资全部葬身火海,看得他直跳脚,被烧掉的物资足六七万大军数月之用,价值逾数百万。 红色的火焰照映在韩百航脸上,岳忱安这边也刚命令士兵抢下不少的物资,不过他没打算白干,倒手就把物资纳入第十五师的辎重里,美名曰之是就地补充,就食于敌。 第六十四章 再捉曲同丰(上) 第六十四章 再捉曲同丰(上) 韩百航冷眼旁观,却没敢有样学样,第三师军法森严,各级部队对缴获物资的使用都是有严格规定的,他只敢酌情给一连士兵和五排士兵补充了物资,却不敢擅自把物资分给收编的俘虏。 被这些琐事耽误了不少时间,韩百航估摸着皖军已经跑远了,恐怕追赶不住,正打算整顿新军后再向前开进,忽然俘虏新兵中有人汇报了一个情报,他自称是第一师师部卫士,说定国军西路军前敌总指挥曲同丰没赶上军列,正徒步向良乡撤退不多时。 韩百航精神一振,捉到一个段芝贵是大功一件,可要是再抓到曲同丰,那可就是好事成双了,怎能让他不心动,抱着追一追试试的心态,没惊动岳忱安,急率军向皖军追去。 这一路足足追了十几里山路,却没有发现皖军的踪迹,正当他失望以为曲同丰逃之夭夭的时候,这时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激烈的枪炮声,他忙率军向前,又翻了两座山头方才追住了皖军的尾巴。 此时天色已经放亮,韩百航登上山头极目向前方望去,只见山岭的薄雾硝烟间,大批皖军正向西北方向猛攻,看样子是被一支部队堵截住了,双方激战正酣,他略一琢磨就想到这可能是第十五师穿插而来的围堵部队。 “曲同丰,你个老小子逃不出老子的手掌心了!” 韩百航大喜过望,他没有急于下令进攻,而是先让士兵取出缴获的地图,展开比照周围地形一看,马上判断出所处的位置,不由得吃了一惊,皖军跑的够快,这里已经是良乡地界了,前方再翻过三四里的山路,便出了山区到达平原地带,再想追击就难了,他忙把手下军官聚集起来,指着地图开始发号司令:“一排从正面佯攻、二排从右翼拦击、三排从左翼迂回穿插,五排做预备队。” 几个排长接了军令,回到各自部队吆喝着士兵开始展开进攻,皖军这时也发现了追兵,他们慌乱了片刻,立即有部分兵力抢占了山头高地,架起轻重机枪向攻击部队扫射过来。 “杀!” 进攻部队散步在山坡上,向高地上的皖军猛烈冲杀,不得不说这些俘虏转化的过程快的超乎韩百航的想象,原本他还有所担忧,毕竟一连和五排的人不足百人,以此扩编到了千人,部队老兵和新兵的比例达到1:10,可以说俘虏新兵只要愿意,随时可以推翻韩百航的指挥,但令他意外的是,这一路上新兵听话的不得了,一声令下那真是前赴后继,让人大跌眼镜,不过这总是好事情,他也没时间琢磨这件事的原由,集中精神的观望着战局。 瞪大眼睛看了一阵,韩百航眼睛不由得酸涩起来,忍不住嘀咕道:“要有个望远镜就好了。” 紧随在他身边做马弁的是一个手臂负伤的选锋队老兵,他听后忙道:“连长,我好像记得三排长在琉璃店车站缴获了一架望远镜。” 韩百航大喜道:“去,给我跑步向三排长要来。” 老兵忙小跑去了,过了十几分钟拎着一个小皮囊回来,韩百航接过皮囊打开,露出了里面崭新的蔡司望远镜,他拿到眼前观望战场,果然省力多了,在山头上居高临下,可以清楚的看到各处战况,而且他用望远镜了望了一圈,忽然发现远处的一座山头上,有一群人也在向他望来,他心里马上灵光一闪,猜测到那些人极有可能是皖军的指挥官,也就是说曲同丰就在那里,有了这个发现,他命令马弁去把作预备队的五排几位棚长叫来,让他们也用望远镜看到那座山头,之后一挥手,狠狠地下命令道:“投入全部兵力,给我向你们刚才看到的山头猛攻,给我俘虏了曲同丰,都记好了,绝不准伤了他的性命。” 棚长们匆匆赶回部队,将部队移动到攻击位置,随即发起了猛攻,五排近六百人向曲同丰所在的山头猛攻,皖军看出了五排的作战意图,在山顶上以十数挺机枪猛烈扫射,冲锋的士兵接连不断的倒下,还没冲到半山腰就死伤了数十人,剩下士兵们被这凶猛的机枪火力吓到了,慌乱撤退下来。 韩百航用望远镜看的清楚,大怒道:“组织督战队,棚长亲自带队冲,谁敢后退一步,杀无赦!” 传令兵急急去传令,三个棚长知道连长着急了,几下把上衣脱掉,光了膀子叫道:“我来带队,弟兄们,跟我冲啊!” 士兵们呼喊起来,跟着他们向山头冲去,被机枪火力扫倒一大片,到了半山腰时,部队眼看支撑不住了,周青一咬牙,举枪打到几个后退的士兵,厉声喝道:“想活命的,都给我上,跟我冲!” 士兵们士气振作,埋头向上猛冲,这时候山顶上的机枪声响已经密成一条线,就当攻势再被遏制,五排在山坡上倒下近乎三分之一的兵力时,山坡上的几挺机枪猛地卡壳停住了,趁这个间隙,士兵们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疯了一般向上冲,终于冲到了山顶上。 冲上山顶的士兵和皖军绞做了一团,皖军渐渐不可支,不得已放弃了山头,退向下一个山头。 “继续追,不要停。” 周青深得韩百航打仗的经验,用刺刀撵着皖军的屁股直追,这时候韩百航见到皖军战线松动,立即下令各方向的部队猛攻,一时间皖军抵挡不住,纷纷向后败退。 皖军后方不支,前方又被第十五师的人堵住,几千人只得退守到两个山头上,韩百航督军猛攻,山上皖军猛烈还击,一时间枪炮响彻,双方士兵皆死伤无数,韩百航的兵力薄弱,冲杀了几次后部队后继乏力,只得暂时停下进攻,围而不攻起来,只等到皖军下山突围的时候,以火力将其赶回山上。 “给我喊,活捉曲同丰,缴枪不杀!” 韩百航眉头拧成个疙瘩,要是率领的是第三师的兵,他有把握攻下山头将曲同丰活捉了,可此刻手里的士兵都是从皖军俘虏过来的,没打过几次硬仗,硬逼冲上去只是白费,他只得放弃强攻的打算,转而眼睛一转,想出了攻心的战术,逼曲同丰投降。 第六十五章 再捉曲同丰(中) 第六十五章再捉曲同丰(中) 韩百航猜的没错,曲同丰确实在山头上,尽管他在琉璃店车站当机立断撤退,可还是慢了一步,第十五师的一个营抢先占据了道路隘口,正好钳制住了皖军的退路,这个隘口窄而高险,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第十五师的部队在隘口两侧的山头上布置了十数挺轻重机枪构成交叉火力,皖军几次突围都被机枪打了回来,伤亡不小。 曲同丰此刻全无了西路军前敌总指挥的风采,面色憔悴不堪,眼中布满了血丝,一夜间仿佛老了几十岁,他手持望远镜看着士兵如涨潮般攻向隘口,可撑不住第十五师的交叉火力的弹如雨下,又如退潮一样撤了下来,留下满地狼藉的尸体,满布了几十米的道路,有的尸体身上还冒着子弹留下的硝烟,伤口涓涓的留着血水,将黄土路染成了褐色。 “唉!” 曲同丰一声哀叹,他都记不清这是第几次进攻失利了,前有堵截,后有追兵,简直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总指挥,不成啊,第十五师的火力太猛了,弟兄们冲不到前去。”一个满身血污的上校军官跌跌撞撞的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 曲同丰的嘴唇一阵阵的抽搐着,对上校军官咬牙说道:“冲不上去也要冲,你亲自带人冲锋,我会派督战队压后,谁敢后撤一步,杀无赦。” 上校军官闻言往后缩着身子,似他这样的中级军官,怎么会舍得冲到前面送死,不外乎在士兵后面喊一声:弟兄们给我上,然后士兵攻上去了算他的功劳,士兵没攻下来,想办法弄些血在身上,装出英勇作战的样子给上峰看,上峰也没话可说,可现在曲同丰点名让他带队冲锋,想着隘口前横陈的尸体,那真是有命去无命回,不禁吓得腿软。 “孬种!” 曲同丰瞧见上校军官的畏缩模样,心头的邪火就乱窜,眼中杀机顿显,举起一枪便打在了上校军官的胸前,上校军官打了个趔趄,一头栽倒了地上。 曲同丰铁青着脸指着上校军官的尸体,厉声说道:“这就是畏葸退却者的下场!” 将领们见着了这一幕,俱都心寒胆颤,曲同丰目光一扫,又定在了一个上校军官身上,这个上校军官是他的保定学生,平日里很得器重栽培,值此生死存亡的关头,只能让他去打开局面了,便指着他道:“你来带队冲锋,全军安危都寄予你一身了,不要让我失望。” 有前车之鉴在眼前,这个上校军官即便再不愿意去,当着曲同丰的面也不敢说什么,当下揪下帽子往地上一摔,叫喊道:“校长,我去了,杀不出一条血路,我绝不活着回来见你。” 曲同丰拿起望远镜再看,这个上校军官也是豁出去命了,冲杀在最前面,有他身先士卒,第一师的官兵奋起勇气,几百人向疯了一样冲锋,隘口两侧的机枪密集扫射,倒下的人一片又一片,可终究是冲上了隘口,周围的将领们喜极叫喊:“攻上去了,攻上去了。” 曲同丰擎着望远镜的手臂忍不住激动的颤抖起来,心里长松了口气,只要冲出隘口,就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十拿九稳能撤回良乡,这条命也就捡回来了。他心里又在想回到良乡该怎么奖赏自己的这个学生,立了这么大的功劳,是时候拔擢他个少将了。 没等曲同丰高兴太久,隘口处的第十五师部队开始反击,上百人挺着刺刀从隘口涌出,与第一师的士兵绞作一团,与此同时隘口两侧的机枪调转枪口,猛烈开火截住了后面冲来的第一师人马,后面的人被机枪所阻,几次冲锋都没能冲破机枪火力封锁线,而冲入隘口的士兵在第十五师士兵的冲杀下,眼看着越杀越少,那个上校军官也算条汉子,肉搏中身中多处刺刀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算是履行了对曲同丰的诺言。 隘口内的第一师的兵被肃清一空,后面的兵士气全无,呼啦的败退了下去,丢下了满地的尸体,第十五师的士兵爆发一阵欢呼,与哀鸿遍野的第一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唉!” 第一师的将领们垂头丧气,曲同丰更是眼前一黑,嗓子一阵甘甜涌上来,哑着嗓子道:“谁来接着冲。” 将领们如鸵鸟一般低头,无人答话。 曲同丰暗想自己绝不能落在直军或是第十五师手里,如果冲不出去,宁愿自戕。但在此之前,他还是要做最后的努力,他阴着一张脸目光灼灼的扫视着将领们,道:“既然你们没有人站出来,那我就点人了。” 说着随手点了两个将领,这两个将领几欲昏厥过去,哭腔道:“总指挥,我——我俩不行啊!” “那要你们何用。” 曲同丰已临绝境,下手绝不软弱,啪啪两枪将这两个将领击毙,又点了两个将领,寒声道:“你们愿意拼命,还是要本总指挥执行军法。” 两人如小鸡吃米的点着头,说话声音都变了调:“我等愿意拼命……” “好,还是那句话,只要突围出去,本指挥一定不吝奖赏,但谁要是胆小如鼠,休怪我下手无情。”曲同丰面目狰狞,手中的九狮军刀刷得一声拔了出来,做了个砍头的姿势。 两个将领欲哭无泪的去了,留下的将领们看着曲同丰此时的样子,不禁面面相觑,在他们的印象里,曲同丰这个总指挥总表现出一派儒将风范,对上对下都是一团和气,尤其第一师的将领都出自保定军校,与他有师生之情,谁也没有料到他此时竟然是如此的狠辣杀伐,就这一阵的时间,便有三位中高级将领死于他手,剩下的人颇有兔死狐悲之感。 隘口那面的攻势又发动了,曲同丰更无暇照顾将领们的心思,他正要观望战局,却听后面山下一阵叫喊。 “活捉曲同丰!” “缴枪不杀!” “……” 他一时听不真切,急问旁边的马弁:“敌人在喊什么?” 马弁硬着头皮道:“总指挥,他们在喊活捉曲同丰!” 曲同丰默然,他手持望远镜又看向后路的敌人,却见后路敌人漫山遍野的,将山脚下围了个水泄不通,此时前路突围不顺,后路的追兵也来势汹汹。 第六十六章 再捉曲同丰(下) 第六十六章 再捉曲同丰(下) 曲同丰默然,他手持望远镜又看向后路的敌人,却见后路敌人漫山遍野的,将山脚下围了个水泄不通,此时前路突围不顺,后路的追兵也来势汹汹,他心里不禁有种不详的预感,恐怕这个无名山头,就会是自己葬生之所了。 此时,一个参谋匆匆送来一份急电,急急道:“总指挥,徐总参谋长已抵达丰台,电询我部到了何处。” 曲同丰叹了口气道:“回电徐总参谋长,我部后撤途中被阻于良乡山区,敌军前后交攻,情势急迫,恐无法突出,望调派有力一部速来接应。” 参谋领命而去了,曲同丰再次拿起望远镜观望隘口处的战况,只见硝烟中士兵如潮水涌向隘口,就像是一股巨浪拍打在礁石上0 ,轰的一声浪花四分五裂,丢下几十条尸体后退撤回来,他见了牙根直抽抽,气急败坏的喝道:“督战队给我拦住他们。” 阵地前,数十名手持大刀的督战队擎起大刀扛在肩头,旭日在雪亮的刀锋耀出了阵阵红光,寒意森森几十步外就可以感觉得到。 “凡后退者杀无赦!” 督战队鸣枪示警,向溃兵齐声大喊,这一声喊声震九霄,在山谷间回荡。 溃兵被督战队吓住了,几百人呆呆的站着,既不敢后退一步,也不敢回头去冲隘口那条死亡之路,场面就这样僵住。 督战队队长一脚蹬在战壕上,他回头望了眼山顶上的曲同丰,缓缓的举起了右手,咬牙道:“我数三个数,退回去!” “三!” 督战队擎起大刀向前迈了一步,两侧的机枪哗啦一声上膛,溃兵们骚动起来,有胆小的人已经开始往后退了。 “二!” 机枪威慑性的扫射在溃兵前面的土地上,打出了一溜的烟尘,溃兵们被枪声所惊吓,连声惊叫着往后退,队伍中的军官扯着嗓子叫道:“弟兄们,与其后退被自己人打死,还不如拼命,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溃兵在军官的率领下嗷嗷叫的往隘口攻去,第十五师的士兵见到第一师的人又攻来了,迅速以机枪向下扫射,密集的弹雨构成了一道火网,第一师的人挤在狭窄隘口成了活靶子,接连有人倒下,不一阵就伤亡了大半,余者被眼前的惨况吓住了,头也不敢回的撤了下去,有老兵油子尖着嗓子喊道:“当官的不管咱们死活,咱们不打了。” 督战队长见到溃兵再次仓皇回来,他心中又惊又怒,虽不忍心对自己人下手,但军令如山,如果仍由这些溃兵回来,对军心士气是一大打击,总指挥更不会饶过自己,他猛地举起了手狠狠向下一落,瞪大眼睛喝道:“把他们打回去。” “哒哒哒!” 轻重机枪一齐怒吼起来,冲在最前面的溃兵如触电倒下,后面的人赶紧停住,悲愤的哭腔叫喊道:“都是自己人,不要开枪啊。” 督战队不为所动,机枪继续扫射,溃兵丢下二十几具尸体,逃开了机枪的扫射范围,可他们这一退,又到了隘口的机枪扫射范围,第十五师的人自然不容他们屡次三番的进攻,对着溃兵狂扫,溃兵哭爹喊娘的再退,督战队的机枪再扫,这二百余人仅在来回奔命的路上,就死伤了过半,倒毙的尸体累累,伤者倒地惨叫,活着的人躲避着子弹,高声咒骂着:“曲辫子,你心肠太毒辣了。” 山坡上,曲同丰从望远镜里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的心肠不由得一软,正要下令让溃兵回来,忽听到后山的杀声又起,将他吓了一跳,他咬了咬牙,暗想慈不掌兵,如果不能突围出去,落在了直军手里,这绝对是他不能忍受的。 “总指挥,求你开恩,让弟兄们回来吧。” 到底是有人忍不住求情,曲同丰眯眼瞧去,原来是二旅长林建岳,不禁冷笑一声:“林旅长,看你带的好兵,全是孬种,没卵蛋的家伙。” 林建岳受他讥讽,敢怒不敢言,山下那些溃兵就是他二旅的兵,怂是怂了些,但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兵这样憋屈的死,实在是不能忍受,便又恳求道:“总指挥,我军打了一日夜的仗,士兵们饥渴交加,士气和体力都欠佳,那隘口易守难攻,我军仰攻不易本在意料当中……” “林旅长!” 曲同丰猛然提起声调,挥手打断了他的话,阴着一张脸道:“照你的意思,这隘口难攻,我们就不打了,全军干脆缴枪做了直军的俘虏算了吗?” 林建岳忙道:“卑职不是此意……” “我看就是这个意思。” 曲同丰再次打断了他的话,眼中冒着穷途末路时的凶光,从牙缝了挤出一句话:“林旅长,你既然要求情,我可以网开一面,只是你要让全体官兵信服。” 林建岳已然听懂了,他晓得总指挥是在逼他立下军令状,要不攻下隘口皆大欢喜,要不然就提头来见了,他迟疑了一下,部队进攻多次没有拿下隘口,究其原因不是隘口险要的无以复加,而是部队士气丧失,军官怕死畏战,这种情况下,如不能扭转士气,想要突破隘口是极难的,而且后路的追兵攻势也很猛烈,前后夹击之下,留给大军的时间并不多,他还真不敢立这个军令状,只能颓然的低下头。 曲同丰见到林建岳低下头,心中一阵失望,他虽然是激将林建岳,但心里何尝不是希望他能奋起勇气,冲杀出一条血路出来,谁料他胆气全无,既不敢上阵,那溃兵的性命也就不能挽救了,他重重的向下一挥手,向督战队下命令道:“杀——无——赦!” 山下督战队的机枪响成了片,一阵子时间过后,底下再无溃兵的哀声,督战队长气喘吁吁的跑上山,哑着嗓子道:“总指挥,溃兵清理干净了。” 林建岳霍的一下怒视着他,道:“杀自己人怎么能下的去手!” 曲同丰皱起眉头,瞥了林建岳一眼,缓缓道:“他执行的是我的命令。”摆了摆手,让督战队长退了下去,林建岳侧过头愤然的喘着粗气。 “要是有一门火炮,何愁突不破这个隘口。”曲同丰后悔撤退路上把火炮丢弃了,突然说道。 林建岳道:“山路崎岖难行,我军要是携带火炮撤退,怕是没等撤到这里,就被直军撵上了,处境比现在更糟,我们的失误之处就是撤退不及时,打打停停,不然第十五师的人马断然堵截不住我们。” 曲同丰听得有些刺耳,什么叫撤退不及时,这不就是在说自己嘛,不禁恼怒道:“林旅长,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最要紧的是赶快突围出去,你有什么主意?” 林建岳苦笑道:“总指挥,您都没有良策,卑职更没有了。”他心里憋着句话没说,困局至此,若想打开局面,最不是办法的办法,就是曲同丰这个总指挥上去拼命了,他若有这个血性,第一师那就是嗷嗷叫的老虎,就算是拿人命去填,几千人也不愁打不下这个隘口。可话说回来了,总指挥压根就不是那样的人,所以这句话他没敢明说。 曲同丰浑黄的眼珠尽显无奈,道:“办法大家都来想,总比我一个人想好吧。” 一众将领们闻言忙绞尽脑计的想办法,可究竟众人心里想着什么,恐怕除了他自己,也只有天知地知了。 …… 第六十七章 再捉曲同丰(补一) 第六十七章 再捉曲同丰(补一) 曲同丰进攻隘口不顺,韩百航进攻第一师同样受阻,第一师虽战力不佳,可到底是支训练有素的部队,战术水平师承日本陆军,那个土工作业修的又快又好,韩百航一个不当心,他们就在山顶构筑了半环形的工事,轻重机枪往火力点一放,顿时成了难啃的骨头。 连续强攻几次无果,伤亡了百余人,韩百航有些肉疼,果断叫停了进攻,他用望远镜细致的打量了山顶上的环形工事,不禁犯起了愁,就他手里的兵力,强攻取胜的把握不大,刚才他本想劝降曲同丰,此刻看来是天真了,第一师困兽犹斗,没有放弃突围的打算,现在只能希望第十五师的阻击部队能顶得住,他这边再想办法了。 “连长,联络住第十五师的弟兄了。” 周青风尘仆仆的跑来远远的喊道,刚才韩百航安排他走小路去联络前方打阻击的第十五师的部队,走了半个小时回来了。 “那边是什么情况!”韩百航急问道。 周青弯腰喘着气道:“那边是第十五师第三十旅五十九团三营,其部扼守一道路隘口,挫败皖军多次进攻,杀伤敌军尤多。” 韩百航又问:“你问了没有,还能坚守多久。” 周青道:“兵力损失不大,但机枪弹药已经告罄,皖军最多再冲击三次,隘口就守不住了。” 韩百航心里琢磨着组织三次进攻所需的时间,留给他的时间怕是不足一个小时了,如果这段时间不能从后路给皖军以打击,那曲同丰就跑掉了。 周青见他沉吟不语,建议道:“连长,第十五师的主力快要赶到了,不如我们两家合力进攻。” 韩百航嘿了一声道:“等不及了,这个独食我吃定了,岳忱安也就配跟在我屁股后面喝喝汤,传令全军,组织敢死队,我将亲自带队冲锋。” 周青吃了一惊,忙道:“连长,你在后瞧好了,我带队上就好了。” 韩百航笑道:“你还真把我当大官了,上不得战场呀,这是一场硬仗,你是我的急先锋,当然要上,我也不例外,能不能打下来,就看这一锤子的买卖了。” 周青猛点头:“连长,我亲自去挑敢死队。” “好!” 韩百航目送他走了,又举起望远镜看着第一师的山头阵地,苦思破敌战术。 不一阵,周青领着一百人的敢死队来到韩百航面前,这些敢死队员都是精壮的汉子,有第三师的兵,也有第一师的兵,韩百航走上前去站定,一把揪下帽子往地下一丢,伸手解开衣服光了膀子,向周青一招手:“拿刀来!” 周青送来一柄雪亮的大刀,韩百航一把抓过,目光炯炯的扫过每一个队员,沉声喝道:“弟兄们,看到前面的山头了吗,敢不敢跟我拿下来!” “敢!” 一百人的敢死队应声喊道。 韩百航抿着嘴唇,很是感动的说道:“我韩百航没什么可以报答兄弟们的,给兄弟们磕个头吧。”说着,他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趴着给敢死队员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敢死队员见此一幕,胸中的热血涌上头顶,所有人的呼吸急促起来,周青嗷的一声红着眼叫道:“连长给咱磕头,咱要是不拿下山头还是人吗?” 敢死队员握紧了手中的刀枪,嘶声吼道:“不是!” 韩百航见状拎起大刀,向左右下命令道:“机枪掩护,弟兄们跟我冲!” “杀!” 平地一声杀喊,韩百航一马当先,大步如飞的奔向山顶,在他身后是嗷嗷叫着,如疯了一般向上冲锋的敢死队。 …… “总指挥,敌人又来攻了。” 一个军官指着山下冲来的敢死队惊呼了声,曲同丰忙举目望去,只见山下一股灰色潮流神速的涌上山头阵地,声势看上去很是逼人,但人数并不算多,只有百余人,他并未放在心上,在他看来山头的环形工事修的齐备,敌人要想攻取下来,不丢下几百具尸体,别想摸阵地的边,他不禁怀揣恶意的想,自己在前面隘口碰了一头钉子,怎么也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敌人尝尝碰到铜墙铁壁的滋味。 “不要惊慌,我们的阵地固若金塔。”曲同丰自信满满,向将领们打着气,可没等他话音落下,从后方山头上猛然响起一阵惊天动地的杀喊声,便听一个将领失声叫道:“不好,敌人攻上来了!” 曲同丰大吃一惊,忙定睛去看,已然见到敌军突上了山头,正和守军绞做一团,他急的直跳脚:“快给我扑灭这支敌军。” 第一师的人马听了令,火急火燎的往山上涌。 山顶上,敢死队正与守军厮杀,双方都拿出了拼命的架势,几百人混战在一起,接连不断的有人倒下,从坡顶滚落下去。 韩百航舞着大刀冲杀在最前面,腾挪间大刀左劈右砍,如入无人之境,在他身后是士气狂热的敢死队员,出发前的那三个响头没白磕,士兵们是真卖了命,不需要他鼓动,就红着眼睛向第一师猛扑,没了环形工事做依托,第一师的人马吃架不住敢死队的拼命进攻,不一阵就被敢死队抢占了山头五分之一的阵地。 有了这五分之一的阵地,敢死队渐渐在山头站稳了脚更,随着一个信号弹的,山下的大部队呼喊着冲了上来,此时第一师的人马也冲上,双方千余人在山头混战开了,肉搏战没有章法可言,刺刀、大刀、枪托,乃至拳脚牙齿都用上了,这么多人踏出的烟尘顿时将山头遮掩住了,远远观战的曲同丰便看不清战况了,只听着杀喊声一波高过一波,全不知道是己方占优势,还是敌方占优势。 韩百航在后路发起进攻,隘口上的第十五师部队也没有闲着,他们兵力虽不多,可也派出一个连的兵力向第一师阵地佯攻,牵涉了第一师很大一部分的兵力。 肉搏战更多的时候是拉锯厮杀,就如运动场上淘汰制一样,捉对厮杀,弱者倒下,强者生存,越是拼到最后,能站着的都是厉害的人。 第六十八章 再捉曲同丰(补二) 第六十八章再捉曲同丰(补二) 一场厮杀下来,韩百航的兵渐占了上风,白刃战所依靠的就是坚强的意志和旺盛的士气,在这一点上第一师远逊于韩百航的兵,其实韩百航的兵绝大多都是新收编的皖军俘虏,很多人原先就是第一师的兵,现在调转枪口,却爆发了不一般的战斗力,将老部队打的叫苦连天,这主要的原因就在于韩百航敢于身先士卒,他这个最高指挥官能和士兵并肩作战在第一线,这对士气的鼓舞是巨大的。而且亲处在战场上,他能够清晰的了解战情,最迅速的临机指挥,就拿刚才的白刃战一样,曲同丰远在后方山上遥控指挥,他即便看到了敌军的空档,也得逐级传令,等命令到了战场,战况早就是另一番情形了,从而错失了战机,此消彼长之下,胜利自然向韩百航倾斜。 “杀!” 山头上能站脚的地方也就几百平方米,韩百航的兵一鼓作气将第一师打了下去,没了立脚点,第一师顿时成了仰攻,他们修成的环形工事转眼落入了韩百航的手里,韩百航也不客气,令部队调转机枪,急向山坡上黑压压攻来的第一师猛烈扫射,十余挺轻重机枪咆哮起来,横飞的弹雨顷刻间扫倒了一大片,无数人惨叫着如滚葫芦一般从山坡下滚落下来,又撞倒了不少后面的人,第一师的兵见了,不少人露出了胆怯的神色。 曲同丰眼睁睁的看着山头丢掉,不禁目眦欲裂的吼道:“给我把山头夺回来。” 将领们也知道丢掉这座山头的严重性,急去调兵遣将,想要趁山上韩百航部立足不稳,猛攻夺回阵地,这个想法完全可取,可执行起来问题多多,还是刚才的老话,层层指挥的弊端就是贻误战机,没等他们组织起反击,韩百航抢先发起了冲锋,无数挺着刺刀的士兵从山头冲向山坡上的第一师士兵,旺盛的士气和趁胜的锐气,加之居高临下,进攻之势势如破竹,直把第一师打的溃退连连,全无了反击的士气,不一阵就被赶到了山谷的沟壑间,上千人拥挤作一团,前面的人向后退,后面的人往前挤,混乱不堪。 作战取得了不小战果,韩百航没有太过于贪功,考虑到第一师实力尚存,他们绝不甘心失去山头这个军事要地,一定会猛烈反击,为避免不必要的损失,他急把部队收缩回来,围绕环形工事又进行了一番构筑,就静等着第一师的来攻了。 丢失了山头,此刻第一师仅余下最后一座山头高地在手里,尽管这个高地海拔是方圆数里最高的一个,很是险峻,可孤立的一个高地是不足以防守的,此时第一师的数千人马被压缩在高地下的谷底,这个密度下如果韩百航手中有火炮,那造成的伤亡绝对是惨重的。 曲同丰气急败坏的向督战队长吼叫道:“把那个临阵脱逃的团长给我砍了,脑袋传给全军看,本总指挥对贪生怕死之徒毫不留情。” 督战队长急去人群里把刚才防守高地的团长揪了出来,两个膀大腰圆的督战队员反剪着这个团长的胳膊,将他押到了阵地前,督战队长亲自拿起大刀,一刀猛砍下去,脑袋飞出了几米开外,血水从断脖喷出了两米高,染了督战队长浑身都是。 血人似的督战队长走过去将砍头团长的脑袋举起来,向周围官兵厉声喊道:“进攻,进攻,谁敢退却杀无赦!” 第一师的士兵被这阵前斩首的血腥一幕震住了,没有人愿意做督战队的刀下之鬼,随着军官们的呼喝驱赶,士兵们狂呼大叫着冲上山坡,山头上的机枪顿时吼叫开了,呼啸的弹雨扫倒了无数人,剩下的人冒着弹雨冲到半山坡,山头上猛地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上百人的反击部队跃出了工事冲了下来,与第一师的进攻部队绞做一团,双方拼死搏杀,接连不断有人倒下,眼看着越杀越少,山顶上忽的一声滴滴滴的军号,反击部队迅速脱站掉头往回跑,第一师正杀红了眼,怎么会轻易让人跑掉,顿时举起乱射,击倒了很多人,最后只有二十几个人撤回了工事里。 被反击部队这么一拦击,第一师好不容易聚起的攻击锐气不禁骤降,没了刚开始的那股疯狂劲,他们继续冒着弹雨向上冲,等冲到山坡三分之二的地方,山顶工事里再度冲出一队百十人的反击部队,双方又绞做一团,这时候的搏杀便可以看出第一师的攻势疲软。 第一师的将领中不乏有见识的人,不禁叹息了句:“敌人好狡猾,用的是再而衰、三而竭的战术,其以小股部队拦击,目的就是消磨掉我军的攻势,仰攻高地凭的就是一鼓作气,没了那股子锐气,此次进攻只怕是无功而返了。” 曲同丰铁青着脸,后路敌军的刀锋已经刺入骨头里了,若不能迅速突围而出,只能是束手待毙了。 “后路继续保持进攻,我不要你们夺下山头,但一定要遏止敌人进攻,前沿部队立刻组织进攻,为什么敌人能够轻易突破我军阵地,而你们就拿不下敌人的阵地,自我以下将领都不要在我身边待着,全给我上前线去,实行连坐,凡连长退,杀营长,营长退,杀团长,团长退,杀旅长!用刀杀!”曲同丰这番话说的杀气腾腾,将领们只觉得脖颈后凉飕飕的,刚才被砍头团长的脑袋就在一个旗杆上悬着,那死不瞑目的眼睛空洞灰白,似乎在告诉人们,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将领们火急火燎的走了,留下曲同丰孤零零的站在山头上,山风吹的他身子一阵寒冷,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旁的副官瞧见了,忙取来将军大氅披到他的肩上。 曲同丰紧了紧大氅,两条浓眉拧作一团,远处的喊杀声听得他心乱如麻,他竭力使自己镇定,转动着脑筋去想破敌良策,可麻木的大脑传来的却是一阵头痛欲裂的晕眩,平日里熟读的兵书此时全无了踪迹,他不禁生出了一阵悲凉,望着战场滚滚遮日的硝烟陷入了深深地绝望。 第六十九章 再捉曲同丰(补三) 第六十九章 再捉曲同丰(补三) …… 枪炮声骤响,随着杀喊声,山头上一队人马跳起来向第一师阵地冲去。一时间,枪声稠密的响成了一条线,手榴弹在地面炸出了一个个腾闪的火球,硝烟四起。 “连长,我们最后的预备队也派上去了,部队伤亡很大,要不要休整一下再打。”一连三排长跑入环形工事的掩体,上气不接下气的请示道。 韩百航一脚蹬在战壕沿,擎着望远镜观察着战场,头也不回道:“不能停,现在拼的就是一口气,你听山那边的动静,曲同丰一定想要跑,咱们这边得使劲咬住他,给友军减少压力。” 三排长很不理解,道:“连长,就算友军能堵住,咱们的兵力也不足以吃掉第一师啊,他们可足有三四千人。” 韩百航放下望远镜,把身子缩回了战壕里,向马弁招手要来水壶,咕咚咕咚的喝了几大口,擦了把嘴角道:“你说的不错,所以我才让你派人去收拢沿途的俘虏,情况怎么样了?” 三排长忙道:“我吩咐给副排长去干了,人还没有回来。” “马上去找,我在这等你回复。”韩百航摆手说道。 “是!”排长打了个立正走了。 过了十几分钟,三排长脚下带风的回来了,向韩百航报告道:“连长,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抓了四百多人的俘虏,还俘虏了皖军的一个炮兵连,只可惜咱们人赶过去的时候,敌人已经销毁了两门,只抢下了两门山炮回来。” “两门足够了!” 韩百航眼睛一亮,在他眼里四百多人的俘虏还真比不过两门山炮,忙问道:“弹药充足吗?” 三排长道:“管够,足有两大马车弹药,就丢在路边,听俘虏说,第一师撤退时来不及销毁的火炮就有二十几门。” “真他娘的败家。” 韩百航知道第一师有一个三十六门山野炮制的炮团,在高碑店作战时把第三师打的够呛,要没有这个家底,曲同丰也不敢叫嚣三天打到保定,只可惜了这些火炮所用非人,白瞎了这么好的东西,他在心里感慨了一阵,起身道:“带我去看看火炮去。” 三连长带着韩百航下了山,又往回走了一里路,终于在一片平地见到了两门炮口遮布还没拉下来的山炮,他兴致勃勃的走上去拉下遮布,露出了山炮的全貌,可以看出这两门山炮还有八成新,炮管上面打着日文码字,可见这是日本生产的75mm山炮,论形制应该是仿制的德式克虏伯山炮。 “炮兵呢?”韩百航爱不释手的围着山炮转了一圈,突然想到手下没有人会操炮,便问三排长。 “在那边。” 三排长向远处一招手,一队士兵压着十几个俘虏走了过来,他说道:“原本有二十几人,抓他们的时候有人反抗,就死了几个人。” 韩百航点头,等炮兵俘虏走过来,他对身后的马弁一招手,道:“拿一些钱出来。” 这一路上从俘虏身上收刮的大洋可是不少,马弁从后腰拽出一袋子叮当作响的银元,交给了韩百航。 韩百航接过了钱,走到了那些炮兵俘虏面前,和善的说道:“咱都是北洋军人,打的是内战,犯不上你死我活,现在诸位兄弟们被我俘虏,我个人愿意收编了你们,这里每人发十块大洋,愿意跟我韩百航的兄弟就收下,不愿意收的我绝不勉强。” 韩百航嘴里说是绝不勉强,可三排长虎视眈眈的肃立在他身后,手里的驳壳枪机头大张着,子弹已经上了膛,周围的士兵也是一般肃杀神色,枪口斜指着俘虏,大有不从即死的意味。 俘虏们见此哪敢有个不字,挨个从韩百航手里领了大洋,等发完了大洋,韩百航道:“现在我们是自己人了,这两门山炮需要你们立即调整诸元,坐标是xxx。” 韩百航让马弁取出了军事地图,把第一师盘踞的山头指给了炮兵,炮兵们开始忙碌的测算诸元,韩百航借机观摩学习,他知道第一师的炮兵都是日本教官亲手教出来的,操炮技术没得说,上一世逛军事论坛,就有人说奉军赫赫威名的炮兵是在皖军炮兵的底子上建起来的,日后的奉军炮兵司令邹作华,此时就是皖军的重炮营营长,他将会在直皖大战后投效奉张,从此青云直上。 数分钟后,韩百航还在眯着眼琢磨炮兵的跳眼法测距,就听炮兵排长前来报告:“报告长官,射击诸元测定完毕,可以开炮射击,请您下达命令。” 韩百航端正的回了个军礼,大声道:“射击!” “是!”炮兵排长转身回到火炮阵地前,举起红旗向下猛地一落:“开炮!” 炮兵猛地拉动绳子,两门山炮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后坐力将火炮驻犁猛地推后了一尺,高速旋转的炮弹以250米/秒的速度冲出膛口,转瞬间落在了第一师的山头上,爆炸产生巨大的硝烟远望可见。 “校正射击!十连发速射!”炮兵排长快速的下达着命令,两门山炮呼啸射击,数十发炮弹落在目标山头上,炸出了一连串的腾闪火焰,巨大的轰隆声在群山回响。 韩百航擎着望远镜望着成了一片火海的山头,敌人在炮火中血肉横飞,忍不住心里嘀咕道:“曲同丰这老小子不会这么命背被炸死了吧。” 死了的曲同丰可就不那么值钱了,想到此处,他忙命令炮兵停止射击,对三排长吩咐道:“派人去前线喊话,问问曲同丰是继续负隅顽抗,还是缴械投降。” 三排长拔腿去了,他找来一个第一师俘虏军官,对其好言抚慰,让他摇着白毛巾往第一师阵地去了。 …… 山头上,曲同丰正焦急前沿的战事,忽的听到头顶上一声短促尖锐的咝咝啸声,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心里暗叫一声坏了,忙一缩脖子,失声叫道:“快避炮!” 事实上人的反应毕竟是慢于炮弹的落速的,话音未落,一颗炮弹就在他不远处轰地炸开,好过他的马弁护兵还算忠勇,一窝蜂的扑上护住了他,最外面的几人惨叫着被炮火掀上了天,落下时身子已经被弹片打的不成人样了。 炮弹掀起的沙土簌簌下落,曲同丰灰头土脸的爬起来,没等他开口骂娘,空中的呼啸声咻咻而来,他不禁面如土灰,这山头空无遮拦,这么多炮弹落下,恐怕没有活路了。 “总指挥,快趴下。” 就在危急关头,他的副官猛地将他推入了刚才的弹坑里,而后合身压住了他,紧接着此起彼伏的轰炸响起,大地猛地震颤起来,他的身子仿佛处于十级地震中,好一阵天翻地覆,震得他气血翻腾,被炮弹掀起到空中泥土石头劈头盖脸的打在他的身上,即便是他的身上有副官挡着,可还是感到一阵生疼,他能够清楚听到击中人身体的噗噗声,这时他感觉到压在身上的副官身子猛地一个抽搐,而后僵硬沉重起来。 炮击中,曲同丰只觉得时间每一秒都过的极为漫长,事实上仅有三分钟不到的炮击,他却感觉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终于等到了炮击停下,幸存的马弁护兵将他从弹坑里拉了出来,为他拍打着身上的泥土,叫道:“总指挥,你没事吧。” 曲同丰耳朵里轰鸣着,看着脚下副官的尸体欲哭无泪,他环视了一眼山头,只见山头上死伤枕藉,伤员们哀嚎惨叫着,裸露的黑色土地上血肉淋漓,看的他触目惊心,惊慌的说道:“别聚在一起,快撤到背斜面,敌人还会有第二次炮击来袭。” 等他从匆忙的撤到了山坡背斜面的一个低洼处,却迟迟没有听到炮火的声音,不禁惊疑不定起来,他忽然想到了敌人会不会趁着炮击杀伤了,又不放心的派了一个副官去看看情况。 副官硬着头皮跑去了,不一阵又跑回来,叫道:“总指挥,敌人派人来了,要和我们谈判。” 第七十章 再捉曲同丰(补四) 第七十章 再捉曲同丰(补四) 曲同丰听后,浓眉一耸,勃然大怒道:“汉贼不两立,我和敌人没什么好谈的,把来人给我干掉,以表我一师将士决心。” 副官犹豫了一下,道:“总指挥,敌人炮火犀利,我们何不先与敌人虚以为蛇,换取主力突围的时间。” 曲同丰把眼一瞪,斥责道:“你懂个什么,敌人这是招降来了,不谈则已,一谈士气尽失,谁还卖命去突围,快去执行吧。” 副官恍然,点了两个枪法好的护兵来到山头,正见来谈判的敌人已经走到了山谷,一边摇着白毛巾向前走,一边高声喊道:“第一师的弟兄们不要开枪,我是二旅的张奇骏,有话要和曲总指挥说。”随着他张奇骏的喊话,谷底的士兵似乎有认识他的人,有军官站出来与其攀谈。副官唯恐张奇骏乱了军心,忙一指他,喝令道:“快开枪,毙了他。” 两个护兵举起了三八式步枪,将准星瞄准了正与军官说着话的张奇骏,扣动了扳机。 “啪!” “啪!” 猛地两声枪响,张奇骏头胸分中两枪,一头栽倒了草地里,一旁的军官吓了一大跳,猛地回头望向开枪的副官等人,狠狠地脱了一口唾沫。 “操你娘的曲辫子!” 韩百航闻听谈判的士兵被枪杀,勃然大怒道:“命令炮兵开炮,把炮弹全部打光了,老子要那个山头寸草不生。” 炮兵迅速射击,呼啸的炮弹将整座山头轮罩在烈火当中,这一通炮火足足倾泻了半个小时,足把山头削掉了头,方才停了下来。 韩百航尤不满意的喝道:“去问问炮兵为什么没打炮了!” 马弁急去询问,不一阵气喘吁吁的跑回来,道:“报告连长,炮兵正在清理炮膛,马上就可以开炮射击。” 韩百航满意点头:“继续开炮,把徐彭祖给我喊过来。” 马弁去传唤了徐彭祖,徐彭祖风风火火的来了,现在他这个棚长可不得了,手底下近三百人枪,顶得上一个营长的威风,他弯腰走进了环形工事里的指挥部,把帽子摘下来抖了抖上面的土,打了个立正道:“连长,您叫我。” 韩百航将他叫到观察口,指着炮火连天的敌阵地,道:“彭祖,有个任务交给你,我要你以步炮协同攻下敌人的谷底阵地,将敌人赶上山头,进一步压缩他的防御纵深,能不能吃掉曲同丰,就看三棚的表现了。” 徐彭祖望着炮火呼啸的敌阵地,眼见是有点怕了,咽了口唾沫道:“连长,步炮协同我就知道个大概,而且弟兄们都没演练过啊,就怕干不了啊。” 韩百航盯着他道:“要全是练出来的精兵强将,我还用你干什么,说句痛快话,能不能干,不能干我换人,让周宝财上!” 徐彭祖怎敢说个不字,更何况韩百航用老对头周宝财激将他,忙到:“连长,周老财的一棚不经使唤,还是我们三棚上,拿不下敌阵地,我绝不活着回来。” “这还差不多。” 韩百航转怒为喜,临面受机道:“我会让炮兵给步兵拉开三百米的安全距离,猛攻下来我想不成问题,我会让周青给你做预备队,如能一鼓作气攻上山头则更好了。” 徐彭祖猛点头:“卑下明白!” …… 与此同时,周栋良的第十一团终于突破了皖军层层阻击,抵达了琉璃店车站。到了车站时还闹出了不小的误会,周栋良对韩百航说动第十五师倒戈的事情一无所知,只见到琉璃点车站里第十五师戒备森严,他忙下令全团进入进攻状态,直到消灭了第十五师的一支小部队,审问俘虏的时候才得知第十五师反戈击溃第一师,而其中做说客的就是消失已久的韩百航。 “这个韩百航,真是胆大包天。”周栋良既惊喜又恼怒,手底下有韩百航这么一个出尽风头的部下,他这个长官就黯然失色的多,好在他气量还算可以,很快转变了心态,毕竟韩百航是他提拔录用的,所立的功勋无论如何也有一部分算在他的头上。 既然第十五师已经倒戈,现在就算是友军了,他一面给旅部发电汇报第一师的情况,一面派人去车站内联络第十五师,解释刚才的一番误会。 岳忱安虽对刚才第十一团的进攻很生气,可毕竟第十一团是吴佩孚的嫡系,只能暗道倒霉,令部队解除戒备,撤离了车站,请第十一团接防。 周栋良心安理得的接防琉璃店车站,与岳忱安在车站内会了面,岳忱安的上校军衔高于周栋良的中校军衔,而且岳忱安是现在第十五师的最高长官,他主动敬礼,通报了番号姓名后,很歉然的说道:“岳长官,刚才的误会还请不要介意,是我粗心大意了。” 岳忱安道:“一场误会罢了,周副团长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两人哈哈一笑,算是认识过了,两人没有继续寒暄,直接进入了主题,周栋良道:“欢迎第十五师的兄弟,我已向旅部汇报了这里的情况,相信很快玉帅就会有电喻到来。” 岳忱安道:“我代表第十五师全体将士表态,坚决服从玉帅的指挥。” 周栋良满意点头,道:“岳长官,请问韩百航又去了哪里?” 岳忱安道:“打下琉璃店车站后,韩连长率军继续追击敌人去了,我原想随他一同去追击,可部队损失较大,需要休整,而且未得玉帅等长官的命令,不敢轻举妄动。” 周栋良道:“岳长官老成持重,做的很对,我已得到切实消息,目下徐树铮已经抵达良乡,收拢皖军败兵,企图和我决一死战,上峰的命令是,大军在琉璃店一线集结,统一进兵,毕其功于一役。” “那我就放心了!” 岳忱安忽然感慨道:“周副团长,这次倒戈全亏了你下手的韩百航连长,倒戈时我旅张拱宸冥顽不灵,是他当机立断杀了张拱宸,倒戈这才能进行,还听说是他抓住的段芝贵,当真是厉害。” 周栋良又在心里给韩百航加了一分,暗道这小子当真不了得,抓住段芝贵如果还能说是运气,那这次一力促成第十五师倒戈,可谓是深入虎穴得虎子了。面对岳忱安的夸赞,他面上也有光,笑道:“岳长官谬赞了,这个韩百航本事是有的,就是胆子太大,保不齐给你立功还是闯祸。” 岳忱安笑道:“现在看来还是立功的多。” “哈哈!” 周栋良仰面一笑,道:“这样,请岳长官带我了解一下琉璃店车站,我派出一部去联络韩百航,对面可是徐树铮这个小诸葛,不是段芝贵和曲同丰之流。” 岳忱安深以为然,徐树铮名声在外,没人敢小觑,忙到:“我也派人去找,打第一师的时候,我让一个营去堵截去了,一直没有消息回来。” 第七十一章 再捉曲同丰(补五) 第七十一章 再捉曲同丰(补五) 趁着硝烟的掩护,徐彭祖将本棚人马分作三个梯队,向谷底第一师阵地移动。士兵们面对呼啸的炮火很是畏惧,徐彭祖亲自在后拎着大刀压阵,连声催促之下才把部队赶到了进攻区域。 “啪!” 一颗红色信号弹摇曳升空,炮兵望见信号,迅速将炮火向敌阵地后方延展,同时发射三颗红色信号弹,指示可以发起进攻。 徐彭祖猛地爆喝道:“给我上!” “杀呀!” 第一梯队的士兵踏着滚滚硝烟冲向第一师的阵地,第一师的兵还未从炮击中回过神来,闻听杀喊声逼近,昏头转向的起身迎战,交战没有多时,就被第一梯队的士兵打出了一个几十米长的缺口,徐彭祖在后方看的真切,忙下令道:“第二梯队进攻!” 又是一阵杀喊,第二梯队的生力军从缺口涌入,向纵深进攻把第一师的阵地撕裂为多段,此时炮火隔绝了后方援兵,第一师的兵孤军奋战,士气全无,战斗呈一面倒。这时徐彭祖亲率第三梯队的人杀到,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第一师的兵再也抵挡不住,头也不敢回的向后撤,而山上的炮火还在轰击,一时间被炸死无数,溃兵们哭爹喊娘,除了小部分的人负隅顽抗被消灭,大部分的人都做了俘虏。 顺利夺下谷底阵地,韩百航果断将战线前移,命令炮兵越过山头向背斜山坡射击,阻绝敌人的反击,同时命令徐彭祖将部队合兵一处,强攻山头高地。 山头高地是炮火重点打击对象,上面的简易工事被炸得体无完肤,守军死伤惨重,徐彭祖几乎没付出多少伤亡就把阵地攻了下来,而后迅速转入防守,重新构筑防御工事。他从山顶向下眺望,首先看到的是下面乌泱泱的皖军,几千人挤在一起很是壮观,但这种情况下,意味着部队丧失了机动性,彻底陷入了被动挨打的境地,若没有背水一战的勇气,基本上已经注定了失败。 “把机枪给我架起来,给我狠狠地打!”徐彭祖摩拳擦掌,第一师的人挤在下面就如活靶子一般,此时不消灭更待何时。 二十余挺机枪调来,在山顶上摆开了一条线,不住点的向第一师打去,扫倒了一片又一片的人,第一师的人虽想冲杀上来,可还没冲到半山腰,就被劈头盖脸的弹雨打了下来。 韩百航的兵这边猛打,隘口方向第一师的兵也不含糊,将机枪阵地前移,对着第一师也猛烈扫射,两相夹攻,第一师丧亡惨重,官兵上下一片哀鸣。 “给我进攻,进攻!” 曲同丰见突围无望,不禁乱了方寸,狂舞着九狮军刀连声下达着命令,可周遭的将领们却是无动于衷,对他的命令存疑,进攻可以,向那个方向进攻,让哪一部进攻,将部队带入了此时的绝境,将领们早就心存不满,对他这个总指挥的瞎指挥怨声载道了。 “总指挥,我们地处低洼,两面夹山,仰攻困难,官兵已无战意,还是投降了吧。”一个上校军官忍不住说道。 曲同丰霍然回头看着这个上校军官,眼中的杀机毕露,咬牙切齿道:“你敢乱我军心,该杀。” 杀字刚出口,曲同丰猛地挥起军刀,手起刀落砍将这个军官砍翻在地,军刀上的血水顺着刀尖滴在了地上,看的周围的将领们心头猛跳,大家同时跳出了一个念头,看样子就算没死在敌人手里,也得死在总指挥的手里。 “谁再言投降二字,定斩不赦。”曲同丰眼中闪着疯狂的凶光,他平日里自诩儒将,可面对眼下绝境,只剩下了杀人一个方法,不可谓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将领们默默无语,心里却已经活泛开了,杀人立威本是军中常事,可听不进劝说滥杀人,这就使得他们有了兔死狐悲之感,心中的怨愤慢慢积聚。 “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我上冲上去。”曲同丰不知将领们的心态已经发生转变,仍在瞪眼喝令。 将领们仿佛提前商量好了一般,全都一动不动着,对曲同丰的话无动于衷。 曲同丰一愣,勃然大怒道:“你们耳朵都聋了吗,给我冲!” 将领们目光躲闪,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曲同丰胸中快要气炸了,他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眼下不对劲了,不过他自认为在第一师的威望足以镇得住将领们,也未有多少惊慌,目光逼视着两位旅长,他知道只要两个旅长支持他,其他的军官就闹不出幺蛾子:“目无长官,不听命令,你们是要犯上作乱吗!” 二旅长林建岳慢慢抬起头,低声道:“总指挥,请你冷静下来,我们从始至终都没想犯上作乱,只是错误的命令,恕我们无法执行。” 曲同丰被他的话气笑了:“错误的命令,林旅长,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指挥错误……” 林建岳猛地激动起来:“总指挥,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我们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吗?再打下去,弟兄们只有死路一条。” “死路一条也总好过投降直军。”曲同丰粗暴的吼道:“你们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吗?督办在北京翘首以盼胜利,我们战败已然可耻,如再投降了直军,简直愧做军人,猪狗不如。” 林建岳声音忽的低落下来:“可这场仗真的打不下去了,总指挥您睁开眼看看,第一师誓师出发时多少人,此刻又剩下多少兄弟,这可是三千多条人命啊,仗打输了,咱们做长官的做猪做狗都不要紧,得为手下三千多号兄弟的生死存亡考虑啊!” 曲同丰脸色难看,林建岳这话说的不能说不在理,但当着周围这么多将领的面,被一个部下这样说,面子上挂不住先不说,看在其他人眼里,岂不是说自己这个总指挥不顾惜将士性命,尤其是此刻军陷绝境,将士人心浮动的当头,闹不好就要兵变。 “放肆,第一师还轮不到你做主。”曲同丰厉声何止了林建岳的话,他到底是做过保定校长的人,带兵或者不在行,可对将领的把控还是有一把刷子的,他看出周围的将领们是林建岳挑头,必须要把他的气焰压下去,不然自己这个总指挥可真是要坐不稳了。 随着曲同丰的话,他的副官护兵们手摸在了枪把子上,只要情况不对,就要发难拿人。 林建岳手下的军官也不含糊,暗暗护住了他,与曲同丰的护兵针锋相对。 林建岳缓缓拨开护在身前的军官,对曲同丰低声说:“总指挥,我做不做得了主,我说了不算,你也说了不算,第一师是全体将士的第一师,他们会自己选择的。” 曲同丰倏忽一惊,把目光落在周围的将士身上,却发现他们的眼神里少了昔日对上官的敬畏,不禁心凉了一半,也知道了自己算是丧失了对第一师的控制权,这群人怕是要造反了,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杀人,可看着周围横眉冷对的将士,却没敢这么做,都说兵为将胆,没了官兵的拥戴,他这个总指挥胆气全无。 第七十二章 再捉曲同丰(终) 第七十二章 再捉曲同丰(终) 曲同丰彻底绝望了,目下的处境无奈让他想起了保定军校的前任校长蒋方震,他在军校校场的自戕举动足可戮明心迹,他此刻不禁起了效仿的心思,两人前后为保定校长,没道理前者为英雄,后者就为部下所逼的狗熊。想及此处,他凄然长叹一声:“罢、罢,我曲某无能,上不能统军取胜,下不能约束部属,愧对督办,愧对国家,还留此无用之躯做什么。” 话间,他猛地拔枪对准胸口就要拔枪自尽,却被林建岳眼急手快的拦住,好歹有保定军校的师生之谊,他虽不认同曲同丰的指挥,但也不想他这么死去。强行夺掉曲同丰的枪,林建岳急声道:“总指挥、校长,请听我一言罢,皖系大势已去了,您与吴佩孚有师生之谊,为何不保全自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啊,再说了,您的幼子只有三岁,若是没了父亲,往后的日子是有多苦。” 听了林建岳的最后一句话,曲同丰的身子软了下来,心里的那股杀身成仁的信念消失的无影无踪,他老来得子,对幼子视如珍宝,还真舍不得就这么抛家舍业的死去了。 林建岳明白了曲同丰的心意,道:“总指挥,快请下令吧,免得弟兄们多做伤亡。” 曲同丰哀叹了一声,无力的摆了摆手:“你代我去办吧。” 林建岳大喜,向周围将领下命令道:“举白旗,派人和敌人交涉投降事宜。” 将领们齐齐的松了口气,急向交火的士兵下达停战命令。 …… “连长,敌人举白旗了。” 徐彭祖欢天喜地的跑入指挥所向韩百航汇报道。 “曲辫子终于坚持不住了。”韩百航大喜,忙来到观察口,果然见到谷底的第一师已经停止了射击,从阵地里走出了一个举着白旗的人,正便喊话边向山头走来。 “保持戒备,提防皖军使诈。”韩百航冷静道:“把那个人给我带过来。” “是!”徐彭祖去执行命令了,韩百航沉思了片刻,将肩头的军衔摘掉,对左右命令道:“传令下去,不许叫我连长,一律改称长官。” 不一阵徐彭祖将人带回,搜身后推攘进了指挥所,来人适应了指挥所里的黑暗,环看了四周一眼,却发现里面的人军衔都不高,最高的人才是一个少尉,不由得一愣道:“敢问贵军长官是哪位?” 徐彭祖正要开口,却见韩百航给他使了一个眼神,楞了一下没有开口。 韩百航打量着来人,见他的军衔是少校,暗暗琢磨了一下,轻咳了一声道:“我是第三师前进索敌司令韩百航,请说明你的来意。” 他想也不想的给自己自封了一个司令,这是出于招降第一师的必要,毕竟一个小连长招降一个师,这未免太儿戏了,就怕无法服众,而司令职位就微妙多了,可大可小,编制即可是一个团,也可是一个旅,反正第一师总无法考证他说话的真实性,对接下来的行动很有帮助。 来人忙把目光移向韩百航,敬礼道:“报告长官,卑职是第一师二旅四团三营长韩凤营,特奉本师曲总指挥、林旅长命令,与贵军商议投降事宜。” 韩百航目光沉静的看着韩凤营,点头道:“我可以接受你部投降,但前提是放下武器投降,接受本军收编,同时你部营以上军官,需离开指挥岗位。” 韩凤营道:“我会将韩长官的意见转告曲总指挥。” “那请速去速回,给贵军五分钟的时间考虑,如果逾时,本军将发起总攻击。”韩百航给了一个苛刻的时间,这个时间就等于不给曲同丰思考的机会。 韩凤营敬了个礼,匆匆离去了,他回到了第一师,将韩百航的条件说出,曲同丰此时心灰意冷,全盘接受,而林建章听到这个苛刻条件,立马摇头道:“收编可以,但我部军官不能被全部替换,如果答应我们立即投降,否则宁可战至最后,你再去谈。” 韩凤营再次找到韩百航,把林建章的意思讲明,韩百航从他的字里行间听出了一丝不同之处,屡次提到的林建章,而不是曲同丰,这让他浮想联翩,不动声色道:“曲将军就没有意见吗?” 韩凤营忙道:“曲总指挥将谈判事宜全权交授给林旅长,他完全可以代表第一师全体官兵。” 韩百航若有所思,第一师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变故,否则台面上的不该是林建岳,而会是曲同丰,这个林建岳是何许人,他心里并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大胆假设,有没有可能,是这个林建岳促使第一师投降,否则他不会提出将第一师军官留用的要求。 而究竟要不要把第一师军官留任,韩百航心里是警惕的,可也不能无视林建岳的意见,想了许久,他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方案,道:“第一师军官全部留任不可能,我只能答应三成的营以上军官留任,如果能答应,就请林旅长亲自来阵前谈判吧,否则你也不必再来了,我军宁可付出一定伤亡代价,也要消灭第一师。” 韩凤营带着韩百航的话回去,对林建岳把条件说了,林建岳沉默了许久,点头同意了,至于去往阵前谈判,他欣然答应了,既然要投降,自然要表露诚意。 第一师的兵统统放下武器,林建岳偕同曲同丰来到了阵前,由韩凤营前往喊话,韩百航从望远镜里看到了,便率领一个排的士兵也赶往阵前。 双方见面,韩百航与曲同丰、林建岳六目相对,韩百航仔细打量着曲同丰和林建岳,两人同样在打量着他,彼此都没有说话。 韩百航没有开口,他是战胜者,比起曲同丰和林建岳更沉得住气。沉默了一阵,还是林建岳最先开口,慢慢地向前迈了一步向韩百航敬礼道:“定国军一师二旅长林建岳代表全师向贵军投降。” 韩百航回以军礼,朗声道:“我代表第三师接受贵军投降,按照我们的约定,请贵军交出电台,全军放下武器,于阵前集结投降。” 第七十三章 直捣北京(一) 第七十三章直捣北京(一) “是!” 林建岳苦涩的点头,内心充斥着别样情绪,如果说刚才是一门心思的要投降换一条生路,那他现在就不免后悔了,作为一个军人,没有人愿意做俘虏,这将是一辈子洗刷不了的耻辱,只可惜他的羞辱感来迟了些。 就在韩百航与林建岳说话时,曲同丰从头到脚打量着韩百航,见这位年轻军官虽未佩戴军衔,可端的气宇轩昂,浑身透露出一股凛不可犯的英气,暗想这个军官一定是从军校毕业的,不知是哪所讲武堂毕业,他自忖做过保定军校校长,在军届德高望重,虽做了俘虏,心底不见得有多慌乱,便缓缓开口问道:“请问韩司令毕业于哪所军校,讲武堂?” 韩百航看向他,微微一笑道:“我是泥腿子出身,未进过讲武堂。” 曲同丰闻言疑惑,面前这个韩百航自称是第三师的前进索敌司令,从刚才交火看,他手下兵力要在千人上下,论实力勉强算是团长阶级了。一个二十郎当岁的团长,还没有读过军校,这未免令他吃惊了,想起来整个北洋也只有张作霖的大公子张学良能够一拼了,不过张学良除了有个好老子,还是以东北讲武堂一期炮科第一的身份毕业的,而这个韩百航名不见经传,北洋里也没有韩姓的大帅,他不禁在心里臆测,难不成这小子是曹三或是吴子玉谁的乘龙快婿,否则怎么解释。 韩百航自然不知道曲同丰的心事,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把第一师的部队消化,以千余人吃掉三千人的敌人,搞不好就要出隐患,因此他的注意力主要集中在一旁的林建岳身上,这个旅长究竟是何心思,他必须要先搞清楚,不过他并没有时间去揣摩人心,而是选择了单刀直入的办法,道:“林旅长,请借一步说话。” 林建岳一愣,先看了曲同丰一眼,曲同丰搞不清韩百航的意图,也不敢去阻止,道:“既然韩司令有话要对你说,你就去吧。” 林建岳点头称是,随着韩百航走了十几步,韩百航估摸这个距离曲同丰已经听不到两人的讲话了,便驻足停下,紧盯着林建岳,意味深长地说道:“林旅长,贵军实力仍在,却这么轻易的投降,实在出乎我的意料。” 林建岳面色如常道:“没什么可惊讶的,兵败如山倒,已经没有打下去的必要了。” 韩百航皮笑肉不笑道:“也不尽然吧,老段把徐树铮调到了西路,保不齐就会扭转败局。” 林建岳诧异的看了眼韩百航,他没有想到韩百航会这么说话,隐约感到他话里有话,皱眉道:“韩司令,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不需要绕弯子。” 韩百航叹了一声道:“好,林旅长快人快语,我就直说了,贵军投降了,我心里难安啊。” 林建岳不动声色道:“此话怎么说,我军诚心实意投降,韩司令务必放心。” “贵军尚有三千余人,我麾下只有千余人,就怕你们反客为主啊。”韩百航目光咄咄的看着林建岳,缓缓道:“不如林旅长给我出个主意,免去我的后顾之忧。”说罢,他就笑吟吟的看着林建岳,看他如何作答。 林建岳被韩百航看的心里发毛,他心里琢磨着韩百航的话,刚才两人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打机锋,倒是最后一句话让他心中一动,想到自己这个败军之将,该如何免去韩百航的后顾之忧,想来想去不外乎剖明心迹四字,不过自己好歹也是定国军的少将旅长,即便是要表忠心,也得向吴佩孚这等大帅,而不是韩百航这个军衔不明的司令,打了个哈哈道:“韩司令,我一介败军之将,哪有什么主意,现在脑子里都是浆糊。” 韩百航心中冷笑,林建岳想耍滑头,他怎么会让他如愿,微微一笑道:“林旅长,你观现在的局势如何?” 林建岳淡淡道:“局势如何,韩司令想必比我更清楚,又何必问我。” 一听这话,韩百航心头顿时冒了火,看向林建岳的目光已然不善,这个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看来不用点手段,他是不肯乖乖配合了。韩百航突然变了脸,脸上挂着冰霜,逼视着林建岳:“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死路,一条是活路,林旅长,你选一条吧。” 林建岳吃了一惊:“韩司令……” 韩百航自顾自的说道:“如果林旅长继续保持不配合的态度,我只能说一声抱歉了,杀你一人,以震三军。” 林建岳倒吸了一口冷气,却见韩百航眼中闪着凶光,丝毫不怀疑他敢杀人,忙道:“韩司令,这话从何说起,我若不配合,又岂能逼曲总指挥投降。” 韩百航猛地抓住了这句话:“你是说,投降是你力促的?” 林建岳苦笑道:“正是。” 韩百航玩味的看着他,故作惊讶道:“林旅长,既是这样何不早说,险些闹出误会来。” 林建岳冷眼看韩百航浮夸演戏,哼了一声道:“韩司令,敞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要我怎么做。” 韩百航抚掌笑道:“我就喜欢和爽快人打交道,事情很简单,我要第一师平稳的编入我的部队,服从我的指挥,两军合兵一处,继续东进,直捣北京。” “直捣北京!” 林建岳哑然失笑道:“韩司令莫不是说笑,西路军一路虽有损失,可元气尚在,我估摸退回良乡的兵马少说也有四五万人,适才你也说了,徐树铮亲自指挥,他可不是段芝贵、曲同丰之流能比的。” 韩百航余光扫了眼曲同丰,他正不时的向这边张望,不由得笑道:“林旅长,若是要曲师长听到你这么说他,怕是要气死。” 林建岳嘴角一扯:“曲总指挥书匠气太重了,纸上谈兵可以,带兵打仗一塌糊涂,说句夸口的话,就高碑店那场仗,若是由我指挥,恐怕你们直军要想取胜就难了。” 韩百航不置可否,事后诸葛亮谁都可以去说,只是纠正道:“林旅长,你有句话错了,不是我们直军,而是咱们直军。” 林建岳楞了一下,笑了笑:“是,是。” 韩百航脸色一整道:“林旅长,东进是必须要东进的,我希望你能坚定的支持我。” 林建岳皱眉道:“韩司令,东进非同小可,刚才交战时,曲总指挥已经向良乡请调了援兵过来,此时东进必然与援兵遭遇作战,我不认为第一师的兵肯为了你拼命。” “曲同丰调了援兵过来?” 韩百航眼睛一转,笑道:“林旅长,谁说东进就要打仗,只要你听我指挥,保准打赢良乡这一仗,轻松进北京。” “喔?洗耳恭听!”林建岳被韩百航的狂言气笑了,暗想第三师的人真是和吴佩孚一路脾性,狂的没边了,还轻松进北京,真当西路军数万大军为摆设了,就算人人一口唾沫,足以把这几千号人马淹掉。 韩百航伸出三根指头,朗声道:“其一,用第一师电台给良乡发电,就说成功突围,请援兵退回良乡。” 林建岳微微点头,这个计策不算高深,他没有吱声,听韩百航继续往下说。 “其二,两军合二为一后,继续打着第一师的番号东进,一路上偃旗息鼓,不要声张,进抵良乡见机行事。”韩百航侃侃而谈道。 林建岳脸上露出不以为然,这个计策不过是李代桃僵罢了,即便是假冒第一师到了良乡,几万人混杂一处,很容易就会暴露了马脚,变数和危险都很大。 第七十四章 直捣北京(二) 第七十四章 直捣北京(二) 韩百航察觉到林建岳脸上的一丝不屑,没有理会,继续说道:“其三,给老段、徐树铮发电,就说曲总指挥指挥突围时被炮火所伤,幸无大碍,只负了点皮外伤,请他们放心!” 林建岳听了这话,眉头微微皱起,他一时没想明白韩百航为何要谎称曲同丰负伤,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韩百航也不解释,笑看着他道:“林旅长以为如何啊?” 林建岳晓得韩百航是在给自己出难题,他脑子里快速的琢磨着,隐约抓到了一丝灵光,暗想韩百航既然还打着第一师的旗号,说明他没准备与良乡的军队正面作战,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要出奇兵行险,只是具体如何施行不甚清楚,淡淡笑道:“韩司令要暗度陈仓,未免太不把徐树铮放在眼里了,他可是心细如发的人,怕是瞒不过他。” 韩百航笑道:“林旅长不要长他人志气嘛,别说徐树铮只是小诸葛,就算是诸葛亮也有大意失街亭的时候,现在徐树铮匆匆从东线赶到西线,我想他一时还掌握不了西线纷乱的情况,加之西路军指挥部被我军端掉,他唯一能了解情况的人就是曲同丰了,我诈称曲同丰负伤,就是要请君入瓮,无论公义私情,徐树铮一定会亲自探望,到时他便入我掌中,用不着千军万马,只需要一个二等兵,就能擒下他,西路军群龙无首,便可不战而胜。”韩百航那两只睿智的眼睛闪过一道灼灼光彩,掷地有声。 林建岳心中异常震惊,或许是他对于徐树铮的畏惧,他从未想过用计生擒徐树铮,现在听韩百航这么一讲,深思起来成功的把握很大。正如韩百航所说,徐树铮初来乍到,对西线情况一抹黑,第一师又是深陷重围中投降,一丝风声都没有外露,他无论如何也躲不过这个陷阱。想到这里,林建岳心中升起了一股子激动,既然决心要投效直军,只有立下功劳才能为人重视,他权衡利弊后,猛地说道:“韩司令,我愿意配合你,只是有一条,这个功劳我要分一半。” “成交。” 韩百航道:“我会向司令部说明林旅长的功劳的。” “好。”林建岳道:“我会下令把部队编入贵军,还需要韩司令帮助我一个忙,军中曲同丰的嫡系还有很多,我稍后会列出一个名单,把这些人全部剔除军队,看管起来,以防止意外。” 韩百航点头道:“可以。” 两人达成共识,心照不宣的回到曲同丰身旁,曲同丰扫了两人一眼,皮笑肉不笑道:“看来你们两人谈的蛮投缘的。” 韩百航淡淡道:“曲师长,你若是好奇我们谈的什么话,我不妨告诉你。” 曲同丰摆手道:“不必了。”又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林建岳:“这人啊,还是少知道为妙。” “不错。” 韩百航哈哈一笑,道:“曲师长,日头甚烈,就别在这里晒太阳了,还请到我指挥部小坐吧。” 说着他挥手让一队士兵把曲同丰连同他的几个马弁带走,接下来就留给林建岳发挥了。林建岳先把第一师的军官聚集起来,宣布全师并入韩百航的部队,军官们按命令执行,他不动声色的将曲同丰的嫡系军官标给韩百航,韩百航一个个的派人请走他们,好在这些人并不是很多,并未在军中造成骚动。 半个小时后,部队整编完毕,韩百航的部队加上第一师的部队,两军兵力超过四千人,韩百航事前想好了,直接用陆军的师旅团营编制不妥,便想到了支队的称呼,支队可大可小,正可呼应他的司令称呼,于是乎第三师前进索敌支队有了,支队下辖十一个营,副司令由林建岳担任,而一连以及五排的军官纷纷升官,各个都是营长,兴高采烈的不得了。 收编了第一师,韩百航又把目光放在了据守隘口的第十五师这个营的身上,比起第一师,他自然更加信任第十五师了,找到该部营长一谈,软硬兼施的,以长官身份强行让这个营并入了支队,一切准备就绪后,韩百航一声令下,全军举起第一师的旗帜,出了隘口沿着公路向良乡开进。 …… 韩百航率军走了不久,周栋良派出的通讯兵飞马赶到了这里,只见到战场一片狼藉,尸横遍野,找到留下的伤兵一问,伤兵们只晓得第一师投降了,大军刚刚开拔离开,好像是去往良乡,其他一概不知。 通讯兵获悉消息不敢怠慢,忙回到琉璃店车站向周栋良汇报。周栋良得知第一师投降的消息很是惊喜,可再听韩百航领着大军向良乡去了,狠狠地一拍桌子,惊怒交加的怒吼道:“韩百航到底想要干什么!” 一旁的岳忱安摇着头,道:“周副团长,这个韩百航可真是给你我出了个难题,玉帅的命令是大军在琉璃店集结,统一进军,他这么一进,岂不是打乱了部属,玉帅还不把抗命不遵的罪过怪罪到你我身上。” 周栋良阴沉着脸道:“玉帅那里我倒是不担心,我只怕韩百航又整出什么幺蛾子,从前线伤兵得到的情报,他不知怎么地拉了上千人的部队,自称是什么司令,这才是杀头的罪过,玉帅治军森严,像他这样胆大包天的异类,根本容不下。” 岳忱安苦笑摇头:“可是这个韩百航确实能力非凡,前面抓了段芝贵,这会有俘虏了曲同丰,整个西路军就快要被他一锅端了,说实话,若不是他是第三师的人,我真想把他收在麾下,用好了,这可是一把神兵利器啊。” 周栋良嘿了一声道:“岳长官,他是人才不假,可军中是讲规矩的地方,他立的功劳不小,可犯得的军法也少不了,长了三个脑袋也都得掉,太无法无天了,我刚得知了一件事,玉帅亲自命令选锋队奇袭团河,途中因消息泄露而导致全军覆没,整个选锋队只有韩百航一个排的人逃了出去,其他人不是战死就是被俘。我本以为他是死战突围出来,故而想着重用他,谁料这小子竟然是逃兵,公然违抗玉帅的命令,率部趁黑逃走了,正是由于他擅自撤离了阵地,导致选锋队被夹击覆灭,这可是杀头的罪过,就算他抓了段芝贵也抵不了,实话和你说,玉帅已经追查下来了,雷霆震怒,若不是张福来旅长求了个人情,不止他要掉脑袋,我也要受牵连。” 在军中抗命不遵是大罪,岳忱安为韩百航捏了把汗,到底是有过一段交情,道:“话是这么个理,选锋队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大军重围在固安山区,选锋队绝无可能逃掉,或许我们可以换个方式看,那样险境,韩百航能顺利的撤出来,别管是突围还是逃,只能说明他是个人才。” 周栋良闻言冷哼了一声:“也就看他是个人才,不然我先饶不了他。” 岳忱安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周栋良想了想道:“派出通讯兵追赶他,能联络上最好,若是不能联络上,只能如实向上峰汇报了。”说着揉着额头,叹了一声道:“我只希望韩百航别再给我惹麻烦了。” 岳忱安笑道:“也许他把徐树铮也抓到了,这可是连中三元,到时候你怕是要笑的合不拢嘴了。” 周栋良扯了扯嘴角:“但愿吧。” 第七十五章 直捣北京(三) 第七十五章 直捣北京(三) 抛开战争的阴云不提,这天确实是个好天气,日风和煦,湛蓝的天空上有一轮火灼的日头,把前几日大雨湿潮的路面烘的干燥,正利于大军开拔。出了山区就是一马平川的华北平原,前进索敌支队的五千人马以营纵队行军,十二个营前后延绵数里,拉出了一条一字长蛇阵向良乡奔行。 虽然已经两天三夜没合眼了,可韩百航没有感到一丝的疲倦,他骑在一匹高大懔悍的战马上,被数十骑兵簇拥着,在平原上纵情驰骋,心中豪情八面,感受着号令千军以及纵马奔驰的快感。在旁人看来他这个司令豪气冲天,其实只有他心里知道,他更多是在释放着连日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压力,带领一支几十人的溃兵发展到今日数千之众,他所承受的压力无人能感受,到了现在才有一丝放松,若不是顾忌长官的威严,他最想的事情是放声吼叫一番。 “韩司令,再有五十里就到良乡了,刚才收到电报,徐树铮派来了陈文运第三师五旅前来接应,应该距离我们不远了。”林建岳策马从后赶上,与韩百航并驾齐驱道。 韩百航放缓马速,侧头道:“林副司令,你对所来五旅的情况知多少,曲同丰不便露面,还是要你出面应付。” 林建岳道:“五旅的旅长与我同是保定同学,应付他不成问题。不过到了良乡,曲同丰无论如何也得露一面,以防他人起疑心。” “这个我晓得,已经安排曲同丰养伤去了。”韩百航点头道。 所谓的养伤,就是让曲同丰躺入担架里,故意在他身上缠着抹了马血的纱带做负伤的样子,专为掩人耳目之用。 林建岳想起曲同丰此时的窘状不禁苦笑,曲总指挥这遭算是颜面尽失了,对韩百航的手段他也有了更深的了解,为了防止曲同丰不合作,韩百航竟然派了四个浑身缠满了手榴弹的士兵做曲同丰的卫弁,把曲同丰吓得不轻,躺在担架上听话的不得了,全无昔日的总指挥雄风,这一路上被烈日直照,还要盖着被单,热的满头是汗,苦不堪言。 “命令部队加快行军,前哨线加强警戒,提防第五旅有异动。”韩百航下了一个命令,就要继续催马奔行。 “报!报!”忽然后面有人高声叫喊。 韩百航勒住战马,调转马头向后望,马弁们让开了一条道,一个骑兵奔驰过来飞身下马敬礼道:“报告司令,后卫部队抓到一个人,他自称是周栋良副团长派来的通讯兵,有命令要给你。” “周副团长?” 韩百航一愣,侧头与林建岳对视一眼,道:“快把人带过来。” 不一阵把人带到,来人是个一等兵,向韩百航敬礼道:“韩连长,周副团长命令你停止行军,速速返回琉璃店。” 韩百航一听通讯兵喊他韩连长,心里暗叫不好,这不是兜底了吗,忙一瞪眼喝道:“此人谎报军情,把人给我带下去,关起来好好审问。” 通讯兵大吃一惊,刚要叫冤喊屈就被跳下马的马弁给放倒捆了个结实,有人还给他嘴里塞了个酸臭的破布,熏得他眼泪鼻涕都出来了。 看着马弁把人带走,韩百航给一旁的副官长使了个眼色,说是副官长,其实就是选锋队五排的老兵,跟着他水涨船高,当了个没军衔的副官长,手底下管着几十号人马,此人极有眼力劲,找了个由头跟着马弁去处理善后。 林建岳脸上露出狐疑,张嘴就要说话。 “继续赶路吧。”韩百航打了个哈哈,不给林建岳说话的机会,狠狠地一抽马屁股,战马飞窜了出去,马弁们紧随其后。 林建岳落了半个马身跟在韩百航身后,他有一肚子的话要问,刚才通讯兵明明喊韩百航连长,而周栋良带来的命令也很明确,绝不可能是谎报军情,可韩百航愣是装作没听到,这一切都令他生疑,他目光一直盯着韩百航,想要向他一问究竟,但鬼使神差的没有开这个口。 韩百航后背冒汗,他真怕林建岳问及刚才的事情,都是明白人肯定是瞒不过,到时只能如实相告了,他这个小连长的身份一旦揭露,势将影响对部队的控制权,试问林建岳的堂堂少将旅长,怎么会屈尊在第三师的一个小连长的手下听命,这就要出大事了,不过令他诧异的是,一直跑了十几路,林建岳都没有开口。 在行至良乡四十里远的时候,部队终于和前来接应的第五旅碰头了,韩百航暗中命令各营做好战备,让林建岳前去应对。 林建岳拍马赶到前卫部队,与第五旅的旅长李如璋会面,两人会面互相敬礼,林建岳笑道:“如璋兄,劳烦你远来接应,我代表一师感谢你。” 李如璋摆手笑道:“你我是同期同班的同学,说谢就客气了,早上接到老兄的电报,我生怕你突围不成,便火速赶来,好在老兄突围出来了。对了,电报里讲总指挥负伤了,没有大碍吧。” 林建岳道:“险的很啊,一颗炮弹刚好落在总指挥身边,炸死了卫兵七八人,总指挥福大命大,只受了点轻伤,我已经让医护兵包扎过了。” 李如璋道:“我得去探望总指挥一下,部队里的保定同窗都很关心校长的安危。” 林建岳领着李如璋往中军走,见到了躺在担架上的曲同丰,李如璋快步上前,关切道:“校长,您没事吧。” 曲同丰缓缓睁开眼睛,虚弱地道:“如璋,你来了啊,我没事,就是身上疼,走不动道了。” 李如璋看着曲同丰满头大汗的样子,忙道:“许是让炮火震到身子了,我的旅有几个医术好的医护兵,我找来让他们给校长您瞧瞧。” 林建岳暗道不好,曲同丰身子好好地,让医护兵一瞧不就漏泄了,忙打断道:“如璋兄,你的好意心领了,咱们路上就不要耽搁了,要看伤等回司令部再看,现在就让校长好好休息,咱们同学叙叙旧,对了,良乡哪里情况如何了?” 李如璋道:“徐参谋长来了后,收拢了败兵,将部队进行了一番整顿,杀了七位作战不力的军官,将士们士气焕然一新,完全可以和敌人一争长短。” 第七十六章 直捣北京(四) 第七十六章 直捣北京(四) 林建岳沉吟不语,徐树铮杀伐果断他是知道的,杀掉一批人头重振士气在情理当中,不过李如璋话他只信了一半,西路军在前线溃败的这么快,各部队损失都不小,第一师和第十五师齐齐反水,纵使徐树铮有天大的本事,能稳住军心士气已然艰难,可要是说如此就有了与直军一争长短的能力,这未免有些不现实。仔细想来,这可能是徐树铮交代给李如璋的话,目的不外乎稳定第一师的军心,只可惜他们无人清楚,第一师的旗帜下隐藏的是捅入皖军心脏的第三师前进索敌支队。 接着林建岳继续与李如璋攀谈,他不留痕迹的套着良乡的情报,包括各师旅布放情况,暗暗记在心里。 大军继续开拔,由第五旅断后,一直走到下午三时,部队终于抵达良乡,西路军的司令部就设在良乡县城,第一师被安置在城北,韩百航仅携带一个连的卫队护送曲同丰进了城,进城后按计划行事,以曲同丰需要疗伤检查为由,直接去了城里的野战医院,并以警戒为由替换掉野战医院的哨兵,彻底控制住了野战医院,只等着徐树铮来自投罗网了。 …… 良乡城关有座堂皇的祠堂,祠堂主人姓李,祖上曾做过前清的巡抚,这几进院子的大祠堂就被充作了司令部,由于西路军司令部在琉璃店被韩百航端掉,徐树铮到来后,立即从各部队抽调精干军官重组了司令部,下辖八大处,一时间祠堂内外竖起了密密麻麻的天线,电报声不绝如缕,从这里伸出的电话线通向到各部队的营一级,以保证司令部能如臂指挥。 祠堂正中的大堂屋里,坐着西路军二十几个团长以上的军官,新任的总司令徐树铮正主持召开军事会议。大凡智谋过人的人都不会轻易服输,徐树铮也不例外,尽管他现在接手的是一个烂摊子,经检点西路军七万大军只有四万余人退回,其他三万人不是被俘虏就是被消灭,而直军的损失微乎其微,可即便是这样,他仍然对战局报以获胜的希望,慷慨激昂的对堂下神情消极的军官们训示道:“诸位,胜败乃兵家常事,昔日曾国藩被太平军三度赶入水中,屡败屡战,可终究是他率领湘军平定了天下,今日我们虽有小挫,但实力未损,从北京调来的军械钱粮明日就到,随同到来的还有两个新兵团,正可补充各部队的损失。而且刚得到一个好消息,曲总指挥率领第一师击败了叛变的第十五师,斩获颇丰,现已与五旅汇合,很快就会抵达良乡。” 徐树铮这里撒了个谎,把第一师的突围说成是主动击溃,在场军官们听了稍微振奋了些,但众人很清楚,这场战斗并不值得吹嘘,第一师和第十五师同类相残,便宜的是直军,受到损失的还是皖军。 徐树铮见到军官们士气不高,眼睛转了一圈,换上一副诚恳的笑容,道:“芝老已经下令了,要我们在良乡与直军决一死战,只要赢了这场仗,大家都是功臣,芝老说了,要拿河南、陕西、湖北三省奖赏大家,我看大家少不了有人要做镇守使、护军使,就是做个一省督办也不是难事。”徐树铮何等心机,知道军心士气靠一张嘴起不了太大的作用,转念就想到以利动人了,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也不介意用直军的地盘来许下空头支票。 这年月带兵的谁不想占个地盘过过封疆大吏的瘾,一省督办他们大多数人不敢奢求,但自认一省的护军使和镇守使还是有机会去当一当的,顿时喜笑颜开,一扫战败的阴霾,对着徐树铮大拍胸膛,吼叫着要打胜仗,不负段总司令和徐参谋长的栽培。 徐树铮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极为享受这种把控人心的感觉,正待继续讲话,门外忽然奔入一个参谋,敬礼道:“参谋长,第一师到了城外,曲总指挥因伤不能前来,去往野战医院疗伤去了。” 徐树铮闻言诧异道:“不是说曲总指挥无碍吗,怎么到医院去了?” 参谋道:“打电话来的是一师的林建岳旅长,他说曲总指挥为炮火所波及,恐伤到了内脏,故而去医院做个检查,同时处理一下皮外伤。” 徐树铮点了点头,曲同丰在军内的资格老,他去了医院,自己必须去探望,便对一众军官道:“正好大家都在,我们一同去探望曲总指挥,顺道和他了解一下前线的情况,为接下来的大战做个准备。” 军官们随着徐树铮出了门,登上了一辆辆小汽车,往西关的野战医院而去了,没多久就驶到医院门口,一众军官陆续下了车,簇拥着徐树铮往里面走,刚走到门口,徐树铮目光不经意的扫到门口站岗的士兵,忽然皱了下眉头,停下脚步,向身后的副官询问道:“值守医院的是谁的部队?” 副官道:“是第三混成旅!” 徐树铮心中起了疑窦:“不对,我怎么看到哨兵是第一师的人。” 副官不以为意道:“兴许是曲总指挥到了,第一师的人不放心,自己个在接防警戒吧。” 这个回答似是而非,并没有让徐树铮满意,他本就是疑心病重的人,总觉得有那么一丝不对劲,向副官一摆头,道:“去问问清楚。” 副官刚走了几步,忽然从医院里面响起一阵蹬蹬的脚步声,林建岳领着一群军官匆匆过来,远远见着徐树铮,就哈哈笑道:“参谋长,您怎么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等走到近前,他对徐树铮敬礼后,转头看向哨兵,呵斥道:“徐参谋长到了,怎么不提早去通知我迎接。” 哨兵吓得直打哆嗦,徐树铮见了摆手道:“唉,不要对一个小兵发火,用不着来迎接我,林旅长,你们第一师的兵怎么到医院站岗来了,第三混成旅的人上哪去了?” 林建岳笑道:“是这样,曲总指挥检查身体需要一段时间,军官们汇报进出都不方便,索性就派人接替了第三混成旅的兄弟,让他们去休息,等晚饭后再来换岗。参谋长,我琢磨这件事是小事,就没有像你汇报,还请恕罪啊。” “不要紧!” 徐树铮闻言打消了刚才的狐疑,毕竟曲同丰是前敌总指挥,位置仅次于他这个参谋长,总不能安排一点哨兵的事情都要较真,况且林建岳的解释完全说的通,笑道:“林旅长,我刚才正在开会,得知曲总指挥到了,就带大伙一起来探望他,怎么样,他的身子没事吧。” “感谢参谋长的关心,医生说总指挥被震伤了肝脏,恐怕要疗养一阵了。”林建岳叹了一声道。 徐树铮闻言一愣,暗想真是雪上加霜,本想着让曲同丰协助自己指挥部队,应付直军的来攻,谁想他竟伤的不轻,那现在只有自己一人孤力支撑局面了,真是伤脑筋。 “走,去看看曲总指挥去。”徐树铮一时心乱如麻,全然没有注意到医院二楼的一个窗户拉开了一条细缝,一个人正目光灼灼的打量着他。 ”韩百航见到徐树铮快要走入医院了,向周青说道:“传令下去,不到万一不许伤了徐树铮。 这次进城的都是周青手下的人,执行这种重大任务,还是要动用嫡系放心,不容易出纰漏。 第七十七章 直捣北京(五) 第七十七章 直捣北京(五) 林建岳领着徐树铮与众官佐进了医院,直接上了三楼,往东边走廊尽头指着说道:“参谋长,曲总指挥就住在最里向阳的那间病房里。” 徐树铮上楼急了有些气喘,闻言皱眉道:“怎么选了个那么远的地方,我看二楼的房价就不错嘛。” 林建岳笑道:“是这样的,来的时候医院各层房间基本都住满了伤兵,曲总指挥虽是长官,可也不忍赶伤病兄弟们走,正好三楼这间病房里的伤兵要出院了,就住了进去,也图个清静吧。” 徐树铮点头,对左右官佐说道:“曲总指挥高风亮节,爱兵如子,让人钦佩。” 官佐们也都七嘴八舌的附和着。 林建岳心里冷笑,做了个请的收拾:“参谋长请。” 徐树铮一路上左右扫视着走廊沿途病房里的伤兵,只见到病房里被伤兵挤得满满当当,到处是痛处的呻吟声,让他心情很是沉重,对一旁的副官道:“等会去准备点营养品,正好来了,去探望一下伤兵。” 副官点头称是,掉头走了出去。 “参谋长,到了。”林建岳说。 徐树铮隔着病房的玻璃窗向里看,只见到病房很狭小,刚够摆放一张床,曲同丰正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似乎在睡着了,周围有几个副官在陪侍,他见状向左右官佐说道:“里面放不下太多的人,只我进去就好了,你们在外等候吧。” 进了病房里,林建岳抢了一步来到病床前,俯下身子在曲同丰耳边说:“总指挥,徐参谋长来看您了。” 曲同丰缓缓睁开眼睛,看到了一旁的徐树铮,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又铮,你来看我了。” “伟卿兄,你辛苦了,感觉怎么样?”徐树铮握住了他的手。 “我没事,还能继续带兵打仗。”曲同丰先是看了林建岳一眼,只见林建岳眼睛紧盯着他,目光里满是警告。 “打仗的事情不急,你先养好身子,芝老得知你受伤了,很是担心,托我来看你,叮嘱你千万不要强撑着,前线医疗条件差,可以回北京治病。”徐树铮拍着曲同丰的胳膊说。 曲同丰很是感动,忍不住说道:“又铮老弟,败军之将当不得芝老的关心。” 徐树铮宽慰道:“前线的事情不怪你,是段芝贵无能,辜负了芝老的信任。芝老的意思是让我暂时接替西路军的指挥,等到战局好转了,我还是要回东路去的,西路要交给你指挥,你现在要好好静下心养伤,其他的事情不要管。” 曲同丰闻言更是内疚,留下了两行清泪,捶胸道:“我对不起芝老啊。” 徐树铮吃了一惊道:“伟卿兄,你这是干什么。” “总指挥,莫要失态了。”林建岳轻咳了一声,目光锐利的盯着曲同丰。 曲同丰眼神里露出了一丝挣扎,沉默了半响,道:“又铮老弟,你附耳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林建岳脸色一变,狠狠地瞪着曲同丰。 徐树铮心细如发,察觉到曲同丰的神情就不大对劲,眼光频频看向一旁的林建岳,似乎在向自己提醒什么,他冷不丁的转过头去,刚好瞧见到了林建岳正凶恶的看向曲同丰,不禁心中一个咯噔,尽管林建岳马上躲闪开目光,转眼换上一副笑呵呵的眼神,可他直觉感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 徐树铮心中警觉起来,可脸上继续挂着自然的笑容,对林建岳说道:“林旅长,我看曲总指精神不佳,还是换个时间再来看他。” 话没说完,他抽身就要往出走,刚一转身,就听到身后有人笑道:“徐参谋长,请留步!” 徐树铮猛地回头,却见说话的人是一个副官,正笑容诡谲的看着自己。 “徐参谋长,别急着走啊,曲总指挥的话你还没有听呢。”韩百航含笑说道。 徐树铮眉头竖起,锐利的盯着韩百航:“你是何人?” 韩百航笑道:“当然是曲总指挥的副官了。” “放屁。”徐树铮脸色一变,伸手便要掏枪。 “别动!”林建岳的速度更快,一把勃朗宁顶在了徐树铮的头,冷冷道:“让你的卫士放下枪。” “不要伤了又铮!”曲同丰从病床上挣扎坐起,向林建岳急喊道。 林建岳头也不回道:“只要他乖乖听话,绝对少不了他一根汗毛。” 随同徐树铮进来的两个卫士反应也很迅速,怒吼着用枪分别指着林建岳和韩百航,随着他们的动作,病房里另外的三个副官猛地扯开了军服,露出了里面缠满的炸药,而导火索就握在手中。 徐树铮双目喷火的看着林建岳,厉声道:“林建岳,你要造反吗?” 林建岳轻蔑一笑:“徐参谋长,你错了,我不是要造反,而是已经造了反,我已经不是第一师的旅长,而是第三师前进索敌支队的副司令,专为擒你而来。” “痴心妄想!”徐树铮眼睛余光扫见了身缠炸药的副官,额头上顿时冒出了冷汗。 病房外的官佐这时也注意到了病房里的异变,众人愣了一秒钟,立即有人掏枪往病房这边冲,可没等他们冲进门,就听到四处病房门砰的一声打开,一群伤兵手持机枪、刺刀、手榴弹冲了出来将他们团围在中间。 官佐们被这一幕惊呆了,他们随身携带的配枪都是小口径的手枪,哪能比得过周围伤兵手里的机枪,从火力上就落入了下风,只要交火,被围在走廊中的官佐没有躲闪的余地,只能是死路一条,一时间众人僵持住,谁也没有开枪,可枪口互相指着,手指紧紧的扣在扳机上。 “徐参谋长,我这三个兄弟身上绑着的可是烈性炸药,一旦爆炸方圆几十米之内都会化作齑粉,我劝你还是放下枪的好,就算不为你,也该为外面你的那些军官考虑吧。”韩百航无视徐树铮的枪口,缓步走向前,直到额头顶住枪口,伸出双指将枪口拨向一边,微微一笑道:“徐参谋长,幸会,我是第三师前进索敌司令韩百航。”他相信徐树铮这样的聪明人,一定会认清形势认怂,而不是像个莽夫一样,不惜一切代价拼个鱼死网破。 果然,徐树铮的枪口没有一丝阻力的被推倒了一边,被他卸下了枪。徐树铮有治国平天下的抱负,以诸葛亮和曾国藩为师,自然不愿宁为玉碎,他强自镇定,扫了韩百航一眼,冷笑道:“没听过,我只知道曹锟和吴佩孚。” 韩百航哈哈一笑:“徐参谋长,你是大人物,我是无名小卒,没听过我正常,不过今日以后,你怕是忘不掉我的名字了。” 徐树铮咬牙切齿道:“别高兴太早了,城里的守军很快就会反应过来,你们逃不掉的。” “我们为什么要逃,你徐大参谋长在我手里,别人都得投鼠忌器。” 韩百航信心十足,向林建岳一扬下巴:“把他们的枪卸了。” 林建岳上去把曲同丰两个卫士的枪下掉,用绳子把他们绑了起来。待病房里的情势控制住,韩百航对徐树铮说道:“徐参谋长,请你下命令把,让外面的人放下枪,我不想大开杀戒。”他手里的枪顶在了徐树铮的腰间,另一只手攀住了他的肩膀。 徐树铮脸上没了血色,任他智谋过人,可到了此时的境地,也只有束手待毙的份了,他可以不顾外面人的生死,但这个时候情势所迫,也只能听韩百航的话了, 第七十八章 直捣北京(六) 第七十八章 直捣北京(六) 韩百航胁迫着徐树铮出了病房,往走廊里一站,冲着包围中的皖军官佐们喝道:“你们的徐长官有话说!” 官佐们的目光都汇聚到门口,徐树铮脸上火辣辣的,始终开不了这个口。韩百航用力的一顶枪口:“徐参谋长,说话呀!” 徐树铮恨恨地瞪了韩百航一眼,咬牙说道:“都放下枪!” 官佐们骚乱起来,有的人迟疑着放下枪,也有的人仍举着枪,神情激愤的向他喊道:“参谋长,咱和他们拼了。” “服从我的命令,放下枪!” 徐树铮阴沉着脸,拼个鱼死网破固然容易,敌我在走廊这么狭小的空间内开火,几乎没有人能幸免,可那是莽夫之举,非智者所为,他可不愿窝囊的死在乱枪之下,这不是小诸葛的死法,即便去死也得堂堂正正死在战阵之上,对手怎么着也得是吴佩孚这样的生死对手才配,况且他的一腔凌云壮志未酬,还要辅佐段祺瑞平靖这民国乱世呢,他一直在心中宽慰说,大丈夫能屈能伸,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官佐们陆续放下枪,周围的伤兵们一拥而上,将他们拧了个结实,推入了各处病房里,一时间走廊空荡荡,全无刚才剑拔弩张的火药味。 “徐参谋长,请吧。”韩百航将徐树铮带入一间病房里,找了个椅子让他坐下,自己搬了个椅子与他正对坐下,身后肃立着两个卫兵,翘起二郎腿,笑道:“徐参谋长,我们谈谈吧。” 徐树铮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韩百航微微一笑道:“徐参谋长,你不会真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了吧。” 徐树铮轻蔑的看了他一眼:“你大可以杀了我,尽管来吧。” 韩百航摇头道:“不敢,徐参谋长收复外蒙古有功,是民族英雄,韩某佩服还来不及,怎么会杀你。” 徐树铮嗤笑道:“民族英雄?吴佩孚可是骂我是祸国奸臣。” 韩百航正色道:“徐参谋长此言差矣,你在外蒙做出的功绩世人所睹,玉帅岂会无视,我想所骂你的原因,更多是对人不对事罢了,我相信玉帅在心里一定是赞赏你的,毕竟我北洋诸多将军,也只有你做出了陈汤、班超的功绩,必定要留名青史的。”他半是真心半是吹捧的说,暗地里窥察徐树铮的神色,见他面色稍缓了些,便又话锋一转道:“徐参谋长,不知道你是如何看待眼下局势的?” 徐树铮歪头看了韩百航一眼,眼神里满是鄙夷,在他眼里韩百航不过是一介无名小卒,根本不配和他谈局势。 韩百航见徐树铮一脸倨傲不说话,轻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徐参谋长既不想说,那我就献丑谈谈己见了。” “从战略上而言,皖军开辟东线战场,便是自取败亡之举。”韩百航语出惊人,第一句话就让徐树铮坐不住了,他是皖军的参谋长兼西路军总司令,开辟东线战场是他力主的,韩百航的话无疑是在说他导致了皖军的失败,这个责任是心高气傲的他绝不能接受的,顿时大怒道:“胡说八道!若不是张作霖撕毁中立入关助战,就曹瑛那两下子,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韩百航点点头:“不错,直军中唯有玉帅能和徐参谋长一较高低。不过徐参谋长身为参谋长,却不能料见张作霖必然会入关参战,冒然开启东路战场,致使东路战场被直奉夹击失败,从而动摇了全局,这难道不是自取败亡之举吗?” 徐树铮面色难看,以他的能言善辩,原本两个韩百航绑在一起都不会是他的对手,可韩百航的话确实戳到了他的痛处,有道是败军之将何敢言勇,东路战场的失败有他推卸不掉的责任。这个责任不仅是在军事上,而且是在政治上,他被张作霖的表态蒙蔽住了,全忽略了张作霖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枭雄,一个不小心就吃了大亏,他忽地想起了同学杨宇霆被张作霖解职回京时评价张作霖的一番话,说张作霖是当世可数的枭雄人物,看似土匪习性的大老粗,实际上心细如发,雄才大略不亚于北洋的几位大帅,只是限于东北形势,暂且蛰伏罢了。当时他还取笑杨宇霆高看了张作霖,可现在想来真被言中了,张作霖此人绝不可轻待了,可惜他明白这个道理时已经太迟了。 见徐树铮又沉默不语,韩百航道:“徐参谋长,我知道你在等什么,城内的皖军不会来救你的,我也不瞒你,我的人已经开始行动了。” 徐树铮脸色一变,他确实在等城里的部队发现医院这里的情况,把他给救出去,但韩百航的话让他很是心中不妙,这个韩百航异军突起,谈话行事让人完全摸不清头脑。 就在这时,外面忽地传来一阵激烈的枪炮声,徐树铮神色一惊,他听出声音是从城北传来的,看样子敌人是动手了。 “嘀铃铃!” 门外一个卫士捧着部振铃的黑色电话走进病房,报告道:“司令,从李家祠堂打来的电话。” 韩百航接起电话,话筒里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参谋长,大事不好了,第一师忽然向我发起攻击,北城门已经失守了,现在该怎么办!” 韩百航笑了笑,作势把电话递给了徐树铮,徐树铮阴沉着脸,却不肯接。 “喂,喂,参谋长,能听得到吗?”电话里的人疾呼着。 韩百航将电话挂断,开门见山的对徐树铮说道:“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命令皖军放下武器投降,如果徐参谋长能够办到,我立即放你走人。” 徐树铮紧盯着韩百航,难以置信道:“放我走?” 韩百航洒然一笑道:“不错,以人格担保!” 徐树铮眼角抽搐了一下:“你就不怕放走了我,吴佩孚砍了你的脑袋?” “怕!” 韩百航意味深长地说道:“不一定非是我放走了你,也可以是你趁机逃走了嘛。” 第七十九章 直捣北京(七) 第七十九章 直捣北京(七) …… 良乡城内外已经乱做一团,第一师的突然发难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各部队的军事主官都在城中开会,留下坐镇的副职没有决断权,只能一边派人侦查,一边向城内司令部致电,询问应对措施。而司令部里也被第一师的进攻打蒙了,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而且参谋长徐树铮此时也不在司令部内,司令部里的值班军官无法下达命令,只能被动防御。但随着第一师成功破入城内,与守军激烈的交火,陆续有情报传回,得知第一师打出的旗号是第三师前进索敌支队,这下子军官们就算是傻子也知道第一师是敌非友了,急调各部队去围攻。 同时徐树铮的下落也成了关键,司令部的军官知道徐树铮去医院探望第一师的曲同丰,暗道一声坏了,第一师反水了,医院里恐怕也不安全了,急调守军去包围医院。而前进索敌支队的目的也是野战医院,双方于半路遭遇,依托街道发生激战,猛烈的炮火顿时使得沿街的房屋陷入了火海,双方一时都难以分出胜负。 毕竟良乡聚集着大批的皖军,皖军从各方杀到,前进索敌支队的压力骤增,兵力一分为二,一部分在外阻击外围赶到的皖军,一部分猛攻城内,夺取县城。 …… 徐树铮沉默了一会,道:“我很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冒着杀头的风险放我走!” 韩百航耸了耸肩道:“我说过,徐参谋长是我钦佩的人,我不忍见你沦为阶下囚,为人所羞辱,反正大局已定,即便放你走了也不影响大局,仅此而已。” 徐树铮是个自视甚高的人,绝不甘心战败遭受羞辱,当日开战前在团河辞别段祺瑞,他就曾说过战败了马革裹尸的誓言,现在落入敌手,把最后的本钱都丢了,他已经在考虑自戕了,但韩百航话让他打消了死志,只要不落入仇敌吴佩孚手里,他当然愿意活着,他有信心像从前一般再谋划东山再起。 “好,我可以命令各军放下武器投降,但各军听不听我的命令我不敢保证。”徐树铮屈服了,脸上的骄傲不在,只有黯然神伤。 “徐参谋长只需给皖军司令部打电话即可,余下的事情就不需要你操心了。”韩百航脸上漾着胜利的笑容,向卫兵命令道:“给皖军司令部打电话。” 卫兵摇动话机,给李家祠堂司令部响去电话,响了足够一分钟,电话才被接了起来,里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喂,我是司令部!” “我是徐树铮。”徐树铮哑着嗓子说。 “啊,参谋长,您没事吧,第一师的人正在进攻我们,战况紧急,已令各部队都调上去了,您有什么指示?” “命令各部队,停止交火,放下武器,投降!”徐树铮一字一顿的说道。 “啊,投降?”电话里惊呼了一声。 “我说的不够清楚吗?投降!立刻!”徐树铮怒吼着挂断了电话,向韩百航说道:“这下你该履行诺言了吧。” “别着急,现在外头兵荒马乱,放你出去不安全,等我的人拿下良乡县城,我会调一列火车送你回北京。”韩百航保证道。 徐树铮受制于人,只能焦灼的等待了。 …… 李家祠堂司令部,接电话的参谋急向副参谋长刘文璞做了报告,刘文璞是徐树铮的亲信,两人既是同乡又是同学,关系极为亲厚,他一听参谋的汇报,顿时大惊失色,心知徐树铮这时已经落入敌手,投降的命令必定是被敌胁迫下达的,可究竟要不要服从这个命令,他左右为难。从感情上考虑,为了徐树铮的性命安危,他应该服从命令投降,但从理智上考虑,此时一旦下令投降,好不容易聚在良乡的部队就会顷刻瓦解,良乡一旦守不住,直军就可直捣北京,到那时皖系的末日也就到了。 刘文璞急得满头大汗,一时拿不定主意,但他到底是老成持重的人,知道这件事不能对外声张,更不能和他人商量,严令接电话的参谋保密,他则在司令部里急得来回踱步,心中一番天人交战,终于想到了一个中庸的办法,既不下令投降,也不下令进攻,先稳住敌人,最紧要的是想办法把徐树铮救回来。 “快查一查,刚才的电话是从哪打过来的!”刘文璞命令道。 参谋谋忙给电话局打去电话,费了好大的功夫,终于查明电话是从野战医院打来的。 刘文璞一听是野战医院,一拍桌子喝道:“立即给我组织兵力,给我把野战医院夺回来!” 一个中校军官道:“先前已经派出了两个营去,被进城的敌人拦阻,几次进攻都被打退了。” 刘文璞闻言怒道:“我不管,拿不下野战医院,提头来见,你亲自去督战。” 中校军官打了个立正,匆匆去了。 刘文璞望着中校军官冲出司令部,心思又回到了徐树铮的命令上面,苦思解决当前危局的办法,冲进城里的敌人他是不担心的,城里兵力虽只有一个城防团和司令部的警卫团,但足够支撑到外围援军到来,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从前线退回来的部队中,是否隐藏着第一师这样的隐患,现在最为令他生疑的是前去接应的第五旅,他就不信李如璋瞎了眼,没有发现一丁点关于第一师的异样,现在第一师在良乡搅得一团糟,如果第五旅趁机反叛,那西路军用不着投降,就可以宣告失败了。 “马上给我电令第十三师,严密监视第五旅动向,防止其有生变的可能。”刘文璞犹豫许久,还是下达了命令,他深知这个命令很有可能导致第五旅的不满,但大局为重,此刻顾不得那么多了。 等电报发出去,刘文璞却又有些后悔了,他这个副参谋长平日里做的是赞画军机的事务,善于出谋划策,却不善于决断,难免瞻前顾后,他生怕自己好心办了错事担不起那个责任,思来想去决定把这里的情况向北京的段祺瑞报告。 第八十章 直捣北京(八) 第八十章 直捣北京(八) 他正要措辞给段祺瑞发电,忽然面前的电话跳了起来,嘀铃铃的铃声将他吓了一跳,愣了数秒钟,他一把接起了电话:“喂,这里是司令部。” “喂,我是张鼎勋,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第一师怎么打起来了?”打来电话的人是第四混成旅旅长张鼎勋,火急火燎的发问。 “张旅长嘛,我是刘文璞!”刘文璞大声说道:“第一师现已确实反叛了,他们攻入了良乡县城,正与城内守军激战,你部立即向良乡靠拢,逼迫敌人退出良乡,要先避免与敌交战,等待司令部的命令。” 张鼎勋很是吃惊道:“第一师怎么会反叛,是曲总指挥率领的吗?” 刘文璞沉声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但第一师出了这么大的事,曲同丰难辞其咎,你部也是从前线退下来的,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异常?”张鼎勋疑惑道:“还请刘副参谋长明示。” 刘文璞道:“第十五师叛变,第一师叛变,有没有可能,我军中还有部队也叛变了,或是有叛变的可能。” 张鼎勋倒吸了一口冷气,结结巴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但请徐参谋长放心,我第四混成旅绝对忠心耿耿!” 刘文璞道:“张旅长,我是放心你的,只是你要警惕别人,我这不是特指谁,只是给你提个醒,我军正处在风口浪尖上,咱们不能乱,要稳住,要撑住……” 话说了一半,电话忽的嘟嘟断掉了,刘文璞喂了几声,发火道:“通讯兵,他娘的电话怎么断了。” 通讯兵忙进来检查一番,道:“报告长官,看样子是城外的电话线断了,我们立即派人检修。” 刘文璞摇了摇头,拧着眉头去草拟电报了。 …… 各路直军清扫掉涿州的皖军后,按照吴佩孚命令,齐聚到琉璃店车站,一时间琉璃店方圆几十里被大军挤得满满当当,各部队军旗招展,军号连营,军威空前状况。 琉璃店车站,昨夜的大火早被扑灭,车站库房被焚烧大半,残壁断垣间还冒着浓烟,清理出的道路两边横叠着死去皖军的尸体,被一辆辆小车搬运至车站东侧的沟谷,尸体很快就将谷底填满,直军就地填土,将尸体掩埋,于是乎琉璃店少了一个无名谷地,多了一个填满尸骨的土包。 车站长长的月台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直军士兵,他们一个个腰杆挺得笔直,步枪上的刺刀寒光闪闪,刀身残留着血迹斑斑,可见这支军队并非是充作依仗的样子兵。 岳忱安率领第十五师的一众将官在月台肃立着,一旁是周栋良率领的军官,他们正在迎接即将到站的吴佩孚专列。岳忱安显得有些忐忑,毕竟他是投诚而来的,底气略有不足,显得焦躁不安。周栋良在旁看的清楚,不由得微笑道:“忱安兄,玉帅在电报里可是对你及第十五师赞许有加,我看玉帅这次到了,一定会重用老兄的,保不齐就一步提拔到中将师长了,兄弟我先在这里道喜了。” 岳忱安听了大喜,面上却谦虚的摆手道:“栋良兄廖赞,我才疏学浅,哪能担得起师长重任,说句真心话,我希望玉帅能派一位新师长来指挥本师,而我能做个旅长就心满意足了。” 周栋良赞叹道:“忱安兄心胸宽广,着实让人佩服。”心里却在冷笑,说什么做个旅长就心满意足了,骗鬼去吧。 两人闲聊说着话,忽然远处传来了一声悠长的汽笛,周栋良精神一震道:“列车要到了。” 两人注目望着西方,过了几分钟,一列冒着浓烟的铁甲车头拖拽着长长的军列缓缓驶入车站,车轮间喷出的大团水蒸气弥漫了整个车站。 列车停稳,滑轨车门打开,首先下来的是大批的卫队,与站台上的士兵接防,同时一个中校军衔的副官快步走到周栋良和岳忱安面前,敬礼道:“两位长官,请随我来。” 一行人来到军列中部的车厢,车厢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披着黑着将军大氅的中年人来,此人一嘴短短的红胡子,长脸高额,颧骨很高,有些突出的大眼透露着慑人的霸道之气,他就是赫赫有名的直军前敌总指挥兼西路军总司令吴佩孚。 “敬礼!”一个大嗓门的直军军官挺直胸膛大喝道。 “刷!”月台上的直军士兵整齐划一的行持枪礼,周栋良和岳忱安齐齐向前一步敬礼道:“玉帅!” 吴佩孚站定,目光炯炯的看了周栋良和岳忱安一眼,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对岳忱安伸出了手:“岳副旅长,我们又见面了,我若记得不错的话,上次见面时还是民国七年吧。” 岳忱安受宠若惊的握住吴佩孚的手,忙说道:“您说的对,民国七年时第三师南下衡阳,在北京的践行酒会上,我曾有幸一睹玉帅的风采,想不到玉帅还能记得我。” 吴佩孚哈哈笑道:“怎么记不住,你岳忱安敬了我两杯酒,庆祝我旗开得胜来着。” 岳忱安脸上泛起激动的笑容,心中的那点忐忑彻底没了,挺直胸膛诚恳的说道:“玉帅,其实我很早以前就仰慕您了,希望能留在您麾下,效犬马之劳。” 吴佩孚微笑道:“岳副旅长愿意追随我麾下,吴某求之不得,不过犬马之劳是马弁做的,你是久经沙场的骁将,还是在战场上为我杀敌取胜吧!” 岳忱安大喜过望,啪的打了个立正道:“卑职遵命。玉帅,卑职归附以来寸功未立,还请命此次进军以第十五师为大军先锋。” 吴佩孚大手一挥:“准了。” 岳忱安眉开眼笑,心里却期待着吴佩孚委任他为第十五师师长的话,可吴佩孚似乎没有这个打算,谈话就此打住,转而和一旁的周栋良说起话来,让他心里好不气闷失望,可脸上仍旧挂着笑容,不敢显露出一丝的情绪。 第八十一章 直捣北京(九) 第八十一章 直捣北京(九) “周栋良!” 吴佩孚看了眼周栋良,猛地喝了一声。 周栋良身子一震,忙把腰板挺得笔直:“有!”看着脸色严峻的吴佩孚,他有些不知所措。 吴佩孚目光严厉的盯着周栋良看,直把他看的满头大汗,方才缓下脸色,淡淡道:“你小子仗打的不错,全军属你的团突破最快,最先杀到琉璃店,没丢我的人,记头功一件!”他素来以同乡的戚继光为师,治军尤重军法,对部下历来是不假辞色的,周栋良是他从保定要来的人,是亲信嫡系,即便是奖赏也搞得和惩处似得,让部下又惊又喜,对他更是敬畏有加。 周栋良强忍住心中的惊喜,又听吴佩孚继续说道:“第十一团团长重伤落下了残疾,是不能回部队了,你来暂代团长之职,接下来的仗打好了,把代字去掉。” 周栋良大喜过望,皖军败局已定,接下来的仗只会是顺风仗,如此团长的职位铁定落在自己头上了。不过没等他表态,吴佩孚又给他泼了一瓢冷水:“先别急着高兴,你的部下违抗命令东进,现在有没有消息?” 周栋良一听吴佩孚说起这件事,心里便打起了鼓,韩百航这个惹祸精,要是因为他把团长搞丢了,看回来后不收拾死他,他硬着头皮道:“报告玉帅,卑职已经派出了通讯兵,可一直没有消息。” 吴佩孚冷哼了一声,与他边走边说道:“你这个副团长当得真够可以的,手下蹦出了个孙猴子,本事不小,就是不听使唤,这样的人用好了是把利剑,用不好了就会伤了自己,我问你,你对这个韩百航了解多少!” 周栋良苦笑一声:“说起了解其实有限,韩百航是在郑县参的军,初时在新兵营,因其善讲日本陆军操典,卑职才算是第一次见他,从那时起,卑职就看出他不是一般人。” “喔?”吴佩孚来了兴趣:“怎么个不一般法。” 周栋良道:“是谈吐,韩百航与卑职见面时不卑不亢,讲话及有条理,可见其受过高等教育。” 吴佩孚笑了笑:“有意思,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来当兵,这未免太奇怪了。” 周栋良点头道:“不错,卑职也有此顾虑,因此卑职故意给他一个下马威,说他是皖军奸细,若他心中有鬼,必然会露出马脚。”说着,他把那日的情形向吴佩孚讲述了一遍,道:“情况就是这样,再之后遇见他,便是在涿州了,他俘虏了段芝贵整个司令部,卑职惜他才干,便自作主张收编他进了第十一团,并晋升为连长……” 吴佩孚若有所思道:“于是乎他就带领一个连杀到了琉璃店,孤身一人说动第十五师倒戈,杀了张拱宸,一路上收编溃兵,打的第一师投降,现在率领兵力不详的人东进没了消息。” 周栋良悻悻然道:“情况就是这个样子,事实上他所带的连队仅有实编一半的兵力。” 吴佩孚脸色复杂起来,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段祺瑞恐怕打死都不会相信,打破直皖僵局的竟然会是一个无名小卒,活捉了他一个上将总司令,一个中将前敌总指挥,顷刻间瓦解了两个师,不简单啊,我倒想见见这个韩百航了。” 就在这时,从后面跑来一个手捧军报的参谋军官,急喊道:“报告,从良乡传回的最新情报。” 吴佩孚停下脚步,从参谋手里接过电文,一目数行的看完,不禁惊喜交加,电报上说皖军第一师在良县城突然反叛,已经攻破了县城,正与城内的皖军激战,有传言称第一师羁押了皖军参谋长徐树铮及数十人的军官,皖军此刻已经大乱阵脚,大军适时可以发动总攻了。他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难不成这个韩百航是上天派来帮助自己的福将,怎么就能好巧不巧的,一个小连长竟能干出这么多的大事。 看完电报,吴佩孚不动声色的将电报交给了身后的周栋良和岳忱安传阅,两人不约而同发出了一声惊呼,这个消息实在太重大了,良乡是皖军构筑的最后一道防线,打破这里,皖军将彻底失败,直军就可以直捣北京城,替代皖系通掌北洋。 “玉帅,请下令吧,我团(师)愿为先锋。”周栋良和岳忱安争先恐后的请战。 吴佩孚摆手,面色肃然道:“命令全军发起总攻,各部不分主次,作战任务只有一个,消灭所有皖军,直捣北京!” …… 北京段公馆,段祺瑞的公馆是旧户部衙门,后门便是东交民巷,随着东西两路战线吃紧,皖系的要人们顿感不妙,纷纷提前收拾了家产,躲入了东交民巷里,不时有人上段公馆打探消息,段祺瑞最见不得身边人是软骨头,忧心前线之余,将躲入东交民巷的部署骂的狗血喷头,不许他们在踏入公馆半步。 书房中,段祺瑞心绪不宁的来回踱步,东线刚刚传回消息,直奉联军攻下了廊坊,一万余皖军被俘虏,兵锋距离北京城不到百里。情况虽然糟糕,可他还没有最后失望,他很清楚决定直皖战争胜负的方向在西路,只要西路能打赢,就能翻盘获胜,关于这一点,他把希望寄托于门生徐树铮身上,这个小诸葛从未让他失望过,他相信这次也能够发挥聪明才智,转败为胜,至于曹锟手下的吴佩孚,那个穷酸秀才岂能和徐树铮相提并论,必然能战而胜之,怀着这个想法,他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哐当!” 书房门被人狠狠地推开,一个副官连滚带爬的进来,手里拿着一纸电文,惊呼道:“督办,前线出大事了。” 段祺瑞眼前一黑,强撑着站住身子,喝问道:“出了什么事?” 副官一边递上电文,一边说道:“刘文璞来电,第一师叛变,徐树铮参谋长已经被俘虏了!” “啊!” 段祺瑞听了大惊失色,这下站不稳了,一屁股跌坐进椅子里,眼睛里透露着绝望:“完了,完了。” 副官见状忙道:“督办,刘文璞还说了,徐参谋长下令投降,他不敢自作主张,请督办钧断!” “投降!”段祺瑞瞪大双眼,狠狠的拍在桌子上:“绝不,绝不,告诉刘文璞,大军宁可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和曹吴逆贼妥协。” 副官犹豫道:“可是,徐参谋长在敌人手里,刘文璞投鼠忌器,不敢打啊。” 段祺瑞闻言迅速的冷静下来,他固然不愿意失败,但也不愿意见到徐树铮因此而死,若没有徐树铮在旁画策,他怎么能赢了老谋深算的冯国璋,更别说将皖系经营到今天,两人的情谊实在难以割舍。他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久久说不出话来。 第八十二章 直捣北京(十) 第八十二章 直捣北京(十) 第一师反叛的消息不胫传至第五旅指挥部,最吃惊的莫过于李如璋本人了,他呆呆地愣了好久,突地啪啪打了自己两个耳光,叫道:“李如璋你这个蠢驴!” 指挥部里的军官们俱吃了一惊,参谋长徐纪元赶忙抱住了他的胳膊,劝道:“旅长,这件事怨不得你,谁能想得到曲总指挥会背叛督办,真让人想不明白。” 李如璋挣开参谋长的手,瞪大眼睛道:“不许再叫他总指挥,我视他如师,他却这么待我,我恨不得毙了他。” 徐纪元道:“现在说这个还有什么用,现在要紧的是,徐参谋长会怎么看,第一师可是被咱接应回来了,难辞其咎啊。” 李如璋灰头土脸道:“还能怎么办,给我接通司令部的电话,我要向参谋长汇报。” 徐纪元赶紧亲自去打电话,却又放了下来,皱眉道:“没音,可能是电话线断了。”他向一个参谋命令道:“立刻检修线路,要快。” 李如璋道:“用电报给司令部发电,就说我李如璋和曲同丰绝没有一丁点的瓜葛,让我们旅接应是司令部的命令,第五旅绝对忠心耿耿,第五旅愿请战平叛,将曲同丰生擒发落。” 徐纪元按他的吩咐去做,电报刚发走,电台就收到了一封司令部的急电,命令第五旅向良乡进发,包围已经反叛的第一师,最后尤为注明了一条,没有司令部的命令,不可向第一师进攻。 这份电报的内容让李如璋十分诧异,第一师既已反叛,应该从速平乱,围而不攻算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司令部还打算劝第一师回心转意不成。他心里虽然想不通,可还是接受了命令,命令两个团向良乡开进,布置包围圈。 随后指挥部前移,刚走了十几里路,部队的前哨兵忽然带回一个情报,称友军混成第四旅在两军结合部部署了大量的侦查部队,有两个营一直亦步亦趋的吊在第五旅的侧翼。 李如璋听到这个消息,愣了一下,一双细长眼睛眯了起来,心里此刻蒙上了一层阴霾,混成第四旅的动作也太显而易见了,这明摆是不相信第五旅,究其原因,与反叛的第一师脱不了关系。 “他妈的,把老子当敌人看了。”李如璋咬紧牙关,第一师的反叛事件,颇让他有黄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的处境,他原本想着赶快参战和第一师猛打一场,以表明忠心,可司令部却又严令不许进攻,这真是让他无奈的很。 徐纪元沉重地说道:“旅长,值此特殊时刻,我旅的一举一动都要小心了,我建议由我亲自去混成第五旅,让张鼎勋放心。” 李如璋心头火起:“不许去,老子又没做错事,不去当这个孙子,狗日的张鼎勋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去,老子不怵他混成第四旅。” 徐纪元苦劝道:“旅长,不能意气用事啊。” 李如璋瞪着眼睛道:“参谋长,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徐纪元摇头苦笑,十五师和第一师相继叛变,怕是司令部已经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第五旅一旦被怀疑上,若不能尽快释疑,只怕会横生波澜,自己的旅长又是倔脾气,让原本简单的事情顿时复杂多变起来。 李如璋心神不定的继续赶路,脑袋里远不止想着洗清嫌疑的事,第一师突然叛乱,对于皖军士气的打击是巨大的,要知道曲同丰是前敌总指挥,又是段祺瑞的心腹大将,门生遍布各师,连他都叛变了,岂不是告诉其他人,皖系这艘大船即将要沉了,难保其他人不会有二心。先不说别人,他的心思已经浮动了,皖军究竟能不能扭转胜局,他在指挥部里不止一次的和参谋长做过推演,推演的结果是,除非直军被胜利冲昏头脑,屡出昏招,不然皖军取胜的机会微乎其微,而战争总不能靠老天爷吧,因此皖军败局显露,他的老师曲同丰既然已经做出了榜样,他这个学生没道理继续愚忠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李如璋自己先吓了一跳,心事根本不敢和徐纪元透露半分,他这个参谋长什么都好,就是太过于忠心了,他曾做过段祺瑞的副官,有这层关系在,他相信自己如果说了反叛的事情,那么参谋长绝对敢对着干,到那时究竟谁能拉的走部队,还真不好说。 想到这里,李如璋的态度忽然变了,叹了口一气道:“唉,算了,懒得置这个气了,我就听参谋长的,派你去张鼎勋那里吧。” 徐纪元喜道:“如此甚好,旅长放心,我一定使出浑身解数,让张鼎勋相信我们。” 李如璋点点头,喊来卫队营长,特意把平日里和徐纪元走的比较近的一支卫队集合起来,训话道:“我把参谋长的安危交给你们了,出了半点闪失,提头来见。” 徐纪元哪知道李如璋的用心,见状很是感动,拍着胸口道:“旅长,你就安心等我的消息吧。” 李如璋目送徐纪元远去,心里渐渐安定下来,派徐纪元去混成第四旅,这不仅是要支开他,保证队伍的控制权,也是为了摆脱张鼎勋的注意力,留一个缓冲的机会,如果第一师很快被镇压,那么他绝对不敢冒出一丁点苗头了,反之,他就要趁机准备了。 “传令,把两个团长给我叫来。”李如璋猛地喝道。 …… 外面的波诡云谲并未影响到良县城的战事,交火最激烈的地方在城关街上,两军依托房屋展开巷战,短时间内战局呈胶着状态。 由于皖军把主攻方向盯在野战医院,韩百航把徐树铮和曲同丰转移到了城北的一处民房中,从电线杆上接出了一条电话线,窃听皖军的指挥动向。 “仗不好打了。” 林建岳带着一身的硝烟踏入了民房,见帽子重重的扣在桌子上,对韩百航急声说道。 “怎么回事?”韩百航皱眉道。 “交火时皖军向我军官兵频频喊话,频频威逼利诱,前沿已经跑走了一个连,要是再不加制止,部队就要垮了,我已经能把卫队压上去做督战队了,勉强还能压得住。”林建岳铁青着脸说,他有一句话没敢说,跑的人多是第一师的兵,反倒是韩百航的兵很少有逃兵,真不知道韩百航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转化的是这么快。 韩百航沉声道:“靠杀是管不住人的,有人要跑,是因为我们处于劣势,人心自然浮躁,要想人不跑,只有尽快的打破僵局。” 林建岳忍不住挖苦道:“韩司令,道理我懂,但是皖军兵力既多,又占有地利,现在的情况是,皖军打不过来,咱们也打不过去,只有干瞪眼。” 第八十三章 直捣北京(十一) 第八十三章 直捣北京(十一) 韩百航摆了摆手让指挥部的军官退出去,加重语气道:“干瞪眼怕什么,急得是皖军,别忘了徐树铮在我们手里,这意味着主动权在我们这边!如何打开局面,其实我已经有了办法,只是……” 讲到这里他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只是什么?”林建岳不耐烦的说道。 “只是这个办法有一定危险,需要借重林副司令去办。”韩百航道。 林建岳愣了一下,狐疑道:“要我去办?” 韩百航道:“就是请林副司令做说客,去劝降皖军。” 林建岳一听是这个办法,顿时露出警觉的神情,大摇其头道:“不成,不成,皖军的人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了,我若去了哪有个好。” 韩百航早料到林建岳不会答应,这也是他一直没有提出这个办法的原因,不说还好,说了极有可能会被林建岳误以为他要趁机清除异己,很容易产生误会,毕竟两人是仓促合作,互相仍有戒心。 “这只是提个建议,去不去由林副司令决定!”韩百航忙把话圆回来,同时转动脑筋急中生智道:“我还有一个办法,只是成功与否不敢保证了。” 林建岳暗想只要不要自己去就成,道:“说来听听。” 韩百航道:“办法很简单,从军中挑选胆大心细的军官,分别去见皖军各师旅长,把俘虏徐树铮的事情和盘托出,一者动摇皖军军心,使其不敢放肆进攻我军,二者劝降敌人,使其为我所用,即便能劝降一个团,也能为我军分担压力。” 林建岳道:“就怕没人相信啊。” 韩百航道:“这个好说,在医院的时候俘虏了徐树铮的卫队二十余人,他们都是知道徐树铮切实被俘,可同时把他们派去,敌人总该会相信的。” “可以一试!”林建岳沉吟了片刻道。 林建岳随即从军中找来营连军官十余人,对他们好言抚慰,许诺升官发财诸多,嘱咐了一番,然后派人把他们送往城内外包围的皖军各部队。皖军各部不约而同的把这些军官抓获,再得知徐树铮被俘的消息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鼎鼎大名的徐树铮小扇子怎么会被人俘虏,这根本没人相信,但徐树铮的卫士从旁证明了军官的话所言不虚,一时激起了千层浪。 …… 混成第四旅指挥部,张鼎勋正招待从第五旅而来的参谋长徐纪元,徐纪元刚才来到后费了一番口舌,使得张鼎勋打消了对第五旅的怀疑,两人相谈正欢间,外面跑入一个卫士,敬礼道:“旅长,前沿抓到第一师军官数人,称有事向旅长报告。” 张鼎勋与徐纪元对视了一眼,他正愁探听不到第一师的消息,忙道:“把人带过来。” 十余分钟后,卫兵推攘进来几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进来,将他们踢翻在地跪下,张鼎勋盯着他们问道:“你等是何部,有什么事要和我说。” 其中一个第一师的军官昂起头道:“张旅长,卑职是第一师一团三营上尉连长徐德峰,奉本军林建岳旅长之命,特来告诉贵军一个消息,徐树铮参谋长日前已我军俘虏,眼下西路军已成群龙无首之势,何去何从,请张旅长自决。”他来时得了吩咐,为拉近与第四混成旅的关系,仍用第一师的名义与其交谈,特意瞒下了前进索敌支队的事情。 张鼎勋不敢相信这个消息是真实的,他勃然大怒道:“胡说八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这是林建岳的诡计,想要蛊惑军心,痴心妄想,来人啊,把这几人拖出去毙了。” 他的卫队就要把人带走,徐德峰猛地挣扎叫道:“张旅长,你可以不信我的话,可徐树铮贴身卫士的话你总该相信吧。” 张鼎勋猛然喝道:“且慢。”他盯着徐德峰说道:“谁是徐参谋长的卫士。” 徐德峰指向旁边一个嘴里被塞着东西,一直呜呜叫的人:“是他!” 张鼎勋的副官上前拽掉这个人口中的东西,此人呸了几口唾沫,叫道:“张旅长,我是徐参谋长的卫士。” 张鼎勋道:“如何能证明。” 徐树铮卫士道:“我身上军装可以证明。” 张鼎勋道:“这可以伪造,不足为信。” 徐树铮卫士又道:“贵军xx营副排长xx是我同乡,可为我作证。” 张鼎勋给副官使了个眼色,副官随即冲出指挥部,不一时便把卫士所言的那个老乡带入,老乡证实了此人确实是徐树铮的卫士,张鼎勋忙让人为他松绑,问道:“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卫士道:“第一师进城后,曲总指挥受伤住院,徐参谋长带领开会军官前往野战医院探望,不想遭遇到了埋伏,悉数被抓。” 张鼎勋大吃一惊,道:“可我刚刚还和总司令部通电,刘文璞副参谋长口口声声说徐参谋长还在。” 卫士道:“这我就不清楚了,可徐参谋长的确已经被俘虏,并下令全军投降。” 张鼎勋面色复杂的与徐纪元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的意味大不相同。 徐纪元严厉道:“张旅长,切莫听此人胡说,他一定是被叛军收买了,快将他速速触觉掉。” 卫士惊慌道:“长官明察,我说的句句实属。” 张鼎勋不作回答,他拧着眉头在指挥部里来回踱了两步,摆手道:“把他们都带下去,严加审问。” 卫士把人押走,徐纪元忍不住叫道:“张旅长,这一定是骗局。” 张鼎勋缓缓道:“这可若是真的怎么办,徐参谋长被抓了,西路军便是一盘散沙,如何能敌得过吴佩孚,你能还是我能。” 徐纪元急道:“那我们也应速速和司令部联系,查明真伪。” 张鼎勋不紧不慢地说道:“查明真伪是必须要的,可我担心的事不在司令部,而是在外面。” “什么意思?”徐纪元愣了一下。 张鼎勋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林建岳既然会给我们派人捎话,也会给其他师旅派人,你敢保证所有人都是忠心耿耿吗?” 徐纪元倒吸一口冷气,他忽然明白张鼎勋的意思了,徐树铮被俘的消息一旦传开了,人心就会动乱,后果不堪设想。 “纪元兄,我知道你对芝老忠心耿耿,可也得认清时事啊。”张鼎勋拍着徐纪元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道。 徐纪元下意思的抖了一下肩膀,稍退了半步避开了张鼎勋的肩膀,道:“张旅长,我只知道芝老翘首以盼我们在良乡大获全胜,我决不能背叛他老人家,第四混成旅我管不了,我要立刻回第五旅,谁敢有二心,誓要击灭之。” 张鼎勋的脸色一变,缓缓放下手臂背在身后,冷冷的看着徐纪元。 “张旅长,你难不成要强留我吗?”徐纪元梗着脖子硬气道。 张鼎勋皱眉道:“我并无此意,只是好心劝你一句,人心叵测,不要太固执了。” 徐纪元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转身出了指挥部,呼喊着卫队赶回第五旅。 “旅长,为何刚才不扣下徐纪元。”第四混成旅参谋长于清这时开口说道。 张鼎勋摇头道:“大家同僚一场,扣下他又能如何,倒不如放他回去。” 于清担忧道:“可他回去若掌控部队,必然要防备我军。” 张鼎勋冷笑道:“他斗不过李如璋的,只怕性命不保啊,马上给我联系其他师旅,询问他们的动向。” 第八十四章 直捣北京(十二) 第八十四章 直捣北京(十二) 韩百航远远低估了徐树铮在皖军中的影响力,随着徐树铮被俘虏的消息传达,仿佛一颗深水炸弹落入了整个西路皖军中,掀起了轩然大波。在皖军将领们的心中,西路军总司令段芝贵被俘虏了不要紧,他这个总司令行事荒唐,花车司令部之举早就令人心存不满了,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不见他被抓走后,将领们非但没有惊慌,反倒拍手称快。而前敌总指挥曲同丰的突然叛变虽使他们震惊,军心士气跌落,但终究有徐树铮这个赫赫威名的小诸葛在,作战胆气未丧,众人还是能够咬牙坚持下来,仍对胜利报以希望。但徐树铮如今也被俘了,把众人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一支军队存在的意义就是胜利,注定的失败促使原本忠心的将领迅速动摇,胆气彻底丧失,是与皖系共存亡,还是换取一点生机,他们初时还犹豫着,毕竟背叛者不是那么好当,可当各师旅各怀鬼胎互相试探的时候,投降已经不可避免了。 距离良乡北十一里处的吴店,这个三百余户人家的村子被第五旅的官兵挤了个满满当当,李如璋在得知徐树铮被俘的消息后,果断下令全旅停止前进,就地驻扎,同时以电台联络其他友军,观望形势。 “曲校长是聪明人啊!”李如璋摸着下巴嘴里嘀咕着,称呼也从曲辫子变回了校长,他眼看到皖军大势已去,决心学习自己的校长曲同丰,就地起义。没错,他并不想投诚而是想起义,他心知投诚的话,第五旅不可避免的将会被直军收编,他可舍不得手里的枪杆子,而起义就不同了,按照惯例,起义的部队一般可以保留部队的原来编制,也就是说除了换了个阵营,他还是第五旅的旅长,枪杆子仍在手里。可起义与投城不同,是需要直军的承认,而与曲同丰的这层师生关系此时就派上大用处了,他几乎没有考虑的就派出亲信副官与第一师带信的军官返回良乡,想要通过曲同丰为他争取到起义的身份,当然他并不知道曲同丰只是傀儡,真正主事的人是坑了他一把的老同学林建岳。 “敬礼,参谋长回来了!”指挥部的院子里传来卫士的声音,李如璋听了不禁皱起眉头,暗道徐纪元怎么回来了,有他在起义的事情就难办了。 伴着马靴的蹬地的咚咚声,徐纪元满脸怒容的踏入了指挥部里,重重的将马鞭拍在了桌子上,大骂道:“他妈的一群白眼狼!” 李如璋不动声色,笑道:“怎么了我的大参谋长,去了一趟混成第四旅,谁把你气成这个样了。” 徐纪元没有回答,反倒紧盯着李如璋:“旅长,你有没有见到第一师派来的人。” 李如璋沉重的点头道:“见到了,我已经知道徐参谋长被俘虏了,情况不容乐观啊。” “是啊,因此我们不能乱,我建议立即进入战备状态。”徐纪元焦急的说道。 李如璋故作不解道:“战备状态,我们一直不就对第一师处在战备状态吗?” 徐纪元道:“不是对第一师,是对第四混成旅和临近的其他部队。” 李如璋惊讶道:“这是为何?” 徐纪元道:“我从第四混成旅走的时候,感觉到张鼎勋有了异心,他可能随时倒向直军,我们必须以武力威慑他。” 李如璋缓缓道:“可他们都是友军,况且第四混成旅与我旅实力相当,人家不一定会怕我们。” 徐纪元听出了李如璋话里的不愿意,急声道:“旅长,督办待我们不薄啊,你可不能关键时候犯糊涂。” 李如璋脸上闪过一丝不悦,淡淡道:“参谋长,我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你只不过是猜测,并不能证实张鼎勋确实有不轨企图,我不能因为猜测就对友军动武。” 这句话说的冠冕堂皇,徐纪元见到李如璋不支持他,无可奈何道:“那我就向司令部请命。” “悉听尊便。”李如璋笑了笑道:“参谋长,怕是现在司令部已经自顾不暇了,我也正想问问刘文璞,他为什么要对我们瞒报徐参谋长被俘的事情,他究竟是何居心,说不定他已经倒向了直军。” 徐纪元哑口无言,此时电话线路中断,只能用电台联络,可一连几封电报发出去了,都石沉了大海,他不会知道李如璋早给电台处下了命令,任何消息都将越过他这个参谋长,直接向汇报到李如璋哪里。 …… 与此同时,良乡城里的战事出现了转机,韩百航用电话线监听到皖军司令部的指挥命令,找到了皖军布防的薄弱环节,果断命令部队集中兵力从这个地方做突破,同时采用破壁穿墙战术,一举打开了宽约二十米的缺口,两个营的兵力从缺口涌入,向良乡城内猛烈穿插,前突部甚至打到了距离皖军司令部所在的李家祠堂百米不到的地方,吓得刘文璞匆匆转移司令部,而就在转移司令部时,电台不可避免的误掉了许多关键的电文。 “报告。”前进索敌支队的电台长匆匆找到韩百航,说道:“司令,电台接收到一个明电,刚译出来。” 韩百航接过电文一看,不禁皱起了眉头,电文竟然是从直军发来的,内容是宣布对皖军发动总攻,称不日克复北京,重振国统,通缉安福系诸多要员云云。 “必须要赶在大军到来前,拿下良乡!” 韩百航眼睛闪过一道精光,猛地说道:“派人告诉林副司令,不要与敌纠缠恋战,集中兵力追着皖军的司令部打,我不要听伤亡,只要结果。” 通讯兵记下命令,飞奔出指挥部。 “报~”门外忽的跑入一个士兵,气喘吁吁的喊道:“报告司令,派出去的人回来了,还带回了敌人。” 韩百航脸上泛起了笑容,猜到十有八九是好消息,点头道:“让他们进来。” 不多时卫士将人带入指挥部,一个上尉军官上前敬礼道:“司令,卑职幸不辱命,第五旅李如璋师长愿意起义。”他指着身边的一个少校军官道:“这位是李如璋旅长派来的代表。” 韩百航高兴道:“记你大功一件,晋升为少校,赏五百银元。” “谢司令!”上尉军官啪的打了个立正。 韩百航把目光移向李如璋派来的少校军官,笑道:“欢迎,欢迎,来人,搬一把椅子来,我们坐下谈。” 少校军官落了座,道:“报告长官,我是李如璋旅长的侍卫长,带了一份旅长的亲笔信要交给曲同丰总指挥,请问曲同丰总指挥现在何处?” 韩百航笑了笑:“曲总指挥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把亲笔信给我就好,我可以全权决定任何事。” 少校军官有些犹豫,他侧目看向一旁的上尉军官,不外乎询问韩百航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司令是何许人,上尉军官也是个机灵人,当即说道:“韩司令是直军吴玉帅的人,曲总指挥也在他的指挥之下。” 这样一来说明了韩百航的地位,少校军官尽管吃惊韩百航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可还是把亲笔信交给了韩百航。 第八十五章 直捣北京(十三) 第八十五章 直捣北京(十三) 韩百航拆开展阅,只见李如璋信中写道:“校长钧鉴,学生于形势严重之倾,闻之校长已率军反正,甚是振奋心喜,蒙校长教诲深重,我一贯追随服从,望您指使正轨,使第五旅将士不至于误蹈旋涡。”看到这里,韩百航心中一笑,这个李如璋笔墨不错,明明是自己想投诚,却表现出一副对曲同丰马首是瞻的样子,可惜这个忠心曲同丰是看不到了,接着往下看,李如璋话锋一转,提出第五旅联络起义的想法,并恳求曲同丰玉成。 待看完信函,韩百航将信折叠收好,对目光殷切的少校军官说道:“信我看了,李旅长想要起义,并非不可以,只是……” 他顿了一下,直截了当道:“眼下良乡的形势已经很明朗了,皖军败局已定,第五旅于战局寸功未立,就想要起义的身份,就算我看曲总指挥的面子通融,就怕是对上面不好交代啊。” 少校军官听出话音尚有转圜的余地,忙站起身道:“韩司令,我们第五旅是真心实意想要加入贵军,我们旅长来是特意嘱咐我说,只要能给我旅起义身份,我军将为贵军解决不臣的皖军。” 韩百航笑了笑:“李旅长有这个想法是好的,就是用错了地方,实话对你说吧,第五旅想要起义,我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坚决服从我的命令,换言之第五旅只能是我手里的一把枪,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能做到的话,我可立即接受第五旅的起义,全部军官均可留任,若是做不到,就没什么可谈的,只能是投诚了。” 少校军官一听犹豫起来,起义的目的就是保留部队的独立权,但韩百航要的就是对部队的控制权,这不免矛盾冲突起来,事关重大他无法决定,只能说道:“韩司令,我需要回去和我们旅长请示一下。” 韩百航低头看了眼手表,道:“好,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过时不候。” 少校军官匆匆离开,韩百航从指挥部出来走到隔壁的房间,里面曲同丰和徐树铮颓然的坐着,却没有说过一句话。 “曲总指挥,你的好学生李如璋来信了,请你过目。”韩百航将信函递给曲同丰,曲同丰接过看了两眼,脸色愈发的难看了,愤然地说道:“我是被部下胁迫投降的,这一点你要明白,李如璋爱干嘛我不管,但是不能假借我的名义,败坏我的名声。” 韩百航闻言笑道:“曲总指挥,你不要自欺欺人了,投降的事情姑且算是部下胁迫,但李如璋接应你见面的时候,你可是没有戳破这一点,因此我军才能顺利杀入良乡,俘虏到徐参谋长,这都是拜你所赐,可是不小的功劳,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曲同丰恼羞成怒:“你……” “曲总指挥,少说几句吧,你我都是阶下囚了,还有什么可争的。”徐树铮不耐烦的喝道。他脸色苍白,消瘦,失去了昔日风采和气度,但眼中偶尔闪过的精光,仍让人记得他是智谋过人的小诸葛。 曲同丰因之前的事对徐树铮内疚不已,闻言低头不语了,徐树铮把头转向韩百航,平静道:“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韩百航没有隐瞒的说了,徐树铮点头道:“意料之中,刘文璞持重有余,不善机变,眼下的局势他应付不了,收拾不了人心,输了很正常。” 韩百航却摇头道:“就算刘文璞再怎么机变,他终究不是徐参谋长一般的人物,当不了军中的定海神针。” 徐树铮自嘲一笑:“我在就能平定局势,扭转败局,不见得吧。” “也许吧。”韩百航不纠结这个话题,笑道:“徐参谋长,良乡县城马上就要被我军拿下了,到时候就能放你走了。” 徐树铮脸色平静,看了一眼曲同丰,欲要说话。 韩百航猜到了徐树铮的心思,摆手道:“免开尊口罢,曲总指挥要陪我去见玉帅,不然我战场抗命不遵的罪过就没法抵消了。” 徐树铮面露失望,曲同丰已经认命,面露悲戚道:“又铮,我对不起芝老,对不起你,我已无颜再见你们,请你们保重吧。” 徐树铮感怀团体的糟糕前景,叹了口气道:“不怪你,你也要多保重,日后见了吴佩孚,该软就软吧,你们有师生的情分,想来他不会为难你的。” 曲同丰感动不已,嘴唇颤抖着:“又铮!” 韩百航看着两人真情流露,心里面也是感慨万千,决定放走徐树铮无疑是冒着巨大危险的,事情若传出去,就是有十个脑袋都不够掉,可为何还要放人,他有着自己的一个打算,这个时代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日后历史的发展,直皖大战后,直系将如日中天,但就是在四年后,直系会在奉皖两系的夹击下重蹈皖系的覆辙,彻底崩塌,到那时他若还在直系的话,今日放走徐树铮的恩情就是善缘,说不定可以令他化险为夷。 从房间出来回到指挥部,前线指挥作战的林建岳有捷报传回了,称皖军退守到城南一隅,再加一把劲就能将其赶出城去。韩百航听了很振奋,他把手下的副官叫来,附耳叮嘱他把徐树铮秘密带去良乡车站送走,等人走后他谎称卫士看管不严,被徐树铮逃走了。 …… 吴店。 卫士长将韩百航的话带回,李如璋听了很是犹豫,他对突然冒出的韩司令一无所知,对他的保证将信将疑,斥责卫士长办事不利。卫士长很是委屈道:“旅长,第一师的情况谁都不了解,但第一师的人确实以这个韩司令为主,再说人家不让我见曲总指挥,我也没有办法。” 李如璋来回的踱着步,皱眉道:“这个韩司令口气不小,要让咱第五旅沦为他手里的枪,他也配!” 卫士长道:“旅长,走时对方只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这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您还是速速决断把。” 李如璋瞪眼睛道:“屁的过时不候,他是在拿捏咱。”话虽如此,但他还是紧张的看了眼手表,眼下皖军人心动摇,保不齐有其他部队的人也与直军联系了,起义的事情当然是要趁热打铁,若是赶到了后面,就没有了和直军讨价还价的资本了,这一点他十分清楚。 “好,老子就拼一把。”李如璋咬牙决定,便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卫士的声音:“参谋长,旅长正在里面议事,你不能进去。” “滚开!”徐纪元已经是闯了进来,见到里面只有李如璋和卫士长两人,不由得冷笑道:“旅长,你的卫士长刚从外面回来,我很好奇他去了哪,见了什么人,怎么说个话还神神秘秘,值得背着我这个参谋长吗?” 第八十六章 直捣北京(十四) 第八十六章 直捣北京(十四) 李如璋脸色一变,猛地拍桌道:“徐纪元,你也太放肆了,我要干什么还用不着和你报备吧,你还是管好参谋处那摊子事,手别伸的太长了,免得同僚一场伤了和气。” 徐纪元脸色难看,冷笑道:“旅长,你打的什么主意我很清楚,我绝不会坐视你犯错。” “犯错!”李如璋被激怒了,霍的站起身来,目光凌厉的看着徐纪元:“我还不怕告诉你了,我就是要改换门庭,皖系这条船要沉了,老子要为第五旅八千弟兄考虑。” “你的考虑就是背叛督办?” 徐纪元猛地把手按在要腰间的枪把子上,厉声喝道:“旅长,你不要逼我,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李如璋轻蔑的看了徐纪元一眼,冷笑道:“参谋长,你长本事了,敢和本旅长动枪,老子摸枪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还有你忘了,第五旅究竟是谁当家,来人啊,把他的枪给我下了。” 卫士长猛地向徐纪元扑过来,徐纪元动作迅速的拔枪向卫士长射击,打中了他的胳膊,可他还是被卫士长扑倒在地,两人的扭打间,李如璋阴沉着一张脸,缓缓地从枪套拔出了勃朗宁手枪,对准了地上翻滚的两人:“徐纪元,你太不知死活了。” “砰砰!” 徐纪元头身分中两枪,人转眼就横尸当地了,卫士长捂着胳膊起来,刚要说话,外面忽的爆发了激烈的枪声,横飞的子弹从窗户外面射击进来,打的墙壁上土尘四溅。 “旅长,肯定是徐纪元的卫队。”卫士长躲在墙壁后面说道:“我们的人手不够,怕是要吃亏。” “不怕,我早有准备。”李如璋低身过去抓住电话,给指挥部附近的某团打去电话:“我是李如璋,立即派兵包围指挥部,敢有反抗的人就地击毙,对,徐纪元意图刺杀本旅长,已经被本旅长处决了。” 电话打出去不久,外面的部队包围过来,经过一番枪战,将徐纪元的卫队包围消灭,抓到俘虏的卫士后,卫士长问如何处置,李如璋狞笑道:“挖坑,全埋掉。” 徐纪元卫队几十人全部被活埋,极大震慑了军中徐纪元的亲信,李如璋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派出负伤的卫士长再度向良县城,答应了韩百航的所有条件。 卫士长到了良乡的时候,良县城已经被韩百航彻底拿下了,刘文璞携皖军司令部仓皇东逃,林建岳率部紧追。随着皖军司令部的撤离,皖军各部更是震动,树倒猢狲散,纷纷或明或暗的向韩百航输诚,当然他们想的也是起义。 韩百航自然是不能答应他们起义的,他说到底不过是直军的一个小连长,固然现在自称司令,手下数千人马,可这只是糊弄人的,只要吴佩孚乃至周栋良的一个命令,他就得现出原形。事实上从琉璃店东进开始,他的行动已经是战场抗命了,罪责小不了,好在犯错的同时,一路上立的功劳也小不了,至少是功大于过的,但起义实在事关重大,牵扯甚广,如果不是为了接下来的行动,他甚至于不想接受第五旅的起义。 听闻李如璋全盘接受条件,韩百航还是允许第五旅起义,命令第五旅发通电,立即向良乡靠拢。李如璋得命令后不敢迟疑,立即通电表示拥护直系云云,从吴店拔师赶来良乡。 到了良乡,韩百航命令第五旅编入前进索敌支队序列,如此他麾下兵力达到了一万三千余人,他也不管其他皖军的反应,率军速速东进,于长辛店击溃了企图负隅顽抗的刘文璞部,刘文璞仓皇向北京逃去,如此一来从长辛店到北京就成了坦途。 韩百航乘坐在军列上,意气风发的下令支队大军浩浩荡荡的杀向北京城,到这时他才用缴获电台给周栋良发电,报告已经肃清了丰台之敌,可直捣北京城,同时将东进以来的事宜都向他做了汇报,称由于通讯不畅只能便宜行事,有触犯了军法的地方,请周栋良责罚。 周栋良早为找不到韩百航的动向而心急,这可事关他的升迁大计,收到韩百航的电报,他是惊喜交加,惊的是韩百航胆子太大,竟然假借名义收编了过万的皖军,还给自己自封了一个狗屁不通的前进索敌支队司令的官,这可是犯了军中大忌,他也不敢保证玉帅对此事的态度。而喜的是,韩百航到底是员福将,竟然这么快就打通了良乡防线,北京城已是囊中之物了,可以向玉帅和保定的曹大帅报喜了。 周栋良忙拿着电报找到旅长张福来,虽说韩百航桀骜难驯了些,但他毕竟是自己手底下出来的,他恳求张福来在吴佩孚明前为韩百航美言几句,张福来见过韩百航,对他的印象尚可,便答应下来,亲自找到吴佩孚做了汇报。 吴佩孚原本的打算是在良乡和徐树铮一较高低,让世人知道徐树铮这个小诸葛不过是徒有虚名,但他的愿望只能落空了,因为徐树铮已经被韩百航解决掉了,他愣了半响,脸上稍有遗憾,忽的哈哈大笑起来,道:“徐树铮不过尔尔,本帅麾下一个莲子羹都能解决掉他,也配和本帅相提并论。” 张福来笑道:“只可惜看守不利让小徐跑了,不然将他擒来面见您,一定很有趣。” 吴佩孚倨傲道:“跑了也好,大丈夫可杀不可辱,小徐对国家还是有一点功劳的,对了参谋长,通缉令的名单拟好了没有,把徐树铮也加上。” 参谋长李济臣道:“是!” 张福来观察吴佩孚的脸色,正色道:“玉帅,韩百航又当如何处置,此人公然违抗您的军令,擅自拉了上万人的部队,其心可诛,我建议严惩不,以儆效尤。” 吴佩孚瞥了张福来一眼,只数过不论功,他如何听不出张福来说的是反话,这是提醒自己韩百航立下的功劳不小,别小过大惩了,不由得笑了笑道:“子恒,有话直说好了,藏着掩着不是你的性子,是不是周栋良那小子替韩百航求情了。” 张福来憨笑道:“就知道瞒不过玉帅,周栋良确实是亲自找我来说清,不过我也正有此意,韩百航确实是个人才,我想拉他一把。” 吴佩孚收起笑容,淡淡道:“子恒,你知道军中最不缺的就是人才,他韩百航会打仗,还能比得过蒋百里吗,人人都知道蒋百里厉害,可为什么没人肯用,这个问题你有没有想过。” 第八十七章 直捣北京(十五) 第八十七章 直捣北京(十五) 张福来嘴巴微张,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玉帅,你是知道我的,我老张就是个粗人,不爱动脑筋。” 吴佩孚用手指了指他,道:“子恒你看似为人粗鲁,实则粗中有细,这一点萧耀南不如你。”又道:“既然你说不知道,那我就给你上一课,我北洋自小站成军,从袁大总统开始到现在,用人传统一贯是重用武备生,屏除士官生,蒋百里这一点上吃了亏,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脑子里的思想和我们北洋团体不一致,这样的人用不得,重用了就要出祸事。之所以用武备生,其根本就是咱北洋培养出来的人没有那么多的私心杂念,能够服从上面的意思,这也是我的用人原则,我宁愿把一个未来战神扼杀了,也不会允许养出蔡锷一样的白眼狼。” 他这话说的斩钉截铁,张福来听了心下肃然,念头也随之发生改变,他完全听懂了吴佩孚的言下之意,暗想玉帅对韩百航忌惮不浅啊!不过想想也是,韩百航如天马行空的崛起在战场之上,击败了如段芝贵、曲同丰、徐树铮这般北洋里的宿将,这些人的名声威望均与玉帅不相伯仲,大跌了多少人眼睛,就连自己乍一听闻韩百航的事迹,都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久久不敢相信,试问韩百航此时不过就是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连长,就能一力挑动十余万人的战争,若等他在军中发展数年,一旦坐到了更高的位置上,他能干出怎么样的事,简直无法预想。 “玉帅,既然不能用,就处置了他,我马上招其回旅部,半路上派人劫杀了他,一定做得天衣无缝。”张福来动了杀心,向吴佩孚低声说道。 吴佩孚听了皱眉,摇头道:“我只说用不得,也没说非得杀人,他毕竟为我破皖立了大功,也不忍心杀他。” 张福来眨了眨眼睛:“那您的意思是?” “不可重用!” 吴佩孚背手悠悠地说道:“功过相抵,现在他不是上尉连长吗,军职军衔不动,多赏些银元即可,调他离开第三师,去地方杂牌部队里。” 张福来暗叫一声妙,北洋军队好提拔晋升的只有国字号陆军,到了地方杂牌部队里,在一个位置上蹉跎十几年都是寻常事,韩百航一旦去了哪里,军界前途就算彻底没了。 便在此时,参谋长李济臣脸色紧急的快步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封电文:“玉帅,曹瑛急报,奉军抢了皖军东郊的军火库,据悉里面存量武器弹药足以装备两个旅,张作霖调了数十辆火车皮才拉走,此刻张景惠部已经向南苑开进了。” 吴佩孚大吃一惊,他本以为皖军在战场遗落的武器已经够多了,不曾想小小的东郊军火库竟然够两个旅的装备,简直白白便宜了张作霖了,这让他肉疼不已,又听张作霖又把注意打在南苑,谁都知道南苑是皖系的大本营,里面东西铁定少不了,决不能丢了。他目光闪出一道精光,喝问道:“现在哪支部队距离南苑最近。” 李济臣道:“玉帅,韩百航的部队已经过了丰台,距离南苑也就两三个小时的路程。” 吴佩孚与张福来对视了一眼,张福来忙道:“可越过他直接下令给林建岳和李如璋。” 吴佩孚摇头道:“不妥,这是胳膊肘往外拐,会让人看笑话的,就给韩百航下命令,让他加快行军接受南苑,告诉他一条,要是南苑有一颗子弹落在奉军手里,提头来见。” 张福来忍不住道:“这不是还让他立功吗?” 吴佩孚沉声道:“顾不得许多了,直奉两家现在合作,以后就不到一定了,再说这场仗是咱们浴血奋战打下的,张作霖在旁虚张声势,没道理他先跑到北京接收,咱们却一无所得。” 张福来道:“这样,我让周栋良的十一团向南苑赶,到了后接触韩百航的军权。” 吴佩孚道:“怎么做是你的事,我不管!” 张福来从司令部出来,回到旅部发现周栋良还在里面候着,见他回来了忙迎上来:“旅长,玉帅怎么说?” 张福来一脸肃色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今后韩百航的名字就不要提了。” 周栋良何等聪明,马上猜到了原由,不禁在心中叹息了一声:韩百航,要怪只能怪你小子太过锋芒毕露了,直军的大功全让你一个人立下了,功高震主的下场就是鸟尽弓藏,看来你是不能为我所用了。 “旅长,韩百航的事对我牵扯大吗?”周栋良有些担心道。 张福来看了他一眼:“算是因祸得福吧,韩百航立下的功劳,一部分要算在你的头上,团长是板上钉钉了,就看你有没有造化,说不得可以再进一步。” “副旅长?”周栋良眼睛一亮。 张福来道:“这得看曹大帅的意思了。” 周栋良点头,心里却没抱多大的希望,第三师毕竟还是曹锟做主的,他是吴佩孚一力提拔的人,虽说是曹锟的徒子徒孙,可毕竟比嫡系亲信差了一层关系。 “紧急命令,你部放弃对良乡皖军的收编,立即向南苑进发,到了南苑后解除掉韩百航的军权,将南苑的军火物资看守住,不要被奉军抢走了,玉帅可是下了死命令的。”张福来说道。 周栋良不敢大意,向张福来问了和奉军打交道的注意事项,张福来只说了八个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 …… 刘文璞战败的消息像一阵十级飓风刮到了北京,安福系的大员们仿佛世界末日般,也顾不上收拾细软钱财了,仓皇的逃入了六国饭店或是东交民巷,进了东交民巷他们尤觉得不安全,有旧日关系的纷纷找上各国领事馆,塞了不知多少钞票,才被准许躲入了领事馆。 树倒猢狲散,昔日门庭若市的段公馆冷清的不得了,从公馆出来的人携家带眷的,进去的人却寥寥无几,只有卫队仍忠于职守的把守大门。 段祺瑞的书房门紧闭着,他一人如僵死般呆坐在虎皮交椅上,面前的书桌上平铺着一张白纸,上面草草而就写着天下太平四字,这本是他的抱负,此刻却成了莫大的讽刺。在白纸另一边,一把精巧的银色德制左轮手枪横放在那里,这把枪是小站练兵的时候专门配给高级军官的,他作为代理总教习是第一个获得此配枪的人,一直保存至今。 看着这把枪,段祺瑞不止一次生出了自杀的念头,可始终没有勇气去做,一方面是对死亡的恐惧,另一方面他终究是个不肯服输的人,尽管这场仗输的惨不忍睹,十几万大军在四天内打的精光,搁一般人铁定承受不起这个打击,一蹶不振,但他仍没放弃东山再起的想法,京畿地区的部队是打光了,可细算下来皖系不止是这点家当,山东、浙江、安徽、福建几省的督军仍是皖系人马,只要假以时日徐图发展,不见得没有夺回政权的机会,想当初秦末楚汉并立,刘邦不也被项羽杀得屡次大败,抛妻弃子,连父亲都被项羽丢尽鼎里蒸了吃,最后不也笑到了最后,创立了汉家四百年天下。 这样一想,段祺瑞重新振作起精神,他拿起桌上的手枪就要收回到抽屉里。 “父亲,使不得啊。” 书房门哐当一声被人撞开,只见段祺瑞的长子段宏业从外面慌张失措的闯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哭喊道:“父亲,切莫因一时失意就自伤了身体啊。” 在他身后紧跟着的是段祺瑞的幕僚副官,一大帮子人把书房挤的满满当当,跪在地上七嘴八舌的劝段祺瑞不要想不开。 段祺瑞手停在半空,脸上满是哭笑不得,随即升起的就是一阵狂怒,他不愿让人见到他软弱的样子,猛地把枪拍在桌子上,怒道:“谁说我要自杀的,都给我滚出去!” 幕僚副官一听段祺瑞还中气十足的的骂人,心里顿时放心下来,呼啦退了出去,倒是段宏业没眼力劲,生怕老爹还要自杀,坚持要留在书房里,段祺瑞拗他不过,心下也有几分感动,也就随他去了。 “父亲,您这几年也累坏了,咱们去天津宅子里,让几位姨娘陪你休息一下也蛮好的。”段宏业小声的说,眼睛一直盯着段祺瑞桌子上的枪,看得他胆寒心急,生怕老爷子铁心自杀,他可没把握拦得住。 第八十八章 徐树铮临危受计 第八十八章 徐树铮临危受计 段祺瑞从小就看不惯段宏业懦弱平庸,常对人说虎父生了个犬子,此时听了他的这番话,虽知本意是好的,但心头的怒火还是忍不住冒出来,自己段祺瑞是大英雄大丈夫,抱负在国家社稷,跟着姨太太回天津养老,还不如死了得好。这种丧志气的话竟然是从儿子口中说出,简直令他失望透底。而且知子莫如父,他看到段宏业的目光一直游离在那把左轮枪上,那副畏缩的样子令他愤怒到了极致,劈手把手枪砸在段宏业的身上,厉声道:“混账东西,你给我滚出去。” 段宏业被枪砸的哎呀痛叫了一声,眼瞅着到老爹脸色狠厉,心中就慌怕的厉害,转身就要跑出书房,走了几步又不放心,硬着头皮返回去把地上的手枪捡起来,头也不敢回的跑了出去。 “把门关上!” 段祺瑞怒气未消的又把一个砚台冲段宏业丢去,他把上衣纽扣扯开,呼呼地喘着粗气,心渐渐冷静下来。 直军杀到北京也就是片刻的功夫了,将何去何从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跑是不可能的,他做过四次民国总理,三造共和,即便输了也不能丢老北洋的面子,况且他量曹锟和张作霖不敢将自己怎么样,但对于往后怎么办,他心里却是一点头绪都没有。这时他不禁想到了徐树铮,无数人曾质疑他对徐树铮盲目信任,可谁又清楚没有徐树铮的奔走策划,他段祺瑞岂能屡次的东山再起,以小徐得罪人的性子,此遭落在曹吴手里怕是凶多吉少,这也是他决定留下的原因之一,看看有没有办法救小徐一把。 …… 段公馆外,一个戴着礼帽的男子用衣领遮着面,低着头急匆匆的往公馆里面走,他的异常举动引起了门口卫队的警觉,连忙举枪喝道:“什么人,瞎了你的眼了就往里面走,这里是段公馆,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来人抬起头向卫士露出面容,卫士大惊失色道:“徐……徐参谋长!小的有眼无珠没认出您来……” “嘘,不许声张,给我备一辆车候着。”来人竟然是韩百航放走的徐树铮,他匆匆逃回北京,想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拜见段祺瑞,他与段祺瑞好比是诸葛与刘备,两人心意相通,段祺瑞不服输想要东山再起,他更是输的窝囊,逃亡回京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东山再起的策略。 “是!”卫士心里纳闷徐树铮不是被直军俘虏了,怎么独身一人回来了。 徐树铮脚步匆匆的往书房赶,在走廊转角忽然迎面撞到了刚从书房跑出来的段宏业,他染大烟多年早就坏了身体,踉跄退了一步,瞪眼骂道:“你丫的……”话刚出口一半,突然看清楚了徐树铮的面容,身子打了个激灵,惊喜道:“又铮兄,你回来了,前线都传你被直军俘虏了!” “一言难尽。” 徐树铮羞赧不已,他从军十五年,还是头一次被人俘虏了,尤其段祺瑞平时经常拿他教训段宏业,此时被段宏业问起,简直想要钻到地缝里去了,好在段徐两家不是外人,他面子上还能过得去,忙问道:“宏业,芝老怎么样了?” 段宏业叹了口气:“不好,自己待在书房里不吃不喝已经一天了,还乱发脾气,我刚从他手里把枪拿走,怕他一时想不开,又铮,你和老头子关系最好,你去劝劝他,大不了咱就回天津去。” 徐树铮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府里的人都走了吗?” 段宏业道:“姨娘们都送走了,现在就我一人在了。” 徐树铮忍不住高看段宏业一眼,在他以往的印象里,这位段公子是和袁世凯的大公子袁克定一样的人,私下里染了大烟,不务正业,没想到现在这么危急的情况下,没被直军吓得跑了,还是有一定血性的。 “你留下来好,芝老需要人陪着,我怕是陪不了芝老了,见完芝老就要走了。”徐树铮说道。 段宏业道:“又铮,你要上哪去?” 徐树铮含糊道:“还没定,再说吧。” 随后两人分开,徐树铮径直来到书房,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段祺瑞的怒喝,伴着有物件砸到门上:“滚!” “芝老,是我回来了。”徐树铮虎目含泪,推开了房门就跪倒在地上,泣不成声道:“都怨部下无能,让您失望了。” 段祺瑞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身体因激动的剧烈颤抖着,就这样神色复杂的望了徐树铮半响,他快步走了过去将徐树铮扶起来,平静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一时技不如人没什么要紧的,重要的是你没有事,又铮啊,一定要吸取这次的教训,我们的失败主要原因还是在自身上。” 徐树铮抹了把眼泪,深以为然道:“芝老说的不错,此次的失败,一则在政治上,我们误判了张作霖的意图,致使东线先胜后败;二则才是军事上的准备不足;三则是用人上的失误。” 他和段祺瑞说话历来不藏着掩着,战前原本他就不赞同段芝贵做西路总司令,只可惜段祺瑞拗不过段芝贵屡次求战,只能应下了,于是有了琉璃店的一败,直接导致皖军一败涂地。 段祺瑞也沉思过自己用人的失当,在湖南时重用张敬尧,使得南征统一大业夭折,在直皖大战重用段芝贵,直接使皖系数年积攒下的家当输光。这两个教训不可谓不沉重,但反思之余,他又不得不面对另一个难题,不用他们,皖系当中又有谁可用呢。 “芝老,直军马上就要进城了,我不敢在这多待了,此来是和您谈一下战后的打算。”徐树铮神色严肃的说道。 段祺瑞点头道:“又铮,这正是我要问你的,你有何良策?” 徐树铮未因一败就失去了胆气,脸上恢复了往日运筹帷幄的神采,道:“芝老,我的策略是以退为进,我此遭躲走后,你大可把事情全推到我的身上,以保全自身。对待直奉的问题上,要立争张作霖的支持以对抗曹锟,我看可以给各军发密电,让他们投入皖系,奉系强大了,与直系的矛盾必然会对立起来,到时候您就可以趁势而起了。” 第八十九章 小野寺与徐树铮 第八十九章小野寺与徐树铮 段祺瑞捏着胡须陷入了沉思,徐树铮的一番话让他心中豁然开朗了,自从张勋复辟他重新上台后,无论北京政府里是谁做总统或是总理,他始终是掌握实权的太上皇,现在皖系倒台,他这个太上皇也就不复存在了,但这不意味着徐世昌这个大总统就名副其实了,更糟糕的局面还在后面,直奉两家将同时左右北京政府,自古一山难容二虎,直奉的合作必将在利益冲突下瓦解,极有可能再次上演大战,到那时他就能顺势出山,携皖系再战天下。 想到这里他满心欢喜起来,向徐树铮点头称赞道:“又铮,你把局势看透了,很好,很好,依你看,直奉的联合局面会持续多久?” 徐树铮沉吟了片刻,道:“大战将歇,直奉两系都需要一段时间消化所得利益,我看一年内两方是不会撕破脸的,而真要两方大打出手,非得两到三年的时间激化矛盾,最重要的是,奉系实力弱,没有十足的把握,张作霖是绝不会发作的。” 段祺瑞冷哼了一声,经过这次战事,他对张作霖的为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不得不承认道:“张作霖是个人物,以前小瞧他了。” 徐树铮道:“张作霖在东北三省得天独厚,潜力无穷,卑职昔日治蒙,就知道他图谋不小,他甚至为了得到蒙古亲王的支持,忍心把亲闺女嫁给了蒙古一个亲王的傻儿子,这不是把人往火坑里推吗,谁能狠下这个心,可他就能。芝老,卑职心中有一个预感,今后您真正统一国家的最大障碍不是曹锟吴佩孚,而是他这个胡子。” 段祺瑞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他又想到徐树铮刚才说直奉至少还需一到两年的时候才会生变,他有些等不及,皱眉道:“时不我待啊。” 徐树铮宽慰道:“芝老,你暂且忍耐一时吧,我会在外奔走联络,尽早让您出山。” 段祺瑞有些不放心的问道:“又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徐树铮故作轻松地说道:“直奉都视我如眼中钉,北京是不能待了,我会想办法去上海,浙江的卢永祥,福建的李厚基都是自己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拉一支部队。” 段祺瑞用力的点点头:“你办事,我放心。” “芝老,外面人多眼杂,我要走了,还请你保重。”徐树铮看了眼时间,不敢多留。 段祺瑞紧拉着徐树铮的手叮嘱道:“你也要保重,现在不比从前,你的性子要收一收,不要锋芒毕露不饶人。” 徐树铮认真答应了,出了段公馆直接登上了小汽车驶入了东交民巷里的日本军营,军营门口早有一位日军中佐军官等候,将徐树铮迎下车,行了个军礼,点头弯腰恭敬地说道:“徐将军,小野司令官阁下在里面等候,请跟我来。” 让人惊讶的是,这个日军中佐竟然说的是一口纯正的天津话,如不是他身穿的是日军军服,加之矮冬瓜一般的身高和罗圈腿,简直就是个地道的中国人。 徐树铮听了却见怪不怪,他知道日本派遣到中国的军官都负有两重身份,既是领事馆武官又是情报人员,这些人不仅汉语说得好,对中国文化更是精通,其蓄谋显而易见,只是皖系需要借重日本支持,只能当看不见而已。他坦然跟着日军中佐进了军营里,走入了一座日式风格的楼,在门口脱掉鞋子进去,转过屏风就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衫的日本少将正跪坐在榻榻米上,他见徐树铮进来,很高兴的站起身子道:“徐桑,你能安然回来是在太好了。” 徐树铮摘下礼帽,很随意的找了个榻榻米盘腿坐下,道:“有劳小野兄挂念,我一路回来饿坏了,快上酒菜吧。” 原来这个日本少将就是日本华北驻屯军司令官小野寺,两人的关系说来不浅,是日本陆军士官学校二十二期的同学,小野寺素来钦佩徐树铮的才智,在日本对中问题上对他提供过很多帮助。 小野寺重新落座,向一旁肃立的中佐摆手说道:“让厨房上菜吧。” 等中佐军官出去后,小野寺的脸色猛然严肃起来,对徐树铮很不满意的说道:“徐桑,看来你已经把帝国军校培育你的作战知识都忘掉了,直军的部队我见过,不过是一支三流军队,你败在了他的手里,太丢我们校友的面子了!”说话时他圆瞪着眼睛,不住的拍着桌子,就像是要把徐树铮生吃活剥了一样。 徐树铮面不改色,日本人就是这个德性,把荣誉看的比生命还重要,小野寺的为人他更是了解,安静等他说完后,道:“小野兄,这场战争输的确实窝囊,不过我并不赞同你的说法,直军并不是三流部队,与皖军一样都是北洋陆军,同样我也没丢校友的面子,我倒有一件事要问你,你可是口口声声保证张作霖不会介入直皖冲突,可他不止介入了,还投入了两个师,导致我在东线打出的大好局面失败。” 小野寺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忙解释道:“徐桑,这一点我并没有撒谎,张作霖确实对帝国保证不会介入战争,但他出尔反尔,帝国拿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啊。” 徐树铮冷笑一声道:“贵国是看皖系现在没有用了,要扶持张作霖了吧。” 小野寺默认了这一点道:“徐桑,帝国在华利益必须得到保障,这一点你是清楚的。” 徐树铮露出一抹嘲笑道:“张作霖可是老狐狸,别没吃到狐狸,反倒惹了一身骚。” 小野寺不以为然,狂傲道:“张作霖只是帝国在满洲扶植起来的代理人,帝国动动手指头就能打到他,他不敢耍什么花招的。” 徐树铮不置可否,这时后厨陆续上菜,小野寺热情的说道:“徐桑,我专门吩咐后厨做了你最爱吃的日本美食,你快尝尝。” 徐树铮大败而回,哪还有什么胃口,只是简单夹了几口,就独酌借酒消愁起来。 小野寺忍不住问起他心头的一个疑惑:“徐桑,帝国情报部门说你被直军俘虏了,我很好奇你是怎么逃脱出来的。” 徐树铮淡淡道:“直军看管不严,被我部下营救出来了。” 小野寺恍然,又见徐树铮情绪不佳,道:“你们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徐桑,你要振作起来!” 徐树铮很感动,洒然道:“小野兄,多谢关心,这点打击算不了什么。” 小野寺举杯敬了他一杯酒,说道:“徐桑,你的家眷已经被我接到天津,有我的夫人佳子陪着,请不要担心。” “小野兄,我这次来不止是躲难,还请你帮我一个忙。”徐树铮正色道。 小野寺正襟危坐,神情郑重道:“徐桑,你和我情同手足,我很荣幸能为你做点什么。” 徐树铮道:“送我出北京,越快越好。” 小野寺皱眉道:“徐桑,你就安心在帝国军营里待着,你是我的客人,没有人能把你要走。” 徐树铮摇头道:“小野兄,我不怕直奉,就怕英美列强给贵国施压,到时候牵扯到你就不好了。” 小野寺想了想道:“好,我会尽快安排!” 便在这时,一个日本军官闯入了厅内,大声说道:“报告司令官阁下,段祺瑞刚刚发出通电,引咎自劾,解散定国军……” 徐树铮落寞的叹了一口气,两行浊泪忍不住流下。 …… 天津。 张作霖兴致勃勃的在天津巡视了一圈,回到住所后,对儿子张学良说道:“妈了个巴子的,天津是好地方,老子真不想回奉天去了。” 张学良笑着奉上了一杯热茶,道:“天津有什么好的,咱奉天这些年建设的一点都不差。” 张作霖押了一口茶,点拨道:“小六子,你还年轻,看不出深浅,这天津是陪都啊,北京办不了的事,来天津就能办,多少前清遗老和下野的官僚政客都在北京,这些人能量不小啊,为我所用的话能办大事。对了,你去买一块地,建一个帅府,咱以后会常来天津的,不能没个歇脚地儿。” 张学良点头道:“记得了。” 张作霖忽然拍着大腿道:“西边这仗打的怪的很啊,听说段芝贵、曲同丰、小徐都栽倒一个直军小连长手里了,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张学良听了有些不服气:“我看是谣言,哪有这么碰巧的事。” 张作霖不由得笑道:“这年头传言满天飞,是真是假确实难断,小六子,这次带你出关涨了不少见识吧,我问你如果现在要奉军和直军打,有把握吗?” 张学良从东北讲武堂毕业,虽是年少气盛,但军事观念已然不俗,摇头道:“一分把握都没有,除非吴佩孚等人也像段芝贵、曲同丰一般无能。直军久经战阵,又经过了直皖大战这样大规模战争的洗礼,军队作战能力更胜从前,而我们奉军多少年没打过仗了,带兵的又都是没上过军校的老叔伯,一旦交手必败无疑。” 张作霖很赞同张学良的看法,但最后一句话他听了很不高兴,一瞪眼道:“妈了个巴子的,你张小六子去军校喝了几口墨水,就不知天高地厚了,老子就是带着你的那些叔伯打下的东北,不见得会打不过吴秀才。” 第九十章 第一次与奉军的接触 第九十章第一次与奉军的接触 张学良却很不服气的说道:“是叔伯和您打江山不假,但战争与时俱变,您那个时候飞机大炮都不曾有,现在打仗靠的就是先进的武器,就几位叔伯下面的将领,连门迫击炮都不会摆弄,我看就打不过吴佩孚。” 张作霖吹胡子瞪眼一阵,却哈哈笑了起来,在张学良胸口擂了一拳,道:“好小子,你说的不错,这喝过墨水的人,比我这大老粗确实会打仗,要不然老子为啥送你念军校,不过你这话不能对外讲,传到你的叔伯耳朵里就不好了。” 张学良嬉笑道:“我知道。” 张作霖最不喜欢张学良吊儿郎当的样子,道:“别嬉皮笑脸的,都二十的人了要稳重,这次缴获了两个旅的装备,回奉天了,就用讲武堂的学生编两个旅,你有什么合适人选可以举荐给我。”他这是要为张学良组建亲信班底。 张学良很是兴奋,便把心中早想推荐的一个人说了出来:“父亲,讲武堂的战术教官郭松龄是个帅才,我看他胜任一个旅长是没有问题的。” 张作霖微微皱眉:“郭松龄我知道,他以前跟着孙大炮干,在南边混不下去才回的东北,有人和我汇报过,他是满脑子的革命思想,这种人用着不贴心啊。” 张学良有些心急道:“以前跟谁干有什么紧要,重要是他现在跟着您干,您老人家英雄盖世,难不成还用不了一个郭松龄嘛?” 张作霖被这记马屁啪的很舒服,哼了几声道:“我用他做什么,人是你看好的,等回奉天了,你带他来见我。” 张学良见父亲答应了,笑的合不拢嘴。 张作霖抿了口茶,摇头晃脑的底哼起了京戏“借东风”。 …… 南苑是元、明、清三代的皇家园林,清朝的皇帝常在此地围猎和阅兵,到了民国,这里就成了军营,段祺瑞成立定国军时,曾在这里誓师出征。作为皖军的大本营,这里囤积有大批用参战借款买回的军备,还有十二架最先进的飞机,原本徐树铮打算用来扩充两个师,但因为各方反对一直拖到了战败,成了让人垂涎的肥肉。 吴佩孚命令下达的时候,韩百航的军列刚过丰台大营,接到军令后他立即命令列车后退,从丰台向南苑开进,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终于赶到了南苑外的大红门。 望着巍峨矗立的城墙,韩百航心中感慨万千,这他第一次肉眼看到大红门,而不单单只是一个地名,斑驳的城墙和朱漆大门透露出的历史厚重感,让他忍不住登上城楼,从城楼往下看,部队如长龙涌入南苑,他不禁有了身处天安门阅兵的感觉。 “韩司令,在看什么呢?”林建岳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的身后,一只脚踩到了城墙上,眺望着南苑内的景色。 韩百航微微侧头,笑道:“南苑的风光这么美,用作军营太浪费了,应该开辟成大公园,让老百姓也能进来赏玩。” “这个主意好。” 林建岳抚掌赞道,停顿了一下,扫了眼韩百航的侧脸,慢慢道:“韩司令,玉帅的电报发到我这里了。” 韩百航愣了一下,含笑道:“那你应该知道我其实只是一个上尉连长了,骗了你一路,心里就没有怨气?” 林建岳平静道:“怨气是有过,但我更佩服你,我想过把咱俩位置对换一下,你干成的事情我一样都做不到,叫你一声司令不亏。” 韩百航笑了笑:“林长官过誉了,是我运气好罢了。” 林建岳摇头一笑,岔开话题道:“玉帅已经另派了指挥官过来,但在此之前你还是司令,接下来怎么做还得你下命令。” “别介,现在指挥你怪怪的。” 韩百航忙摆手道:“还是你来下命令吧,我就不插手了。” 林建岳不再推辞,点头道:“好,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待林建岳走后,韩百航脸色阴沉下来,吴佩孚竟然越过他直接给林建岳发了密电,让他的心中蒙上了一层不好的预感,他能拉起上万人的部队,个人能力有之,但更多是假借吴佩孚这张虎皮,现在吴佩孚主动把这个假象戳破,显然不是好事情。他呆立了一阵,忽然转身对副官说道:“立刻给我把周青、徐彭祖、周宝财叫来。” 副官拔腿而去,过了十几分钟,三人有说有笑的来到城楼上,望着韩百航的背影,叫道:“司令,叫我们有什么事?” 韩百航回过身,脸上很严肃,摆手让副官退下去,三人看出韩百航脸色不对,忙挺直了胸膛肃立着。 “这一路兄弟们跟随我辛苦了。”韩百航向三人拱了拱手,感慨道。 三人很是受宠若惊,忙道:“不辛苦,若没有司令我们现在都还是棚长,哪像现在,手底下上千人马,给个营长都不换。” 韩百航平静地说道:“但这毕竟只是暂时的,大家叫我声司令,可我实际只是没得到正式任命的代理连长,这仗马上就要打完了,咱们也该谈一谈实际的问题了。” 三人眼巴巴的看着韩百航,等他说话。 韩百航来回踱着步,说道:“现在玉帅已经派了新的指挥官来替代我,我要做回连长,你们也得恢复原本的位置,也就是说我以后只能指挥一个连的兵,你们等下回去后要挑选精锐,组成一个连待命。” 三人好不容易才过了把当长官的瘾,很舍不得手里的部队,但军令不可违,只能乖乖点头,情绪很是低落。 韩百航的心情也不好受,继续说道:“大家不要灰心,此战我们转战数百里,功勋卓著,若论功行赏的话,少不了加官进爵。” 听到这话,众人的情绪好了些,都想着这一战俘虏了那么多皖军的大人物,每个人少说不得官升一级,也算迈入了军官行列了。 但韩百航紧接着又给他们泼了盆凉水,道:“但是也要做好万一的可能。” 三人一愣神,均理解不了这句话的含义,疑惑道:“什么万一?” 韩百航没有解释,只是虎头蛇尾的结束了谈话,临了把周青留下。 “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只留你。”韩百航目光锐利的看着周青。 周青脑筋急转了一下,挺胸道:“因为我是您的人。” 韩百航点点头:“不错,我在军中短,只有你一个可以信任托付的兵,像周宝财、徐彭祖他们只可共富贵,不能同患难。” 周青听得迷糊,挠头道:“司令,我有点听不明白。” 韩百航凑近盯着他:“那我就说白了,如果直军容不下我了,你怎么办?” 周青眼睛不眨一下:“司令你去哪我就去哪!” “好!” 韩百航用力的拍着他的肩膀道:“那我就对你托底了,我感觉情况不妙啊,咱立了这么大功,上面奖赏的话没有,反倒给林建岳密电解了我的指挥权,这不是寻常举动啊,保不齐后面还有招等着我。” 说到这里,韩百航冷笑了一声:“我不喜欢被动,让你留下的目的,是要你在军中笼络一些信得过的人手,大不了咱走人,无论是投奉军还是投别人,还怕我带你们混不出个锦绣前程吗?” 周青猛地说道:“司令你指哪我打哪,绝无二心。” 韩百航欣慰的笑了,从一旁城墙垛上拿起一包银元,说道:“用这些钱笼络人,不够再向我支取。” 周青接过那包银元,匆匆的下城墙走了。 韩百航在城墙待着无所事事瞎转悠,就听到一个通讯兵气喘吁吁的跑来喊道:“司令,不好了,奉军第二十七师大队人马杀到南大红门外,强行要进南苑接管军营,现在弟兄们正在南大红门对峙,就要顶不住了,林副司令派我来向您请示,该如何应对。” 韩百航不见吃惊,南苑军营这么大的一块肥肉,不来抢食的话就不是张作霖的作风了,他淡淡道:“这有什么好请示的,一切由林副司令自决。” 他才不愿意插手这摊麻烦事,奉军气势汹汹而来,岂能空手而归,而玉帅又下了死命令,不许南苑内的一颗子弹流出给奉军,这明摆是逼着前进索敌支队和奉军硬着干,可这事一旦硬着干了,就不是简单事了,眼下直奉刚打完一场大胜仗,还在合作的亲密阶段,两方大帅热乎的不得了,底下的龌龊是不能拿到台面上的,一个处理不好把局势闹僵,上峰才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板子绝对会拍过来,这也是他刚才顺水推舟把指挥权让给林建岳的原因,惹不起还是能躲得起的。 通讯兵只得返回去,可不一阵又跑回来了,累的满头是汗,话都说不清了:“报告司令,林副司令说了一定要您过去,如果您不来的话,他会亲自过来请。” 韩百航无奈笑了,难不成真让林建岳过来请,那架子就摆大发了,只得跟着通讯兵赶往南大红门。到了南大红门附近时,就看到那边已经闹翻了天,双方士兵推推嚷嚷,不住声的叫骂。 “司令!”林建岳眼瞅着韩百航到了,快步走了过来,不住的擦着额头的细汗,急声道:“奉军蛮不讲理,死活要进南苑里,我派参谋长出城去谈,竟然被缴械扣下了,简直是活土匪。” 第九十一章 比武做数 第九十一章比武做数 韩百航暗道不好,林建岳干了件糊涂事,凡事讲求个先来后到,前进索敌支队在奉军之前占的南苑,这就占了个理字,又何必与奉军谈判,只需严锁各处城门,奉军想干什么仍他去,这叫以不变应万变,可他倒好,主动派出参谋长去谈判,人家便会以为你露了怯,不蹬鼻子上脸才怪呢,现在参谋长被扣下了,反倒是前进索敌支队被动了。 “林副司令,这件事情办的欠妥啊。”韩百航也不好责备林建岳,只能抱怨了一声。 “唉,我这不心里没底嘛!”林建岳很惭愧的说。 韩百航大致能理解他的想法,毕竟他是皖军新投直军的,连个正式编制都没有,遇到奉军那底气肯定不足,要是换成第三师的人接管南苑,奉军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韩司令,你有什么办法快使出来吧,奉军要是闯进来,玉帅那里可饶不了你我。”林建岳心急火燎的说。 韩百航瞥了他一眼,摇头道:“这件事急不得,传我的命令,南西红门外的官兵手挽手排成人墙站立,对奉军要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林建岳忙道:“韩司令,这样一来弟兄们会吃亏的。” 韩百航意味深长地说道:“吃亏是福嘛,到时理亏的是奉军,官司打到上面咱们也有话说。” 又道:“命一个团机动待命,你我先不要露面,看奉军耍什么手段,再后发制人。” 林建岳犹豫道:“那我的参谋长……” “放心,奉军得好吃好喝的供着,早晚要礼送回来。”韩百航肯定的说。 林建岳便不在多说了,两人登上城楼,不动声色的看着城下的东进。 城门下,前进索敌支队的官兵接到韩百航的命令,立即手挽手组成人墙堵住了要往里冲的奉军,奉军则骂骂咧咧,挽起了袖子冲击着人墙,不住有支队士兵受伤倒下,林建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但见韩百航一脸平静的样子,他不由得心中佩服,暗想韩百航面临大事有静气,当真不简单,便也学着韩百航沉住了气。 韩百航却是不知道林建岳给了他那么高的评价,在他心里城下的动静虽然大,可比起战场上敌我拼命差远了,就算死一些人,也没甚大不了的,重要的是看谁先沉不住气。 “来呀,给我取棋盘来,我要和林副司令对弈一盘。”韩百航道。 …… 南苑南大红门外的一处山岗上,奉军副司令张景惠举着望远镜望着城门处的动静,头也不回的说道:“都查清楚了没有,南苑里是那支部队?” 在他身后的一个参谋说道:“报告副司令,审问扣下的人,对面部队是直军第三师下的前进索敌支队,这支部队是皖军新投直军的。” 张景惠冷笑道:“我还以为是直军,原来是皖军,那咱就没啥顾虑的了,命令前沿别动火器,给我放开了打,冲入南苑把他们赶出去,把里面的军火全搬空!” 参谋打了个立正,跑去传令了。 第二十七师是张作霖的起家部队,军官多是绿林出身,是以整支部队与北洋陆军不同,更像是一支土匪部队,作风剽悍异常,得到张景惠的授意后,他们马上就嗷嗷叫的挥舞着拳脚向着排成人墙的前进索敌支队士兵打去,一时间城门下乱成一片,初时韩百航的军令尚能约束住他们,被打的头破血流还忍着,到了后来奉军士兵接连打到了几十号人,伤者躺在地下惨叫连连,后面的士兵群情激奋,愤而还击,顿时上千人扭打做一团,叫喊声直传数里。 城楼上,韩百航正与林建岳杀得难解难分,他棋技原本不如林建岳,但林建岳一直心忧城下的混乱状况,分心之下被他吃了数个子,用炮、车困住了林建岳的老帅。 “林副司令,你这棋再不用心,就要输了。”韩百航瞟了一眼林建岳说。 林建岳皱着眉头,对韩百航说道:“我的韩司令,你怎么还有下棋的闲心,底下打的要死要活的,事情闹大了怎么收场。” 韩百航轻松道:“怕什么,奉军不怕,咱也不怕,我刚才不是调了一个团嘛,全压到城门,其他各处城门要严防死守,戒备奉军偷袭。” 林建岳霍地站起身道:“这样下去不行,我要向玉帅汇报这里的情况,请示对策。” “林副司令,稍安勿躁嘛。”韩百航道站起了声,向着城外指着说道:“刚才我派人去侦查奉军的情报,人应该快回来了,我有一个计策可以化解面前的难题,就怕你不敢答应。” 林建岳知道韩百航胆大包天,迟疑道:“什么计策。” 韩百航目光炯炯道:“奉军气焰嚣张,肯定不会防我们敢反制他,因此我建议从东西城门各出一个团,迂回到奉军的两翼作出包围态势,截断城门奉军与后方的联系,同时我们集中两倍兵力,把城下的奉军缴了械,奉军绝无反应的时间。” 林建岳大吃一惊道:“缴友军的械,这会不会太鲁莽了,激化了矛盾怎么办。” 韩百航镇定道:“这不是激化矛盾,而是表明不可欺的态度,不过要记住一条,决不能先于奉军开枪,即便奉军开枪,也得忍耐再三之后反击。” 林建岳显得忧心忡忡,他虽不大同意韩百航的这个计策,但苦于自己也没有良策,只能抱着试一试的想法点头答应了。 随着命令下达,两个团分从南苑东西们杀出,迅速的对南大红门外的奉军做了倒八字包围态势,就地挖掘战壕工事,同时派出游骑在奉军周围侦查。 张景惠从望远镜看到了这一幕,不禁大怒道:“命令部队给我扫清当面的直军。” 奉军的部队刚冲出来,前进索敌支队的部队也分别对应拦击,双方朝天放着枪,可谁也不敢第一个指向对方开打。 就在这时,城内的前进索敌支队猛地涌出大批的部队,挺着刺刀将门口的奉军缴了械,奉军虽然不甘心失败,但又无可奈何,与此同时,韩百航又下令部队将俘虏的奉军全部送回,把阻拦奉军主力的两个团也都撤了回去。 张景惠吃了暗亏,暴怒异常,亲率着部队再次杀来,同时把工兵调来,他打定主意,大不了就把南苑的城墙炸出一个缺口,反正前进索敌支队总不能防守得住几十里的城墙,无论如何要进南苑军营捞一把,不能空手回去。 韩百航从望远镜里看到了气势汹汹而来的奉军,他晓得刚才只是热身,真正的考验才算来了。 “林副司令,我们去会一会张景惠吧。”韩百航一推棋盘,起身说道。 …… 张景惠大马金刀的骑着马来到城下,举起马鞭就喝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老子奉张雨帅的命令来接收南苑军营,那个不长眼的敢拦着,别怪老子的子弹不长眼。” 随着他的话,城下奉军摆好了开战阵势,士兵们哗啦哗啦的拉着枪栓,对着城墙上扬着枪口。 “不巧了,我也是奉吴玉帅的命令来接收南苑,我部已在顺利接收中,贵军还是请回吧。”韩百航在一群军官的簇拥下走出来,间隔二十余米的时候,他停住脚,不卑不亢的喊道。 “你他娘的是谁?” 张景惠看过来,见到韩百航年纪轻轻,便存了轻视,道:“把你们这个支队的司令给老子叫出来。” 韩百航背着手,笑嘻嘻地说道:“我便是支队司令,阁下是?”他明知故问。 “老子是奉军副司令张景惠!” 张景惠甩了一个响亮的马鞭,指着韩百航厉声喝道:“快让开道,你再敢拦着,别怪老子收拾了你们这些降军。” 韩百航不紧不慢的打着官腔道:“张副司令错了,我率领的部队虽是皖军兄弟起义而来的,但我本人是第三师的军官,是玉帅委任的司令官,接管南苑军营也是玉帅的军令,卑职不敢违背,长官若有意见,可向玉帅反应。”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让张景惠挑不出不对来,在他身后的林建岳暗中竖起大拇指。 张景惠是老江湖了,岂不知韩百航的心机,他冷笑一声道:“吴佩孚不过是直军副司令,与我职位相当,我才不管他下的什么命令,张雨帅的命令总要大过他下的命令。” 韩百航暗道厉害,张景惠抬出了张作霖,他还真不好反驳,只能微笑道:“张副司令说的极是,只不过直奉毕竟是两家,未能统一指挥,您不必听玉帅的命令,张雨帅的命令也落不到我身上。” 张景惠不愿和韩百航斗嘴,拿出了土匪的架子,瞪圆了眼睛骂道:“你小子听不懂人话怎么滴,弟兄们给我上,谁敢拦着机枪突突了他娘的。” 奉军士兵齐刷刷的向前一步,传出一片拉枪栓上刺刀的声音。 韩百航脸色微变,张景惠蛮横,他却不能,猛地回头向军官喝道:“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动。” 说完,他挺直了胸膛走向张景惠,朗声道:“张副司令,奉军能打,我手底下的弟兄也不是泥捏的,真打起来你我谁也吃罪不起,还是放下枪,咱们换一个方法来解决。” 张景惠以为韩百航要退让,暗想现在奉军南苑独吞有困难,两家对半分还是能接受的,便说道:“你先说来听听。” 韩百航笑道:“咱们当兵的战场上搏命,靠的是两个本事,一个是枪法,一个是搏杀功夫,既然你我两军为了南苑军营而争执,动武不免伤了和气,我的意思是,咱们两军以比试枪法、搏杀功夫来定输赢,如果我军输了,南苑拱手而让,可要是贵军输了,请立即退走。” 此话一出,双方人都愣住了,以比试决定南苑军营的归属,未免太儿戏了吧。 “好!” 张景惠一口答应,韩百航的这个办法正合他的心意,在东三省两伙土匪因某事起争执的时候,都是以比武轮输赢的,不敢比试的人就是怂蛋,他自忖手底下能人不少,一点不虚韩百航,信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