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之袖手天下》 第一章 调戏武当大侠 “天下，从来就不是我想要的东西。” 很久之前，那个笑的温柔，右嘴角有个浅浅酒窝的男人这么跟我说道。 我仰头问道，“什么是天下？” 他笑意更深，嘴角的酒窝也随之忽隐忽现，他摸摸我的头，直视着我的眼睛，仿佛是在看我，又好像透过我在看别的什么。我不喜欢被他忽视，使劲拽着他的衣角，拼命想拉回他的注意。 正如我所愿，他回过神来，继续无意识的抚摸我的头。然后良久，他蹲下身来，抱住我，越来越紧。他那无力的声音就围绕在我的耳边，我读出眷恋的味道，他说，“悠悠，我的悠悠。” 坐在洛阳最大的酒楼，我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视线从远处的风景收回来，又想起他了。自从拜入星宿门下，他便从我的世界中消失了。万里沼泽的星宿海，如血的残阳，是他离开时给我的最后印象。我静静地不发一声，站在师傅身边，看着那曾经唯一的依靠越走越远。纤细的五指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直到那身月白的衣衫连影子也看不到，师傅才轻摇了下羽扇，说了句，“走吧。” 握紧的拳头终于松开，我明白了我是真的没有留住他。 “你是去找你的天下了吗？” 还是一贯的温柔笑容，却没有以往熟悉的温暖。我终于忍耐不住哀求，“那你不要悠悠了吗？” 摇了摇头，“悠悠，你不是我的天下。”说完，他便深深看了师傅一眼，毫无留恋的离开，就像这里从来没有他认识的人一样。 “姑娘，看你这身打扮，不是本地人吧？” 思绪被小二搭讪的声音打断，我心里升起一股不耐烦，抬眼看去，略点了点头。 “那你可得试试我们店的粉蒸鸭肉和八珍乌鸡汤，这两样菜可是我们的招牌啊！包你吃了一次想二次，吃了二次想……” “我记得我点了菜了。”啰嗦之人，我的耐心从来就不多。袖中悄悄滑出了牛毛针。念吧念吧，我这就让你再也开不了口！ “你可以再点几个呗，这些菜可都是补气养血，就适合你这样的美人……呃？” “玉碎牛毛针？见血封喉！你是星宿派的人？好狠毒的丫头！”我看向自己被扭住的手腕，又是一个活腻了的！连头都懒得转，我懒洋洋的说道，“小心我手腕上也有毒……” 果然，立时之间手腕上的压力便消失了，哼，怕死逞什么英雄！低下头，我继续喝了口茶。 但那方并不打算就这样偃旗息鼓，还义正言辞的说道，“这位姑娘，店小二不过是向你推荐菜色，你何苦定要取他性命？！” “无聊。” “什么？！” 显然，对方未能理会我的意思，愣在当场。白痴！中土的人都吃什么长大的！翻了个白眼，我左手撑着脑袋，转过头懒懒的说“我，无 聊！” 原来很多时候，只需要一眼，便可以让人从天堂堕入地狱。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干净的脸，我看过无数的男人，星宿海里，各式各样的男人都有，老丁的邪魅，破军子的深沉，狮吼子的勇猛，摘星子的淡然，出尘子的洒脱。但我确实没见过这样一张干净的脸，剑眉星目，唇红齿白。我突然有一种想落荒而逃的冲动，因为我觉得自己不够干净，这种感觉让我想杀人。 思及此，我调整了自己说话的语调，毕竟想闻血的冲动让我略微有些兴奋，牛毛针又轻轻滑到了我手上。“好一个漂亮的小弟弟，要不要姐姐我来疼你啊！呵呵！”我发誓，我在他脸上看到了晕红，这让我觉得自己的调戏很成功，我不自觉的弯了嘴角。 周围的人也都偷偷捂住了嘴角，那少年越加的尴尬，正了正神色，他又开始说道，“这位姑娘，小二哥只是向你推荐菜色，你不喜欢可以不要，但万不该痛下杀手。店小二也是有父母子女的，你这样做只会……” 只听空中“唰唰唰”几下，一块抹布利落的在空中扫来扫去，最后直直落下。那个少年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咬牙切齿道，“三笑逍遥散！” 他的力道比上次抓我手腕大了不止几倍，我不自禁的叫出声，“痛！” 他却死都不放手，恨恨地说，“我看你这个丫头年幼，才加以劝导，谁知你却一而再的施毒。刚才若不是我及时发现将毒裹住，怕是现在客栈里就再无一个活口！你好狠的心啊！” 我偏过头，不想理他。若不是你长篇大论，让我耐心消失殆尽，我才不会放毒呢，浪费我的圣药！ “说！为什么放毒！”那少年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我，一定要问这么蠢的问题。 “我星宿门人，不用毒，难道学你武当派，用剑吗？”我眯起眼睛，颇为鄙视的盯着他。问出这么低级的问题，真难为他了！ 他立刻愣在当场，我趁势用尽全身力气，往他的那双雪白无暇的鞋踩去，真希望这是他的脸，我踩的他破相！哼！ 他果然吃痛的松开了握紧我胳膊的手，只顾抱脚瞪着我，“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是武当派的！” “你你你，你什么你，你管我怎么知道的！原来老丁说的对，中原的人都是些自命不凡的蠢货……” “小九！”我循着声音望去，果然紫姐姐正坐在对面房顶上叫我。唉，这么快就得回星宿海了吗，我还真的没玩够。 “来了！”回应一声，我放下几两碎银就朝紫姐姐飞去。我怎么知道是武当，哼，这两个字就是我心上的一把刀，永生永世让我淌血不止……我怎么可能忘记，我又怎么能够忘记！ “紫姐姐……老丁交代的事办好了？”我随手拉过她的手挽着。 “嗯，老丁消息够灵通的，中原果真要在华山办论剑大会，就是下个月初五。不过，据说还挺秘密的，目前为止很多门派的掌门都还不知道。这鬼老头儿也不知道从哪儿得的消息！” “喔……你完了，你叫师傅鬼老头儿，我要去告状！”我做势便要先行一步。 “去吧去吧，你以为他不知道是谁最先这么叫他的啊！”紫姐姐一脸的无所谓，任由我胡闹。 “唉，不好玩儿。老是不配合我！”我没了兴致，自顾自地看着路边的风景。 “……刚刚做什么呢？”紫姐姐也状似无意的问我。 “没什么，玩儿！” “看上那个小子了？” “……他是武当的，紫姐姐。”我神情严肃起来，看着紫姐姐，认真的说道。 “难怪……这就没办法了，不过倒是挺俊俏一孩子！”紫姐姐一脸的惋惜。 “这么说来倒是姐姐看上了那个小子！”我刻意忽视心底涌出的淡淡酸涩，武当，这两个字，在我心上压了十年，我想，还会一直压下去。今生今日，永无宁日。 第二章 谁怕采花贼 “星宿老仙……法力无边……”我一边哼着小调，一边蹦蹦跳跳的溜出星宿海。呃，先往洛阳去吧，到了洛阳再打听华山该怎么走。哼，老丁以为不带着我，我自己就没手没脚吗？嘿嘿……“星宿老仙……法力无边……” “站住！”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 好心情被打断，我不爽的眯起眼睛。 “小妞长的不错，我先劫个色先！”两道吊稍眉，一张厚嘴唇，怎么看怎么想吐！挡我道，还长的这么丑，不想废话了。我掏出了牛毛针对准了那个色狼正吞着口水的咽喉…… “郑之霸，哪里逃！” 突然间又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我迅速收回正准备射出的牛毛针，闪到了路旁。只见一个十**岁的少年从斜下里直接冲了出来，手中的长棍朝着那个丑八怪劈头盖脸的就挥了下去。我定睛一看，竟是少林的金刚伏魔圈。切，一个和尚！我撇撇嘴，既然有人收拾残局，我自然乐观其成。拍拍衣服，转身走人。 “姑娘，请留步。” “……” “姑娘，请留步。” “……” “姑娘！” “干嘛！”翻了个白眼，我无语的停下脚步，看向那个和尚。“大师，出家人不近女色的。你最好离我远点。” “呃……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和尚尴尬的挠挠了头。半根头发都没有，不知道他在挠什么！“最近华山正在举行论剑大会，各地流寇便趁机到处作案危害百姓。我是看施主孤身一人，担心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 “大师，你看……”我摊开手掌，掌中静静躺着几根牛毛针，淬了毒的的针尖在阳光下反射着诡异的绿光。 “……这，这难道就是玉碎牛毛针？”和尚眉头微皱，说道。 “是的。”呵呵，算他有点见识！这下他该知道他的担心根本就是多余的了吧。 “看来师傅说的不错，星宿派果真要去华山论剑……姑娘，你是在哪里捡到这毒物的？想必你不知道，这是星宿派的三宝——玉碎牛毛针！剧毒无比，见血封喉。你没中毒真是万幸！” 白痴和尚！我没有耐心了！ 我突然凑近他，嘴唇若有似无的扫过他的脸颊，不出所料，顿时一片红霞映入我眼。心情大好，于是我在他耳边轻轻说道：“牛毛针……就是……我的。大！师！呵呵……” “……你的？你是……星宿派的？” “嗯哼……怎样，要抓我吗？”我双臂环胸，饶有兴味的问道。 “……”良久无言，他就一直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脸。就在我耐心已经彻底消磨殆尽时，他忽然像下了一个很大的决定一样，开口说道，“虽然我师父说星宿派是邪魔外道，但是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能让你一个弱小女子独自在外受人欺凌！” 我听完这番话，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大师，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弱女子受人欺凌了！” “刚才那个郑之霸不是正在调戏你吗？幸好我及时赶到，那个郑之霸可是方圆十里有名的采花贼啊！不知糟蹋过多少好姑娘……” “……”你没看到我手中的牛毛针吗？！你没及时赶到，那什么郑之霸的也已经七孔流血了！ “姑娘，我要赶去华山和师傅会合，不知姑娘去往何处？” 华山？嘿嘿，正好！“大师，我也去华山，我们一道走吧，你顺便保护我！若是再遇上郑之霸这种人，我……我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啊！”为了营造出自己可怜的形象，我还硬是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搞得眼泪汪汪的。 “姑娘莫急，我一定护你周全！”和尚握紧了手中长棍，竟真有几分佛祖的威严。 “敢问大师法号？”为了表示友善，我特意露了个笑脸。 “贫僧法号无念。敢问姑娘芳名？” “呵呵，大家都叫我小九。” “九姑娘，这敦煌不安全，我们还是速速赶去洛阳吧。”无念边走边说道。 “好啊！”我蹦蹦跳跳的跟在他后面，想到能去华山，感觉天空都特别的蓝。 洛阳真是个好地方啊！置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我才不会觉得……呃，孤独。虽然我讨厌自己这么觉得。想到上个月来这儿，还没玩儿够就被紫姐姐叫回去了，这次一定要玩儿个够本，才不虚此行啊！想着想着，我不禁喜上眉梢，转身冲后面那个慢悠悠晃着的光头叫道：“无念，你快点啊！” “九姑娘，你怎么……比我还急？”无念自顾自的嘟囔道，这几天走下来，虽然我不想了解，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和尚都这么啰嗦，晨昏三省已然成了习惯，我已经被迫把无念的情况知道的七七八八。比如他本是宋辽边境的百姓，父母却惨遭战争毒害，都已先后过世，他被偶然路过的少林高僧收留，于是剃度出家。乱世之下，大多数百姓的结局不会好到哪儿去，说不定死亡是最好的去处，活下来的反而要承受更多。从很久以前，我就这么觉得，他好像也是因为我的想法才将我送到了星宿海，因为他和我都知道，我注定了不被中原的名门正派所容。不管是我的什么。所以对于无念家的惨剧，我心里颇为不在意，只是看着无念那一脸颇为沉痛的表情，我不便表现出来。 不过，父母都已过世这倒是和我蛮像的。可是我有他了。虽然他最后还是离开了我，到底我还是拥有过的，他只是去找他的天下，他会回来的。不自觉的攥紧了裙角，我不停的对自己说，他会回来的。他说过的。 他刚走的那会儿，我每天都到星宿海的出口守着，从晨曦微露到暮色四合。每天每天我都告诉自己，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找我。但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有天，我身边多了个人。他一手轻摇着羽扇，一手随意的抚摸着我的头，就像离开的那个人经常做的一样。他陪我从清晨站到傍晚，最后，我仿佛听到他微不可闻的叹息，然后他说：“你自己……相信能等到他吗？” 突然之间，我的世界天崩地裂，我像被抽空了似的滑到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这世界上，要骗人，很容易。要骗自己，很难。 终于又是一个人了。从那天起，我就知道。 压下心中泛起的阵阵苦涩，我努力地想找回好心情，朝旁边的无念看去，发现他正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我吓了一跳，“你这么看我干嘛？！” 无念没有出声，就在我眉头蹙起，正准备发难时，他突然开口说道：“九姑娘，你是不是有心事？” 心头一紧，我脸上浮出再虚假不过的笑容，“没有啊！无念怎么会这么说？” 无念直视着我的眼睛，缓缓说道：“如果不想笑就别笑了，心里难受是应该哭的。”说完，便往前走去。 我愣在当场，望着无念的背影。旁边熙熙攘攘的人群从我身边经过，但是天地间只剩下他的声音回荡在我耳边。 心里难受，是应该哭的。 可是，无念，你试过真正的难受吗？那是一种毫无希望的等待，慢慢窒息，最后，绝望。 第三章 不能靠任何人！ “无念，还要多久才到华山啊？！”我嘴里含着狗尾巴草，百无聊赖的问道。 “快了，我们已经出了嵩山，现在走到太湖，再走个几十里就到苏州了，华山就在苏州附近。”无念一边把手中的水袋递给我，一边微笑的为我不厌其烦地解释。 唉，听着那一连串的地名，我头都大了！跟着这和尚都走了两天了，累死我了！看来这出远门还真的不好玩儿，下次打死我也不出来了！干脆留在星宿海捉捉蛤蟆、蜈蚣算了。 转身把水袋还给无念，发现他又在看我，真是服了他了，就算本小姐长的还不错，也不用老是这样看我吧，我脸皮就算再厚也会有那么一点不好意思的。 “大师，出家人……不近女色！”我恶狠狠的瞪着无念。 没想到他却完全不理会我，仍然是那一脸雷打不动的微笑，看得我全身发痒，只想毁了他的容！ “看什么看！再看，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你不会的。” “为什么不会！星宿门人毒辣之极，什么手段残忍用什么，这不是你们中原名门正派的看法吗？” 忽略我眼底的不屑，无念低下头，只轻轻的说了一句：“其他人我不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胸口被一种莫名的东西堵住，我突然感觉呼吸有点困难，良久，我叹道：“我是。就算……现在不是，以后也一定会是！” 无念不再作声，我也沉默起来。两人就这样无声无息的埋头走路，直到前方传来人声。 我们都抬头望去，无念让我留在原地，他上前去看了看，回来一脸兴奋地跟我说：“是武当的人来迎接各大门派的，我少林的人也在那儿，还有峨嵋派的也来了。” “好，无念，那你去找你师兄吧，我自己去华山。”我这次是发自真心的笑，虽然我讨厌他的佛经，讨厌他的啰嗦，但是，我喜欢他对我的好。 “那怎么行！我不能让你一个女孩子独自上路的！”无念有些急了。 “有什么不可以的？你忘了，我可是星宿派的！看谁不爽，我可是有一大堆让他生不如死的方法，呵呵。”我还特意抽出三根牛毛针晃了晃，为了让无念能对我放心。 无念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急急说道：“不行！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做到，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华山！”他的眼里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决，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何如此坚持。这些大门派的人真奇怪！ 我无所谓地撇撇嘴，正想随口答应他。却见前方的人群向我们缓缓走来，许是我们两个拉扯的动静惊动了他们。为首的那个月白色的衣衫飘飘，头戴玉冠，一举手一投足文雅书生气流露十足，我呆呆地看着，仿佛看到他慢慢向我走来，口中念着“悠悠，我的悠悠……” “九姑娘，九姑娘！”我忽地回过神来，愣愣的看向无念，他正一脸担心的看着我，“你怎么了？怎么哭了？我，我弄痛你了吗？” 我这才反应过来，摸摸脸，果然湿了，胡乱抹了几把，尴尬的冲无念笑道：“这里的风沙还真是大呢，把我的眼睛都吹疼了。” 无念没有搭腔，只是一脸严肃的看着我，眼里藏着我看不懂的东西。 “无念，这位不会是你的朋友吧？”挑衅的声音，带着十二万分的轻蔑。我挑眉看去，竟然是他！ 那个在洛阳酒楼被我调戏的小子！ 看起来无念和他倒是很亲近，咧开嘴冲他笑道：“天玄，九姑娘是我路上结识的朋友。” “星宿妖人，也胆敢来参加华山论剑！丁老怪呢？”那个叫什么天玄一脸警惕的看向我。 听见我是星宿派的，那群正道人士都不约而同的握紧了手中的兵器，且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哼，又是些道貌岸然的贪生怕死之辈，想杀我又怕被我所杀！ 无念突然上前一步，将我护至身后，沉下声开口道：“天玄，我再说一遍，九姑娘是我的朋友！” “可她是星宿派的！” “那又如何？” “星宿门人素来阴险，她可能是奸细！无念，你是怎么了？怎么这么袒护她？！” 我一个字一个字的听着，心一点一点的往下沉，手心已不自觉的渗出了细汗，我阴险，所以我应该被铲除！眼前突然出现了那个女人的脸，她美得那样超凡脱俗，纤尘不染，但是她最终还是死了，死在她这辈子最爱的人的剑下。就因为她是星宿圣女，是邪魔歪道，所以她和他的结合不为世所容，不能被认可，他们只有——去死！ “悠悠，我是星宿门人，我没办法。我爱上他，我也没办法……”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从她的眼角滑落，她大口大口的吸气，却仍然无法停止喘息，“我……不……后悔！只是，你，悠悠……不要走我的路，不要……记住！永远都不要……”鲜血终于从她的口中溢出，一滴一滴的滴在那雪白的裙上，那刺目的颜色让我眼睛肿胀，但我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她的手紧紧的握着我的，手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我的肉里，我静静的看着她，看着她在生命最后的关头呢喃：“悠悠……不要……不要”然后，她松开了手，闭上了眼睛。 “九姑娘，九姑娘，你怎么了？”是无念的声音，我赶紧让自己回过神来，茫然的看着无念为我擦着额头上的汗。其实无念长得很好看，最奇怪的是他让我觉得熟悉，让我想依靠。我想我是头昏了。拜入星宿时，师傅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世上你所能依靠的只有你自己，当你要依靠别人时，你的死期也不远了。 我不想死。 轻轻推开无念的手，我心虚的故意不看他的眼睛，我要靠自己，我从来就是，只能靠自己。 掩去眼中的脆弱，我抬眼又笑的春光明媚，“哟，这不是上次被我调戏的武当大侠吗？这么久不见，想我了吗？” 无念和天玄都明显的一愣，随即天玄的脸上便添了两朵可疑的红晕，而无念却低下了头，不出一声。 “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天玄向前跨出一步，咬牙道。 “没什么，我们星宿派的就这样，喜欢胡说。反正我们也没什么好名声，不像你们，名门正派……”我索性双臂环胸，继续说道：“虽然干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事！” “你……你这丫头！上次饶了你，这次可没这么容易，你再胡说，我撕烂你的嘴！”天玄说完，便想要拔剑。 “天玄，不要！九姑娘不是这个意思！”无念急的要帮我，却被他少林派的人一把拉住。 很好，我就知道这世上没什么靠得住，人心，是最不值得相信的东西。 “吓唬我？！哼！”说完，我慢悠悠的晃了晃手中的玉碎牛毛针，“要不要比比，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针快？哈哈……” “你……”天玄顺势拔出了手中的剑，“你这丫头找死！” “来呀！怕你！” “天玄！”无念在这紧急关头，不顾他师门的人的劝阻，径直冲了出来，挡在我身前。“叶天玄，你伤她分毫，我不会放过你！” 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我也被震撼的发不出声音。挡在我前面的背影是那样高大，我从未被这样保护过，一股陌生的暖流从心底缓缓流过，我突然觉得心中的某样东西复活了。但是她的话又不失时机的响起，“悠悠……不要……不要” 是的，我不要。无念，我，要不起。 “无念，你是认真的吗？”叶天玄用剑指着无念，脸色无比沉重的说道。 无念轻轻点了点头，“我答应过她，我会护她周全！出家人……不打诳语！” 无念……我轻轻念着这两个字，“谢谢。” 前方那堵身影微微抖了抖，没有出声。 叶天玄缓缓收回了剑，看着我们两个，很久很久，他说：“无念，跟我回去。” 我看向无念，他没有看我，只是静静望着前方，竖起右手，低下头说：“阿……弥……陀……佛” 第四章 记忆的地方 无念被那群名门正派的人带走后，我只能一个人往苏州赶路。因为我不认识路，加上自己好像天生缺乏方向感，原本只需一个时辰的路程竟然让我走了整整一个下午！等我气喘吁吁的赶到苏州城的时候，天都黑了！ 天杀的叶天玄！此时我扶着墙根直喘气，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要不是他带走无念，我用得着吃这种苦吗！回头看我不把他抓回星宿海，做成试毒的药篓子！哼！ “哟，这不是星宿的小妖女吗？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呀！” 一听这语调，我全身的血气直往上涌，连头都不想抬，“唰”，三根牛毛针直直向声音的来处射去。 “嗖嗖嗖”利落的三下闪身，他已来到我面前，而对面的墙壁上齐齐钉着我的针。我顿时大怒，又立马抽出三根针。 “嗨，脾气还真大！就这么想让我死？”他双手抱着自己的剑，饶有兴味的看着我。 “是。” 他一扬下巴，“哼！你以为我愿意来理你，要不是无念那家伙……” 无念？我警惕的看向他，说道：“无念他怎么了？”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以后别再缠着他就行了。你可知道，正邪不两立，我们少**当可和你们星宿不一样，我们可是……” “名门正派嘛。早就知道了！啰嗦。”我想我是真的有点累了，才会在这里跟他废话。定了定神，我转身就走。 “哎，你去哪儿？”见我要走，叶天玄一把拉住我。 我愣了愣，随即马上甩开，他也愣了一下，但也马上反应过来，说道：“我带你上华山。” “你？”我疑惑的问，“你会这么好心？” “我不会。”叶天玄点点头，“但是，如果无念拜托我，我会。” 又是无念……他到底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困惑的看向叶天玄，发现他也在看我，或许用审视更准确，他的目光让我捉摸不透。“我可没给他什么好处。不要这样看我，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没好气地说。 出乎意料地，叶天玄笑了，他低下头轻轻的笑，肩膀微微抖动，侧脸在远处客店的蜡烛火光下忽明忽暗，只有一双眸子亮的像是盛满了星星的夜空，我发现他远比我第一次见他时好看，至少不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这样肤浅的词可以形容的。 “你看什么？”叶天玄笑完了，问我。 “……没什么，”我收回不知不觉飘走的心思，直视着他的眼睛说，“你很好看。” 那男人仿佛遇着我就经常脸红，我这次却没有再调侃他。我只是冷冷的看着他，说道：“我讨厌长得好看的人。” 我一脸郁闷地盯着前面那人的背影，没错，就是叶天玄！虽然我昨天甩下那样的狠话，但是今天当他一早出现在客栈门口的时候，我还是有点惊讶。我发现他某些方面和无念其实很像，比如说都要把我送上华山的固执！ “丫头，你没腿呀！再不走快点儿，就看不到丁老怪惨败的样子了，哈哈！”某只蚊子又在我耳边叫嚣着，我烦！ “我不叫丫头。” “我不知道你叫什么。”理所当然的口气。 “啊，对了！上次你那个师姐叫你小九的。你叫小九！”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至于高兴成那样吗！我翻了个白眼。 “小九，走快点儿，慢了就不能帮丁老怪收尸了！” “你……”我气结，“唰”的又掏出了牛毛针，想了想，收了回去，忽的一笑，“谁帮谁收尸还不一定呢！” 他颇不以为然的哼了声，径自往前走去。我在后面自顾自地笑的阳光灿烂。 “怎么会是这里？”我心里一沉，看着那蜿蜒而上的石阶，一眼望不到头，许多年前的记忆也随之扑面而来。 “各大掌门商议，今年的华山论剑改在武当山举行，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你可别以为我耍你啊!” 空气中仿佛还飘着那一年的味道，血的气息，人们吵闹的喧嚣声，爹爹绝望的怒吼，娘的哭泣，还有……他来抱住年幼的我，带我离开。一切，都浮现在我面前。我控制不住的颤抖，手心里也全是汗。 连叶天玄也感觉到了我的不对，“你该不会是怕了吧？也是，星宿妖人什么时候见过我名门正派的威严！” 我不吭声。 他以为说中了，语带自豪的继续，“待会儿见到你们星宿惨败时，你可别在我面前哭啊！我可不会心疼你！” 我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一会儿，我说了句：“走吧。” 脚步迈了开去，走在这石阶上却是如此艰难。四周安静的诡异，只听得见远处瀑布的声音，哗哗的从心上流过，爹爹说过那是武当金殿的瀑布，吸天地之灵气，成九州之琼瑶。可是从那一天之后，我就再没来过武当。 这个地方对我来说，陌生，又熟悉的可怕。 “怎么不说话啦？该不会是真的怕了吧！”这个时候我听见叶天玄的声音只觉聒噪。 “是的。我，怕。” 叶天玄一下停住脚步，狐疑的看着我，不知道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怕什么？”他问我。 “……”我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真的很好看，我怀疑是不是武当的人都拥有这样的眼睛，清澈不透明，让人永远都看不清心里真正的想法。爹爹是，他是，叶天玄，也是。 “叶天玄，想听故事吗？”我突然对这双眼睛有了某种说不出的感觉。 “故事？”他一脸疑惑。 “很久以前，有个女人爱上了一个男人，他们相识，相知，相爱，然后成了亲，有了个孩子。等这孩子长到六岁，男人便带她出去见见世面，他们去了一个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方后，男人便不再回家。女人在家里等的心急，来到这个地方寻找，却发现这里聚集了一大群要杀她的人，而这个男人也是其中一个。” 我深吸了口气，继续缓缓说道，“女人很伤心，她不明白自己深爱的丈夫为什么会突然变成想要她命的仇人。是啊，她不明白，就算是到了最后她死在了那男人的剑下，她也依然不明白，是不是名门正派和邪魔歪道的距离真的就这么大……” 眼里涩涩的，但我知道我已经没有眼泪了。我怔怔的望着远处的风景，慢慢的说：“那女人是我娘，那男人……就是我爹。” “叶天玄，你看，正邪之间的差距真的挺大呢。它轻轻松松的就毁了我的家。” “那你爹后来怎样了？” “死了。”我轻轻的开口，“就在他把那把剑**我娘胸口后，我也把匕首**了他的胸口。呵呵……”我吃吃的笑了起来，心里却如刀绞一般难受。我把嘴凑到叶天玄的耳边，“我就笑着对他说，爹爹，去陪娘吧。就这么，**去了……哈哈！叶天玄，你说我爹娘都死在这里，我是不是该害怕？哈哈……” 叶天玄目不转睛的盯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们两个都不说话，周围本就安静的风景此时更显得静谧的诡异，偶尔天空传来一两声鹤鸣，风穿过松枝的声音。良久，叶天玄的眼睛变得清明，那是不同以往的清澈，我似乎懂了他的心，又似乎更加迷糊。我只听见他说：“你是……悠悠。” 第五章 心结的解开 天地如此安静，只有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他说：“你是……悠悠。” 心突地跳了一下，我蹙起眉头，他怎的知道我的名字？正要开口询问，却听见石阶上方传来一个声音。 “玄儿，你回来了……” 循着声音望去，我全身的血气似乎一瞬间冲到了脑门，那上面站着的人右手一把拂尘，左手缓缓的抚弄着自己的胡须，双鬓斑白，一双眼睛透着掩饰不住的精明。他不似那些真正修道炼丹的方士，他是一个将天下控于股掌之间的人。 “是的，师傅。”叶天玄恭恭敬敬的俯身鞠躬，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玄儿……奉命，将各大门派的侠士领上武当山。” 声音又大了一些，“那为何只见这个星宿妖女？！” “……”叶天玄没有出声，只是腰似乎又低了一些。 我冷笑一声，朝着那声音的来处直直看去，一字一句的说道：“张，玄，素，好久不见了……”我微笑着看向那双眼睛，不过我自知眼里不可能会有笑意。 张玄素一挥手中拂尘，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他并不答我，只是开口问道：“玄儿，我命你去接各大门派的侠士，为何只有这名星宿妖女！” 我又看了一眼叶天玄，他也只是看着我，然后他转过头去，朝着张玄素跪下，低下头说：“徒儿知错，愿受师傅责罚。” 我心里有股无名火升起，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明显，我知道这是我想杀人的表现，不自觉朝着张玄素提高了音量：“张玄素，这武林大会岂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这天下还没有我星宿派不能去的地方！” “说得好！”突然一个声音**来，我都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一堆人簇拥着一顶轿子晃晃悠悠的向这边走来。那轿子上斜躺着一个白胡子老头，此刻正微闭双眼，慢慢摇着白羽扇。阳光在他的银发，银须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他似乎不像是来自那个遍布沼泽的星宿海，倒像是来自南极的仙翁。 我心头一喜，急急迎上前去，有些激动的喊了声“师傅”。声音出乎我所料的竟有些颤抖，我自己也不明白是何原因。 他似乎也听出了我的激动，微微张开了眼，含糊的“嗯”了声，便重又闭上了眼。 他不说话，我也只好静立在一旁。旁边的弟子更是无人敢出声。许久，像是另外一个世界飘来的声音，他说：“还怕吗？” 我陡然抬起头，望向丁春秋这个世人皆为残忍毒辣的大魔头。他其实长的很潇洒，想必年轻时也定是风流倾城的人物，小时候被他抱在一堆画前看画时，我会指着画上问，他就回答说是逍遥派的哪个师叔祖。他师从逍遥派，他自始都记得，但不知为何他还是选择了另立门户。有时候望着一眼无垠的沼泽，他会略带沧桑的问我，星宿海是不是真的不如凌波洞。我不能回答，因为我不曾去过凌波洞，但我记得他说过的孽海天机坛，凤凰琴，丹青，还有烂柯棋……也许这些在他心中也是历历在目，不曾忘记。 我发现我真的不了解他，也可能这世上没有人能了解他，他就是一个谜，迷惑着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但是他真真正正给过我温暖，他收留无父无母的我，教我武功，抚养我长大。他将我从无望的等待中拉出，教我杀人以自保，告诉我人只能靠自己……现在他又来给我上课了，最后一课。 十年了，我早该学会了。 我咧开了嘴，轻轻地说道：“师傅，不怕了。” 白羽扇突然停止了晃动，丁春秋睁开了双眼，嘴角挂着不易察觉的笑意，朝我说道：“死丫头，好久没有这么正经的叫我师傅了！” 我涎着脸，挂着他的手臂撒娇道：“老丁，你不是这么小气吧……” 他哼了一声，将脸别过去。 罢了罢了，“以后不再偷拿你的新药了!” “……” 形势比人强。“那下次不和你抢药篓子了？”我拉下脸讨好的说。 继续沉默，没有理我。 md，豁出去了！“最多以后天天在星宿海帮你抓蜈蚣，蛤蟆，蝎子；星宿海所有的五毒箱我都包了！”我咬牙说道。 “就这么定了！”晃着白羽扇，老丁自顾自地往前走去，但我知道他脸上一定带着恶作剧得逞的坏笑。 我也笑了！ 老丁一直走到张玄素的面前才停下脚步，我也站到他身侧，微笑看着张玄素。叶天玄早已没有跪在那儿，事实上，当看到老丁的身影时，他便起身站到了张玄素的身后。 “张玄素，很久没见了，你还是一副装模作样的老样子啊！哈哈……”老丁的白羽扇带起的阵阵凉风吹得我也愈趋镇静。 “丁老怪，你也没变啊，还是一样的阴阳怪气！”张玄素也微笑着回道。 他们就这样微笑的望着对方，我却觉得一股硝烟弥漫在我周围，或许这个武林真是平静了太久了。 良久，老丁开口道：“怎么，武当派的待客之道就是让我等站在这山上吹冷风吗？张掌门，我们星宿派可是从大老远特意赶过来的！” 张玄素皱眉看了他一眼，缓缓开口：“武当乃名门正派，恕不接待尔等邪魔歪道！” “哦？”老丁嘴边的笑意更盛，“听说这个武林大会遍请各大门派啊，但不知现在到了多少？” 张玄素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老丁。 我不经意的摸出随身携带的药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瓶子，“张掌门，这个就是——三笑逍遥散，无色无味，能让人瞬间中毒而不自知，七孔流血，死相极惨，杀人于无形啊……” 张玄素身后的武当弟子除了叶天玄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但是张玄素却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他都没看我，只是一直盯着老丁，生怕他有什么动作。倒是叶天玄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我，那样深沉，像是要直直看入我心。 我朝他眨眨眼睛，继续说道：“你说我要是待会儿朝空中这么一撒，这在场的人……还会剩下多少呢？呵呵……”想了想，我又歪着头补充：“你不用担心我们不够药，这个星宿三宝，凡星宿弟子可都是人手必备呢！张掌门，有没有兴趣领教一下啊？哈哈……” 张玄素终于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又看向晃着白羽扇的老丁，终于他开口道：“给，星，宿，派，安排房间！” “哈哈哈哈……”这一刻，我突然有种说不出的痛快，却看到叶天玄眼中的光芒突然地黯淡下去。我一下子便没有了开心的感觉，我有种冲动想冲上去拉住他的衣袖，想阻止他离去的身影，想告诉他我喜欢他发光的眼睛。 但是，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不能做。 我跟在老丁的身后，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那是和叶天玄相反的方向，我们就这样，渐行渐远。 第六章 思念的金翼鹤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这个张玄素，把星宿派安排在整个武当山最偏僻的五龙亭附近。哼，以为这样就能把星宿和武林大会隔开吗！他也未免太小看我星宿派了！冷笑一声，我沿着天阶而下。昨日解开心结，现在细细打量起这武当山，与记忆中并无太大不同，只是人面桃花，物是人非而已。 轻叹口气，不知不觉走到老君坛附近，却看到叶天玄也在这里。此刻他正半蹲在地上侍弄一只金翼鹤，那只鹤通体雪白，只有双翼的边缘是渐深的金黄色，如无边雪原中铺陈着金色的阳光，竟是说不出的神圣肃穆。不过此刻它却无力的扑打着双翅，偶尔发出几声悲鸣，附近的地上染有斑驳的血迹，显得触目惊心。 叶天玄专注的为那只鹤包扎伤口，却显然不得其法，因为地上的血越来越多，连我都觉得那只鹤的生命力正在逐渐的流失。 轻咳了一声，我走过去，“像你这么包粽子，这只鹤怕是活不长了！” 叶天玄看了我一眼，不发一言，继续包着“粽子”。 我发誓我是因为不想看到那只漂亮的鹤被人像粽子一样对待才出手的，我将手中的牛毛针迅速插入它身上的几个大穴，看血止住了，才解开那些乱成一团的布，重新开始包扎。 “你的针……”叶天玄欲言又止。 “放心，没喂过毒的。”我将那几根针放入他的手中。 他轻轻吁了口气，终于盘腿坐到了地上，一边擦着自己额上的汗，一边看我为那只鹤包扎。 “我不知道星宿的人还会医术，你们不是都用毒的吗？”叶天玄略带惊讶的看着我熟练地将鹤的伤口包扎完毕，还打了个蝴蝶结。 我白了他一眼，“我在学制毒之前用了五年的时间学医，星宿的毒不同于那些下三滥的毒药，我们的毒都是用药草加上星宿海的毒物制出来的。不懂怎么救人，又怎么能更轻易的杀人呢！” 叶天玄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随后他微微笑着说道：“你把这星宿毒药的秘密说与我听，就不怕我泄露出去？” 我看都没看他，“尽管说去！别说这毒药的配方世上没几人知道，就是知道了……”我弯了弯嘴角，“又有几个人敢踏进星宿海呢？难道就不怕竖着进去，横着出来吗？哼！” 叶天玄静静的抚摸着金翼鹤包扎好的伤口，轻轻叹道：“悠悠，你……你在星宿过的好吗？” “昨天我就想问你了，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你认识我？”忽略他句里的关心，我皱起眉头问道。 我仿佛看到叶天玄眼睛里一闪而逝的……悲伤。那情绪快的几不可察，所以我觉得一定是我看错了。 “不……我不认识你。”叶天玄缓缓的说道，语气不带一丝感情，冷漠的风平浪静。 “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被搞糊涂了。“张玄素那老头儿告诉你的？” “悠悠，你不该这么叫我师傅。” 叶天玄还是那样冷静的告诫我，我却觉得烦躁。“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叫！他是你师傅，又不是我的！更何况那老头儿可是我的……”我急急的差点就要把那几个字说出口，终是恨恨忍住。 “不管怎样，我们做小辈的应该对武林前辈表示尊重。” “呸！怎么不见你尊称我师傅丁老前辈，不知道是谁看到我们都是一口一个星宿妖人，恨不得把我们除之后快！现在要我来尊重你师傅，白日做梦！” “……”叶天玄不再说话，也不再看我，只是一遍一遍的抚摸那只金翼鹤，然后他问我：“知道这只鹤叫什么名字吗？” 我看了那鹤一眼，“又不是我养的，我怎么知道？” 很久都没有人说话，叶天玄痴痴的看着老君坛后的瀑布，但他的眼光却似乎透过瀑布落在很远的地方。 然后，他说，“这只鹤的名字，叫，思念。” 我没有机会再去问叶天玄关于那只鹤的名字问题，事实上，我从那以后都没能再看到他。随着武林大会日期的临近，武当山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虽然我已经尽量不去招惹那些名门正派，但他们似乎并不想放过我们，只是惧于星宿的剧毒才不敢轻举妄动。我懒得出去看到那些虚伪至极的面孔，索性便再没下过金殿。每一天只看看日出日落，听听鹤鸣松声，日子倒也过的自在。 这一日，我像往常一样靠在树下小憩，老丁却神不知鬼不觉的踱了过来，拿白羽扇轻拍了下我的脸颊，佯装嗔怪道：“死丫头，你师父都要忙死了，你却在这儿偷懒！” 我挥挥手，拍开扇子，眼睛都懒得睁开，“老毒物，你玩儿够了却来打扰我休息，好没道理！” “啪”的一声，我捂着额头，大叫道：“死老头儿，打头干什么！我会破相的！” 老丁却一脸无辜的继续摇着那把破扇子，笑道：“丫头，你说咱们大老远的来凑这热闹是为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你吃饱了没事儿干呗！” “啪”，我的额头又挨了一下，惨了，肯定肿了！我“噌”的起身，朝那个始作俑者吼道：“死老头儿，你再打我头，我就跟你拼了！” 老丁却浑不在意的抚了抚胡子，一脸的笑意。 “好了好了，你说吧，我听就是了。”我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无奈的认输道。 “小九，你怎么看这武林大会？” 我双手抱胸，缓缓说道：“世人皆道我星宿这次是为了抢夺武林盟主之位而来，我却觉得这不是师傅的真正目的。” “哦？何以见得？”老丁挑高了一边眉毛，问道。 “师傅当日既已将门派所在地定在远离中原的星宿海，便不会再想回中原的武林插上一脚，再说了，这群沽名钓誉的乌合之众，还入不了我星宿派的法眼！更何况……”说到这，我顿了顿。 “说下去。”老丁眼里的笑意越来越盛。 我也不由自主的笑眯了眼睛，“……更何况星宿老仙，法力无边，何需他中原武林的名门正派承认！这个天下第一我是看不上眼的，就不知你老人家看得上不了？呵呵……” 老丁笑着捏了捏我的脸蛋，口中连连说道：“你呀你，你这个死丫头！” 笑着笑着，老丁却突然收起嬉笑的表情，一脸严肃的看着我说道：“不错，我们这次来并不是来参加这个武林大会的。” 我也不由得紧张起来，问道“师傅，那我们来干什么？” 老丁的嘴一开一合，我听到两个字，“报，仇！” “师傅，此话何解？”我暗暗攥紧了拳头。 “十年了……”老丁沧桑的脸上有着一抹沉痛，“你都长这么大了，静思的仇也该报了……” 我跪下身去，艰难地开口：“多谢，师傅。” 老丁走过来，扶起我，“小九，我最后问你一次，这次做了选择便容不得你反悔了。” 我抬起头来，看着老丁的那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我在那里面看到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她的双眼里面燃烧着一种东西。那东西我熟到不能再熟悉，那是——仇恨！ 我自嘲的笑了笑，说道：“师傅，我还是进门时的那句话，我这辈子，为了报仇而活！” 老丁眼里忽地多添了几抹沉重，他缓缓开口，**地宣告：“星宿派第三代弟子——风悠悠听令！” 我慢慢的跪下，慢慢闭上了眼，是了，这就是我的命运，和我娘一样。只不同的是，这次，是我自己的选择。 “现本掌门册封你为星宿派第三代圣女，愿尔今后继承我星宿精髓，护我星宿门徒，将我星宿发扬光大！” “悠悠……谨遵掌门意旨！”一滴眼泪从我眼角滑落，滴入泥土中，转瞬便不见踪迹。 第七章 纪念死去的爱情 武林大会前夜。 我突然很想见一见无念，那个总是带着一脸笑容，笑的风清云朗的人。但是等真站到少林派休息的院子门口时，我却始终不敢走进去，只是怔怔的望着里面，步子有千斤重，怎么也迈不开来。 “无念……”我喃喃的唤着，明知他不可能听到。 “我，在这里。”身后一声轻轻的叹，我吓了一跳，募地转身，只见无念身着一袭月白僧衣，手执一串佛珠，正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我。 我突然脸一红，也不知他站了多久，是否把我痴痴的样子都看了去，心头一股恼意：“你这人！站我身后怎么都不出声！” 他楞了一下，随即便又微笑，“九姑娘心中有所思，自然不能感觉到我站在身后。” “你站了多久了？”我撅起嘴问道。 “不久……”无念看着我轻轻地说，“从你来时，我就在这里了。” 我们就这样无言对视着，心里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叫嚣着要冲出来，我却咬紧嘴唇不敢出声。夜凉如水，月影倾斜，无念云淡风轻地微笑着站在那松树底下，周身像是被月光镀上一层光圈，神圣不可方物。我的心底被某些东西直击了一下，木木的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周遭静的仿佛再也没有任何喧嚣，我想起幼时爹爹最爱将我顶在肩膀上四处乱转，风声穿过我张开的双臂，我就咯咯直笑，娘在一旁做着针线，不时抬起头来看看我们。那是多么平静幸福的日子啊！只是……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使劲眨了几下眼睛，将眼中的湿意尽数敛去。 “九姑娘此次前来，可是有事？”抬眼望去，无念仍是一脸笑容，只是这笑容背后我看不懂的东西太多。 “无念，明天就要开武林大会了呢……” “……”无念正了神色，“九姑娘可是要上场比武？” “不，我不比武……”我紧紧抓住院子外的篱笆，看向无念嫣然一笑，“我，要去杀人！” 无念霎时皱起了眉头，不等他开口，我又接着说道：“无念，我只是来问你，如果我杀了人，你还会护我，不让人伤我一分一毫吗？” 无念没有表情的看着我，我也不再嬉皮笑脸，只直直盯着那双眼睛。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心上的温度似乎也随之流失。我垂下眼帘，看着自己因为用力而泛白的指节，凄然一笑，自己真是傻，十年前父母的例子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他是少林佛门高僧的关门弟子，而我只是一个蛮荒之地的魔教妖女，他如今不杀我已是仁至义尽，我竟还奢望能得到那虚无飘渺的承诺，真真是强人所难。罢了罢了！ “好。”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痴痴的望着他问道。 无念弯起嘴角，朝我笑得灿烂。我看着他慢慢走近我，将我拥进怀里，他的呼吸轻轻吹在我的发上，我将脸埋在他的臂弯，感觉到他的心跳声，还有那句仿佛来自他心底的声音，如此清晰的飘荡在我耳边，“我说，我会护你，不管你做了什么！就算是……杀人！” 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胸中的感动来的如此汹涌澎湃，先前流失的温暖就在这一瞬间全部灌满胸腔，我伸出双手，紧紧的回抱他。就像是在激流中漂浮了太久的一根蒲草，我舍不得放开这最后一丝的生机。 “你自己说的，你会护我……”我哽咽着开口，“说话算数，我要你护我一辈子！不许反悔！”我揪着无念的衣袖，有些撒娇的说道。一辈子呢，我心底暗暗有些期待，脸上也不禁有些热，但仍鼓起勇气看向无念的眼睛。 出乎我意料，无念在听到这句话后，却慢慢地将我推开，脸上的笑容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是片刻功夫，他又笑着回答我：“当然，我……是将你看做妹妹的，自然会……一辈子，护你！” “妹妹？”我蹙起双眉，隐隐有些愤怒，如控制不住的野马就要脱缰而出。 无念风平浪静的看着我，笑容温柔的出奇，“我亲生妹妹死于这乱世，我总遗憾不能亲手照顾她。幸好遇见了你。我，真的很开心，能遇见你……你，也是这样想的吧？将我……看做亲生哥哥……” 原来是这样，这样多的温暖，这样多的包容，原来竟不是给我的，只是因为他那无缘的妹妹！ “……是啊，”我扬起头惨然一笑，“小九，谢谢大……哥……呃，这样的关照我！” 无念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甚至这个时候还能有着温柔的笑容。我庆幸自己性子里还有着那最后一丝的不服输，倔强如我，总不能在人前示弱！我用尽全身力气才使自己笑的不至于太难看，不若平时的娇艳如花，总好过被拒绝的凄凉悲惨。 “小九，大哥没有什么见面礼送你，这串佛珠跟着我也有些年头了，今日就赠与你吧，你不要嫌弃才好。”说完，便将佛珠拢上我的手腕。 我低下头看着那串佛珠，褐红色的珠子颗颗圆润，月光下偶尔闪过暗红色的光，我却觉得那样的刺眼，眼睛一阵涩涩的痛。 “谢谢大哥！”我似乎已经丧失了言语的能力，平时的伶牙俐齿此刻已然消失无踪。 “如果大哥没什么事的话，小九想先回去休息了，大哥也早些歇着吧！”我真佩服自己还能笑的这样灿烂，原来，幸福这个东西真的不是我这种人能拥有的。 “……好，你也，早点休息。” 微笑，转身，我不紧不慢的一步一步往回走，指甲早已深深地掐入手掌，我却没有丝毫痛感。天知道，我有多想一路狂奔回房，窝进床里大哭一场，但此刻在那目光的注视下，我再如芒刺在背，也只能缓缓的移动。 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初初相识时救下我的无念，“我是看施主孤身一人，担心你一个姑娘家不安全。” 得知我是星宿门人后，仍坚持要送我上华山的无念，“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我不能让你一个弱小女子独自在外受人欺凌！” 手握木棍，眼神坚定的无念，“姑娘莫急，我一定护你周全！” 直视着我的眼睛，劝慰我的无念，“如果不想笑就别笑了，心里难受是应该哭的。” 还有，站在我前面，为我挡风遮雨，圈出一方天地的无念，“叶天玄，你伤她分毫，我不会放过你！” 果然，幸福这种美好的东西还是不属于我啊……呵呵，我竟然轻笑出声。 脸上痒痒的，抬手一抹，才发现都湿了。 第八章 情迷胭脂岛 拖着沉重的步伐，我好不容易走回金殿，却见一个人影在我房门前晃来晃去。定睛一看，居然是叶天玄！ 他也看到了我，快步向我走来。 “你来这里干什么？”我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坏心情。 叶天玄一脸掩饰不住的兴奋因为我冷冷的语气而愣了下，但随之又恢复轻松的神态，过来拉住我的手腕，说：“走，带你去个地方。” 我一把甩开，拉下脸说：“不去！” “为什么？”他一脸困惑。 我蹙紧眉头，“不为什么，不想去……呃，哎……”我话还没说完，就被他一把拉上金翼鹤，他摸摸金翼鹤的脖子，然后指指南方，说道：“思念，去镜湖！” 我不太习惯在空中飞的感觉，兴许是气流的缘故，我老是觉得不如在陆地上平稳，头一阵阵的晕眩，现在的姿势又是被叶天玄拥在怀里，只得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心中气恼不已，张口就骂道：“叶天玄，你脑子进水了！你要把我带去哪儿？” 叶天玄瞥了我一眼，心情颇好的弯起嘴角说道：“连思念都听得懂我说去镜湖，你居然听不懂！” 我扬起手一掌向他拍去，他头一偏闪过，眼里好笑的意味越加明显。我恼羞成怒：“你说我连鸟都不如！” “我可什么都没说！不过……”叶天玄看着我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哈哈！” “你……”我一时气极，反而什么话都说不出了，索性转过头去不理他。 轻轻闭上了眼，我突然觉得好累，刚刚才被无念拒绝，现在我却又躺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看来我真有做狐狸精的潜质。我苦笑着想起无念的那句“我是将你看做亲生妹妹的”，心中泛起一阵阵苦涩。还是老丁说的对，这世上不能依靠任何人。 想着想着，我突然有了困意，叶天玄的怀抱很温暖，我不知不觉的将头靠上他的肩膀，我能感觉他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但很快便放松下来，他甚至还抬起手臂将我周围的风挡去。心头一暖，模模糊糊中又听到娘在说“不要……悠悠，不要……” 是的，娘，悠悠这次听话，一定不要。我，不要了。 “悠悠，醒醒，我们到了！”听到有人唤我，我从沉睡中醒来，迷迷糊糊的睁开惺忪的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澄澈如镜的湖水，波光潋滟，碧练如洗。 “好美……”我情不自禁地叹道。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叶天玄一脸自豪的说道，“走，上船！” “上船？你还有船？”我惊讶的看他自顾自地跳上岸边的一艘小船，兴奋地朝我直挥手。 “这镜湖边上有几户人家，平时和我们武当派走的还算亲近，我找他们借的！”叶天玄孩子气的冲我笑道：“快来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满脸狐疑的登上船，看他便要摇动橹桨准备开船，不由惊喊出声：“你还会摇船？！” 叶天玄一脸不以为然的答道：“当然！我们武当门人……” “我们武当门人连御鹤练气之术都会，还有什么不会啊！哈哈……”我学着他的语气阴阳怪气的说道，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倒在船上。 “你……哼！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跟你一般见识。”他转过头干脆专心地摇起橹来。 船行进了小半个时辰，靠了岸。叶天玄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岸，扬眉挑衅的看我。我自然不愿被他看扁，也施展轻功几步跃上岸。 环顾四周，除了这座岛外，不远处还有一个类似的岛和它遥遥相望，这两座岛都不是很大，但岛上却绿树成荫，风景极为雅致。 “我从很早之前就发现这两座岛了，据说这两座岛是大理段氏王爷段正淳和其爱人阮星竹所居之地，但我从未见过此二人。也不知江湖传说是真是假。”叶天玄见我四处打量，为我解释道。 “哦。”我不置可否，谁有心情管那两个人！那段氏王爷爱人颇多，怎么可能长期为一个女人逗留！ 我跟着叶天玄往岛上高处走去，拐了几个弯，眼前竟豁然开朗，一个小院落就这样出现在我们面前。 “好漂亮！”我忍不住感叹，面前的小院子种满了桃花，一树树，一丛丛的竞相盛开，微风吹过，花瓣便徐徐落下，漫天的花雨染红了我的眼睛，也染红了我的心。 叶天玄也笑着看我，眼里是说不尽的温柔，“这座岛就是因为这里的桃花而得名胭脂，对面那座叫做画眉，我到现在也没想出为何会叫这个奇怪的名字！” 画眉？我想起以前清晨趴在爹娘卧房窗前偷看，娘很爱微闭双眼让爹为她画眉，爹爹其实画的并不算好，每次画完都紧张的左看右看，不住地问娘画得好不好，娘总是眉眼含笑的对爹说只要是他画的都好。这么多年了，我也终于明白为何只要是爹画的，娘都毫无嫌弃的照单全收。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我伸手接住一片花瓣，轻轻叹道：“这大概是阮星竹最大的愿望吧，希望爱的那个人能够为她画一辈子的眉。但是，一辈子是那样的长呢……特别是男人的爱，说没了，就没了！呼……”朝花瓣吹了口气，看它飘飘悠悠的落到地上，其实何止是阮星竹，这大概是所有女人都想实现的愿望吧！愿得一心人啊…… 叶天玄面无表情的看着我，并不说话。我也不说话，平静坦然的看向他。 过了好久，叶天玄看着我说：“如果，我爱上一个人，我就愿意为她画一辈子的眉！”他的眼神中透着不可动摇的坚定，但我却摇了摇头，“是啊，你愿意，但是你不一定就能！” “悠悠……我”他急急想要分辨。 “好了，我们走吧。我是真的累了！”不等他说完，我抢先往院外走去。 回去的路上我们都异常的沉默，叶天玄似是怀揣心事，我也不想言语。等回到我的房间门口时，我勉强笑了笑，说道：“呃……还是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么美的风景。我进去了……” “悠悠……” “嗯？” “我会证明给你看的！我不仅愿意，而且，我也能够！”叶天玄深深地看着我，我想起他站在桃树下那样温柔地看我，桃之夭夭也抵不过他满身芳华，剑眉星目，丰神俊朗，可惜，非我良人。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竟愣在当场。 “好了，我说完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帮星宿老怪收尸呢！”叶天玄一本正经的说道，说完真的立刻施展梯云纵，顷刻便不见踪影。 “叶天玄！你才要帮张玄素收尸呢！”我对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气急败坏的大吼。 第九章 我是星宿圣女！ 比武大会当日。 昨晚发生的事让我睁眼到天明，明明累的要死，但能嗜血的欲望却又让我兴奋不已，所以还是强打起精神随老丁一行人来到老君坛。 老君坛四周已经整理完毕，我们来的却是迟了，高高的坛上已经有了打斗的身影。我看了看，心里一紧，原来是无念与一峨眉的女弟子。那峨眉的女弟子长的面目清秀，眉眼中透着一股惹人爱怜的羸弱，但出手却招招狠辣，真是人不可貌相！ 无念似乎无心与那女子纠缠，只是不停用着一苇渡江避来避去。我心里暗暗觉得不妙，果然，那女子见无念只是一味躲避，眼睛一眯，便使出了一招九阴神爪。顿时只见满天红光，凌厉的剑气如闪电一般直直向无念刺去。 “小心！”我不禁喊出声，但是那团红光包裹住无念，我根本看不清他的情况，急得我使劲攥紧了自己的裙子。 稍时，只见一个人影从老君坛上飘飘落下，是无念！我不由得松了口气。 无念朝我笑笑，做了个“我没事”的口型，见我点点头，随之转过头去，“阿弥陀佛，峨嵋施主武功高强，在下认输。”说完便慢步走回少林派。 一时之间，到处都是窃窃私语的声音。那峨眉女子站在坛上又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我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谁都看得出无念是故意让她的好不好，至于做出我见犹怜的样子吗！ “九丫头，你再不松手，裙子抓破了，我可没钱给你买新的！”老丁眼睛盯着老君坛，慢悠悠的说道，声音里充满了调侃。我这才注意到自己还攥着裙子没松手，裙子皱的都像是泡菜坛子里的咸菜了！ 我大窘，连忙松了手，埋怨地看向老丁，说道：“老丁，你好好看比武就是了，干嘛来笑你徒弟！为老不尊！” “哈哈……这些小辈的功夫怎么入得了我的眼，我看的都快打瞌睡了！” “那你就睡吧！”我没好气地回答，眼睛看向老君坛，不再理他。 那峨嵋女子此时在老君坛上喊道：“在下峨嵋弟子苏清心，敬请各大门派高手指教！”底下又是一阵私语声，毕竟刚刚那招九阴神爪的威力还在那儿摆着呢，无念倒是有少林的金钟罩铁布衫护体，其他门派可没有。万一这要是落下个终身残疾，不仅捞不着扬名武林，还把自己半辈子搭上去了，不值不值啊！ 我正自己这么想着，只听旁边有人兴奋地喊道，“上去了，上去了！”我抬头一看，只见一个青色的身影映入眼帘——叶天玄！我皱了皱眉。 “在下武当，叶天玄。请指教！”叶天玄对她抱拳行礼后，直接拔出了手中兵器。 秋水无痕剑？！我霎时睁大了眼，看看四周，人们也是禁不住的赞叹。四大神器之一的秋水无痕剑居然落到了武当手中！ 我看向老丁，“师傅……这剑……” 老丁手中的白羽扇停了停，“接着看！” 我依言转头看向老君坛上的两个人，目光却一直停留在那把闪着寒光的秋水无痕剑身上。多久了？上次见到那把剑是在我爹拿这把剑捅进我娘胸口的时候。都说这把剑是四大神器，坚韧无比，锋利异常，十岁的我第一次见它时便眼睁睁的看它刺进我娘的胸膛，那把剑染满了我娘的血！哼，什么长剑当向秋水诉，颇觉斗量无痕风！我一定要亲手毁了它！ 那苏清心睁着一对清水眸子看向叶天玄，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但峨嵋掌门孟青青端起茶盏，状似无意的咳了两声，苏清心身子抖了抖，还是拔剑出鞘，使出一套黯然别离掌向叶天玄劈来。 叶天玄一招流星赶月险险避开掌风，随即使出一招三环套月，连着真武七截阵夹杂着秋水无痕剑的寒气直向苏清心射去。苏清心连退数步，拼尽全力接下这几招。任外人都能看出这两人武功的差距，苏清心也直喘粗气，额上开始渗出细细的冷汗。 叶天玄将剑背到身后，躬身向苏清心问道：“姑娘可还要继续？” “伪君子！”我翻了个白眼。 “噢？何以见得？”老丁好笑的看着我。 “要打就要把对手打下擂台，不能翻身为止。这样惺惺作态，以为别人就会感激他吗？哼！”我要是苏清心才不会要这种施舍。“就算是输，我也要尽我自己全力。何况苏清心还没出九阴神爪呢！” “哈哈，九丫头，这九阴神爪可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杀招！何况控制不得当反而会自噬其主。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功力又不到家，刚刚使出那招已是勉力而为，现在要是再使怕也是力不从心了……” 我若有所思的看向老君坛，果然苏清心面有难色地看向峨嵋掌门孟青青，后者一脸严肃地不发一声。苏清心咬咬牙，说道：“我，我可以继续！”说完，坛上顿时又是红光满天，只是不若上次之盛，看来苏清心又要使出九阴神爪了。 但是情况却急转直下，叶天玄这边也是满天蓝光，“天罡北斗阵！”我不禁脱口而出。再看向苏清心那边，她也是一脸恐惧，但这时却也是收不住势头了。红蓝光在空中猛烈撞击，爆发出巨大的声响。我赶忙调整内力，运气吐纳，将自己稳住，等着声音散去，我再定睛一看，只见苏清心一脸惨白地倒地不起，显然伤的不轻。 叶天玄收起秋水无痕剑，面无表情的说了声“抱歉”，便将苏清心抱起，送到峨嵋派那边，抱拳行了礼，又躬身向孟青青说道：“孟掌门，多有得罪！” 孟青青一脸的微笑，眼里却有着不容看错的杀意。只见她虚扶了下叶天玄，软绵绵的声音笑里藏刀：“这是怎么说的，是她自己学艺不精，世侄大可不必往心里去。”说完，又看向张玄素说道：“张掌门，好福气啊！有个这么出色的徒弟！”张玄素一脸欣慰的笑看着叶天玄，孟青青却话锋一转，“这个徒弟可比那个与星宿妖女厮混，自甘堕落的要好多了啊！呵呵！” 张玄素脸色一僵，不再说话。 “老妖婆！你还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说你这张嘴是吃什么才能变得这样臭啊！教教我啊，好让我们年轻人也吸取下教训！”我叼着根狗尾巴草，慢悠悠的说道。 “哪里来的小妖女！没大没小！居然叫我老妖婆！”孟青青的脸瞬间气得雪白，手也抓紧了椅背。 “那你想我叫你什么？一个五十多岁了都还没嫁出去的老姑娘，不是老妖婆？是什么！”我一扬柳眉，挑衅的看向她。 “你……我今天不教训你这个小蹄子，我就枉为峨嵋掌门！”说着便要拔剑，却被张玄素一把拉住，他一脸阴沉的看向我，缓缓说道：“今天各位都是来比武的，何须对一个星宿妖女动怒！孟掌门切勿失了身份！” “……”孟青青听到张玄素的话，再有满腔怒气也只得隐忍不发，愤愤的坐下用眼光将我凌迟。看吧看吧，本姑娘不怕！又不会少几两肉，本姑娘就是比你青春，比你漂亮，我气死你！ 果然，孟青青看我嚣张的模样，脸都气绿了。 张玄素却看着我说道：“这次武林大会是为切磋武艺，星宿派久居敦煌边缘，远离中原武林，此次前来应该不是只为作壁上观吧！” 我看看老丁，他只是但笑不语。我便也弯起嘴角，使出轻功，跃上老君坛，双手抱胸，朝张玄素一扬下巴，“是不是如若我打赢武当，这中原武林的天下第一就换我星宿做做了？” 张玄素一甩衣袖，怒道：“痴心妄想！玄儿，去将那星宿妖女给我打下擂台！” 叶天玄竟仿佛没听到般，定在原地动也不动。张玄素愣了愣，提高了声音：“玄儿，去将这星宿妖女打下擂台！” 我紧盯着叶天玄的侧脸，只见他终是弯下腰，对着张玄素轻轻应道：“弟子……遵命！” 心中隐隐抽搐了两下，我忍住胸中的怒意，朝来到坛上的他嫣然一笑：“幸会了，叶……大侠！” 叶天玄深深地望着我，并不说话，眼里似乎是化不开的心痛。见鬼了，我竟然想起昨天也是这双眼睛深深地看着我，但眼里却是化不开的温柔。 底下有人声传来，“这女的是谁呀？”“她哪儿冒出来的啊？” 我坐到老君坛的围栏上，勾起嘴角朝底下的人说道：“我不是哪儿冒出来的！我娘是星宿派第二代圣女，武林第一美女?——?????蓝静思……” 下面立马传来“啊……”“哦……”的赞叹，我当然知道自己和娘长的有多像，每回从镜子里看到这张脸，都让我想起我娘的一生。这张冠绝天下的容颜并没有给她带来她想要的幸福，反而让她一生为之受累！我苦笑了一下，倾国倾城貌，祸国殃民颜！ “至于我爹嘛……”我转头看向张玄素，看到他愈加阴沉的脸色，我竟然开心的想放声大笑！“我爹是武当门人，当年张掌门的得意弟子。江南七少之一，风，陌，然!” “那不是风七少吗？！” “她就是那两个人的女儿啊！” “不是说他们一家人都死了吗？” 满意的听着下面沸腾人群传来的声音，我笑的更加开心。张玄素，你以为费心隐藏我们一家人的事就可以让你武当坐稳武林泰斗的位置吗？我就是要把你做的事情曝光于青天白日之下！哈哈！ “玄儿，赶快给我杀了这个孽种！”张玄素已经顾不得维持掌门风范，站起身来冲叶天玄吼道。 我这时才看向一直面无表情的叶天玄，微微笑道：“叶大侠，在下，星宿派第三代圣女——风，悠，悠！你可要手下留情啊！” 第十章 决裂 我向叶天玄微微笑道：“叶大侠，在下，星宿派第三代圣女——风，悠，悠！” 叶天玄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的看向我。 “我就说是哪里来的小妖女，原来是那个星宿贱人的女儿！真是什么样的种生出什么样的货色！”孟青青一脸不屑的看向我。 我笑弯了眉，“孟掌门说的是，我也觉得是这个理儿！”停了停，我又看向张玄素，“是吧？张掌门！我爹……可把我生的有你武当门风？哈哈……” 张玄素气得脸都发黑了，一甩袖子，指着我吼道：“玄儿，立刻把这个孽种给我杀了！免得她再在这儿胡言乱语，混淆视听！” 叶天玄微不可见的抖了下，我却看得极为清楚，心里一颤，我幽幽叹道：“叶天玄，你……真的要杀我吗？” 叶天玄背对着我，没有说话。 “张玄素，你在老夫面前一直嚷着要杀我星宿圣女，似乎不太给面子吧！”我循着声音看向老丁，他仍是一脸笑容，但我却从他眼里看到了浓浓的杀意。 张玄素转过头来，神色严肃地看着老丁，半晌说道：“邪魔外道，人人得以诛之！” 老丁顿时收了笑意，“十年前你也是这样对风陌然说的吗？才让他居然会对静思下毒手！” 张玄素直视着老丁，许久，才缓缓说道：“他是武当门人，斩杀邪魔外道，义不容辞！” 我紧咬着嘴唇，老丁也攥紧了手中的羽扇，“你怎么能……静思可是她妻子，你怎么能逼他杀妻弃女！” 张玄素看看我，又转过头去看向老丁，“大丈夫何患无家！我不能让他一直这样错下去，辱我武当门风！” “哈哈哈……世人皆言我星宿行事狠辣，灭绝人性。但和你武当张玄素比起来，老夫自愧不如！”老丁眼里精光一闪，“张玄素，还静思的命来吧！”说完，老丁便向张玄素扑去，顿时两人扭打成一团。 我心里一急，正欲前往助老丁一臂之力，谁知眼前一个身影挡住去路，叶天玄？我皱紧眉头，“让开！” 叶天玄抬起头看向我，嘴唇缓缓轻启，却说出两个我最不想听到的字，“不行！” 我眼里杀机瞬间迸发，“那就别怪我了！”“唰”五根牛毛针对准他的眉心、华盖、巨阙、气海、命门五大要穴射去，根根银针都淬了星宿五毒，触及皮肤毛发必定腐烂致死。 叶天玄急晃几招，闪开五根毒针的袭击，同时拔剑出鞘，秋水无痕剑的寒气顿时伴着武当绝学仙人指路迎面向我扑来。我退后数步，不慌不忙运功，徒手在空中画出五行莲花图样，口中念念有词：“峰回路转，毒盖天下！” “木甲术？想不到你居然会练成木甲术！”叶天玄皱了皱眉头。 “没错！”我弯了弯嘴角，满意的看着自己周身升起的绿色，木甲术保护自身的功效开始发挥了！我拿眼角瞥了瞥老丁那边，依然打的难解难分，张玄素果然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主儿！我得速度点！ 思及此，我顺手又甩出一抹三笑逍遥散，趁着叶天玄退出数步之际，直直向老丁那边飞去。谁知刚刚迈出几步，剑气又从一侧袭来，我神色一凛，“叶天玄，你别给脸不要脸！我不想伤你！” 叶天玄此时也不言语，一招白鹤亮翅便将我逼回原地，我心里一急，说道：“既然如此，你别怪我！” 我气聚丹田，将身上所带之毒倾数倒于左掌之上，然后将右掌覆于其上，再将左掌翻转，如此反复数下，直到我双掌渐渐变蓝。 “蓝砂手！”叶天玄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疼惜。 我努力让自己忽视心里因那丝疼惜而产生的悸动，睁眼，聚气，“叶天玄，你让不让？” “我，不能让！他是我的师傅啊……” “他也毁了我的家！”我朝他吼道，愤怒的情绪就快要失控。 “悠悠，就算他，对不起你，你就不能忘了吗？”叶天玄一脸心痛的看着我，艰难地说道。 我冷笑，“忘？说得轻松！我倒是想忘来着，可他不是还在嚷着要你杀我吗？” 叶天玄急急往前跨了一步，“我可以劝师傅，当年的事根本不是你的错！” “哼！当然不是我的错！一切都是张玄素的错，他为了保全那虚无缥缈的武当名声，逼我爹杀死了我娘，他还想把我也斩草除根，只可惜我命不该绝！”我恨恨地说道，是张玄素害我成了没有爹娘的孤儿，是他把我好好的一个家都给毁了！我恨他！不将他手刃，我誓不为人！ “不是的，师傅不是……”叶天玄还打算劝说我。 “够了！再不让开，我连你一块儿收拾！” 叶天玄不再言语，只是握着剑呆呆地站在我面前，如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我眯起双眼，用尽全身力气使出一招玄冥神掌，这招混合了星宿五毒——蛇毒、冰蚕毒 、蛤蟆毒、蜈蚣毒、蝎子毒，一旦中招，立时七孔流血，全身皮肤溃烂而死。我眼见叶天玄为了躲避我，侧身闪出几丈远，心中一喜，我从侧身一把拔出清霜剑，照准正与老丁打斗的张玄素就刺去，“张玄素，你今天就给我娘偿命吧！” 张玄素回头看是我，却又无奈抽不出手应付我，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剑离他心口越来越近。 “啊！那丫头使的是笑里藏刀！” “这小丫头居然会这么邪门儿的功夫！”下面传来众人的耳语，我但笑不语，他们哪里知道我等这一天，等着亲手为我娘报仇已经等了十年了！张玄素，你也该为你十年前造的孽付出代价了…… 耳边传来孟青青那老妖婆的尖叫，“张掌门，你小心啊！我来帮……啊，我怎么会全身没有力气？来人啊，这是怎么回事啊！” 哼！蠢货！你以为我们星宿为什么会迟到，就是要等你们全体都在的场合才方便我们下毒！现在你们全部人都中了星宿的化骨绵毒，看还有谁能来救张玄素那个败类！ 剑尖离张玄素越来越近，我眼前却浮现出娘小时候在我耳边轻轻哼唱儿歌时的情景，娘的声音总是甜甜的，软软的，一边轻轻拍着我的肩，一边为我唱道，“我的宝贝快快要入睡，娘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你别怕黑夜……”娘，你食言了，悠悠以后度过的无数个黑夜你都没能陪着我，但是悠悠还是长大了，悠悠听你的话，悠悠很坚强，悠悠……不怕黑！ 娘，你在天上看着吧，悠悠今天要手刃仇人，为你报仇！ 近了，更近了，我的心跳也越来越剧烈，想着张玄素的鲜血马上就要从他胸膛中喷出来，那带着体温的温热血腥味道啊，我不禁舔了舔嘴唇。果然，我已经变成了一个嗜血的魔教妖女了！呵呵，我笑得凄凉，再握紧了剑柄，我咬紧牙关，只要能让我报仇，即使堕落成魔，我也无怨无悔！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阴影从天而降，挡在我和张玄素中间，是叶天玄！难道他宁肯不要自己的命，也要救张玄素吗？我蹙紧眉头，右手握剑，左手运功，仍向叶天玄刺去。叶天玄也以相同姿势向我攻来，一时间，空中蓝光绿光交杂，内功冲击形成的巨大气流向四面八方扩散开去，卷起的飞沙走石晦暗了天色。 “丫头！” “九妹！” “悠悠！” 是谁在叫我呢？最后的那个声音像是十年前初初听到时的。还是那样的温柔，那样淡淡的安稳人心。 缓缓睁开眼睛，我看向旁边抱着我的那个人，还是那样温柔的笑容，连右嘴角浅浅的酒窝都没有改变。我轻轻的开口，声音竟是哽咽的，“你，回来了……” 一身酱紫的袍子，乌黑头发并没有再束成冠，而是随意的扎在脑后，垂出几缕在额角鬓边，没有以前的英俊儒雅，倒多了几分成熟不羁。 他静静的看着我，心疼的抚摸着我的额头，“悠悠，你怎么让自己受伤了呢？” 受伤？我抬手摸摸自己的额头，果然在双眉中心摸到了一股湿润，将手指伸到嘴边，我舔了舔，果然是血的味道呢！ 我凄凉的看向对面的叶天玄，他只是面无表情的看向我，垂下的秋水无痕剑尖还在往下滴着血。一滴，两滴……我突然想起那天胭脂岛的桃花，也是像今天这血一般，那样红，染红了我的眼睛，也，染红了我的心。 老丁也没再与张玄素纠缠，只是看着我和他缓缓说道：“回星宿海，给九丫头治伤！” 他点点头，抱起我便要离开，我却指着叶天玄笑得悲怆，“我，风悠悠，在此立誓。日后星宿与武当势不两立。穷我毕生之力，定要踏平武当，在所不惜！” 第十一章 三姐妹聚首 两年以后的星宿海。 我静静的坐在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一张模糊的脸，缓缓抚上两眉之间的那道疤，我的眼里闪过一丝狠绝。虽然那天受伤之后，老丁亲自为我止血治伤，但是无奈秋水无痕剑的威力惊人，我的额头上仍留下了一道粉红的剑疤，衬着我此刻略显苍白的脸色，真真是触目惊心。 叶天玄，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我蹙紧了眉。 苏州。 轻轻用茶盖拂开飘在上面的茶末，抿了一口，我才看向对面的人，“我找缓缓，你来干什么？” 对面的女子一挑眉毛，瞥向我，“我也不是来找你的。” “哦？”我忍住笑意，“你也来找缓缓？” 对面的女子根本不理我，直接看向躺在一边高床暖枕上的悠闲女子，“陶缓，我有事找你。” 陶缓闭着眼睛，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轻挥着扇子，慢条斯理的念道，“请叫我段王妃！” “唰”的一声，我连忙低头避过刀锋，只见流连挥着长刀便向陶缓砍去，而陶缓却避也不避，仍然纹丝不动的躺在床上，慢悠悠的说：“不想要宋孟离的消息了？” 熔金落日刀霎时停在了半空中，我佯装惊吓的拍拍胸口，“缓缓，有消息你不早说！你不知道啊，那位宋大侠避着不见我们流连已经三个月了！” 流连瞪了我一眼，闷闷的坐了下来，“是三个月又二十三天！” “你怎么不连时辰也算进去！”我好笑的看向她。 “算了的，七个时辰，只是刚才没说。”她一脸平静地答道。 “噗……”我差点将口中的茶尽数喷出，“你用得着记这么清楚吗？” “这叫情人眼里出西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陶缓还是那样不缓不急的说道。 “……行了，别卖弄了！知道你现在嫁了大理皇室，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妃就让你这么满足，瞧你那点儿出息！”我对着陶缓说道。 陶缓突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朝着我叫道，“什么叫有名无实的？我现在可是有四个丫鬟，八个小厮！走路有人扶，出门有轿抬，天天山珍海味，日日游山玩水，日子过的真是潇洒极了！什么是天堂？什么是享受？自从我嫁给段易以后我就全明白了！” 看着陶缓那双发亮的眼睛，我突然有种汗毛直竖的感觉。可是，流连明显比我还要忍受不了，她直接打断陶缓的臆想，“你不会连你出身丐帮，其实就是个要饭的都忘了吧！” 我双手抱胸的闪到一旁，流连真是直脾气不懂拐弯，就这么直接撞到了陶缓的死穴。果然，陶缓一蹦三尺高，眼里都要喷出火来地瞪向流连，“方流连，你皮痒了？想试试我的打狗棒法你就明说啊！” 流连一挥熔金落日刀，不甘示弱的回敬道，“区区叫花子也敢跟我明教耀武扬威！想打，我随时奉陪！” “不准喊我叫花子！” “你本来就是叫花子，还怕别人叫啊！” “方流连！你个没人要的男人婆！” “你叫谁男人婆！” “就叫你了！你成天追着宋孟离跑，你不要脸！” “陶花子，我杀了你……” 眼看局面就要失控，我适时的挡在了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中间，“好了好了，都是自家姐妹，别让旁人看了笑话！” “谁跟他自家姐妹！”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却还是乖乖的偃旗息鼓，坐回自己的座位。 我暗叹口气，认识这两个活宝也有差不多两年时间了，平时倒是不怎么见面，一见面却又总是闹得天翻地覆。 “缓缓，你还是快把宋孟离的去向告诉流连吧，你没见她都快坐不住了！”我打趣的看向流连。 流连脸一红，“九狐狸，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哼！” “喔？”我微微一笑，“我怎么样了？你倒是说说看？” “瞧你长的那一脸祸水的样！我要是男人，我也愿意为你倾尽天下，在所不惜啦……”这回却是陶缓插话道。 “你们俩哪个不是顶着张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脸，现在却又拿我打趣！”我继续喝着茶，心不在焉地说。 流连看看陶缓，再看看我，突然挺认真的说道，“缓缓是清秀可爱，我最多算英姿勃发，你……却是冠绝天下！” 笑容突然僵在嘴角，这样的话总让我记起我娘。半晌，我轻轻地说道，“我不稀罕。” 也许是感觉到气氛陡然的变冷，流连也不再开口，只是静静的看着手中的刀。良久，陶缓突然开口道，“行了，我也不逗你们了。流连，这个月初三有人在南诏见过宋孟离，只是不知道现在他人还在不在。” “南诏？！”我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上个月不是才听你说，他去南海了吗？” “对啊，王府的探子回报说南海剑派最近有点麻烦，依宋孟离的性格应该是去凑热闹了！” “原来凌波微步这么好用……改明儿，我也叫老丁借来看看！”再看向流连，她果然眉头紧锁，“流连，你不会又要去南诏吧？你昨天才刚刚从南海回来啊！” “呃……嗯，”流连困惑的看向我，“南诏那边没有明教的分坛，这次去可能要麻烦点。”说话间，便已站起身，对着我们两人说道，“我走了啊，赶明儿有空再叙！” “等你有空？不是宋孟离被你感动了，就是你对宋孟离死心了！”陶缓对着那转眼便消失不见的背影忿忿的喊道。 我翻了个白眼，这个痴情种！ “你说他们两个一个追一个躲的，还要纠缠多久啊？”陶缓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也看向她，“兴许一辈子咯！” 陶缓看着我，若有所思的点头。 “哎，流连走了，我的事儿呢？” 陶缓一脸“就知道你忍不住”的表情，“后天，叶天玄和苏清心将在武当山公布他们的婚讯，这也预示着武当与峨眉两大门派的联手，武林估计又要不平静了！”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叶天玄要成亲了，那个苏清心好像是上次比武大会时败在他手下的那个峨嵋女子吧，还真是弱质纤纤，惹人垂怜啊！冷笑一声，“缓缓，你这段王妃当的也得有点价值吧，别告诉我这就是给我的全部消息！” 陶缓也微微笑道，凑近我低声的说，“当然不！我其实要告诉你的是——武当的仙天功被盗了！这才是武当与峨嵋联手的真正原因！” 我直看向陶缓笑眯了的眼睛，那里面流露出幸灾乐祸的欣喜，“武当镇派之宝——仙天功？”我不确定的再次问道。 “就是那个了！”陶缓不耐烦的点头道，“这个够价值了吧？我们王府的密探有一半可都盯着武当派呢，连张玄素睡觉说的梦话我都知道！要不是看你的面子，我才懒得……” “好了好了，这个拿去给你的段哥哥吧！”我刚拿出一个银白色的小盒子，就被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看了看，“这个不会有毒吧？”陶缓怀疑的看向我。 “废话！这个里面是星宿海的毒蛤蟆，毒蜈蚣，毒……” “行了行了，别说了！”陶缓厌恶的摆摆手，“再说下去，我就真不敢给段哥哥用了！”小心翼翼的收好，陶缓再问我道，“你打算怎么做？” 捋了捋鬓边的碎发，我轻轻笑道，“还能怎么做？这么热闹喜庆的日子没我星宿派参加，岂不憾哉！” 陶缓抖了抖身子，只对我随意的一挥手，“我走了啊，下次有新药记得找我！” 我冲她眨眨眼睛，“放心，我会记得你家段哥哥身体不好，就指着我的毒活着呢！” “……九狐狸，别想动我家男人！”陶缓冲我挥了挥拳头。 “呃……那可说不准！”果然看到陶缓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我开怀的哈哈大笑，“我对那个常年卧于病榻的王爷没兴趣！” 陶缓这才放心的露出笑容，拍了拍怀中的药瓶，心满意足的走出了房门。 一室的寂静，我独自坐着暗自思量。良久，我拍拍双手，角落蹦出一个人影，“圣女有何吩咐？” “准备一下，后天去武当山！” “是！属下告退。” 手又不自觉地抚上眉心的那道疤痕，略带凹凸的触感提醒我自己脸上的不完美。虽然，陶缓和流连都说是这道疤痕让我更添妖媚，但我却始终不能将它看成是上天给予的赏赐。 暗暗攥紧了拳头，叶天玄，两年了，我们又要见面了。这次我要你把欠我的，连本带利一起还回来！ 第十二章 困惑 深夜回到星宿海，我独自往睡的房间走去，但在经过万仙宫时，我却停下脚步。不出所料，世忠依然在五毒箱前埋首炼毒。房间内充斥着药草和毒物混合出的奇异味道，五毒箱内不断升腾起绿色的烟雾，这样诡异的场面映着昏黄的烛火，任谁初见怕是也会不经意的冒出冷汗，但我却不会。 静静倚在门框上，我注视着那个正在专心往五毒箱里添加杜仲的男子。他离开了十年，却在回来后绝口不提这十年在外所经历的事。我有时候真的不懂，是什么让他从儒雅俊秀的名门正派弟子，变为现在成熟不羁的邪魔外道门人。 “怎么回来了却一直站在门口？”直到那熟悉的声音响起，我才回过神来。不期然的与那道温柔的视线相撞，我突然有些慌乱，忙将眼光移向别处，“没什么，回来晚了，见你在炼毒，不想吵你。” 说话间，世忠已经放下手中的药材，走了过来，习惯性的摸了摸我的头，“如果是悠悠的话，我是永远不会觉得吵的。” 我略微皱了皱眉头，我已经不喜欢他摸我的头，这让我感觉自己在他眼里总是没有长大，还是个黄毛丫头。思及此，我轻轻的一偏头，错开了他的手。 世忠微微有些惊讶，但随即便又恢复笑容，“我忘了，悠悠已经是大姑娘了！呵呵……”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要离开武当，投入星宿？为什么你要扔下我，一走就是十年？为什么十年后你回来却又只字不提这十年所发生的事？为什么你会变得跟十年前完全不一样，一天到晚只知道躲在星宿海炼这让人恶心的毒？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我将这十二年来的疑问一股脑儿的全喊了出来，或许压抑的太久，我喊完之后竟然微微喘着气，身体随着门框滑了下来。我精疲力尽的坐在地上，好凉。 房间里很静，我只听得见自己轻轻喘气的声音和星宿海终年不停的细雨声。良久，我听见那轻柔的声音淡淡的响起，“悠悠，我一直以为你懂的……我为什么要走！” 我摇了摇头，紧盯着那双永远看不透的眼睛。 “你……恨你爹吗？”世忠略带迟疑的问道。 我，恨我爹吗？我仔细的思考起这个从未正视过的问题，或许内心深处我根本就不愿意记起，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爹刺向我娘的那一剑。那一剑，不仅刺死了我娘，也刺死了,我的幸福。 但我真的能恨他吗？那个手把手教我习字的风雅男子，总是满脸溺爱的将我护在手心；会因为我爱放纸鸢，而将亲手做的纸鸢挂满我的床头；每次出门会因为舍不得让我走路，而坚持一直抱着我。他是我的父亲，真心的爱着我啊！ 痛苦的闭上了眼，我轻轻的开口，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无爱，才会无恨……” 世忠在我面前蹲下身，那双总是满带笑意的眼睛此刻仿佛像是要看入我心，“不要恨你爹！他……有他自己的理由。” 我霎时眉头一皱，“他的理由就是非杀了我娘不可？” 世忠看着我的眼突然黯淡了下去，“悠悠，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 “……悠悠，世间之事皆有正反两面，就好像我们星宿所制之毒，也不尽是害人，又如你为段王爷所炼的药膏，虽说材料皆为星宿五毒，但也可祛瘀化湿，大有裨益！它们……并不恶心！” “你怎么知道我在炼……”小声的嘟囔，为了不想让人知道我在帮缓缓的忙，我都是半夜悄悄地躲开众人，自己偷偷制毒，想不到还是被他知道了。 世忠弯了眉眼，对着我温柔的笑道，“我的悠悠很善良啊……我一直都知道的，所以……”仿佛在酝酿这说话的内容，世忠停了停才说道，“不要恨你爹，更不要恨武当！” “不可能！”我突地站起身来，坚定地拒绝。 “……”大概没想到我的态度如此坚决，世忠有些讶然，沉思了一会儿，他独自走回药箱旁，继续往里添加了一些内丹，然后他缓缓开口道，“悠悠，看在你爹的份上，不要隐瞒仙天功的消息。” 心里一紧，收在怀中的那张来自缓缓的纸条突然变得似块烙铁，滚烫无比。 “你监视我？” 世忠只是别过头去，“师傅知道你找了陶缓，怕你一时冲动，才……” “我一时冲动？老丁到底在想些什么！我觉得很不对劲，老丁现在根本不管我的武功修习，也不管我在外面惹是生非，但是自从两年前的武林大会之后，他就不让我插手向武当复仇的事！到底在我失血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和老丁的变化都如此之大？莫非张玄素给你们灌了迷汤不成！”莫以名状的愤怒冲昏了我的脑子，我现在只觉得胸口有股说不出的烦躁，他们两个到底瞒了我什么！ 世忠还是不看我，只是紧盯着那不断升起的绿雾，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刻停止，我就这样看着那个在我记忆里停留了十年的男子，他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慢慢老去，这种感觉让我有种噬心的疼痛。爹，娘，世忠，甚至无念，这些我曾以为能给我幸福的人都一个个的从我面前消失，我，到底能抓住什么？！ 许久许久，世忠终于转过身来，轻轻地对我说道，“悠悠，我只能说这十年本就是个错误，风师兄……他当年其实已经做了最好的选择！” “……”为什么世忠绕来绕去也总是不把话说明白，疑惑缠绕在我心头，越来越挥之不去。 “我想师傅也是这样认为，所以你去武当，他也不反对。但是……”世忠突然加重语气道，“悠悠，师傅嘱我告诉你，仙天功一定要物归原主！” 头顶响开了一个炸雷，我不甘心的开口，“师傅……是以掌门身份吗？” 世忠的眼里再没有一丝笑意，只吐出一个字，“是！” 咬碎了银牙，我恨恨地跪下，“悠悠领命！”说完，再不看世忠，转身拂袖而去。 武当山下。 我竟然有丝紧张，最让我羞恼的是，我并不是因为又来到武当山而紧张，而是一想到要见到叶天玄，那双亮如繁星的眸子便不期然的晃进我的脑海，让我甚至……有些想念。但我当然没有忘记今天乃是他订婚的日子，这个想法总让我心头犹如猫爪在挠，无法平静。 一双手在我面前挥了挥，我收回心神，瞪了陶缓一眼。 “哟，总算回神了！你都心绪不宁好一会儿了，我还在想你该不会是在想叶天玄吧？”陶缓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我狡黠的笑道。 没想到被陶缓说中，我只好逞强嘴硬道，“胡说什么！我来武当可不是为了他。” “是是是，我知道你是来帮忙。不过，我想这里大概也没几个人会相信。”陶缓双手环胸，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丁老怪是发了什么疯，不是和武当一直不对盘吗，怎么现如今又要帮它了？奇怪，真奇怪！” 我没理她，径直往石阶上走去。老丁硬逼着我帮武当找仙天功本就让我一肚子火，至于他的目的，我更加猜不透。 陶缓一蹦一跳的走在我周围，不时过来问我几句，“你说你们家老丁会不会是想把仙天功据为己有啊？” 无聊！“我们星宿自有化功大法，不稀罕别门的武功秘籍。” “呃……那会不会是老丁想抢先一步将仙天功找到，再以此要挟武当退位让贤，好让星宿做武林盟主？” 幼稚！“星宿从不属于中原武林，要这个武林盟主何用！”笑话！武林盟主是能用来吃，还是能用来喝呀？俗世之人将区区名利看得如此之重，我星宿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那又会不会是……”陶缓还想再问，却被我不耐烦的打断，“你有完没完啊？我这次来就只是来告诉他们仙天功的下落，说完就走。你要是感兴趣，你来说？反正这也是你给我的！” “嘘……”陶缓紧张的左看右看，蹦到我面前，差点就拿手捂住我的嘴，“九狐狸，你要死了！都说了千万别泄露这消息的来源，段哥哥不想将朝廷的事扯进江湖，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再乱喊，我以后怎么帮你啊！” 我耸耸肩，“无所谓，你爱帮不帮，你道我喜欢一天到晚守在五毒箱前啊！” 陶缓挫败的看着我，一脸的无奈，“好好好，姑奶奶，你最大！你老高兴怎么做怎么做吧，我闭嘴！” 我看着陶缓紧捂着嘴的样子，突然轻松了许多，不禁轻轻笑出了声。转过身来，正准备继续往上走，却直直对上一道灼热的视线，我霎时敛了笑容，叶天玄！ 两年不见，他越发英挺，还是那样嗜穿青衣，玉冠乌发，灼灼其华。他也定定的看着我，我很满意在他眼里看到的惊艳。为了跟平时的我有所区别，我今日特意将发挽起，只简单插了一朵雪花绒，带了两个绒毛耳坠。陶缓看到我的第一眼只说了一句话，“九狐狸，你……还真的很狐狸！只是额上的疤……” 想到这，我特意抬高下巴，让叶天玄注意到我的额头，果不其然，他的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愧疚，我突然觉得很高兴，刚弯起嘴角，却在看到一个身影时僵住了笑容。 我怎么会忘了世界上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苏清心！那个依偎在叶天玄身边，一身淡雅粉红的女子，两年的时光也让她出落得愈加亭亭玉立，一双秋水翦瞳对着叶天玄闪出数不尽的柔情，却在看向我时射出隐隐的恨意。 我怎会忘了，今天是人家的订婚日啊！我才是他们日防夜防的外人，不怀好意的来搅局。心里泛起一阵阵的苦涩，面上我却还能露出笑容，说出的话我自己听来还带着几许沙哑，“好久不见了，叶，大，侠！” 第十三章 去草原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叶天玄一言不发的望着我，我注意到苏清心握着剑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心里竟然幸灾乐祸的喜悦。陶缓站在我旁边，不时地左顾右盼，一脸了然于心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小九！” 我循着声音望去，惊喜得叫道，“无念！你也来了！” 依然是那样云淡风轻的笑容，微微弯着嘴角朝我点头道，“嗯，住持派我来的。没想到会碰见你！”我也微笑着回应他的笑容，从那样清朗的眉眼间感受着发自真心的喜悦。我想现在这样的关系，于他于我都应是最好。时间，果然能让所有东西变淡。 “你来做什么？”苏清心终于按捺不住，冷冷地问我。 我径直往武当山上走去，在经过苏清心身边的时候，突然迎向她的目光，笑着说道，“来，捣，乱！” 苏清心的脸色霎时变得雪白，我不由得开心的笑出了声。 紫霄大殿内各门各派都在自己的位置上安坐，我一走进殿内，各种眼光便随之向我射来。轻蔑的，惊艳的，冷漠的，我无所谓的撇撇嘴，随便找了个地方便坐了下来，百无聊赖的看着陶缓四处的与人套近乎。她是个人来疯，嘴又甜，再加上嫁了个王爷，跟谁熟的仿佛都能立刻拜把子。 少时，陶缓踱过来，挨着我坐下，也无聊的嘟起嘴。 我看着她问道，“哟！段王妃终于想起我了？” 陶缓朝我翻了个白眼，“那群掌门硬拉着我问段哥哥的情况，我烦都烦死了，只得一个劲儿的傻笑！哪像你，一个冷眼甩过去，周围五百里就再没人敢接近你了！” “那是他们怕中毒！”我漠然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轻蔑。 “那倒是！”陶缓绽开了笑脸，“最毒妇人心嘛，尤其还是星宿的妇人！哈哈！” “陶缓，活腻了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可以让你死的体面些。”我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陶缓连忙做出个闭嘴的手势，示意自己绝对不再乱说话。这时，整个大殿却突然静了下来，我面前投下一片黑影，我定定心神，微笑抬头。果不其然，张玄素那张一看到我便发黑的老脸出现在我眼前。 “你来做什么？”张玄素冷冷的开口， 我起身，嘴角绽开一个我自认最优雅的弧度，轻轻的说了三个字，然后，便满意地看着张玄素的脸色由黑转青，恨恨地吐出一句话，“带她去后面厢房！” 我说的三个字是仙天功！ 厢房内，张玄素紧紧地盯着我，眼神犀利的仿佛想立刻将我刺穿，他并不急于开口，我也乐得清静，干脆与他玩起大眼瞪小眼的游戏。 良久，他终于收回那种审视的眼光，开口道，“你到底来这里做什么？” 我微微笑着，“张掌门，别绕弯子了！大家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我知道仙天功不见了。” 张玄素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随意的挥了挥拂尘，状似轻松地说，“这是何人造的谣，简直就是居心不良！” 我一挑眉头，“噢？那您的意思就是说，仙天功并没有不见了？那我今天算是白来了，本来还想告诉你仙天功的下落的！” 张玄素紧抿着嘴唇瞪着我，仿佛是在估量我这句话的可信性。但一旁的叶天玄却忍不住出来插嘴，“你知道仙天功的下落？” “玄儿！” “师傅，现在找到仙天功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叶天玄转头看向张玄素，言辞略带急切。 张玄素皱紧眉头，“话是这么说，可这个星宿妖女的话……” “师傅！”叶天玄打断他，然后看向我，淡淡地说，“我，相信她！” 我本来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在此刻冻结，略带讽刺的笑容还僵在唇边，叶天玄以一种近乎固执的信念相信着我，这种信念甚至让他能够反对他一向最为敬重的掌门！但这种信任却让我有些不能适应，我还不习惯被人如此相待，尤其对象是他！ 我将眼光转向别处，借此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半晌，张玄素终于开口问我，“你知道仙天功的下落？” 我点点头，将陶缓给我的纸条递给他，纸条上面只写着草原二字。张玄素看看纸条，眼光在我和叶天玄之间流转。最后，他带着丝不确定的语气问我，“为什么要帮武当？” 我面无表情的说，“如果是我自己，我恨不得仙天功从此在世界上消失！不过……”轻叹了口气，“老丁非要我来帮你！”那老家伙一定是炼毒把自己的脑子都炼坏了！ “喔？”张玄素垂下眼帘，仿佛在思考着我这番话的真实性，少时，他抬起头，“好，看在玄儿的面子上，我相信你！” 什么叫看在玄儿的面子上？！我不满的蹙紧眉，却听见张玄素又补充道，“不过，你得和玄儿一起去草原！” “凭什么？”我惊讶地叫道。本来老丁逼我来告诉仙天功的消息，我已经很烦了，这死老头儿还不知好歹的让我去陪着找！“我又不是武当派的人！” “但是这消息是你给的……”张玄素的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精光，“除非这里面有诈！” “你……”气死我了！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在这里受这个窝囊气啊？老丁这个混蛋，要不是你拿掌门身份压我，我现在真想立刻喂张玄素一把三笑逍遥散！“你爱信不信！仙天功的下落与我何干！哼！”我不愿意再同张玄素多废话一句，转身便要拂袖离去。 “我很好奇，丁春秋到底是怎么嘱咐你的？”闲闲的，张玄素冷不丁地冒出这句。 “师傅嘱我告诉你，仙天功一定要物归原主！”世忠的话突然回荡在耳边，我终于还是回头朝着那个笑的狡诈的老头说，“好！我，去！” 瞪着旁边的叶天玄，我没好气地说道，“我答应帮武当可不是为了你！” 叶天玄点点头，丝毫没想掩饰自己的好心情，嘴角边那抹笑意怎么看怎么讨厌，我受不了的翻白眼，“什么时候出发？” “当然越快越好，我们连夜启程。” “连夜？”我不禁喊出声，“今天你不是要和苏清心订婚约吗？” “推迟了。”叶天玄的声音里透出一股轻松，“本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订婚不是重要的事？苏清心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不停的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索性闭上眼睛，任由莫名的烦躁在心头蔓延。 再睁开眼睛时，却看见叶天玄正认真的看着我的额头，不期然的被我撞见，他尴尬的移开视线，干咳两声道，“悠悠……” “嗯？”我漫不经心的应道。 “对不起。” 我愣了愣，然后冷冷地回答，“这世上对不起我的人很多，不差你一个。”看着他欲言又止，我又加了一句，“如果可以，我会选择我对不起你！” 第十四章 我是叛徒 我郁闷地看着不停在我周围蹦来蹦去的陶缓，终于忍不住爆发，“你为什么会跟着我们？” 陶缓一脸开心的应道，“哎呀，人家还没有去过草原啦！草原是不是很好玩啊？听说那里的人干什么都是在马背上哦？难道他们都不用上茅房的吗？” “噗哧……”周围的几个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我挫败的看着那个始作俑者还一脸茫然的不知道自己问出了一个多么没营养的问题。 “把嘴闭上！否则……”我威胁地看着陶缓。 “知道知道！段哥哥的药嘛！”陶缓紧张的闪到一旁，调皮的冲我眨眨眼。 我无奈的按按眼角，这个活宝！段易因为身体原因不能陪她四处游玩，心里难免有些愧疚，便鼓励她经常出来四处走动，这丫头就打着体察民情的旗号，到处混吃混喝瞎搅和！鬼知道我大宋的民情为什么会需要大理的王妃来体察！ “怎么了？不舒服吗？”无念体贴的声音适时的响起。我眼光瞟到叶天玄正在同苏清心说着什么，逗得苏清心咯咯直笑，没来由的心头火起，面上我却冲无念甜甜一笑，“无念，我头痛，你要不要帮我按按？” “……”一抹晕红染上无念的脸颊，他尴尬的只是看着我哭笑不得。 我心情大好，“好了，无念大师，我逗你的啦！就算我真是狐狸，也不能坏自己大哥的修行啊！呵呵！” 无念没有再看我，只是清清淡淡的说道，“但是，我早就没有什么修行了。” 我没听懂无念的意思，正想再问个明白，却被陶缓的声音打断，“你们看，你们看，那个是不是马队啊？”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一群马队正迎面向我们跑来。马蹄雷雷，震得我双耳欲聋，不由得用双手堵住耳朵。等马队稍稍跑近一些，我才看清为首的是个身着红衣的年轻女子，一身奢华的蒙古服饰，想必是哪个部族的公主出外游玩打猎吧。 正想着，马队已然来到我们面前停住，那女子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我们这群人，然后以极为蹩脚的汉语问道，“你们，汉人？” 叶天玄走上前去，略一抱拳，“在下武当叶天玄，敢问姑娘是……” 那女子一扬下巴，旁边一个看上去老实温厚的男子便立刻说道，“这是我们兰陵郡的萧蔷郡主。你们来兰陵郡做什么？” 叶天玄朝萧蔷郡主点点头示意，开口说道，“在下是来寻找我派失落的武功秘籍的，请问郡主可否帮忙？” 萧蔷眼睛微眯，没好气地说，“最近我们这里马匪肆虐，危害我的部民，我没空帮你！” “……”叶天玄回头看看无念，只见后者对他略一点头，他低下头沉默了下，随即抬头说道，“如若在下能助郡主一臂之力，郡主可否也帮在下寻回失落的东西？” “你？”萧蔷轻蔑的看着叶天玄，语气里丝毫不带期望，“我为什么要你帮忙？我们兰陵郡人好地好，什么都好，区区马匪，我还不放在眼里！” 叶天玄还未出声，那位老实温厚的男子却抢先劝道，“郡主，这位叶大侠说得有理，这些武林侠士正好可以帮我们的忙。” 萧蔷似乎没料到男子会开口，她双目圆瞪，气恼的说，“阮实！你怎么会帮着这些汉人说话？你……你觉得我不能赶走马匪吗？你也跟父亲和哥哥一样，觉得我比不上男子吗？”萧蔷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细如蚊呐，但我还是觉得最后那句似乎透着些小女人的撒娇。 只见那个名唤阮实的男子微微笑着，“郡主是兰陵郡的骄傲，当然能赶走马匪。我只是觉得有别人的帮忙，你会比较不那么辛苦。” “真……真的吗？”我看到萧蔷的耳根有抹可疑的红痕，我恍然大悟的笑了笑，原来是一个痴心小女人！ 得到阮实点头肯定的回答后，萧蔷干咳了两声，然后转过脸来，盛气凌人的朝我们宣布，“既然阮实为你们说情，那我就让你们留下来帮忙吧。”我撇撇嘴，说的好像是我们求着她让我们留下帮忙似的。“但是，你们不要到处走，免得给我添麻烦！”将鞭子放在手心拍了拍，继续道，“阮实，你安排他们吧！”说完，便驾着马儿扬长而去。 我看着那卷起千堆尘土，飞扬离去的背影，朝陶缓感慨道，“终于发现比你段王妃还爱摆臭架子的女人了！” 陶缓白了我一眼，没有搭理我。 我望着那茫茫看不到边际的大草原，终于有点不确定的开口问着旁边的那个人，“缓缓，你确定你的消息没错？” 陶缓也茫然的看着前方，心虚的说，“啊……这个，不会有错……吧！” 我认命的看着头上的蓝天白云，再环顾四周几乎快把我淹没的一人高的野草，不禁想仰天长啸，“陶缓，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事吗？” “知道知道，”陶缓点头如捣蒜，同时还不忘迅速的逃离我身边，边跑边说，“我讨厌——玉碎牛毛针！” 夹着牛毛针的手无力的垂下，我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个苏清心。这几天叶天玄和无念都在帮萧蔷他们剿灭马匪，我猜想叶天玄是想无功不受禄，不给萧蔷点好处，她怎么可能会让叶天玄在兰陵郡寻找仙天功。无念说我们几个女子不适宜去和马匪打交道，便坚持让我们留在部落里休息。 今天我正躺在草堆里晒太阳，陶缓突然神秘兮兮的告诉我，她知道了马匪头目的消息。正好苏清心路过听到，便坚持要陶缓带她去找，陶缓拗不过，只好答应，顺道还捎上了我。早知道是现在这般光景，打死我也不跟着她们胡闹！ 苏清心还是那个冷冷的样子，我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像我挖了她祖宗八代的坟一样！“我们迷路了！”扔下这句话，我头也不回的继续往前走，却听见陶缓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九狐狸！” 我暗感不妙，和苏清心对视一眼，便飞快的向发出声音的地方跑去。只见陶缓平时嬉皮笑脸的神情全然不见，此刻她正一脸严肃的注视着面前的那个人。高头枣红大马，一身简单劲装，他只是随意的跨坐在马上，浑身散发的强大气场居然让我们三个都顿时说不出什么话。若不是他面纱没蒙住的那双眼透着的淫邪流气，我应该怎么也不会把他与马匪联想起来。 思及此，有个猜想突然滑过，我看向那人问道，“你是何人？” 那人挑了挑眉毛，“端木元。” 话一出口，苏清心的眼中竟然闪过一丝兴奋，我不动声色的握住她欲拔剑的手，一边飞快的向陶缓使了个眼色，陶缓立刻会意，悄悄地后退了几步。 “原来你就是带领草原马匪的英雄，端木师兄！”我朝他微微笑道，心里却在想着怎么才能给陶缓制造机会让她去通风报信。 “师兄？”端木元盯着我，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你是何人？” “我是风悠悠，星宿圣女！怎么，师傅他老人家没告诉你吗？”我瞟到苏清心看我时的一脸鄙视，无所谓地继续说道，“我娘是蓝静思。” “喔?”端木元怀疑的看向我，“我怎么知道你是真是假？你额上的圣女刺青呢？” 我略略怔住，然后索性一笑，“师兄不会没听过两年前的星宿武当大战中，星宿圣女额前中了一剑，从而落败的事吧？” “原来是这样……”端木元看着我的额头，若有所思的点头道。 估摸着他对我的防备之心应该有所松懈，我放开苏清心的手，上前几步，朝着端木元说道，“师兄，我此次前来正是要告诉你，有消息说你窃得武当仙天功，那两个女的便是冲着仙天功来的！” “风悠悠，你……”苏清心一脸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的表情，“你背叛我们！” 看着本来站着陶缓的地方已经没有人影，我才松了口气，邪邪一笑，“错！你可知端木师兄本就是我星宿门人，我和他……才是一路人！” “你，你……我杀了你！啊，我的手……”苏清心惊恐的看着自己的手由蓝变黑，慌得不知所措，“你这个妖女，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我随意的笑笑，“没什么，对你用了点百化毒，化去你全身武功和内力而已。”说完，我装作才发现似的，朝端木元故作惊讶的喊道，“师兄，另外那个女的跑了，一定是去通风报信了，怎么办？” 端木元看了我良久，然后才缓缓答道，“先把这个女的抓回去再说。” 我点点头，静静看着苏清心被五花大绑，然后在我面前消失。 第十五章 星宿没有清誉！ 马匪寨子。 习惯了星宿海常年不见阳光的阴暗，初初接触到这亮如白日的火光，我不由得眯了眯眼睛。抬手望向那坐在正中的健硕男子，他正一脸兴味盎然的端详我。 随意地在他下首找了个位子坐下，我思量着如何才能不着痕迹的探到仙天功的下落，室内一片静默，我不禁有些讶异。 “你看起来好像一点儿都不关心你那个朋友？”端木元突然开口，老神在在的看向我问道。 我微微笑着，也好整以暇的对道，“为何我要关心？” 端木元听到我的回答，眼睛一亮，“你们不是朋友吗？” “不是。”我冷冷地答道。 “喔？”端木元一挑眉头，“其实你也是为仙天功而来的吧。” “……”暗叫不妙，没想竟被看出来意，我正要分辨，却被端木元抢词道，“不用解释，我既然盗得仙天功，就预料到会有很多麻烦，只是……”他皱了皱眉头，却没接着说。 “只是怎样？” 端木元闻言便紧盯着我，犀利的眼神里仿佛透出万般霜刀冰剑，“我没想到，老丁也会插手！” 我顿时一愣，轻咬唇瓣道，“我也没想到……” “听说，你与武当有不共戴天之仇？”端木元那犀利的眼神眨眼便消失无踪，又换上了一副痞痞的无赖样，“那你为何还会帮武当？” “我没有在帮武当。”我也嬉皮笑脸的回道。 “是吗？” 看向那深不见底的眼睛，我突然笑的状似漫不经心，“我只是在完成掌门交待的任务，谁，也不能阻止。”手指一挥，“包，括，你！” 端木元怔怔地看着我，突然仰天放声大笑，“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虽然放出了那样的狠话，但我对取回仙天功并无太大把握，也不知道陶缓将消息带到没有？叶天玄怎么还没赶到？一连串的问题让我不禁有些头疼。单手抚上额头，我轻叹了口气，还有个苏清心！ 我漫无目的地在寨子中乱走，心里反复思考着到底要不要去救苏清心。行至厨房外，突然听见里面传出的对话声。 “我说，今天老大抓回来那个娘们儿长的倒还不错，细皮嫩肉的，中原女人就是跟咱这地儿的不一样！” “你也别妄想了，快把那东西放足份量，说不定老大玩儿腻了，还能赏咱们两口，到时候可就……嘿嘿！” “哈哈……”一阵淫笑贯穿了我的耳膜，皱紧了眉头，我努力想忽略掉听到的话。苏清心跟我非亲非故，老丁只吩咐让我找仙天功，又没让我救人。我不能管，不能管……心里默念着自创的大悲咒，我狠狠心转身离开。 看着不远处巡逻的守卫，我叹了口气，虽然一直对自己说不能管，但脚还是不由自主的来到了关着苏清心的地方。端木元并没限制我在寨子里的自由，表面是看在我和他同出一门，事实上我知道远非如此简单。他知晓我的来意，但并未对我严加防范，只会有两个可能：一是他太过自信，没把我放在眼里；还有种——就是他在引蛇出洞！ 前一种的话，他也未免太小看了我！怕就怕，他其实早已看穿我的把戏，正等着我的救兵赶来，好把我们一网打尽！ 思及此，心里突然泛起浓浓的不安。我，这是在担心叶天玄吗？心里一惊，我拍了拍双颊，既然都走到了这里，还是先想想如何把苏清心救出来吧！ 不急不慢的走到关押苏清心的房间门口，守卫便伸手拦住我，“何人……”还没说完，便统统倒在地上，我朝着他们瞪得铜铃大的眼睛，笑了一笑，“不用瞪了，是十香软筋散！”说完，我便越过他们，往房里走去。 苏清心被绑在床边的柱子上，嘴巴也被贴上了封条，此时，她正怒目瞪着我，恨不得靠着眼神将我千刀万剐。 我撇撇嘴，无所谓地将她的束缚一一除去，看看她能独自活动，才缓缓说道，“你走吧。” 苏清心还是那脸愤世嫉俗的瞪着我，“你这个叛徒，又在耍什么花样？” 我无力的找了张椅子坐下，“你如果还不走，等会儿被人剥皮煮熟吃了，可别怪我！” “你……”苏清心忿忿地红了脸，却又不甘心的开口，“你为何要泄露叶大哥来此寻找仙天功的秘密？” “秘密？”我讽刺的一笑，“这个秘密本来就是我告诉叶天玄的，我为什么不能说？”看到苏清心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我突然有些开心，“再说了，如果没有我的消息，叶天玄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转悠呢！” “可是现在你一说，我们想要夺回仙天功就更难上加难了！”苏清心朝我埋怨道。 “这个我自有主张。”不愿再跟她废话，我冷了脸色，“你倒是走不走？” “哈哈……恐怕是走不了了！”我转头看向门口处，只见端木元双手环胸，正嬉皮笑脸的看着我和苏清心。 苏清心顿时脸色由青转白，身体不由自主的向我这边靠近。我皱眉看着她的动作，没有言语。 端木元却在此时再次开口，“你不是说她不是你的朋友吗？” 我抬眼看去，端木元正一脸无害的睇着我，眼中却飞速的闪过一丝阴郁。我在心里叫嚷着陶缓怎么还没把救兵带到，面上却风平浪静的否认，“本来就不是。” “哦？那你为何还来救她？”端木元眼中的怀疑愈加浓重，连苏清心的额上都开始冒出冷汗。 “我不想看你强抢良家妇女，坏我星宿清誉！”我淡淡地说道。 “哈哈……”端木元仿佛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笑话一样，自顾自地笑个不停。我皱了皱眉，打断他，“很好笑吗？” 端木元却凑近我说道，“星宿，从来就没有清誉！我们是邪魔外道！” 我“噌”地站起身，随即又缓缓坐下。端木元说的没错，星宿从来就是邪魔外道，不理俗世规矩，不按道德行事，诡异乖张是是世人给我们的评价。我们也从未有过门规，一切皆由心定，只要不是掌门开口，天大的事也不会卖谁的面子！那我今日又为何救苏清心，难道真是为了那个曾经被我嗤之以鼻的“清誉”？想起张玄素为了“武当清誉”将我视之洪水猛兽，爹爹为了“武当清誉”一剑刺穿我娘的胸口，还有，叶天玄也为了“武当清誉”而对我挥剑相向…… 情不自禁的摸上了自己的额头，我抿紧了唇，“清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自己要维护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很可笑？”端木元起身，往苏清心走去，脸上涎着淫邪的笑，口中念念有词，“小美人，你这次可真是跑不了了，还是由我来好好疼你吧！” “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门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呼喊，我默默抬头望去，不出所料的一身青衣闪进我的视线中。 叶天玄！ 第十六章 叶天玄中毒了 苏清心的脸上顿时浮现喜色，立刻想往叶天玄那边跑去，谁知却被端木元一把拽住，动弹不得。 叶天玄的脸上倒是波澜不惊，只是平静的开口，“端木元，快把苏姑娘放了！” 端木元仍一脸痞笑，“我都还没尝到这小娘子的味道，怎能说放就放！” 叶天玄不再言语，脸上的怒气却显而易见，“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清清淡淡的语气，伴随着的却是宝剑出鞘的声音，秋水无痕剑再一次夹杂着铺天盖地的寒气向端木元扑去。我一愣，叶天玄一出手竟就使出全力，那端木元又岂能承受得住？ 转眼看向端木元的方向，果然见他脚步虚浮，身体略微颤抖，只见他左手将苏清心往前一推，右手便拔出利刃向叶天玄扑来。 “小心！”我不禁脱口而出，叶天玄左手急急接过苏清心，右手挥剑便接下端木元一招，虽然有些吃力，但还是有惊无险，我稍稍松了口气。 这边叶天玄与端木元缠斗的难分难解，那边我却看见陶缓和无念匆匆向我们这边走来。陶缓一把拉过我，上上下下的仔细端详，以确定我无碍。无念也一脸焦急的看着我，我微笑以对，“我没事，你去帮叶天玄吧。”无念这才点点头，转身朝端木元杀去。 叶天玄他……从进门到现在，竟是一眼都没有看我呢。感觉心头那股异样的感觉排山倒海地袭来，我竟然觉得不知所措。 “幸好九狐狸你机灵，用计让我有空跑开去报信儿，我把你们被端木元抓了的消息带到时，无念的脸都吓白了！现在想起来，好好笑哦，呵呵……”陶缓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场中间的打斗，嘴里还念个不停。 “是吗……”我淡淡的应道，原来无念始终没变，他还是那个有危险时会将我护在身后的大哥，永远都是！看着场中那挥舞着少林棍法的身影，我再没有了当初的悸动，心中只余感激。 “那……其他人呢？”我有些忐忑的开口，眼神却随着那袭青衣移动。 “呃……其他人？没了！叶天玄一听到消息就去找阮实了，呵呵，现在整个寨子都被兰陵郡的兵马包围了，马匪一个都别想跑出去！” 他……什么都没说吗？有些失望的咬了咬唇，我沮丧地低下头。 陶缓却似乎没注意到我的小动作，只是拉着我兴奋地叫道，“快看，快看，端木元被制住了！” 我这才收起心情，定睛一看，端木元果然被叶天玄用剑指着喉咙，不敢妄动分毫。我连忙急步走过去，问道，“仙天功在哪里？” 端木元眯起双眼，声音里带着一丝决绝，“我得不到，你们也休想得到！” “你……”我火大的吼道，“不想死得太难看，就给我老实交出来！” 端木元斜眼看着我，冷笑道，“小师妹，我也是星宿派教出来的，咱们都是一路货色。你以为今日他们对你和颜悦色便是将你看作同道中人吗？等你助他们将仙天功寻回，和你划清界限还来不及，又怎会记得你一星半点的好！” 我不耐烦的打断他，“废话说完没？” “哈哈，枉我端木元半生心血竟栽在一本仙天功身上！罢了罢了，你们若要寻得到，拿去便是！正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如若你们找到，便归你们了！” 话毕，众人皆苦苦思索。我瞪着端木元那张脸，突然有种想把他剥皮拆骨的冲动！等等，剥皮拆骨？最危险的地方？我灵光一闪，随即上前点住端木元的几个大穴，便开始动手脱他的衣服。 “九狐狸……你会不会太饥不择食了？”陶缓艰难的吞咽着口水说道。 看着眼前那本蓝色面皮的书，再看看端木元那脸不可置信的神情，我一边转身朝他们露出笑容，一边挥了挥手上写着“仙天功”三个大字的秘籍。 陶缓“啊”了一声后，便没了下文。无念仍然那样清淡的笑着，朝我点了点头。苏清心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眼里却也闪动着喜悦。我走到叶天玄面前，将书递给他，“物归原主。” 叶天玄并没有急着接过去，反而用眼光紧盯着我，我被他看得不自在，只得催了句，“拿着啊，干嘛不要？” 叶天玄顿了顿，这才伸手接了过去，谁知一打开封面，一股绿烟忽地冒出，我大叫一声“有毒！”忙掩住自己口鼻，却见叶天玄直挺挺地向我压来，我便不省人事了。 等我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干净的蒙古包中，后脑勺疼得厉害，周围却安静的一个人都没有。我摸索着自己下了床，走出帐外，就看见陶缓向我这边走来。见我醒了，她一把拉住我就往前面带，“你总算醒了，叶天玄都快挂了！” “什么意思？”我心中一沉，突地想起那阵绿烟。 “那本仙天功有毒。”陶缓严肃的说道，“可能是端木元为防有人从他这里盗走，在仙天功里撒了毒药，你被叶天玄压晕了，所以这里也没人知道那是什么毒，该怎么解。” 只是中毒了吗？我暗暗放下心来，端木元既是出自星宿，那他使的毒应该也不会太棘手才对。 陶缓无视我的心不在焉，还在继续念叨，“我说你也是真笨，叶天玄那么大个人压过来，你竟是避也不避，就这么直直的用后脑勺着地，没摔死你真算你命大！” 我心有余悸的摸摸后脑勺，说实话，还真疼！ 走进叶天玄的帐子，满满的一屋子人倒显得这小小的蒙古包异常的拥挤，我忍住渴望挤进去的冲动，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人群外围。 陶缓见我如此安静，只当是我与武当在闹别扭，但可能是怕拖久了，叶天玄的病情真的会有反复，便扯起嗓门大吼一声，“别吵了，都给我让开！” 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看向我们，世界安静了…… 陶缓还一脸镇静的清了清喉咙，“咳……咳，悠悠醒了，让她看看吧，毕竟她是星宿的。” 众人闻言，皆让开了一条路，我正欲迈步，却听见一个清亮的声音，“不可！” 苏清心！她又想干什么？微眯了双眼，我知道这是我发怒的前兆。 但显然有人比我更沉不住气，陶缓双手叉腰的吼道，“苏清心，你凭什么不让悠悠去看？她学医使毒时，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吃糖葫芦呢！” 苏清心被陶缓一顿抢白，却仍是坚持，“谁知道叶大哥这次中毒是不是因为她跟端木元计划好的！她是星宿妖女，我不相信她！” 嘴唇已经被我咬破，口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面对着苏清心的指责，我沉默以对。 “苏姑娘……”这时，无念出声道，“我相信小九不是那样的人。她绝对不会跟端木元是一伙的！”淡淡的语气透着坚定的信念，我看向那始终平淡如水的眼神，心中再次流动起一股温暖。 “无念……”苏清心还想说话，却被无念制止，“你也想天玄早日恢复吧。中的毒，还是越早解，越好。” “我……”苏清心看看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叶天玄，又看看我，终于不再出声。 “小九，麻烦你了。”无念微微笑道。 我摇摇头，三指按住叶天玄的脉搏，再观察了下他的面色，眼白，随即起身道，“不太要紧，只是中了蛤蟆雾，我扎几针便能痊愈。你们帮我准备点热水吧。” 无念点了点头，拉着苏清心与众人离开。我看向站在一旁的陶缓，“为何不叫端木元拿解药？” 陶缓无奈的摊开双手，“苏清心说他们名门正派的人不能向邪魔外道屈服，再说了，端木元真要是给了解药，看她那个胆子也不敢用吧！” 我冷冷的笑道，“端木元来救，跟我来救，有什么区别？我们都是他们口中的邪魔外道！” 陶缓看看叶天玄，喃喃的念道，“可能……叶天玄比较想让你来救，也说不定。” “呃？”我疑惑的看向陶缓，后者连忙转换表情，匆忙往帐外跑去，边跑边说，“我也去帮你准备热水了啊……” 需要这么多人准备？我满脸狐疑。 转头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病号，我轻叹了口气，拿出了针灸包。 第十七章 意乱情迷 坐在床沿上看着叶天玄发青的脸色，我无意识的用手沿着他的额头、鼻梁、嘴角滑到下颌，等我发现这样的动作有多不合规矩时，我的手指正停在他的锁骨处反复摩挲。脸一红，我赶忙抽回手，懊恼的拍了自己脸颊一下，我到底在干什么？！ 又叹了口气，我终是缓缓抽出银针，轻轻扎入他头上的几个大穴，再掰开他的嘴，喂入蛤蟆雾的解药，然后自己坐在床边等他醒来。 这蛤蟆雾说起来也不是什么要命的毒药，只不过用星宿海的毒蟾炼成，解药自然也需星宿海特有的药草，所以比之平常毒药稍微难解了些，但对星宿门人来说，自然没有什么难度。中了蛤蟆雾的人，全身僵硬，并会伴随失明，所以我刚刚为叶天玄扎的那几针能减轻他全身的麻痹感。 “呃……” 听到叶天玄轻轻的**，我赶忙将头凑近，查看他的脸色，青色已然退去，但他的脸色还是很苍白，许是刚刚醒来的缘故，他额上还冒出了些许冷汗。我抽出丝巾，轻轻的为他拭去，顺便开口问道，“你醒了……那个，你中的是蛤蟆雾。” 叶天玄“嗯”了声，就没再说话，也没阻止我为他拭汗的动作。 我一阵心虚，反而有些慌张的说道，“我没和端木元串通，那毒不是我下的！”刚说完，忽然觉得我很像在对他解释，暗自骂了句自己该死，我咬住了下唇。 叶天玄竟然轻笑出声，“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我有些惊讶。 叶天玄这次是真的咧开了嘴，笑的畅快，“若是你要给我下毒，会直接用三笑逍遥散！就像初次见面时那样，呵呵……” 我心头豁然一松，喃喃道，“原来你还记得啊……” 良久，没有声音，我转过头去，却发现叶天玄的眼神好像有些涣散。我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儿，“你，看得见吗？” 叶天玄愣了愣，眼睛转向我出声的地方，却依然找不到焦距，半晌，他竟然笑了，然后，他轻轻地说，“嗯。我，看不见。” 宛如晴天一个炸雷响在了我的耳畔，我一下子站起身，一边把自己身上所带的毒药解药一股脑儿的全倒在床上，一边不停的自言自语，“怎么会？怎么会？蛤蟆雾这么低级的毒药，我都不稀罕用的毒药，我怎么可能解不了？！我一定漏了什么，我想想，我想想……我不会让你瞎的，绝对不会！” “悠悠……”叶天玄温柔的有些过分的声音却让我有种莫名的悲伤，那样一双亮若繁星的双眼要因为我的原因瞎了！控制不住心头的那股慌张，我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 “再等等，等等！我一定可以的，我会医好你，绝对会！” “悠悠……”声音大了些，还透着些无可奈何。 “我可以的，真的可以！我，我再给你扎几针，对，扎几针！我去拿针灸包……”说着，我便朝放在桌上的针灸包走去。 “悠悠！”叶天玄的声音突然提高，一双大而有力的手拉住了我的胳膊，我一个踉跄，重心不稳的便要向地上摔去。叶天玄随即伸出双手想抓住我，只可惜他重伤初愈，力气不足，结果就是我们再一次以同样的姿势一起摔到了地上，他压住了我！ 我呆呆地看着他，看着自己傻傻的样子倒映在他清澈的瞳孔里，然后我看到了他弯起的嘴角，和不容错认的笑意。 害羞和气愤的感觉同时涌上心头，我冷了脸色，“你什么时候看得见的？” 叶天玄还是扬着那气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说，“就刚刚啊！” 我用力地推开他，坐起身来，“为什么不告诉我？看我出丑，你很开心？” 叶天玄也靠着床沿坐好，轻松地笑道，“我已经叫了你三遍了，你不给我机会说啊！” “你……”我气得脑袋简直都要炸了，愤愤地就要起身离开，谁知道一动，后脑勺居然一阵撕心裂肺的疼，我不禁“哎哟”了一声。 叶天玄拽住我的胳膊，稍微用了点力将我拉近，一边帮我查看后脑勺的伤，一边带着责怪的语气说，“这么大个男人压下来，你连避也不避，真是个傻丫头！” 我由着他轻揉着我的瘀伤，享受着这难得的放松，却也在嘴上不甘示弱，“又不是谁倒下来，我都愿意被压着！要不是怕你受伤……唔！”感觉到自己说的太多，我慌忙闭上了嘴，控制住自己胸口涌动的那股翻腾的情绪。 头上的动作一顿，感觉到叶天玄轻轻把头搁到了我肩上，我全身立刻一僵，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叶……叶天玄，你，我，你干什么……你，你，你调戏我，你要负责任的！”话一出口，耳畔就传来轻轻的笑声。我尴尬到不行，恨不得自己把自己毒哑了！ “悠悠啊……”叶天玄淡淡的叹息在我心里激起的涟漪一圈圈的荡开，我不由自主地咬紧了唇，“这样的你，叫我如何才能不爱上呢？” 爱？我猛地睁大了眼，也不管叶天玄的头是不是还搁在我肩上了，我转过头去瞪着那双一如初见时的眸子，“你，你刚刚说什么？”极小声的询问，我的语气里还带着浓浓的不确定，以及，那样多的，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叶天玄又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包含着那样多的宠溺和怜爱，他慢慢地凑近我的耳边，呼出的气息打乱了我的心跳，他一字一句的说道，“我的悠悠，在那样早之前就已经让我爱上了，爱的不可救药，爱的无法自拔！” 眼前好像被浓雾笼罩着，白茫茫模糊的一片，转瞬间又好像回到了胭脂岛的那一晚，红的漫山遍野，红的铺天盖地。直到叶天玄冰冰凉凉的手指划过我的脸颊，我才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突然，娘的声音又飘进了脑海里，那几句“悠悠……不要，永远都不要！”仿佛是梦魇一样的缠绕着我。我的脑子登时恢复清明，我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来不至于哽咽，“可是，武当是名门正派，我不过是一个星宿妖……” 话还没说完，叶天玄两片薄薄的唇便覆了上来，所有未说完的话也一并被他温柔的吻吞没，良久，他终于放开已经气喘吁吁的我，轻轻的让我靠在他的怀里，听着他胸膛里的心跳声，我感觉自己从未离他的心如此接近。 “悠悠，你还记得胭脂岛吗？” 略带飘渺的声音从头顶上方传来，我点点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那，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誓言吗？” “记得。你愿意为你爱的人画一辈子眉。”我的声音有些发紧，“可是，天玄，一辈子，好长……” 不理我的抗拒，天玄继续说道，“如果我愿意为你画一辈子的眉，你……会觉得幸福吗？” “幸福？”我怔怔地看着蒙古包的帐顶，觉得这两个字特别的辛酸，“我不知道幸福是什么东西，因为我从来没拥有过。小时候爹娘都伴在我身边，我以为我很幸福，但一夕之间，爹就为了天下杀了我娘；后来世忠带我离开武当，我以为他陪着我长大，我也会很幸福，但结果却是他把我留在了星宿，而出发去寻找他自己的天下；现在呢，你说你爱我，我也觉得很幸福，甚至想就这样忘掉爹娘，忘掉张玄素，忘掉星宿与武当！但是……”到最后，心里那股找不到出口的情绪像是突然找到了出路，喧嚣着想要冲出禁锢的防线，我越说越激动，“天玄，你能爱我多久呢？” 叶天玄的眉头皱紧，将我紧紧的拥在怀里，我的眼泪又止不住的流了出来，原来我不是不脆弱，我只是明白我脆弱时，没有人安慰。 我抽泣着问道，“天玄，你会为了天下……放弃我吗？” 没有回答，叶天玄只是注视着我的眼睛，为我擦去满脸泪痕，静静的等我平复情绪，然后在我的额前，那道他划出来的疤痕上烙下一个如蝶翼一般轻柔的吻，然后轻轻地说，“相，信，我。” 第十八章 重于爱情的东西 萧蔷郡主为了感谢我们帮兰陵郡消灭了困扰已久的马匪问题，特地为我们举行了盛大的篝火晚会，顺便给我们践行。虽说我们都是第一次体验到如此原汁原味的歌舞表演，但显然陶缓这个人来疯比任何人都还要玩儿的尽兴。我自小就不爱凑热闹，便只是挑了个角落的位子，远远地看着那些不属于我的欢乐。 自己一个人端起酒杯，百无聊赖地自斟自饮，实在是觉得自己与今晚的气氛格格不入，我索性起身离席，漫无目的地四处闲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终是感觉有些乏了，我便干脆倚着一个草堆躺了下来，望着墨蓝色的夜空，突然有种前所未有的感受。 我觉得，孤独。 这时，草堆的背后突然传来一对男女的对话，“阮实，那个，我有事儿……对，我是有事儿跟你说，对，有事儿！” “请郡主吩咐！”温厚老实的声音，听过一次我就不会忘记。对着夜空，我弯起嘴角，虽然偷听别人的对话不是件光明磊落的事，但我估计他们应该更不喜欢我此时突然出声。 “我……我，其实，那个，很久之前就……喜欢……”听着萧蔷郡主紧张地结巴的声音，我突然很羡慕她能鼓起全部勇气，向心上人表白。 “请郡主莫要再说！”阮实打断了萧蔷还未说完的话，“阮实一介平民，无力高攀郡主，也不能给郡主幸福，今日之事阮实会当作根本没有发生，希望郡主也一样能忘记！”一口气说完自己该说的话，阮实便不再出声。我听见脚步逐渐远去的声音，以为两人已经离开，结果转出去一看，萧蔷仍然站在原地。 我一时呆愣当场，不知道自己应该走上前去安慰，还是应该直接装聋作哑比较好，所以我也没有行动，就只是找了个地方坐下，陪着萧蔷发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萧蔷终于抬起头来，“我是不是被拒绝了？” 我斜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萧蔷笑了下，如果那也能叫笑的话，移步过来挨着我坐下，“从小，我都是大家的宝贝，爹爹疼我，哥哥宠我，兰陵郡的每一个族民看到我都是充满了敬畏。只有阮实，他虽然也对我毕恭毕敬，但我就是觉得那只是种流于表面的虚伪。他会对着我笑，但我却从来在他眼睛里看不到自己的影子。但我还是很努力，我想如果我能做的更好，也许……也许他的眼里可以有我！” 我静静的凝视着这个拥有得天独厚条件的蒙古女子，她热情奔放，她耿直率性，她用她所拥有的一切爱着那个男子，只求能在那双看似温柔，却不带温度的眼眸里能找到自己的一丝影子。可惜那男子却连最后的表白也不让她说完！ “如果要你抛弃你的兰陵郡，你还愿意继续爱着他吗？”我淡淡的问道。 “……”萧蔷听了我的话，愣了很久，终于仰望着夜空叹道，“我多想……爱他呀，但我永远不能抛弃我的族民！所以……”萧蔷转过脸来看着我，“我到底是爱不了他的，对不对？” “也许，他也知道你的苦衷，只是不想让你为难。”破天荒地，我竟然安慰起这个曾经傲慢到让我讨厌的蒙古郡主。 “也许吧。”掩藏起眼底的晦暗，她将一串耳环递给我，“这个是我们兰陵郡的圣物，是受到白狼王祝福的耳环。传说戴上它，便能变成任何你想成为的人。” 这么神奇？我一挑眉毛，“那你为什么不戴上？变成了普通人，你不就能和阮实在一起了？” 萧蔷摇了摇头，“自从我得到这副耳环，我就发了疯似的想戴上它，然后梦想着能和阮实一起，过着平常人家幸福的生活。可是……”她停了停，又接着说，“我明白，要是我戴上了它，我就再也不是我，阮实即使和我在一起，他眼里的人依旧不会是我！” “……”这下子换我哑口无言了，没想到，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萧蔷，心里居然如此细腻。 “再说了，我也不可能抛弃我的族民，自私地去过我的幸福生活啊！”萧蔷拉过我的手，将那副耳环放到我的掌心，“现在我用不着了，还是送给你吧，你帮我们兰陵郡解决了这么大的一个麻烦，除了这个圣物，我还真不知送你什么好了！” “不用，我只是顺便……”我忙要推辞，那副耳环有着温温的触感，显然萧蔷不知握了它多久，但此刻它在我手心却烫的跟烙铁似的，害得我的心跳也随之加快了几分。 萧蔷却坚决不肯收回，那股天生的倔强漾之眉间，“你若不要，便是看不起我们兰陵郡，看不起我这个朋友！” 朋友？我暗自在心底重复这两个字，手中的耳环反射着淡淡的光，有点刺眼。 “好了。我要是再说下去，估计那位就快要等不及了！”萧蔷恢复平时的嬉皮笑脸，朝我身后笑笑。 我茫然的回头一看，叶天玄正背手迎风而立，草堆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半边脸，看不清楚表情。 萧蔷冲我调皮的眨眨眼，一脸了然于心的样子，随意的向我挥挥手，便迅速的消失在夜幕中。 我收起耳环，冲叶天玄笑笑，“什么时候来的？” 叶天玄也走过来，靠着我坐下，“为什么不和大家一起喝酒？” 我歪着头，看着天空，连声音里都充斥着解释不清的疲倦，“总觉得我不应该属于那里。” “那你应该属于哪里？”叶天玄挑了挑眉毛。 眼神瞬间黯淡下去，我朝着夜空叹道，“黑，暗。” 周围安静了下来，我们一起陷入了沉默，我曾经以为离叶天玄的心很近的想法，仿佛也成了我的一厢情愿。因为那样的念头就似流星一般闪过，再也寻不着痕迹。而他的心还是如万里无垠的海底，深的望不见尽头。 四周的气氛静的很压抑，我试图转移话题，便故作轻松的开口，“你说阮实为什么要拒绝萧蔷？” 叶天玄略思索了一下，“他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我惊讶于他的笃定。 叶天玄也望着天空，那丝眉间的寂寞紧紧纠结，我的心被拉扯的痛了一下。 也许，我是知道答案的。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叶天玄终于慢慢说道，“你是知道的，对不对？” “……”苦笑了一下，喉咙干涩的让我吐不出那两个字。 “他们，出身差别太大。”叶天玄顿了顿，看我面无表情才继续道，“阮实是个聪明人，他怎会看不出郡主的情意。只是，或许这世上重于爱情的东西太多。” “呵呵，好一句这世上重于爱情的东西太多！”我突然笑了出来，“说起出身，怎会有人比我更为清楚这两个字！我的父母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然后，我盯着那双迷离却让我沦陷的眸子问道，“可是，叶大侠，你似乎也忘了，我们正在走我父母的老路呢……” “悠悠，我……” “出来这么久了，是时候回去了。”我一拂袖，转身便往营地走去。我，的确是出来的太久了！离中原远了，让我连自己背负的东西差点都要忘记。出身？难道注定我和我娘都非得在这两个字面前魂飞魄散吗？ 我，好恨！ 第十九章 天要黑了 或许是有了心事，回中原的路似乎变短了，我心中纠结的思绪还未解开，便已到了洛阳。一路上不知为何，沉重的气氛仿佛从我和叶天玄这里蔓延开，连平时最为聒噪的陶缓也收了性子，若有所思的阴着脸。 洛阳客栈里，一桌人围坐在一起闷不吭声的吃饭，我是习惯了安静，反正星宿海常年也见不到几个人，我只是奇怪为何陶缓现在也不发一语的只顾嚼菜。 “哎，听说了没？最近苏州闹得挺凶的？”相比我们这桌的安静，旁边那桌倒是热闹的紧。 “嗨，闹得那么大，怎么可能不知道！听说那群匪徒猖狂的很呢！尤其是那个叫余毒的，据说使毒相当厉害！咱们宋军已经损伤大半了！” 善使毒？我挑了下眉头，同道中人？！ “那个姓余的怎生如此厉害？难道出自星宿那个邪魔外道？” 嚼菜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了些，眼光略向旁边那桌扫去，只见两个男人正讲的唾沫星子横飞。 “好像这回不是星宿的，据说那个余毒是丐帮的，后来犯了事，被逐出了丐帮，但还是打着丐帮旗号发家的。哼，一群穷凶极恶之徒，只知道烧杀抢掠，这边境的老百姓可被他们给害苦了哟！” 抬眼看了看无念，他面色平静，只是握碗的手稍稍有些颤抖。我不露声色，继续吃我的饭。 “啪！”整座客栈都向我们这桌看来，只见陶女侠一拍筷子，大义凛然的说道，“这等丐帮弃徒，居然恬不知耻的打着我帮的旗号招摇撞骗，看我不好好收拾他，为丐帮清理门户！哼！”说完还表决心似的挥了两下拳头。 一桌的人继续吃饭，没人搭理她。这女人典型的热血澎湃型，见风就是雨。 陶缓见没人回应，急忙来拉我，“悠悠……” 夹起一根青菜，我冷冷的说道，“没空！” 陶缓板起了脸，“你都把仙天功找回来了，现在还不就是回你的星宿海继续炼毒，你会没空？！” “就是因为要炼毒，所以没空。”低头，专心和我的白饭战斗。 “悠悠……”这女的居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撒起娇来，她似乎忘了她这套除了段易，根本没人会给她面子。白饭，我继续和你战斗！ “无念，你会去吗？”还算这女的识相，懂得转移目标。依无念的身世，他应该最为痛恨这些欺压边境百姓的恶徒。撇撇嘴角，这才是大侠所为，不是吗？ 无念点点头，转而向旁边询问道，“天玄，苏姑娘，你们去吗？” “嗯。这等狂徒，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是绝对不会吸取教训的。反正秘笈已托武当弟子带回，我再修书一封，告知师傅，我们这就起身前往苏州。只是苏姑娘……”叶天玄也转头看向苏清心，似有为难。 苏清心倒是一脸坚决，“我同你们一道前去，人多也好有个照应！”看看，这就是一群以除暴安良为己任的大侠，那么我在这里算是什么？皱皱眉头，碗里的白饭似乎也不再吸引我。 感觉到好象有几道灼热的眼神齐齐向我射来，我抬眼，先被吓了一跳，“你们做什么全都看着我？” “悠悠……”我是不是太久没听见叶天玄叫我了，怎么心会一颤一颤的！暗咬了下牙，我埋怨起自己的不争气。 “嗯哼？” “我们都去苏州。” “嗯哼？”我不在意地继续夹菜，我要和白饭战斗到底！ “你也一起去吧。”不是疑问句，没有询问语气，他仿佛只是在陈述绝对会发生的事实。心里有些憋屈，刚想回他几句，却直直撞入他那深不可测的眼神里，然后，溺毙。 我知道自己讨厌那种伸张正义的场合，我也了解自己是和那余毒差不了多少的邪魔外道，我更清楚如果这时候我点头答应的话会惹出多少是非。但是，我只听见自己那没出息的嘴一开一合，然后“好”这个字便蹦了出来。 叶天玄听了展颜一笑，忽然让我感觉如沐春风，原来看着自己喜欢的人因自己而笑的感觉是这样的。很舒心，很……温暖。 然后，我也笑了。 可是除了我们两个，其他的人都没笑。陶缓张大了嘴，充分表现出她的惊讶，还欲盖弥彰的拿手捂住；苏清心的脸已经变成调色盘，我看着她阴晴不定的脸色一如往常的爽快；至于无念……他什么都没说，甚至都没看我，只是自顾自地夹菜吃饭，然后，转身回房。 我低下头，看着碗。这场战斗，我方完胜。敌方白饭——全军覆没！ 从洛阳到苏州的一路上，无念再也没和我说过话。赶路时他一言不发的走在前方，休息时他也一言不发地坐在外围。若不是看他手中的佛珠还在被拨动着，我都怀疑他中了什么蛊毒，这简直就是一个行尸走肉嘛！ 陶缓自从那天被我和叶天玄震撼到以后，除了当天晚上烦了我一夜外，此后倒是很自动的接受了我们的事。我当然知道陶缓不是一个没大脑的蠢王妃，刚好相反，这厮最擅长的伎俩就是扮猪吃老虎。所以，此后的若干天里，对她不停的旁敲侧击，我愣是没吐露一点有价值的信息，气得她差点想直接上**迷晕我！ 苏清心也很安静，她依然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安静的跟在叶天玄身边，端茶倒水，温声细语。我记得问过叶天玄，为何苏清心这种宜室宜家的女人他不要，偏偏看上我这种随时都有可能爆发的毒妇。叶天玄听了，还真的皱起眉头细细思量了好久，直到我的表情阴沉到不能再阴沉，他才大笑一声，宠溺地揉着我的头发，声音里透着几分促狭，说，“我这种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自作孽，不可活吧！” 回想起叶天玄的表情，我情不自禁的勾起了嘴角，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双手一展开，似乎都能看见阳光在我手上舞蹈。娘，这个，是否就是幸福？它，真的很好。 好不容易到了苏州，大家稍微休整了一下，余毒的老窝有些隐蔽，再加上一般他出来抢掠都是不留一个活口，所以即使陶缓有着段王府的情报网，查到那家伙的老窝仍是费了些时间。不过，这几天大家也没闲着，叶天玄和无念去拜访了苏州校尉钱宏宇。获得了朝廷的支持，这件事相对来说胜算就大了几分。相较于那几人的繁忙，我和苏清心又变成了一对闲人。我是真的对这些事提不起兴趣，怕是鬼都知道我就是为了叶天玄才来的。至于苏清心，我看着不远处坐着貌似在看书，实则三不五时就拿眼睛瞟我一下的那位女侠，她的目的应该也和我差不多才对。 抓起一把瓜子，我闲闲地边嗑边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热闹，太平盛世啊！平静的让人想破坏！心里小小的邪恶一下，我始终压不住自己仿佛那与生俱来的星宿因子。 “你和他不适合。”凉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我抬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苏清心已经坐到了我的身边。 “那你和他适合？”继续嗑着瓜子，这女人吃醋真是不好看，怪不得七出里有善妒这一条。 “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那你和他就有好结果？”瓜子，我嗑死你！ “你应该很清楚你父母的结局，他们……”苏清心的声音戛然而止，我看到她略有些惊慌的盯着紧贴着她颈子的牛毛针，但是眼神里的倔强却显得很坚决。 我眼神一暗，“不准提我父母，你不配！” 苏清心顿时涨红了脸，嗫嚅着不敢再出声。我冷笑，最讨厌这种明明怕得要死，却连承认都不敢的弱质女流，哼！几根牛毛针都吓破了胆子，凭什么来威胁我？ 像是看穿了我心里的想法，苏清心动了几下唇角，估计用了这辈子的勇气吼道，“我为什么不能说？你心里明明很清楚你跟他之间的结局，你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就算勉强在一起，结果也会像你的父母一样！如果你们最后分开了，你大不了回你的星宿海，继续做你的圣女，反正世人对你这妖女也不会有什么改观。可是叶大哥却不能再留在中原武林，不能再留在武当派，你这样逞一时之快，根本就是在毁灭他！你是在毁掉叶天玄这个人！” 一口气吼完她要说的话，还壮烈的闭上了眼，良久都没有皮肉被刺破的疼痛，她才发现在她奋不顾身的教训我时，牛毛针已经随着我发抖的双手掉到了地上。 我是真的很清楚，但是，就不能容我再沉溺一下吗？我只是，想要多享受一下幸福的感觉啊，这样也不可以吗？ “我真的……是在毁掉他吗？”艰难地吐出这句话，我觉得全身的力气也丢掉了一半。 苏清心这时倒是沉默了，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我，看得我突然很心虚，然后，她重重的点了点头，我看到她的嘴巴在动，很悦耳的声音却在说着很残酷的话，“叶大哥从小接受的名门正派的教育让他只能成为一个大侠。你们最后如果分开了，要不就是他跟你回星宿，但是这样他根本不会快乐。要不就是和你一起死，就像你的父母那样。但是横竖你们都不能在这世上得到幸福。”顿了顿，她又接着补充，“你不过就是向往阳光而已，叶大哥只是凑巧成了那团阳光，他温暖了你，你却在拉着他走向黑暗！” “哗啦”手中的瓜子撒了一地，我看到远处的天空渐渐染上了墨，心里突然变得很安详。 “我承认你所说的或许都对，但是……”回过头来看着那双和我一样染上夜色的眼睛，“天玄绝不是凑巧！我们两个，已经牵扯很久了……” 第二十章 失算 余毒的人马藏得甚为隐蔽，陶缓和钱宏宇遍查不到，只得低调地暗访。叶天玄却不愿这样坐以待毙，他将我们招齐在大厅开会，说出了他的想法。 “主动出击？”陶缓有些困惑的问道。 叶天玄点点头，低沉的声音如清泉在我心上缓缓流过，“既然我们遍寻不着余毒的老窝，那我们不如将他诱出，然后再给予他致命一击！” “敢问叶大侠应如何诱之？”钱宏宇也略带疑问的问道。 “据闻余毒通常都是命手下装扮成宋军的模样，然后再深入村民不多的村子，烧杀抢掠后，一个活口不留。” “确是如此不错，”钱宏宇点头道，“连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都不放过，实在令人发指！”说完，还握紧了拳头，一脸恨不能将其除之而后快的愤慨。 “在下以为，可以让钱校尉的手下以及我们几个扮成平民模样，隐藏在余毒曾经抢劫过的村中。因曾经抢过，警惕性应该不会那么强，而我们则可趁其松懈之际，将其一举擒下！” 钱宏宇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手，不慌不忙地开口，“叶大侠的想法确实有可行之处，但就怕被余毒识破，功亏一篑。” 叶天玄却笑得轻松，“我们几个都是初次与余毒见面，他自然不会认识我们。只是麻烦钱校尉挑几个面孔较生的手下，好助我们一臂之力！” 钱宏宇一合掌，“好！就依叶大侠之计！我这就差人去办！”说完，略一拱手，便扬长而去。 霎时，大厅里倒是安静了下来，我面无表情的眼观鼻，鼻观心，我始终对这种为民除害的侠义行为兴致缺缺。 “悠悠……”突然，叶天玄的声音响起，差点吓了我一跳。 “什么事？”我忙不迭的应道。 “那余毒惯于使毒，你觉得你有把握胜过他吗？”平稳无波的声音却让我听出了隐隐的关心。心里一甜，我笑眯眯地回道，“没有。” 叶天玄一愣，我冷不丁地补充，“我又不认识他，不知他底细，怎么可能有把握？！要不你问问缓缓，看看是她丐帮的毒厉害，还是我星宿的毒好使？” 陶缓被我不怀好意的笑一盯，立时弹出三步外，口中连连说道，“九狐狸，你手痒去找那天杀的余毒玩儿，可别拿我开刀！我还指着多做几年段王妃呢！” “哈哈……”大厅里飘出我们的笑声，越传越远。只是谁都没发现，这看似平和的波澜不惊下，有些事越来越近了。 闲闲的坐在河边，我漫不经心的看着旁边的陶缓将脚边的石子一颗颗的扔进水里，咕咚一声，便沉了下去，再无天日。 眼前突然有丝阴影，我一个激灵，却是陶缓放大版的脸。我脸色冷了下来，“没事儿就好好扔你的石头，把脸凑过来干嘛！” 陶缓双手托腮，故作正经道，“九狐狸，你最近很不正常。” 闭上眼睛，眼不见为净，我不置可否，“哦？” 陶缓却容不得我安生片刻，直把我遮住阳光的手扒下，嘴里还念念有词，“你快老实给我招来，你和叶天玄是怎么回事儿？” 正午的阳光正是最为炫目的时候，冷不丁地被它这么一照，我竟然觉得眼睛有些微微刺痛，差点流出眼泪来。慌忙抬手一挡，我轻轻地回道，“没事儿……” 再看看陶缓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我慢慢扬起微笑，“很快，就什么事儿也没了……” 陶缓张口还想再问什么，却又立时住了嘴。我们两个同时被不远处嘈杂的声音所吸引。我拉起陶缓，面色凝重，“余毒来了。” 陶缓点点头，和我一起向暴风雨的中心走去。 疾走几步，来到这个被余毒洗劫多次的小村中心，破败不堪的小空地上稀稀拉拉的站着十几个人。定睛一看，叶天玄，无念，苏清心都站在人群中，旁边都是些挺生的面孔，想必这就是钱宏宇找来的人。陶缓拉着我，匆匆往人群里一挤，几步挪到无念身边。刚站定，便接收到叶天玄递过来的眼色，示意我们不要出声。 陶缓异常慎重的点点头，我倒是颇不在意的打量起面前的余毒。只见他身长比一般人高出许多，体格甚为壮实，使得他穿起自制的朝廷军服倒也不显得寒酸。一脸的络腮胡子掩住了脸上大部分的表情，但眼里射出的残忍仍是叫人胆寒。手握的一柄长刀，少则也有一两百斤，他随意的挥舞两下，都听的人们心下骇然。 无知莽夫，只会靠着兵器压人！想我仅凭短短三寸细针，也定能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唇边扯出一抹冷笑，我敏锐的感觉到自己已动了杀机。 “那个女的，你笑什么！” 晴天一声霹雳，饶是我这种没怎么将他放在心上的人也被吓的浑身一个激灵，抬头望向声音的出处，唇边的笑意更盛，“军爷是在和我说话吗？” 余毒在看到我的脸后明显的一愣，但随即眼里的寒光更盛。他也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没想到这不起眼的小村子也会有这样水灵的姑娘！” 我心里有些得意，余毒却又补充道，“就是额头上有疤，残了点！” 双眼一眯，牛毛针在手中蓄势待发。额头上的疤是我此生不能碰的死穴，余毒，就冲这点，今天你非死不可！转过头朝紧拽着我的陶缓使眼色，她拉我拉的那样用力，我知道她生怕我冲动坏事。 稍微稳住了心神，我在心里默默念叨，“大局为重！大局为重！” 复又抬头对上了余毒的眼光，我重展颜一笑，“小女子素来仰慕大英雄，这位军爷竟嫌弃奴家无颜，真是叫我好生伤心！怪只怪奴家幼时与家里的小狗玩耍，一个不小心竟被那畜生坏了容貌，现在也真是追悔莫及啊！”话刚说完，眼角余光便瞟到叶天玄的脸色变了几变，这倒也叫我心情大好。唇角咧开的幅度更大。 余毒几声大笑，拿刀冲我一指，“想不到还有这等不知好歹的畜生，竟敢伤其主人！小娘子，你过来我跟前！” 陶缓刚刚松开的手突又抓紧了我，叶天玄，无念甚至苏清心也都看向了我。我面无表情的拂开陶缓的手，走到余毒身前站定。 余毒倒也不下马，只是坐在马上细细的打量我。我一边任他打量，一边抬手轻轻地抚摸着他胯下那匹枣红马，口中还不忘奉承几句，“军爷这马，毛色均匀光滑，双目有神，一看便知是匹良驹！” “哈哈哈……小娘子年纪轻轻，倒也有些见识！” 弯起嘴角，我收回手，冷冷的开口，“马是好马，只是……快要死了！”话音刚落，那匹马果然四肢抽搐，险些将余毒摔在地上，不过一眨眼间，便口吐白沫，倒地而死。 余毒长刀一指，“你做了什么？！” 轻轻拍拍裙摆，我整理了下，才微笑应道，“三笑逍遥散。” “你是星宿派的？”余毒将长刀收回，但并没有放松对我的警惕，反而他手下的人倒因为听到我是星宿派的，而个个面色肃穆起来。 笑着点点头，我说道，“在下星宿圣女，风悠悠。” “我与星宿素无瓜葛，何况星宿不是远居大漠吗，为何要来苏州与我为难？”余毒握紧手中长刀，凶神恶煞的问我。 我歪着脑袋，状似想了想，无辜的开口道，“我本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与你为难，不过……” “不过什么？” 扬起冷若冰霜的微笑，手中的牛毛针随着我的话同时射出，“不过你刚刚说我脸上有疤，而我，最讨厌别人说我脸，上，的，疤！” “嗖嗖嗖”三根牛毛针齐齐对准余毒的要害射去，但只见余毒略挥舞几下长刀，竟将我射出的牛毛针悉数挡下。说时迟，那时快，他也手握长刀向我砍来。 急退几步，我将背在身后的药娄打开，霎时间，十几条蜈蚣扭动着身躯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在场的所有人，除余毒和我外，全都匆忙退后了数十步，免得被这些毒物波及。 闭气运功，我对着那群在地上胡乱扭动的蜈蚣念起咒语，地上的蜈蚣突然便好像有了意识一般，朝不同的方向移去。不过数秒，地上便惊现了一个巨大的绿色莲花。 “蜈蚣阵！”余毒脱口而出道。 “不错，有见识！”我凝气于心，突然单手一指，朝着余毒的方向，“去！”瞬间，蜈蚣接到指令，便发了疯样的冲向余毒。 我得意的看向叶天玄他们，没想到余毒这厮如此好对付，我甚至都没让他们出手，自己便将他制服了！但出乎意料地，我却看见陶缓焦急的神情，她声嘶力竭的冲我嚷道，“不是，悠悠，小心啊！他不怕……” 他不怕？不怕什么？ 第二十一章 不能杀！ 他不怕？不怕什么？我奇怪的回头一看，却见余毒已然立在我面前。他一手突地掐住了我的脖子，一手迅速的封住了我身上的几个大穴，我全身失去力气，只能恨恨的瞪着他。 “你怎么会……”我百思不得其解。蜈蚣阵居然困不住他？ “哼！难道没有人跟你说过我是丐帮出身的吗？”余毒一使劲，我痛得**出声，眼泪差点都要流了出来，“丐帮善使虫毒，我自然知晓化解之道！你那群蜈蚣，对我一点儿用都没有！” 善使虫毒……我怎会忘了这点！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咬咬牙，“你……想……怎样？” “对于一个想杀自己的人，你以为我会想怎样？”余毒又加了一下力道，我再次痛呼出声，他却很乐在其中的样子。 “住手！”我同时听到叶天玄，无念和陶缓的声音。我艰难的看向他们，怎么一下子三个全暴露了！只见叶天玄和无念喊完，都愣愣地看着对方，陶缓看他们俩没有动作，气红了脸，几下便跳出人群，来到余毒面前，气势汹汹地吼道，“你这个丐帮败类，快把人给我放了！” 余毒一挑眉毛，“你又是何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他不说还好，一说简直是火上浇油。陶缓最恨人家问她是谁，她很想说自己是堂堂段王妃，但无奈段易嘱咐她行事要低调，不得张扬。所以，她只得循规蹈矩，不敢声张。尤其是认识流连之后，老是被她叫做叫花子、要饭婆，因为自己是丐帮弟子，但偏偏在丐帮中没混出什么名堂，连一个袋都没混上，这一直被她引为人生的耻辱。所以，她尤其痛恨别人问起自己的出身，那是她永远的痛。 果然，余毒的话音刚落，陶缓已经柳眉倒竖，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多了根棍子。 余毒眯了眯眼，“打狗棒！” 陶缓也冷笑道，“看来在丐帮也没白呆啊！” “陈孤雁是你什么人？”余毒警惕的问。 “是你姑奶奶！”陶缓一边说，一边一招棒打狗头就劈了过去。余毒一手抓着我，一手挥舞着长刀，接的有些力不从心。 我急急看向叶天玄和无念，只见那两人还在那儿看着对方**呢！我不禁血气上涌，大吼一声，“你们两个还愣在那儿干什么？还不快来帮缓缓！” 那两人听见我的声音，都扭头看我，步子却没移动半分。倒是苏清心见他们还在凝视彼此，没有上前的意思，一跺脚，朝着旁边一面生的人说道，“快去将余毒手下全数擒住，我去帮陶姑娘救悠悠！”说完，便拔剑向我赶来。 顷刻间，局势便天翻地覆，余毒挟持着我左躲右闪，狼狈不堪。我刚刚被那两个男人气得怒火攻心，失了理智，现在静下心来，才用尽全力冲破余毒封住我的穴位。苏清心看清我使的眼色，也不急于擒下余毒，只是协助陶缓分散余毒的注意力。 三，二，一！我长舒了一口气，试着运功，发现气息畅通无阻，嘴边爬上冷笑，余毒，你死定了！ 手悄悄伸向腰间悬挂的荷包，里面装的是满满的三笑逍遥散。哼，余毒，休怪我手下无情！ 正在我冷笑的那一瞬间，一道寒光闪过我眼睛，“住手！”一声呼喝响起，随之我的手腕便被制住，动弹不得。抬眼望去，我恨恨出声：“张，玄，素！” 被我瞪的完全没有不自在的张玄素却仍然没有放开我手的意思，我气急败坏的大吼：“你这是什么意思？！” “余毒不能杀。”张玄素没有丝毫退让地开口，手上没有松下半分力道。 “为什么不能杀？”我觉得自己理智已经接近极限。 张玄素却没有回答我，只回头朝叶天玄和无念一示意，后面那两个站着不动的人才回过神来，一下子冲了上去，帮着缓缓几下子便制住了余毒。 见余毒已被制住，张玄素很快的松开了我，我活动着已经有些麻木的手腕，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我千辛万苦的帮武当寻回仙天功，张掌门就是这样报恩的？” 张玄素此时早已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半眯着眼睛瞅瞅我，口中不急不缓的应道：“武当在此谢过，如今江湖太平，还请姑娘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你……”我被张玄素那副道貌岸然的样子气得七窍生烟，端木元的声音又回响在耳边，“你以为今日他们对你和颜悦色便是将你看作同道中人吗？等你助他们将仙天功寻回，和你划清界限还来不及，又怎会记得你一星半点的好！”哈哈哈，想不到果真是这样，我冷笑阵阵，但仍是转过头向叶天玄的方向看去。他也正在望着我，我觉得他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又好像什么话也不想说，因为他在接到张玄素看过去的眼神后，慢慢地低下了头。 “呵呵……”我终于笑了出来，叶天玄，你这个样子和我爹当初又有什么两样？！眼中柔光一敛，我再次直视张玄素时，杀机迸现！“张掌门真健忘，怎么就忘了我两年前在武当受伤时立下的毒誓……” 场中众人都微微一紧，那句“穷我毕生之力，定要踏平武当”的誓言相信在场众人皆未忘记。冷笑一声，我从袖中抽出一支短笛，轻轻放在唇边，运气一吹，霎时刺耳的鸣响让众人皆忍不住掩住耳朵。说时迟那时快，一抹青色的影子从我身后直接冲向了张玄素所在的位置。 张玄素当然不是省油的灯，但此时他正运气抵住我魔音的攻击，等他发现时，忙用手一挥，但手上仍留下了一个浅青色的印记。我见状右手一伸，那抹青色影子便“嗖”的一声，缠到了我臂上，朝众人吐着信子。 “妖女，你……”张玄素的脸色已经透出淡淡的青，但因为察觉中毒，所以迅速封住自己的几个大穴，所以仍勉力站住。 “师傅！”叶天玄一下子冲到张玄素面前，尽力扶住他，他看向我，什么也不说。我却在他眼里仿佛看到了几缕恨意。是恨吗？我怔忡了下，然后心里的酸楚排山倒海地袭来， “呵呵，张掌门，小青的蛇毒味道怎么样？这可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哈哈哈……”我笑的猖狂起来，大仇终于得报，娘，悠悠为你报仇了，那个害死你的凶手终于也要死在我的手下了！“哈哈哈哈哈……”我朝天放声大笑，却越笑越凄凉，为什么我竟然没有一丝报了仇的快感，反而只余下无尽的悲怆。 就在在场众人皆各有心思的时候，我突然感觉背后有高手的气息，旋即转身，右臂上的小青就要蓄势待发。结果定睛一看，我松了一口气，收势站好，恭敬地低身：“师傅。” 师傅却没顾上我的问礼，只直直向张玄素走去，不顾叶天玄的提防，手轻轻搭上张玄素的脉门，微倾，又向我伸出手来，“解药。” 我神色一变，双手下意识的握紧，不发一言的盯着那将我抚养长大，传我武功，教我生存的人。现在却为了毁我全家的仇人来向我要解药。 “为，何？”我艰难的吐出这两个字。 “解药。”面前的人不带丝毫感情的再重复了一次，我却终于屈服在了他的气场之下。我竟然忘了他是江湖上人人谈之色变的“星宿老怪”！那种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压力让我不得不将自己的态度软下来。 “没有！”我倔强的将头偏向一边，仍然不甘心承认自己的失败。 老丁放下张玄素的手，慢慢走向我，突然一出手便将我的小青抓在自己手中。抬眼看向我时，竟是说不出的冷漠，“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条蛇想必就是解药了。” 我终于忍不住了，“唰”地射出几枚银针，趁着老丁拂袖遮挡之际，摸出袖中的短笛。就在我即将吹出音符的刹那，有人封住了我的穴道。 然后，我看见一袭紫衣映入我的瞳孔。 “世，忠。”我恨恨地咬牙，“连你都背弃我！” 世忠静静地看着我，如同十年之前他离开我一样，轻轻的将我搂在怀里，喃喃道：“悠悠，我的悠悠……” “你们到底是怎么了？师傅这样，你也这样！我们不是都很希望报仇的吗？张玄素，他，他害死了我一家啊！我爹杀了我娘，我又杀了我爹，我成了孤儿，你也离开我，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都是张玄素害的吗？！我今天终于报仇了，我娘终于可以安息了，你们为什么要阻止我？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啊！”我越说越激动，到了最后几乎是挣扎着用吼的，结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也挽不回终究没能手刃张玄素的败局。我不甘心啊！ 世忠默默的为我擦去脸上的泪水，一个手刀劈下，我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真相 醒来的时候是在武当山。 “你醒了？”世忠一脸关心的为我往上掖了掖被角。我却把头朝里一偏，默不作声。 看我不做声，世忠也不说话，只静静的走到窗前。许久，我都以为他其实已经出去了的时候，他却开始讲述起一个漫长的故事。 “我是和你爹同时见到你娘的，”听见他说起我娘，我不由强打起精神，留了心听。“那时我们都很年轻，你娘……”世忠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福，“我至今除了美好，都没想出其他的形容词。但到底还是师兄比较幸运，能够让你娘爱上，还能生出你这样乖巧的女娃。” 我坐起身，看着回忆着往事的世忠，他也曾有过年少轻狂，为女人纠结的时候吗？ 世忠脸色一变，“后来师傅还是知道了，不出所有人的预料，师兄回了武当。再然后静思来了，她居然明知道是送死也要见师兄一面……”世忠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更是听的全身战栗。那天的武当山，那天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气息的武当山，我记忆中永远的梦魇。娘死在爹的剑下，爹死在我的手中。我不自觉的看向自己的双手，那样的鲜红，那染着我骨肉至亲的鲜红！ “别说了！”我两手捂住耳朵叫出来。 世忠走过来，轻轻握住我的双手，慢慢将它们拉下来，握在他的掌心，才慢慢开口道：“不，悠悠，你要听我说。事情其实不是你知道的那样。” “……”我困惑地看向他，眼睛充满了疑问。 世忠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师兄的确是师傅叫回武当的，但是不肯离开武当的，也是师兄自己。” “什么？”我惊讶道，我一直以为是张玄素软禁了我爹，却原来不是这样吗？一咬牙，我又忿忿道：“他为什么不肯回去找我娘？” “悠悠，你仔细想想，当时师兄让你住在哪里？”世忠耐心的帮我梳理思绪。 我低下头回想了下，“金殿。” “知道你为什么会住那儿吗？” “还不是因为那是武当最偏远的院落，因为我见不得人呗。”我语气酸酸的答道。 世忠好笑的刮了下我的鼻子，“一半一半。让你住那儿的确是因为那里最偏僻，最不引人注意，但原因却不是因为你见不得人，而是不能让你见人。” “为什么？”我急急问道。 世忠皱了皱眉头，“难道你还没明白吗？在山上住了那么久，你就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吗？” 我低下头思索了会儿，“难道是……因为他们？” 世忠点点头，“那段时间师兄前脚刚刚回到武当，本想带你见过师傅便离开，结果其他的门派不知怎么得了消息，通通都闻风而至。师傅抵不过那些名门正派的质问，只得当着所有人的面让师兄说出静思的下落。师傅的本意是想让师兄随便编个地方，好哄那些人离开，结果师兄竟然硬了心性的就是不说。把师父气了个半死，也坐实了他被妖女所迷惑的罪名。” 怪不得，怪不得某天爹突然气喘吁吁的冲进房间，匆匆塞给我把匕首，要我防身，便又急急离去，原来是…… “师兄其实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你。” “……”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些童年的记忆全体蜂拥而至，爹对我的好，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但是自从他亲手将秋水无痕剑插入我娘的胸口，我就故意将那些温暖的以往全体冰封。我麻痹自己，因为我知道要报仇，首先就得没有感情。 “那他……为什么要杀了我娘？”双手紧紧抓住被子，我挣扎着问道。 世忠抬眼望着我，缓缓的说道，“悠悠，你娘其实是自杀的。” “不可能！”我一下抓住他的衣襟，“我娘才不会这样做。是我亲眼看见我爹将剑刺进我娘的胸口的！” 世忠一动不动的看着我，“在刺进去之前呢，你在哪里？看到了什么？” “我……我在……”我呢喃着，尽力逼自己去回忆那些痛苦不堪的往事，“我在……我也不知道我在哪儿，我只记得我找不到爹，我就到处乱走，听见他们说来了一个星宿妖女，我就知道我娘来了，然后，然后我就跟着他们到处跑，就看见我娘倒在我爹的怀里，我娘全身都是血，都是血……然后我爹就握着秋水无痕剑，就这么……刺进去了。”我脸色苍白，语无伦次的说着，到最后居然泪流满面了。 世忠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安慰的握着我的手道，“也就是说其实你来以前，你娘就已经满身鲜血了。” “嗯。”我茫然的点了点头，突然猛地一抬头，“你是说……” 世忠别过了头，眼神落在了看不见的远方，“静思来武当之前就已服了剧毒了。她是铁了心的要自杀。” 心狠狠地往下一沉，“为什么？我娘她……不要我了吗？” 世忠眼色一暗，“静思知道她和师兄的感情不能被中原武林所容，如果师兄愿意和她回去，她便心甘情愿的献上性命，以求得你和师兄的安全。如果师兄后悔了不愿意和她回去，她也希望能以自己一命换你一命，希望那些名门正派能放你一条生路！” “……”娘，你怎会这样的傻？！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柔软的被面上，顷刻便湿成一片小汪洋。 世忠还在继续他的故事，“师兄看出她中了剧毒，疯了一样的为她输入真气，可是，静思中毒太深，一口一口不停的吐血，瞬间便染红了她的衣裙。我实在看不下去，便要去求师傅拿出千年人参，静思却一把拉住我，口中直念叨悠悠，师兄这才稍微回了神，深深地看着我，对我说了句悠悠就托付给你了。”深深吸了口气，世忠也在控制自己的感情，“我知道师兄对我说出这句话，是打定主意要随静思走了。我看着他们两人期盼的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就去找你……以后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了吗？爹一定是为了让娘少受些痛苦，便亲手送娘上路。而我，也在阴差阳错之下，成就了爹要去陪娘的心愿。他们两个倒是幸福的终于在一起了，留下我一个人承受着这家破人亡的痛苦，还背负着仇恨活了这么多年。我的幸福呢？！ 仰面躺下，脑中只有世忠临走时留下的那句话，“你是你爹娘用生命守护的人，又何必硬要自己活在痛苦的仇恨里呢？” 然后我发现，我真的有点累了。 次日，陶缓和苏清心来看我。 我坐在床上陪她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陶缓细心的喂我喝下药。我看着她心神不宁的眼光左右乱飘，只好先开口道，“要说什么赶紧说。” 陶缓斜眼看看旁边的苏清心，这才犹犹豫豫的开口，“那个……呃，叶天玄被张玄素关起来了。” 我一愣，叶天玄被关了？什么时候的事？ 见我沉默不语，陶缓又接着说，“你怎么都不紧张啊？！” “有什么可紧张的……”微微叹了口气，我突然觉得胸中气息翻涌，有股热辣辣呛人的感觉正在翻江倒海。 “你……”陶缓见我面无表情，气得脸上泛起一阵绯色，只是反被苏清心拉住，她眼睛都不眨的盯着我，然后轻轻将陶缓拉了出去。 于是，一片清静。 良久，我发现苏清心又转了回来，坐在我的床沿，一言不发的把玩着手中的荷包，就像那是件极有趣的事物似的。 我没有太多心力与她纠缠，只想速速打发她走，“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想休息了。” 苏清心却抬起头来，朝我一笑，真真是我见犹怜，那笑中凄凉之味溢于言表，“也许你和他真的是天生一对，连赶人走时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心里一惊，我终于往苏清心的眼神看去，嘴唇略有些颤抖，但我始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苏清心摇摇头，自顾自的说道，“不用安慰我，我从来没有后悔过。只是，你真的不想知道叶大哥为什么被关起来了吗？” “为什么……呵呵，还不是为了我。”我苦笑，声音都带着一丝沙哑。 苏清心笑笑，仿佛早都知道一切一般，“张掌门要叶大哥择日与我成亲，好传以他掌门之位，可是……” “他不肯吧……”我麻木的说着，口中余留的药味此时更觉苦涩。 苏清心的眼光突然变得锐利，“他不肯娶我也就罢了，本来我自看到你，就不敢再多做奢望。只是这武当掌门之位，他却是非当不可。这其中利害，不用我细说，想必你也能想明白。” “你希望我怎么做？” “你觉得你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是啊，我还有什么选择，柳眉一挑，我忽然冷笑道，“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如你所愿？” 苏清心却突然如释重负的垮下身子，站起身来慢慢向门口走去，“因为……你和我一样爱他。” 心仿佛被重锤击过，霎那便血肉模糊，我木木开口，“我明日会去找张玄素。” 门口的身影顿了顿，便不再停留，径直扬长而去。 第二十三章 结局 再面对张玄素，我发现我依然不能完全释怀，就算我父母不是因他而死，但我始终对当年他要斩草除根的话记忆犹新。想必他也如此，在他眼中，我是让他痛失爱徒的妖女的女儿，是邪魔外道，是不能被名门正派所容的妖孽。我想，如果不是因为叶天玄，我们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如此平心静气的坐下来喝茶。 “张掌门，我要见叶天玄。”我开门见山。 “……”张玄素眼皮都没抬，仍然端坐着不发一言。 “张掌门，我要见叶天玄。”我强压着脾气，再开口。 “……”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张掌门，我……”我再忍，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无情的打断。 “天玄身体不适，不宜会客，你请回吧。”冷漠的表情，冷漠的腔调。 “我要见他！”我加重语气。 “不可能！”张玄素也表明自己态度。 “你……”眼中寒光乍现，我又有了噬血的冲动。 张玄素却正襟危坐，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我，摆明着自己的立场坚定不可动摇。 “我不是来捣乱的。”我只好偃旗息鼓。 “那也不可能！” “张玄素，你个老不死的！我都说了我不是来捣乱的，你还想怎样啊！”我七窍生烟，气得差点崩溃。 “你……你个妖女，竟然骂我老不死的……”张玄素也被我气得不轻，抬手便想给我一掌。 就在这时，老丁和世忠却慢悠悠地踱着方步走了进来，瞬间便化解了房间里剑拔弩张的气氛。 “哟哟哟，张掌门，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竟如此苍白！”老丁佯装关心的走上前走，貌似是在搀扶张玄素，实则将张玄素预备给我的一掌，就势化解了去。张玄素瞟他一眼，冷哼了一声，便坐回了自己的座位。 老丁这才转回头，对我说道，“九丫头，你又在这里所为何事啊？” 我看看张玄素，才慢慢回道，“我想求见叶天玄。” “原来是这样，九丫头何必担心，好歹你曾经救过张掌门一命，这点儿小事，张掌门岂有不帮忙之理！不要待在这儿了，去找姓叶那小子吧！” “丁春秋，你……” “张掌门，解铃还须系铃人的，孩子们的事，你始终做不了一辈子的主。”老丁看着张玄素，意味深长的说道。 张玄素看看老丁，目光又流连在恭敬的站在一旁的世忠，终于摆摆手，随我而去了。 空无一人的紫霄大殿，天玄背对着门口，直直的跪在地上。我静静的站在那里，竟然不敢出声。现在我承认，也许有些人生来就是要承担责任的，亦如有些人生来就是别人背负的责任一样。 “你来了。”天玄没有看我，只是轻轻地说着自己的话。 我点点头，突然想起他看不到，于是也轻声应道，“嗯。” 天玄却突然站起身，朝我缓步走来，一把拉过我的手，“我想再去一次镜湖。” 我看着他那从始至终都如星般璀璨的眸子，扬起一抹微笑，“好。” 再次坐上思念，这次我却没有再睡着，我依偎在天玄的怀抱里，只觉得这仿佛如梦境一般，飘渺的让我如在云雾里。 “到了。”天玄突然的开口，倒吓了我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竟是个有些陌生的地方。 “这不是胭脂岛？” “这是画眉。”天玄看着我，幽幽地应道。 画眉……原来这是画眉。远处的胭脂岛依然透着隐隐的红，让我想起那灿烂如朝霞的色彩。环顾这画眉，岸边的柳枝轻拂着悠悠碧水，衬着这如黛青山更显缠绵。 就在我发怔之际，天玄已从那边小屋中端出两个杯子，一壶酒，笑意盈盈的向我走来。 “你这是要与我拼酒吗？”我嬉笑道。 “错！”天玄摇头晃脑的做登徒子样，“我是要与姑娘一起赏景。”说着，便将杯子添满，自顾自地先饮了一口，“先干为敬！” 我也拿起杯子，凑近嘴边，也不欲饮，“这酒很香。” 闻及此，天玄的语气露出自豪，“鄙人自酿，桃花醉。” “哦？叶大侠还有如此本事，那倒是真要品上一品了！”说完，我便抿了一口，随即一口干下。 “如何？”天玄的语气带着丝紧张，又有些期待。 “很好。”我抿嘴一笑。 “只是很好啊……”天玄假装难掩失望地别过头。 那酒的劲道却从喉咙里直冲上心头，我低下头喃喃道，“只要是你的，我都觉得很好。” 有人执起我的下颚，我被迫望进那双柔情荡漾的眼睛，什么都没有改变，这就足够了。我轻轻错开天玄的手，看着远处的湖边，下定了决心，转头朝天玄微微一笑，“天玄，你去为我摘朵花吧。” 天玄疑惑地看着我，但还是向湖边跑去，我迅速地拿手在他酒杯边一抹。 “给。”天玄将花递给我，我伸手接过。 “你说，这花要经历风霜雨雪，最后仍然逃不过凋谢的命运，那它当初拼了命的要绽放，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天玄脸上的笑意忽然之间便消失殆尽，只剩下满脸的凄清痛苦的看着我。 心里止不住的发抖，我感觉到全身的力气正在一点一点的流逝，但我听见自己仍然不紧不慢的说着，“天玄，你知道我父母的事了吧。他们真好，爱得如此完满，他们其实最后真的在一起了。但他们却抛弃了我，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体会孤独，体会仇恨，体会痛苦活着的滋味。我以前不想死，是因为要为他们报仇。但现在我知道我原来没有仇人，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去死了？” “悠悠……” 我没有理他，依然自顾自的说着，仿佛这天地间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又或者其实早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天玄，你说，其实我恨的人，是不是应该就是他们？” 天玄没有回答我，他只是又满了一杯酒，然后一仰头，干了。 我的心“咚”地猛跳了一声，然后就仿佛停止了跳动，我呆呆的看着那个空杯子，然后朝着天玄微笑。“其实我不恨他们，因为我知道，他们做的一切，都是因为爱。” 天玄缓缓低下身子，我将他抱进怀里，眼前的世界突然就变得朦胧，然后，我知道，我流泪了。 “悠悠……”天玄向前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但又好像并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低低的呢喃，“我终究是抓不住你……” 一滴眼泪顺着脸庞滴下，我将天玄越搂越紧，仿佛是要汲取他身上最后的一丝温暖。 “天玄……” “嗯？”低不可闻的回答。 “我有没有说过，其实你说你要为你爱的人画一辈子的眉时，我很感动。” “没……有。” “天玄……” “嗯？”越来越微弱的声音。 “我有没有说过，我也很想抛弃一切，不顾其他任何事，就只是为了你而戴上白狼王的耳环。” “没……有。” “天玄……我有没有说过，我，很爱你……” “……”听不到任何回答，我将手轻轻放在天玄闭上的眼眸上，那如星光般耀眼的眸子，我这辈子怕是无缘再见到了。 天玄，你始终没能抓住我，而我，也终于没有能一意孤行。 第二十四章 尾声 武当山。 张玄素一见昏迷不醒的天玄，三步并作两步地走来，抬头两道锐利的眼神仿佛就要把我刺穿，“你把玄儿怎么了？” “没怎么。休息个两三天，醒了就是你以前的好徒弟，未来的叶掌门了。”我没有感情的答道。 张玄素怀疑的看着我，我也毫不示弱的看回去。良久，张玄素叹了口气，抱起叶天玄就往房间走去。看着他略微有些佝偻的身影和那一头银发，我才发现，原来他也老了。 “你给天玄吃了什么？” 转头一看，原来是无念，他侯在门边像是许久的样子，我低下头，不甘愿的说出那三个字，“忘，情，散。” “你……你竟给他吃了这个……”无念愣愣的看着我，竟是有些不相信。 我弯起唇角，说不出的凄苦，“是啊，我竟给他吃了这个。”甩甩头，我看向他，“经此一役，我当下便会返回星宿，也许此生都不会再踏入中原了。你……你好自珍重。” 无念看着我，那从头到尾的清淡模样似是也有了一丝裂痕，“小九，你……”但很快，他便又敛起所有的情绪，露出那副温暖的笑容，“既然最重要的人都已把你忘记，你该是全无留恋了吧。” 自嘲的笑笑，我朝他深深的望了一眼，转过身去，不再有任何眷恋。只感觉身后有道目光似在我身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星宿海。 “师傅，师傅，这个长的橡树皮一样的东西是什么啊？”软软的童声唤回了走神的我。 “这个叫做枯木春，无色无味，放进水中稍煮即化，可以用来解毒，祛风，有起死回生的药效。”我柔声答道。 铃铛嘟着小嘴，不满意的将药筐中的草药拨来拨去，“师傅，徒儿不明白，我们星宿明明制的是毒药，为什么还要学怎么救人呢？” 一瞬间，我被某些陈年往事击中，记忆中似乎也有人这样困惑的问过我，“我不知道星宿的人还会医术，你们不是都用毒的吗？” 无意识的摸了下额上的伤疤，都多少年了，我始终无法忘记那个有着星光一样璀璨眸子的少年，那个曾经被我放弃的良缘。 “师傅……”不愿意自己被忽视，铃铛拽着我的衣角，想把我拉回现实中。 “铃铛，到师伯这里来。”世忠温声劝道，拉着我衣角的铃铛便迅速放开，然后蹦蹦跳跳的朝世忠跑去。 “师伯，师傅又在看天了。”铃铛不知世事，只单纯的认为我是喜欢看天。我撇撇嘴角，将铃铛拉出世忠的怀抱，故作凶狠的说，“死丫头，你师伯怀里的位置从多少年前就留给我了，你给我站一边儿去！” 铃铛扁扁嘴，一副想哭不敢哭的模样，世忠看看她，又瞅瞅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一边抱起铃铛，一边拿手戳戳我的头，“都这么大了，还跟个小孩子抢！” 我凑上去，跟铃铛互掐，还嚷道，“我就要抢！你一辈子都是我的！” 世忠好笑的也将我搂在怀里，“难道我就这么珍贵，要是拿天下跟你换呢？” 愣了愣，我伸出双手回抱他，“天下，从来都不是我要的东西。” 世忠也不再出声，静静拥着我，只剩下铃铛一路的笑闹声。 从此，纷乱的红尘再也与我等无关了。 番外之韩世忠 第一次见到静思的时候，是我第一次跟随风师兄下山。 我其实已经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印象中的她只记得很美，一身蓝衣，静静的坐在河边发呆，河水波光粼粼，映着她的轮廓也有着模糊的光晕。我就那样躲在树后，随她一起发着呆，世界仿佛那样安静，静的好像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一起发着呆，一起，天荒地老。 我想我是自欺欺人的。因为我就算装作没看见她额上的星宿圣女刺青，我也不能装作没看见不远处树后随风上下翻动的绣着武当云纹的衣角。 “世忠，这是静思。是你嫂子！”风师兄一脸幸福的拉过身边的女子，兴奋地告诉我。 我抬眼望向静思，她正羞红了脸，忐忑不安的看着我。我在心里苦笑道，她为什么要忐忑呢？她可知我有多想像风师兄一样，也正大光明的牵着她的手，向全世界宣告，她，蓝静思是我韩世忠的女人！ 有些事，慢了一步，便慢了一生。 我缓缓站起身，恭恭敬敬的俯身鞠躬：“世忠，拜见……嫂子！” 静思脸上的不安一扫而光，激动的都快要说不出话了，“这个，这个……不用多礼！陌然，我真的，真的没想到！世忠居然会接受我！” “世忠是我最好的师弟，他一定会支持我的选择的！”风师兄疼惜的看向静思，“何况……你本是世上最好的女子！” 我垂下眼帘，视线落到他们紧握的双手上，心里的苦涩排山倒海。 你本是世上最好的女子，却，不属于我。 “世忠，快来看看我们家闺女!可爱吧！静思说长得像我，我却觉得长得像她！你看，这鼻子，这眼睛……”风师兄抱着那小小的女娃，一个劲儿的往我怀里塞。 我被搞得手忙脚乱，毕竟从来没抱过小孩儿，惊慌失措的接住，那小女娃却使劲攥住我的衣领，一双乌溜的大眼睛直盯着我。心脏突然跳了一下，我轻轻淡淡的朝那小女孩绽开笑容。 “陌然，你看！悠悠笑了呢！看来，咱们的女儿跟世忠真有缘！”静思和风师兄相拥着朝我微笑道。 “悠悠……”我喃喃的重复，“是个好名字。” “呃……陌然，你去外面看看有什么吃的没有，我等会儿去做两个菜，好好招待一下世忠。”静思欢快的说道，若不是她自始至终眉宇间藏着的那抹忧郁，我会真的相信她此刻的确很快乐。 望着风师兄走远的背影，我看向静思，“你知道什么了？” 静思慢慢走到窗边，注视着风师兄忙碌的身影道，“我只是个小女人，我的世界很小，小到除了陌然什么都容不下。” 我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怀中扔紧抓着我的小女娃，不发一语。 静思停了停，无奈的朝我凄凉一笑，“但是陌然不一样，他的世界很大，大到除了我，还有天下！” “天下……”我轻轻地叹道，“师傅迟早会让风师兄回武当的。” 静思的眼泪随着脸颊缓缓落下，“我知道。他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站在玄岳门口，看着对面那个一脸坚决的女子，叹道，“静思，你为什么非要来呢！” 静思悲凉的笑道，“世忠，我今天一定要见到陌然。你如果还顾念往日情分，当我是你嫂子，就不要阻止我！” 我将拔出的剑缓缓插回剑鞘，“我今天让开不是因为我顾念往日情分……” 静思才刚露出的惊喜，又变回一脸困惑，“那是为了……” 我同她一样笑的凄凉，“我的世界也很小，小到除了一个蓝静思，什么也容不下！” 静思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眼中烟雾迷蒙，“你这又是何必……” “哈哈……那你又是何必呢？静思，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在天下和你之间，风师兄他，没有选你！” 静思浑身一震，眼里的泪簌簌的落下，良久，她才缓缓说道，“世忠，我不懂，名门正派和邪魔外道之间的距离就这么大吗？大到就算我手无罪恶，也不能染指武当门人！” “……”我愣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只能呆呆的看着她一步一步的迈上天阶，亦或是一步一步，走向死亡。 我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坐在血泊之中的女娃就是曾赖在我怀里的悠悠。她已经六岁了，模样还没长开，但已有了点静思的眉眼。她静静的坐在静思身边，手里还紧握着**风师兄胸口的匕首。 我快步走过去，将她抱起，将她手中的匕首扔掉，再慢慢的仔细的为她擦拭双手。 她不发一言的看向我，极为认真的说，“不要擦了，都是血，擦不干净了。” 我怔了一下，抬眼看她，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气息，绝望的令人害怕。我轻轻地将她揽进怀里，心疼的说道，“悠悠，我的悠悠……” “世忠，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抬头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人，那个操控了这一切的武当掌门，“师傅，我要带悠悠离开。”说完，我便抱起悠悠，转身。 “不行！这个孽种以后必定祸害武林，我要斩草除根！” 我脸色一沉，“师傅，风师兄都已经死了，你还要除掉他唯一的女儿吗？” “……这也怪他自身不知检点，还生下这个孽畜！最后还死于她之手！真是天妒我武当！” 我低头看了看怀中的悠悠，她一脸平静的超乎寻常，我皱了皱眉头，“师傅，我一定要带悠悠下山，你如果要杀……也只能将我一并除去了！” “你……你这个不长进的东西！如今你风师兄已经去了，武当可还要靠你啊！你，你就这样给我一走了之，你……你不要这天下了？！” “师傅……”抱紧怀中的女娃，我看向远处，“天下，从来就不是我要的东西！” 轻轻的抚摸着思念的脖子，我微笑地叮嘱站在一边的小男孩，“师兄要离开武当了，这只鹤以后给你吧。好好照顾它，好吗？” “嗯。”那小男孩很认真的点着头，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我，“师兄，我也可以御鹤吗？” 我摸摸他的头，微笑答道，“可以，只要你勤加练习御鹤之术。” 小男孩立时绽开一脸灿烂笑容，“我一定努力练功，早日成为像师兄一样的大英雄，为武当添光！” 我心里苦笑，蹲下身来看着他的眼睛，“师兄并不是大英雄，而且，师兄也要离开武当了。” “为什么？武当不是我们武林的泰山北斗，名门正派吗？”小男孩一脸的困惑。 我笑了笑，牵起一直在旁边不说话的悠悠，对小男孩说道，“武当以后就靠你了。至于师兄我……”摸着悠悠的头，我缓缓说道，“要去寻找我的天下了！走吧，悠悠……” “师兄……”小男孩急急叫道。 我回头，“什么事？” 小男孩抱着思念，留恋的问道，“这只鹤叫什么名字啊？” 我释怀的笑笑，“它叫，思念。” 将悠悠交给丁春秋时，悠悠很听话的站在一旁，并不说一句话。丁春秋看着我说，“你决定了？” 我微笑着点点头。 丁春秋扬起眉头，问道，“为什么？” 我看看悠悠，“静思曾问我，名门正派和邪魔外道的距离是不是真的很大。” “哦？那你如何作答的？” 我摇摇头，单膝跪下，“弟子韩世忠，今日愿拜入星宿门下，望师傅成全！” 丁春秋脸上露出不解，还有那么一丝，怜惜。但很快的便统统消失不见，他只牵起悠悠的手，缓缓说道，“去吧。” 我朝他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再无留恋的离开。 从今往后，也无风雨也无晴了。 静思，你看，名门正派和邪魔外道的距离其实并不是很大，我已经跨过了，你和风师兄呢？ 番外之叶天玄 “启禀掌门，据我派弟子可靠线报，今晨早些时候混江龙出现在镜湖，还请掌门指示。” 视线从窗外的风景收回，我平静的一挑眉，“集齐人马，立刻出发剿灭混江龙！” “是！” 那人退下之后，又余一室的寂静。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孤独一人的凄凉已经追随我很久了。略一皱眉，我挥去心上弥漫的阴影，拿起秋水无痕剑，就准备出发前往镜湖。 “你……又要出门了？”定睛一看，清心正倚在门槛，抿紧了唇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上前为她将吹乱的发丝别至耳后，“跑的这样急，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清心咬咬唇，脸上一片绯色，“你少自命不凡了，我才不是为了你跑来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划过心里，但又快的让我抓不住，仿佛很早之前有个人也这样佯装不屑地让我少自作多情。 摇摇头，我自嘲的笑笑，现在不是疑神疑鬼的时候，轻轻拉过清心的手，“混江龙好不容易出现在镜湖，离武当如此的近，我身为武当掌门，怎能坐视不理！” 清心点点头，帮我整理了下衣襟，“当心点，我等你回来。” 我微笑着轻轻拥她入怀，“等我。” 抬头望天，那碧蓝色的远处好像就是镜湖，那里应该还有两座岛，一座胭脂，另外一座是……画眉？！突地，有种奇怪的声音响在耳边，像是某个人的誓言，但依然快的如流星划过，转瞬便消失不见。顾不得理清今天一下子多起来的奇怪的思绪，我只当是大战前的亢奋，辞别过清心，我便领着大队人马下山去了。 “叶掌门，我们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今日要置我于死地？！”混江龙被我一剑刺穿胸膛，但仍强撑着想要拖延时间。 我不敢掉以轻心，仍然严阵以待，“自古正邪不两立！” “哼！要杀便杀，想当初连星宿圣女都败在你的剑下，我今日一死，倒也不算丢人！”混江龙说完，又吐出一口鲜血。 “星宿圣女？”我喃喃念道，迅速在脑子里回忆，但奇怪的是，我清楚的记得我使的是秋水无痕剑，用的是仙天功，最后将那妖女打的从半空中坠下，但为何我想不起来她的样子？ “叶掌门何须装傻，你与星宿圣女五年前的比试，你一战成名，星宿圣女被你在脸上划下一痕，从此与武当势不两立，这是江湖人尽皆知的事，你又何必隐瞒！”混江龙看向我的眼中透出一丝鄙薄，看得出他以为我是故意装做不记得。 可是，我竟真的对那妖女没有丝毫印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想再向混江龙问清楚一些，可是只见那厮长啸一声，“既然天要灭我，我又何必死于他人之手！” “住……”我阻止的声音还未来得及发出，混江龙就已口吐鲜血而亡。我上前检查了下，是自断心脉而死，“找个地方，好好葬了。”我面无表情的说道，心中却暗叹这人竟没来得及等我问清楚。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我口中念着这千古以来求情的经典，含笑看着对面已经羞成一朵桃花的清心。 她见我看她，脸上红色更盛，瞪了我一眼，别过头去故意不再看我。 我看着她，柳眉含情，杏眼透俏，脸如银盘，齿若编贝，真真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心下想起前些天从镜湖归来，师傅说话中几处都透出要我尽快将婚事办了。略一思索，确实也到了成婚的年纪，清心温柔体贴，又出自名门正派，的确是和我门当户对。再加上一旦成亲，武当与峨嵋联手，相信对武林的稳定也大有裨益。 心里更加坚定，我似笑非笑地朝着清心问道，“清心，我念个诗经而已，你脸红个什么劲儿？” 清心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我，“你……你什么意思？” 有种终于看到故事结局的感觉，我走过去，拉着她的手说道，“我就是想问问你，在水一方的佳人，能不能过河来嫁给我？” “嫁……嫁给你？”清心痴痴地重复着我刚才说的话，我好笑的摸摸她的头，满意的看到她的脸立刻从刚刚的桃花升级成熟透的桃子。 “怎么样？你愿意嫁给我吗？”我正经的问道。 很奇怪的，我竟然从清心的眼睛里看到了说不清楚的困惑，果然她开口问道，“你……你确定你要娶我？” 我点点头，“当然。” 清心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再抬起头时已是笑容满面，她慢慢地靠进我的怀里，轻轻地说道，“好。” 我不再说什么，也轻轻的回拥着她，心底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竟像是小时候好不容易学会了御鹤，终于能爬上思念的感觉。 突然，怀里的人闷闷的开口，“你求人家嫁给你，就只念一首破诗吗？” 我微蹙眉头，“那你还想要什么？” 清心抬起头来，看着我说，“你为我画张像吧。” 原来只是要副画像！我舒了口气，“那有何难？”就拉着她一起走去书房。 “画好了吗？”清心第十五次问道，语气中带着浓浓的委屈。 我抬眼望去，看着她想怒又不敢怒的表情，竟觉得捉弄她有种久违的快乐，一边为画像做着最后的修饰，一边随口应道，“好了好了！” “真的，我看看！”清心不等我说完，就跳过来拿起画，然后便愣住了。 我见她表情不对，急忙问道，“怎么了？我画的不好？” “叶大哥，这个……”清心看着画，双目无神地念道，仿佛倍受打击似的。我不甘心的拿过画，心里却在犯嘀咕，自己的画技还没差到那个份儿上吧！ “……” 清心看着我无语的样子，泛红的双眼却立时收住了眼泪，一把抢过那张画，便往门外冲去，边跑还边念道，“这幅画我很喜欢，我拿走了。” “可是……清心……”还没等我说完，清心已经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我画像上的那个人额上有道疤痕，我也不知自己怎会在那里加上了一笔，只是觉得看着那画里的人竟异常熟悉。那个人明明就是清心，可又觉得哪里不对？我试着想去回忆什么，可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 甩甩头，我发现我对过去的自己好像很陌生。 “一拜天地！”我牵起清心的手，小心地扶她跪下，自己才一拂下摆，恭敬地向天地叩首。 “二拜高堂！”转身朝师傅和峨眉孟掌门跪下，看他们喜笑颜开的互相道贺，我终于有了点高兴的感觉。说来奇怪，虽说成亲是一辈子中不多的几件大事，但我自从向清心求亲以后就始终提不起太大的兴趣。我努力说服自己清心会是个贤惠体贴的妻子，我不能负她，但是我好像也不……爱她？ 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一下，我怎会在成亲拜堂时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有些尴尬的收回思绪，发现周围的人并没发现我的心不在焉。 “夫妻对拜！”看着对面的清心，虽然盖着红头巾，但我仍然能感受到她头巾下，如花似玉的妆容以及脸上的笑意，我……爱她吗？ “玄儿，想什么呢？”听到师傅低低的斥责声，我这才回神发现满场的宾客都疑惑的看着我，孟掌门的脸色也不是很好。看向对面的清心，她已经朝我低下身来，但是身体却在微微的颤抖，我忙也弯腰，朝她鞠了一躬。 “礼成！”随着礼仪官的一声，大殿里马上又人声鼎沸起来，我在清心的耳边低声说道，“在新房等我，我还要在外面招待宾客。” 清心乖乖的点点头，便随着媒婆丫鬟朝新房走去。 我回过头来，匆匆投入到招待宾客的紧张中。 午夜，送走了最后一批客人，我有些酒醉，便想随意的在武当山走走，等脑袋略微清醒，再回新房。 突然，我似乎看见一抹紫色从前方晃过，追过去一看，只剩夜深人静，哪里有什么人影！几声鹤唳传来，我才发现自己来到老君坛。 眼中的寒光尽收，我慢慢走过去靠着思念坐下，自顾自的说道，“思念，我今天成亲了。” 思念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我知道它听懂了，便又接着说道，“可我觉得我不爱她。” “咕噜咕噜……” “我爱的好像是一个自己都不记得的女子。” “咕噜咕噜……” “我真是醉了，竟然说起这些疯话。思念，你不要告诉别人啊！” “咕噜咕噜……” 挣扎着起身，我总是感觉无尽的黑暗中有两道视线正注视着我，但我感觉不到杀意，索性也不想再去理会。今天是我的新婚之夜，清心正在房中等我，我应该要早些赶回去。 但我自己都不明白，为何我会有淡淡的惆怅。 再转回头看了一眼，仍然除了黑暗什么也看不见，我慢慢转身，望向远处亮着烛火的新房，迈开了步子。这也许就是我的另一个开始了。 《网游之袖手天下》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小说网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