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千里光》 第1章 鬼见愁 * 顺庆十七年 西南偏隅小镇——枫香镇 “南星姑娘,南星姑娘……” 小院的竹门被敲得“咚咚”作响,一声高过一声地慌乱喊声,可以听得出来人定是有十万火急之事。 “南星姑娘,你在家吗?” 又是一阵凌乱而且更大力的敲门声,话语间除了急乱隐约还听出了一些恐慌。 “南星姑娘……” “怎么办?怎么办?南星姑娘不在家?那桂嫂子岂不是……” “是呀,是呀,平时这个时间南星姑娘都在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不在家?” “会不会出去了?” “……” 敲了半天门,屋里都不见一丝动静,门口的人仿佛没有了希望一般,黯然地窃窃私语。 “唉,还是走吧,去找别人吧!” “唉,也怪不了别人,只能怪桂嫂子这来得太突然了。” “走吧,走吧,听天由命!” “吱呀”一声,竹门打开,一个面容白净、五官清秀,穿着素衣襦裙,头发简简单单地绑成一条麻花辫子,斜斜地垂在左边肩膀上,头上还包着一块蓝凌花布的姑娘,站在门口,清凌凌地开口: “什么事?” 众人一听这个声音,连忙转身跑了回来,脸上全是欣喜的表情,仿佛看到了救星,想必这就是她们心心念念,着急寻找的南星姑娘了。 “南星姑娘,你在家呀!” “真是太好了,这下桂嫂子有救了。” “你在真是太好了,菩萨保佑呀!” 众人忙着感天谢地,可没有一个人告诉南星发生了什么事。 南星只好皱了皱眉头,又提高了声音,问了一遍: “什么事?” 众人反应过来,其中一个胖胖的妇人,人称福婶,只见她一把拉着南星,就往前跑,边跑边说: “看我们高兴地差点误了大事,村口的桂嫂子不知道怎么的,昨天晚上都开始发动了,可到现在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都好几个时辰,人看着也不行了,请南星姑娘去看看,看能不能救得回来。” 南星一听,眉头又是一皱,脸色也不好看了,这些人,都知道过了这么久危险,可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找她? “怎么不早点找我?” “我们这里的女人生孩子都很容易的,有产婆就够了,哪里知道桂嫂子会出这样的事,你又是未出嫁的姑娘,一时也没想起来。” “我是大夫!” “这不,我们知道南星姑娘你医术高明,才找你,看能不能救下桂嫂子和她孩子的命……唉,不过……” 此时的南星已经听不进福婶的唠叨了,人命关天,她松开了福婶的手,就快步向村口的桂嫂子家跑去。 刚进院子,就听见屋里传来的呻吟声,只是这声音很是微弱,一点都不像生孩子时的声音。 桂嫂子的男人阿全蹲在门口,双目赤红,面如死灰,只是看到南星的时候,眼里闪着希冀的光,顺势跪了下来。 “南星姑娘,求你救救她们,求你了,我给你磕头。” 说完,脑袋就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南星的眉头皱得更紧,她丢下一句: “把他扶起来!” 然后也不多做思考,一推门,就快步走了进去。 “南星姑娘来了,桂嫂子,你有救了,你要挺住。” “桂嫂子,挺住……” 桂嫂子费力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南星那一张素白平静的小脸,但眸子确实炯炯有神,她不知道怎么的,就知道南星肯定能救自己。 “南星……姑娘,麻烦……麻烦你了!” 南星边检查,边朝桂嫂子点点头,说: “嗯,我会尽力,你也要不放弃!” “好!” 桂嫂子眼角泪水流了下来,咬着发白的嘴唇挺过又一波的阵痛。 “孩子头太大了,我需要给你剪一刀,你能接受吗?” 桂嫂子一怔,剪一刀?孩子再大,从来也是自己费力生下来,还能剪一刀? “孩子已经在肚子里待得太久了,靠你自己,一时半会儿都出不来,这样下去,不仅他没命,也会耗尽你的命,你还要想这么久吗?” 南星清冷而平静的声音,就像重锤,一下一下地敲在桂嫂子的心上,她不要孩子有事,也不要自己有事,剪就剪吧,哪怕以后…… “我会给你缝合好,不会有影响,你还要考虑吗?” “那就……那就剪吧,只要孩子没事,麻烦……麻烦……” “好,别说话,等会跟着我的指挥,用力就好。” 南星止住桂嫂子这时候还不忘的道谢,连忙吩咐旁边的产婆找来了一把剪刀、一壶烧酒、一盏油灯。 很快,东西准备好了,南星让产婆扶着桂嫂子的腿,只见她把烧酒打开,倒了一些在剪刀上,然后再把剪刀放到火上去烤,沾染着烧酒的剪刀燃烧起来,蓝莹莹的火苗高低闪烁,火光中那张素白小脸更加严肃平静。 不一会儿,她就吹熄了火苗,然后站在桂嫂子的脚边,说: “扶好,千万不能动,你也不要怕!” 她把剩下的烧酒往桂嫂子的下身一倒,然后干净利落地一剪,就只听见桂嫂子“啊”地叫了一声,就又传来了南星那有些清冷但也有些严厉的声音。 “不要叫,保存力气,跟着我,来,使劲……” “嗯……” “使劲,再使劲,好,再来一次……大力一点……” “哇哇……哇哇……” 一声虽然有些柔弱,但在此时却宛若天籁的声音传遍了小院,门口跪着的男人也哆哆嗦嗦的站了起来,那灰白死寂的脸此时充满了无限的欣喜。 “生了,生了!” “还活着……” “好,南星姑娘是神医呀!” 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的桂嫂子听到了这一声哭声,那已经疲惫不堪的脸上,也慢慢浮上了笑容,她的孩子总归是没事,虽然哭的声音小一点,但只要活着就好。 嘴角微微一笑,双眼一闭,再也受不了地昏睡了过去。 产婆忙着帮桂嫂子清理收拾,南星则在旁边检查孩子的情况,她发现孩子虽然活着,但已经全身青紫了,嘴里好像还吸进了一些脏污,她忙着用干净的帕子帮孩子清理,让孩子吐出羊水。 “不好了,桂嫂子大出血了……” 产婆尖利而恐慌的声音像炸雷一样,在屋子里响起,就是平静如南星也被吓了一跳,她手上快速的把孩子整理好,随手交给产婆,然后掀开桂嫂子的被子一看,鲜血已经染红了身下的床褥,殷红一片,果然大出血了! 自古人常说,生孩子如同鬼门关,如果遇到大出血,那已经差不离到阎王殿了,小鬼差已经都把人拉走了。 南星边揉着桂嫂子几处止血的地方,脑袋里开始高速运转,在这里,用什么止血最快,用什么能止住产后大出血。 鬼见愁,对了,鬼见愁! “你们,快,揉着她的这几个地方,你,一直叫着桂嫂子的名字,别让她昏睡。” 产婆和几个帮忙的大婶忙不迭的点头,连忙去按照南星吩咐地去做。 “南星姑娘,你……你去干什么?” “我去去就来!” 说完,南星像一阵狂风一样,打开门,转眼间就出了院子。 南星跑回自己的院子,从还没来得及收拾的药篮子里翻找,很快就找到了几株开着黄色小花的绿色草药。 “是它了!” 南星捏着那几株草药,又从旁边的架子上拿了一个药臼子,又一阵风似得飘走了。 “怎么样?还在流血吗?” 南星进了桂嫂子的房间,连忙问道。 “好一些,没有刚才流的厉害,但还是有些止不住,而且桂嫂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 产婆连忙答道。 “好,你们继续揉着。” 说完,南星就把那几株药草放到药臼子里,开始使劲地捣。很快,药草就变成了绿绿的、浓浓的浆汁。 南星找来旁边的一个小碗,然后倒了一些出来,对一个大婶说: “快,把这些药汁给她喂进去。” “好,好!” 看着桂嫂子虽然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但产婆给喂药的时候,她还知道吞咽,南星悬着的心也没那么紧张了,可她手上的动作仍然没停,仍然不停地捣着药草,很快就变成了黏糊糊的汁液。 “来,帮忙把桂嫂子的腿扶起来。” 产婆和几个大婶面面相觑,这大出血可是一点儿都不能动的,如果动了,那…… “这……这大出血不能动呀!” “轻一点,别动下身,就把腿扶起来。” “那好吧!” 产婆和一个大婶轻轻地扶起桂嫂子的腿,放在两边,然后南星直接用手掏出药臼子里的黏糊的绿色汁液,轻轻地敷在桂嫂子的下身,一下一下,直到药臼子里再也没有了汁液。 “好,现在不要动她了!” 几个人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然后站在桂嫂子的床边,静静地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床上的人。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看桂嫂子能不能挺得过这一关了。 孩子已经被产婆抱给了他的父亲,此时那个男人也抱着小孩,坐在门口的地上,大气都不敢出,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屋内,等着奇迹的出现。 南星一直把着桂嫂子的脉,发现脉搏虽然微弱,但也一直还在跳动,只盼着那几株草药有效,能够止住桂嫂子的大出血。 “止住了,止住了,血真的止住了!” 产婆高兴地叫了起来。 南星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那张无甚表情的小脸上,此时也露出了一抹微笑,真好,救人一命的感觉真好。 只是自己…… 第2章 九重楼 * 南星见桂嫂子的情况稳定了,开了一个止血的药方,又嘱咐阿全了一些产妇产后调理的事宜,才拖着已经疲惫不堪的身体慢慢地踱回自己的小院。 推开竹门,南星缓缓地走进去,转身关上,就觉得浑身的力气已经耗尽了,她膝盖一软,就顺着竹门瘫了下去,坐在了地上。 想起临走时,桂嫂子男人和那几位大婶口口声声叫着自己“神医”,南星嘴角轻嗤,脸色暗沉,讥讽无比。 神医?狗屁神医? 自己连半罐子水都算不上,要不是从小跟着中医的爷爷,看过爷爷的那些医书药理,自己哪里知道这些? 算算自己到这里多久了,好像已经一年了吧。如果不是今天,自己都忘记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了? 从小跟着爷爷长大,耳濡目染也喜欢看爷爷的医书,当然学习成绩更是佼佼者,要不也不会才十六岁就考上了那所最著名的医科大学吧,而且还选择了和爷爷一样的中医专业。大一的一整年就是辨别各种中药材,自己简直沉迷其中,要不也不会暑假非得要自己去山里采药,所以才发生了那样的意外,眨眼间,就来到这里吧! 说实话,就是过了快一年了,想起当初,都是茫然无措。南星抱着膝盖,一双黑漆漆的星眸环顾了一圈小院,看着自己晾晒的药草,闻着那悠悠的药草香,才觉得心安,以前是喜欢研究,现在则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更是救人一命的浮屠。 又坐了一会儿,南星才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准备把晾晒好的药草搬回屋子,这些虽不起眼,但都是“宝物”,毕竟在这个小镇,只有自己这个半吊子大夫,平常用这样的一些药草就很有用了! 刚把药草搬完,南星擦擦额头的汗,觉得里面的小衣也湿透了,打算去烧点水洗一下,只是还没走到厨房,门口的竹门又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 “南星姑娘,你在家吗?” 南星一听是福婶的声音,连忙答应了一声。 “我在家,福婶,你稍等。” 南星快步走过去,把门打开,就看到福婶那一张胖乎乎的脸上,挂着十分慈祥的笑容,说道: “南星姑娘,婶子知道你累了一天了,什么也没吃,我刚煮了一些面条,给你端了一碗,你吃完了早点休息吧!” 南星往下一看,果然看到福婶两手端着一个大大的土海碗,碗里装了满满的一碗面条,上面还卧了一个荷包蛋。 南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这里谁都不富裕,鸡蛋更是舍不得吃,福婶这是……南星一时间踟躇着,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福婶看出南星的为难,她一直都知道南星是个好姑娘,自从她到了这个镇子上,但凡大家有个头疼脑热、跌打损伤,南星都用那些药草帮大家治好,现在别说是一个鸡蛋,就是说给南星吃一只鸡,福婶也是舍得的。 “没事,福婶家的情况你也是知道的,宽裕着呢,你小姑娘家家的饿了一天,快吃吧!” “谢谢福婶!” 南星也不和福婶客气了,道过谢后,就接过了碗。福婶看着南星这样,那本来就慈祥的脸更是笑成了一朵花,开心地说: “这才好,跟婶子我客气什么,你吃完,等会我来拿碗!” “不用了,我等会给你送来!” “别客气,你快吃吧,我走了!” 说完,福婶就风风火火地走了,那胖胖的身躯此时却无比的灵活。 南星关好竹门,端着土海碗就走进厨房,坐在小桌旁,就开始大口吃起来。 毕竟饿了一整天,而且是精神高度紧张的一天,此时却是已经饿急了,很快,一海碗面条就被南星吃得干干净净,碗里连丁点儿汤都不剩下。 吃完饭,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嘴角扯了一抹笑,有讥讽,也有苦涩,自己何时因为吃一碗面获得这么大的满足呀,看来要想好好的活下去,自己还得多多努力学习呀,至少让自己真的能配上大家口中的“神医”! 这一晚南星早早地就睡下了,只是睡得很不安稳,光怪陆离的梦一个接着一个,一会儿好像回到了那个时代,高楼大厦林立,车辆如梭穿行,爷爷就站在自己的身边,微笑地望着自己,慈祥地说着“我的南星以后一定是个好医生”。一会儿又仿佛置身在这个小镇,晾晒着药草,碾磨着药粉,抬手间,不知怎的,鲜血淋淋。 “啊……” 南星被那双手吓得惊恐地尖叫起来。 她睁开双眼,坐在床上,四下张望,入目间一片漆黑,隐隐约约能看到窗外竹林绰约,能听到远处的蛙鸣虫叫。 她抬手擦擦额头的冷汗,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有些失望地摇摇头,要是能回去,一切该多好! 第二天,南星早早地就起床了。她到厨房生上火,淘米煮上粥,才走到院子里,把昨天还来不及晾晒的药草清理好,然后分门别类的铺开,晾晒到架子上。 刚刚晒完,竹门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咚咚”敲门声。 “南星姑娘,南星姑娘……” 南星一听,是桂嫂子男人阿全的声音,难道桂嫂子有什么不好? 她疾走两步到门口,动作利索的打开竹门,问道: “怎么了?可是桂嫂子有什么?” 阿全一听,忙不迭地点头,一双眼赤红,满脸的惊恐。 “昨天明明止住血了,今天不知怎么的,又开始流血了,好多好多血,姑娘,求求你,救救我家那口子的命,求求你了……” 南星听阿全这么一说,心下一惊,按说大出血只要止住了,就不会有这种情况,难道是那药草出现了什么问题? 也不等细想,她迈开步子,就匆匆往前跑,直奔桂嫂子家而去,阿全见南星那着急的样子,抬手摸了一把脸,连忙也跟着跑了起来。 南星冲到桂嫂子的屋里的时候,就看到桂嫂子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一脸血色都没有,眼神也有些涣散。她连忙撩开被子一看,下身果然又开始汩汩出血了,虽然没有刚生孩子时的量大,但毕竟失血过多,照这样下去,桂嫂子迟早会因为失血过多而送了性命。 “你,赶紧去,把昨天的药再浓浓地熬一碗,马上给桂嫂子服下。” 旁边的一个有些面生的妇人一看南星指着自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还不快去!” 南星的声音高了几分,声音里多了一些凌厉,吓得那夫人连忙点点头。 “哦,好,好!” 然后转身就往外走,刚出门就碰到了阿全,她一把拉住,就说: “里面那个姑娘说把昨天的汤药再浓浓地熬一碗,给桂娘服下,你快去!” 阿全一听,转身就去熬药。 屋里南星把昨天还剩下的鬼见愁继续捣成黏糊糊的浆液,然后给桂嫂子敷在下身,心里盼着,这血可一定要止住呀。 两个时辰过去了,南星给桂嫂子喂了汤药,敷了药浆,揉了穴位,终于又一次把桂嫂子从鬼门关上给拉了回来。 她边擦着额头的汗珠,边嘱咐旁边一脸如释重负的阿全。 “桂嫂子这次生产,失血过多,身子消耗太大,一定要好好补补。” “我知道,我知道,昨天晚上我就给她炖了老母鸡汤,还放了九重楼,就是为了好好给她补身子的,今天天不亮,桂娘醒来的时候,还喝了好大的一碗呢!” 南星擦汗的手一滞,脸色一变,厉声问道: “你给她喝的鸡汤里放了什么?” 阿全被南星严肃而又凌厉的表情和声音吓了一跳,脸上也浮上了一层惊恐,嗫嚅地说: “九……九重楼啊!” 九重楼?不就是益母草吗?活血祛淤,是产后调理的好东西,可桂嫂子是大出血呀,怎还可用这个? “谁让你在鸡汤里加这个的?” 这下声音更是冷厉,不知怎的,阿全吓得都要跪下了。 “是岳母……岳母听说桂娘生产了,昨晚连夜送来的,专门给桂娘产后补身子的,听说很贵的。” “啪!” 木桌被南星拍得一声巨响,阿全不争气的真的跪下了。 “南星……南星姑娘,可是……” “我昨天嘱咐你什么,桂嫂子出血过多,这两天饮食应该清淡,不要服用其他的汤药,更不宜马上进补,要不就适得其反,你还敢随便往里面加药物?” “可是……可是……岳母说产后的妇人都是那样的。” “你岳母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你可知道,九重楼是什么?” 阿全茫然的摇摇头,作为一个男人来说,他怎么知道九重楼是什么。 南星叹了一口气,心里的那点气也发不出来,毕竟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不知道这是太正常了。 “九重楼确实适合产妇产后恢复,可那是一般正常生产的产妇,它有活血化瘀的作用,能帮助产妇尽快排除留在身体里的淤血块,可桂嫂子不是正常的产妇,她大出血了,出了那么多,身体已经虚弱的不行,如果再饮用有活血化瘀功效的补品,那就会再次出血,从而再次让身体大出血。” “这……这……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以为是对桂娘好的,没想到会这样,南星姑娘,现在怎么办?” “现下血又止住了,只是桂嫂子的身体已经虚弱的不行了,月子至少要坐满两个月,这两天先熬点米粥给桂嫂子吃,等过两天好一些,你再给桂嫂子炖一些老母鸡汤呀、鱼汤呀,给桂嫂子补补,不过不能再放九重楼了,到时候我给你一些当归、红枣,你放在里面,慢慢地帮桂嫂子把身体补回来。” “谢谢南星姑娘,谢谢南星姑娘,大恩大德,我给你磕头了!” 说完,阿全就“扑通”一声跪在南星的面前,一脸感激的准备磕头。 “别,别……” 南星急忙站起来,伸手扶起阿全。 “不用谢我,我也只是尽力而为而已,好好照顾桂嫂子。” 第3章 节节花 * 自从桂嫂子难产大出血后,南星特意上山去采了一些妇人常用的药草,甚至把一些药草连根带须地挖了回来,在小院旁边开了一洼田地,专门把这些药草移植到了里面。 每天清晨,看着那一簇簇翠绿的药草,沾染着露水,清凌凌地随风抖动,南星就觉得很是满足,毕竟这些都是她为数不多的宝物。 桂嫂子产后休息了十来天,才慢慢缓回来,人虽然苍白,但看着躺在臂弯里的儿子,桂嫂子觉得再大的苦都是值得的。 这期间,南星每天都去看一次,检查桂嫂子下身的伤口,把把脉,看桂嫂子的身体恢复情况,再调整药方,帮桂嫂子早日把身体补回来。 “南星姑娘,您来了,真是麻烦你了!” 桂嫂子头上包着蓝布,半靠在床榻上,怀里抱着小婴儿的襁褓,好像正在喂奶,一看到南星进来了,忙叫道。 南星点点头,“嗯”了一声。 然后站在旁边,等着桂嫂子喂完奶再检查她的身体。 只是不知怎的,小婴儿吸吮一会儿,然后又丢开哇哇哭一阵,桂嫂子连忙哄着,又开始吸吮,不过吸了两口后,又丢开哇哇大哭。 南星看到这样,蹙着眉头,就知道桂嫂子肯定是没有奶水,所以小婴儿才被饿得哭泣。 “桂嫂子,没有奶水吗?” 桂嫂子抬头看着南星,眼眶子红红的,眼泪顺着脸颊就淌了下来,看着又着急又伤心。 “是呀,你说我这个身子有什么用,生的时候不容易,好不容易生下来了,结果还没有奶水,他才这么点大,没有奶水,是不是就要饿死了?” 说完,桂嫂子抱着小婴儿,嘤嘤地伤心哭起来。 南星走过去,坐在床榻边,伸手就去摸桂嫂子的胸脯。 桂嫂子吓了一跳,她脸刷地一下就红了,不解地看着南星。 “南星姑娘……” “我摸摸,看是不是不通?” 南星面不改色,上下左右地摸了一圈,才开口: “里面有些硬,应该是有些不通,你别急,我给你揉揉,然后再熬一些药喝下去,就会有奶的。” 一听南星这么一说,桂嫂子眸子里满是欣喜,有些不可思议地说: “真的吗?南星姑娘,我还可以有奶?” “嗯!” “你把小宝宝放在旁边,我来帮你揉揉,把硬块揉散,通了自然就有奶了。” “好,好!” 桂嫂子忙不迭地点头答应,轻轻地把小婴儿放到了床榻里面,然后解开衣服,让南星帮她。 半个时辰后,看着桂嫂子已经能分泌出一些乳白色的**,南星才停手。 她揉揉有些酸痛的手臂,说: “好了,今天已经差不多了,明天我再来帮你揉揉,等会儿让你相公到我家去取药。” 桂嫂子已经趁这个时间,把小婴儿又抱在怀里,给他喂奶了,听着那一声声“咕哝、咕哝”的吞咽声,她满心欢喜,感激地看着南星说: “好的,好的,南星姑娘,你真是救命的观音菩萨,我们母子俩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好了!” 南星嘴角微翘,有些受不了这么热情的感谢。 “别这么说,我是个大夫。” “谢谢南星姑娘,谢谢南星姑娘。” 南星不说话,微微咧嘴一笑,帮桂嫂子掖了掖被子,转身就走出了房间。 她回到家,找出前两天刚采回来,已经晾晒干了的节节花,把它们包好,交给了阿全,并嘱咐了它怎么煎服,才放心地让阿全离去。 “桂娘,喝药了!” 阿全端着刚煎好的节节花,吹得温热了,才递给桂嫂子。 桂嫂子接过药碗,先轻轻试了试温度,见不烫了,端着一饮而尽。 喝完药,阿全顺手接过药碗,问道: “怎么样?可有奶水了?” 即使是至亲至密的相公,问起这样的话,桂嫂子也有些羞赫,她微微点头。 “嗯,已经有了,虽然不多,但小宝不至于挨饿了。” “那就好,看来南星姑娘真是神医呀,我们全家都不知道怎么报答好了。” “是呀,相公,她是我和小宝的救命恩人呀,做牛做马都无以为报,好在同住一个镇,她一个弱女子,以后多帮南星姑娘干干活,不让别人欺负她,尽点力吧!” “好!” 捏了捏小宝那可爱的小手,夫妻俩对视一笑,平淡而又温馨。 “桂娘,桂娘,你在家吗?” 桂娘抬头看着阿全,面上有些惊讶。 “这是?” “岳母来了!” 阿全说完,拿着空药碗,转身就走出了房间,到院子里开门去了。 “岳母你来了。” “阿全你们在家呀,桂娘呢,恢复的怎么样了?我上次送来的九重楼可用完了,是不是很补?” “岳母……” 不提九重楼还好,一提九重楼,阿全就气不打一处出,如果不是她送来的九重楼,桂嫂子何至于二次大出血,差点就去了。 “岳母,你可知道九重楼有什么功效?” “啊?” 阿全的岳父家姓夏,他的岳母大家都叫夏大婶。 夏大婶被阿全这一下给问住了,她不解地看着阿全。 “啊?九重楼?这个呀,我问过镇上仁义堂的掌柜,说女人生了孩子,最好用九重楼熬鸡汤,对女人是大补的,所以我花了很多钱,买了来,专门送给桂娘补身子的。” 阿全见夏大婶这么说,那些责怪的话也说不出口了,毕竟她也是为了桂娘的身体着想。 “怎么?九重楼有什么问题吗?” 阿全被夏大婶这么一问愣住了,片刻回过神来,摇摇头说: “没问题,没问题,多谢岳母!” “哼……也只有我这个为娘的心疼闺女,你这个木头呀,也舍不得花那么些钱,去给我闺女买好东西补身子。” 说完,就扭着身子进了屋子,留下阿全看着那背影,一时间有些恍惚,分辨不出这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夏大婶一进屋,就看到桂嫂子靠在床头,脸色虽然有些憔悴,但两颊微隆,透着红润,看来虽然经历了凶险的大出血,产后阿全那小子还把桂嫂子养得不错。 夏大婶微微踟躇了一会儿,才漾起小脸,走到床榻边,朗声说道: “哎哟哟,我来看看我的小外孙,看长得怎么样了?” 说完,就伸手到桂嫂子的怀里,去抱刚喝完奶,正睡着的小婴儿。 桂嫂子稍微一偏,躲过了夏大婶的手,有些难为情的说: “娘,小宝刚睡着,还没有睡踏实,等会醒了再给您抱。” 夏大婶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顺手拍了拍小婴儿的襁褓,压低嗓子,笑笑说: “刚睡着呀,那外婆就不抱了,等小东西睡醒了,外婆好好看看。” “好呢,娘!” “相公,相公,快给娘倒盏茶来,娘赶了这么久的路了,肯定是渴了!” “好!” 阿全在外面大声的应了一声,很快就端着一盏热茶过来,放在床榻旁的小几上,恭敬地说: “岳母,请喝茶。” 夏大婶点点头,满脸堆笑,很满意地说: “好,好!” 只是只要仔细看,就会发现夏大婶那笑容仅仅是挂在面上,那双精明的三角眼眼底却透露着一股子狠毒。 “娘,小妹怎么样?病好些了吗?” 桂嫂子问得是娘家的小妹,夏大婶的亲生女儿莲娘,她比桂嫂子小三岁,五岁时,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有些疯疯癫癫,认不得人,现在已经十五岁了,可仍然像五岁的小孩子一样痴痴傻傻,寻了很多大夫都说治不好了,这辈子就那样了。 “你小妹呀,好着呢,这段时间都没有犯病,在家里好好地待着。” “那就好,小妹没事就好,等我坐完了月子,就回去看她。” 莲娘虽然像小孩子不懂事,但从小就很黏桂嫂子,而桂嫂子也很心疼莲娘,虽然出嫁了,也会经常回去看这个妹妹。 “那是最好不过了,莲娘呀,就想你,要是知道你生了孩子,指不定有多高兴呢!” “到时候我把小宝抱回去给小妹看,小妹肯定喜欢。” “那是一定的!” “……” 午间,阿全烧好饭,留了夏大婶一起用饭。 看着阿全给桂嫂子熬得当归红枣老母鸡汤,夏大婶紧皱着眉头,垮着一张脸,不高兴地问: “怎么放了这么些红枣?怎么不放九重楼?那个才是对产妇最好的!” “娘,南星姑娘说……” “岳母,桂娘喝了十几天了,九重楼已经用完了,所以才买了些红枣,给桂娘补补。” 夏大婶脸色这才好看一些。 “没有了就给我说,我下午回去再去仁义堂买一点,明天给桂娘送来,这个时候呀,就别省什么钱了,一切都要以桂娘的身体为主。” “是,是,我知道了,岳母,您也别去买了,我自己去买就好。” “这还差不多,一定要去啊!” “嗯,我记住了!” 桂嫂子不明所以的看着阿全,南星姑娘说自己的身子不适合用九重楼,那些九重楼不是都放起来了,没有用吗?怎么阿全却告诉娘全都用光了呢? 桂嫂子看看阿全,阿全对她轻轻地摇摇头,说: “桂娘,今天的鸡汤我熬了好几个时辰,你将就多喝一点,明天我去买了九重楼,再给你好好补补!” “呃?好……” 第4章 虎斑蝥 * 用过晌午饭,送走了夏大婶后,阿全小心翼翼地把桂嫂子扶到床榻上躺下,拉过被子准备帮她盖好。 “相公,南星姑娘不是说我的身子不适合用九重楼吗?刚才你怎么告诉娘,九重楼用完了?” 阿全掖被子的手一滞,脸色微变,只是桂嫂子没有仔细看,很快就恢复到了正常。 “我怕岳母多心,说我们不用她送来的好东西,所以才说用完了。” 见阿全这么说,桂嫂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相公,我们夫妻这么久了,你是什么人我是了解的,你还不跟我说实话吗?” 阿全趁势坐在了床边,拉着桂嫂子的手说: “桂娘,你难产大出血的当晚,岳母就着急忙慌地送来九重楼,还说务必要马上给你用,你都没想过有什么蹊跷吗?” 桂嫂子一听,脸色也是一变,本来还有些红润的脸上瞬间苍白,这些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不相信。 “相公,是……是我们多想了吗?我到底叫了她那么多年的娘呀!” 原来夏大婶不是桂嫂子的亲娘,她的亲娘在桂嫂子三岁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夏大婶是后来她爹续娶的。 不过小时候对桂嫂子还很不错的,在吃穿上也没有亏待过她,甚至在后面自己生下莲娘后,对两个孩子的态度都没什么变化,只要莲娘有的,桂嫂子也有,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了呢? 桂嫂子陷入了回忆中,大概是从莲娘发病开始吧。 从那以后,夏大婶看桂嫂子的眼神就开始冷冰冰的,有时候好像还能看到一些狠厉,家务活也都给了桂嫂子,甚至后来想把桂嫂子卖掉,卖给镇上已经年过半百的汤老爷做妾,要不是桂嫂子她爹不同意,如今怎么会嫁来枫香镇,阿全哪里会成为她的相公。 不过自从她爹过世后,桂嫂子也很少回娘家,但也对夏大婶没什么怨言,毕竟家里还有一个莲娘,而自小莲娘又十分地黏桂嫂子,所以对夏大婶,桂嫂子仍然是一口一个“娘”的叫着,并无记恨。 见桂嫂子满脸沉思,一脸受伤的表情,阿全捏捏桂嫂子的手,眼眸深沉,低声叹道: “是呀,你叫了这么多年的娘,可她是不是也把你当成她的女儿了呢?我不相信,她去买九重楼的时候,没有别的心思,毕竟南星姑娘说,当时如果你的身子再多用一些这个,那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来了。” “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死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阿全摇摇头,他也实在想不明白夏大婶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管是为什么,以后我们总归是要小心一点,毕竟现在有了小宝,我们都得为了小宝,好好的活着。” “好,我明白了!” 桂嫂子点点头,眼神中不自觉得流露出一丝悲哀。 “别多想了,好好养好身子。” “嗯,为了小宝,我也要养好身子。” “睡吧!” “好!” 夏大婶回到家,推开院门,看着旁边一间上了锁的房门,脸色阴沉地站在院子中间,静静地伫立着。 过了好一会儿,夏大婶才转身出了院子,不知道去哪里。 ‘“掌柜的,我买药!” “哎哟,你来了,你买什么药呀?” “你过来,我小声地告诉你!” 掌柜的走到一个妇人身边,只见她捂着嘴巴,在掌柜的耳小声地说着什么。 “这……这不行,这……我可不敢卖!” “你……你怕什么,你悄悄地卖给我,别人都不知道,有什么不敢的,我也不会把你说出去,再说,这东西进了肚子,谁知道是什么?” 掌柜的看着夫人,想了一会儿,精明的眼珠子转了转,说: “那既然这么说,我就卖给你了,只是此物太过于凶险,每次只能用一只,切记切记。” “我记住了,快去,快去,给我两只!” “唉,好吧,可是要这个数!” “好说好说!” 很快,掌柜的从后堂出来,从袖袋中拿出一个小黑盒子,快速地交到妇人的手上。 妇人打开看了一眼,然后掏出钱袋,直接递给了掌柜的,才转身离开。 夏大婶再次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夕阳落山,夜幕缓缓降临,在暮色中,小院黑沉沉的一片。 夏大婶推开东厢房的门,点好了油灯,又从旁边的柜格里拿出一把钥匙,才端着油灯走到那间上了锁的房间门口。 她停下来看了一眼,然后摸出钥匙打开了锁,推门进去了。 黑漆漆的屋子立马亮了起来,床榻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动,弄得床榻“咯吱、咯吱”作响。 夏大婶把油灯放到了桌子上,床榻上的人也坐了起来,是一个很是瘦弱的女子。 长长的头发披散在面上,看不见脸庞,大晚上看见,就像鬼魅一样。穿的很是单薄,只有一件粗布的麻衫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大半截胳膊露在外面,看着也是瘦弱的可怜,隐约都能看见骨头。 只是那肚子看着有些大,圆滚滚的,高高隆起,在那瘦弱的身体上十分明显,宛若一个快要临盆的孕妇。 夏大婶伸手拨开那女子的头发,就露出了一张白皙小巧的脸庞,双眼圆睁,只是那眸子里好像没有任何波动,看着痴痴傻傻。 “莲娘!” 床上的莲娘拉着夏大婶的袖子,抬头对夏大婶咧嘴一笑,说道: “嘻嘻……娘,饿,饿!” 夏大婶弯腰给莲娘穿好鞋子,把她扶到桌子旁,才柔声说道: “娘知道我的莲娘饿了,你好好坐在这里等着,娘去给你拿东西吃。” “好,好,娘去拿东西,饿!” “好好等着!” 看莲娘乖乖地坐在那里,夏大婶才出了房门,去把回来时买的烧饼拿进来。 莲娘一看到夏大婶手上的烧饼,嘴咧得更大,笑容满面地叫道: “我要,我要!” 不等夏大婶送到她的面前,跳起来就伸手去把烧饼抢了过来,抱起就往嘴里喂,胡乱地撕咬吞咽着。 “慢点,慢点,你慢点。” “水,喝水!” “好,好,我去给你端水,你别急,慢慢吃,看,这些都是你的。” 莲娘点点头,吃得动作放慢了一些,夏大婶看见了,才放心地去端茶水。 夏大婶很快去厨房倒了一碗茶水,准备给莲娘送过去。刚走到院子中间,她停了下来,踟蹰着看了看莲娘的房间,又看了看自己的房间,最后还是进了自己的房间。 “莲娘,水来了,你慢慢吃!” “喝水!” 莲娘抢过水,也不看,端起来就“咕咚咕咚”地喝了个干净。 吃饱喝足后,莲娘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又咧嘴一笑。 “娘,饱饱,肚子饱饱!” 夏大婶看着莲娘那天真的如同孩童般的脸,茫然地应道: “好,好,莲娘饱饱就好!” “吃饱饱,睡觉觉。” 说完,莲娘又爬到床榻上,准备躺下来睡觉。 夏大婶跟过去,看着莲娘躺在床上的背影,说道: “莲娘,今晚娘陪你睡好不好?” “好,娘睡,娘睡!” “那莲娘你等等我,我去把门关好,就来陪莲娘睡好不好?” “好,等娘,等娘!” 夏大婶出去关好了院门和房门,又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才轻轻地走进莲娘的房间,又盯着床上的莲娘看了一会儿,才挨着莲娘的身子慢慢地躺下去。 “嗯……啊……” “哎哟……啊……” 半夜的时候,小院传来了一阵阵的呻吟声,听着就十分的痛苦。 “娘……娘……疼……疼……” 莲娘一声一声地叫着,叫得夏大婶心如刀割。 “不怕,莲娘,不怕,一会儿就好了!” “疼,莲娘疼……好疼……啊……” “不怕,一会儿就好了,娘在这里呢!” “啊……好疼……” “不怕,我的莲娘不怕,疼一会儿就好了,娘的莲娘呀……” 夏大婶抱着痛得在床上打滚的莲娘,心疼的泪流满面,只好一声声地在她耳边安慰着。 “娘,疼呀!” “呜呜……啊……” 从半夜疼到天亮,莲娘的脸色苍白如纸,头发全被汗湿了,黏糊糊的沾在脸上,那本就松垮的麻衫已经被她撕扯的不成样子,整个人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已经疼得昏过去了。 “莲娘?莲娘?” 夏大婶看着昏死过去的莲娘,叫着,摇晃着,可是床榻上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只有那仍然高高隆起的肚子,随着推摇上下晃动着。 “莲娘?” 夏大婶把手伸到莲娘的鼻翼下,只见出气儿多,进气儿少,顿时吓得脸色灰白,大声哭喊着。 “莲娘,莲娘,你醒醒呀,你别吓娘呀!” “啊……莲娘……” 周围的邻居听到了夏大婶家的响动,连忙进来,就看到嚎嚎大哭的夏大婶和床上已经没什么声息的莲娘,也是吓了一大跳。 “快,快,快去请大夫!” “听说枫香镇的南星姑娘是神医,快去请过来,看能不能把莲娘救回来?” “让小二子去,他跑得最快!” “小二子呢,快去找小二子。” “小二子在这里。” “小二子,快去,快跑,去请枫香镇的南星姑娘!” “好,好!” 说完,一个穿着灰白短打的男人就像一阵风一样地冲出院门,转眼间就不见了身影。 第5章 繁缕萝 * 小二子一路不敢停歇,一炷香的时间就跑到了枫香镇。他看着眼前密密麻麻的房舍,不知道哪个是南星的家? “南星姑娘住哪里?” 小二子拉着一个过路的人问道。 “南星姑娘呀,偌,住那边,你一直走过去,然后看到一丛竹林,竹林下的小院就住着南星姑娘。” 被问路的人很是热情,给小二子指了指方向。 “多谢了!” 说完,小二子又迈开步子跑了起来,很快就消失在路的尽头。 “这小伙子,什么事火急火燎的,跑得真够快的!” 路人摇摇头,从另一头走远了。 小二子跑到南星的院子,见院门关着。他也顾不得喘气和擦擦满头的汗水,上前就敲门。 “南星姑娘,南星姑娘……” 越敲越急,越急敲得越快,敲得那两扇小竹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有些承受不住这狂风骤雨般的摧残。 旁边的福婶听见了,走出来就看到一个满头大汗的男子,用力焦急地敲着南星家的门,那股子劲,感觉竹门都要被敲坏了。 “小伙子,门都要被你敲坏了,你找南星姑娘什么事?” 小二子一听有人说话,连忙收手,“忽”地一下转过身子,问道: “大婶,你知道南星姑娘去哪里吗?” 福婶看了看竹门,想了一下,说: “这个时间南星姑娘不在家,应该是去桂嫂子家了,桂嫂子生产不久,身体还没恢复好,这段时间南星姑娘天天都去。” “好,谢谢大婶。” 小二子听完道谢后,抬脚就跑。可刚跑出去两步,他忽地又停了下来,挠了挠头,有些傻乎乎地问道: “大婶,再问一下,桂嫂子家在哪里?” 福婶看着眼前傻乎乎的大个子,笑了笑,热情地道: “小子,着什么急,婶子我带你去。” 说完,福婶放下手上的东西,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迈腿就走。 “多谢大婶,您快点!” “哎哟,我说小伙子,别急别急,老婆子哪有你跑得快。” “快,快……” 小二子拉着福婶一顿狂奔,抖得福婶那有些肥硕的身躯乱颤,到了桂嫂子家的时候,差点没瘫倒在院子里。 “哎……我说……小伙子,你……差点……要了……我老婆子……的命呀,这里……这里就是桂嫂……桂嫂子……家了。” 正在屋里照顾桂嫂子的阿全听见院子里的动静,走出来一看,就看到福婶气喘吁吁地弯着腰,指着自家的房间,语不成调地对旁边的一个小子说话。 这个小子阿全也认识,这不是桂娘娘家的邻居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你是桂娘娘家的邻居?” 阿全问道。 小二子听见阿全的问话,忙点点头,稍微喘了一口气,才说道: “莲娘……莲娘要不行了,让我来请南星姑娘的。” “什么?” “莲娘要不行了,让我来请南星姑娘救命的。” 小二子又重复了一次,阿全短暂的惊诧后,连忙转身去了房间,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见屋子里传来了女人的惊呼声,福婶知道那是桂嫂子的声音。 不过片刻,从屋里走出来一位姑娘,素衣雅裙,眉眼清秀,皮肤白皙,一条乌黑的辫子垂在左边胸口,头上简单的包着一方蓝凌花布,整个人看着无比的沉静清爽,而且非常年轻,小二子觉得这位姑娘比家里的小妹还要年轻,难道她就是自己要请的南星姑娘吗? 南星看了一眼眼前不停地挠头的傻大个,眉眼微不可见地蹙了蹙,清冷地开口: “是哪里请我?还不带路。” 听南星这么一说,小二子才想起正事,那有些微黑的脸一红,转身就向院外跑去。 南星看着已经有些跑远的傻大个,眉头又蹙了蹙,才也急忙抬步跟上。 “相公,莲娘出事了,我也要回去看看。” 屋里的桂嫂子已经下了床,焦急地对阿全说。 阿全看着桂嫂子还孱弱的身体,有些担心地劝道: “桂娘,你还在坐月子呢,南星姑娘说你不宜移动,你还是不要去了,再说,南星姑娘已经去了,莲娘会没事的。” “相公,我的心跳得好快,不知怎么的慌得很,我怕……要是我不去了,那我连莲娘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 说完,桂嫂子呜呜地哭了起来。 阿全没办法,把小宝托付给福婶照顾,又找了一些厚衣服,还从衣柜里翻出冬天的帽子,把桂嫂子遮的严严实实的,才扶着桂嫂子向娘家走去。 南星跟在小二子的后面,紧赶慢赶,一刻钟后,终于走到了夏大婶家的小院。 只是刚进小院,就听到屋子里乱哄哄的,有七嘴八舌说话的声音,有凄凄惨惨哭闹的声音,还夹杂着一声接一声的痛呼声。 南星也不管别的,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的人见到门被推开,齐刷刷地转头就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站在门口,在光影中仿佛是天上走来的仙女。 “南星姑娘,你可来了,快,快,快,快救救莲娘。” 一个认识南星的嫂子连忙一把把南星拉过去,推到了莲娘的床前。 南星连忙弯下腰,抓起莲娘的手就开始把脉,只是越把眉头皱得越紧,那张一贯镇静的脸越来越黑,越来越严肃地吓人,周围的人见了,心下了然,知道肯定是莲娘的情况不太好。 “南星姑娘,莲娘……莲娘可还有救?” 南星没有回答,过了片刻放下莲娘的手,冷着声音说道: “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早产了,只是她年龄小,孩子月份也不足,所以才有难产的征兆。” 南星话一落,屋里的嫂子们就低声议论开了。 “什么,莲娘肚子里有孩子?” “没有听说过呀,怎么会有孩子?” “是谁的?” “造孽哟!” “……” “你们先去烧热水,我要干净的白布、剪子。” 几位议论的嫂子停下了嘴巴,忙点头说: “好,好,我们去准备。” 南星点点头,然后转头又问道: “你们谁给她喝了催产药?” 催产药?没有呀?众人忙摇摇头,不知南星所言是什么意思。 南星见此,也不再追问,忙掀开莲娘的被子,准备帮莲娘接生。 莲娘此时已经痛得精神恍惚,整个人是半昏迷的状态,南星掐了几下莲娘的人中,才让人从昏迷中清醒了一下。 “疼,娘,莲娘的肚子好疼。” “乖啊,一会儿就不疼了,乖,你看这个姐姐会帮你治好的,一会儿就不疼了。” 夏大婶把莲娘半抱在怀里,柔声安慰道。 “好,就知道,你说话哄着她,等会我让用力的时候,你让她用力。” 夏大婶用手胡乱抹掉眼泪,点点头应道。 “好,来,准备……” “来,莲娘,和阿娘一起使劲……” “一、二、三……” “用力莲娘……” “再来,一、二……” “莲娘用力……” “再来……” “用力……” 一刻钟后,一声微弱的婴儿啼哭从房间里传来。 “呜哇……哇哇……” “是个女孩!” 说完,南星快速地剪掉脐带,抱着已经有些缺氧而浑身青紫的婴儿,连忙检查她的身体。 她快速用棉布清理好婴儿,并确保嘴里没有羊水和异物后,才准备用旁边的毯子包起来。 “不好了,莲娘怎么流血不止?” 一个有经验的嫂子看着莲娘下身不断涌出来的血,吓得叫起来。 南星一听,心下一紧,这不会和桂嫂子一样,又是大出血吧?她急忙随便拉过一个嫂子,道: “你,来,把孩子包好!” 说完,她就跑过去,果然看到了莲娘下身就像那时候的桂嫂子一样,一下一下地涌出了汩汩献血,只不过桂嫂子当时是红色的,而莲娘的血确带着黑色。 南星吓了一跳,脸色瞬间苍白,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啊? “不好了,莲娘的鼻子和嘴里也流血了……” 又一个嫂子尖叫起来。 南星站起来一看,果然,一抹抹黑色的血从莲娘的嘴里和鼻子里流了出来,而此时的莲娘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 这……这是中毒呀? “你们,你们到底给她吃了什么东西?让她早产还中毒?” 中毒?一屋子的面面相觑,此时也是惊诧不已。 “是虎斑蝥。” 夏大婶的声音悠悠地传来。 虎斑蝥?怎么会是虎斑蝥呢? 南星一听,面如死灰,双拳紧紧地握在一起,这种东西,除了能让人流产外,还有大量的毒素让人中毒呀,而且不好解毒、 “南星姑娘,虎斑蝥是什么?” “是一种虫子,用它入药可以让有孕的人流产,但它本身含又剧毒,如果过量使用,就会一尸两命,中毒而亡,你到底用了多少?” 夏大婶瘫坐在地上,此时也是面如死灰,只是眼泪不停地从眼眶子里滑落,浑身弥漫着一股子绝望。 “我买了两只,把一只给莲娘泡在茶水里,她全喝下去了,哈哈……她全喝下去了!” “什么?你给她用了一只?” 南星大叫了一声,这用了一只,那…… 有什么可以解毒?有什么? 南星的脑子里闪过一幅又一幅的画,突然,她向门外跑去。 来的路上好像看到有繁缕萝,那种生长在沟边,开着小黄花,不起眼的繁缕萝,好像能解毒。 快,快,快。 “南星姑娘,我妹妹怎么样?” 桂嫂子才走到夏大婶家的院门口,就看到南星从里面冲出来,她忙问道。 只是南星眼里完全看不见其他,她满心满眼都是想得繁缕萝。 第6章 噬心果 * 南星夺门而出后,不管不顾地朝来时的方向奔去,她看不清眼前的人影,也听不见桂嫂子的喊声,满心满眼里只想见到那一抹救命的黄色小花。 汗水浸湿了贴身的衣衫,大颗大颗的汗珠子从额头滴落下来,南星浑然不在意,她目光聚焦在路边的草丛中,凝结全部心神,专心地去找自己想要的那株草药。 突然,黑眸一亮,闪闪发光,她怔怔地停了下来,入目间,一株开着小黄花的草药静静地绽放在绿色的草丛中,随风微摆,摇曳多姿。 一向平静的脸也微微翘起嘴角,熟悉的人知道,南星那是打心眼的欣喜。 她蹲下身子,双手小心翼翼地扯开旁边的杂草,然后再轻轻地刨开泥土,那认真而专注的神情,仿佛对待着世界上最珍贵的珍宝。因为她知道,繁缕萝最大的功效必须全株入药,不能伤及分毫,才能发挥出最大的药效。为了救莲娘的命,必须全须全尾地将整株繁缕萝带回去。 南星刨土的手虽然很快,但每一下都是小心翼翼的,不伤及草药的根。很快,那纤细洁白的手指已经被泥土染黑,指甲里更是满满、黑黑的泥土,有几个手指的指甲已然已经翻开了,甚至断裂了。 可这一些,南星都没有感觉到,她的眼里只有那株草药。 不一会儿,南星双手轻轻地握住繁缕萝,然后轻轻地想上一拔,沾着细碎泥土的繁缕萝终于从潮湿的泥土里脱离开来,仔细一看,根须完整,不见一根断裂。 南星把繁缕萝握在手心,满脸欣喜地站了起来,胡乱地擦了擦额头的汗,转身又向夏大婶的院子跑去。 她的步子比刚才快了很多,一路哒哒哒的响声,能听到来人是多么的着急,也能听到那脚步声中是带着兴奋和希望的。 “莲娘呀……我的莲娘……” 南星刚跑到夏大婶的院子外,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屋子里传来。 她脸色一变,连忙快速地推开门,跑进房间,就看到夏大婶扑在莲娘的身上绝望的哭喊着。 而莲娘呢?毫无声息的躺在床榻上,被褥已经完全被黑乎乎的血浸湿,一张小脸白如纸,鼻子里、嘴里、眼睛里,甚至是耳朵里都流出了发黑的血,流进了头发里,染湿了床榻上的枕头以及身上那件旧衣衫。 虎斑蝥的毒性这么强,就是有繁缕萝那又怎样?一切的一切还是来不及,还是来不及呀! 南星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黑漆漆的眸子如深潭一样乌黑,看不到底,也看不见任何情绪,只是那握着繁缕萝的手越握越紧,关节鼓起,手背上青筋毕露,牙齿紧紧咬着的嘴唇在微微地颤抖。 无能无力,这个词说起来容易,但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面前真的死去时,才知道这种无力感是那么的沉重,她就像魔鬼的手一样,紧紧地扼着自己的喉咙,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南星木着一张脸,转身出了屋子。 “莲娘……呜呜……你醒醒呀,姐姐来看你来了,莲娘……你醒醒呀……呜呜……” 桂嫂子也扑到莲娘的身上,伤心地哭泣,她怎么也不相信,自己那么小的妹妹,怎么就这么死了呢! “莲娘,都是娘害了你呀,都是娘害了你呀……” “啊……报应呀,报应……这是我的报应……” 夏大婶披散着头发,双手紧紧地把莲娘抱在怀里,嘴里胡乱地喊着,整个人已经呈疯癫的状态。 “娘……” 桂嫂子看着夏大婶的样子,心疼地哭叫着。 这一声“娘”喊回了夏大婶的神智,她有些茫然的转过头看着桂嫂子,嘴角阴阴诡异一笑。 “桂娘呀,呵呵……你怎么好好的在这儿呢?你怎么会好好的呢?” 桂嫂子被问的一愣,有些不知所措地又叫了一声: ‘娘,你怎么了?’ “当初我想把你嫁给老头子,你爹非不同意,让你嫁了个好相公,可我的莲娘呢,痴痴傻傻,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永远也长不大,嫁人就更不要想了。我看着这样的莲娘,又恨又疼,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经常打骂她,有时候甚至不给她饭吃。我恨呀,为什么我就要有一个这样的孩子?我想丢掉她,我让她出去乱跑,可不知哪个千刀万剐的禽兽竟然连这个一个傻子都不放过,把她糟蹋了,还怀上了孽种,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夏大婶陷入疯癫的回忆中,歇斯底里。 “我把莲娘关起来,就关在这个屋子里。有多少次我都想一副药下去,把这个孽种打掉,可每次听到莲娘那甜甜的一声“娘”,我就下不去手。好在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呀,你也怀孕,而且马上要临盆了,还好巧不巧的大出血,我就知道,这是老天在帮我,我给你送去了九重楼,想悄无声息地要了你的命,想用孩子要挟你的男人,让莲娘代替你,照顾你的孩子,也是想有个男人以后能照顾她,护着她。” “可你命大呀,大出血能活,还能看出九重楼的不对,连用都不用。我也不想我的莲娘死呀,可有什么办法呢?一个被污了身子的女人,一个来历不明的孽种,以后要怎么活呀,怎么活呢?” “你……” 桂嫂子浑身颤抖,她不可置信地听着这一切,她以为虽不是亲娘,但也是从小叫到大的,怎么说也有三分情面,可没想到,这个自己一直叫着“娘”的女人竟然想让自己死呀! “报应呀,报应,你活了,我的莲娘却死了!” “这不是报应,是你的私欲造成的。” 在门外听着这一切的南星走进来,一张小脸冷如冰霜,厉声喝道。 “是你的私欲造成的,你为了自己的孩子,就想害别人的孩子?” 夏大婶抬起浑浊的眸子,看了一眼南星,缓缓说道: “我也不想呀,可是我是母亲,我是她的娘呀!” “你是母亲,你是娘,可桂嫂子也是母亲,也叫了你十几年的娘,你可曾想到,她没了,她的孩子怎么办?” “你从没顾及过别人,自私的想要自己一切都好,可结果呢,害人害己,不仅害了莲娘被人糟蹋,还亲手害死了她。” “是呀,我害死了我的莲娘,啊……我害死了我的莲娘……” “莲娘虽然痴傻,但她永远都知道你是她的娘,所以她才听你的话。可她也是最无辜的,成为了你私欲的牺牲品,只愿她来生,遇到一个真心疼爱她的母亲。” “啊……” 夏大婶听完南星的话,抱着莲娘的尸首嚎嚎大哭,撕心裂肺,哀痛欲绝。 “莲娘,别急,别急,娘陪着……” 趁人不注意,夏大婶从手里翻出一个东西,很快塞进嘴里,南星眼尖的先发现,连忙叫着冲过去。 “你……你吃了什么?” 夏大婶微微一笑,说: “和莲娘一样,虎斑蝥,这样我们娘俩儿可以死一块了。莲娘胆子小,这样我陪着她,她就不怕了。” “你……我有繁缕萝,你不会死的。” 南星拿着繁缕萝,准备起身去找东西捣碎。 只是刚站起来,就被夏大婶拉住了衣角。 “姑娘,不用了,虎斑蝥毒性大,我又是生吞咬碎的,很快我也会流黑血而亡,你的繁缕萝救不活我的,不用麻烦你了!” “我是大夫呀,不管怎样,我都要试一试,放手。” “真的不用了,我也是罪有应得,只是……” 夏大婶看着旁边静静地躺在一位嫂子臂弯里熟睡的襁褓,目光温柔而缱眷,一股股黑血也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这个孩子……到底是无辜的……我们娘俩都走了,她怎么办?” 说完,又呕出了一口黑血,已经有些涣散的眸子定定地盯着桂嫂子和阿全。 桂嫂子到底是做了母亲,也是心疼妹妹的姐姐,这一刻,已经没了什么仇恨,只是觉得夏大婶无比的可怜。 她蹲下身子,握着夏大婶的手,说: “你放心,这个孩子我会当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会好好抚养成人。” 夏大婶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眼睛缓缓地闭上。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记得……三岁的你……第一次……叫我……娘……我很……开……开心……” 眼睛紧闭,手臂垂落,一股股黑血不断地从嘴里、鼻子里、眼睛和耳朵里冒出来,源源不竭。 “哎……夏大婶,这是何必呢,造孽哟!” “都是可怜的人呀!” “是呀,都是可怜的人!” “……” 桂嫂子和阿全把夏大婶和莲娘葬在一起,愿她们来世再做一对母女,只是那时候,相信夏大婶肯定不会再那么自私,肯定会做一位好母亲的。 办完夏大婶和莲娘的后事,桂嫂子抱走了莲娘生下的那个女婴,和家里的小宝养在一起,对外称是一对龙凤胎。 而南星回到了竹林下的小院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三天,才慢慢地走出来。她白天忙着收拾自己的草药,晚上就点着油灯默写着记忆里的那些草药的用途和治病的方子,她还托人去买了一些医药书籍,每天拼命的学习,她要治病,更要救命,她要做一名真正的医者。 她想:这大概是命运让她到这里的真正目的吧! 第7章 火折子 * 晨曦初露,一行大约百人的队伍,赶着十几辆马车,行到颖秀峰山脚下。马车用青布遮挡的结结实实,严实密合,看不出来是什么。 但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又都是些粗狂健壮的汉子,马车还遮挡的那么严实,有人看到的话,不是当成土匪,那就是杀人放火的强盗。 “还有多久才能到?” 一声清朗的声音传来,队伍也顺势停了下来。 问话的是领头的一位男子,从背影看去,身形挺拔俊朗,一头墨发用白玉冠高高的竖起,在这个百人的队伍中,他如同鹤立鸡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当然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格格不入的穿着,只见他穿着一身红色的长衫,是那种颜色鲜艳夺目的正红色,腰间仅系着一条白玉带。可就是这样的颜色,穿在他身上也没落了俗气,反而更显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还带着一股子邪魅的韵味,让人很想看一看他的脸是什么样? “禀公子,翻过这座山,再走一天就到了!” 一位随从连忙拱手禀道。 “好,那休息一下,我们就上路,要尽快翻过这座山,争取早日送到。” “是,只是……” 随从有些迟疑。 那位红衣公子听出了随从的迟疑,转过头问道: “怎么?有什么问题?” 趁着晨光的映照,也终于看到了那张脸。 果然不负众望,这也是一张十分俊俏的脸,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鼻子高挺,嘴唇有些薄,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一丝坏笑,看起来有些邪魅,有些放荡不羁。眼是男子少有的桃花眼,细细长长,配上剑眉,看着很是温柔多情,但仔细看,眸子里那不经意流露而出的精光就不容小觑。此时,他手上还把玩着一把折扇,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左手掌,怎么看,也知道这人不简单。 “公子有所不知,这西南境地不比京中之地,这边的林子都有些诡异,藤蔓茂盛,植被丰富,很少有人行走,所以这些林子更显得神秘莫测,听说里面有很多毒虫蛇蚁,都是剧毒,一沾染上,就能毙命,而且里面还有一种叫做瘴气的东西,能遮人耳目,让人辨别不了方向,没有当地熟悉此山林的人带路的话,我们很难翻过这座山的?” 随从把自己所知晓的一一道出,那俊俏的红衣公子,嘴角歪歪,一脸不甚在意的看了看眼前的林子,说: “有这么夸张?” “公子初来此地,还是小心为妙,再说我们必须确保安全。” 随从见自家公子那不甚在意的态度,连忙开口,深怕他那脑子一冲动,就带人上路,那到时候就麻烦了。 “好,趁着天还未大亮,那你赶紧找人去,今天务必上路进山。” “是!” 随从赶紧答道,转身就跑开了,他要跑到最近的村子,去找一位熟悉地形的猎户,好带他们翻过林子。 半个时辰后,随从带着一人气喘吁吁地来到那位红衣公子的面前,禀道: “公子,这是阿全,他是这里的村民,他能带我们翻过去。” 红衣公子看着阿全,上下打量了一番,点点头,说: “好,有劳了!” “不敢,不敢!” 阿全能感觉出眼前男子的身份不一般,再看看那身后一个个像大熊一样壮实的汉子们,吓得连忙摆摆手,说道。 “那就出发吧!” “好!” 说完,阿全就走在前面,带着红衣公子和他那一群人走进了山林。 天已经大亮,只是林子潮湿,雾气还未散去,看不了很远,如果是他们自己走,还真是不好走。但好在阿全熟悉那条道路,即使有雾气的遮掩,也是没有影响的。 一行人越走越深,越往里走的植被越茂盛,粗壮的参天大树遮天蔽日,树与树之间藤蔓连接缠绕,完全遮住了头顶的蓝天,即使现在已经是大白天,林子里仍然昏暗、潮湿,外面的光很难透到里面来。 “老哥,这林子里都是这样的吗?” 一位汉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有些焦躁地问道。 阿全转过头来,看这一行人,虽看着都是粗莽的汉子,但走在这样的林子里,此时也有些吃不消,一个个都汗流浃背,更何况每个人的肩膀上还扛着一袋东西,阿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看着像是粮食,他一路不敢说话,他猜想这伙人大概是哪里的强盗,抢了粮食要带回去吧,他怕他一说话,就没命了,家里可还有妻子,还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小孩呢,怎么的也要保住命回去! “是的,我们这里的林子就是这样,你们第一次很不习惯,慢慢就好了,我们要不要休息一下?” 阿全转头看了一眼那个带头的红衣公子,小心翼翼地回道。 红衣公子皱皱眉头,手里的折扇又在左手掌上拍了两下,余光瞄了瞄后面的众人,才缓缓开口: “休息一刻钟,我们再走!” 身后的大汉们惊呼一声,连忙放下肩上的大袋子,三三两两的,有的坐在地上,有的靠在树上,喘气、喝水、休息。 阿全也从随身的布袋里掏出水来,喝了一口,站在一棵大树下,静静沉思,他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接这活了,走出林子,翻过山是小事,就怕这伙强盗到时候杀人灭口,那就完蛋了。 可此时,他已经没有了退路,只好最大限度的减少自己的存在感,早点带着这伙人走出林子,也许有一线生机。 阿全又喝了一口水,然后收拾好袋子,默默地等着那领头的红衣公子发号施令,再出发。 片刻后,红衣公子招招手,那个随从连忙恭敬地走到旁边。 “公子!” “出发!” “好!” 随从点点头,手一扬,大叫一声: “出发!” 坐在地上休息的汉子们,连忙麻利的站起来,又把袋子扛在肩膀上,跟着阿全继续往林子深处走去。 “贵人,让你的人小心一些,越往里走,越危险,千万别碰旁边的东西,尤其是颜色鲜艳的东西。” “好!” “大家小心,手不要乱碰,尤其是颜色鲜艳的东西。” “是!” 齐整整的回答声,惊得路两旁的灌木丛里飞起了一些不知名的昆虫,还有一些鸟类的叫声和翅膀的扑棱声。 阿全带着大砍刀,尽量把路两旁的杂物全都砍掉,让后面的人行走的方便一些,可即便是这样,一行人依然走得艰难。 “什么东西呀,好痒?” “是呀,我也是,腿上好像有什么东西爬上来了。” “我也是!” “老子也好痒,等我挠一挠。” “我也挠挠……” “我也……” 后面的几个汉子停了下来,低头撩起裤腿一看,果真有什么虫子爬上来了,他连忙用手去捉。 只见他用手捉住一扯,那虫子不仅没有下来,反而钻到了皮肤里面去了,他吓得开始惊慌地乱蹦乱叫。 “啊……这是什么东西?它怎么不见了?” 其他人见了,也不敢去捉了,深怕那东西也钻进去,不过一个个惊恐的躁动,让前面的阿全和红衣男子停了下来。 “怎么了?” 红衣公子问道。 “公子,公子,救命呀,小的们腿上爬上来了不知是什么的虫子,不仅捉不下去,反而一捉就钻到肉里面去了。” 一个汉子惊恐的叫道,脸色苍白,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下来。 阿全一听,连忙跑过去一看,那几位汉子的腿上果然已经有一些黑色的虫子爬在上面,一个一个蠕动着,想钻到肉里面去。 一个汉子痒得正想用手去抓,阿全连忙大喊一声: “不要!” 吓得那汉子连忙停下了手。 “各位爷不要怕,这个叫蚂蟥,它是吸血的。” 那些汉子一听是吸血的,个个吓得面色苍白,怎么能不怕。 阿全见此,也知道自己说得有些严重了,连忙补道: “虽然这玩意儿吸血,但也不是没办法去除它,来,让我来。” 说完,阿全从袋子里掏出一个火折子,吹燃,然后靠近一位汉子的小腿,烤在那虫子蠕动的位置。很快,那虫子就被烤得卷成一团,从腿上脱落下来。 众人一看,这个办法可行,连忙也掏出火折子,在自己的腿上烤来烤去。 “公子,有一只钻到我的腿里去了,怎么办?” 最开始发现蚂蟥的汉子哭着一张脸,焦急地叫道。 “你有没有办法?” 红衣公子问阿全。 阿全点点头,蹲下来,在那汉子的腿上仔细地找了一阵,用手快速的一摁,摁住了那蠕动的影子。 “快,给一把匕首。” 一把锋利的匕首递到了阿全的手边,阿全连忙接过来,快速地在那汉子的腿上一划,皮开肉绽,鲜血里面冒了出来。 “火折子!” 一个火折子又递到了阿全的手边,阿全连忙拿着火折子就烫到了刚才割开的口子处。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汉子双手紧握,脸上和手上的青筋高高鼓起,额头的汗珠如雨下,就是周围的人看到了,也不免觉得痛苦难当。 “好了!” 阿全移开了火折子,用小棍把已经烧死的蚂蟥从汉子的腿上夹了下来,有些开心地说道。 红衣公子嘴角抽了抽,微微点头,说了一声: “多谢!” 第8章 黄金甲 * “出发吧!” 阿全处理完汉子腿上的蚂蟥后,擦擦额头的汗,说道。 “慢着!” 红衣公子拿扇子的手伸到阿全的面前,拦住他前行的脚步。 “老哥,你可有什么好办法来让这个虫子不会爬到人身上?” 阿全看了眼后面汉子们的腿,因为潮湿和炎热,大家都把裤腿挽了起来,小腿都露在了外面,这个样子,林子里的虫子不咬他们咬谁呢? “各位爷,怪小人思量不周,你们这样把腿露在外面,很容易招惹虫子,麻烦大家像我一样,把裤脚放下,然后用绳子紧紧地扎着,把腿绑起来,就可以避免那些虫子咬外面了。” 阿全说完,红衣公子就吩咐大家照办。 可放下了裤腿,大家才发现,为了扛那一袋袋东西,什么都没拿,此时要绳子,到哪里去找绳子呢? 一时间各位汉子面面相觑,没有办法。 “公……公子,大家都没有绳子,我们忍忍吧!” “那怎么行?这样的话,不仅影响速度,火折子也会早早的用光的,后面怎么办?” 红衣公子英眉皱起来,脸色微黑,浑身的气息有些阴鹭吓人。 “那……那怎么办?” 随从怯懦道。 红衣公子犹豫了一会儿,低头解开了玉带,把外面那件红色长衫脱了下来,扔给随从,道: “拿去,撕成条,给弟兄们绑腿。” 随从接过衣服,又听了红衣公子的话,有些吃惊。 “这……公子,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一件衣衫而已,外面赶路要紧。” 红衣公子把玉带系在里面白色的内衫上,整理好衣服,无甚打紧地开口。 “是!” 随从随即找人帮忙,一起撕开红衫,不一会儿,就撕成了一条一条的,他分给众人,大家连忙将就着把裤腿紧紧地系上,装扮好后,就又忙着向前赶路。 看时辰,应该是正午了,可林子里仍然暗的可怕,遮天蔽日的好像傍晚一样,要不是偶尔有几束阳光透过头顶的间隙渗透进来,谁也看不出来这还是大白天。 “各位爷,再往前走,毒蛇虫蚁就比较多了,各位千万注意脚下,不要发出大响声,更不要随意触碰旁边的植物。” 一行人听阿全这么一说,个个都打起了精神,忙点头应道,深怕一不小心着了道,就连红衣公子那俊俏的白脸也严肃起来,一双眸子微眯,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走!” 林子里,寂静无声,无人敢发出声音,就连呼吸喘气声都极为小心,深怕惊扰了这神秘丛林的不该惊扰的东西。 突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红衣公子抬手示意大家停下。 “大家小心!” 阿全也停了下来,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叮嘱大家。 “小心!” “公子小心!” 在大家的惊呼声中,一个黄白相间的东西只扑红衣公子的面而来,不过他反应也是极快,右手折扇一开,就挥手一档,并顺势把那东西打落下来。 那东西掉落到地上,阿全连忙举起手中的棍子砸过去,砸了十几下,那东西终于不动了。 “公子,你受伤了?” 阿全抬头一看,果然红衣公子那白皙的胳膊上已经渗出了血迹,而且是黑色的血迹。 他再低头看了地上那东西一眼,瞬间脸色苍白,惊呼起来: “遭了,这是黄金甲,这林子里最毒的毒蛇,被它咬了,如果不解毒,不出两个时辰,必毙命。” “什么?” 其他汉子吓得都吼叫起来,肩上的东西都重重的掉落下来,吓得阿全连忙卷缩着身子,深怕这伙人知道领头人中毒不治后,把自己也杀死。 “我这里有解毒丸,应该可以解。” 还是那个一直和红衣公子说话的随从反应机灵,他忙从贴身的衣服里面掏出一个小白瓷瓶子,然后倒出一颗黑黑的药丸,塞到了红衣公子的嘴里。 “公子,你感觉怎么样?” 红衣公子捏着受伤的胳膊,看着继续冒出来的黑血,然后再看到自己的手心也开始慢慢的变黑,有些无力地摇摇头说: “这解毒丸应该对这蛇毒的用处不大,没想到呀,本公子会毙命与此。” 说完,那邪魅的白皙俊脸咧嘴一笑,十分的嘲讽。 “有了,我们镇子上有个南星姑娘,是个大夫,很是厉害,如果她在这里就好了,她一定有办法解毒的。” 那个随从一听,眼睛也是一亮,忙问道: “你说的南星姑娘在哪里?” “在……在我们镇子上,有一丛竹林旁的小院就是她家,她很厉害,是个神医,我家那口子生孩子大出血,人人都说没救了,南星姑娘都把她救活了。” “公子,你坚持住,我马上送你下山,去找那个大夫。” “不行,中了这蛇毒,万不可移动,一移动,就会立时毙命。” 阿全忙劝阻道。 “那……那公子,你挺住,属下立马下山,去把那个大夫带上来,你坚持住呀……” 说完,眨眼间,那个随从就不见了影子。阿全连忙扶着红衣公子找了一块稍微干净平坦的地方坐下来,帮他把伤口的毒往外挤,希望这样能有所用处,能真的等到南星姑娘的到来。 时间在众人的焦虑盼望中一分一秒的过去了,可那随从和南星姑娘仍然还没有身影。 红衣公子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昏昏沉沉地靠在大树上,那白如玉冠的俊脸也覆上了一层黑色,阿全心急如焚,如果南星姑娘再不来,那这个人是真的没救了。 “南星姑娘,求求你,快点来吧!” “菩萨保佑,南星姑娘,快点来吧!” “……” 阿全双手合十,一声一声低声地祈求着。 红衣公子已经彻底昏迷,脸上已经全呈黑色,脑袋歪倒在大树上,手臂也垂了下来,那些汉子见此情形,全都低头跪在了地上,阿全怔怔地看着,满脸的绝望。 “公子,公子,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那随从气喘吁吁的声音传来,几个跳跃就跳到了红衣公子的面前,并顺势把肩上的南星丢了下来。 南星两腿一站在地上,就有些发软地蹲了下去,然后捂着嘴开始呕吐起来,这一路的颠簸,真的是把五脏六腑全都颠碎了,这股子难受的劲,真的是必须吐个天昏地暗。 “你怎么才来呀?你看,公子,公子已经……” 旁边的一个汉子哭着打着那随从,指着靠在树上已经没有意识的红衣公子埋怨道。 那随从定睛一看,吓得立马跪了下去。 “不会的,不会的,公子会没事的。” “你,赶紧过来救公子。” 说完,大力一扯,就把正吐得起劲的南星扯到了红衣公子的面前。 南星被扯得晕晕乎乎,一向性格温和镇静的自己,也想破口大骂,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强盗?二话不说,扛起自己就跑,是有什么仇什么怨呀! “你……” 南星一双黑眸盛满怒气,正想开口骂的时候,就看到了面前已经昏倒的男人。 “这……这是中毒了?你们怎么不给他解毒呀?” 南星指着面前的男人,问道。 “南星姑娘,这位公子被黄金甲咬伤了,差不多已经一个时辰了,你看看,还能不能救?” 阿全忙走上前,对南星说道。 “阿全,你怎么在这里?” 南星看到阿全惊了一下,不假思索的问道。 “一时说不清楚,还请南星姑娘看看这位公子,能不能救?” 南星转头又看了看面前的男人,点点头,忙抓起垂在一边的胳膊,把着脉。 “还没死,只是昏迷了!” 南星放下胳膊,又看了看胳膊上的伤口。黑血已经凝固,整个胳膊都泛着黑色,看来确实中毒不浅。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毫不犹豫地低下头,嘴唇就吸上了那伤口,很快,一口一口地黑血就被南星吸了出来。 等到吸出来的血迹慢慢转红,南星才停了下来,转头问道: “你说他是被黄金甲咬伤的,在哪里?” 南星问道。 “就在那边。” 阿全用手指了指。 南星连忙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过去。 “你……” “爷别急,南星姑娘肯定是有法子,等着,等着。” 阿全拦住着急要去把南星捉回来的随从,讪讪地劝道。 不一会儿,南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些绿色的叶子,有些高兴地说: “算你命大,它的附近果然有这个。” “这是什么?” 阿全忙问道。 “这是七叶莲,又叫七叶一枝花,一般金环蛇……哦,也就是黄金甲生活的附近,都有它,它就是专门解这蛇毒的。” 南星说完,用手拍了拍绿叶上的尘土,眉头皱了皱,就把七叶莲整株塞进了嘴里。 “你……你不是救公子的嘛,怎么自己吃了?” 南星不理他,嘴飞快地咀嚼着。 片刻,见差不多了,连忙吐出来,然后敷在了被蛇咬过,刚才又被自己吸吮过的伤口上。 “有没有绷带?” “什么?” “绷带!” “那是什么?” 南星手上一停,白眼了一眼旁边的随从,右手一抬,抓下了自己头上的头巾,飞快地把它叠成一条,绑在了红衣公子胳膊的伤口上。 “这……这就好了吗?” 随从见南星已经做完了,但是自家公子还没有醒来,忙问道。 “当然……没有,你以为这么容易?” 南星没好气地回道。 她抓起地上还剩下的七叶莲,往那随从的面前一送。 “干……干什么?” “你公子中毒颇深,外敷不能完全解毒,还需要把这七叶莲服下去,可这荒郊野外的,也没有东西捣碎,你就嚼碎后,然后吐给他,让他服下去吧!” “啊……” 随从一惊,双目圆睁,连忙摇头。 “不行,不行,我们公子……反正就是不行。” “那不行,难道看他死呀!” “不行,不行,我……不行!” “磨磨唧唧!” 南星也不等那随从吃了,拿起七叶莲就送到了自己的嘴里,然后又开始快速地咀嚼起来。 第9章 七叶莲 * 南星认真地咀嚼着嘴里的七叶莲,一张白皙莹润的小脸微微耷拉,眉头也蹙着,毕竟这该死的药生嚼起来太苦了。 不一会儿,她感觉嘴里的药草已经咀嚼烂了,这一次没有像敷在手臂上一样,把它吐出来。 只见她走到红衣男子的右边,纤细的胳膊把那歪掉的脑袋掰过来,面对着自己,闭了闭眼睛,稍微踟躇了一下,就贴上了那已经中毒,染上黑气的嘴唇。 “你……你……你……大胆!” 后面的一群汉子被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了,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这个女子非礼他们的公子。 慢慢地把嘴里的药汁渡到了昏迷的男子嘴里,南星转过头,有些嘲讽地对那些汉子喊道: “叫什么叫,大什么胆,刚才让你们来,你们不来!” “你……” 尤其那随从最为激动,伸着手指指着南星,不知是被吓得还是害羞,一张脸潮红,半天说不出话来。 南星又拿起一株七叶莲,往他面前一送,红唇轻启,嘴角一翘,随意地道: “要不还是你来?” 那随从的脸更红了,他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女子那张戏谑的脸,没好气地回道: “你都这样了,还是你来吧!” 南星抿嘴一笑,又把一株七叶莲放进嘴里,慢慢地咀嚼起来。 就这样,直到三株七叶莲全部已这种方式喂进那位男子的嘴里,南星才又拎起他的手,把了把脉。 “怎么样?公子可有救?” 南星没理他,专心致志地把脉,半晌才放下。 “怎么样?” 那随从焦急地又问了一次,后面的那些汉子们也一脸焦急地看着南星。 “放心,虽然还有一些余毒,但无性命大碍。” 后面的人一听,长松了一口气,欣喜地互相看了看。 那随从更是长出了一口气,整个人高兴地叫起来: “那就好!” “好什么好?他中毒了,还在这林子里?能活着走出林子才叫好?” 众人听南星这么一说,刚刚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脸上浮现出严肃、忧愁、担忧等诸多情绪。 “南星姑娘,这个林子我们已经走了大半,最危险的地方我们已经过了,剩下的路程不多了,不过看这个时辰,估计今天是走不出去了,而且这位公子虽然解毒了,但还是不宜行动,要不我们今晚就在这里将就一晚,明天一早出发,午时左右应该就能出林子。只是有劳南星姑娘,今晚和我们这些男人们将就一晚,明天把他们送出了林子,我和你一起回来。” 阿全对南星说道。 南星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天,从树叶的缝隙中望去,天也有些灰蒙蒙的了,大概是太阳落山,将近傍晚了,让她一个人出林子下山,她虽然胆子大,但到底也才是十几岁的女孩子,心里还是有些恐惧的。 南星闻之随即点点头,赞同道: “嗯,好,晚一些时候,我再给他处理一下,希望早点把余毒清理掉。” 阿全见南星同意了,忙跑到那位随从的面前,小声地给他说着自己的打算。 很快那随从也答应了,吩咐给了身后的汉子们,一伙人就开始收拾晚间露宿的地方,阿全还带着一些人去摘野果子用来充饥,另一些人则去了旁边的不远的林子里捡一些枯树枝,准备生火。 “喂,你们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南星问那随从,那随从犹豫了一会儿,答道: “我们公子姓顾,名讳顾千里,我是他的侍卫,姑娘叫我苍术就行。” “顾千里,苍术。” 南星点点头,在嘴里把两个人的名字嘀咕了一遍,微微一笑说: “还是有缘呀,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一样,都是草药的名字,我叫南星。” 苍术脸一红,咧嘴一笑,有些害羞地挠挠头。 “南星姑娘,刚才多有得罪,还请勿怪。” “理解,你为你公子担心,理解。” “不过还是多谢南星姑娘,救了我家公子,而且还牺牲那么大,等公子醒来,我一定让公子负责的。” 负责?负什么责? 突然南星想到了,刚才喂药的姿势,太大胆了些,他们肯定是无法接受的,可如果这样就负责,把自己搭上,那也太亏了。 她脸色一暗,连忙摆手道: “别,别,别,可别,我是大夫,只是救命而已,无关乎其他,也不用负什么责,再说是你们不愿意的。” “嘿嘿……我们大男人怎么好,如果是我们,公子醒来知道了,不把我们都杀了呢?” 苍术咧着嘴,嘿嘿笑着。 “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还在乎男女。” “嘿嘿……” 苍术不再说什么,跑开和那些属下们一起收拾刚猎来的几只野鸡去了。 南星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还昏迷不醒的顾千里,瘪瘪嘴,很快脸色就恢复如常,一脸的沉静。 顾千里仿佛睡了长长的一觉,睁开眼睛一看,就看到远处燃起的火光,苍术那伙人围在火堆旁,好像在争抢什么。 这伙没良心的,好久没收拾了,自己的主子都躺在这里了,却没有一个人来管,是不是不要命了? “你醒了?” 一声清冷的女声传来,吓得顾千里一激灵,这是哪里?怎么会有女人?等等,自己不是被那蛇咬了吗?中了蛇毒?怎么活过来的? 顾千里顺着声音,还没转过头,他的眼里就映出了一张女人的脸。 眉眼看着很是秀丽,五官不算十分精致,但皮肤却很白皙,莹润如玉,鼻子微挺,一双眼睛如同一泓清水,只是那眸子出奇的黑,黑得顾千里都能看到那里面自己的样子。 顾千里眨眨眼睛,有些不敢相信,难道自己是死了吗?阎王知道自己好美色,就派了这么一位颇有姿色的女子来迎接自己? “会眨眼睛,证明你醒了,你的嗓子可以说话,我扶你坐起来吧!” 南星的声音一贯清冷沉静,她边说边把顾千里扶起来,坐在地上。 苍术听到这么的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顾千里坐了起来,连忙开心地叫道: “公子,你醒了,你可吓死属下了。” 顾千里看着冲到自己面前的苍术,反应过来,就知道自己没死,肯定是有人解了自己的蛇毒。 难道是这位美丽的女子吗?他转过头盯着南星的脸看着。 “公子,是这位南星姑娘救了你,她是大夫,很厉害的大夫。” 只要救活自家公子,那对于苍术来说,南星就是最厉害的大夫。 “是你救的我?” 顾千里有些不相信,毕竟眼前的女子怎么看也才不过十六七岁,就能如此厉害的能解这很厉害的蛇毒。 “是的,是的,公子,南星姑娘给你吸出了手臂上的蛇毒,还用了七叶莲给你敷在伤口上,还给你喂到……” “好了,苍术,不用你这么仔细的说,你家公子醒来就好。” 苍术一看南星的脸,就知道她还是有些害羞,到底是姑娘家,那样给自家公子喂药,不好意思是肯定的。 “我太高兴了,不过公子能醒过来就太好了,要不我们这些人都要给公子陪葬了。” “你家公子刚醒来,应该要喝水,你去拿点水来。” 南星深怕这多嘴的苍术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忙支走他。 顾千里见苍术走了,也打算站起来,活动一下,看自己到底好了没有。 “你干嘛,别动,你还有余毒未清,不宜大浮动运动。” “余毒未清?你这个大夫是不是不行呀,怎么解毒不解干净?” 顾千里从醒来,一句感谢的话也没说,出口就是这么伤人的话,而且还是针对的是医术,就是脾气再好的人都要被气死,南星虽说一向冷静不显露脾气,但不代表没脾气,更不用说她是不发脾气则已,一发脾气那就是惊人的大脾气了。 “你这个人这么缺德,嘴这么坏,早知道让蛇咬死你算了,救你还不如救一只畜生。” 南星收回自己扶他的手,没好气地回道。 “你……小嘴挺厉害呀!” 顾千里有些傻眼地看着南星,以往他身边的女子可都是温柔如水,娇娇滴滴的,谁不是见到自己就讨好自己,就是自己骂她们,哪个不是忙跪下着急的认错道歉,这女子还敢骂自己,果然是山野村妇,没教养,粗俗。 南星到火堆旁,从阿全手中接过一个果子,慢慢地啃起来,有些意难平,心里到底被顾千里那句话给气着了。 阿全有些讪讪地看着南星,笑着说: “南星姑娘,你也别介意,我看呀,那位公子不是一般人,肯定是什么大官贵人,所以才……” 阿全比了一个手势。 “我们呀,别和他们一般计较,等明天把他们送出林子,我们就一起回家。” 南星点点头,专心地啃着手里的果子,不再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一伙人吃完东西,苍术叫起来: “南星姑娘,你不是说公子还需要敷一次药吗?你快来?” 南星抱着膝盖,坐着不动,对着苍术大声说道。 “不用了,我看他好的很,应该毒全都解了。” “哦!” “都不管病人,还说自己是大夫,我看是骗人的吧?” 南星气得肺疼,没好气地说: “我就是骗人的,你去死吧!” 说完,埋着头打盹,谁都不理。 苍术没办法,把剩下的七叶莲拿来,放进嘴里咬碎,然后准备吐出来敷在顾千里的胳膊上。 “你干嘛?” “南星姑娘就是这样咬碎,然后敷在你的胳膊上的,说是拔毒。” “咦……真恶心!” “公子这就恶心了?南星姑娘还在嘴里咬碎了,喂到你嘴里呢!” “什么?” 一声厉吼吓醒了已经睡着的人,南星虽然听见了,也假装充耳不闻。 “恶心死你!” 第10章 紫地丁 * 顾千里一晚上就被苍术的话给恶心住了,一张俊脸臭的不能再臭,甚至比中毒的时候看着还要黑的感觉。 竟然被一个粗俗的丫头给吃豆腐了,虽然他好美色,来者不拒,但并不代表他喜欢被动,心里真是堵得慌,所以对南星更是没有好脸色。 南星见顾千里是这么一个白眼狼,救了他的命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骂自己,简直就是一头自大无理,没教养的沙猪,所以一整晚就在火堆旁埋头休息,也不去看他的情况。 第二天一早,林子里雾气环绕,还很昏暗的时候,阿全就醒来了,他抬头看了看时辰,从树冠的缝隙中能隐约看到一点光,应该是天快要亮了。 他连忙叫醒大家,说: “各位爷,天亮了,我们收拾一下快点上路吧,争取在午时之前走出林子。” 那些汉子们本就浅眠,听到阿全这么一喊,很快也就醒过来,收拾收拾,等着他们公子一声令下,立即出发。 苍术摇醒还在昏睡的顾千里,轻声喊道: “公子,醒醒,要启程了。” 顾千里“嗯”了一声,抬起头来,睁开眼睛看了看苍术。 “啊……公子……你……你……” 苍术脸色苍白,指着顾千里的脸,惊恐地半天说不出话。 顾千里看着苍术的反常,问道: “我怎么了?看你像看到鬼一样?” 苍术咽了咽口水,仍然指着顾千里的脸,颤巍巍地开口: “公子,你的脸,你的脸上起疹子了,红红的好吓人。” “什么?你说什么?” 顾千里吓得从地上跳起来,双手连忙摸上自己的脸,他的脸可是他的招牌呀,可千万不能毁了呀! 南星听到这动静,跑过来一看,果然就看到顾千里一脸的红疹子,密密麻麻,确实有些渗人。 南星冷笑一声,讥讽道: “人在做,天在看,果然不能太恶毒,你看,这么快就报应在你的脸上了。” 顾千里一听南星这么说,气得咬牙切齿。 “是不是你这个丫头搞得鬼?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了,说给我解毒,其实是给我下毒吧?” 听了他的话,南星也不和他置气,她双手环抱,斜睨着顾瑾宸的脸,啧啧地感叹: “看来这报应还太小了,嘴还是这么恶毒,应该全身都起疹子,痒死你!” 听南星这么一说,顾千里仿佛觉得身上也开始痒痒了,浑身的不舒服。 “你……这个恶毒的丫头!” “哼哼……我恶毒,怎么没让我起疹子,反而有些人一脸的红疹子,我看这下是毁容了,看他以后怎么好意思见人。” “你……” “公子,南星姑娘,都什么时候了,你们就别斗嘴了。” 苍术见自家公子和南星那水火不相容的样子,忙劝道。 “南星姑娘,你是大夫,你是神医,你能不能看看公子的脸是怎么回事?可有办法……让疹子消掉?” “哼……他本事大,自己去看。” 说完,南星就走开了。 “你……” 顾千里看南星真的走开了,一时气结。 “公子,你别惹南星姑娘生气,要不是她,你的蛇毒还真解不了,而且南星姑娘为了救了,清白都不顾了,你就别惹她了!” 一听“清白”二字,顾千里也有些不好意思,虽然那样子很是恶心,但一个陌生的女子能为了救人,在这么多人面前不顾清白,确实需要莫大的勇气。 “嗯!” 顾千里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你去给她说,本公子不说她了,让她给我看看这该死的疹子,痒死我了!” 苍术见劝好了自家公子,咧嘴一笑,忙点头答应,去找南星去了。 过了一会儿,南星木着一张脸过来了,那黑眸里还有隐隐压不住的火气。 她走到顾千里的面前,也不说话,直接伸手就摸到了顾千里的脸上。 “你……” “我怎么?我是给你看病。” 说完,白眼了一下,然后认真地捏着顾千里的脸,看那疹子的情况。 被这么一个女子捏着自己的脸,翻来覆去地看,而且离的那么近,就饶是顾千里这样的情场高手,也有些不好意思,不知不觉地脸开始红起来。 南星见此,瘪瘪嘴,在心里腹诽道:还以为你多有能耐呢,还不是会脸红! 检查完顾千里的脸,南星退后一步,问道: “你身上可有不对劲?要不扒开衣服让我看看,是不是也起了疹子?” 顾千里的脸又红了一些,心想:这真是一个不要脸的丫头,都不怎么认识,都要扒别人的衣服,太不矜持了! “身上有些痒,应该也出了疹子。” 南星皱了皱眉毛,抓起顾千里的手把起脉来。过了一会儿,放下手说: “发出这个疹子也好,金环……黄金甲的余毒,加上林子里的潮湿之气,你的身体一下适应不了,所以就逼出了这些疹子,等疹子消下去后,蛇毒也就清理干净了。” 顾千里看南星确实有两下子,忍下了又想抬杠的嘴,点点头,问道: “那这些疹子要怎么消除?” 南星看了看周围,蹙着眉头说: “这里不方便治疗,我们还是尽快出了林子,找个地方,我再帮你把疹子消下去。” 确实,这里的环境不允许,顾千里也没有多做要求,点点头,对苍术说: “出发吧,早点出林子。” “是!” 苍术答完,连忙照顾那些属下们准备出发,无比尽快走出林子。 南星见顾千里浑身难受的想要挠痒痒,忙阻止道: “你忍着点,别挠,挠破了就真的毁容了!” “死丫头,你就巴不得我毁容是吧?” “你……好心当成驴肝肺,你挠吧,挠吧……反正又不是我的脸。” “……” 一路两人都吵吵闹闹,叽叽喳喳个不停。 南星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自己本来多高冷的一个人呀,不爱说话,也不太容易有别的情绪,怎么才这么一天的时间,脾气发了一茬又一茬,火气怎么也压不住,嘴上更是不饶人,想想,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嘴也会这么的恶毒。 她盯着前面的顾千里看了一眼,腹诽道: 都是这个死男人惹的祸,赶紧送走,也能心情舒畅一下! “你个死丫头,是不是又在心里骂我?” “你……滚……” “还是你看上了我?” “也不看看,自己像个猪头一样,瞎眼了才看上你!” “你竟然说本公子是猪头?” “本来就是猪头……” “……” 午时不到,一行人终于翻过了颖秀峰,走出了那片危险重重的林子。 林子外也是一个小村子,只不过比南星她们住的镇子要小很多,稀稀疏疏的农舍坐落在小山坳里,袅袅炊烟随风飘散。 “公子,我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你的脸也需要……” 苍术的话还没说,顾千里抬手打断他。 “我的脸我会自己注意,现在当务之急还是需要尽快把这些东西运过去,不然就会延误时机。” “那怎么办?公子,你的脸不治了吗?” “我的脸要治,这些东西也要运走。苍术,本公子现在把这个任务交给你,反正剩下的路程也不远了,你务必带人在天黑之前把这些东西交到大哥的手上,我就在这里等你们,等你们交差后,我们再返回。” 苍术见自家公子这么说,忙点点头: “这样也好,两不误,只是属下走了,公子你身边谁伺候你?” 顾千里摆摆手,说: “我……没事,我自己可以,再说不是有那个庸医吗?” 顾千里用嘴努向南星站的方向,苍术一看就明白了,不过他觉得南星是个医术又好,人也好的姑娘,不忍心自家公子这么欺负人家,也多嘴叮嘱道: “公子,南星姑娘医术又高,人好也长得漂亮,你就不要老和她过不去了,她……” 苍术的话还没说,顾千里就一脚踢过去: “死东西,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她的人,怎么老帮别人说话?” 苍术挠挠头,说: “没有,没有,属下真觉得南星姑娘人好,而且长得也好!” 顾千里看苍术说得脸都红了,一看就知道是动情了。 “死东西,发情了?看上人家了?” 苍术一闻这话,吓得满脸通红,忙摆手说得: “没有,没有,属下只是敬佩,万不可有非分之想,再说,公子不为人家负责吗?” “呃……” “要你管,赶紧滚,早点把东西送到。” “是!” 苍术连忙爽快地答应,利落地去招呼那些汉子们扛起东西就从旁边的小路走了。 “哎,你们去哪里?你不一起去吗?” 南星看着苍术带人走了,而顾千里却留在那儿,奇怪的问道。 “他们去办他们的事,你不是还要给我治病吗?” 顾千里不说,南星差点忘记了那张像猪头一样的脸,颇有些无奈地说: “好吧,我们去村子里找一个地方住下来治吧,阿全,你先回村子吧,麻烦你回去后帮我把晾晒在院子里的草药搬到屋子里,我怕要下雨。” “好,那南星姑娘,你就在这里帮这位公子治病,家里你就放心,我和桂娘帮你看好。” 南星点点头。 “嗯,多谢了!” 阿全走后,南星带着顾千里在村子里找了一个住处,是一位大娘的家里。 “大娘,你们村里有卖草药的地方吗?” 南星问道。 大娘摇摇头,说: “姑娘,我们这小村子哪里有那些呀,大家都是生病了,自己挖点草药用用。” “好吧!” 南星有些丧气,这里的人能健康的活下来真是不容易,大概生病就和等死差不多吧,心中涌现一些悲哀,在这个时代活下去,是多么的不容易。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给你找药!” 南星说完,就站起来,她准备去找大娘要个篮子和锄头,毕竟顾千里的那疹子,不是一两株草药就可以解决的。 “你去挖什么药?” “紫地丁,说了你也不懂!” 第11章 白鹤藤 * 顾千里在大娘家的院子里走来走去,百无聊赖,眼睛有意无意地一会儿看一看院门,一会儿又看一眼。 心想:死丫头,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是不是把自己丢在这里,趁机溜走了? 肯定是,这死丫头哪里有这么好心! 他的这些动作,大娘全都看在眼里,有些好笑地说: “后生,你家娘子才出去一会会,不要着急,她肯定会很快回来的。” “娘子?” 这是什么鬼?大娘你的眼睛没问题吧,我这么俊朗帅气、玉树临风的一个人,会看上那样一个粗俗无礼的丫头做娘子? “大娘,你……她不是我娘子了!” 大娘笑笑,有些不好意思,说: “哦?我还以为你们是两口子呢,看你们挺般配的,以大娘的眼力看呀,你们是命定的姻缘,有夫妻相。” 顾千里像被雷劈了一样,傻傻地站着,薄唇微张,很想问:大娘你确定你不是老眼昏花,这都看出来? 再说,夫妻?我顾千里以后要娶的妻子那肯定是高门大户的贵女,怎么会娶这么一个山野村姑呢?就是我那些妾室通房哪一个不比她好呀,粗俗毒舌的野丫头,还是算了吧! 不过说这么说,想这么想,顾千里不自觉的还是隔一会儿就望向门口,看得大娘抿嘴只笑不点破。 一个时辰后,南星终于回来了。 她出门的时候只拎了大娘一个篮子,回来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竹筐,背在背上,里面装满了满满的一筐子不知名的野草,篮子里也满满当当的。 可能是走得急,也可能是那些东西有些重,她瘦削的肩膀微微向前弯曲,一张净白的小脸累的红扑扑的,仔细看,额头还冒着密密麻麻的细汗。 大娘一见南星累成这样,忙心疼地迎上去,边帮她把背上的竹筐放下来,边说: “哎哟,累了吧,姑娘,这么重,你应该让这后生去背的。” 南星放下来,顺势用衣袖擦擦汗,瞟了了一眼顾千里,喘着气说: “他,一个贵公子,还是算了吧!” 顾千里桃花眸子里仿佛有光闪烁,不过转瞬间就不见了。 “姑娘,口渴了吧,后生,快点倒点水来给姑娘喝,这么白白净净,娇娇嫩嫩的女娃,怎么不知道心疼呢?” 大娘指挥着顾千里,也抬手帮南星擦汗。 “哦!” 顾千里倒过一碗水,递给南星,说: “喝吧,辛苦了!” 南星确实渴的不行了,点点头,也不说话,接过水就大口大口喝起来。 喝完以后,觉得还不解渴,把碗又递给顾千里,说道: “还有没有,再倒一碗!” 顾千里蹙了蹙眉头,嘴上说: “怎么,使唤起公子我来了?” 不过还是接过了碗,又进屋去倒了一碗水,然后递给了南星。 南星喝完后,擦了擦嘴巴,才笑着说: “我去采药是为了给你解毒,你给我倒完水怎么了?我又不是你的丫鬟婢女,没有伺候你的义务,所以我给你治病,你给我倒水,人人平等,互相扯平了!” “牙尖嘴利,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嘿嘿……” 说完,南星也不理他了,把那些草药搬到水缸旁,问大娘要来一个大盆,开始清洗起来。 “大娘,麻烦你给我们准备点吃食,用完后,我就要给他治病了。” 大娘一听,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计,去厨房准备吃的。 等吃食准备好,南星也将那一竹筐一篮子的草药全都清洗干净了。 和顾千里相顾两无言的用完吃食后,南星就问大娘借了厨房,把那草药放进大锅里,开始熬制,还让顾千里自己去找隔壁的邻居借来了一个大木桶,放进了大娘家的偏房。 半个时辰后,草药熬制好后,南星使唤顾千里自己把药水拎进去,一桶一桶的倒进木桶里,放凉到了适宜的温度,对顾千里说: “好了,温度刚刚好,你脱光光泡进去吧,泡一个时辰,脸上也要泡到哟,如果凉了,你就叫我,知道了吗?” 顾千里被南星使唤的已经没有了脾气,不过从始至终都黑着一张脸,别扭着呢! 南星假装看不见了,反正他生他的气,自己使唤自己的。也不等顾千里回答,她就出了房间,还贴心的把门关上。 顾千里看着南星那潇洒的背影,在心里又把她咒骂了几遍,才慢慢地脱下衣服,泡到木桶里。 热热的药水蒸汽腾腾,顾千里觉得全身的毛孔都打开了,齐齐叫嚣着舒服,无比的舒服。 因是夏天,水凉的很慢,半个时辰后,顾千里才开口叫南星。 “喂,水凉了!” 外面没有动静。 这死丫头肯定是糊弄人的,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喂,水凉了!” 这一声比刚才那声更大,可是叫完后,外面还是没有动静,气得顾千里有些火大,声音又提高了些许,嘴又开始毒起来。 “喂,死丫头,水凉了!” “砰……” 偏房门被大力推开,黑着一张脸的南星拎着一桶药水进来,吓得顾千里连忙埋进桶里,他可不希望被这个女人看光光。 “你听见了怎么不回答?” 南星不说话,憋着一口气把桶拎起来,直接从顾千里的头上就淋了下去。 “你……你故意的……” 南星白了他一眼。 “我就是故意的,没礼貌,我有名有姓,不是“喂”,也不是死丫头,你可以叫我南大夫,也可以叫我南星姑娘,实在不行叫我南星都行,“喂”呀“喂”的,你父母没教你该有的教养吗?” “你……” 顾千里把手抬起来。 “怎么?想打我呀?打女人的男人畜生都不如,你确定你要像它们一样?小心我明天用一锅毒草,把你毒死,哼……” 说完,南星拎着桶就出去了,不理后面顾千里那青一块红一块,变化多端的脸。 后面的几次填水,南星没有和顾千里说一句话。顾千里看着这样的南星,心下讪讪,毕竟是自己无礼再先,但如果让他道歉呢,也拉不下面子,索性两人什么话都不说了。 一个时辰到了之后,南星在外面敲敲门,冷冷地说了一句: “可以了!” 顾千里在里面“嗯”了一声,就听见门口没有了声音,估计是走远了吧! 顾千里穿好衣服,又把水一桶一桶的拎去倒掉,才走进小院,就看到南星再帮大娘择菜。 “南……南星,谢谢!” 南星择菜的手一顿,嘴角翘翘,看来自己收拾他还是有效果的。 “嗯,既然公子开口道谢,那我就受了!” “我……” 道歉的话,顾千里还是说不出口,毕竟给一个女人道歉,打出生都没有过的事,怎么可能能说出口。 “不用说了,过来,我把把脉!” 说完,南星擦了擦手,伸手就抓住了顾千里的手,白皙纤细的三个玉指就搭在了顾千里左手的脉搏上,柔软微凉。 不知怎的,顾千里突然心悸了一下,仿佛自己也听到自己脉搏跳动的声音。 “嗯,还不错,还有些许余毒,等这两天疹子下去,我再去找白鹤藤给你拔毒,这次的蛇毒和湿热之症的毒气就一起消除了,你的身体就恢复了!” 柔胰从手心滑落,那微凉的指尖也从跳动的脉搏离开,顾千里心里却有些不舍划过,莫名的想要那种感觉多停留一会儿。 “你怎么了?毒终于要清了,不认为我是庸医了吧?” 顾瑾宸回过心神,把手收回来,背在身后,点头说道: “好!” “你去屋子里休息一下吧,我和大娘准备晚饭,到时候叫你!” 说完,南星就走到大娘对面的小凳子上坐下来,两人又开始说说笑笑的择菜。 顾千里看着南星坐在那里的侧影,一头青丝随意地梳成一条辫子,垂在左胸,有些碎散的发丝垂在脸庞,映衬的皮肤更是白的发亮,巧鼻微挺,一张嫣红的小嘴一张一合,看不见那双黑眸,但一定也是闪闪发光的。 顾千里咽下一口口水,第一次觉得这个女人还真是好看,好看的都让自己有非分之想了。 他赶紧摇摇头,收回脑子里那乌七八糟的绮丽幻想,转身进了屋子,躺在了床榻上,闭着眼睛假寐。 晚间,南星又准备了药汤,让顾千里泡了一个时辰。到第二天醒来,果然那些脸上的红疹已经消退的差不多了,即使有,也只是剩下淡淡的印子了,估计再泡一天,就能完全消退。 大娘找出了自己的铜镜,让顾千里看了看自己的脸。顾千里满意的笑笑,心想:这女人还真有两把刷子! 用过早饭之后,南星又背着那个竹筐出门了,因为要把药草换成白鹤藤,所以她必须再上山去找,看运气好不好,能不能找到。 只是这次去的时间更长,顾千里都泡过一次药汤了,南星还没有回来。 大娘把午饭也准备好了,可门口还是没有见南星的影子,这下,大娘和顾千里都有些着急了。 “后生,你说南星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了?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顾千里也紧紧地皱着眉头,双拳紧握,他也有些担心,那女人不会真出事吧? “你要不要去找一找?万一……” “好!” 说完,顾千里就向门口走去。只是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南星了。 一头黑发凌乱不堪,脸上还沾了一些泥土,身上的那素衣襦裙皱皱巴巴,也沾染了不少泥土,有的地方好像还被划破了,走路好像还一瘸一拐的。 顾千里看着眼前的南星,一双桃花眸子微眯,怔怔地不知道说什么。 “哎哟,怎么弄成这样了?可哪里受伤了?” 大娘心疼的声音在顾千里耳边响起,人也连忙跑到南星的面前,接过了她背上的竹筐,扶着南星坐在旁边的藤椅上。 “没事,没事,就是摔了一下!” 第12章 牛飞龙 * “还说没事,你看你脸上、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真要……才算有事呀?” 大娘嘟哝着,心疼地想给南星清理一下身上,又怕触碰到伤口,满脸焦急,手足无措。 “没事的,大娘,我清理一下就好了!” 说完,南星就想站起来,准备走到水缸边清理一下。 “你坐着!” 大娘一把把想要站起来的南星按下去,瞄了一眼站在旁边傻傻愣愣的顾千里,没好气地说: “后生,你是没看到南星都摔成这样了吗?也不知道关心一下,还不打水去?” 被大娘的话吼醒,顾千里二话没说,就跑到水缸边舀水,大娘继续在后面嘟哝着: “幸亏不是你娘子,这么不懂得心疼人,谁嫁给你呀谁倒霉!” 南星一听,俏脸一红,原来大娘曾经还把自己当成了顾千里的娘子,那真是大大的误会了,他这种贵公子,哪能和自己是一路人呀! “大娘,我们萍水相逢,我只是帮他治病的大夫而已。” “是,我知道,不过你为他治病呀,也太拼了,自己的身子都不顾了,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怎么办?没有人呀会心疼你!” 最后一句话大娘说得特别大声,顾千里当然听得一清二楚,不过他也懒得辩解什么,就像南星说的,两人萍水相逢,她为他治病,他最多感激她,到时候多为她付一些酬金而已,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丫头为了让自己痊愈,竟然把自己搞得这么说: “你洗洗吧!” 有人伺候,南星也不矫情,应了一声: “好,谢谢!” 说完,双手掬起一捧清水,浇到脸上,开始清理起来。 清洗了脸蛋,顾千里就发现那白如嫩豆腐一样的脸蛋上有些擦伤,红红的印子看着特别碍眼,他想伸手摸一摸,可手伸出去时,又觉得有些唐突,只好指了指,说: “你……你的脸受伤了?” 其实在洗的时候,南星就觉得有些疼,猜肯定擦伤了。听顾千里这么一说,伸手摸了摸,然后看手上没有血,估计也不严重,无甚在意地说: “没事,小伤!” 脸上确实是小伤,毕竟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了下来,南星此时感觉身上疼得不得了,尤其是后背和屁股,还有膝盖。她刚才让大娘烧了一些水,想去洗洗身上,顺便看看摔得怎么样。 南星扶着藤椅,想站起来,只是膝盖太痛了,还没站起来,又跌了下去,屁股狠狠地坐在藤椅上,疼得南星眼泪直冒。 “怎么了?” “膝盖摔得估计有些严重,刚站起来的时候好疼。” 说完,南星就低下头,把裙摆撩起来,把里面的衬裤拉到膝盖上,就看到右腿的膝盖果然红红肿肿的,淤青了好大一块,在那像白雪一样的肌肤上看着特别明显,狰狞又碍眼。 顾千里的心刺痛了一下,呼吸有些难受,桃花眼死死地盯着南星的那细白的小腿以及那碍眼的肿块。 “你能帮我一下吗?把我扶到房间就好!” 南星的思想没有那么保守,在该需要帮助的时候绝对会主动寻求帮助,不会让自己死撑。 只是半天都不见顾千里有动静,她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估计这男人怕自己太直白了,到底是男女有别。 哎,算了,还是自己去吧! 想完,南星又扶着藤椅,准备站起来。 “唉,唉,唉,你干嘛?” 她还没有站起来,眼前一花,就被顾千里抱了起来,吓得她哇哇大叫。 “你这样怎么走?还不如我抱你快一些!” 话虽这么说,可被一个陌生的男人抱在怀里,就算思想开放如南星,也是有些局促和不适应的吧,所以她的脖子和脸一下红了起来,染上了一层粉红的胭脂色! “那谢谢了!” 反正已经这样了,南星也不再矫情,只好低下头缩着脖子,尽量远离顾千里的怀抱, “你别乱动,不然掉下去了!” 顾千里见南星拼命往外躲,蹙着眉头说道。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可能是脑子一热吧,就把人抱了起来。 此时,他低头就看到了像只小鹌鹑一样的南星,低着头,畏畏缩缩地在自己怀里,露着好看的颈子和半天没有受伤的脸颊,还有微微闭着眼睛下的卷翘睫毛,轻轻地颤粟着。 她皮肤真的很白呀,那隐隐的青筋都能看得一清二楚,而且很细腻,泛着莹润的光泽,就像那上好的瓷器一样,一见就想用手去摸一下。 顾千里浑身一热,呼吸有些急促,他连忙握紧了拳头,按捺下那股冲动,把眼睛移向别的地方。 屋子里,大娘已经帮南星把水准备好了,还贴心的放了一张凳子。 顾千里把南星放在凳子上,然后就傻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我自己可以了,谢谢你!” “不用客气,你也是为了我才受伤的。” “你是病人,我是大夫,没有谁为了谁。” 南星笑笑,她可不想把这种关系搞复杂。 “你还不出去吗?” 南星这么一说,顾千里才反应过来,连忙走出去,还顺手把门关上了。 “怎么看着像个傻子?老发呆。” 要是顾千里听到南星的这个评价,肯定要气死。从来别人对他的评价都是反应灵敏,精明过人,怎么在南星看来就像个傻子呢? 不过他自己也没有发现,确实这两天自己走神走得多了一些,有时候的样子确实痴痴傻傻的。 顾千里有随身带的一些治疗外伤的药粉,等南星清理的差不多了,他敲敲门,问道: “南星,你好了吗?” “快好了,什么事?” “我有一些治疗外伤的药粉,你看你能不能用得上?” “稍等!” 其实刚清洗的时候,南星就发现自己基本都是一些软组织挫伤,外伤是没有的,这些药粉也没什么用,这些挫伤只能过了十二个时辰后,用活血化瘀的药酒揉开就好得快些,其他也没有办法。 顾千里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听到“吱呀”一声,南星把门打开。 沾着泥土的头发已经清洗了,湿漉漉而又有些凌乱的披散在肩膀上,遮挡住了脸颊,显得巴掌大的小脸更加小巧,水汪汪的双眼更大,那一双黑眸子更加深沉,就如同一汪深潭,深不见底。 南星穿着大娘给找的旧衣,不太合身,手臂露出了一截,雪白如藕,又有些肥大,穿在那略显瘦削的身板上,更显得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南星见顾千里盯着自己看了半天,估计是嫌弃自己的这一身土气的打扮吧,可那也没办法,他的人把自己抢来的,又不是旅行,还能提前准备行装。 “这样有些碍公子的眼了,不过你就忍忍吧!” “不会!” “你的什么药粉,我看看可能用?” 说完,南星就伸出手向顾千里要。 “是治疗刀伤这些外伤的药粉,你看看能不能用?” 南星接过来,打开闻了一下,就闻出来了这瓶药粉可不简单,里面的药材都是上好的药材,她也更加确定了眼前的这个人,身份肯定不一般了! “你这个药粉呀,太贵重了,我也用不上,你还是拿回去吧!” 说完,就把盖子盖好,又伸出白嫩的手掌,把药瓶递过去。 顾千里一听,脸色一暗,眉头皱起,说: “你的脸上破皮了,不能用用吗?” 南星闻之一笑,摸了摸脸颊,笑着说: “我脸上?这一点小擦伤,过两天就好了,何至于要用药?” “那你的身体?” “没事,确实有些受伤,不过都没有破皮,一些……嗯……内伤吧,等我回家后用药酒揉开就好了!” “现在不能揉吗?” “现在?” 南星大眼一睁,随即摇摇头,又笑笑说: “现在不行,现在揉了我就不要走路了,以后你也记住,像这样的摔伤、碰伤,一定要十二个时辰后用帕子热敷后,再用药酒揉开,千万不能刚受伤了就用药酒揉,那样会加重伤情的。” 顾千里拿过南星手里的药瓶,阴沉着声音,说了一句: “你是大夫,你说了算!” 说完,就离开了,看那背影,怎么有一股怒气呢,是刚才说什么惹他生气了? 唉,这些个贵公子大少爷,还真不好伺候呀,真是爱生气的不得了! 南星揉了揉头发,走出房门去找大娘去了。 “南星,你怎么不在屋里休息,出来干什么?” “我没事了,大娘,洗了一下好多了。” 说完,她就走到竹筐里扒拉着,一会儿就扒拉出来了一捆带着褐色绒毛的绿色植物,她递到大娘的面前,甜甜地说道: “大娘,我今天去采草药的时候,也给你采了一些,你不是说你眼睛有些昏花,看不清嘛,还有牙齿也有些松动了,走路也不得劲了,还经常摔跤,这个呀,叫牛飞龙,强健筋骨,对老人是很好的补药,你把它清洗晒干,你熬成汤药,或者炖汤放在里面,都可以的,管保你用一段时间,你的身体肯定像年轻的时候一个样。” 大娘欣喜地看着南星递过来的草药,有些受宠若惊地叫道: “哎哟,南星,你这姑娘,真是太有心了。老婆子随口一句话,你还费心的去找什么草药,我怎么就这么好命呀?” “大娘,我们在这里麻烦您,您都没有说过一句,一些不值钱的草药而已,有什么费心的。你每次少用一点,这些应该可以用半年,半年后呀,我再给你送来,你说,好不好?” 大娘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一张脸笑得像一朵菊花,嘴上不停地说: “好,好,好,当然好,没想到呀,我老婆子命这么好,到老了,还能认识你这个像菩萨一样心肠好的姑娘,真是好命哟!” “言重了,大娘!” “南星丫头呀,你好人有好报,以后肯定会有福的!” “那就借你吉言了!” “肯定的,哈哈……” “嘻嘻……” 第13章 鹅不食 * 南星记得顾千里吩咐苍术一行人把那些一大袋一大袋的神秘东西送走后,立马返回的,可等了三天,也不见回来。 在这三天里,南星用紫地丁和白鹤藤给顾千里消疹子,拔毒,一日三次药浴,如今,那脸上的疹子全都消下去了,南星也给他把过脉了,黄金甲的蛇毒全都清了,如今的顾千里身体恢复了原样,壮得像头牛一样。 只是南星那粉嫩白皙的小脸蛋上却未完全好,擦伤的印子已经结痂,细细黑黑的,看着十分的碍眼。腿上的伤擦过药酒之后,不知道可消肿了,顾千里没有看到,只是看南星走路的样子,一瘸一拐,应该还没那么快好利索吧! 此时,他更是不盼望苍术他们回来了,至少这样子,可以让南星在大娘这里好好休养一下,等着完全康复吧! “顾公子,你的身体完全好了,我也差不多好利索了,明天我就回家了。” 晚间用饭的时候,南星淡然地对顾千里说。 大娘不等顾千里开口,忙说道: “这么快就回去了,你的腿还没好呢,我看你还是一瘸一拐的,再多住几天吧!” 语气里全是关心和担忧,看来大娘是真正把南星当自己的孩子疼了。 “大娘说的是,你还没好,不着急。” “没事,好几天了,我也该回去了,我的草药还需要人照顾,我没那么闲!” 南星对大娘笑笑,有些抱歉地说。 “那既然这样,大娘就不留你了,你一个女娃娃家,翻山走林子,大娘不放心呀!” “没事,大白天我不怕,再说我也常到林子里采药,放心吧!” “唉,南星你这女娃娃呀,真是人长得好,心地也好,老婆子真是舍不得你呀!” “谢谢大娘的夸奖,我哪里有那么好呀,不过我以后经常会来看你的,就怕到时候大娘觉得我烦呀!” 一天南星要来看她,大娘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十分高兴地说: “那敢情好呀,大娘呀要是有个儿子,非得把你这么贴心的女娃娃娶回家才好!” “大娘……” 在一个有些陌生的男人面前谈及嫁娶这些事,就饶是南星脸皮再厚,也才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子,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害羞地叫了一声,语气里不自觉的有些娇柔。 大娘见南星害羞了,忙笑着低头吃饭,边吃边还说了一句: “好,好,吃饭,大娘不说了。” 顾千里一双眼也微眯着,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虽说是陌生的三人,但此时看着大娘和南星两人嬉笑打趣,一时间觉得一样的一个家也很不多,有一种……温馨,对温馨在里面。 “顾公子,我的好南星救了你,以后你呀可要好好的报答她,你要是欺负了他,老婆子可不同意。” 大娘见顾千里只顾自己埋头吃着饭,有些气愤,自从南星那天受伤回来,在大娘的心里,顾千里就是一个十足的混蛋,不懂得心疼女孩子。 顾千里被说得一愣,忙抬头看着南星,看得南星一脸的尴尬。 “大娘,我给他治病,他付给我诊金,两清,哪里需要什么报答,再说明天我就回家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哪里能再见呀!” 一听南星说“两清”、“桥归桥,路归路”,“不再见”的时候,顾千里觉得特别刺耳,心里莫名的不舒服。 “我看你们两个人的缘分深的很呢!” “大娘,你是算命的吗?这都看得出来?” “我老婆子的眼睛可厉害了!” “哈哈……那这一次你肯定看错!” “哼哼……走着瞧……” “……” 顾千里已经听不清楚两个人再讲什么了,他的脑子里开始飞速旋转,想着用什么理由把南星留下来,嗯,留在自己的身边,就像那些女人一样,反正自己又不是养不起。 用完晚饭,南星在院子里走着消食,几圈下来,有些累了。她随意坐在藤椅上,抬头看着满天繁星,心中有些惆怅,眼眶子泛酸,想家了。 顾千里站在离南星两步远的地方,怔怔地看着她,不知怎的,他仿佛感应到了南星身上的忧郁和悲伤,小小的一团,孤寂的让人有些心疼。 “南星,你别回去了,跟着我!” 南星正沉浸在自己的愁绪中,一听顾千里这么一说,忙从藤椅上坐正,睁着大眼看着顾千里,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你说什么?” 顾千里见南星这么盯着自己,有一些尴尬,不过他一向在泡女人方面的脸皮极厚,又重复了一遍,只是语气里多了一些玩味。 “我说,你别回去了,跟着爷,爷管保你荣华富贵,比你当个什么破大夫好多了!” 这算什么?我给你治好病,你竟然想泡我?恩将仇报? 南星气得满脸通红,心里的那些脏话已经涌上了喉咙。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半天才睁开,看着顾千里那一张有些妖孽的俊脸,忍着想一巴掌抽上去的冲动,冷冷地说: “顾千里,顾公子,你的毒解了,脑子不好了吧?” “我怎么脑子不好了?” “有病呗!你以为你看上我这么一个山野村姑,我就该痛哭流涕、感恩戴德了?你以为你那荣华富贵就是人人都想求的?你看不起我这个破大夫,不关键时候还救了你的命吗?别用你那有病的脑子来恶心我!” 南星毫不客气,嘴巴像刀子一样,讽刺而尖酸,气得顾千里肺都疼了起来,这个丫头,太不识好歹了,哪个女人不是自己只要一句话,就喜笑颜开的跟着自己,把自己伺候的好好的,哪像她一样,不仅不答应就算了,还如此讥讽嘲笑自己,真是欠收拾。 “哼……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顾千里黑着一张脸,咬牙切齿,恶狠狠地说。 南星却依然平静,只用那黑漆漆的眸子看着顾千里,仍旧是冷冷地开口,只是嘴角讥讽无比。 “怎么?顾公子还想恩将仇报,霸王硬上弓吗?” “你……不识好歹,爷要不是见你于我有恩,能看上你?一点都不像女人。” “像不像女人,我自己知道,不用别人说。等你付了诊金,我们两清,无恩更无交集,小女子更是十分荣幸,你看不上我,从此以后呢,天高水阔,绝不碍你的眼!” 说完,南星伸出手,向顾千里要诊金。 顾千里气得真个脸都像冻了起来,阴郁地可怕,一双桃花眼此刻更像一把锋利的刀,要把南星盯出几个窟窿。 他伸手掏出一张银票甩到南星的身上,愤怒地吼道: “死丫头,不识好歹!” 说完,就气冲冲地进屋了,门被摔的砰砰作响。 南星捡起银票,勾嘴一笑,冲着屋内,爽朗地喊了一句: “谢了!” 第二天一早,顾千里推开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南星站在院子门口,拉着大娘告辞。 “南星,吃了早饭再走吧!” “不了,大娘,你看你给我准备了干粮,我要早点上路,天黑之前才能回到家,不然晚了,我一个人也害怕的!” 一听南星说害怕,大娘连忙催促道: “那你快走吧,白天安全,早点回到家大娘也才放心,快走吧!” “好,那我走了,大娘,你保重!” “好!” 南星说完,就拎着包袱出了院门,顾千里冷着一张脸,在心里把南星骂了几百遍:这个死丫头,我才不相信她没看到我,连招呼都不打,你说两清就两清呀? “喂!” 顾千里对着南星的背影叫了一声,南星转过头,假笑着问道: “公子还有何事呀?” “没事,你……” “那没事,就再见了,不对,是再也不见了!” 说完,南星挥挥手,就迈着步子轻快地向前走去。 刚转过墙角,就被吓得大叫了一声。 “哇……你跑什么?差点撞死我!” 来人连忙停下脚步,一看是南星,高兴地大叫起来: “啊……是南星姑娘呀,你在就太好了!” 说完就激动地拉着南星的手,南星一看,这不是苍术吗?他不应该见到自己的主子高兴嘛,怎么见到自己就像见到亲娘一样? 她把手从苍术的手里挣脱出来,蹙着眉问道: “见到我有啥高兴的,我马上要走了!” 苍术一听南星要走,一张脸就垮了下来,连忙看向自家公子,眼神里仿佛再问,公子你怎么能放南星姑娘走呢?你不是应该对她负责任的吗? 南星见苍术看着顾千里,眼神就像小狗一样,充满了各种疑问,她也不想知道是什么,连忙摆摆手,说: “好了,没啥事我就走了,再见了!” “不行,你不能走!” 苍术一把拉着南星,焦急地喊道。 “奇了怪了,我怎么就不能走了?” “是这样的,南星姑娘,公子,大公子感染了很严重的风寒,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军营那边的军医看不好,这不,我想南星姑娘医术高超,这才快马加鞭地回来,接公子和南星姑娘过去的。” “什么,你说大哥卧床不起了?” “是的!” “那还不快走!” 顾千里说完,一把抓住南星的手腕,就把整个人拖走了。 “喂,喂,你放手呀,我要回家。” 顾千里充耳不闻,拖着南星疾步行走,苍术连忙小跑到前面带路。 南星气得没办法,不过也挣脱不开,只好答应了顾千里跟他们一起去,在路上,她仔细问了一下顾千里大哥的症状,脑子里沉思着。 “等等!” “你又要干什么?” “看到那些开着小白花的草没有,那叫鹅不食,治风寒很有效的,我们采一些,说不定对你大哥的病有帮助呢!” “真的假的?” 南星低头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他,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蹲下身子,一脸认真地去采那些开着小白花的草。 第14章 平车前 * 在顾千里的眼中,那些开着小白花的草就是平平无奇的野草,如果不是因为南星,他根本都懒得多看一眼。 可在南星的眼中,这些小白花就像是心爱的宝物一样,她不仅可以治病,更是入目间,心里升起的那种归宿感和安全感。 南星小心翼翼地把根部的土刨开,一颗一颗连根拔起,整整齐齐地放在一起,脸上那认真而又严肃的表情,充满了魅力,引人心动。 一炷香的时间,南星看采的差不多了,收拾着准备走。 只是要拿起的时候,她蹙了蹙眉头,眸子沉了沉,看了顾千里一眼,开口说: “你……你能不能把你外面的衣衫脱下来?” “你要干嘛?” 南星瘪瘪嘴,仰着清冷的一张小脸,说: “我能干嘛?包这些药草呀,要不我们怎么拿走?” 顾千里看了看自己的外衫,眉头也皱了皱,嘴里嘟哝着: “真是麻烦的丫头!” 边把外衫脱了下来,丢到了南星的手上。 南星接过衣衫,折了折,然后平铺在地上,把药草放在了上面,轻轻地包起来。 “好了,走吧!” “你就是磨叽,走快一点,还不知道大哥怎么样呢?” “嫌我磨叽,刚我采鹅不食的时候,你就应该一起,而不是抱着手看着。” “你……我又不懂,如果坏了事怎么办?” “所以就不要嫌我磨叽。” “废话真多。” “你不也一样。” “……” 两人一路斗嘴,听在苍术的耳朵里,两人就像吵架的鸭子一样,闹腾个不停。 “公子,南星姑娘,你们这叫欢喜冤家吗?” 顾千里和南星语滞,互相看了一眼,忙撇过头,嘴角抽抽,异口同声地说: “谁和她他是冤家!” 苍术哈哈大笑。 “这还不是?哈哈……” “你不要命了,小心小爷弄死你。” “苍术,再乱说,我要毒哑你!” “公子,南星姑娘,属下惹不起你们,我先走了,你们俩慢慢拌嘴。” “找死!” “……” 天还未黑时,南星三人才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顾家大哥驻扎的军营。 可能苍术是真的很信任南星,一路上,苍术也将顾千里的身份像倒豆子一样倒给了南星,而且倒得那叫一个彻底干净。 顾家是从顾千里曾祖那代以军功起家,又有从龙之功,所以当朝太祖登基后,就封了顾家为一品军侯,号定安侯,名曰安邦定国之意。而顾家也很争气,几代下来,也仅仅是辅佐天子安国定邦,不涉夺嫡,也不涉党争,是朝中少有的几个能从始至终坚持秉性,保持中立的家族。 顾家现任定安侯是顾千里的父亲顾蔺,如今已是天命之年。上还有一个老母亲,老侯夫人宁氏,已到古稀之年。娶妻皇室旁支的一宗亲的女儿黄宣郡主,成亲已三十载,唯有黄宣郡主一人。 黄宣郡主倒也非常争气,成亲过后,八年连生了五胎,还全是儿子,这么强的生育能力,让整个景辛皇朝上下的女人都羡慕不已,眼红的京中那些高门大族们,挤破了脑袋都想娶宗亲旁支这一脉的闺女,也算是在京中火了一把。 顾千里是最小的儿子,上有四个哥哥,大哥也是定安侯的世子,名曰顾千定,还有二哥顾千邦,三哥顾千安,四哥顾千朝,皆已娶妻,只有顾千里还是单身一人,就因为这个,也气得定安侯和黄宣郡主头疼。 其实生到第三个儿子的时候,定安侯和黄宣郡主都盼望着生个娇滴滴的小闺女,可惜老三出来的时候是个臭小子,老四出来的时候还是臭小子,俩人失望的都不打算再生了。还是黄宣郡主缠着定安侯,千保证万保证第五胎绝对是女儿才生的,可惜顾千里生出来的时候,一看还是臭小子,黄宣郡主当场就气得晕过去了,定安侯也黑了一张脸,并且发誓不管以后黄宣郡主怎么哀求,绝对绝对再也不生孩子了,为此还专门让太医配了避子汤,以绝后患。 按理说,这样的军侯世家应该都盼着生儿子,而且应该多多益善,可在定安侯这里,却不想有那么多儿子。 武将的下场都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定安侯的父亲,两个弟弟,还有几个堂兄堂弟都是这样的下场,白发人送黑发人送的多了,就不忍再生生离别,唯有盼望着顾家不要有那么多的儿子,也少几分离别时的肝肠寸断。 顾千里虽然不是期盼中出生的,但怎么说也是最小的儿子,而且从小又长得好,白白嫩嫩,五官也很精致,睫毛长长的,尤其是一双桃花眼像极了他的母亲黄宣郡主,小时候很多人都认为他是小女孩。老侯夫人和黄宣郡主也经常心血来潮,把他做女儿打扮,所以长大了,也没让他进军营历练,而考中了秀才后,也不再读书了,反而开始学着经商,没想到他却有这方面的天赋,如今生意遍布景辛皇朝,是有名的富商。 顾千里虽未娶妻,但从小养在脂粉中,大了也就有了一个爱好——好女色,院中的姨娘不少,伺候的丫鬟也是一个顶一个的漂亮。就因为这个,也让定安侯和黄宣郡主头疼,你说,好好的一个公子哥,不娶妻,却养了一院子姨娘,而且还是商人,哪有正经的大家闺秀愿意嫁给他呀,而且那一院子的脂粉味,想着都生气,可每次只要一说,这小子就插诨打科的蒙混过去,黄宣郡主只好闭上眼睛,眼不见心不烦,咬牙切齿地骂道: “混蛋,总有一天有你的苦头吃!” 顾千里桃花眼一眯,邪魅的笑笑,心里腹诽:我是傻呀,人生在世,还不及时行乐,还吃苦头?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小公子,你们终于来了,大夫呢?苍术说的大夫在哪里?” 一个留着两撇山羊小胡子的中年大叔见到顾千里就着急地问道。 “胡叔,我大哥怎么样?” “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到这里开始,世子爷那铁打的身体就开始不好起来,刚开始是不思饮食,偶尔还会呕吐,军医也给用药了,也不见大好。前几天和敌军打了一仗,回来之后,整个人就倒下了,浑身冰冷,从昨晚开始又发起高烧,到现在都没有退。对了,大夫呢?神医呢?苍术说的神医在哪里?” 被顾千里称为胡叔的是顾家军的军师,也是几代都在顾家军的帐中为军师,他也从小看着顾家五兄弟长大,就像对自己的亲儿子一样,所以顾千定倒下了,他也很焦急,南星看到他嘴角都上火起泡了。 “小公子你没有把神医带来吗?唉……那大公子怎么办?那现在……” 南星从来没有觉得一个中年老男人如此能絮叨,她不自觉地又皱了下眉头,清冷地开口,问道: “人在哪里?” 胡叔说话的声音被打断,他有些诧异地看着南星,嘴巴还维持着刚才说话的样子。 “你……你是?” “我就是大夫,人在哪里?” 南星又问了一遍,声音还是有些清冷。 胡叔上下打量了南星一眼,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清清秀秀,有些瘦削和娇弱,这……这难道就是神医? 他看了顾千里一眼,有些茫然地不敢相信。 “胡叔,她就是大夫,我大哥在哪里?” 这下胡叔才有些相信,回过神来,忙点头说道: “在里面,快,快,快进来,看看世子爷怎么样?” 南星也不客气,进了帐子后,步伐疾驰,几下就走到了顾千定躺着的床榻前。 她顾不得看周围其他,蹲下身子,就认真检查起病人来。 “苍术,点根蜡烛。” 天已经有些微黑,帐子里又十分昏暗,南星自认为没有夜视的功能,直接不客气地吩咐苍术。 片刻,苍术点着一根蜡烛拿到了南星的面前,谄媚地问道: “南星姑娘,这样行吗?” 南星点点头,她的目光紧紧地盯在顾千定的身上。 双眼紧闭,面色潮红,一摸,触手间烫得吓人,果然是高烧。南星又翻开顾千定的眼睑一看,目光有些涣散,估计有些烧糊涂了,如果这样再不退烧,脑子估计就真的要烧坏掉了。 “他这样烧着,你们就没给他退烧?” “姑娘,军医的医术你也知道,给世子爷灌过退烧的汤药,可是却不管用,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一直就这样,我真怕……” 南星抿着嘴巴,一脸的严肃,她到这里后,还没有遇到这样的病患,应该怎么办? 她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死马当成活马医吧! “苍术,你去把我带来的鹅不食清洗一下,然后找东西捣碎,将一些汁液灌给世子爷。顾千里,你去找些烧酒,找个干净的帕子,把烧酒擦在你大哥的手心、脚心、脖子后面和心窝上,切记一刻钟擦一次。” 两人被使唤的一愣,互相看了一眼,眼中有些不可思议,脚下也没有任何动作。 南星转过头来,看到两人大眼瞪小眼,怒吼一声: “还不快去!” “哦,好……” “哦……” 胡叔好不容易拿稳苍术塞给他的蜡烛,小心翼翼地问道: “姑娘,你刚才说的可有效?世子爷……” “大叔,你们军医那里有什么药?可有小柴胡?” 小柴胡?胡叔摇摇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是什么草药? “那车前草呢?也就是平车前?” 胡叔一脸懵逼,仍然是摇摇头。 “唉!” 南星摇摇头,不抱任何希望了,站起来就走,还是靠自己吧,但愿自己运气好,这附近能找到这两种草药的其中一种就好了。 “姑……姑娘……你去哪里?” 无人回答,背影已经远去,只余帐子的门帘在前后晃动。 第15章 人中刺 * 南星刚出帐子,顾千里就拿着烧酒进来了,他在门口就看到了南星那火急火燎的背影,问着胡叔: “她不在这里看着大哥,着急忙慌地干什么去了?” 胡叔摇摇头,说: “不知道,刚才问我了几句话,就跑出去了,我叫都来不及。” 顾千里想不明白那丫头又在折腾什么,脸色黑了黑,看了一样床榻上已经烧糊涂的顾千定,忙招呼胡叔一起把他的衣服脱掉,开始照着南星的吩咐,用烧酒给顾千定擦拭身体。 刚把手脚擦完,苍术进来了,端着一个小碗,小心翼翼地走到床榻边,开心地说: “公子,终于把这个什么不食的药汁捣好了,快,喂给世子爷吧!” 顾千里点点头,示意胡叔扶起顾千定的上身,并在身后放了一床被子,才接过药汁,然后轻轻地送到了顾千定的嘴边。 可能是高烧把身体里的水分消耗干了,顾千定虽然没有清醒,但能感觉到送到嘴边的是能喝的水,也就张开嘴巴,开始无意识的吞咽,很快就把一小碗药汁全都喝下去了,只余嘴边青青的印迹。 顾千里用帕子把嘴角给擦了擦,然后示意胡叔又把顾千定放在床榻上,继续用烧酒给他擦拭身子。 等到第一遍擦拭完后,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山野静寂,又没有星光,一眼看去,乌漆嘛黑,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可南星还没有回来,也不知道那丫头到底去哪里了,顾千里不自主地一会儿看看帐子外面,一会儿又看看。 顾千里坐在床榻边的矮凳上,又看了一眼外面,随意地说: “苍术,你带人去外面找找,看看那丫头到底去哪里了?” 苍术一看外面,也是吓了一跳,连忙应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只是还没等他走出去,南星就撩开帐子进来了,两人又差点撞到一起。 “你干嘛?” 南星问道。 “南星姑娘,你可回来了,你去哪里了?” 苍术欣喜地叫道,差点高兴地欢呼起来。 “我去附近找一种药。” 说完,南星举起双手,晃了晃手上绿色的野草,走进了帐子。 顾千里又看到了南星狼狈的样子,头发凌乱,脸上也沾了泥土,襦裙也撩了起来,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在腰间打结系在了一起,衬裤的裤腿也湿了,贴在身上,好在衬裤也是蓝凌棉布做的,不然那两条纤细的腿就露在了外面,绣花鞋好像湿透了,不仅沾满了黄黄的泥水,走一步后面更是留下了黄黄的水渍。 顾千里的那双桃花眸子又微微眯着,细细长长,遮盖住了黑眸的光,也隐藏了自己的情绪。 南星感觉到了顾千里的目光,说实话,她知道自己这样子很不雅观,不过这个时候哪里能管得到这么多,也就坦然地假装感受不到他的目光,直接对苍术吩咐道: “苍术,你去把这个洗了,找个药罐子,加水没过草药,然后小火熬制,一刻钟后先倒一碗端进来,然后一个时辰后熄火再端进来。” 苍术忙点头接过南星手上的草药,眨眼间,就出了帐子。 南星看了一眼屋里的两人都有些傻傻的看着自己,也低头看了一下,忙解开了缠绕在腰间的襦裙,放下来,有些羞赫地说: “那种草药退烧效果很好,但一般长在小溪旁,我……为了方便,嘿嘿……为了方便。” 说完,笑笑,然后又问道: “鹅不食可给他喂进去了?身上可用药酒给擦过了?” 顾千里“嗯”一声,眉头蹙着,还是把视线死死地放在了南星的身上,看得南星即使很想忽视,但还是感到很不舒服。 “那就好,鹅不食能让他把寒气和湿气发出来,等会儿可能更烧,世子爷可能会胡言乱语或者痉挛,所以每隔一刻钟必须用烧酒擦拭他的手心脚心,心窝,护住他的心脉,然后再灌退烧的汤药,如果今晚上能退下去后,就没事了。” 南星解释道。 “嗯!” 顾千里又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南星知道他心里着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也找了个矮凳,坐了下来。 “胡叔,有空余的帐子吗?让她去休息一下。” 胡叔被点到名,忙站了起来,看了一眼南星,忙点点头说: “有,有,前几天以为你要来,给你备下了帐子,如今里面还没有住过人呢,不如让这位姑娘去那里休息,姑娘,你不介意吧?” 南星一听,有些惊讶地看着顾千里,不敢相信这人还懂得关心自己。不过她浑身湿湿黏黏的,难受的紧,也确实需要清理和休息一下,也就不再客气,直接接过胡叔的话,甜甜地说: “谢谢胡叔,叫我南星就好,我不介意的,麻烦胡叔带一下路。” 说完,就站了起来,对胡叔行了一个礼。 “姑娘客气了,只是军营粗鄙,招待不周,还请姑娘体谅。” “胡叔客气,我本不是那娇贵的人,不挑剔的。” “那就好,姑娘随我来。” 胡叔率先走出了帐子,南星走到门口,又停了脚步,踟躇了一会儿,还是转过身来,开口: “顾千里,能不能麻烦你借我一套衣服?我这……全都湿透了,一时半会儿干不了。” 说完,南星低头咬着嘴唇,毕竟对一个男人要衣服这种事,是她活了两辈子都没有干过的事。 顾千里狭长的眸子里闪了闪,然后低哑地开口,说: “嗯,等会我让人给你送去,也给你送点水洗洗。” 见顾千里答应了,南星长呼了一口气,抬起小脸,笑着说: “谢谢!” 说完,转身就出了帐子,只留下顾千里像个木头一样,死死地盯着帐子门口摆动的帘子,怎么回事?眼花了吗?刚才怎么觉得死丫头那该死的笑颜怎么那么的好看呢? 当南星再次到顾千定帐子里来的时候,已经清理了身体,并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衫,不过是顾千里的衣衫。 因为男女有别,而且顾千里又比南星高许多,那套衣衫穿在南星的身上,颇有小孩穿大人衣服的滑稽感。 衣衫的领口很大,南星只好把它当成交领斜襟的衣服那样穿,下摆在腰间缠绕了两圈,打了一个结,才不让衣服垮落下来,不过这样,就显得那本就纤细的小腰,更加盈盈不够一握。 袖口则又阔又长,南星挽了好几圈,还找了根布带绑在手腕上,才不至于一抬手就滑到肩膀上。下身的衬裤更是肥大的吓人,南星也只好想办法用布带绑在小腿上,腰间也紧紧地系着,才不至于脱落。 南星一进门,顾千里的目光就像浆糊一样,黏在了她的身上,南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扮,撩撩耳边的发丝,尴尬的开口: “我……我知道我这样有些不伦不类,有伤公子的眼,你忍忍吧!” 顾千里不说话,看了一会儿后就转过了目光,心里却不知怎么的,有一股躁动。 该死的,看到这丫头穿自己的衣服,怎么就这么的勾人呢,好想……大概是自己素太久了吧! “可给他喂汤药了?” 顾千里摇摇头,说: “该死的苍术还没有把药熬好,我去催催!” 说完,大步流星地就出了帐子,看着顾千里那匆忙的步伐,耸耸肩,不知道怎么又惹到这尊大神了,如果没有看错,刚才的步伐好像还有些慌乱,好像在逃避什么?难道是自己这身装扮真的太辣眼睛了? 非常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谁让你让人把自己掳来呢,什么都没带,自己也非常不想穿他的衣服,不也是没办法嘛! 管他呢,毛病多!南星不再多想,搬过矮凳放在床榻前,拿起顾千定的手,搭上脉,开始全神贯注地把起脉来。 果然,鹅不食下去,身体内的寒气被发出来了,脉搏跳动的很快。再摸摸额头,也确实比刚才还烫,脸颊赤红,嘴里无意识的嘟哝着什么。 南星放下他的手腕,站起来,拧了一个帕子,叠好放在了顾千定的额头,见苍术和顾千里还没有进来,打算走到门口去喊一声,可是她刚转过身,床上的顾千定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咚”的一声,吓了南星一大跳。 南星连忙转过头去,就看到顾千定就像沾板上的鱼一样,战兢兢地摆动,额头间青筋毕露,牙关紧闭,双手用力地攒紧着拳头,好像要捏爆了一样。 不好,这是高烧的痉挛了! “顾千里,快进来!” 南星着急地连忙大吼,自己一下就跳到了顾千定的身上,用腿紧紧地把他压住,一只手掐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抓着额头的帕子,就往他嘴里塞。 可她的力气实在太小了,固定不了顾千定的下巴,手里的帕子怎么也塞不进去,如果再这样下去,那他嘴里的舌头肯定不保了。 眼一闭,心一狠,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右手的四根手指就掏进了顾千定的嘴里。 “啊……” 好疼呀,手指都要断掉了,该死的顾千里怎么还不来。 “顾千里,快进来!” 话音刚落,顾千里已经冲到了床榻前,惊慌地问道: “怎么了?” “快,捏住他的下巴,让他把嘴张开,把帕子塞进去。” 好在关键时刻,顾千里没有再犯傻,一听南星的吩咐,左手就捏住了顾千定的下巴,右手拿住了旁边的帕子就塞到了顾千定的嘴里。 南星把手拿出来,甩了甩,实在太痛了,可这时候已经顾不上了,她连忙掐上顾千定的人中,大拇指上的指甲用力狠狠地一掐,都破皮了后,才慢慢松手,而床上的顾千定的身子也软了下来,慢慢地恢复了平静。 “唉……” 南星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在顾千定的身上。 “累死老娘了!” 第16章 妃子红 * 床上的顾千定又陷入了昏迷,顾千里放开了捏在顾千定下巴上的手,转头就看到南星坐在床榻上累的虚脱,左手不停地揉搓着右手。 “你……” “干嘛呀,我累得都要死了,还不能休息一下!” 说完,南星手脚并用地从顾千定的床榻上爬下来,坐在地上,嘴里仍然抱怨着。 “该死的苍术,让他熬个药,一刻钟一刻钟,这时候还不见影子,等他来了,人都要死了!” “还有你也是,叫了你几声都不进来,我的手指都要咬断了,哎哟……好疼……” “苍术,该死的好了没有?再不来,你们世子爷死了,那就是你害死的……你……” 话音还未落,帐子门帘狂风般地被掀开,苍术端着一碗热热的汤药进来,脸上陪着小心,说: “南星姑娘,见谅,这地方找个药罐子太不容易,属下错了,耽误了时间,属下认罚,你消消气,先把药给世子爷喂下去。” 南星又甩甩右手,他妈的,人咬一下真的实在太疼了,火辣辣地,右手不会就这么废了吧,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于是仍然没好气地说: “让他喂,我的手都要被咬断了,哪里能动?” “啊?” 苍术惊叫了一声,有些无措地看了看南星。 “看我干什么,赶紧把药给灌进去呀,再烧下去,脑子就真的要坏了!” “哦,哦……” 苍术的头点得像种豆子一样,端着碗就送到了顾千里的手里,然后两人扶起顾千定,把一碗药给灌了进去。 “南星姑娘,世子爷已经喝药了,是不是马上就能退烧了?” “哪里有那么快,赶紧再去熬,熬得浓浓的,半个时辰后再送一碗进来,记住了,是半……个……时……辰,再误了,你们公子不打你,我就打死你!” “好,好,属下记下了,别这么凶吗?” “快去!” 南星一声怒吼,苍术被吓得肝儿乱颤,夺门仓皇而逃。 南星看着苍术的背影,抬头望着帐子顶,叹气地道: “我是造了什么孽哟,要什么没什么,还要救命,真是……还让不让人活呀!” 发泄一通后,南星的心情好了一些,可是右手的手指却更加的疼了,她连忙走到蜡烛的旁边,在烛光边仔细地看了看。 “你的手没事吧?” 南星真在心疼自己的纤纤玉手的时候,顾千里的声音传来。 “怎么会没事?你看,你看,都要被咬断了,这里还没有狂犬疫苗,还不知道会不会感染呢?” 南星摇着自己的手指,在顾千里的眼前晃来晃去,嘴里没好气地说。 “我看看!” 南星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被顾千里握在了手里,两手相交,一股酥麻从指尖闪过,吓得南星一个激灵。 “咦……” 顾千里却没有什么反应,他低着头,把南星的手拉到烛光旁,仔细地检查起来。 南星的手像她的脸一样,白嫩细长,就像水凌凌的葱白一样,不过此刻,四个手指上都有深深的牙印,有的地方破了皮,没有破皮的地方也淤青的厉害,碍眼的紧,看得顾千里不由自主地就揉上去。 “嘶……你干嘛,好疼的!” 顾千里一揉,疼得南星眼泪都要冒出来了,连忙抽回手,瘪着嘴说。 顾千里讪讪地搓了搓自己的手,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在身上摸了一下,摸出来了一瓶药,就是上次南星还给他的药,说: “你的手破皮了,你试试这个药,看管不管用?” 上好的金疮药,消炎杀菌,自己的手破皮了,应该是有点效果的吧! 南星也不推辞,点点头,接过来,说了一声: “谢谢了!” “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你都是为了我大哥才受伤的,我无以为报……” “打住,他是我的病人,我这样做只是为了治病而已。” “虽说是这么说,但是……” “没有但是,在我的眼里,没有分别,只是因为他是我的病人。” “你……” “你守着他吧,我去休息一下,仔细看着呀,有什么不对立马来叫我,还有,让人催着苍术,半个时辰后务必把汤药再给世子爷灌一次。” “好,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那我走了,看好了呀!” “嗯!” 回到帐子中,南星躺在床榻上,闭上眼睛,脑子里还来不及想什么呢,已经都困得睁不开眼睛了,不知不觉地就沉沉地睡过去了。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看,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晃了晃脑袋,连忙从床榻上下来,屐着鞋子,就往顾千定的房间冲,还未进帐子,就开始叫起来。 “怎么样?高烧可退下去了?该死的,昨晚也不叫醒我!” 人未到,声先行,只是南星掀开帘子一进去,又看到了三个石化的人。 不怪别人石化,实在是南星的样子太惨不忍睹了,睡了一晚,头发凌乱不堪,乱糟糟地堆在头顶,本来就肥大的衣衫,滚了一晚上,腰间的结也松开了,领子打开,露出了里面豆绿色的肚兜和白嫩赛雪的胸脯和脖颈。 顾千里最先反应过来,嘴里吼了一声: “没心没肺的死丫头。” 然后几个大步就跑到了南星的面前,伸手把衣服的领子一拉,紧紧地裹住了那已经暴露了的身体。 这时候南星才发现,自己差一点就曝光了,脸上一热,耳朵绯红,嗷叫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一刻钟后才又像没事人一样走进来,问道: “烧可退下去了?” 顾千里斜眼瞟了一眼收拾的还算整齐的南星,点点头,说道: “已经退下去了,今天早晨又给灌了一次汤药,应该不会烧起来了。” 南星听完,看了看顾千定的神色,右手搭上了手腕,开始把脉。 “嗯,体内寒气已散,只是还有湿气郁结,还需要服些汤药才能慢慢康复。” “还需要用什么药?” 说起这个,南星就想抓脑袋,这荒山僻野的,自己说需要什么药就有什么药吗? “你这话问的,我要什么就有什么吗?” “呃……” “算了,你大哥烧退了,我也就放心了,你们好好看着,我趁着天气好,去附近的山里找找,看可有我需要的药草。” 一听南星又要去采药,顾千里连忙说: “我陪你去!” “你又帮不上忙,陪我去干什么?再说,你不看着你大哥?” 到底是前两次南星采药回来的样子触动了顾千里,他很不放心让她再一个人去做这些事情。 “有胡叔和苍术,我陪你去吧!” 南星想想,也好,反正有一个人和自己去,那危险一点的地方就让他去就得了,总不会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了,想起这,膝盖和后背都还隐隐作痛。 “那我们用完早饭就去吧!” “好!” 从军医那里拿来了一个竹筐,南星把她背在背上,还拿了一把专门挖药草的小铲子,丢在竹筐里,就带着顾千里一起往军营西南边的山丘上爬去。 两人一路无话,南星是专心的找着自己想要的药草,而顾千里确是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一路跟在后面,看着南星的一举一动。 不一会儿,两人就翻过了山丘,入目间是一片嫣红的花海,南星定定地站在那里,有些不敢相信地张大了嘴巴,黑色的眸子里满是惊喜。 “啊……哈哈……没想到呀,这里……这里……竟然有这个?” 南星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看得顾千里一脸茫然,不知道这些嫣红的花有什么魔力,竟然能让这个镇静的女子兴奋成这样。 “这不就是花嘛,有那么高兴?” “顾千里,你知道嘛,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不就是花嘛,有什么特别的,又不是什么名贵的品种,至于这么激动。” “花,这哪里是花呀,这是药草呀,珍贵的药草!” “这也是药草?” “是呀,这种花叫百日红,也叫妃子红,是止咳平喘、清热祛湿的好药,而且你知道吗?这个,这个,对你大哥昨晚上的高烧痉挛有很好的疗效呢,可惜昨晚上没找到这个。” “这……有这么有用?” “那当然,你不相信我,快,快,我们去采一些,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人种的,不管了,先采一点回去备着,万一你大哥又咳嗽起来,就不用再来采药了。” 顾千里见南星兴奋地已经冲了下去,忙跟在后面,也奔向一片绚烂,娇艳无比的花田。 “只用采花朵就好了,要小心一点,有指甲轻轻地掐下来,不能弄坏了花瓣哟!” “哎……你,你慢点放……别用力扯,轻点……轻点……” 在南星的啰嗦声中,两人终于采了半竹筐的妃子红花朵,南星满足地看了又看,笑脸盈盈。 “我们休息一下,往前走走,看看还有什么?” 顾千里身材挺拔,个子高,刚弯着腰采了大半天的妃子红,此时也有些吃不消,他假装随意地捏了捏后腰,嘴里答道: “嗯!” 可是顾千里的微小动作还是被南星发现了,她看到他捏的是后腰肾的位置,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怎么,你腰疼?肾不好?” 第17章 绿荷荷 * 晴天里凭空响起了一声炸雷! 顾千里不相信自己耳朵听到,一双桃花眸子定定地看着南星,有些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南星心里只犯嘀咕:这人不仅肾不好,耳朵也不好了吗?年纪轻轻的,真可怜! “我看你揉你的腰,问你是不是肾不好?” 肾!不!好! 又是一声惊雷,炸在了顾千里的脑子里,炸得他头晕目眩,神魂离体,胸膛中有一股称之为怒气的东西好像马上要喷发出来了! 他握紧拳头,双目赤红,眼神眦裂,额头青筋高高鼓起,一张脸黑的都能滴下水,咬牙切齿地低吼道: “你……说……什……么?” 南星见顾千里要发怒了,缩了缩脖子,结结巴巴地嗫嚅道: “我……我没说什么,就是问……问你是不是……是不是肾不好?我……我也是关心你,要是……” 话还没说完,就看到顾千里的脸已经黑的像锅底了,赤红着双眼,像吃人一样的扑向自己,嘴里大声咆哮着: “该死的女人,我要杀了你!” 南星见状,也知道是摸了老虎的屁股了,一个机灵就站了起来,连忙顺着小路就往前跑,边跑边喊: “啊……别……别……” “我只是问问而已,好就好,不好就不好,发这么大的火干什么!” “该死的,你还说?” “我是大夫呀,肾不好我可以帮你治呀……” “别跑,该死的,今天不杀了你,小爷就不姓顾……” “啊……别追了……好累……” 到底男女悬殊,南星的小身板怎么跑的过顾千里呢,还没跑几步,就被冲上来的顾千里抓住了辫子,疼得南星哇哇大叫。 “啊……疼,疼,疼……” “你是不是男人……唔……” 嘴唇被堵住了,再也说不出任何话了,唇齿间满是男人的气息,南星有些不可置信,可那双黑如星辰的大眼里却正映照出了一张人脸,顾千里那张俊俏的小白脸,还有盛满怒气的桃花眼。 “唔……唔……” 老天呀,她……她被强吻了,她被非礼了! 反应过来的南星拼命挣扎,两只小手不停地拍打顾千里的肩膀和胸膛,可那个始作俑者却像铜墙铁壁似的,一动也不动。 不行,不能就这么被他欺负了! 一咬牙一跺脚,南星张开嘴,牙齿就狠狠地咬了下去,一股咸腥的液体就流到了唇齿间,那张嘴也离开了! “嘶……你这女人,怎么这么烈?小爷的嘴都被你咬破了!” 顾千里用手抹了嘴唇,一看出血了,恶狠狠地看着南星说道。 不说则已,一说南星心里的委屈就像海里的浪一样,铺天盖地地卷来,压得她的眼泪不受控的就下来了!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顾千里,白皙的脸颊挂着泪珠,抬手用力地擦着嘴唇,那股子狠劲,就像要把嘴唇擦掉一样。 “你……” 看南星就要把嘴唇擦破了,红红的一片,顾千里到底不忍心,连忙抓住她的手腕说: “别擦了!” 南星的手动不了,也不说话,抬起小脸,用那双漆黑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顾千里,嘴角微翘,满是讥讽。 顾千里郁闷极了,男性魅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我……反正已经这样了,你以后就是我的人了!” 南星仍然不说话,仍用那样的眼神盯着顾千里,盯得顾千里的心里只发毛! “你……” “哼哼,被狗咬了,就要跟狗在一起了?我可没有这嗜好!” 清冷绝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手腕大力一甩,就把顾千里的手甩掉了,干净利落,转身就走,这些话,这些动作,又把顾千里气了一个肝儿疼! “喂……” 头也会回,转眼间已经走远了。 直到两人回到军营,都是谁都不理谁。其实最主要是南星不理顾千里,顾千里倒是想理,可南星那张清凌凌的小脸一直木着,不管怎么问,怎么逗,都是冷冰冰的,面无表情,如同千年的寒潭般,死寂冰冷。 “南星姑娘,我们世子爷醒了,还吃了点东西呢,你的医术真厉害!” 南星一进顾千定的帐子,苍术就笑嘻嘻地谄媚着,马屁拍得不要太顺溜。 “哼!” 一声冷哼从鼻子里冒出来,斜睨了苍术一眼,就走到了顾千定的床榻旁。 苍术有些傻眼了,自己刚才不是说的夸奖的好话吗?怎么还惹这姑奶奶生气了呢? 抬眼间,见自己公子走了进来,连忙上前,指了指南星,低声问道: “公子,那位又怎么了?你惹她了?” “没有,我怎么会惹她!” 顾千里睁眼说着瞎话,听在南星的耳朵里,黑眸更沉,脸色更是冷冽。 “手拿来,我来把把脉!” 顾千定看着眼前的姑娘,咧嘴一笑,说道: “你就是南星姑娘吧,真是麻烦你了!” 别怪他怎么知道南星的,毕竟胡叔和苍术都是个嘴巴大,话又多的话痨,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在耳朵边说了无数次“你是南星姑娘救活的”“南星姑娘很厉害”“南星姑娘人很好”“南星姑娘长得也很漂亮”云云,更重要的是在这个军营里,能称之为“姑娘”的就只有这位南星姑娘一人,所以,不是她又是谁呢! “嗯,手拿来!” 南星冷着一张脸,看也不看他,只等着他把手伸过去。 顾千定不知道怎么刚见面这姑娘就生气了,他随意地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弟弟,目光交汇,意思是:这姑娘怎么了?你惹他生气了? 顾千里假装没看到自己长兄的目光,转过头去看其他,顾千定只好收回目光,等着南星给她把脉。 “换一只手!” 顾千定听话的换一只手,帐子里又陷入了极其安静的场面,空气中好像还充满了一些尴尬的气氛,苍术在后面瘪瘪嘴,一肚子里的话有些憋不住了! “公……” 话还没出口,就被胡叔一把给捂住了,顾千里一个眼刀过去,苍术点点头示意,胡叔才放开手。 “嗯,烧是退下来了,体内的寒气和湿气也逼出来了,不过这几天仍然要喝汤药,病后恢复不可大意,饮食要清淡,你还有些水土不服,刚好我采了一些绿荷荷,等会加到汤药里面,早晚各一次,连饮三天,应该就差不多了!” 南星一口气把医嘱全都交待了,然后黑眸示意顾千定: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问。 “好,好,多谢姑娘,我记下了,小五,你也听见了,这几天我的饮食要清淡些。” 顾千里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 “听到就好,那我就告辞了!” 说完,南星迈开步子,转身就往外走,药草的清香从顾千里鼻尖飘过,余韵绵长。 等南星出了帐子,屋里的三个男人一起盯着顾千里,目光里有疑问、有责怪、有无奈。 “都看着我干什么,我……我没有惹她!” “小五,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欺负人家了?” 顾千定看自己弟弟的那表情,就了然地问道。 “呵……就那样一个野丫头,没规矩,没教养,又粗鲁又烈,我是吃饱了撑的,看上她?” 见顾千里这么说,顾千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明白了一句老话:死鸭子嘴硬! “看不上就好,她给我治好病,也算我的恩人,我看她是好姑娘,要是跟了你呀,还真是糟蹋了人家!” “大哥,你还是不是我大哥?有这样说自己弟弟的吗?什么叫我糟蹋人家?你弟弟我俊朗潇洒,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最是心疼女人了,哪个女人不喜欢?” “你那些女人呀,胭脂俗粉,也就你能看上了。唉!我们顾家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眼瞎的东西呢?” “哎,哎,哎,什么意思?我怎么眼瞎了?” “好了,好了,不说你了,这个姑娘,我看呀,非池中之物,是个有大志向的人,你看不上也好,免得耽误了人家,明天让苍术把她送回去吧,等这里的战事结束,我们顾家再好好谢谢她吧!” “你真是我的亲哥哥呀!” “天天打雁,小心被雁啄,你呀,总有一天会明白的。” “等到那一天再说吧,我的潇洒日子可还没有过够呢!” “等着吧,到时候可别哭!” “大哥你太小看你弟弟我了……” “……” 胡叔、苍术看着谈笑风生的两兄弟,尤其是又恢复了元气的顾千定,也是高兴不已,在旁边一直笑着,嘴都咧到耳根子后面了。 “苍术,你出来一下!” 南星冷寂的声音从帐子外传来,屋里的几人连忙收起了笑容,也不说话了,齐刷刷地目光又看着苍术。 苍术的脸一红,嗫嚅道: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你去吧!” 顾千里一发话,苍术连蹦带跳地就出去了。 “苍术,这是里面那位世子爷的药方,该要用到的药草,我都准备好了,也交待给了军医,你自己再注意一些。” 苍术迟疑地接过药方,不知道南星这是什么意思。 “南星姑娘,世子爷还没完全康复,你这是……要走了吗?” “嗯!” 南星答了一声,继续用清冷的声音吩咐道: “你们从京中来,不适应这里的天气,容易湿气过重,水土不服,我今天多采了一些绿荷荷,已经交给了军医,她们会煮成汤给将士们服用,如果没有了,你就带人去采,它生长的地方你家公子知道,问他就是。” “南星姑娘……你真的要走吗?我……” “总有离开的那一天,迟早的事,以后有缘再见吧,不过,这机会很渺茫了!” 第18章 金丝草 * “南星姑娘,你……” 帐子外苍术还在着急地用各种理由挽留南星,帐子里的三人则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又把目光定在了顾千里的身上。 “南星姑娘要走了?” “五公子,你怎么惹她了?” “我……” 确实惹了,可那又怎么说出口呢?说自己一时气愤,脑子发热,就把人家姑娘给强吻了? “我去看看!” 顾千里阴鹭着一张俊脸就撩开了帐子,几个大步就走了出去。 苍术正急得挠头搔耳地找理由,把南星姑娘留下,可说了半天,固执的南星反而紧抿着小嘴,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搞得苍术正着急呢,见自家公子初来了,仿若看到救星一般,扯着大嗓门就高声叫起来: “公子,公子,你来了,南星姑娘不知怎么的,一心要走,你快让她留下吧,一个姑娘家回去多不放心呀!” 顾千里看了一眼苍术,点头示意他离开。 苍术到底是从小跟在顾千里身边的,一个眼神也就明白了,挠挠脑袋,对南星笑笑,就离开了。 苍术离开的时候,还顺便招手让周围其他的人都离开了,很快,帐子外的空地上就只剩下了南星和顾千里,两人四目相对,一个略显尴尬,一个一脸冷漠。 “你……怎么突然要走?” 顾千里先开口。 “我该做的事已经做完了,该走了!” 南星冷着一张小脸,不带丝毫感情地说。 “你……我大哥还没彻底康复,你这个大夫怎么能走?” 顾千里其实心里有些歉意,但那些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给一个女人道歉,也太丢面子了,而且亲了就亲了,她不是第一次就亲了自己嘛,再说以后就是自己的女人了,多疼疼不就行了,女人谁不是这样? “汤药我都交待给了苍术,还有军医,我也没有留下的必要,再说我离家已经太久了。” “哼……我就从没见过你这么不负责任的大夫,病人还未痊愈,你就离开,万一有个什么,爷不会放过你!” 本来想好好说的挽留话,不知道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了这样伤人的狠话,而南星听了这话,本来就堵着的心里,更加心塞,一股无名之火也腾腾地冒了上来,嘴角翘翘,一脸的轻蔑与嘲讽,脱口而出的话也尖酸刻薄。 “哼……是,你是贵家公子,只手遮天,想把我掳来就掳来,不想让我走就不让我走,捏捏手指头也会要了我们这些斗升小民的命,在你眼中,你们才是人,我们都贱如蝼蚁,必须要无条件的听命于你们,服从于你们,才能满足你们心里的私欲,可顾千里,那可能是别人,但绝对不是我南星,我是什么样的大夫,我自己知道,我想,我走不走,走到哪里去,那也是我的自由,你要真不放过我,那尽管放马过来吧,大不了就一条命,我陪你试试!” 顾千里没想到南星有这么激烈的反应,其实在那句话出口时,就有了悔意,可到底覆水难收,只是没想到却激出南星的怨气,还有那眼神里看向自己时,浓浓的厌恶,他握紧了拳头,桃花眸子低垂,一时语塞。 “你……看你能耐的?你以为你能逃过我的手掌心?” 南星气结,脑门子都突突的疼,这人还真当自己是霸王了! “话别说的那么满,这世上也有你想不到的地方。” “哼哼……那就拭目以待!” 两人就像发怒的狮子一样,互相对视着,谁也不让谁,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两人剑拔弩张。 “南星姑娘,世子爷好像又烧了起来,你快过来看看。” 胡叔跑了过来,拉着南星就进了帐子,经过顾千里的身边时,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眼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哀怨。 南星进来后,看到顾千定好好地坐在床榻上,有些苍白和虚弱,但不像发病的样子,眸光微闪,立下明白了这是两人给自己和那头沙猪台阶下呢! “南星姑娘,我这个弟弟就是嘴巴坏,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顾千定真诚地给南星说,从他的阅历看来,南星这姑娘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不怕苦累,遇事冷静,最主要的是有一手好医术,只是不知道身家背景如何。 “世子爷眼中,谁被狗咬了还要咬回去呢,那不是自降身价吗?” 南星皮笑肉不笑地回道。 顾千定脸上的表情呆滞了一瞬,立马反应过来,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是,是,是,不要因为这些坏了心情。只是这里的战事还未结束,我这个身体呢,也还未康复,还需要南星姑娘多留几天,等战事稍缓后,我再吩咐人送姑娘回家,可好?” 其实刚才说要走也是有些气愤在里面,离开了枫香镇好几天了,又走了那么许多路,弯弯绕绕地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如果让自己一个人回去,南星还真没把握可以安全地回到枫香镇,现在既然顾千定都开口了,那就借坡下驴,再待几天,让人送回去也好过自己迷路。 “行,既然你是我的病人,我也要为你负责任,再过几天,还要麻烦世子爷派人送我回去。” “一定,一定,那是一定,我在这里多谢姑娘了!” “不用客气,你好好休息,晚上的药我已经吩咐给了苍术,我出去找他!” “那姑娘请便!” “嗯!” 南星出帐子的时候,看到顾千里站在门口,她定定心神,按下怒气,目不斜视,把他当成空气般忽视而去。 “唉!我说五公子呀,你在京中招蜂引蝶的本事哪去了?” 胡叔看着南星的背影,摇摇头,叹着气嘀咕。 山野静谧,寂静无声,满天星辰,却无人有心去欣赏。 南星连用晚饭都没有出帐子,苍术专门给端进去的,顾千里时不时地看一眼那帐帘子,纹丝不动,不知怎的,心下冒出了一股失落。 第二天天刚亮的时候,整个军营不知怎么的,开始骚动起来,南星听到动静,连忙一骨碌地爬起来,走出帐子就看到士兵们在集结,是出什么事了吗? “南星姑娘,你起来了,你今天就别出帐子了,敌军来袭了!” 苍术急急忙忙地说完,人就不见了踪影。 “快,快,拿上兵器,准备迎敌。你们,你们,守好大帐,还有粮草,其他人,跟着本将去迎敌。” 急促的脚步声不断响起,南星的眼前浮现出很多身影,都是不停地在跑动,很快,军营里就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几个装满粮草的帐子外,却多了重兵把守。 “南星姑娘,你怎么还在这里呆着,敌军来了,可能顾及不到你,你千万不要乱跑,待在你的帐子就安稳了!” 苍术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见她还傻愣愣地待在那里,又唠叨了一遍。 南星点点头,转身准备回自己帐子的时候,突然停下了脚步,她还没有经历过战争,但在她的认知里,战争都是残酷的,她能做点什么呢? 去军医那里,对,去军医那里,看自己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杜军医,我能帮什么忙?” 一个四十多岁,留着一撮小胡子的中年白面男人停下手来,看着刚进门的南星,满脸悲伤地说: “我也不知道能做什么,只有在这里等着,等着看送回来的是什么样子的人,缺胳膊断腿的都好,至少能保住命,只是有时候这一双手也太无力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闭上眼睛,唉!等着吧!” 南星挨着门口坐了下来,她看着远处的群山,若隐若现地听见鼓声和嘶吼声,不用闭上眼,仿佛也能看到迸射的献血,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压得她心脏发疼,喘不过气,只盼着,这些人能平安而归。 半个时辰后,一些人抬着受伤的士兵回来了,喧嚣、杂乱,军医帐子里的人全都开始忙碌起来。 “快,把他放到这里!” “你来,用力,按住这里,给他止血。” “你来,给他包扎!” “金疮药,剪子,快给我拿过来。” “烧酒,刀,准备好,等会把他的箭头拔下来。” “……” 南星没有时间再去想那么多,她也像那些军医和他们的小徒弟一样,去给那些受伤的士兵包扎,上药,争取更多的时间,拯救一条条活着的生命。 “南星姑娘,南星姑娘,你在哪里?” 南星正在给一位头上受伤的士兵清洗伤口,就听见了苍术慌乱而又着急地喊声,她连忙出声。 “我在这里,怎么了,是谁出事了?” “南星姑娘,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南星拉过从身边走过的一位军医学徒,示意他来接手处理那位受伤的士兵,几步就跑到门口,又着急地问了一遍。 “谁出事了?” “你快来,我们边走边说。” “世子爷和我们公子带了几路人包抄了敌军,大获全胜,我们趁势也追了过去,不过追到了一片林子后,不知怎么的,才走了几步,士兵们一个个的都头痛难忍,恶心呕吐,像中了方术一样,再也没有战斗的力气了,我们公子怕这是敌军的诡计,连忙让人撤了出来,只是有很多兄弟们已经中招了,胡大叔说南星姑娘是南方人,肯定知道是什么,让我赶紧找你去看看,南星姑娘,你说这是什么,这么厉害?” 听苍术说完,南星心里已经隐隐地知道那是什么了。 南方的林子植被茂盛,潮湿又阴暗,容易滋生瘴气,多半是敌军知道那是一片瘴气林子,特意把顾家的军队往里面引的。 不过,是瘴气也好办,瘴气林子旁多半也长了许多金丝草,这种药草是瘴气的克星,只是从未来过西南境地的顾家军不知道而已。 第19章 徘徊花 * 西南多丘陵,山峦虽不高,但沟壑纵横,重峦叠嶂,除了林子绵延起伏不断,山野里也灌木丛生,荆棘遍布,在里面行走,十分得不容易。 苍术心急如焚,疾步如飞,也不管有路没路,在前面直管狂奔,南星无法,也只好拿出吃奶的劲儿,跟在后面,一路狂奔。 可到底男女体力有差异,一刻钟后,南星就觉得自己脑子发胀,呼吸急促,两条腿像灌了铅样,再也跑不动了,她不得不停下来,双手叉腰,整个身子弯曲下来,气喘吁吁地喊道: “苍……苍术,慢……慢一点,我……我走不动了!” 在前面狂奔的苍术停了下来,他看到南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张好看的小脸赤红异常,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子滚落下来。 “南星姑娘,你……你还好吧?” 南星摆摆手,又长长地喘了口气,说道: “没……没事,让我喘口气,缓缓……累死我了……” “可是……世子爷他们还等着你呢!” “就缓一下下,一下下就好,再跑下去,我就交待在这里了!” 南星说完,又深深地呼吸了几次,脸色才慢慢恢复正常。 苍术见南星的样子,心下也十分的不落忍,可顾千里那里确实又是十万火急的事,一时间,两相纠结,着急地抓耳挠腮。 “你别抓你的头发了,我们走吧!” 南星又猛吸了几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直起了身子,对苍术说。 “南星姑娘,你……你还行吗?” “我要是再不行的话,你的头发就要扯没了!” 说完,迈着步子,沿着荆棘丛生的路就往前走。 只是从后面看去,那步子怎么也不算轻盈无事,落脚的时候好像有针扎一样,看着特别痛苦。 “南星姑娘,得罪了!” 苍术喊了一声,南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呢,突然眼前一黑,再睁眼时,自己已经被苍术扛在了肩上。 “哎……哎……你放我下来!” “得罪了,这样快一点!” “我又要吐了!” “忍一下!” 见说不动苍术,南星只好认命的闭上眼睛,努力压制住因为颠簸,胃里的不适,只盼着,这个大傻个快点到地方,好让自己少受一点罪。 耳旁山风呼呼作响,胃部的翻滚隐隐上行,还有苍术那越来越粗的哼哧哼哧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南星觉得自己再也忍不住了,刚张嘴就想吐出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颠簸停了下来,自己的双脚落在了硬硬的地面上,可双腿却不听使唤,无力地瘫倒了下去,嘴里也再也忍不住了。 “呕……” 一口酸水喷了出来,接着是第二口、第三口,难受的南星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小脸也涨得紫红,差点都要把胃都要吐出来了。 “南星……姑娘,你……你没事吧?” 苍术看着在地上已经吐得不成样子的南星,惊慌地问道,别是还没有救那些兄弟,反而还搭上了南星姑娘,那自家公子爷肯定要把自己宰了。 南星已经无力再说出什么话,摆摆手,只顾低头干呕。 顾千里看到这动静,走了过来,盯着苍术,眸子一眯,意思是人怎么了? “公子,我……我见南星姑娘走的太慢了,怕误了世子爷和您的大事,就一路扛着南星姑娘过来了,然后就……就成这样子了!” 苍术说的时候,见自家公子爷的脸越来越冷,越来越邪,缩了缩脖子,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小。 “我回头找你算账,拿水来!” “哦,好!” “喝点水,会好一点!” 羊皮做成的水袋子递到了南星的眼前,她也不管,接过来,就猛喝了几口,压下了那呕吐的感觉,又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难受的劲才缓过来。 “谢谢了!” 她把水袋子递过去,顾千里顺手接了,就见南星按着自己的腿,想要站起来,可动了几下,到底没有站起来。 “我腿软,起不来,还要缓缓!” 说话的时候,她抬头就看到了顾千里那张俊朗的有些邪魅的脸,桃花眸子里一闪,好像有一些心疼划过。 心疼?怎么可能?南星有些不可置信地闭闭眼睛,打算再看清楚一点,可到底没有看见,桃花眸子黑沉如墨,藏着南星看不明白的情绪。 “我扶你!” 说完,顾千里两手从后面揽着南星的腰,就把人从地上提溜了起来。 “呃?” “谢谢!” 不知道是两人接触的尴尬,还是站了起来,空气好了,南星觉得腿好像没那么软了,她不着痕迹地退了几步,退出了顾千里的怀抱,看着地上草坪中横七竖八躺着的士兵们,问道: “就是他们着了道吗?” 顾千定和胡叔这时候也走了过来,一听南星问话,胡叔连忙点点头,嘴快地说道: “就是这些,他们是先锋营,都是冲在前面探路的,也幸亏探路了,要不这么些人,整个都要把命葬在这个林子了。” 南星听完,走过去,给几个士兵把了把脉,又翻看了瞳孔,检查了身上的情形,才开口说道: “和我估计的差不多,他们是中了瘴气了!” “瘴气?你说这个林子里有瘴气?可我们没有感觉出来啊?” 胡叔听完,脸色一白,不相信地又问了一句,而顾千定也是脸色阴沉,看来他们都是知道瘴气的。 书上记载:南州水土温暑,加有瘴气,致死者十必四五。 那如果这林子里有瘴气,不仅他们赶不走南漓敌军,顾家军的这些人看来要折一大半在这里了。 “瘴气有两种,一种有形,就像云雾一样,大家一看这样的林子,也就不会进了,二是无形的瘴气,它无色无味,等你发现的时候,就像他们一样,头疼欲裂,恶心呕吐,甚至昏迷不醒!” 周围的几人闻之,脸色都不同程度的变了变,尤其是顾千里脸色不仅难看,整个人都变得阴鹭起来。 “那……南星姑娘可能解?” 顾千定沉声问道。 南星冲他笑笑,点点头,说: “刚好,我爷爷的医书上曾经记载了解瘴气的偏方,如果能找到一种植物,那我就能解了这瘴气。” “什么植物?” 几个人着急地异口同声问道。 “这种植物叫金丝草,喜欢长在林子偏阳的山石缝隙间或者灌木特别阴湿之地,高大约尺许,容易成片生长,而且越是瘴气林子旁,就更容易找到它,不过解瘴气,则是阴湿之地的,效果更好。” “阴湿之地?” “嗯!” 几人看了看周围的地形,把目光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一片让大家中瘴气的林子,那里就是这里最阴冷潮湿之地了,如果要去里面找金丝草,那岂不是很危险? “可那片林子里,危险重重,怎么才能毫发无伤地走进去,还要找到你说的这个金丝草?” 南星笑笑,接着说道: “没事的,我有办法,给我半个个时辰,我去把金丝草带回来,给这些士兵们解毒。” “你有什么办法?” 顾千里黑着一张脸问道,他见南星从上到下又是空手而来,哪里像有办法的样子。 “我就是有办法,你们等着就好!” 说完,南星扯下头上的包布,折成了一个三角形,系在了脸上,捂在口鼻上,看了一眼远处的林子,毫不犹豫地就向前跑去。 “喂……” “没事,等着我!” 很快,南星的身影就没入了茂密的林子,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小五,你去哪里?” 顾千里没有回答,眨眼间,身影也消失在了林子里。 “唉,这个小五,还说看不上人家!” “五公子当局者迷,心陷其中而不自知,南星姑娘可不是一般的女人,只怕是以后有苦头吃了!” “吃吃苦头也好,这样才懂得珍惜!” “嗯!” 进了林子没多久,南星就停下了脚步,蹲在地上,用手捏了捏地上泥土的潮湿的程度,转而就向左手边走去。 果然,走了没多久,南星就听到了好像流水的声音,她心中一喜,看来没有猜错,这边有溪流,在这样的林子里,越靠近溪流,越潮湿,更有利于金丝草的生长和发散,说不定是很大一片呢! 她心想着,脚步也轻快了起来,也不看路了,加快了步伐,就飞奔而去。 可林子里实在太滑了,没跑几步,好像就踩到了什么东西,脚下一滑,眼看自己就要狠狠地摔下去了,吓得闭上眼睛叫了起来。 “啊……” 意料之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她忽地睁开眼睛,就又看到了顾千里那张阴魂不散的脸,而自己正被他搂在了怀里。 “你怎么在这里?” 顾千里扶稳南星,南星才慌忙从他的怀里站直身子,脸颊微微红了一下,问道。 “我们那么多人,我想你说的那个金丝草一点肯定不够,我是来帮你拿的!” 需要那么多吗?不过他来了以后,多带一点回去备着,下次再交战的时候,就不用这么被动了。 南星点点头,说: “那也好,这边有溪流,应该会有的,我们快点下去!” “好,你前面……” 南星不等顾千里答完,就顺着小土坡往溪边溜。 “你慢点,这里很滑!” 可后面跟着的人却没有出声,南星觉得很奇怪,这人怎么刚才还在说话,一下就没声了,不解地转头一看,就看到顾千里那高大挺拔的身子,歪歪斜斜地要倒在了地上。 她连忙几个大步就又冲了回去,伸手扶住那像一座小山一样的身子,惊慌地叫道: “喂,你怎么了?” 第20章 马齿苋 * 南星有些不可置信地再按了几个,都是一样的,立下吓得小脸苍白如纸,这真的就是痈疽。 无怪乎连南星看到这个都吓得如此,实在是这种病不好治愈,痈疽是一种能烂到骨头的毒疮,一不小心,那就是能要人命的,而且这里除了一些外伤用的药以外,没有任何药,更是没有所谓的消炎药。 “苍术,上次我们采回来的妃子红,你去找出来,熬得浓浓的,赶紧给他灌下去,先把烧退下来,他身上的这个毒疮有些麻烦,我需要一种药草,我现在出去找!” “啊?可是现在是晚上,你去哪里找?” “我不找能怎么办,你知道这是什么吗?是痈疽呀!” “痈疽?那是什么东西?” “是什么东西?是能烂到骨头,要他命的毒疮,我要去找一找,试一试,希望你家爷福大命大,能挺过来。” 说完,南星就往帐子外冲去,刚跑出了帐子,黑暗中,就和一个人撞到了一起。 “哎哟,谁呀?” “是我,南星姑娘,你着急去哪里?” “世子爷,我去给顾千里找药。” “这大黑的天,看都看不见,怎么找?” “你们都问我怎么找?我怎么知道怎么找?可是如果不找,你弟弟,顾千里就会没命的。” 南星浑身颤抖,吼了起来,当初在夏大婶家的那种无力感又向她袭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医者,眼睁睁地看着病人死亡,而又没有任何办法,算是身心遭受的最深的折磨。 “你需要什么药?我吩咐人去找?” “马齿苋!” “啊?这是什么?” “五行草,对,它还叫五行草,你知道吗?” 南星激动地问道。 “哦,你说五行草呀,这个好办,前两天我听伙头兵提起过,说这里这个五行草特别多,特意去摘了几大筐,炒给大家吃呢!” “真的吗?那……快,快让人搬一些新鲜的过来,快点!” 一向冷静沉稳的南星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她吼完,连忙进了帐子,边走边吩咐: “苍术,苍术,苍术呢……” “姑娘,苍术去给公子熬药去了,我也是公子的侍卫,我叫白术,我外出办事,今天才回到爷身边。” “好,那白术,你去,准备一把锋利的匕首,一壶最烈的烧酒,多点几根蜡烛,还有热水、白布,对了,还有去军医的帐子里,多要几个捣药的臼子,快去,快去!” “好,属下立马准备。” 屋里只剩下了南星和躺在床上的顾千里,南星看着那张虽然昏迷着,但依然俊俏的容颜,心下唏嘘。 我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一次,你都还没给诊金呢,这再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一次,你不给我万金,我都不答应,该死的臭男人,你可一定要挺住呀,长这么好看,怎么的也要长命百岁才好! “嗯……” 床上的顾千里好像听到了南星心底的声音,嘴唇微启,好看的薄唇答应了一声。 “那我就当你答应了,你要是敢死了,我就把你挫骨扬灰!” “南星姑娘,五行草搬来了!” “放在这里,世子爷你多吩咐几个人,把这些五行草捣成药汁。” “哦,好!你们几个就按南星姑娘的吩咐,快把这些五行草捣成药汁。” “南星姑娘,匕首、烈酒、白布、蜡烛都来了,热水正在烧,等会就好!” “好,先把蜡烛围着床榻点好,世子爷,麻烦你帮给顾千里翻个身子,让他的背露在外面。” 顾千定连忙上前,和南星一起扶着顾千里,就把人翻了过来。 “蜡烛点好了!” “把烧酒、匕首给我,白术,你拿着白布站在旁边,等会我让你擦,你就赶紧擦,明白了吗?” “明白了!” “好,那我们开始了!” “吁……” 南星两腿跨坐在顾千里的身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眸子清澈冷静,是严肃认真,也是志在必得。 南星先把匕首放在火上烤了一会儿,打开烧酒瓶子的盖子,先淋在匕首上,然后倒在了顾千里后背的一个毒疮上。 “有些疼,世子爷,你和胡叔按住他的手脚。” “好!” 说完,南星低头,左手按住毒疮,右手拿起匕首,快速地在毒疮上,割开了一个口子,里面的脓血立马喷射而出,喷了南星一脸,黏黏、黄黄的,实在恶心,可此时她已经顾不得去擦拭它们。 她用匕首把口子割得再大一下,里面的脓血肆意地全都流了出来,流了一背。 “快,擦!” 苍术立马用白布擦掉流出来的脓血,南星则放下匕首,两手在毒疮处用力按压,把里面的脓血全都挤了出来。 “啊……” 身下的顾千里疼得叫了起来,身子也开始挣扎,可是被顾千定和胡叔死死的按住,也只是微微的颤抖而已。 “烧酒!” 白术递过烧酒,南星想都不想,直接将烧酒倒进了刚才割开,挤完脓血的伤口上。 “啊……” 尖利的痛呼声在军营响起,划破了黑夜的寂静。 “药汁!” 南星一声吼,一个士兵连忙把捣好的药汁端了过来,南星接过,想都不想,直接倒在了那已经被烧酒消毒后的毒疮伤口上,疼得顾千里又是大声痛呼起来。 就这样,连续割开了顾千里背上的毒疮,挤掉脓血,消毒、敷药,等全都结束以后,顾千里已经痛得又晕了过去了。 而其他人,一个个瘫坐在地上,精疲力尽,南星更是连擦掉脸上的脓血的力气都没有了。 “南星姑娘,药熬好了!” 苍术端着一碗滚烫的药来,看着一屋子瘫坐的人,有些吃惊地问道: “怎么了?公子……” “药凉一些,你赶紧给他灌下去,这个药,隔一个时辰给他喂一碗!” “好!” “你们几个捣药的,就要辛苦一下了,还要继续,半个时辰,就要换一次,如果明天午时之前,他能够退下高热,后背的伤口也不发炎,那就没事了!” “什么叫不发炎?” 胡叔不解地问道。 “就是和现在一样,没有继续肿起来,再有脓血,那就没事,如果继续又肿了起来,那就麻烦了,我也救不了了!” 南星苦笑了一下,抬起袖子,随意擦了擦脸上的污迹。 “南星姑娘,辛苦你了,我相信小五一定能够挺过来,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你先去洗把脸吧!” 顾千定握紧了拳头,哑着嗓子说道。 他也很怕,饶是自己早已见过了大风大浪,可顾千里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给奶奶,给爹娘交待呀! 他瘫坐在一边的榻上,那张和顾千里相肖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神情凝重。 顾千定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就看到了瘫坐在顾千里床头的南星,一脸污浊,发丝已经被汗湿,狼狈不堪地呆坐在那里,但不知怎么的,他就从那姑娘的身上看到了一股子坚强,不放弃的毅力,仿佛是黎明时的曙光,把自己心里的那点子害怕照散开去,他就是很笃信,这个姑娘,一定会救回自己的弟弟。 南星掐了掐绵软无力的腿,挣扎爬下床榻,站了起来,说: “我洗把脸就过来,你们好好盯着,一有不对劲,立马叫我!” “是!” 拖着重如千斤的腿,南星好不容易走到自己的帐子,就有小兵送了一盆水到自己的帐子,她道了谢后,就开始清理自己。 脸和头发上倒还好,洗一下就行,只是衣服上也溅了不少的脓血,散发着阵阵腥气,实在是恶心难闻。 可她已经没有衣服再换了,她自己的衣服昨天在林子里弄湿了,馊臭难闻,晚上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洗,她自己身上现在穿的还是借的顾千里的,现在在这里军营里,哪里能再去弄一身衣服呀,南星觉得自己可能是最可怜的那啥,没有什么金手指,在这里无父无母也就算了,还如此的劳碌命,连衣服都没得穿了,唉!算了,忍忍吧,等回到枫香镇就好了! 南星快速简单的洗完头,洗完脸,又用帕子把衣服上的脓血擦了擦,绑着一条湿湿的大麻花辫子,就又赶到了顾千里的帐子。 “怎么样?” “南星姑娘,你来了!” “公子还有些烧,刚在说胡话,苍术又去熬药了,应该马上就来了,背上的伤口还好,没有再肿起来,敷的药汁刚换过。” 南星点点头,用手叹了叹顾千里的额头,果然烧还未退下去,她又低头检查顾瑾宸背上的伤口,还好还好,万幸那些脓包没有再发起来,看来马齿苋消炎杀菌的效果还不错! “南星……南星……你不许走……” 顾千里烧的呓语,南星低着的头一愣,不可置信地瘪瘪嘴。 “这么霸道,真是没把你烧死,都这样了还管我!” 南星小声的嘟囔,故意在背后的伤口按了几下,疼得顾千里在床上挣扎着,嘴里“吚吚呜呜”地叫了起来。 “药来了,快给公子灌下去!” “你来!” 南星放下被子,准备离开,让苍术过来喂药。 可还没走开,就被一只手拉住了衣角,嘴里仍然呓语着: “南星……爷不让你走……” 这次顾千里的声音比较大,一屋子的人都听见了,一种叫尴尬的气氛在屋里游荡,南星满头黑线,真想一碗药泼在顾千里的脸上。 “呵呵……南星姑娘,公子让你喂药呢!” 苍术嘴角翘起,两眼放光,笑嘻嘻地说道。 南星颇有些无语地接过药碗,示意苍术和白术扶起顾千里,端着药碗就塞到了顾千里的嘴边。 “喝药!” 第21章 朱砂七 * 顾千里双眼微张,迷迷糊糊,大概是闻到了药汁不好的问道,眉头紧锁,牙关紧闭,就是不张口。 “顾千里,张嘴,喝药!” “唔……” 脑袋左右晃晃,就是不喝,即使在众目睽睽之下,南星也很想将这一碗药泼到顾千里那无赖般的脸上。 “南星姑娘,公子不张嘴,这样可怎么办?要不你像上次解蛇毒那样……” “想得美!” 苍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南星的一声怒吼吓了一个激灵,他缩缩脖子,不怕死地小声说道: “反正你们都已经那什么了,我们公子也会负责任的,多一次少一次有什么关系!” 南星用眼珠子狠狠地剜了苍术一眼,恶狠狠地说: “你喜欢?要不你来喂?再多说一句,我毒死你!” “不要这么凶吗?” 苍术嗫嚅了一句,然后往旁边退了退,南星又射了几个眼刀子,她转头对顾千里冷厉地喊道: “顾千里,我知道你有意识,你到底喝不喝?” 顾千里仍然摇摇头,眉头拧成了麻花样。 “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南星一手捏着顾千里的鼻子,一手端着药碗抵住顾千里的牙关,就等着他张口,马上把药灌下去。 “张嘴!” 鼻子无法呼吸,顾千里不得不张嘴呼吸,南星趁机将一碗药汁就灌了进去,直到顾千里全都咽了下去,才松开捏鼻子的手。 一松开,顾千里就大声地咳嗽起来,眼泪、鼻涕都下来了,是被呛的! “这……” “谁让他不自己喝的!” 南星衣袖上飞溅的药汁,面无表情地说道。 其他的几个人石化了一般,盯着南星看了半天,尤其是苍术,更是满脸惊恐,大概今天又见识到了南星更狠的一面了,公子爷呀,公子爷,以后你可怎么办呀,苍术在心里默默地为顾千里点着蜡。 “天快要亮了,苍术,你继续去熬药,这个叫……白术的,你守在这里,世子爷,我还需要去找一种草药,它对痈疽有特效,麻烦你派一个人和我去吧!” 顾千定一听还有特效药可以治顾千里,不假思索,连忙招手叫了自己身边的一个侍卫,吩咐道: “这是我身边的白枫,他对这边的地形很熟悉,应该可以帮助姑娘!” “白枫,你跟着南星姑娘,一切都停她的。” “属下遵命!” 南星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侍卫,他和苍术、白术不同,这个叫白枫的比较清俊、瘦弱,个头也比他们矮了不少,面容很是白皙,看着就像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文弱书生。 “你不是京中的人?” “回姑娘,属下是西南人士,承蒙世子爷所救,就留在世子爷身边做事!” “哦,难怪呢!” “去弄点干粮带着,我们边走边吃!” “是!” 说完,白枫就先出了帐子,南星又交待了几句,转身也离开了帐子。 “南星姑娘,不知你采的草药叫什么名字,说不定属下认识呢?”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在山间的荆棘路上,南星走在前面,白枫走在后面。 “哦?你也认识草药?” 南星颇有些诧异地问道。 “姑娘不必诧异,我们山野粗人,常在山里行走,认识几种草药算什么,不过都是一些常见的,治疗跌打损伤的,也不稀奇!” “那最好不过了,我想要找的是一种叫做黄药子的草药,你可知道?” “黄药子……嗯……姑娘说得可是朱砂七?” “你真的认识?” “属下以前听别人说起过,说朱砂七在有的地方叫黄药子,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姑娘要的哪一种?” 南星面上一喜,如果白枫认识黄药子,那他们两人就能很快的找到,这样对顾千里的病情也有帮助。 “应该是的,你可见过在哪里?” “前面的悬崖边应该有,不过属下听说,朱砂七是一种毒草,不能用的,遇见都要绕着走,还能救命?” 南星微微一笑,给白枫普及朱砂七的知识。 “不错,朱砂七是有毒,但也是很好的药草,不过再看怎么用了,比如顾千里的痈疽,捣碎外敷,就能拔毒凉血,配上马齿苋消炎杀菌,是良方。但如果不小心将朱砂七内服,尤其是新鲜的时候内服的话,那就毒如砒霜,估计这才是大家称朱砂七为毒草的原因吧!” “原来是这样,属下真是长见识了,南星姑娘真厉害,真是神医呀!” “过奖,过奖,只认识几种草药而已,哪里能称之为神医呀,你太抬举我了!” “一个姑娘,这么厉害,属下佩服!” “别再恭维我了,你走前边,快点带我去找朱砂七。” “好!” 山路难走,白枫在前面,用随身带的刀不停地砍伐道路两旁的灌木和荆棘,但即便是这样,南星也被一些树枝棘刺划破了衣服,划伤了手臂,甚至那洁白莹润的白嫩脸颊上,也划了几道红红的印子。 “到了,南星姑娘,你看,那是不是你要找的朱砂七?” 白枫指着前面悬崖上攀爬的一簇绿色藤蔓,有些兴奋地叫道。 南星抬头一看,两眼弯弯,眸子放光,果然,那就是今天他们要找的朱砂七。 “对,就是这个,不过这里不好上去呀!” “这个姑娘不用担心,属下去采,姑娘是要朱砂七的藤蔓还是叶子,还是那挂着的小果子?” 南星摇摇头,喃喃地开口: “都不是,我要的是朱砂七藏在岩石里的根。” “呃?” “有些困难,休息一下,我想办法上去!” “怎么能让你一个姑娘家上去呢?姑娘你在下面等着,属下上去想办法!” 说完,白枫把刀放在地上,伸手在岩石上摸了几下,就看见他像猴子一样,贴着悬崖就爬了上去。 南星吃惊地张开了嘴,白枫这种矮小瘦弱的身材还真是适合攀岩呀,灵活的宛若他本就生活在悬崖上一样。 “你小心一些,注意别把根挖烂了!” “属下明白了,姑娘,你就放心吧!” 白枫去挖朱砂七,南星也不停歇,她在旁边的林子里,也找到了几种常用的草药,小心地把它们挖出来,放进篮子里。 “南星姑娘,接住!” 悬崖壁上的白枫一吼,南星不由自主地就仰起了头,入目间,就看到了一团绿色的藤蔓随天而降,她连忙伸手去接。 “哎哟!” 看着是藤蔓,可是分量也不轻,接的时候,砸在南星纤细的胳膊上,疼得她叫了起来。 “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辛苦你了!” “这是属下该做的,姑娘这么客气,属下都不好意思了!” 南星笑笑,不说话,给别人道谢是自己的一种习惯,但是在这个阶级分明的封建社会,给奴性的下人们道谢,往往带来的就是尴尬,或者别人的诚惶诚恐。 “用你的大刀把藤蔓砍掉,我只要这根快就好了!” “哦,好的!” 说完,白枫捡起地上的佩刀,三下五去二就将朱砂七的藤蔓砍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了一块光秃秃的,丑不拉几,像土块一样的根茎,南星把它放进篮子里,抬头看了看时辰,说: “我们回去吧!” “好!” 白枫抢先拎起地上的篮子,恭敬地说道: “属下来拎篮子,南星姑娘,你前面走吧!” 南星也不客气,点点头,应道: “好,小心一些,别把里面的东西掉了!” “属下明白!” 下山的路比上山容易的多,半个时辰不到,两人就回到了营地,只是此时的军营特别安静,除了一些站岗放哨的士兵外,都看不见其他人的影子,大概是有新的军情吧! 走进顾千里的帐子,只见顾千里已经清醒了过来,苍术正在服侍他用饭呢! “南星姑娘回来了,我们公子已经醒了,烧也退下去了,不过公子醒了就在找你呢!”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找我干什么?” 南星看了一眼顾千里,见他状态还不错,就接过白枫手里的篮子,把它递给白术,吩咐道: “你去把这些草药都洗了,也清洗一个捣药臼子,等会拿来我用!” “是!” 白术拎着篮子出去了,南星见白枫站在那里有些拘束,就又说道: “谢谢你了,白枫,我这里没事了,你去世子爷那边吧!” “那还,南星姑娘,属下告退!” “嗯!” 南星翘嘴笑笑,对白枫点点头,应道。 做完了这一切,她才在盆里把手洗干净,走到顾千里的面前,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问了一遍: “你找我干什么?” “没事,以为你这个庸医,又丢下我这个病人溜走了呢!” “一醒来就毒舌,早知道就不救你了,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你这个……” 顾千里突然停住,把还未出口的话咽回了肚子里,他把手里的碗丢到苍术的手上,趁势摸上了南星的脸,说道: “脸是怎么回事?怎么又受伤了?” 脸上陌生的触感让南星极为不适应,她往后缩了缩,一巴掌打掉了顾千里的手,大声地喊道: “你干嘛?” “我……你的脸怎么又受伤了?” 语气里充满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疼惜。 南星抬手摸了摸刚才顾千里摸的地方,揉了揉,不甚在意地说: “没事,去山里采药,应该是划伤了,过两天就好了!” “这里又不是没人,那些军医,随便吩咐一个就可以了,干嘛亲力亲为,还让自己受伤?” “怎么?心疼了?要不是你的身体三天两头放岔子,哪里需要我这么辛苦?” 南星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虽然冷淡,但那不自觉噘着的嫣红小嘴,在顾千里看来更像是撒娇。 而且一听“心疼”这两个字,顾千里也是一怔,觉得心脏跳动的地方确实紧了紧,像被人拉扯了一下,有那么一丝丝针扎似的疼。 自己这是怎么了? 第22章 两面针 * 南星说完这话,心里也“咯噔”了一下,刚才……自己这是在撒娇吗? 咦……真是要命! 她微微晃了晃脑袋,把脑子里的那些旖旎幻想晃走。 “手拿过来,我把把脉!” 三根刚洗过,还有些湿漉漉的白嫩葱指搭到了顾千里的手腕上,微凉的感觉一瞬间透到了心里,刺激的顾千里的心微微震颤,麻酥酥的,就像有谁用一根羽毛在自己的欣赏挠痒痒一样。 顾千里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就定在了南星的脸上,还是那张俏丽的眉眼,白嫩瓷肌上虽然多了几道浅浅的划伤,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好看,反而更惹人怜爱。大而黑的眸子,深如幽潭,在治病行医的时候,里面只剩下全神贯注。 怎么觉得这丫头越看越好看呢? 顾千里在心里腹诽,右手的手指微微颤抖,心里升起一股恶念:好想摸一把她的脸呀! “嗯,算是缓过来了,只不过你背上的那些伤口没有那么快好,这几天还要好好的清理,我今天采回来的药,等会我处理一下,给你敷上,让你的伤口好得快一些!” 南星放下了顾千里的手,交待了一大段,可是等她交待完了,还看到顾千里眯着眼睛,定定地看着自己,她不解地嘀咕: “看着我干嘛?脑子烧坏了?” 说完,推了顾千里的胳膊一下,顾千里一个抖凌,瞬间清醒过来。 “你刚才说什么?” 南星最讨厌的就是自己嘱咐病人的时候,病人不听话,她咬咬银牙,站起身来,走到一边的矮桌前,拿起白术送来的捣药臼子,一遍恶狠狠地说: “我说你脑子烧坏了!” “你个死丫头,就不能盼爷一点好吗?” “那你脑子好好的,那样瘆人的盯着我干什么,我还以为我又哪里做的不好,要惹你发飙了呢!” “你……我是那样的人吗?” “哼哼……” 南星的意思不言而喻:对,你就是那样的人! 顾千里看着南星用匕首从一块像石头一样的东西上切下一块边角,丢进药臼子里,然后拿起药杵子狠狠地捣着,那股子厉害的劲,好像她捣的不是药,而是自己一样。 他的记忆力在脑子里转了一圈,我对她真的有那么坏吗? “苍术,看你的主子真的是烧傻掉了,一愣不楞地坐在那里,你还不去伺候他躺在床上去,等会儿我给他敷药。” “好勒,南星姑娘!” “公子,来,属下扶你去休息,你慢点……” 苍术扶顾千里那小心翼翼地模样,真的是把顾千里当成了无法自理的傻子。 顾千里气得黑了一张脸,南星则假装看不见,不过那憋不住笑意的眼睛出卖了她。 “你是找死,真当我傻掉了!” “可你……” “哈哈……” 南星实在憋不住的开怀大笑,那水汪汪的大眼弯成了两拢明月,清秀白皙的脸上像开了一朵花,真个人都洋溢着灵动,就像太阳的光芒一样,绚烂而夺目,让人移不开目光。 顾千里看傻了,苍术也看傻了,他挠了挠脑袋,也咧嘴一笑: “南星姑娘真是好看!” 这话顾千里就不爱听了,我的女人要你来夸? 他斜睨了苍术一眼,还抬手在他头上狠狠地敲了一下,嘀咕了一句: “是你能看的吗?” 苍术脸微微一红,继续傻笑着,小声地在顾千里的耳边说: “属下只是看看而已,她是公子的,属下明白的!” “明白就好!” “那公子你还让她回那个小镇吗?” “你说呢?傻子。” “肯定不能了,要不别人抢走了就麻烦了!” “有那不长眼的东西,爷就去弄死他!” “公子威武!” “呃……” 苍术心放回了肚子,满意极了。 南星姑娘人漂亮又能干,医术还了得。如果能一直跟着自家公子,那以后也是自己的主子,这个主子可比爷院子里的那些主子好多了,这个主子是苍术打心眼里佩服的,有时候连自己都自叹不如。 一连三天,南星每天按时给顾千里换药,背后毒疮的伤口已经结痂了,只是要完全愈合的话,还需要时日,也要慢慢地将养,至于疤痕,那肯定是要留疤的,不过他是男人,留几个疤也是无甚打紧的事。 这一日,她将这些情况原原本本地给顾千里说了一遍。 “你说,我这些伤口都会留疤?” 顾千里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嗯,伤口切面有些大,不留疤痕肯定不可能,而且我也没有那灵丹妙药。” “是不是很难看?” 南星又撩开了衣服,上下左右看了一遍,点点头说: “嗯,也没有很难看了,看着……” “那肯定很难看了!” 顾千里垂头丧气地说。 南星简直不理解他的脑回路,一个大男人家家的,背上留一点疤痕怎么了,又不是女人,皮肤有那么重要,比保住性命还重要? “我说,你一个大男人,背上留点疤怎么了,你又不是女人,要去求恩宠,一点疤痕还磨磨唧唧。” “你……你不害怕吗?你不嫌弃吗?” “我害怕什么?我又嫌弃什么,又没……” 南星挑挑眉,颇有些无奈地哄着这个巨婴,可是话还没说完,自己的双手就被顾千里一把抓住了,她吓了一跳。 “你……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干什么?” “你是不是不嫌弃我这样?” 顾千里定定地看着南星的黑眸,有些期待地急问道。 南星往后躲躲,手上用力想挣脱开来,可奈何顾千里的力气太大了,费了老劲,自己的手都还没有抽出来。 “我嫌弃什么,又不是我的身体,再说,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就像一把刀子一样戳进了顾千里的心里,也戳醒了他那忽地一热的脑子,他脸色骤然暗沉下来,浑身阴冷而又邪魅,眸子危险地眯着,又像猎鹰盯着猎物一样,盯得南星毛骨悚然。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没说错,是和你有什么关系呢,你个没心没肺的丫头!” “那你还不放开我!” 顾千里闻之,忽地一松手,南星连忙收回自己的手,拿到眼前一看,果然已经被捏得红红的了,骨头还隐隐作痛。 “哎哟,真是要命,阴晴不定的,老是抽风!” “对了,顾千里,你的伤口差不多好了,药我也准备好了,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了,明天,我就回去了!” 南星揉了揉自己的双手,想起这事,连忙对顾千里说,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情绪不稳的神经病好。 “你又要走?” “什么叫我又要走?我早就该走了,要不是你身体老出状况,我哪里需要在这里待这么久,你看,我连衣服都没得穿了!” 说完,南星扯了扯身上借顾千里的那件衣服,此刻也已经是破破烂烂,脏兮兮、皱巴巴地不忍直视,委屈巴巴地说。 “南星,跟着爷!” 听顾千里又说这一句话,南星颇为无奈地垮着一张脸,神情凝重地说: “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呢?你是看上我了?还是要报恩?我有手有脚,为什么要跟着你?” 南星说完,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千里,直接问出来,就是想一次性把话说清楚,她可不想给这个人造成错觉,和他相处这么久不是图他什么,而只是他是病人,自己是大夫,治病而已。 再说苍术可告诉她了,顾千里是个多么风流、花心的混蛋,不仅家里有几位姨娘,外面也有不少相好的,甚至还有那秦楼楚馆中人,真是不挑嘴的,这种人,想让自己跟他,哼哼……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跟着爷,你不用这么卖命的去采药,治病,讨生活,山珍海味、绫罗绸缎,总之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有什么不好呢?” 这是拿自己当小雀儿养吗?还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真当自己是皇帝了? “哼哼……顾千里,顾公子,我南星可能天生就是这样一副劳碌命,和你的那些女人们比不了,我吃不了那些山珍海味,也穿不了那些绫罗绸缎,更不知道怎么讨好男人,所以享受不了你所谓的荣华富贵了。我就喜欢采药,我就喜欢给人治病,可能我的骨头天生贱吧!” 顾千里的话戳中了南星的底线,这是赤裸裸的看不起一个女人,他觉得女人都得依靠男人,男人给你什么,你就得接受什么,他的骨子里从来不知道女人也有所谓的尊严,所以南星出口的话极其刺耳,又挑起了顾千里的怒气。 “爷看你倔强到什么时候,爷承认,这段时间,你是有那么一点吸引了爷,爷是看上你了,而且我告诉你,自小爷看中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爷不打算放手,你哪里也别想去?” 一听顾千里这么说,南星“腾”地一下跳了起来,内心的火球立马就炸了,一张小脸冷若冰霜,无比鄙夷地说道: “怎么,我不愿意跟着你,你顾大公子就要用强还是怎么的?” “哼……你可试试看!” 南星怒极反笑,双手抱胸,嘴角翘起,神情轻蔑地看着顾千里的眼睛,斩钉截铁地说: “试试就试试,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还就不信了,腿在我自己的身上,我还走不了了?” 说完,一脚踢翻了旁边装药草的框子,怒气冲冲地就出了帐子。 苍术刚好走了进来,见南星又是生气的出去了,再看了看自家爷那张黑如墨汁的脸,小心地问道: “爷,你们又怎么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的女人,苍术,你来,我要……” “爷这样不好吧,南星姑娘的性子烈,我怕……” “万事有爷,你不也知道她无父无母,孤苦无依,如果离了我,她哪里能过好日子,我这是为她好!” “话虽这么说,可是……” “怎么,你主子的话都不听了?” “我听,我听……” “还不快去!” “是!” 第23章 夜合欢 * 南星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这个男人,彻头彻尾的就是一头狂妄自大的猪,自己也是脑子进水了,一而再,再而三地救他,哼……不感激也就算了,竟然还威胁自己,让自己跟他,难道他的脑子里都装的是海绵体吗?精虫上脑,日常都用这来思考? 白眼狼,大沙猪,渣男,畜牲不如……南星的脑子里冒出许许多多骂人的话,一个比一个狠毒,但好像又不够解气,至少心里那团火还是堵的慌! “啊……” 一声尖声厉叫划破营帐,吓得正在用饭的顾千定丢了筷子,正在喝茶的胡叔手一抖,些许茶水从杯子里洒了出来。 更是吓得还有一个正在偷偷摸摸找东西的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浑身颤抖。 只有顾千里气定神闲地坐在床榻上,看一本兵书,就连那声怒吼的尖叫都没有影响他,微微踟躇了一下后,仍然慢条斯理地翻开新的一页,微微翘起的嘴角显得更加邪魅!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战鼓擂响,军帐中一阵骚动,就见一个个士兵连拿着武器,井然有序地快速跑到了营地的校场集合。 “报!” 顾千定和胡叔站在最前面,一个年轻的小兵高声叫道。 “说!” “南漓军从北面、东面和西面突袭来了!” “什么?” 胡叔惊讶地大叫,顾千定久经沙场,闻之也只是眉头蹙了蹙,稍微思索了一下,就吩咐道: “按原计划,左卫营攻北,那片瘴气林子,南星姑娘已经找到了化解之法,但大家还是要谨慎行事!” “是,末将领命!” “右卫营何在?” “末将在!” “你们负责攻西,流石已经准备好了,可数量有限,你们务必一击即中,速战速决!” “末将领命!” “世子爷,你?” “探子去探过,东面看起来最容易守住,但下面有一块沼泽地,我猜南漓上次把我们引入瘴气林子,这次应该是想把我们引去沼泽之地,想让我们丧命于此!” “世子爷你早就知道,所以让五公子送来了……” “不错,来了这里之后,发现了沼泽地,就让小五准备了,总算派上用途了!” 胡叔佩服地看着顾千顶,连连点头赞许: “世子爷英明!” 顾千定淡淡一笑。 “胡叔可别夸我,这是一场硬仗,等赶走了南漓,庆功之时再夸我也不迟!” “顾家军岂有不胜之理?” “让小五留守军营,胡叔,我们迎敌去吧!” “好勒,走喽!” “杀!杀!杀!” 被顾千里气得,南星本来已经收拾好了行礼,打算也不等明天了,想现下就走,不过听见战鼓擂动,知道战事又起了,自己作为大夫,此时如果一走了之,那这辈子也妄想心安! “唉……” 长叹一口气,南星翻出那块已经发白的头巾,灵活的三两下把头发包起来,撩开了帐子,走到了安置伤兵的帐子,和那些军医、学徒们一起准备待会儿可能要用的东西。 “南星走了吗?” 顾千里也穿着一身戎装,站在军营的辕门口,问身后白术。 “没有,去了伤兵帐子!” “嗯,这个女人呀,心最软!” 白术不像苍术那么多话,听顾千里这么说,他也不知道接下来自己应该说什么,索性闭嘴不言。 “如果军营有事,你就去护着她吧!” “可是,我是公子……” “爷命令你去!” “属下……遵命!” 顾千里看了看紧张的像木头一样的白术,不由得嬉笑道: “别紧张,大哥早已做好应对,军营不会有事的!” “嗯!” 白术点头应到。 顾千里不再搭言,抬头看了看万里无垠地蓝天,说: “让大家都打起精神,万不能松懈,加强巡逻,有可疑人物,直接斩杀!” “是!” “南星姑娘,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为什么要做大夫呀?你长得漂亮,找个好人家过日子多好!” 早已经熟悉的老军医问,南星整理绷带的手一怔,她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做大夫,那是因为自己到这里后,孤苦伶仃,又没有别的谋生本事,就是大夫都还是半吊子,不做大夫自己能做什么呢? 靠一张皮相去讨好男人过好日子,那还不如风餐露宿的辛苦呢,至少这样自己心里踏实! “我祖上都是大夫,自小父母就双亡了,是爷爷带大我的,他没有别的教我,就只好把医术教给我了!” 南星笑笑,淡淡地说。 老军医听后,捋捋胡须,了然于心,说: “原来如此呀,不过姑娘的医术就如此之好了,那你祖父的医术肯定更高明,现在在何处?老夫很想一睹风采呀!” 在何处?在一个可能自己这辈子都见不到面的地方,他已经那么大年纪了,却孤零零的一个人活着,没有子女,也失去了自己最疼爱的孙女,自己虽然活着,可是虽生如死呀! 一想到这里,南星的心就疼得厉害,眼眶子立马红了,眼泪不受控制地就落了下来! 军医一看南星这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个姑娘命苦呀,孤零零的一个人活着,还能坚持秉承家业,不容易呀!此后,看南星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赞许和慈爱! 营帐里,守卫三步一岗,巡逻兵也穿梭不歇,顾千里带着一骑人一直在辕门口加强警戒,直到傍晚,军营都未有动静,可谁都不敢松懈,个个面容肃穆,严阵以待! 晚饭时间,每人发了两个馒头,南星和大家一样,匆匆用过之后,又坐在伤兵帐子里等着,等着这一轮的战事结束,等着看送回来的人可有救! “大叔,我去门口看看!” 这样的等待,让南星觉得自己的心里慌得不行,对未知的恐惧压迫得有些喘不过气! “去吧,小心一些!” “嗯!” 南星撩开帐子就往辕门口跑去,只是还没有跑到门口,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入目间尘土飞扬,这是…… “有人回来了!” 辕门口的士兵大叫起来。 “快,快,这些送到伤兵帐子……” 一阵人喧马嘶,手忙脚乱,南星还来不及看清楚门口的情形,就跟着抬着的伤兵们回到了帐子。 “剪子……止血粉……纱布……” “匕首……烧酒……” “来,按住他,我把箭簇挑出来……按紧……忍着……” “……” 鲜血喷洒了一脸一身,带着温热,带着腥气,南星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个人的血了,十个?还是二十个?只是能感觉到脸上的这些血好像从来没有凉过,就像生命的温度。 一路又一路的人撤回营地,一个又一个的伤兵送到帐子,南星和军医们马不停蹄,争分夺秒地救人。 这一刻,南星恨不得化身为千手观音,百臂千手并用,可现实却更多的是无能无力,因为人手不够,药品不够,延误了最佳时间,让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就在自己了面前,挣扎着,逐渐消逝。 “我尽力了”,这句南星以前嗤之以鼻的话,现在却成了她说得最多的话,而战争的残酷又一次让南星觉得恐慌,一种自己确实“无能无力”的恐慌。 天色微明,东方泛白,晨雾飘渺,新的一天又来了! “姑娘,累了一晚上了,回去歇歇吧,这些我们来!” 老军医擦擦脸上的血,看着南星一脸疲惫的还在给伤兵检查伤口,关爱地说。 “我不累!” “唉,姑娘,我明白你的心情,可战事来了,流血和死亡就是避免不了的,你要看开一些!” “我明白,可是……如果我快一点,是不是就可以救他们呢,他们还那么年轻,家里都还有亲人等着呢……” 南星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眼眶通红,表情悲伤,自责不已。 “这也是没办法的,我们也只是人,只有两只手,能救一个是一个吧,没有活下来,那也只能怪命贱了!” 老军医宽慰了南星几句,就又忙着去照顾其他的伤兵了。 南星呆呆地站在那里,眸子深沉,死死地咬着嘴唇,一动也不动。 人命,在这里,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心里和生理都承受了极限,南星浑浑噩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的帐子。 刚走到帐子门口,就看到苍术从里面走出来,看到南星的样子,吓了苍术一大跳。 “南星姑娘,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我去叫我们公子爷。” 说完,抬腿就走! “别,我没事,这是别人的血。” “哦……那你回去好好洗洗吧,我先走了!” 南星无力再说其他,只好点点头,等苍术离开之后,她才想起来,苍术到自己的帐子里面干什么? 唉,算了,自己又没什么财物,无甚打紧的。 进了帐子,南星端起矮榻上的茶壶猛灌,不肖片刻,一壶水都灌进了肚子,擦擦嘴角的水渍,长吁一口气,才觉得自己好像又活了过来。 她拍了拍有些酸软的腿,打起精神准备去清洗身子,转头就看了床榻上放着一身素白的女装,一怔,今天一天没看到苍术,难道是给自己找衣服去了? 南星也不管那么多,打好了水,脱了衣服,开始慢慢地擦洗。 当冰凉的河水触碰到那娇嫩肌肤的时候,浑身毛孔都舒畅无比,南星不由得多擦洗了几遍,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开始很舒服,可越洗怎么越热呢,浑身就像着火了一样,燥热无比。 南星索性又用凉水擦了一遍,那股子燥热的劲却越来越甚,下腹酥麻,四肢开始发软,饶是南星再没有经验,此刻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 该死的,哪个王八蛋?竟然给老娘下药了! 第24章 悬崖隐 * 顾千定看了一眼南星的帐子帘子纹丝不动,有些不解地问顾千里。 “她走了!” 顾千里颇有些悲凉的说。 “走了?我听军医说,南星姑娘说战事不结束,她就一直留在这里的。” “什么?你说什么?” “她要留下,一直留下?” “是呀,她说这里需要她,她要尽力救人,所以战事不结束,就一直留在军营。” “轰……” 顾千里脑子的一根弦崩然断裂,一直留在这里,朝夕相处……他不敢再想下去,再想下去就知道自己干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生生的把自己想要的人逼离了自己。 “小五,你怎么了?” 顾千里一张脸阴沉如墨,胸脯急促起伏,额头青筋毕现,紧握的双拳好像在拼命压制着什么,顾千定担心地问道。 “大哥,我……我把南星逼走了!” “什么?逼走了,怎么逼走的?” “我……” 顾千定看着眼前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顾千里,没好气地问道: “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欺负了人家?” “嗯!” “唉,人家好好一姑娘家,你就作吧,总有你后悔的!” 顾千定叹了一口气,到底是年少轻狂,还死鸭子嘴硬,以为这样的得到就是“得到”,可往往也是失去的开始,自己可是吃过苦头的,这个弟弟顺风顺水了二十多年,吃苦头的日子大概也不远了。 “这荒郊僻野的,她一个姑娘家能去哪里,你还不去找找,到底是我们的恩人,你……” 顾千定颇为无奈地瞟了顾千里一眼,拂袖而去。 顾千里握紧的拳头越攥越紧,他仰头看了看四周云雾缭绕的群山,一时间也没了那份成竹于胸的笃定,南星呀,南星,你到底走到哪里去了? 南星是被一阵阵的头痛疼醒的,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上,眸光环顾了一圈,发现这是一间竹屋,屋子里所有的器具都是竹子做成的,看着虽然简单,但都十分的精致和素雅,看来这个竹屋的主人颇有品味。 心下有些失望,到底还是没能回家! “嘶……” 头疼欲裂,唤醒了她的胡思乱想。她抬手轻轻地摸了一下额头,发现缠着绷带,只是疼痛的地方有微微的湿意,应该是头摔破了,出血还不轻,止住后还是有轻微的出血。 转头看到旁边的有一个精致的竹制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方菱花铜镜,她想看一看,到底伤得怎么样。 起身下床的时候,才发现浑身像散架一样,疼得南星龇牙咧嘴,眼泪不由自主地就从眼眶子里落了下来。 “吱呀”一声,竹门从外面被推开,走进来一人,见南星挣扎着起身,沙哑着嗓子,连忙喊道: “别动!” 南星闻言怔住,连忙抬头看向来人。 大概四十来岁的年纪,身形很高,也很挺拔,一张脸棱角很是分明,肤色不算白皙,但一看就知道是个迷人的“帅大叔”,眼神深邃,眸子黑如深潭,看向他的时候不由得有些胆战心惊,仿佛他能一眼看穿似的。 “躺下,把这药喝了!” 出口的声音依然带着沙哑,还有一些冷寂,而且话也不多,说完这些后,就把药放在南星旁边的小竹榻上,转身准备离开。 “大叔,是你救了我吗?” 帅大叔闻言,微微回头,冷毅的侧脸斜睨了南星一眼,眼神好像再说:这个白痴的问题你还问,不是我救你,难道是鬼吗? 南星讪讪,这个确实问的白痴,只好又开口道: “这里是哪里?” “等你好了,你看看就知道了!” 说完,转身利落的就出了门,南星瘪瘪嘴,心想:这真是一个奇怪的人呀,只是可惜了他那张脸了! 用手试了试汤药的温度,见不烫了,南星继续忍着疼痛,费力地起身,把那碗汤药端起来,一饮而尽。 “真……苦呀!” 喝完,她把药碗放在了小竹榻上,又躺了下来,用手捏了捏浑身上下,发现腰也疼得厉害,估计是摔下来的时候,碰到了石头吧,不会以后就这样瘫在床上吧! “吱呀”,门又开了,怪怪的帅大叔又进来了,一手端着一个碗,里面应该是米粥,因为南星闻到了粥的香味,一手还拿着一个馒头。见此,南星的肚子就“咕咕”地叫了几下,瞬间觉得饿地要死了! “吃了!” 简单地丢下两个字,帅大叔放下米粥,收起药碗,又准备出去! “大……大叔,我的腰没事吧!” 帅大叔不说话,只是一双黑眸盯着南星看了一会儿,越看,南星的心越往下沉,脸上欲哭无泪,不会吧,自己真的瘫了? “没什么大碍,躺两天就能下床了!” “吁……” 南星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刚才真是吓死了,真以为自己的腰出了大事。 帅大叔看南星大大松了一口气的样子,眸光闪闪,没有再说什么,关上门,走了出去。 南星歪着身子,趴在床沿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一碗米粥和一个馒头吃得干干净净。 吃完了,抹了抹嘴巴,躺在床榻上,感觉浑身上下好了许多,额头、腰、腿都没有那么疼了,也就不再担心,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心事,到底有些撑不住了,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天色暗沉,屋子里昏暗,应该快要天黑了吧! 一转头,又看到了矮榻变放着一碗汤药,摸摸,温热,是刚好可以入口的温度,南星不假思索,端起来又一饮而尽。 一刻钟后,帅大叔又端着一碗粥和一个馒头进来,这次再也不说话了,只是放在了小竹榻上,收起药碗就出去了。 南星已经见怪不怪了,见他出去了,挣扎着起身,坐在床边,把晚饭吃了,然后又在屋里里找了一根竹棍,撑着去竹屏风后,解决了生理需求,又躺回了床上,不肖片刻,沉沉睡去,一夜无梦! 就这样被冷酷怪大叔养了三天,期间,怪大叔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了几套女装丢给南星,让南星自个儿换上,虽然身上还是疼痛,但几天的休息,南星已经能完全下床,自由活动了。 这天早晨醒来,她推开竹门,走出屋子,一看,立马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好一处人间清幽之地,世外桃源不外如是!” 入目间,一大片郁郁葱葱的翠竹林随风微微摆动,一层轻纱似的薄雾轻轻笼罩在竹稍,青翠葱茏的竹叶轻轻颤抖,抖落了洒落在上面歇息的珍珠玉露,点点滴滴落下,轻轻没入草丛中。 一条山溪环绕,清澈见底的溪水缓缓流动,偶尔回发出几声悦耳的“叮咚”声,带着飘落的几片竹叶,一起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三座小竹屋分散在竹林和山溪旁,一样的建筑风格,精致简朴,只是其中有一座特别大而已,那应该就是那位怪大叔的屋子吧! 南星想,忽地又看到主人的竹屋后面,好像有一个大花园,一畦一畦地收拾的很整齐,有一些还开着黄色、紫色的小花。 “想不到怪大叔还有这女儿心思,种了那么多花!” 说完,南星扶着腰慢慢地挪到那座主屋的后院,走进这才发现,这不是花园,而是药园。 这一畦一畦种着的全是药草,半枝莲、北沙参、关防风、八仙、紫菀……还有一些南星叫不出名字的草药,难道?难道这个怪大叔是那种传说中隐居世外的绝世神医? “大叔……大叔……” 南星焦急而又欣喜地连忙奔回主屋,站在屋子外面喊道。 “大叔,你在里面吗?” 屋里里还是没有人回答,看来怪大叔不在,南星有些失望地准备离开。 竹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黑影站在门口,冷冷地问道: “什么事?” 南星欣喜地连忙转过头,看着怪大叔,一向沉静的小脸,此刻一脸谄媚地说道: “大叔,你是神医吗?” 见南星问出了一句话,怪大叔无语地瞟了一眼她,抬手准备关门。 “哎……大叔,我刚看到你后面园子里种了很多草药,而且你又一个人住在这么一个地方,肯定是个厉害的神医!” “我不是神医,只会一点医术而已!” 怪大叔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又准备关门。 “大叔,别……我也是大夫,不过也只会一点点医术而已,我能不能跟你学学?” 怪大叔那双深邃的黑眸,盯在南星身上看了许久,看得南星心里只发毛,终于有些忍不住地想开口说话的时候,耳旁那声沙哑冷寂的声音传来。 “你想学就来学吧!” 说完,“嘭”的一声,竹门被关上了,南星的嘴角则高高翘起,开心地对屋子里的人喊了一声: “我知道了,师父!” 预料中的,屋子里没有任何反应,一如既往地安静,不过南星则心满意足地慢慢又挪回了自己的那座屋子,检查了一下额头上的伤口,躺回了床榻上,不一会儿,又进入了梦乡! 虽是白日,这一次倒做了一个梦,梦见了许久未见的爷爷,一脸慈爱地看着自己,在梦里问: “我的小南星,过得好吗?” 虽说在梦里,但到底是见到了思念如潮的人,一时间,南星泪流满面,哽咽道: “爷爷……我很好,就是想你!” “想我?这不就看到爷爷了吗?医术学的怎么样?” 一听爷爷问这话,南星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高兴地说: “我遇到了一个神医,爷爷,我有师父了!” “那就好,南星,好好跟你师父学,以后要比爷爷还厉害!” “我会的,我会的,爷爷……” “好……好……” 一阵凉风袭来,画面一转,刚还清晰的人,突然就像烟雾被吹散了一样,吓得南星连忙伸手去抓,边抓边喊: “爷爷,别走,别走……” “爷爷……” 一声尖叫,南星惊醒过来,一看自己还在小竹屋,眼前哪里还有爷爷的影子。 抬手一摸,满脸泪水,心脏跳动处,一抽一抽地疼,索性不管不顾地伤心大哭起来! “爷爷……我想你……” 第25章 八宝景 * “哭什么?” 沙哑清冷的声音传来,南星惊得止住了哭声,茫然地抬头就看到早上被称之为“师父”的怪大叔。 “师父,我……” 南星嘴角咧开一抹难看的笑,嗫嚅着不知道从何说起。 “起来,去给我收拾药园子。” “啊?可是我……还没有好呢?” “能哭这么大声,还有什么不好的,再说,不是叫我师父,跟我学医嘛,这么快就反悔了?” 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屑,那双眼睛也轻蔑地看着南星。 南星的诚意得到了质疑,忙不迭地回道: “谁说的我反悔了,我是真心要学的。” 说完,掀开被子,穿着鞋子,就往外走,越过她师父的时候,嘴里还嘀咕着: “不就是收拾药园子嘛,又不是没有做过!” 就这样,在这个幽静的桃源之地,南星一边给自己疗伤,一边跟着师父辨别药草,学习医术,什么清白之身,什么顾千里,全都如同过眼云烟,烟消云散了。 在相处的过程中,南星终于知道了自家师父的名字,十五年,一个非常奇怪的名字,南星有些不解,怎么有人取这样的名字呢?也太随意了吧! 虽然好奇,但师父不说,南星也不敢问那么多,每天很听话的跟着师父料理药园子,背一首又一首的汤头歌和药方子,看他丢过来的一本又一本晦涩的医学书籍,一日三次还要给自己诊脉,给师父诊脉,甚至给养的一只狗诊脉。 南星来的时候,还是晚夏,如今暑气早已消逝,竹叶飘落,黄叶纷飞,白霜也落上了竹林梢头,已经是初冬了。 几个月的时间,药园子的药草采摘了,又种了新的一茬,南星的身子也彻底养好了。如今,她已经能辨别出更多的草药名称,学会了不少的治病方子,把脉也越来越精确,人身上的七经八络也知道的一清二楚,遗憾的是没有病人练手,不知道学得到底如何。 “南星,从今天开始,你学习针灸之术!” 早上给师父把完脉后,师父淡淡地撂下一句。 “啊?” 针灸之术,这个虽然南星很想学习,但是却不敢下手的医术,自己能学会吗? “怎么?不想学?” 师父有些不耐烦地问道,相处了这么久,这个脾气一点也没有改,话少,冷酷,不耐烦! 南星连忙摇头,说道: “不是,想学,只是……” “不敢?” 师父火眼金睛,看一眼南星的表情,就知道原因,直接一针见血地点了出来。 南星低着头,不敢说话,她知道,学医者,最大的忌讳就是“不敢”,如果一个医者都不敢去做,那还有谁敢去? “你出去,现在就走!” 师父指着门,厉声喝道,一个连学针灸勇气都没有的人,还好意思口口声声地学医,这样的人不配成为大夫! 南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忙摇头道: “师父,我知道了错了,我学,我敢,我学……” “哼,一个连勇气都没有的人怎么成为医者,你还是走吧!” 师父极为生气,脸上的那种冷厉是南星从未见过的,心下不由得害怕,她知道那是师父“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我学……我敢……我学……请师父教我!” “你当真要学?当真能学?” “嗯,我要学,我能学!” “那就好,你拿起一根针来,刺入我左手的合谷穴,我看你敢不敢?” “啊……” 南星见师父竟然让她直接在他自己身上施针,一时间心里又开始胆怯,脸上也慢慢显露出犹豫来。 师父看到南星这个样子,直接鄙夷地说: “你连我身上都不敢,还学什么学,滚吧!” “不要,我学,我学……” 说完,左手抓过师父的手,找到合谷穴,右手拿起一阵银针,颤颤巍巍地就是不敢扎进去。 “扎进去!” 一声厉吼,南星紧咬着嘴唇,心下一狠,半截银针没入了合谷穴,疼的师父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师父!” 南星睁着黑眸,小心翼翼地喊道。 “没事,再来,阳池穴……” “神门穴……” “后溪穴……” “……” 一个时辰后,师父的两只胳膊和手上的穴位上扎着密密麻麻的银针,但他仍然气若坦然的坐在那里,仿佛那银针扎的不是自己。 而南星呢,则累得满头大汗,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浑身的衣衫已经湿透了,头发也像水洗的一样,湿漉漉的黏在脸上。 她瘫坐在地上,看着师父,一张红唇欲言又止。 “今天就到这里,从明天开始,每天两个时辰,在我身上练习扎针。” “师父,不……” “怎么?还不敢?” “不是,是……” “不是,那还有什么,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要不就不要学了!” “是!” 南星只好低下头,听从师父的吩咐,只是心里如翻江倒海,滋味难受。 “还杵着干什么,过来把针拔了!” “哦……好!” 南星随意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扶着旁边的竹桌站起身来,又颤抖着双手,去拔师父手臂上的银针。 “怎么?拔针手还颤抖?” “累……累的……” 小声地说完,双手稳了稳,加快了速度,不过一会儿,就把银针拔完了,放进旁边的小酒瓶里,消消毒,然后才放进专门的布包收拾起来。 “你去做饭吧,把人身上的穴位再背一遍,吃饭的时候我检查。” “是!” 南星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进入冬天以来,师父好像特别的着急,每天给自己的任务比以前多了好多好多,每天不背到三更半夜,都完成不了。有时候实在太困了,悄悄偷懒一下,不过只要师父检查的时候,自己稍微犹豫,就一顿怒火,吓得自己再也不敢偷懒了。 第一场初雪飘落的时候,南星已经能按照师父的要求,平平稳稳地将银针扎进师父的身上。手不再颤抖,心也不再慌乱,好像扎针这样的事情,自己已经做了成千上万次,早已经了熟于心,手到擒来了。 “好了,师父!” “嗯,南星,你很有悟性,做得很好!” 这是师父第一次夸赞南星,南星听了,颇有些惊讶。 “你不必惊讶,你确实做的很好,我该教的已经教完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不过这里没有病人,你练习的再好也没有用,医术这东西,要用在病人身上,才知道能不能用,好不好用!” 前所未有的,师父今天说了这么多的话,不过句句都是真理。 “虽然在谷里,不知今夕何夕,但为师观天象,算算日子,大概也知道要过年了,等过完年,雪化之时,你就出谷去吧!” “啊?” 南星大吃一惊,又惊讶地看着师父,不解师父是何意。 “今天无事,为师和你聊聊过往,可好?” 南星听话的点点头,既然师父的话匣子打开了,她也很想知道师父这样的一个男人为什么要一个独居在这山谷里,也想知道为什么叫“十五年”这样的一个名字。 “为师年少时,从没想过会学习医术,对这种东西,更多的是嗤之以鼻,这种下人的谋生技能,有什么紧要,只要有权有势,还怕没有人愿意听我使唤?” “那师父怎么习得医术的?” 南星开口问道。 “是因为我的妻子!” 南星了然的点点头,一个男人能为之改变的,那一定是个很爱很爱的人。 “那师父应该很爱她吧?” “爱?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爱了,只知道她已经刻在了我的骨子里,融入我的血液里,怎么都剔除不掉,这样就是爱吗?” “这当然是爱了!” “这就是爱呀,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师父说完,黑眸一片悲伤,慢慢地蔓延到脸上,乃至全身,浑身都是悲伤绝望的气息。 “师父?” “她是我师傅的长女,比我小三岁,我们在师傅门下读书的时候,她也常常扮成男儿的样子,和我们一起读书。我的哥哥和几个弟弟都很喜欢她,只有我不喜欢,我觉得一个女子,经常混在男人堆里,成何体统,所以我每次都用最恶毒的话伤她,每次都把她气哭,我的心里就很开心。” “慢慢的,我们都长大了。我的父亲也很喜欢她,就问她,我们这么多兄弟,她看中哪个,就把她许配给我们。我心想,她肯定不喜欢我,因为我一直骂她,惹她,一点都不让她,她应该会选我的哥哥和弟弟们,但不知怎的,心下又很失落,深怕她选了他们,我以后就不能逗她了!” “南星,你说,我这是不是犯贱?” “呃?” 南星很想说是,不过见师父如今已经悔恨成这样子了,也就不忍心再打击他。 “确实很犯贱!好在,她最后却选了我,当时我的父亲、她的父亲,还有我的哥哥弟弟们都非常吃惊,就连我也无法相信,可她却笃定的说就是要嫁给我。” “我当时心下虽然高兴,但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觉得有些丢面子,就大吼了一声“我才不要娶你这个烦人精呢!”,我吼完后,我的哥哥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我怒极就跑了,后来我的一个弟弟才告诉我,说她当时就难过的晕倒了,从那时候我也才知道她又心悸的毛病。” “可我却一点没觉得这是我的错,应该全是她的错,谁让她要嫁给我呢,她肯定是想报复我欺负她,所以才这么做!年轻呀,不懂得‘喜欢’二字,更不懂‘爱’为何物?一这么想,就犯了这辈子不可饶恕的大错。” 师父说完,南星就看到师父一脸懊悔悲痛,陷入了深深的回忆里。 第26章 林中灵 * “师父?” “我为了气她,当天直接就出城了,在路上还好巧不巧的救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和她是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她古怪精灵,牙尖嘴利,总有很多稀奇的点子。而这个女子,温柔贤淑,柔弱怜人,可能是心里的那股子骄傲的劲做怪,我就把这个女子带回了府里,成了我的人,那时候离我和她大婚只有三个月。” “大婚前一个月,我带回府的这个女人刚好有了我的孩子,我故意宣扬出去,让她知难而退。她却找到我说,她的身子不好,可能这辈子也生不了孩子,嫁给我本就委屈了我,既然我爱的人有了孩子,她愿意视如己出。我当时气极,骂她下贱,是不是想男人想疯了,才要缠着我,于是当天晚上,就在……就在那个亭子里,我……我……” 师父哽咽着,两行眼泪从深邃的黑眸里流出来,南星看得出,那是悔恨不已,痛苦万分的眼泪。 “师父,你真的很渣!” 饶是再害怕师父,此刻的南星也不由得为那位女子抱不平,爱上这样的一个人,得需要多么大的勇气,结果人家呢,只觉得她是麻烦而已。 “是呀,我很渣,我真的不配再提及她,只是这大雪纷飞的时候,我就特别想她,而她从离开后,连在梦里,都再也没有来看过我一次。” “大婚还是照常进行,洞房花烛当然也不可能有了。第二天我的那个妾室见白绢未有落红,就诬陷她不守妇道,早已是残花败柳,而我,明明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却一句话也没为她辩解,而任由她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最难听、最下流的话。就这样,她在我的后院里慢慢的没了声音,等我再看到她的时候,是她和我的妾室发生了冲突。” 南星蹙着眉,一脸的阴沉,后宅手段,肯定是一个白莲花对付悲惨的原配的桥段,虽然很狗血,但就这样听得心里也难受极了,这样的师父真的太渣了,好像一针戳死他。 “我妾室的孩子已经六个月了,不知怎么的,就掉了。妾室的丫鬟说是因为她也怀孕了,见不得庶长子出生,所以用了手段,让妾室失了孩子。我一听这么说,也怒了,想起当初不是说把这个孩子视如己出吗?还有她不是不能生孩子吗?怎么会怀孕?而且从大婚后,我都一直没有碰过她,怎么会有孩子?再加上妾室在旁边煽风点火,说她行为不轨,珠胎暗结,我一怒之下,就命人活生生地把她肚子里的孩子打落下来。” “你……不是大婚前一个月你强……” 南星气结。 “那时候已经怒到极点,完全不记得大婚前一个月,我那样的强要了她,没想到这样她也怀上了孩子,等我事后冷静下来,想起之时,已经发现,所有的一切都不能弥补了。” “这时候我的一个弟弟又告诉父亲,说我勾结外人,背叛家族,父亲一怒之下把我关了起来,我才发现我的妾室是我弟弟安排的暗棋,就是为了害我的。而她也知道,以身犯险,明明知道是圈套,还是要亲自引出来,只是没想到,我一点都没顾及一起长大的情份,把自己的孩子,甚至自己的命都陪上了。” “自从孩子生生被打落后,真相也大白了,我鼓起勇气去看她,她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了,瘦弱不堪地躺在床榻上,了无声息。我这才有了恐慌,心也疼的厉害。我告诉她,我知道了所有的事,我对不起她,我让她好起来,我以后会好好对她……可她却摇摇头,说她这辈子本就短暂,本打算好好喜欢一个人,把自己全心全意地托付给那个人,可却不知,这样的想法,对那个人来说,确是束缚,是麻烦,到底是她自私了,说她要放手了!” “我看着她说这话时,一脸的冷静,眸子里再也没有当初看我的那股炙热,我恐慌地紧紧抱住她,告诉她,不是束缚,也不是麻烦,是我错了,我后悔了,我被迷了眼,这么久才看清,让她给我一次机会,可她却摇摇头,说没有机会了。” “我气结,指着她骂道,怎么就没有机会,只要她原谅我,我们就可以好好的。可她这一次没有和我辩解,只是闭上眼睛,任由我在耳边怒吼。”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没有机会是她没有时间了。我那段时间不敢再去看她,我怕看到她在床上的样子,就想起我犯的错,就想起那幕她被活生生打掉孩子的场景。后来,一个大夫告诉我,说有一种叫林中灵的东西能包治百病,起死回生,我为了赎罪,就带人到处去找。当我终于找到的时候,我马不停蹄地赶回去给她,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却真的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她……她就这样走了!” “那一刻,我懂得了何为撕心裂地,可我却不相信,她怎么就这样走了呢!” “她刚走,她的丫鬟拿着一支已经凸了的毛笔给我,说这个东西还给我,就当这辈子她从来没有遇到过我吧。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她的丫鬟说她临死之前吩咐,把我的东西还给我,让我把她休了,她不要这样再和我绑在一起,她要一个人走,不想和我再多纠缠。我当然不同意,我死都不愿意,我赶走了丫鬟,抱着她的尸体,一遍一遍地问她为什么,可再也没人回答。” “活该!” 南星在心里恨恨地说。 “我的哥哥很疼她,找人打晕了我,然后写了休书,把她还给了娘家,找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埋葬了起来,却不允许我去看她一次,说怕我脏了她的来生路。” “这个哥哥干得好!” 南星心里暗戳戳地给哥哥点赞。 “她就这样走了,我的心开始像被剜掉了一样,痛彻入骨,我天天喝酒,每天都酩酊大醉,从没有好过一天,也用过方法寻死,可都被救活了。后来,她的丫鬟又带话给我,说她临死前给我留了一句话,说她喜欢我了十五年,爱了我十五年,让我全都还给她,她就原谅我。” “我不敢不听她的话,从那以后,我每天好好的活着,想着怎么让她开心。我为家族征战,我学习医术,我想万一十五年后遇到她的时候,她身体还不好,我就可以给她治病了,这样是不是她不仅可以原谅我,又会喜欢上我了呢?” “十五年?难怪师父你的名字叫十五年?你是用十五年来提醒自己,想早点去和她相见吧?师父,你是想……” “南星,十五年太漫长了,我差点就熬不过来了,可我又不敢不听她的话。” “今年第几年了?” “快了,马上十五年了,她应该等得急了。好在,这最后的时间,你来了这里,把我的医术教给你,也算我遗憾的这辈子唯一不算遗憾的一件事吧!” “而且,你和她很像,不仅长得像,性格也很像,坚毅、倔强、努力、善良,如果当初那个孩子没掉的话,是不是也长成这样?” “唉,人不知道怎么都这样,失去才知道珍惜,错过才知道悔恨,握在手里时,却一味的想丢开,人心呀,总要痛苦后才知道刻骨铭心。” “你说的不错,如果这辈子能够重来,我一定早早地把她握在手心,呵护她,爱护她,不让她受一丝委屈。” “人生哪能重来呢,错过就错过了,失去也就永远失去了!” 南星感叹道。 “南星,这是林中灵,说能起死回生的神药,为师也没有用过,现在给你了,还有这一套银针,是为师亲手打磨的,也送给你了!” 师父递过一个木盒和那套银针,南星茫然地接过,说: “师父,你……” “不用为师父伤心,我本来就不值得,再说,她等着我呢,我怕我不准时,她又不原谅我了!” “师父……” “还要麻烦你处理一下我的后事,把我和这支笔一起葬在一起吧,就在那片山坡上,能看见竹林小溪,她肯定喜欢,名字就写,就写南飞雁花商陆,虽然没人来看,但我知道就可以了!” “你说叫什么名字?” 南星突地抬头,睁大眼睛问道。 “南飞雁!” “不是!” “花商陆!” 南星身子一顿,用已经颤抖的声音,慢慢地说: “那是……那是我妈妈……母亲的名字。” “哐……” 桌子上的茶壶四散,洒了一地的水,可谁都没有注意,师父有些不相信地再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花商陆是我母亲的名字。” 师父听完,身形一怔,然后连忙摇头,满脸的不可置信。 “不会,怎么会,不会的,她才去了十五年,即使……即使……也不会有你这么大的女儿。” 南星也稳稳心神,毕竟这就不好界定了,说不定只是名字一样而已,可这……也太巧了。 “师父,可能对你来说有些匪夷所思,但我能告诉你的事,我的母亲确实叫花商陆,她过世也恰好十五年,而且,我不是这里的人!” “不是这里的人,那是哪里的人?” “有一个词叫‘未来’,我是来自未来的人,我的父母过世刚好已经十五年了。” “哈哈……哈哈……” 师父笑得眼里全是眼泪。 “十五年,刚好十五年,你原谅我了吗?所以把你的女儿送到我的身边,南星,南星,这是我们的女儿吗?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师父!” 第27章 天南星 * 师父不说话,笑一阵哭一阵,然后钻进了另一间屋子,“乒乒乓乓”一阵,又一阵风地从屋子里钻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块玉佩,塞到南星的手里,说: “这是我家族给我的玉佩,南星,你既是她的女儿,也是我的女儿,这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这是?” “留个念想吧!” 南星见师父固执地让自己收下玉佩,也不再拒绝地接下,握在手心,看着师父,嘴里嗫嚅了半天,也说不出话,她知道师父这个可怜又可恨的人早已经做出了决定,而自己也改变不了。 “南星,去吧,出谷的地图在我给你的医书里,记住我的话!” “可是,师父……” “去吧!” 南星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又听到师父低哑着嗓子,在身后喊道: “南星,你……你能不能……喊我一身父亲?” 南星有些诧异,一双黑眸定定地望着师父,嘴唇颤抖,犹豫不决。 “算了,去吧……” “父亲!” “哎!” 双手覆在脸上,浑身颤抖不已,指缝间依稀能看到泪如雨下。 如早知今日,绝不会有当初。 第二日,银白覆满了整个谷底,皓然一色,没有人再来催南星去收拾药园子,袅袅的炊烟也没有再早早升起,万籁俱寂。 南星怔怔地站在门口,不敢去推开那扇门,虽然已经知道了师父的结局,但作为身后的人,总归是不舍。 耳旁是积雪窸窸窣窣从竹稍落下的声音,那条天天被把脉的叫“黑子”的狗也听话的蹲在南星的身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屋内,好像它也知道了主人的选择。 “黑子,我们去吧,完成他的心愿!” “汪汪……” 轻轻推开那扇竹门,屋内整洁如常,茶壶茶杯仍然是放在原来的位置,桌上的医书还翻在昨天看的那一页,可人…… 转过屏风,南星的眼泪就掉落了下来。 师父穿一身大红色锦袍,安安静静地躺在床榻上,玉冠束发,剑眉硬挺,嘴角微翘,一脸温柔,双手叠放在胸前,骨节分明的手里紧紧地握着那支早已经凸了头的毛笔。 这一定是他们大婚时的礼服吧,这么多年,师父竟然还保管的如此之好。他一定是想以往日之场景,去见心上的人,希望从那一日开始,重新告诉她一遍,这次,我是真心真意地来娶你了! 南星跪下,磕了三个头,真诚地叹道: “师父,愿您如愿!” 处理完师父的后事,积雪还并未融化,南星收拾了一下师父的屋子,把能用的留着,遗物全都烧掉了。 剩下的日子,天寒地冻,南星天天和黑子在屋里看医书,仍然一日三次给自己和黑子把脉,还抓着黑子,给黑子扎针,吓得黑子一见南星拿起针袋,就逃命似地跑出去,宁愿挨冻,也再也不进屋子。 当积雪还未融化完,谷里的余粮却要吃完了,没办法,南星把药园子收拾了一下,又重新撒了一些新的种子,关上了三间屋子的竹门,带着一个包袱,装上了几本医书、那套银针和那块玉佩,领着黑子,拿着地图,出谷去了。 雪里山路更加崎岖难行,一不留神,那就是万丈深渊,好在一路上有黑子作伴,耗时半月,一人一狗终于见到了人间烟火气。 南星带着黑子走到村口的一户人家门口,敲开柴门问道。 “大婶,这里是哪里?” 屋里是一个胖乎乎的大婶,看了看眼前很是狼狈的一人一狗,颇有善心的说: “小哥,这大冷天的,你们从哪里来的,先进屋暖和一下吧!” “哎,好呢,多谢大婶!” 进屋后,大婶把一人一狗领到燃着一堆柴火的屋里,南星听说过,西南冬季湿冷,冬天都有烤火取暖的习惯,没想到从古至今都是这样。 屋子很小,又燃着熊熊烈火,不一会儿,南星浑身都暖和了起来,尤其那双早已经冻得麻木的双脚,此刻也恢复了知觉,一股暖流从脚底而起,直暖到肺腑。 “喝口热水吧,小哥!” 别怪大婶一口一口小哥叫着,自古女子出门,危险总是多多,更别说一个年轻还有着姣好容颜的女子了,更是要多加小心,所以这次出谷,南星留下了几套师父的衣服,专门改成了自己的尺寸,一头长发也剪到了刚过肩,用一块青布包起来,脸上用混合了墨汁的药粉稍微敷面,此刻看去,活脱脱就是一个傻愣愣的小伙子。 “多谢大婶!” 南星接过热水,一饮而尽。热水流过喉咙,流到心间,南星满足的闭上眼睛,叹道:有时候一碗热水就是人间最好的美味! “大婶,这是哪里?附近可有大的州郡?” 大婶用火钳把火捣了捣,燃得更旺,才开口说道: “我们这个村子叫杨柳村,在往北一天,就是一个大的州郡了,益州府就在那里,小哥,你从哪里而来?去益州府做什么?” 南星了然,枫香镇自己是回不去了,益州府,那应该算很大了吧,以后自己就和小黑在那里生活吧,而且自己的医术想要实践,大一点的地方肯定才能有施展的空间。 “我……我从深山里来的,我的父母都过世了,临别时,父亲让我去益州府投亲。” “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呀!” 女人就是心软,一听南星小小年纪,父母都不在了,心下的柔软立马显现,接着就殷勤的留着南星用午饭。 “不了,大婶,我带的有干粮。” “这数九寒天的,干粮哪有热汤热饭好,我见小哥面善,是个好孩子,大婶的小儿子也和你差不多,真真让人心疼,小哥,你就别客气了!” “再说,你不是要去益州府嘛,我家那小儿子是个客栈的伙计,带信给我说今天要送东西回来,明天一早应该也要走,到时候你们俩人有个伴。” 看大婶如此热情,而南星总是拒绝不了别人的热情,几个回合的推托下来,到底还是没有拒绝得了,也就心安理得地留在了大婶家,住一晚,明天和她的小儿子一起进城。 当天晚上,大婶的小儿子回来了,大婶夫家姓石,小儿子的名字叫石韦,今年刚好十八岁,白白净净,看着很是机灵。 “小哥,这是我小儿子石韦,你们看着一般儿大,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南……南天,我叫南天,我今年十六岁。” “哦,那还是我大一点,你以后就叫我哥哥,你就是弟弟吧!” 石韦很随和,一听南星比自己小,又听自己母亲说南星没了父母,自然而然地就关心上了。 “好,石韦哥!” “好弟弟,到了益州府,就跟着哥哥,有哥哥一口吃的,也就有你的!” “呃?” 跟着哥哥?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好像不久前,也有人在自己的耳朵边说过好多次,让自己跟着他,自己就是那么的娇弱,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吗? “谢谢石韦哥,家父会医术,我自小耳濡目染,也会一点皮毛,到时候去益州府找个医馆打杂,还望石韦哥多多帮忙。” “你真厉害,还会医术,找医馆打杂?好说,好说,你这有一技在身,还愁没饭吃?说不定哥哥我以后还要靠弟弟你罩着呢!” “嘿嘿……” 在大婶家借住了一晚,第二天天不亮,南星就和石韦一起起床,喝过大婶特意早早起床煮的米茶,刚好村里还有别的人进城,还赶着牛车,两人付了几个铜钱,带着黑子,就坐在牛车去往益州府。 牛车上了官道,天越来越亮,前面的道路也越来越阔,南星的心情也越来越好,脑海中反复环绕着那么一句话: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自己只想怎么样活下来,经过了顾千里,还有谷底的日子,南星知道,自己活下来容易,怎么活成自己想要的日子才艰难,不过,她无惧! 师父说的对,自己的一身医术,只有用在病人的身上,才算医术,而如果只留在谷底,那最多只是自己手痒的技能而已。师父学医是为了自己心爱的人,而自己学医,则一直是为了治病救人,而益州府,甚至京城,都可以是自己的天地,都可以让自己为了自己的理想而活。 “南天,你看,前面进了城门就是益州城了!” 石韦指着三丈外巍峨的城门,兴奋地告诉南星。 南星抬头望望,青石铜门,高约五丈,正中间的牌匾上镌刻大大的三个字:益州府,楼下两队守卫手持长矛,林立两旁,一个应该是守将的人,不时地检查过往的行人、马车,大声训斥着行人快走。 “石韦哥,需要检查什么?” 石韦知道南星从没有进过城,拍拍南星的肩膀,安慰道: “也没什么,你别担心,我们这样没什么行礼的人,一般不会检查的。” “哦,哦……” 包袱里是几套衣服,还有师傅给的几本医书,应该不会有事的,南星把包袱搂得紧了紧,点头道。 “走吧!” “好!” 南星低着头,快步跟在石韦的后面,向城门口走去。 果然,像他们这种不带什么行礼的人,那守将果真不检查,甚至看都不看一眼,就呵斥着他们快点进去。 不过还没走两步,南星就听到一声: “你,站住!” 第28章 菊花脑 * 南星一惊,连忙停下了脚步,浑身僵硬如石,心开始慌乱地跳起来,莫名的紧张。 “你,转过头来!” 南星闭了闭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转过身子。 可她还没有把身子全转回去的时候,耳旁就听到了。 “不是你,你走吧!” 她睁眼一看,原来守将叫的是另外一个姑娘,她当下松了一口气,笑自己有些太紧张了,自嘲的笑笑,大婶都没有看出来,这些人怎么能看出来。 “走吧,石韦哥!” 转头的一瞬,她随意瞟了一眼守将手上拿着的东西,脸色一怔,刚放下的心抖得紧了起来。 那是……那是……怎么会? “南天,怎么了?走吧!” 南星醒过神来,点头说道: “走吧!” 管他的呢,反正现在这个样子,挺好! “南天,你今天就住在我们客栈吧,明天你再去找找看,看有没有医馆需要学徒,如果没有,我就给我们掌柜的说,你也在我们客栈当伙计得了!” 石韦领着南星走街串巷,一路叨叨,很快就走到了他做工的客栈。 站在客栈门口,南星望着门楹上的“随意客栈”四个字,不禁就心生好感,能给客栈取“随意”二字,可见老板为人处世必定是洒脱张扬的。 “傻站着干嘛,进来吧!” “好!” 南星答道,抱着包袱,抬脚准备进去,突然旁边一人飞奔而过,好巧不巧地就撞到了南星的身上,南星身子骨单薄,一个不注意,要不是石韦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早就摔在了地上了。 “有鬼撵你呀,跑这么快,不知道撞到人了!” 石韦大着嗓子,骂骂咧咧地吼道。 那人也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身武夫的装扮,见撞到了人,也停了下来,着急地连忙赔礼道: “小哥勿怪,实在是我有急事,跑得快了点,这点银子就给小哥赔礼了!” 说完,一把抓过南星的手,把手上的一颗碎银子放在了南星的手上,着急忙慌地又准备跑了。 “哎,你……” 南星一把抓住那武夫的袖子,把银子递过去,说: “我没事,我不要你的银子。” 那武夫一怔,不解地看了南星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怕是个傻子吧,自己都赔银子了,他还不要? “你不要就算了,我要赶紧找大夫去,再耽搁下去,我们家老爷就完了!” 武夫麻利地接过银子,嘀咕了一句,转身又走,可南星还是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服,这一系列摸不着头脑的操作,惹得武夫有些生气了,脸沉了下来,横眉冷对地吼道: “你……你要干什么?” “你找大夫?” “是呀,关你什么事?” 武夫挑着眉毛上下打量了南星几眼,不耐烦地回道。 “我就是大夫!” 南星指着自己,高兴地说道。 “你是大夫,毛都没长齐,糊弄谁呢?” 武夫撇撇嘴,不屑地说道。 南星气结,年龄跟大夫这个职业有毛线关系吗? “你不是着急找大夫嘛,我就是呀,你还要去找,路程那么远,万一耽搁了怎么办?你带我回去,还省了不少路程,说不定还能救你家主人一命呢!” 武夫蹙着眉头,又山下打量了南星几眼,咬了下嘴唇,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说道: “死马当成活马医了,你,快跟我走!” “好!” 说完,南星就抱着包袱,跟在武夫的后面跑了,石韦有些不明白的在后面喊道: “南天,南天,记得是“随意客栈”,别忘记了!” “好,我知道了,不要担心我!” “小心……” 话音未落,人已经不见了影子。 好在武夫的主人家离随意客栈不远,半柱香不到的时间,武夫就带着南星到了。 刚进门,就听到一个妇女的声音急促地问道: “阿丁,你请的大夫呢?” 武夫连忙一把从身后把南星抓过来,气喘吁吁地说道: “这就是大夫!” “这是大夫?你莫要哄骗人哟?不是让你去请秦大夫嘛?” “我见老爷的事情太紧急了,刚好碰到了这个大夫,就把他带回来了,先救救急,我再去请秦大夫!” “那好,你快去!” 那个妇人瞟了南星一眼,实在不放心地急道。 “你,也快点跟我来,看看我家老爷!” 妇人说完,在前面疾步奔走,南星连忙跟上,穿过花园前厅,走过曲轩回廊,不多时就来到了一座大院子里。 院子里站了不少人,有下人,有丫鬟,还有一些穿着装束都非常好的年轻男女,不过此时的南星已经顾不得看这些,直接快步跟那位妇人进了屋子。 屋子里还有不少人,几位中年贵妇哭哭啼啼地围在床边,那伤心的样子,大概床上的人已经不行了吧! “大夫来了!” 妇人高声叫了一声,那围着床榻的贵妇们,连忙让出了一条道,也忘记了哭泣,眼睛都定定地看着南星。 “你,快去给老爷看看!” 看到病人,南星那颗有些慌乱的心瞬间镇定了下来,我是大夫,我是专业的大夫! 南星把包袱往桌上一放,几步就走到床榻边,只见床榻上躺着一位大约五十多岁的老头,长得有些肥胖,此刻更是满面红光,不过双眼紧闭,口眼还有些歪斜,南星翻开眼睑一看,心中立下有了判断,这是中风了! 她一把把老头盖在身上的被子给揭开,开口吩咐道: “把这屋子里的人都请出去,把窗户都打开,门也打开,让屋子通风,你来,把他的衣服扒开,切记不要动他的头。” 被指到的妇人连忙上前,把老头的衣衫一件一件地扒开,露出了那白胖肥腻的上身,而南星则一手拿着银针,一手抓着老头的手指,毫不思索地在每根指尖上都刺了一下,当下,一滴又一滴浓稠的鲜血从指尖流了出来。 “你……怎么让老爷流血了?” 有一个女人叫了起来,南星充耳不闻,转头又麻利里拉扯着老头的耳朵,等揉搓的红了,又一根银针刺下,血珠立马冒了出来。 “你……” 等两边的耳朵都出血了,南星才拿起银针,在老头的人中狠狠一刺,床上的人立马“嘤唔”了一声。 “老爷,老爷,你醒了?” 屋里开始响起叽叽喳喳的女声,吵的南星都有些头疼,别说床上的老头了。 “这里没人管吗?说了让大家都出去,病人需要通风,你们这么多人围着,是不想让他活了?” 南星的一声厉喝,吓得那些莺莺燕燕们立马噤声,一个年龄最大,但面容颇为慈祥的贵妇走了出来,开口就十分地威严: “大夫说让大家出去,你们都回去,于嬷嬷,你让院子里的人也都回去,老爷已经醒过来了,后面要见谁,听老爷的吩咐。” “是,大夫人!” 这位开口说话的应该是这老头的正室,她一开口,领南星进门的那位妇人恭敬地答道,屋里的那些莺莺燕燕们虽有不甘,但很快甩甩帕子,又哭啼了两声,退了出去,片刻间,屋子里只剩下了南星和那位大夫人。 “大夫,老爷这是醒了吗?” “快了!” “老爷这是怎么了?是不是马上风?” 大夫人面色苍白,有些害怕地问道。 “是,不过只是轻微的而已,好在赶得比较急,金针放血,救回了他一命。” 一听南星这么一说,大夫人长松了一口气,连忙道谢: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原本看你年纪轻轻,没想到却有这样的好本事,连马上风都可以治好!” 南星收起银针,摆摆手,说: “我只是让他苏醒过来,要治好,没那么容易。” “那要怎么样?” 大夫人急忙问道。 “需要服用一段时间的汤药,而且可能刚醒来的十天,他手脚的动作,还有说话都不是很利索,需要静养,不宜挪动,不宜操劳,更……更不宜有男女之事!” 南星特意叮嘱了最后一句,不是她非要说,实在是这个老头的小老婆太多了,而且年龄如自己一般大,如花似玉的就有好几位,如果真有那忍不住的时候,万一做了,那就是前功尽弃了! 大夫人脸色暗了暗,冲南星点点头,说: “嗯,我知道了!” “后期恢复正常后,可以常饮菊花脑,必……” 话还未说完,于嬷嬷就带着秦大夫进来了。 “秦大夫,你来了,你快看看我们家老爷!” 秦大夫也是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头,长得瘦小精干,下巴上留着一撮白胡子,他后面带着一个拎着药箱的小学徒。 南星收起自己的包袱,默默地退到了一旁,心下感叹,到底是因为年轻,即使把人救了回来,但别人还是不放心,信任这个东西,真得是太难了! 秦大夫也像南星一样看了看那老头的脸和眼睑,又抓起手把把脉,看见了老头手指尖的血迹,微微一滞。 “秦大夫,我家老爷怎么样?” 见秦大夫放下了老头的手腕,大夫人着急地问道。 秦大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子,慢条斯理地开口。 “卢老爷这是马上风,好在你们有人用了金针放血的方法,把卢老爷救了过来,再晚半刻,卢老爷就没救了!老夫,很想知道是府上哪位主子,竟然知道这个方法?这是很多大夫都不知道的偏方呢!” 第29章 八角刺 * 大夫人听秦大夫这么一说,欣喜地连忙转过头,看着南星,一双波涛不惊的眼里有些诧异,也有一丝赞许。 秦大夫见大夫人如此,眼下立马明白了,眼神也转向了南星,定定地打量了南星一会儿,才说: “好,好,只是不知道这是几公子?竟然这么大的本事!” 大夫人看了一眼南星,尴尬地笑笑,说: “秦大夫,这……这不是我们府上的人,这……也是位大夫!” 秦大夫摸胡子的手一顿,颇有些惊讶地看着南星,问道: “你也是大夫?” 南星点点头,从容不迫地答道: “嗯,我是大夫!” 秦大夫更诧异了,这娃娃看着不过十五六岁,而且是个姑娘家,怎么会有人让姑娘家家的学做大夫呢? “那你师承何处?” “呃?” 南星微微一停顿,师父的名号估计江湖是没有的,说了别人也不知道,既然最后她让自己叫了他“父亲”,是师父亦是父亲,那就算他是我父亲吧! “是我父亲教我的,雕虫小技,献丑了!” “原来如此呀,很好,很好!” 秦大夫高兴地不断摸着自己的胡须,就是嘛,原来是医学世家呀,老一辈将自己的医术传给了闺女而已,就说哪有人会舍得让闺女去学医,秦大夫心思转转,手则不停地摸着胡须,看得南星深怕他几下高兴,把那已经为数不多的胡子给摸掉了。 南星听到秦大夫的夸赞,点头笑笑,不说话,继而转头对大夫人说: “既然你家老爷已无大碍,秦大夫也在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大夫人看了看南星,又看了眼秦大夫,心下了然,客气地对南星答谢道: “多谢……还不知道小大夫贵姓呢?” “我姓南,南方的南!” “多谢南大夫,于嬷嬷,帮我送南大夫出去。” “是,大夫人!” “南大夫,请跟我来!” 南星抱着早已经整理好的包袱,对秦大夫和大夫人拱拱手,淡然地跟着于嬷嬷退了出去。 这位卢老爷家倒是大方,出来的时候,于嬷嬷给了南星一个银锭,南星用手掂了掂,应该有五两,这算是走出谷里,靠自己双手挣来的第一桶金,南星捏在手心,满足的笑笑,心里默默地计划着未来的一切。 先租个房子,然后找个医馆坐堂,等自己的医术成熟了,名气响亮了,再开个属于自己的医馆,那离自己的梦想就越来越近了! 想到这里,南星开心地笑出声,抬头望了望天边的晚霞,绚烂瑰丽,就如同未来一样可期,不由得脚步也变得轻盈,迎着霞光,无所畏惧地大步向前。 回到“随意客栈”的时候,正是傍晚客人入住的高峰期,打尖的,住店的,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掌柜的在柜台忙的不亦乐乎,石韦作为小伙计就更不用说了,肩上搭着一条白帕子,在搂上楼下穿梭,一会儿端茶,一会儿倒水,一会儿又给客人上菜,嘴上还不停地说着“您慢用”“您吃好”“您慢走”…… 南星也不好意思再去打扰他,直接走到了柜台,向掌柜的要了一间空房,拎着自己的包袱就去了后头的客房。她打算等这阵子高峰期忙过,再去找石韦说话。 进了客房,南星四周看了看。客房打理的还算干净,一应物品也整齐地摆放着,这样的条件,还是很不错的! 放下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肚子开始发出了声响,南星才想起今天一天除了早上的米茶,一天还未吃过什么东西,就又向另外一个伙计要了两个热菜,一碗米饭,让送到自己的房间。 悠闲地用过饭食之后,南星又让伙计送来了一桶热水,把自己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忙完了这一切,再次躺在床榻上的时候,就只剩下一个字了,爽! 歇息了片刻,等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逐渐的安静下来了,南星知道那阵子最忙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该住店的已经住店了,该吃饭的也已经用过饭了。她换了一身衣衫,又把脸收拾了一下,半干的头发还是用一块青布包着,点着一个灯笼,准备去大厅找石韦。 大厅此时已经没什么人了,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还在用饭喝酒,掌柜的在柜台后面算着账,石韦和几个伙计一起,边收拾着残桌,边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天。 “石韦哥!” 石韦一听南星的声音,连忙放下手上的帕子,走到门口就把南星拉了进来,关心地问道: “南天,你怎么才回来?可吃饭了?我让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说完,挪开一张凳子,示意南星坐下,又准备到后堂招呼厨房的人去给南星弄吃的。 南星心里一暖,有些感动,被人惦记和关心的感觉真好。 “不用麻烦了,石韦哥,我早都回来了,见你忙就没有打扰你,我已经向掌柜的开了一间客房,也已经用过饭,洗过澡,换过衣服了,就是趁你不忙过来告诉你一声,我回来了,你别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没有回来呢!” “多谢石韦哥关心,我应该回来就告诉你的!” “没事,回来就好。不过,你说你,我给掌柜的说一声,你和我住就好了,你花那冤枉钱干啥!” 石韦想起刚才南星说她开了一间客房,那不少钱了,颇有些心疼。 南星知道石韦善良,是真心的关心自己,忙笑笑。 “没事的,石韦哥,我已经麻烦你很多了,再让你麻烦掌柜的,就太不好意思了,我父亲过世前,给我留了一些钱财,温饱还能解决,你不用担心,再说,明天我就去找医馆了,说不定能一下找到呢!” 石韦见南星说得很轻松的样子,也就不再继续说这件事,只是仍然不放心地叮嘱道: “你刚来益州府,也不用急,你先在这里住着,找到合适的东家,再去做事。” 南星又笑笑,眸子灿若星辰。 “我知道了,石韦哥!” 益州府的夜晚和谷里完全是两重天,一个静谧宁静,而一个则沸反盈天,即便已经是巳时了,街上仍然有着熙熙攘攘的人声。益州府不是京城,晚上不需要宵禁,所以城内的人不管白日还是深夜,都可以自由在街上行走。 南星把头上的青布松开,仍由一头齐肩的青丝散落下来,静静地站在窗户边,看着这热闹的益州府。 从窗户望去,不远处有一条特别热闹的街市,此刻灯火通明,人影攒动,隔了这么远,仿佛都能听到那些莺歌燕语,靡靡丝竹知音,南星嘴角翘翘,果然,不管在什么时代中,在什么境遇下,那条街总是最热闹的! 更鼓时不时的响起,南星揉了一下头发,发现早已经干了,收回目光,关上窗户,躺在床榻上,脑子里突然想起了进城的时候,城门守将拿着的那一张纸,上面怎么会是自己的画像呢? 是谁在找自己?顾千里吗?他不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还找自己干什么?是怪自己跑了?还是…… 算了,不想了,反正现在的样子他也认不出来。再说,差不多半年了,他那样的人,那样的身份,灯红酒绿,莺莺燕燕,说不定天天卧于温柔乡,乐得忘乎所以了,哪里还记得自己这档子事呀! 千生百世,相遇是缘,与之邂逅时,就应该明白只是匆匆过客,所以在擦肩转身时,也不必回首不舍。 想通了,心情好了,伴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更鼓,南星慢慢地进入了梦乡,又是一夜好眠无梦! 南星是想通了,即使有了那样的牵绊,也能干净利落,不留余地的割舍,所以这也是当初执意要走的原因。可总有人爱钻牛角尖,怎么也想不通,一个女人,两人都已经那样了,怎么能不留只字片语,毫不留恋的就走了呢,而且走得无隐无踪,他更有一种自己被嫖了,被抛弃的感觉。 这就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了顾千里的心上,拔除不了,一想起,就被牵扯的钝钝的痛,不想呢,但有控制不了自己,脑子里总是有意无意地提醒自己,自己的心上扎了一根刺,一根已经长在心里面的刺。 “公子,你别喝了,大夫说你的身子还要好好的休养,万不可多饮酒。” 自从南星走后,顾家军和南漓的战事就开始白热化起来。顾千定不愧是顾家未来的掌舵人,运筹帷幄,思谋周全,而且又有南星给的解决瘴气的法子,几个月下来更是早已摸清了西南的地势,趁着过年时节,南漓军松懈之时,一举大攻,把南漓赶出了景辛的地界,还多退了五百里,南漓损失惨重。南漓国君上书休战和谈,愿岁岁纳贡,并愿嫁嫡公主到景辛和亲,至此,西南边境的两国之战也暂时告一段落。 战事虽然结束,但边境防事却并未结束,顾千定仍然还要安排人打扫战场,建立新的防御工事,一时间,还不能带顾家军回朝。 而顾千里则自由的多,他这次搅和进来,完全就是为了帮自己大哥的忙,他又没有军中编制,现在战事已经没入尾声,也就没有留下的必要了。 所以,一个月之前,他就带着他的人来到了益州府,为什么不着急赶回京城呢,他也不知道,可能是那根刺作怪吧,总觉得在这里就能把那根刺给拔除了! “公子,真的别喝了!” 苍术一咬牙跺脚,肥着胆子把酒壶从自家公子的手上夺了下来。 第30章 杏林春 * “南星……南星……该死的女人,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瘫倒在罗汉椅上,已经酩酊大醉的顾千里,嘴里无意识的嘟囔着,有气愤,更多的是落寞和无奈。 苍术拎着已经空了的酒壶,看着自家主子没出息的样子,一脸愁苦,心里默默的念叨着:南星姑娘呀,你到底跑去哪里了?看你把我家主子折腾的,属下是该埋怨你,还是该佩服你呢? “公子,我扶你去休息吧!” 苍术放下酒壶,伸手扶起烂醉如泥的顾千里,往床榻走去。 “该死的女人,睡了我还敢逃……别让我找到你……别让我……找到你……” 找到又怎么样?属下看你也不能怎么样? 苍术瘪瘪嘴,心里对自家主子极其不屑。 顾千里嘴里不停地嘟嘟囔囔,苍术费力地把顾千里沾满酒渍的外衫、鞋子脱掉,盖好被子,看着他终于沉沉的睡去,才吹灭了屋里的蜡烛,才关好房门离开。 第二天,南星起了个大早,在“随意客栈”随便用了些早饭之后,向石韦问了一些益州城的情况,就出门去找医馆去了。 清晨的益州城,有些湿冷,青砖石桥,碧水泱泱,阁楼交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茶香,淡雅袅袅。 南星嘴角轻轻笑笑,原来这么几百年来,益州人早起进茶馆,喝茶的习惯自古有之呀,不过她步履匆匆,可没有那个闲心雅致坐下来,听一曲折子戏,品一壶清茶,她得为解决生计而奔波,品茶这样的雅事,暂且搁下吧! 南星顺着石韦给她指的道路,一直往前走,穿街走巷,不一会儿就走到了石韦所说的那条街巷,一条扎堆儿开了不少医馆的街巷。 “仁心堂”、“回春堂”、“菩善堂”……南星心下不由得又是一笑,牌匾上的这些名字,好像个个都有仁心医术,都能妙手回春似的,但到底是不是呢,那只有去过的人才知道了! 这些医馆一个挨着一个,不过门脸都不算大,每家都有自己的拿手秘方,有专治跌打损伤,也有儿科圣手,甚至还有包生孩子的……大大的字眼写在幌子上,明晃晃地挂在门口最显眼的地方。 南星一眼望去,也不知道到底去哪家试试,她只好慢慢地边走边看,找一家合眼缘的。 不知不觉地就走到了街东的尽头,一棵粗壮、高大的芙蓉树下。芙蓉树冬天时已掉光了叶子,此时乍暖还寒,春未到,光秃秃的芙蓉树上偶尔能看到枯枝丫间冒的一点绿意,等着万物复苏。 南星抬头望了往芙蓉树,又看了看眼前的医馆,一路走来,这家医馆应该是所有医馆中规模最大的,它并不像其他家,把自己的招牌写在幌子上,挂在外面。它很古朴,简单,有些陈旧的木质匾额上,用隶书深深的刻了三个字“杏林春”,门口还刻了一副对联,“仁心济世杏林茂,和气致祥橘井春”,它应该和那牌匾上的三个字一样,已经是年代相当久远的了! 南星双手用力的握了握,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到手心传来了刺痛,再睁眼时,眸子清明透彻,沉静自若的走进了“杏林春”的大门。 刚迈步进去,就有小二高声招呼。 “小哥,您赶早,可是哪里不舒服?” 南星黑眸随意打量了屋子一圈,清冷地开口说道: “我找你们掌柜的!” 小二一愣,上下觑了觑南星,眸光一闪,恍然大悟道: “小哥可是来找活计的?” 南星点点头。 “那你等等,我去叫掌柜的过来。” 说完,把南星领到一旁,就走向后院去通报去了! 没过一会儿,一个四十上下,有些胖胖的大叔走了出来,被刚才那位小二引了过来,南星连忙鞠躬见礼。 胖大叔点头受礼,开口问道: “你来找活计?是想做小二迎客,打杂?还是做学徒?” 南星一听,摇摇头,又行了一礼,才开口回道: “小的家族世代为医,自小耳濡目染,也会一些皮毛,不知掌柜的,这‘杏林春’可需要坐堂大夫?” 这话一出口,不仅是那胖胖的掌柜愣住了,帮他传话的小二也傻掉了,两人都呆呆的看着南星,实在无法置信,眼前这个黑黑瘦瘦,身量小的没几两肉的年轻人竟然是来征坐堂大夫的? “你……你是说你是来征坐堂大夫的?” 胖胖的掌柜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问了一遍。 南星点点头,语气坚定地答道: “是,我是来征坐堂大夫的!” “你会医术?” 胖胖的掌柜眯着一双肿泡眼,再问。 “略懂皮毛!” “你……这么年轻,老夫不相信,你来把脉试试!” 说着,就领着南星去了坐堂大夫专门的隔间,随便找了一个位置让南星坐下来,然后又让刚才的小二去外面找两个病人过来。 “浮而无力,中空无管,散乱无章,应最近有失血,而致气血虚弱,肾气不足,可服用滋阴补气血的汤药,当归、黄芪……” “对,对,对,刚大夫就是这么说的,我正要去抓药呢!” 被把脉的第一个病人连忙点头称是,这个小哥虽然瘦弱年轻,但医术还不赖,一把就能把病症说个清楚,连汤药就跟那老大夫开的一样。 “你再来!” 胖胖的掌柜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这个病症轻微,说不定是这小子运气好,随便蒙的呢!因为在他的观念里,饶是他已经阅人无数,但这么年轻的一个小子,顶天了能有多大的本事呢! 南星心下叹气,不管在哪里,太年轻总是会被歧视,难道年轻就做不好吗? 她点头让另外一个病人坐下,手正要抚在他的手腕上,这时候一个低沉,略显苍老的声音说了一句: “不必了!” 周围的人,包括南星一听,全都望向那说话的人。 “是你,秦大夫!” 说话的正是昨日在卢老爷家见过的秦大夫,两人还攀谈了几句,南星当然记得,而秦大夫也记住了这个年轻的姑……小子! “是我,小哥,又见面了!” 南星连忙站起来,深深地鞠躬行礼,嘴上也客气地说道: “秦大夫,小的有礼了!” 秦大夫满脸堆笑,手自然而然地又开始捋胡须,颇为慈祥地说道: “小哥是在找活计吗?如果不嫌弃老夫这里简陋粗鄙,那就在老夫这里当一名坐堂的大夫吧?” 秦大夫话音刚落,四周唏嘘声响起,一是唏嘘这年轻的小子还真又两下子,二是唏嘘这小子入了秦大夫的青眼,不知道是什么来历,秦大夫竟然还如此礼遇。 “东家,这小子太年轻了,不……” 胖胖的掌柜最先不乐意了,他连忙开口劝道。 “胡掌柜不需多说,老夫看人,自有主张。” 秦大夫抬手制止了胖胖的胡掌柜接下来要说的,直接下了结论。 “小哥,你觉得如何?” 南星眸子里微微的诧异了一瞬,此时早已经恢复了冷静,她不卑不亢地又行了一礼,才缓缓地开口道: “多谢秦大夫赏识,小的定不负所望!” “好说,好说!” 秦大夫满意的点点头,转身就吩咐胡掌柜。 “胡掌柜,你给这位……” “小的姓南,单名一个天字。” “给这位南天南大夫安排一个隔间,从今天开始正式在新林春挂牌,坐堂行医!” “啊?好,好……” “多谢秦大夫,劳烦胡掌柜!” “跟我来吧!” “……” 南星没想到如此的顺利,从今天开始,她不再是枫香镇的小游医了,她是益州府医馆里正儿八经,可以坐堂行医的大夫了。 晚间,回到“随意客栈”的时候,她把这事告诉给了石韦,石韦比她还要兴奋,他完全没想到这个比自己小的弟弟这么厉害,竟然去“杏林春”做了一名坐堂大夫,那“杏林春”可是益州府数一数二的大医馆,要想在里面当大夫,那必须得又两把刷子,没想到南天这小子,年纪轻轻都做到了! “恭喜你,南天,你比哥哥厉害多了!” “多谢石韦哥,要不是你指路,我哪里能这么快找到事做呀!” 石韦的脸刷的一红,他给南星指路的初衷还以为他是要去做学徒呢,没想到去做了坐堂大夫。 “不用……不用,你以后好好的干,不要忘记哥哥我就是了!” “石韦哥见外了,你对我的帮助,南天不会忘记的,以后在益州城,还要多多麻烦石韦哥呢!” 一听南星说要麻烦他,石韦顿时又骄傲了起来,拍着胸脯叫道: “何必说麻烦两个字,你有什么事包在哥哥身上!” “现下还正有一件事要麻烦石韦哥。” “你说!” “你看,我现在在益州城找到了事做,常住客栈也不是事,石韦哥对益州城熟悉,麻烦石韦哥帮我找一处安全、清静的屋子,我想赁下来!” “赁房子?” 那可要不少钱呢,石韦有些吃惊的看着南星,她初来乍到,有那么多钱吗? 南星感受到了石韦疑惑的目光,忙说道: “我父亲离世前,给我留了一点资产,虽然不多,但赁个房子还是不愁的,只是又麻烦石韦哥了!” 石韦点点头。 “那就好说,我明天就去给你问问看!” “多谢石韦哥!” “跟哥哥我还客气什么,以后我们两兄弟就并肩一起闯益州城了!” 第31章 明月心 * 风轻花落定,自此,南星在“杏林春”算是落下了脚,不过石韦还没有帮她找到房子,短时间内只好继续暂住在“随意客栈”。 因为有了事做,南星觉得生活又充实起来。每日辰时前起床,梳洗完毕后,在路上小贩处随意用些早饭,辰时一刻不到,就早早的赶到“杏林春”,在医馆开门后,就在自己的隔间做好看诊的准备。 虽说是秦大夫做主留下了南星,但到底是太年轻了,在医术各有所长的“杏林春”,南星就如同刚入职的小白,是透明人一般的存在,有些心态不好的,从第一天开始就给她使绊子,比如那大腹便便的胡掌柜。 胡掌柜虽不坐诊,但分派病患,推荐大夫,抓药煎药这些事,都归他管,一般常有的情况就是早间南星的隔间基本都没有病患,而临近用午饭的时间,则一下安排好几个病患。因为午饭是医馆管饭,所以每次南星去用午饭的时候,要不就剩下残羹剩菜,要不呢,连残羹剩菜都没有,只有一碗干干的米饭。 对此,南星也不多计较,从未不高兴过一次,也未抱怨过一次,每天仍能吃的津津有味,仿佛南星那碗寡淡无味的白米饭如同山珍海味一般! 医馆七日一休沐,只要坐堂满了七天就可以休息一日。 这日,南星恰好已经满了七日,轮到她休沐的时候,石韦也欣喜的带来了好消息,她要赁的房子找到了,南星高兴地连忙让石韦带她去看。 房子离医馆不远,走两条街道就到了,是一个三开间的小院子,独门独户,很是幽静素雅。 南星走到院子门口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院子,青砖黑瓦,古朴的木门,还有墙头隐约可见的芙蓉树枝桠,都可以看出原主人品味不凡,而且相信芙蓉花开时节更是一番美景。 “进去看看!” 石韦推开有些陈旧的木门,率先走了进去,南星紧跟着也走了进去。 果然,里面比南星想象的还要好,院子不是常见的泥地,而是用青石板铺了一层,缝隙间有些杂草冒了出来。院子的左边搭建了一个厨房,旁边放着一台石磨,石磨边还有一个小水井,是那种按压取水的地下水井。右边围墙铺满了爬山虎,冬天也不枯萎,仍然郁郁葱葱,青翠欲滴。挨着墙角则种着那棵从外面都能看见枝桠的芙蓉树,可能主人太喜欢这棵芙蓉树了,树下还专门用了一些石头围成了一个花坛,放了一张石桌和两个石凳,用作休憩品茗的佳处。 能把一个小小的院子打理的如此别致精巧,院子的前主人果真是一位风雅之人,南星默默的在心里赞许。 “南天,你看,这里怎么样?” 南星在院子里赏看的时候,石韦已经把这院子里里外外,角角落落都跑了一遍了。 “谢谢石韦哥,我很喜欢这里。” 南星真心实意的道谢。 “我也不知道怎么的,一看到这个院子就觉得适合你,虽然它的价钱有些贵,不过我还是带你来看一下,如果你觉得贵了,咱就不赁了!” 石韦挠挠脑袋,他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这个院子南星一定会喜欢。 “没事,我真的很喜欢!” 南星由衷的开口,又四处张望了一遍,越看越喜欢,心下暗暗有了决定。 “石韦哥,我……我越看这个院子越喜欢,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这个院子卖不卖?如果可以,我想买下来!” 石韦一听,嘴巴惊讶地合不拢了,这在益州城买院子,那……那要不少的银子呢,南天他有这么有钱? “弟弟,这买院子……要……要不少银子呢,你那点家底儿还是好好留着吧!” 石韦劝道,毕竟以后娶媳妇养孩子都要不少银子呢,虽然他已经是“杏林春”的大夫了,可万一哪天……那就不好说了! 南星嘴角翘翘,微笑道: “没事,买了院子才更能安定下来,麻烦石韦哥帮我问问!” 见南星这么坚持,石韦也不再劝阻,点头答应道: “那我去问问,不过这样的院子,怎么也不下五十两银子,南天呀,你可要想清楚!” 南星不再犹豫,肯定的点点头,并从袖兜里摸出一张银票,刚好五十两,递给了石韦,说: “那就麻烦石韦哥了!” 石韦接过来一看,有些不敢置信的盯着南星,心下大惊,随随便便就拿出了五十两银票,这个弟弟到底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 南星见石韦呆愣住了,又说道: “你看看,五十两够不够,不够我再想办法!” 石韦醒过神来,忙不迭的点头: “够了,够了,你就等着哥哥的好消息!” 说完,石韦一阵风似的就从院子里跑了出去,南星则留在院子里,东看看,西瞧瞧,越看越喜欢的不得了! 当天早上,石韦就和东家谈妥了,以四十五两银子的价格买下了这座小院,剩下的五两银子,则带着南星去买了锅碗瓢盆,被褥器皿,一应物品,大致置全了,日落之前,终于帮南星安置到了这座新家! 晚间,是客栈最忙的时间,石韦不敢再跟掌柜的告假了,匆匆忙忙就赶回去了,留下南星买了几张春饼当晚饭,吃着吃着又想起,搬新家要吃汤圆,日子才甜如蜜,又出门去买了一碗汤圆,端回了小院,坐在芙蓉树下,慢慢地吃了个一干二净! “公子,公子……” 苍术人未见声先到,语气很是着急忙慌,还有一些欢快和欣喜,自从南星走后的大半年里,这是苍术第一次对自家主子说话时,语气这么跳脱。 “苍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注意你的身份!” 一向沉稳的白术看不惯苍术这样子,蹙着眉头,低声呵斥。 “你个面瘫脸,我们的好日子说不定要到了,嘿嘿……公子……” 好日子要到了?这大半年两人被公子使唤着到处去找南星姑娘,每一次回来禀报的时候,公子的脸都阴沉三分,天天过得是比冬天还要寒冷的日子,那好日子要到了,难道是苍术这家伙找到了南星姑娘了? 苍术在前面一路跑一路吼,白术也连忙跟了进去。 顾千里宿醉到午时才醒来,此刻正在用饭呢,一听苍术大呼小叫的进来了,眉头都没有抬,只是冷冷地问了一句: “什么事?” “有南星姑娘的消息了!” 话音刚落,顾千里拿着筷子的手一抖,筷子直接掉在了桌子上,打翻了旁边的茶杯,茶水泼洒了出来,可此时他完全没有顾及,更是激动地一下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苍术,又问了一遍。 “你说什么?” 苍术满脸堆笑,语气里全是喜悦,又看着顾千里,朗声说了一遍。 “有南星姑娘的消息了!” 顾千里一听,连忙走到苍术的面前,一把抓住苍术的衣领,急躁地问道: “在哪里?” 苍术被自家公子吓了一跳,身子不由得想退后,可被抓紧了衣领,一时间竟挣脱不开,他拍拍自家公子的手,说: “公子……你别急,你先放开属下,听我慢慢说。” 顾千里一看,自己确实有些失态了,连忙放下苍术的衣领,坐在后面的凳子上,按捺住心里的那股焦灼,握紧了拳头,沉着嗓子,说道: “你说!” “公子你不是告诉属下,你曾经给了南星姑娘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嘛,那是有我们家特有标记的,当日来了益州城,属下就去了各个钱庄打了招呼,如果有谁来用这张银票,就让通知属下,皇天不负有心人呀,今天上午有一位男子刚好去了城东的‘合盛钱庄’兑换这张银票,掌柜的一收到银票,就派人通知了属下,属下想既然有人用了这张银票,那说不定就有南星姑娘的消息呢!” “是什么样的男子?现在可还在‘合盛钱庄’?快带我去!” “可是公子,你还没用完饭呢,要不……” 苍术见桌子上的菜顾千里没吃几口,有些担心地提醒道。 顾千里眼角瞟了瞟桌子上的菜肴,突然什么胃口都没有了,既然已经有了南星的消息,还怎么吃得下饭呢,等找到她,把那根刺拔了,再吃也不迟! “不必管我,先去钱庄。” 说完,顾千里自行大踏步就往外走,苍术摸了摸鼻子,连忙跟上,白术见自家公子往外走了,也跟在了后面。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三人就赶到了“合盛钱庄”。掌柜的和苍术认识,一看见苍术进来,连忙行礼,苍术指了指顾千里,说道: “掌柜的,这是我们主子,你去把那兑换银票的人叫来吧!” 来兑换银票的是卖院子给南星的东家,他没想到兑换一张银票,竟然还惹上了事,早在掌柜的怀疑他的时候,他就后悔把院子卖了出去了,此时一见顾千里,更是又惊又怕,不知道自己惹上了什么事,所以,还不等顾千里开口,自己就先说了。 “各位爷,这张银票是昨天一个小哥买我的院子给的,我也不知道有什么问题。” 顾千里点点头,说道: “你别急,银票没问题,我只是想问问,谁买了你的院子?你的院子在哪里?” 那东家闻言,心放了下来,银票没问题就好,还以为摊上什么大事了呢! “我的院子在城东的柿子巷,院子里栽了一颗芙蓉树,只要进了巷子就能看到,买院子的人嘛,我只知道叫石韦,好像在那边的“随意客栈”做伙计。” “一个客栈的伙计能拿出五十两买院子,东家你也没有怀疑?” 苍术问道。 “只要给银子,我管他是做什么的,不过房契上倒不是石韦的名字,是一个叫‘南天’的,可能是帮这个人买的吧!” “南天?南星,公子,肯定是南星姑娘!” 苍术把两个名字在嘴里念叨了一遍,继而开心地叫道。 顾千里也明白了,南天,这么少见的姓氏,不是南星又是谁?不过他脸上却没有一丝欣喜,阴郁黑沉,心里更是有些凄凉,这个女人连自己的名字都改了,是要彻底和过去斩断的干干净净吗? 第32章 梵天花 * 可过往牵绊是南星想斩断就能斩断的吗? 顾千里问到了线索,示意掌柜的给那东家兑换了银子,自己则带着苍术和白术去了隔钱庄不远的“随意客栈”。 正值午时,“随意客栈”是忙碌的时候,前来打尖的人不少,搂上楼下,熙熙攘攘,喧嚣嘈杂,顾千里站在外面看了一会儿“随意客栈”的牌匾,才抬步走进去。 “三位爷好,请问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我们找掌柜的问点儿事!” 苍术收起平时的嬉皮笑脸,绷紧一张脸,横眉冷对,大大的块头让人望而生畏,更何况旁边还有更冷的顾千里和白术了,无形中给了跑堂的小二压力,毕恭毕敬地把三人带到了掌柜的面前。 “三位爷找小老儿有何贵干呀?” 掌柜的慧眼如炬,上下一打量,就知道眼前的人身份不一般,也毕恭毕敬地问道。 顾千里站在一旁,示意苍术开口。 “掌柜的,我们公子想找一个人。” 掌柜的一愣,心想我这客栈每天迎来送往那么多人,你找谁我怎么记得清楚。 “公子找谁,你看……” “石韦,你店里的伙计。” 一听石韦的名字,掌柜的松了一口气。 “找石韦呀,好,好,三位爷稍等,我马上派人把他叫下来。” 说完,掌柜的用嘴示意了一下,让旁边的店小二连忙上楼去找石韦,自己则多嘴问了一句。 “石韦这小子虽说有几分机灵,但也是个懂事、老实的好孩子,不知道怎么得罪了三位爷?” 顾千里看了掌柜的一眼,不说话,剩下两人更不敢多说什么了,掌柜的讪讪的,尴尬的退了回去,心中只希望石韦千万不要惹了不该惹的人。 “掌柜的,哪位爷找我?” 石韦一手拎着白帕子,一张清秀俊朗的脸满是笑意,稍微弯腰,热情地问道。 “是这三位爷,石韦,你可是惹了什么事了?” 掌柜的看着石韦,小声的提醒道。 石韦盯着顾千里三人看了半天,摇摇头,满是诧异地说道: “三位爷,我都不认识你们,你们找我干什么?” “你帮人买了城东柿子巷的院子,买院子的人是什么样的?” 顾千里清冷的声音传来,有些低沉。 石韦恍然大悟,原来是打听南天兄弟的,不过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找南天呢?他留了一个心眼。 “哦……那个院子是帮我兄弟买的。” “你兄弟?你确定是你兄弟?” 南星姑娘不是一个女人吗?怎么变成男人了,还成了别人的兄弟? “当然是我兄弟,我们一起进益州城的,不过我兄弟比我厉害多了,他是个大夫呢!” 大夫?一听这话,顾千里三人心下了然,南星肯定女扮男装了,所以别人压根不知道她是女儿身。 “她……” 顾千里一把拉住想继续问话的苍术,淡然地开口: “我刚好有些不舒服,既然你兄弟是大夫,那我正好找她看看,她在哪里?” 一听顾千里是找大夫的,那应该是慕名而来的,石韦提防的心放了下来,开心地说道: “我兄弟可厉害了,在益州城最大的‘杏林春’当坐堂大夫呢,这个时辰,应该还在杏林春吧,一直要待到傍晚呢!” 三人眼神点头交汇了一下,苍术说了一声: “劳驾了!” 顺手丢了一块碎银子给石韦,跟着早已经健步如飞的顾千里出了客栈,奔“杏林春”而去。 顾千里疾步如飞,心里也百转千回,兄弟?南天?大夫?肯定是她。她可以女扮男装改了性别,可以改了名字,但不能改变的是她时刻不忘记自己是一名大夫。 走过拱石桥,转过宽窄巷,闻过清茶香,淡淡的药香味扑鼻而来,顾千里一双桃花眸子,急切地张望着街道两旁店铺的牌匾,“仁心堂”、“回春堂”、“菩善堂”……就是没看到“杏林春”。 在白术眼中自家公子一直是遇事冷静,泰然自如的,何时有过这心急如焚的样子,他本来就和南星接触不多,这大半年来,见自家公子为了她,又是伤心难过,又是伤情酗酒,现在更是连仪态修养都不顾了,心中对南星的埋怨又增了一层。 “公子,那石韦说“杏林春”是益州城最大的医馆,这些医馆规模都差不多,我们再往前找找。” 白术指了指眼前的医馆,冷着一张脸,恭敬地对顾千里说。 “公子,公子,在尽头,‘杏林春’在这条街的尽头,你看,那棵芙蓉树旁边。” 苍术指着不远处光秃秃的芙蓉树,兴奋的叫道,他可是很喜欢南星姑娘的,现在终于要见到面了,心中的那种喜悦难以言喻。 “好,我们走!” 片刻,三人已经站在了“杏林春”的门口,盯着眼前陈旧古朴的匾额和对联,一时间谁也不敢进去。 “公子,你说里面一定是南星姑娘吗?” 近乡情怯,说的就是这样的心理,苍术看着和他一样踟躇的顾千里,不确定地问道。 “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白术就冷静了很多,他率先迈开了步子,走了进去,顾千里和苍术犹豫了一会儿,也跟在白术的后面,走了进去。 “几位爷,您好,请问是要看诊还是拿药?” 门口的伙计热情的招呼着。 “南星……南方大夫在吗?” 顾千里沙哑着嗓子,慢慢地开口。 伙计一听是找南方的,脸上的笑容一怔,瞬间又恢复了笑脸迎人。 “几位爷,真不巧,南方大夫下午不在,和秦大夫去了卢老爷家,您如果有需要,我给您介绍别的大夫。” 一听南星不在,顾千里心里不知怎的,竟然松了一口气,可松气之后,那种空虚、茫然、慌乱的感觉又升腾在胸腔间,不上不下,堵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不用了!” 说完,顾千里有些慌乱的从“杏林春”逃了出来,白术微不可见地蹙蹙眉头,也紧跟着走了出来。 “公子!” “公子,现在怎么办?” 虽然真相就在眼前,相见的人儿仿佛也触手可得,但辗转几圈,都没有真正的见到人,苍术有些沮丧地问道。 “走,去柿子巷,爷就不相信她晚上不回去,我们去守株待兔!” “呃?” 好吧,两人亦步亦趋地跟在顾千里的后面,看着顾千里最近瘦削不少的背影,心中共同祈祷着:菩萨保佑,那个南方一定是南星姑娘,今晚一定让公子见到南星姑娘,如果再扑一个空,公子肯定会疯掉的。 此时的南星正和秦大夫在卢老爷的府上,给卢老爷把脉呢! “南天,你来把一下!” 秦大夫放下卢老爷的手,捋了捋胡须,抬手招呼南星过来。 “是!” 南星不卑不亢地走过去,坐在圆凳上,三指抬起,轻轻地放在卢老爷那肥硕圆润的手腕上,凝心静气,神情专注地把脉。 片刻后,南星撤回手指,站起来,拱手向秦大夫示意。 “你说说,卢大夫的脉象如何?应如何开方子?” 南星又拱拱手,清清冷冷地开口说道: “湿邪未散,风阳上扰,脉细如线,肝肾阴虚之兆,还需静心调理,可服用‘复原汤’或‘解凝活血丸’,滋阴补肾,活血健脾,饮食应清淡朴素,禁嗜酒,禁动怒,禁房事,平时还可用‘明月心’、‘梵天花’煮水,当茶饮用,疏通经络,一年内应该能大好!” 南星说完,就看到秦大夫赞许的点点头,脸上挂着满心欢喜的神情,那微微浑浊的眸子闪着希冀的光,颇有些喜出望外。 “后生可畏呀,你小小年纪,医术就如此了得,老夫佩服!” “秦大夫过奖!” 南星仍然一脸云淡风轻的道谢后,站在一旁,听秦大夫和卢大夫人寒暄。 “大夫人,就按刚才南大夫开的方子,去外面医馆拿药吧!还有说的那些饮食生活上该注意的,请大夫人务必遵从,尤其是房事这块,卢老爷中风经络不通,如果过渡刺激,那可就有性命之险,府上姨娘众多,老夫也就多叨叨几句了,还请大夫人勿怪!” 卢大夫人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眸光怨恨地瞟了几眼还躺在床上,虽然清醒过来,但嘴角还有些歪斜,说话也不甚利落的卢老爷,冷淡地开口: “多谢秦大夫,府上的这些人,我会注意的,还要麻烦秦大夫三日来问诊一次,早日调理好我家老爷的身体,也好早日痊愈。” “那应如是,我不来,也会让南大夫来的,还请大夫人到时候多多配合!” 卢大夫人看了一眼南星,知道这个小子虽然年轻,但经过这两次,就能看出医术不低,而且出手干脆利落,不像一些老大夫一堆废话,这样的大夫就招人喜欢。 卢大夫人嘴角轻微上扬,露出一丝得体的笑容,轻轻福礼,说道: “应如是,秦大夫、南大夫,辛苦二位了!” “不必客气!” 秦大夫和南星拱手回礼。 从卢老爷家出来已经是傍晚了,夕阳已经落山,只余远处黛山边一点轻微的霞光,暮霭沉沉,一天又这么过完了。 秦大夫让南星不必再回医馆,南星谢过后告辞,拎着小药箱,沿着青石板路,晃晃悠悠地往家走去。 路过小摊贩时,随便买了两张春饼当做晚饭,等晃悠到小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巷子静静,还未入春的夜晚凉如水,南星拢了拢领口,找回一丝暖意,缓步轻柔地走在青石路上,两旁偶尔有住户家的红灯笼挂在门口,燃着蜡烛,昏黄微弱的光映照着前面的路,南星瘦弱疲惫的背影被拉长,淡如菊,但无端又觉得坚韧刚毅。 走到小院门口,刚好吃完最后一口春饼,南星拍拍手,拿出钥匙,推开门,走了进去,回头关门时,却被一只大手挡住了,吓得南星魂都散了! 第33章 阿芙蓉 * “啊……是谁?” 南星吓得尖叫一声,可那只手并未退回去,反而更用力的推门,南星的魂都被吓没了,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凭着脑子里的潜意识,双手使劲抵着门,心想不管是谁,一定要死死地守着这扇门。 “是我!” 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南星一愣,脑海里快速过滤了一遍,我是谁?这个声音自己不认识呀! “我不认识你,你快走,要不我就不客气了!” 南星手上愈发用力,嘴上大声吼道! 推门的力气小了一些,南星隐隐听到了门外人的抽气声和磨牙声。 “顾千里!” “咣!” 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爆了,炸的南星头脑昏沉,眼冒金星,她不可置信地又问了一声: “谁?” “顾千里!” 推门的手攸地放下,南星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木门一点点被推开,那个俊朗颀长的身影走了进来,杏眼圆睁,沉静的黑眸里满是不可思议! 顾千里也定定的站在那里,凤眸微眯,目不转睛地盯着南星,如幽谭般的眸子里有惊讶,有欣喜,有炽热,有怜惜,也有愤怒和悲凉,心底的百转千回,眸光随之流转百瞬,重逢时的滋味万千,均浮绕在心间。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南星最先回过神来,收起脸上的惊诧,变成一张冷脸,淡淡地开口。 顾千里仍然死盯着南星,不说话。见她穿着一身男人的灰色长衫,头上青布包巾束发,皮肤也变得黝黑,身型矮小又单薄,浑然一只瘦弱的黑猴子一样,哪里还有半点女儿家的样子。 “你……” 突然,顾千里伸手一把抓下了南星的头巾,看着那原本如缎的齐腰黑发变成了齐肩短发,眉头微不可见的蹙蹙,眸光一沉,沙哑着嗓子说: “你的头发呢?” 南星又是一愣,没想到顾千里开口竟然问的是这个,气结的一把抢过头巾,怒睁着杏眼不去看他。 “南星姑娘,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苍术见自家公子和南星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许久,早就按耐不住了,趁机走进来,就看到南星这个样子,吃惊的大叫起来! 南星见苍术也来了,估计今晚要是不把事情说清楚,这主仆几人是不会走的,转而收拾情绪,心底微微叹了口气,说道: “进来吧!” 南星率先走了进去,顾千里看着那瘦削固执的背影,眸光闪烁,薄唇紧抿,抬步也跟着走了进去。苍术也想跟上,顾千里一个冷厉的眼神丢来,他识趣的摸摸鼻子,对已经进屋里的两人大声喊道: “南星姑娘,这大半年我们公子一直在找你,有什么事你们说开就好了,可……” “闭嘴!” 顾千里一声冷斥,苍术剩下的话被噎在了肚子里。 “那……那你们好好谈,好好谈……” 三间屋子的中间那间南星用来当作客厅和餐厅,不过还没有来得及精心布置,只简单的放了一张桌子,四张圆凳,是竹制的,清新素雅。 南星点了一根蜡烛,放在烛台上,屋里泛着昏黄的烛光,温馨柔和。 “坐吧!” 顾千里应声坐下,南星随意用手把披散的头发拢在一起,用包巾绑住,垂在脑后,坐在了顾千里的对面。 屋里安宁静谧,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一股尴尬的气氛开始蔓延。 南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自己的离开就表明了态度,再次重逢能说什么呢,探讨技术与舒爽程度?还是言说那本就不存在的情意? 顾千里则是心里有万语,但不知从何说起,他想问问她这段时间去了哪里?他想问问她为什么要改了名字,换了性别?他更想知道她为什么要逃走?难道真的对自己一点情意都没有吗? “你……” “为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地开口,只是刚开口又停了下来,尴尬继续蔓延,屋里安静如昔。 半晌,南星先开口,清淡地说道: “你……找我干什么?” 顾千里没想到南星一开口竟然问的是这话,本就寒凉的心一下子沉到了寒潭里,冰冷刺骨。 找她干什么?该死的女人,果真没心没肺,两人都那样了,都成了自己的人了,自己又不是不负责任,她竟然逃走了,自己心急如焚地找了她大半年,深怕她出了意外,又怕她被人欺负,提着心,吊着胆,消瘦了一大圈,连家都没回,终于找到她了,该死的,竟然问自己找她干什么?自己的女人,难道自己不应该找吗? “为什么要逃走?” 按捺下心里想把南星捉住打一顿的欲望,顾千里沉声问道。 逃?自己何曾逃过?只是离开而已! “我没有逃,我只是……离开而已!” 南星扯扯嘴角,有些苦涩的说着,那一晚,到底还是再要想起一遍了! “逃?离开?这有何区别?为什么要逃?” 顾千里紧皱着眉头,冷声又问了一遍。 南星深叹了一口气,紧了紧放在腿上的双手,才缓缓开口: “顾千里,再纠结那一晚有什么意思?你只是解我的药,你就当一场梦,忘掉不行吗?你看,我都不在乎!” 南星话音刚落,顾千里面如寒霜,双瞳冰寒锐利,直勾勾地凝视着南星的眼睛。 “药?呵呵……我只是药吗?那你他妈的是睡了我就翻脸不认人了?” 冰冷的话语刺耳透骨,额头冒出的青筋看出眼前的人已经怒极。 “什么叫睡你?顾千里,你不要忘了,那药是谁给我下的,再说吃亏的是我好不好,我都不计较了,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虽然过了这么久,但南星的心中也未释怀,说到底,还不是顾千里给自己下药惹的祸。 闻言,顾千里暗暗忍下自己的怒气,声音低沉平稳地说道: “我承认,我起过那不好的想法,也让苍术去找药了,可我打心底却并未让他下药,这错在我,可南星,既然错误已经造成了,我们已经有了那样的关系,我承诺了会负责任,也会好好待你,你……为什么还要逃?” “你明知我不愿意,到底还是有那歹意,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不难过吗?你要负责,你怎么负责?” 南星轻蔑地勾勾嘴角,一句一句控诉。 “我……” “是去你的后宅做个通房的丫鬟,还是做个小妾姨娘?不过对于你这样的贵家子弟,我一个山野村姑,这两样怕都不够格,那怎样负责?哦……我知道了,置办一处宅子,当一个外室养起来,就如同养一只雀儿,想起时来逗弄逗弄,其他时候任其自生自灭,是这样吗?” 南星一双黑眸冰冷如霜,冷冷地盯着顾千里,嘴角讥讽无比。 顾千里一时无话可说,南星说的这几种情况,他确实想过,不过自己在外面找的那些女人不都是这样安置的嘛,有什么不妥! “哼哼……顾公子,顾大爷,我谢谢你,如果让我南星去过这样的生活,那还不如死了算了。我从一开始就和你说得清清楚楚,我不愿做你的那些花儿,我有我的理想,我有我自己想要的东西,可你总不当回事。” “后来你用了那样下作的手段,逼迫我不得已和你做了男女之事,可那并不代表我就愿意跟着你,成为你的人,身体上我就当被狗咬了,但我的心仍然属于我,我就想要做一名大夫,给人治病而已,你的那些娇门养尊,容华富贵都不是我所求的,你算计错了人了!” 顾千里紧握着拳头,身上的冷冽气息更甚,整个屋子好像是冰窖一般,一双桃花眸子阴沉沉地盯着南星,毫无温度地开口,又问了一遍: “为什么?” 南星一听,扶额,有些无语,半晌,才有开口: “我刚才说的你没有听懂吗?还问为什么?” 顾千里不说话,只用阴沉沉的眸子盯着南星,示意他继续说。 “顾千里,我有什么好的?我长得一般,身材更是干瘪瘦弱,肯定不像你其他女人那样丰满诱人;我脾气不好,经常和你顶嘴,从不会向你虚以委蛇,不会做你柔情似水的解语花;我更不会吟诗作对,弹琴唱曲,陪你风花雪月。我只会一点医术,但从你的家世来说,请太医都不成问题,这点小技艺有什么打紧,你懂吗?你有那么多的女人,你不是一定要我,而这也非我心所向,我也不愿意,我有我自己的理想,我要自由,你明白吗?” 南星说完,见顾千里仍然怔怔地看着她,又叹了一口气。 “顾千里,你的女人太多了,别说做外室做妾,就是做你妻子,你从一开始都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南星虽出生山野,但自小也被娇惯养大,我将来的夫君此生只能有我一人,让我和她人分享夫君,那这样的人不要也罢,你明白吗?更重要的是,顾千里,我不喜欢你,不……喜……欢,你懂吗?我不喜欢!” “响鼓还要重锤敲”,南星的这一席话,每个字都重重地敲在了顾千里的心上,女人太多,此生一人,不要也罢,更重要的是她不喜欢,原来,不是我看上她就行,她竟然要喜欢才可以。 说完这些话,屋子里静寂无声,寒夜冰冷侵肌,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南星别过脸不再去看顾千里,而顾千里仍然眯着桃花眸子,阴郁地盯着南星,仿佛今晚一定要把眼前的人看个清楚明白。 寒意笼垂,夜阑更深,屋外的苍术估计冷极了,不时地跺脚取暖! “回去吧,就此一别,往后……愿你佳人相伴,前程似锦!” 第34章 醉鱼蔷 * 南星以为顾千里会过多纠缠,毕竟以前多次谈到这个的时候,他执念不浅,好在虽然阴郁不爽,一言不发,但最后到底是离开了,南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这件事此生应该落下帷幕了! 第二日,再去“杏林春”的时候,南星洗掉了脸上让肤色变黑的墨泥膏,齐肩的黑发用丝带分成两股绑住,碎发用蓝凌布包好,未簪任何珠钗,一张清凌凌白皙的小脸未施粉黛,耳垂小巧莹白,上面也未戴任何耳饰,着一身靛青色交领素衣衫,清清爽爽,钟灵毓秀。 “早啊,胡掌柜!” 南星拎着药箱,一进“杏林春”,就看到胡掌柜招呼着伙计们在摆放药材,轻快地打着招呼。 胡掌柜闻言一回头,就看到眼前的清秀佳人,瞪着眼珠子看了半天,都没有认出来是谁。 “怎么,胡掌柜,不认识我了?我是南天!” “南天?” 胡掌柜和那些伙计们一声大吼,惊地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南天那黑黑瘦瘦的小子,怎么会变成这眉清目秀,明眸皓齿的小家碧玉呢,一定是看错了! 胡掌柜抬手擦了擦眼睛,再定睛一看,眼前仍然不是那又黑又瘦的猴子,是这清秀佳人。 “不好意思,胡掌柜,以前因为一些事,只能女扮男装隐瞒大家,不过从今天开始,我要真正地做自己了,我不叫南天,我叫南星,以后请大家多多指教!” 南星的音线有些清冷,但出口的话却仍然悦耳动听,胡掌柜和那些伙计仍然呆愣着,还是没有从这场男变女的大戏中清醒过来。 “我先去忙了!” 说完,南星行了一礼,拎着药箱子走到自己的隔间,开始做准备。 “胡……胡掌柜,你说是我眼花了吗?刚才那个俏姑娘是南天那黑小子?” “是呀,是呀,胡掌柜,我眼也花了!” “我也看到了,你们说,她怎么能从黑小子变成俏姑娘呢,这是会法术吗?” “……” “你们都别说了,我也是傻眼了,老夫活了这么几十年,一双眼阅过多少人,你说就怎么没看出来,那黑小子是个姑娘呢!” 胡掌柜喃喃地说,想起以前为了为难这小子,使得那些绊子,现在知道人家原来是一个姑娘,脸就躁得慌。 “你们在说什么?” 秦大夫带着学徒一进门,就看到几个伙计围着胡掌柜窃窃私语,他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 “东家,您来了!” “东家,给你说个奇怪事!” 胡掌柜肥胖地身躯灵活的移到秦大夫的身边,在秦大夫耳边低声说道: “南天那黑小子会法术,今天变成一个俏生生的姑娘了!” “哦……原来是这样呀!” 秦大夫一点都不吃惊,从第一次见南星的时候,他就看出来了这是位姑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既然她要以男儿身示人,那自己又何必揭穿呢! “东家,你早都知道!” 秦大夫捋了捋胡须,颇有些骄傲自满地说道: “哈哈……我是大夫,难道连男女都分不清楚,那也太失责了!” “东家,还是你识人,目光如炬!” 胡掌柜举起大拇指,拍着马屁。 “少拍马屁,做事!” “好勒!” 从南星的隔间路过的时候,秦大夫看了看南星的女装,也有一些惊艳,这么标致的姑娘在外面,确实会招惹麻烦。 “姑娘,事情解决了,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了?” 秦大夫慈爱的笑笑,有些像南星的爷爷。 南星深深地行了一礼,有些抱歉地说: “因为自身的一些事,瞒了秦大夫,实属不该,南星给秦大夫赔礼了!” 秦大夫抬手制止,仍然一脸慈祥的说: “好说好说,我们医馆有了女大夫也好,那些妇人方面的病患,你看确实方便很多,等会儿我吩咐胡掌柜,让他给你一个隐秘一点的隔间,专看妇人病患。” “多谢秦大夫!” “好好看诊吧!” “是!” 从今天开始,南星的诊室搬到了最里面,外面还用了一些纱幔遮挡。来行医问药的妇人病患,胡掌柜一律安排给南星,而那些病患一看南星是女的,一些私密的病症也好启口了。不多时,益州城都知道“杏林春”有个女大夫,而且是个妇科圣手,一时间,慕名而来的妇人病患占了“杏林春”的一大半,更有那深宅大院的达官显贵们,专门递上帖子,指名请南星大夫上门看诊。 “南星姑娘真厉害,你看在益州城才几天,就成了大名鼎鼎的大夫了!” 苍术陪自家主子站在“杏林春”外的大芙蓉树下,看着“杏林春”门口络绎不绝的人,听着好多人排队来找南星看诊,由衷地从心里称赞道,完全没有看到自家主子那越来越黑,越来越阴沉的脸。 这也是顾千里没有想到的,女人自古都是娇娇滴滴,羸弱不堪,依附着男人而生活的,就是宫里那尊贵如皇后,都是依附着皇帝而生存的,哪里有女子单身一人,在外面拼搏讨生活的?可南星这个看着柔弱,实则刚毅倔强的女子却不墨守成规,偏偏要标新立异,另辟一条蹊径,靠自己生活。而顾千里还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有这样的本事,也确实活的很好,明媚满足,令人起敬! 可自己呢?她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她说一别就别了?这世上还没有我顾千里没有说放弃而得不到的东西,你南星也一样,你说不喜欢,我就偏让你喜欢,你说分别,我就偏要日日相见,总有一天,你就会如同别人一般,依附于我了! 顾千里心里肠子弯弯转了几十道弯,脑子里思虑千百遍,唯一的信念就是,他不甘心,要他说了算! “公子,我们要进去吗?”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苍术有些焦急地问顾千里。 “等……” 顾千里话还没有说完,身后突然涌来一群人,都是一身的灰色短打,还抬着一个人,急匆匆地向人群里横冲直撞而来。 “来,让一让,快,快,这人腿断了,快,让一让……” 周围的人一看,那几人抬着一个年轻人,快速地向“杏林春”跑去,匆忙地瞟了一眼抬着的年轻人,脸色煞白,已经昏迷了,左腿弯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衣衫破烂,还被血迹染得已经看不出来颜色了。 “这是怎么了?” “求求大夫,我兄弟从山上摔了下来,腿断了,麻烦大夫救救他!” 领头的一个汉子连忙哭喊道,门口的伙计一看,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招呼道: “快进来,直接抬到秦大夫那里!” “秦大夫,这个人腿断了!” “其他人让让,你,去把剪子拿来,还要准备烧酒、热水、干净的白帕子、绷带,快!” 几个学徒一听秦大夫的吩咐,分头赶紧去找。 秦大夫拿着剪子利落地剪掉那年轻人的裤子,一看,腿已经很畸形了,摔断了不直一个地方,从外观上看,至少两个地方。 “这……这……老夫也没有办法呀,摔断了几处,接骨都难,唯一的办法是锯掉这条腿,不过那样子,疼都能把他疼死,老夫实在无能为力。” 秦大夫别过眼,有些不忍心再看,毕竟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的面前,无能无力的那种感觉太郁塞了! “大夫,求求您,您一定想想办法,大家都说益州城您是最好的大夫了,求您一定救救我兄弟,他才二十岁呀,他不能就这么……就这么去了呀,呜呜……” 几个汉子跪了下来,一边痛苦一遍给秦大夫磕头,伤心欲绝的悲愤,周围的人都看得不忍心,不过既然秦大夫说了没办法,那就肯定是没救了,可惜呀可惜,才二十岁! “可惜呀,年纪轻轻……” “唉,腿摔成那样,秦大夫也没有办法,如果锯掉,也会疼死,怎么都救不了!” “……” “外面怎么了?” 南星听到议论,不解地问道。 “南大夫,刚来了一个后生,摔断了腿,还摔断了好几截,秦大夫说不能接骨,唯一的办法就是锯掉腿,可那种疼也能活活把人疼死,那就是没救了,可惜才二十岁!” “什么?” 南星惊地站了起来,腿断了就能要一个人的命吗?锯腿之疼,确实钻心入骨,常人无法忍受,那怎么不用麻醉散呢? “你们稍等一下,我去看看!” 南星撂下一句话,就急匆匆地赶到秦大夫那里。 “秦大夫,能让我看看吗?” 秦大夫看着南星,摇摇头,意思是我都无能无力,你能有什么办法,不过还是别过脸,说: “你看看吧,唉……” 南星蹲下,仔细检查了一下左腿骨头断裂的情况,着急地问秦大夫。 “秦大夫,我们医馆可有麻醉散?” “麻醉散?那是什么?” 秦大夫摇摇头。 “那……那醉鱼蔷呢?这种草药可有?” “闻所未闻!” 南星有些沮丧地站了起来,闭眼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镇静下来,醉鱼蔷常生于河边的灌木丛,益州城有益城河,城外的河道边灌木丛生,肯定有这种植物,只要找到它,不管是接骨还是锯腿,至少都能保住他一条命。 “秦大夫,你让人把他移到一个安静干净的地方,给他把腿上的血迹清理了,止住流血,伤口用烧酒消毒,等我,我去找醉鱼蔷。” “可是,我们医馆都没有,你去哪里找?南星……” “我知道它长在哪里,你等我,最慢一个时辰我都回来,希望他能挺住,至少我们也为救他努力过了,让我看他这样等死,秦大夫,我心里过不去!” “那好吧,我让伙计跟你去!” “好!” “不必了,我陪她去!” 低沉冷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南星一抬头,就看到了顾千里也站在人群中,一双眸子波澜不惊地凝视着自己。 第35章 和尚头 * 他怎么在这里? 这是南星的第一个念头,不过转瞬即逝,身旁年轻人已经悠悠转醒,痛苦的呻吟声传来,不待她再去思量其他。 “多谢!” 南星点头致谢,起身就往外走,顾千里眉头微皱,随即敏捷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跟着南星的背后走了出去。 “等等!” 顾千里一把拉住疾步向前的南星,沉声叫道。 南星不解的回头,挑着眉,黑眸定定地望着他。 “这里离城外不算近,我们骑马去,应该快点!” 顾千里用略显沙哑的嗓音解释道。 “骑马?我不会呀……” “我会,跟我来!” 说完,也不管南星同不同意,大手抓着南星的手腕,迈开他的大长腿疾步如飞,南星挣脱不开,只好小跑着跟上。 苍术早在顾千里开口的时候,就很有眼力劲的去准备马匹了,此时,见顾千里拉着南星过来,忙叫道: “公子,马匹准备好了!” “嗯!” 南星跟得气喘吁吁,刚刚站定,还没缓过神来,顾千里双手扶着她的腰,往上一送,吓得她情不自禁地叫了一声,再一看,自己已经坐在了马背上了。 “啊……我……” “坐好!” 低沉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眨眼间的功夫,顾千里也已经骑在了马背上,双手环过南星的身子,紧紧地拉住缰绳,“驾儿”一声,小腿用力一夹马肚子,身下的大马忽地启步,沿着脚下的青石路,慢慢地跑了起来。 “啊……” 还没有做好准备南星又叫了一声,因为惯性,身子不由自己地向后倒去,整个人就埋进了顾千里的怀抱。 “嗤嗤……” 低沉的笑声宛若贴着耳畔,一股麻麻酥酥的感觉直冲心底,南星浑身颤粟了一下,小巧洁白的耳垂瞬间绯红如血。 “你……你别离我这么近!” 南星直起身子,垂着头,不自觉地捋了捋耳边的发丝,声音低低地说。 顾千里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儿,背脊挺得直直的,头微微前倾,洁白如雪的脖颈因为害羞染上了一层绯红,耳垂更是红的滴血,不知怎么,心里的那团被她再次拒绝的郁气瞬间烟消云散,心情极为舒畅。 心情一好,嘴就想使坏。 “我又没动,是你自己钻到我怀里来的。” 言语里满是戏谑。 “你……” 南星气结,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这登徒子的想法,可坐在马上,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好默默地忍受,僵硬着挺直脊背,木着一张小脸,紧抿着双唇,不再说一句话。 顾千里见怀里的人有些生气了,也不再逗弄,嘴角勾勾,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又是几声“驾儿……”不多时,就出来城门,直奔益城河道而去。 到了河道口,南星让顾千里放慢速度,两人边走边看,醉鱼蔷成簇生长,像迎春花一样拖着长长的枝条,如果是春夏季,枝条顶端会开着一穗穗如聚伞的紫色花冠,很是明显。不过现在还未如春,当然不可能开花,好在它也不落叶,益州的天气虽然湿冷,但远远比不上北方的天气寒冷,醉鱼草在这个季节应该也是绿玉葱葱,充满生机的。 “顾千里,停一下,就是那里。” 南星拍拍顾千里放在身侧的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紧挨着河边的灌木丛,有些激动地叫道。 “吁儿……” 一声长呼,顾千里打马停下。南星一见停了下来,迫不及待就想奔到河边去看看,可是她看了一眼马背到地面的高度,心下有些发怵,这……这要怎么下去呢! 顾千里看着南星从激动到犹豫,再到踟蹰,紧皱着眉头,小腿蹬了几下,都没办法下去,他也不说一句话,就像木头一样坐在后面,冷眼旁观。 南星悄悄抬眸见顾千里这个死样子,知道他心里肯定记仇呢,虽然那么说了,但这位爷哪里是说算就算了的,还是自己天真,现在一看他等着自己求他的样子,就气得牙痒痒,一咬牙,心一横,闭上眼睛就准备往下跳。 只是她还没跳起身,就被一个大掌给摁了下来。 “倔得像头牛,求求爷有这么难吗?” “你不帮忙就算了,我干嘛要求你,我才不要欠你人情呢!” 不知怎么回事,只要一碰到顾千里,南星就牙尖嘴利起来,说起话来毫不客气。 “死女人,爷真是有病,欠你的……” 顾千里低声咕哝了一句,放下缰绳,从马上一个跃身,轻松地落在地上,然后向南星张开了双手,说: “跳下来,我接住你!” 南星看了看地下,又看了看顾千里,见他一脸认真严肃的样子,心陡然安定下来,咬着嘴唇,闭上眼睛,不管不顾地就往下跳。 双脚还未落地,就感觉被一双厚实有力的大手接住,落入了一个有些硬实的怀抱,一股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在鼻翼间,莫名的,南星觉得很温暖安全。 “好了!” 低沉的男声再次在耳畔响起,南星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缩在顾千里的怀抱,紧紧地抓着他的衣服,脸上一热,连忙推了开去。 顾千里正享受着怀里的温香软玉,一个不注意,被推的一个趔趄,见眼前的女人又恢复成了那一张冷脸,黑眸冷清,宛若不认识自己一般。 “死女人,过河拆桥的本事倒大的很!” 南星不再理他,拎着裙摆就往河边跑去。 果然,这里长着一大片醉鱼蔷,不过枝条都伸向了河道,想要采割一些回去,得必须先下到河边。 南星把下身的襦裙提起来,准备绑在腰间,跟在后面的顾千里见了,脸色一沉,眸子一暗,连忙制止,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等着,我去!” 闻言,南星也不矫情,点头说道: “好,你有匕首吗?割些枝条就好。” “嗯!” 顾千里应道,撩起长衫下摆,塞在腰间,就踏着软泥,走下河道。 “你……” 顾千里回头,不明白南星叫他干什么。 “你小心!” 南星刚说完,就见顾千里嘴角漾起笑容,眸光亮如星辰,朗声答道: “嗯!” 转过头的顾千里心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好,口是心非的女人,还说不喜欢自己,这么关心自己,不是心里有我是什么! 这种心情愉悦,浑身舒畅的感觉带来的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某人干起活来也特别的快,不肖片刻,顾千里就扛着一捆醉鱼蔷藤条从河道上来了,浑然不管自己狼狈的样子。 顾千里去割醉鱼蔷的时候,南星也在河边找到了另一种草药,叫和尚头,正是断骨续接的好东西,她采了一些,用裙摆兜着,准备去问顾千里好了没有。 刚转过头,就看到顾千里上来了,身上的长衫被划破了不少,小腿上更是沾了不少泥土,脸上也沾着一些泥土,玉冠束起的头发被枝条刮散了,凌乱地散落在他那俊朗白净的脸上,桃花眸子低垂,眼尾上翘,嘴唇如女儿般嫣红,这个样子看在南星眼里,一点儿也不狼狈,反而有些放荡不羁的邪魅,性感惑人。 “累死爷了,爷哪里干过这个。” 顾千里把醉鱼蔷藤条仍在地上,粗喘着气抱怨着。 是呀,权贵公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做丁点儿事都是奴仆成群,何曾干过这些事呢,不过,好像从自己认识他开始,他好像经常干这样的事儿! 南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情愫,只好甩甩脑袋,不去深究,低头时就看到顾千里的右手上有血迹。 “你手受伤了?” 顾千里举起右手,看着已经有些干涸的血迹,不甚在意地说: “没事,划破了点皮,我们赶紧走吧,你那个病人还断着腿等着你呢!” 这话点醒了南星,心中再没有乱七八糟的想法,脑中清明,撕下了一块裙摆把和尚头包好,顾千里把醉鱼蔷安置在马背上,两人共乘一骑,打马回城,一刻钟的时间,就进了益州城。 “秦大夫,我回来了!” 还未踏进“杏林春”的门,就大声叫起来。 秦大夫闻声,从里面快速地走出来,就看到南星和顾千里狼狈的站在大厅,一人撕破了襦裙,手里抱着一个小包袱,一人浑身泥渍,头发散乱,手里抱着一捆绿藤条,该是南星说的“醉鱼蔷”了! “秦大夫,你让学徒把这个醉鱼蔷清洗干净,捣成汁液。” “好,胡掌柜,快安排!” “还有这个,叫和尚头,对断骨续接,骨头愈合很有效,你也让人清洗后捣成汁,等接骨后,外敷用。” “好,好,好!” 秦大夫连声应好,招手让学徒们去干,自己则带着南星去了那年轻人安置的房间。 “你来看看他,伤口已经清洗干净了,腿骨断裂有三处,其中大腿这一处最厉害,碎裂的骨头已经戳进了肉里,好在没有戳破脉络,不然他早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南星“嗯”了一声,用手轻轻地按了按伤处,只是这么一按就疼得那年轻人嘶吼。 “啊……” “别叫,我尽量保住你的腿,不过你要听我的。” 第36章 威灵仙 * 旁边的汉子一听可以保住腿,眼里闪着希冀的光,跪在地上就磕头,边磕边说: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只要保住腿,你说什么我们都听。” “好,等会儿我要先划破他的腿,把他断裂的骨头接好,然后在缝合,即使有了醉鱼蔷麻醉他的痛感,但还是很痛,你们要摁住他,不能乱动。” 南星快速地解释道。 “那这样,我兄弟的腿就一定可以保住吗?” 一定?任何事情都有风险,更何况是在如此简陋的情况下,做接骨的手术,风险更是大于成功的机会。 南星摇摇头,冷声说道: “我只能说我尽力而为,一定我是不敢保证的,风险太多,也许在接骨的过程中,他就受不了,丢了性命,也是可能的。” 这话一说,跪在地上的汉子面如死灰,绝望又愤恨地盯着南星,叫嚷道: “你刚才不是说能保住他的腿吗?现在怎么又说不能了?你是什么大夫?” 唉,南星叹了一口气,这些都是这个时代下层的人,他们不明白治疗过程中的风险,解释再多也不明白,在他们的认知中,只有能治和不能治。 秦大夫说不能治的时候,他们虽然难过,但心里也绝望的接受了,现在自己说有希望能治,但不一定能保证结果的时候,这个结果他们就接受不了了,能治为什么治不好呢? “后生,这种断骨续接,饶是老夫这么大年纪都治不好,也不敢治,现在南大夫有把握能试一试,你怎么还这样呢?” “可是……她说不一定呀,我兄弟会死的。” “可是不试试,你兄弟……” 秦大夫继续给那汉子讲道理,可那汉子完全不听,他脑子就一根筋地认为南星说能把他兄弟治好,现在又治不好了。 “我不管,你说能治好,你就必须要给我治好,不然……” “嘭!” 狠话还未出口,跪在地上的汉子就被人一脚踢翻了,屋里的人都吓了一大跳,南星抬头一看,就看到了顾千里阴沉着一张脸,桃花眸子全是愤恨,危险地盯着地上胡搅蛮缠的汉子。 “你兄弟已经这样了,有人愿意治你就跪天谢地了,怎么?还要讹上大夫,要大夫一定给你治好?” “是她说……” “她说尽力,你没听懂吗?就是宫里的太医都不能保证没有任何差错,她怎么就一定可以,那既然这样,你抬着你兄弟走吧,看谁愿意治谁去治,我们不治了!” 顾千里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威严,即使此刻有些狼狈,但一点也不影响他的震慑力,他的一席话,半是解释半是恐吓,吓得那汉子瘫坐在地上,嗫嚅着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顾千里,别这样,毕竟是一条人命,我能理解他的心情。” 南星拉了拉顾千里的衣袖,示意他别太恐吓人家。 顾千里面部神情稍微缓和,半晌,冷冷地问了一句: “你……治还是不治?” “我……” “哥,我……我治,我已经……这样了,我相信……大夫肯定想让我活,万一……万一,那也是我的命……” 榻上的年轻人悠悠转醒,撑着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着。 “四儿……我……呜呜……” 汉子颤抖着干涸惨白的双唇,说不出一句话,布满茧子的大手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南星见年轻人有了意识,忙走过去,低头说道: “你叫四儿?我尽全力为你医治,等会儿你喝了药,会减轻一些你的疼痛,但这种疼我也知道难以忍受,你一定要坚持,不能乱动,明白吗?” “我……我明白的,姑娘……麻烦你了!” “好,你要想活,成功的几率会更大!” “嗯!” 年轻人紧咬着双唇,嘴上不断有鲜血涌出,眼泪盛满双眼,但脸上则是前所未有的坚强。 “醉鱼蔷的药汁来了!” “和尚头的药汁来了!” 南星接过盛着醉鱼蔷的药碗,递到四儿的嘴边,四儿看了南星一眼,见南星点点头,接过药碗,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秦大夫,我要的其他东西呢,都准备好了?” “在这里!” 秦大夫指了指旁边的托盘,匕首、烧酒、剪刀、白布……整齐地摆放着,一应俱全。 “其他人出去,秦大夫,还有你,在这里帮帮我!” 顾千里看了一眼南星,见她神情专注地盯着榻上的四儿,连个眼尾都没给他,心里微微失落,不过还是一把拎起地上的汉子,出门去了。 “用银针封穴。” “可以了,你按住他……” “嗯……” 低低的一声一声痛呼呻吟,持续了半个时辰,屋里子终于没有再听见任何声音了,一切都归于平静了。 “吱呀”一声,门打开,秦大夫和他的学徒先走了出来,汉子连忙迎上去,焦急地问道: “大夫,怎么样?我兄弟怎么样?” 秦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颇为疲惫的说道: “南大夫已经给他接好骨头了,不出意外,这条腿算是保住了!”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汉子又要跪下磕头,秦大夫一把抓住,有气无力地说: “不要谢我,要谢就谢南大夫吧!” 说完,摆摆手,学徒扶着他慢慢地去休息去了。 南星最后走出来,靛青的襦裙上沾满了不少鲜血,原本就白皙的脸蛋,此刻更是苍白,眼窝下有一层淡淡的青黑,说不出的疲惫。 “谢谢南大夫,谢谢南大夫,我给你磕头了!” 南星无力的摆摆手,精疲力竭地说: “别,你……你要好好看着他,千万注意不要发热,一个时辰我来给他换一次药,熬过了今晚,他就无大碍了!” “好,多谢南大夫,我……” “你去看他吧!” 南星无力地抬手摆摆,脚步踉跄,摇摇晃晃,眼前发黑,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了。 “你没事吧!” “我太累了,让我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好!” 说完,两眼一闭,瘫倒在了顾千里的怀里。 顾千里看着像只小狗一样窝在自己怀里的南星,苍白的小脸憔悴不堪,立时脸色阴沉如墨,心抽抽的疼,抱着南星的双手不由地收紧,但又怕惊了怀里的人儿。 顾千里给秦大夫打了一声招呼,让他吩咐人去给那断腿的四儿换药,自己则抱着南星回了南星的小院,而苍术和白术当然也跟着他们主子,一起去了南星的小院。 苍术看着前面小心翼翼抱着南星疾走的主子,脸上全是担忧和心疼,嘴角抽抽,心里默默叹道: 还说“什么就此分别”,公子动了情不放手,这以后呀……怕是剪不乱理不乱了,牵绊更深了! 南星这一觉睡得深沉,醒来后觉得浑身舒爽。 她睁开眼睛,环看了四周,从昏黄朦胧的烛光中,看到这好像是自己的屋子,她不是在医馆吗?怎么回家了? 她掀开被子,抬脚下来。 “醒了?” 顾千里的声音?南星一惊,抬头就看到顾千里那颀长的身影隐在夜色中,脑子一时反应不过来,他怎么在这里? “睡了大半天,饿了吧?白术弄了一些吃的?” 说完,见南星傻傻呆呆地望着自己,一动不动,忙走向前去,伸手准备扶她,只是还没有碰到她的胳膊,就听南星问道: “你怎么在这里?” 开口就是让人生气的话,难道她昏睡前倒在谁的怀里她都不记得了吗? “你累得昏倒了,我带……我抱你回来的!” “什么?你……你……一路抱我回来的?” “嗯!” “那……那……医馆的人都看到了?” “哼哼……不仅医馆的人看到了,益州城不少人应该都看到了,我看你以后还要怎么和我划清界限。” “你趁人之危!” “那谁让你昏倒在我的怀里呢!” “你……” 抱自己回家?要说两人没关系,怕是有几百张嘴都说不清了,而且不知怎么的,最近在和顾千里的斗嘴过程中,她总是拜于下风。 “别想那么多了,起来用饭吧!” 顾千里很满意自己把南星堵得说不出话来,莞尔一笑,大手揉了揉南星有些凌乱的头发,嗓音里有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 一把拍掉顾千里的手,南星穿好鞋袜,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也换了,她愕然地问道: “我衣服谁给我换的?” 顾千里挑挑眉,意思不言而喻: “除了我,还有谁?” “你……你……怎么这样,不知道……” “害什么羞呀,又不是没见过!” 好吧,南星又一次被噎住了,不想继续再说下去,心下却无可奈何,明明都说好了,斩断过往,这算怎么回事?真是讨厌死这种暧昧不清的感觉了,还是找时间再说清楚吧! 四儿在驿馆住了十天,他腿上的伤口结痂愈合后,南星就让他的家人解他回家了,临走时,又专门配置一方用威灵仙做成的药膏,告诉他虽然断骨接上了,但下雨落雪天,难免会骨痛,这种药膏可以缓解,四儿和他的家人不断给南星磕头,千恩万谢地走了! 南星站在“杏林春”的门口,看着远去的背影,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成功感悠然而生,欣喜与满足则溢满心中。 “南天?” 听见有人喊他,南星转过头一看,就看到了石韦那张清秀的脸,眸子里有些不敢相信,她轻轻一笑,叫了一声: “石韦哥,你来了!” “南天,你真是南天?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石韦盯着一身女儿打扮的南星,上下打量了几圈,还是无法相信,那个和自己勾肩搭背,还说互相依靠,闯荡益州城的黑小子竟然是个姑娘,而且还是一个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 “石韦哥,对不起,我的名字叫南星。” 南星有些抱歉的笑笑,她知道,石韦是真心待她的。 见南星又对自己一笑,石韦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结巴的说道: “没……没关系,南星南天都好,你都是我……” 本来他还想说兄弟的,可见南星一身娇美女儿装,那“兄弟”二字再也说不出口。 第37章 恶鸡婆 * 女孩子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身姿纤柔俏丽,眉眼灵动,与身旁的男孩子低声说着话,时而点头,时而嫣笑,黑白分明的眸子弯成了小月牙,顾盼生辉。 顾千里阴沉着一张黑脸,桃花眸子危险的半眯着,冷冷地看着这一切,衣袖下骨节分明的大手紧攒成拳,手背上青筋鼓起,指节咔咔作响。 身旁的苍术和白术明显感觉到了自家主子的危险气息,白术看了一眼顾千里,则淡定的移开了眸子,只是再继续看向南星的时候,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而苍术这个小贴心,则略带小心地问道: “公子,你……不会生气了吧?” 顾千里一个冷眼刀子射过来,苍术连忙闭上了嘴,他也怕被自家公子误伤呀! “石韦哥,你……” “南星姑娘……” 南星本打算自己这次休沐的时候,请石韦吃顿饭,把欠他的人情还掉,可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了苍术大嗓门的喊叫。 她转头就看像柱子一样,杵在旁边的三人,一个脸黑如墨,抿着嘴唇,阴森森地盯着自己,是顾千里。一个则木着一张脸,随意瞟了自己一眼,就把眼睛看向了别处,是一向高冷的白术。只有苍术脸上挂着傻笑,挥着手对自己打招呼,不过眼睛不停地眨呀眨,嘴角还很有指向性地向他的主子努了努。 南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公子爷又生气了呗,不过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他了呀! 自从这三人来了后,石韦就认出了只是那天去客栈找他问南星的三人,也不知道几人什么关系,不过看顾千里黑着脸,他深怕对南星不利,就向南星的位置挪了挪,低声问道: “南星,他们是谁?你怎么惹他们了?” 南星无可奈何地笑笑,这哪是一句两句能说清楚的,而且石韦还是不知道的好。 “石韦哥,你先去忙,我休沐的时候去找你!” 南星打算先送走石韦,再来应付顾千里这公子爷。 石韦又端详了顾千里三人几眼,才点点头,不过到底不放心,走时叮嘱道: “你小心些,有事情来客栈找我!” 南星浅浅一笑,点头应道: “好,我知道了,石韦哥,你去忙吧!” 送走了石韦,南星收回视线,就发现顾千里的脸又黑了几个度,浑身冷冽又危险,一双黑眸怒视着自己,好像要把自己生吞活剥了一样。 “我又怎么惹你了,顾大爷?” 南星瘪瘪嘴,揶揄地问道。 “哼……” 一声冷哼宛若从寒潭冒出来,南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揉了揉自己的胳膊。 “不说拉倒,懒得理你,我该回家了!” 南星耸耸肩膀,转身走进“杏林春”,她知道顾千里肯定没啥大事,只是不知道哪里不顺在自己这里来发泄呢,可自己又不是那倒霉的篓子,接不住他不愉快的垃圾。 等南星收拾好了药箱,拎着出来的时候,看到三个人还定定的站在那里,她很想假装无视的从他们面前直接走过,可苍术一副可怜巴巴的望着自己,不停地挤眉弄眼地让自己看顾千里,南星叹了一口气,好吧,看在他前几天带自己去采药的份上,再哄哄这个幼稚鬼。 她向前走了几步,扬起瓷白的小脸,清凌凌地问道: “我请你吃饭,你说说你又怎么了,可以吧!” 顾千里眼眉低下来,桃花眸子仍定定地看着南星,那张出口就讨人厌的嘴巴,仍旧一言不发,就这样两人对视了许久,久到南星的心里越来越毛,毛得像挠人。 一有这样的想法,手就比脑子快了,右手一抬,就是一爪子挠到了顾千里的胸上,嘴里气哼哼地说: “你什么意思?我也是有脾气的。” 苍术和白术有些傻眼了,怎么也没想到平时镇静的南星竟然会挠人,虽然那动作没有对顾千里造成任何伤害,甚至看着更像是撒娇。 “哼……脾气倒大得很!” 顾千里这祖宗终于说话了,虽然还是很气人,但浑身的冷冽气息已不复存在了,柔和了不少,桃花眸子有一丝诧异,更多的是宠溺。 “你不就是跑来找抽的吗?问你也不说话!” 南星没好气地说道。 “走!” “走去哪里?” 南星挑眉,不明所以地问道。 “不是要请我吃饭嘛,这么快……就……忘……记……了!”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南星清晰地听到了那咯咯的磨牙声。 “哦,那……走吧!” 丢下了这句话,南星拎着药箱,迈开步子就往前走。顾千里看了苍术一眼,又看了南星手里的药箱一眼,苍术连忙反应过来,连忙几步小跑过去,说道: “南星姑娘,你累了一天了,这药箱太重,还是属下来拎吧!” 南星乐得有人帮自己拎箱子,毫不客气地就丢到了苍术的手里,心里越看苍术越觉得他逗逼,比他那阴晴不定,时时乱发脾气的主子好太多了。 一路走过去,南星指了几家客栈、酒楼,顾千里都摇头,只好无语地停下来,问道: “顾大爷,顾公子,你要吃什么龙胆凤髓,你出个声,我已经很累了,没那么多闲功夫陪你耗!” 双腿沉如灌铅,坐了一天堂的腰本来就酸,此时走来走去了一个多时辰,更是酸痛难忍,要不是在大街上,南星恨不得躺下来。 顾千里垂眸一看,就看到那张小脸已没了往日鲜活灵动,额头浸出细小的汗珠,脸色略显苍白,黑眸无精打采,双手耷拉在两侧,瘦弱的肩膀微微弯曲,很是疲惫不堪。 心中的那点子还要折磨人的醋意瞬间消散,只剩下心疼和怜爱。 “就这家吧!” 顾千里随手一指,就指向了益州城最大的酒楼——仙味居,饶是南星初来乍到,也听闻过这家酒楼如雷贯耳的大名,听说里面的每一种菜肴都不是平时尝过的味道,是神仙佳肴才有的滋味,所以可想而知,它的豪,它的高,更重要的是它的贵,可想而知。 “你真会选,这家我可请不起!” 南星盯着仙味居那沉朴的牌匾,有些傻眼的呢喃道。 “顾千里,要不你再选选?” “就这家!” 说完,也不待南星反应,大手抓着南星的手腕,拖着人就进去了。 当然最后,这顿饭还是顾千里请的。 本来南星的打算是利用这最后的晚餐,一举解决掉两人之间的所有纠葛和暧昧,不过每次一说到这个话题,顾千里就冷冷地盯着她,而且吃人嘴软,南星只好既欠下人情,又欠了别人一顿饭了,更加的暧昧不清了。 苍天呀,大地呀,万千神明呀,暧昧不清的渣女,这不是自己的风格呀! 耗着吧,唯有看谁先投降了! 第二日是南星休沐,她记得要去还欠石韦的人情,起了个大早,去“随意客栈”找石韦。 不过还没走到“随意客栈”,半道上就被“杏林春”的学徒给截住了,说有特别凶险的病人一定要自己去看诊。 既然有病人,南星当然不能拒绝,二话不说的就跟着学徒回“杏林春”,可学徒告诉她,病人是要自己去他府上,南星虽然狐疑,但还是不假思索地跟着学徒就走。 青石路九转曲折,学徒带着南星在宽宽窄窄的巷子左转右拐,绕得南星都觉得这学徒有拐卖自己的嫌疑了,终于在一栋大宅子的后门停了下来。 “这是哪里?” 南星不解地问道。 “进去就知道了!” 学徒故弄玄虚,南星一见这个样子,更不会进去了,万一有个什么不测,那可是叫天叫地都不灵的。 “南大夫,请!” “这……你告诉我,真的有病人吗?谁家请人看病走后门?” 南星停在原地,就是不进去。 “真的有病人,还十分凶险,南大夫,你快进去吧!” 学徒见南星防备的看着自己,更加焦急,伸手就要来拉南星。 “哎……你……你干嘛……来……” “吱呀”一声,后门打开,一个穿着褐色比甲,大约四十来岁的老嬷嬷走出来,看见学徒和南星,就着急地问道: “这位可是南大夫?” 学徒忙答道: “这就是南大夫,可是南大夫不进去。” 那老嬷嬷眉头皱皱,伸出粗壮有力的手,一把拉住南星的手腕就往门里拽,嘴里快速地说道: “快点,快点,就等你了!” 这话说的,南星更觉得是入了狼窝,这下连呼救都来不及了。 老嬷嬷拉着自己一路狂奔,穿过后院、回廊,来到一处院子终于停了下来。 “唉,停停停,要累死我了!” 南星的体力一直不好,这一路跑下来,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她扶着腰,不停地喘着粗气。 “嬷嬷,人可来了?” 垂花门后面走出一个梳着双丫,戴着两朵碎玉珠花,穿着松花色褙子的姑娘走过来,神情焦急地问道。 “在这里,就是这位姑娘了!” 老嬷嬷也有一些喘,不过说话的时候,极力克制着。 “那姑娘快跟我进来,我们夫人等着呢!” 看来是真有病人,南星抚了抚还有些急躁的胸脯,跟着那姑娘就走了进去。 一进屋,香风阵阵扑鼻而来,鹅黄色的纱幔悬挂在房梁上,“梅竹兰菊”四君子的泼墨屏风隔开了内室与外厅。 “姑娘,这边请!” 南星来不及再打量,就被那松花色褙子的姑娘拉到了屏风后面。 一进来,南星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面色煞白,额头布满了汗珠,嘴唇紧紧咬着,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这是……” “我们夫人有孕,刚好才三月,今天用过早饭之后,不知怎的,忽然腹痛不止,还有下红的症状,都吓死了,才着急忙慌地请南大夫过来看看。” 原来松花色褙子的姑娘是床上这位夫人的丫鬟,在她说话的时候,南星已经走过去,给床上的人把脉。 “你这是用了寒凉下胎的东西呀,所以会下红了。” “什么?不可能!” 床上的夫人和那丫鬟都惊惶地叫了起来。 “反正我从你的脉象上看,是你用了下胎的东西,可不可能你仔细想想?” 第38章 夭明精 * 床上的夫人和丫鬟对看了一眼,从中都看到了茫然。 南星观床上夫人的年龄应该不小了,大概三十来岁了,这个时代妇人到了这个年纪,都快要做祖母了,她还怀身孕,还如此小心,豪门里那些狗血的腌臜算计瞬间在南星的脑海中脑补起来。 “夫人这是第几胎了?” 南星问道。 被南星这么一问,那夫人脸上神情有些哀伤,眼眸里雾气朦胧,但掩藏不住那股子突然升起的恨意。 “不瞒南大夫,我这已经是第五胎了,前面四胎,我都……” 那夫人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南星猜测,前面那四胎肯定都没有保住,哎,有时候人心呀真是恶毒,专挑最脆弱的孕妇孩子下手。 “夫人,保重身子,你还有身孕呢!” 旁边的丫鬟连忙递上帕子,上前劝道。 “你现在不要伤心,这个孩子虽然有流产的迹象,但好在发现的及时,只要用点安胎药,就无大碍!” 南星也劝道,对于一个已经流产了四个孩子的女人,她心里也无限的怜悯。 “对了,南大夫,你说我是用了下胎的药物才有流产的迹象,可我这次真的特别注意,我吃的用的从来都未假手他人,都是乌茜和丁嬷嬷验过的,怎么还有这些东西呢?” 那夫人指了指穿松花色褙子的丫鬟和带南星进来的老嬷嬷,百思不得其解地说道。 南星只从脉象上看出她用了下胎的药物,但具体是什么就不得而知了,她只好又细细地问道: “那除了吃穿用的,你想想,最近有没有用一些从来没有用过的?” 那夫人定神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说: “没有!” “夫人,会不会是?” 乌茜突然叫了一声,那夫人、丁嬷嬷还有南星不约而同地立马看向她。 “南大夫,我们夫人……” 乌茜有些难以启口,红着脸嗫嚅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南星蹙蹙眉头,病人讳疾忌医,是大夫最讨厌的。 “没事,你说,不用忌讳我!” 乌茜小心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夫人,见那夫人点点头,她才趴在南星的耳朵边,说了夫人的病症。 南星听完,眉头又蹙蹙,心想这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长了个痔疮嘛,是孕妇常见的毛病,有什么害羞的。 “那你用来治疗的药草可能给我看看?” “好的,好的,这个方子还是丁嬷嬷给夫人专门找来的,说是对这个……非常有效。” 乌茜说完,就出了厢房,不过片刻,就捧着一簇绿绿的,已经有些蔫了,好像小青菜一样的植物过来。 南星接到手里,翻转地看了两眼,就知道那夫人有流产的原因了。 这东西不就是夭明精嘛,虽然对治疗痔疮很有效,但它药性太凉,对孕妇来说,简直和红花、麝香是一样的,都是绝对不能使用的东西。 “你这个用了多久?” 南星的语气很急,床上的夫人和丁嬷嬷一听,就听出了不对劲,两人忙问道: “怎么?这个……可是不能用?” 看来她们是真的不知道,所以才差点而误伤了自己。 “这个叫夭明精,虽然对痔疮有奇效,但它药性极其寒凉,孕妇用了当然会流产,你应该没用几次吧?” 三人听完,呆如木鸡,互相盯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夫人,饶命,奴婢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这个方子,饶命呀,夫人。” 丁嬷嬷滚圆的身躯一下子跪在地上,忙不迭地磕头,语气又急又慌,不停地求饶。 那夫人见此,忙示意乌茜把人扶起来,声音温和地说道: “嬷嬷别急,你伺候了我这么多年,肯定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的身子,才去找的方子,你肯定是不知情的。” 见夫人这么说,刚站起来的丁嬷嬷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忙又跪下去磕头,边磕边说: “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南星在旁边淡淡地看着这一切,这是人家屋里的私事,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觉得床上那夫人虽然大度的原谅了丁嬷嬷,脸上也挂着得体的笑容,但怎么看,眼底都是渗着凉意。 “夫人,这个你以后就不要再用了,不过对于痔疮,你也不需过于烦恼,孕期都会这样,等孩子生了出来,就会自然消退的,如果夫人觉得难受,可以让人将艾草煎水,进行熏蒸和冲洗,都可以缓解。” “多谢南大夫,这才多久时间,益州城可是人人都知道了‘杏林堂’有位医术精湛的女神医,今日一见,南大夫果然名不虚传。” 床上的夫人点点头,脸上笑容柔和,语气可亲。 “夫人谬赞,南星也只是尽自己所学而已。” “医术高超,容颜貌美,但有礼有节,如果女子都像南大夫这样就好了!” “谬赞,谬赞,夫人如果没有别的不舒服,南星就先告退了,安胎药请派人直接到‘杏林春’取便是。” 南星说完,施了一礼,准备告退。 “好说,乌茜,送送南大夫,务必好好谢谢南大夫!” “是!” 乌茜行了一个下人礼,然后对着南星躬身道: “南大夫,这边请!” 出了这宅院,南星才知道今天被抓来看诊的这位夫人,竟然是益州府知府夫人,知府姓林,所以这位就被称之为林夫人。 林夫人十五岁及笄后就嫁给了当时刚中进士的林知府,鹣鲽情深,如今成亲已经十五载了,可两人膝下一儿一女都没有。就如同林夫人说的,她怀过四胎,但都是到三四个月就流掉了,为此,她原本就不算康健的身子,更加虚弱,也听从娘家母亲的教诲,要给林知府纳几房小妾,可林知府说儿女随缘,但却不忍爱妻受委屈,所以怎么都不同意。林夫人更加愧疚,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原本都准备放弃了,可谁知道,林夫人年到三十这一年,却怀上了第五胎。 她也知道自己年龄大了,身子也不好,这胎肯定是这辈子最后的机会了,所以怀孕的前三个月都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每日以生病为借口,宅在自己的屋子里,好好的保胎,饮食起居,一应事务,都让乌茜和丁嬷嬷打理,如果不是这次差点流产,估计要等孩子生了,林府才知道夫人生孩子吧! “那边又怀上了?” “嗯,瞒了三个月,不过今天看到丁嬷嬷从后门请了‘杏林春’的那个女大夫,后面才打听出怀上了。” “唉……” “还是照旧?” 屋子里半天没有声音,过了好半天,才听到低低地一声“嗯”! 回到“杏林春”已是下午,南星给胡掌柜交待了一下林夫人的安胎药方,就准备去“随意客栈”找石韦,欠别人的人情还是早点还掉才好。 在“杏林春”到“随意客栈”的路上,南星看到有一家卖男子衣衫的店铺,她想:要不买一件衣衫做谢礼吧,反正别的自己也不会。 这么想着,她就进去挑了一身灰色的短打衣衫,让掌柜的包起来,付了银钱,心情颇好的继续向“随意客栈”走去。 “公子,南星姑娘买男子的衣衫做什么?是不是要送给你?” 苍术盯着南星的背影,摸摸鼻子,八卦地问旁边的顾千里。 一听苍术这么一说,顾千里心里隐隐升起了期待,虽然这种店里做的衣衫面料粗陋,做工更是拙劣,连看一眼都是伤眼睛,但要是南星送他,他也就勉强就收下了。 苍术一见自家公子那暗爽的样子,心下也十分高兴,连忙说道: “南星姑娘又不知道我们住哪里,我们赶紧追上她,让她直接送给你就好了!” “嗯!” 三人加快了步伐,跟在南星的身后,顺着人群七转八拐,很快就来到了“随意客栈”的门口,见南星进去了,三人也连忙跟着进去。 这个时辰不是客栈人流的高峰期,大厅里三三两两的坐着几个人,店里的几个伙计也坐在一边打盹儿。顾千里环视大厅了一圈,终于看到了南星,她正和石韦坐在一张桌子上,把手上的那件包着衣服的包袱送到石韦的怀里。 阴鹭鹭的杀气从顾千里的身上散发出来,旁边的苍术和白术敏锐的感受到了,还以为是遇到了什么强敌,一瞬间就做出了防御的攻势。 “公子,小心!” “哼……” 一声冷哼阴寒如从地狱冒出来的,就连一向冷静沉稳的白术都吓了一跳,眼神凌厉如同苍鹰一样,盯着客栈的动静。 两人等了半天,也没见到有什么大敌,转过头想问问自家公子的时候,就看到了顾千里根本没有理他们,一双桃花眸子危险地眯着,恨恨地看着不远处同坐一桌的南星和石韦。 “南星,你干嘛这么破费,还送我这么好的衣服,我都不好意思了!” 石韦宝贝似的抱着衣服,红着脸说。 “石韦哥跟我客气什么,你帮了我那么多,我都没有好好谢过你,这套衣衫就算谢礼了,还请石韦哥不要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我很喜欢!” 石韦越说声音越小,一张清秀的脸灿如桃花,眸子满满的都是南星的影子。 “石韦哥,你喜欢就好!” “嗯,谢谢你,南星!” “别跟我客气了!” 南星说完,素白的小手端起桌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红唇微启,低垂的睫毛微翘,看得两个男人心里都泛起了涟漪。 第39章 续随子 * 石韦紧紧搂着怀里的衣服,心中有些期待,又有些手足无措,两团红晕挂在脸上,悄悄地盯着南星看了半天,吞咽下几口口水,才像做了重大决定似的,开口说道: “南……南星,你看,原本我不知道你是女儿身,我们是兄弟,说了要在益州城同甘共苦的,现在……现在,你嫁给我可好?” “噗……” 听了石韦结结巴巴的话,南星吓得一口茶水喷射而出,睁着大大的黑眸,不可置信地看着石韦。 “石韦哥……” “你……你看,你一个女儿家,孤身一人在这里,我……我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你……你放心,我会对你好的!” 反正已经说出口了,石韦红着脸,着急地继续结结巴巴说道,眼里有诚意,有小心,还有一些诚惶诚恐。 “公子,这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竟然要娶南星姑娘。” 苍术没看见自家主子那已经黑如锅底的脸色,说出的这话就如同火上浇油,直接让顾千里心里的那团火气“噌”地一下,熊熊燃烧起来。 “石韦哥,这……你看,我们是兄弟。” 南星完全没想到,石韦竟然会说这样的话,毕竟她一直把石韦当成兄弟的呀! “可……可你女儿身呀,怎么做兄弟?” 石韦的声音低如蚊蝇,他也是个聪明灵透之人,南星都这么说了,他也知道他着急了些,不过他想南星都送他衣服了,肯定对自己也是有几分在意的。 “呃?” 南星心里思琢着,应该怎么说,才能委婉一点,不伤害石韦呢! “石韦哥……” “她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怎么嫁给你?” 南星的话还未出口,顾千里冷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话语间还带着怒气。 “啊?” 石韦听见这话,看着来人,是那个曾经来客栈打听南星的贵公子,他再看看南星,见南星虽然面带怒气,但却未有否认的迹象,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感情他们两个果然是一起的,只是骗了自己这个傻子而已。 “南星,你……” “对不起,石韦哥,我配不上你,会有好女孩……” 南星的话被石韦打断,石韦涨红着一张脸,愤恨地看着南星,说出来的话也利如刀子。 “你不要说了,我没……没想到你……你是这样的人!” 南星听完,煞白着一张小脸,眼中死寂成灰,看着石韦慌不择路离去的背影,心里更是荒凉如水,饶是石韦听到了这样的事,都认为自己是不堪的人,在这里,一个女子失去了清白,原来就真的如此卑贱了! “哼……你算哪个葱,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南星姑娘也是你能沾惹的……” 南星在苍术心目中的形象完美如女仙,容不得有人半点践踏,一听石韦这话,张牙舞爪地叫着,气得都想上去打人了。 顾千里当然不理石韦,让他彻底死了心更好,要不南星一口一个“石韦哥”听得实在牙酸,不过她看着南星煞白着一张脸,定定地坐在那里,嘴角露出讥讽的苦笑,心中也知道自己又惹了这祖宗。 “你闭嘴!” 一声冷喝,苍术乖乖地闭上了嘴,退到了白术的旁边,白术翻了一个白眼,意思宛如在说你多嘴的像个女人。 “南星……” 顾千里坐在南星的面前,低低地叫了一声。 南星闻声,略微抬头,一双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顾千里,怔怔地看了好半天,才摇摇头,自嘲地笑着说: “顾千里,这下你满意了吧?我孤身一人,身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就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你是不是觉得特别好?” 你有爷呀? 顾千里心里说。 “我说了你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南星已经无力再生气了,悲哀从心底升腾而起,是伤心,是难过,更多的是对现实的无可奈何。 南星不再看顾千里一眼,她慢慢地站起来,不发一言,就那样走了! “公子,这……” “苍术,爷有那么差吗?” “公子气宇轩昂,风流倜傥,天下无双,那是……” “可她为什么就看不上呢?” “这……这属下也很是费解呀!” 南星浑浑噩噩地回到小院,打水梳洗了一下,感觉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累到了极致,衣服都未脱,直接躺在了床榻上,闭上了眼睛,心里不知道该怨恨,还是该伤感,总之,很想就这样睡过去,最好长睡不醒,也就没有那些纷纷扰扰的烦恼事了。 可黑夜会过,黎明会来,太阳每日都会东升西落,日子也要天天过。 睡了一晚,南星的心里已经好受多了,不去思,不去想,他既然愿意这样纠缠着,就让他纠缠着,但人的耐心总有个底线,现在就等着那一天吧,只要自己沉得住气,就看谁能耗得过谁了! 一如往昔,南星仍然早早地起床,收拾妥当后,提着小药箱就去“杏林春”。 刚踏入“杏林春”的大门,就被胡掌柜叫住了。 “南星,南星,你可来了!” “怎么了?” 被胡掌柜一脸“你终于来了”的表情吓了一跳,南不解地问道。 “你昨天是不是去林知府家给林夫人看诊了?” “是呀!” “哎呀,那就大事不好了!” 胡掌柜脸色一遍,拍了拍大腿,一惊一乍地叫着,南星更不解了,林夫人有些轻微的流产,昨天已经看好了,而且开了安胎药,有什么大事不好呢? “南星,你快,找个地方藏起来,今儿个一大早,林夫人的丫鬟带着人来抓你了!” 胡掌柜自从知道了南星是女儿身,对她的态度完全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好得不得了,此时把南星拉到一边,低低地说着。 “我又没犯罪,抓我干什么?” “我……我不知道呀,估摸……” 胡掌柜的话还没有说完,乌茜就从南星的隔间走了出来,身后还带了两个粗壮的婆子,一看到南星,就怒叫道: “把她抓起来,带到府中!” 两个婆子二话不说地走过来,伸手就去抓南星。 胡掌柜到底是男子,见到这个架势,圆滚滚的身体连忙挡在南星的前面,叫道: “这是‘杏林春’,不容你们撒野,你们……” 可那两个婆子的力气颇大,撩开袖子,一拨,就把胡掌柜推到了一边,伸手就紧紧地抓住了南星的胳膊,那股子力气,南星只觉得胳膊都要被掐断了,当然挣脱不了,只好无奈地说道: “乌茜姑娘,林夫人的病到底有什么不好?需要这样对我?” “你这个庸医,不知道给我们夫人开得什么药,吃了不见好,反而……反而更严重了!” 更严重?那就是小产的迹象更明显了,但是不可能呀,那安胎药是“杏林春”常用的方子,药也是专人抓的,怎么可能会出错? “那快点带我去看看!” 南星顾不上胳膊上的刺痛,也不理乌茜她们的无礼行为了,连忙开口。 “哼……我家夫人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拿命陪吧!” 乌茜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示意两个婆子带着南星就走出了“杏林春”。 胡掌柜见人已经走了出去,连忙叫道: “快,快,去给东家说,就说南星姑娘被知府抓走了!” 伙计忙不迭地去找秦大夫,胡掌柜看着南星的背影,唉声叹气。 “夫人,南大夫被我抓来了!” 乌茜一进屋,就恭敬地对林夫人禀道,那两个粗壮的婆子则仍然紧紧地抓住南星的胳膊,把人压了进来。 南星的胳膊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她很想说,不用这样,自己又不会跑,要真是自己的药方出了什么错,那自己就在那里,该打该杀也好说,可这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就被这样对待,可转眼一想,这样说有什么意义呢,她们这样的人,在这些达官权贵的面前,是不是命都贱如蝼蚁?定罪打杀只凭一句话? “进来。” “押进来!” 南星被押了进去,跪在了地上,头发也被扯散了,凌乱地披散在肩上,脸颊也被那两婆子的指甲划破了。 “夫人,我不知道哪里不对,但昨天看你确实是夭明精引起的见红,安胎药也是‘杏林春’的老方子,怎么会严重呢?” 南星心里已经很生气了,可这种境界下,她能干什么呢,只好先开口为自己辩解。 “哼……你既然说你开的是安胎的方子,那为什么我服用了两剂之后,下红却更严重了,说,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儿?” 南星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床上苍白着脸的林夫人,她是不是魔怔了,自己只是一个大夫,以前从不认识,怎么会害她? “夫人,我刚到益州城一月都未到,怎么会害你?如果你想保住孩子,能不能让我再给你看看?” “夫人,不可……” 乌茜叫着,林夫人的这一胎就是她的命,万一南星有了什么想法。 “我与你素不相识,我南星对天发誓,我的手只会救人,不会害人,夫人,如果你真想保住孩子,就让我看看!” 要解此局,大概就是找出林夫人要流产的真正原因。 “夫人……” “好,我就再相信你一次!” “好!” 南星忍着手臂和膝盖的疼痛,缓缓地站起来,走到床榻边,抬手抚上了林夫人的手腕。 咦?怎么回事?她体内怎么还有寒凉下胎药物?而且比昨天更重。 “夫人,你是不是又用了夭明精?” “怎么可能?我早就让人丢得远远的了,怎么可能再用?” “那夫人昨天可添置了新物件,你体内还有寒凉下胎之物,而且比昨天更重。”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不承认你的安胎方子有问题?” 南星不和她多争口舌,一双黑眸在林夫人的床榻上四处张望,好像再寻找着什么。 “夫人,这个枕头可是新换的?” 南星指着林夫人头下的枕头,她记得昨天好像不是这个颜色的。 “这……是昨晚上才换的。” “我看看!” 说完,南星就抓过枕头,用手摸了摸,然后又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瞬间恍然大悟。 第40章 水灯心 * 为了确定事实确实如心中所料,南星四处看了看,然后对站在旁边,怒视着自己的乌茜说道: “乌茜姑娘,能否找一把剪刀过来?” 因为林夫人有孕,房中一切尖利的东西都藏了起来,乌茜一听南星要剪刀,连忙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夫人。 “夫人……” “去找给她,我也想知道这枕头里面到底有什么古怪!” 林夫人脸色阴沉,眼神冷如寒冰。 “是!” 片刻,乌茜找出来一把金剪刀,递到了南星的手中。 南星一手接过剪刀,一手拿起枕头,走到离林夫人的床榻稍远一点的地方,举起剪刀,在枕头上用力的一滑,里面填充的芯子落珠子般的泼洒出来,滴滴答答滚满一地。 见此,南星丢过枕头和剪刀,捡起一粒珠子仔细端详着,又放在鼻翼闻了闻,心下已然笃定。 “乌茜姑娘,还要麻烦你,把这些珠子全都清扫干净,并丢得远远的,万不可再接近夫人!” 南星站起来,对站在不远处,谨慎地看着自己一举一动地乌茜说道。 乌茜一听,两眼瞪圆,吃惊地看着丁嬷嬷,这些珠子不是柏树籽吗?夫人自从怀孕以后,时常惊恐不安,晚间更是难眠,这枕头可是丁嬷嬷专门找人做的,难道又有问题? “南大夫,这枕头芯子……不是柏树籽吗?有什么问题?” 丁嬷嬷一见南星说枕头问题,立时吓得又跪了下去,十分惊恐地开口问道。 林夫人也冷冷地盯着丁嬷嬷,又看看南星,示意她说清楚。 “夫人,这枕头芯子像是柏树籽,但确实不是柏树籽,而是和柏树籽长得很像的一种植物的种子,叫续随子。” “续随子?那是什么?” 一屋的人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全都茫然地看着南星。 “续随子是一种解毒泻下的药材。” 林夫人见南星说续随子是一种解毒的药材,那不是好东西吗?这和自己下红有什么关联?她十分不解地忙问道: “那既然是一种药材,对我有什么影响?” “夫人别着急,这续随子虽然也是一种好药材,但只是它的叶子才有这功效,这续随子的种子可是大毒之物,它寒凉无比,孕妇用之,极易引发流产,而夫人竟然用作枕头芯子,数量如此之大,本就胎像不稳,所以下红才会更厉害,要是夫人再用两天,这胎儿就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南星沉声说道,心里有些戚戚然,她相信林夫人前面的四个孩子肯定也是遭受了这些手段,只是不知道在这看似风光的知府后宅,到底是谁一而再再而三地谋杀主母的子嗣。 “丁嬷嬷……” 林夫人咬牙切齿,一脸狰狞,双目赤红,要不是身子不允许,此时恨不得扑上去咬死已经瘫倒在地上的丁嬷嬷。 “丁嬷嬷,你是母亲给我的陪嫁嬷嬷,是我最信任的人,你到底是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杀死我的孩子,我前面的那四个孩子,是不是……” 林夫人又伤心又愤怒,身边最亲近之人的背叛总是让人痛彻心扉。 “姑娘,我的姑娘,老奴我冤枉呀,我真的没有……” 丁嬷嬷伏趴在地上,不停地含冤,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尽心尽力地伺候自家主子,怎么差点害死了主子肚子里的孩子呢?而且这些确实都是自己亲手而为,现在就是有一百张嘴,都是辨别不清的。 “你没有?夭明精是你找来的偏方,这种子也是你找来的,亲手晒干的,枕头更是你一针一线缝好的,未假手他人,你说你冤枉?那你告诉我,你冤在哪里?又是谁让你害我?” 林夫人一字一句都说的怒目切齿,表情越来越狰狞,南星见了,蹙蹙眉头,忙上前安抚道: “夫人,你胎不稳,切勿情绪大动。” 林夫人闻言,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下,才慢慢平复,再睁眼时,眼中已恢复了冰冷。 “丁嬷嬷,我待你不薄,你确害我到这步田地,这十五年来,我常常为不能为夫君诞下子嗣而愁苦,夜不能寐,只是我没有想到,原来害我之人,竟是我最信任的人。” “好在这个孩子还在,你的罪过,就是千刀万剐都不能解我心头之很,但我现在也要为我肚子的孩子积德,让人打你二十板子,列下你的罪状,赶出林府,你自身自灭吧!” 丁嬷嬷已经四十多岁,在林夫人身边素来体面,已经二十余年没有干过粗活,这打了板子,得了罪状,还赶出了府,她无儿无女,拿什么谋生?这不和要自己的命一样吗? “姑娘,姑娘,我的姑娘,老奴我真是冤枉,你是我的主子,你好我才好,我怎么会谋害你呢……” 丁嬷嬷大声哭喊着,悲如泣血,脸上扑的脂粉弄花了脸,黑黑白白,红红绿绿,就像一个滑稽的小丑,而林夫人靠在大迎枕上,面无表情,冷眼旁观地确实像在看一个垂死挣扎的小丑。 “乌茜,让人弄出去,免得脏了我的眼睛。” 林夫人闭上眼睛,挥挥手,让乌茜把人弄走。 乌茜早从惊讶中回过神来,她和丁嬷嬷一样,是陪嫁着林夫人过来的,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什么丁嬷嬷要谋害自家主子的孩子呢?她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 “你们把她弄出去,拖远一点打,别再扰了夫人的清静,完了就丢到府外去吧,把罪状也贴在她身上。” 乌茜对那两个押解南星的粗壮婆子吩咐道,那两婆子一听,麻利地撩起丁嬷嬷的衣摆,塞住了她的嘴巴,很快就把人拖了出去。 南星饶是有救人的心,此刻也知道不能多说,毕竟丁嬷嬷谋害主子的行为,尤其是谋害胎儿的行为,已是天理不容,她又有何立场让人饶一命呢,自己都刚刚才化险为夷! “夫人,已查实你的下红与我开的安胎药无关了,我是否可以离去了?” 南星沉声问道。 “多谢南大夫,我不知道,我身边竟然有这狼子野心的刁奴,还害得我误会了南大夫,真是抱歉,如今你当然可以离去,只是我还想问问,我的孩子……没事吧?” 林夫人稍显歉意,语气担忧地问道。 “无大碍,不过要继续服用安胎药,还要卧床一个月,等胎像完全稳定了,才能下床走动,切记,切记!” “无事就好,以后还要多多麻烦南大夫,隔三差五来给我瞧瞧,这个孩子我是一定要保下,他是我最后的希望呀!” 南星很理解林夫人的这种心情,对于一个屡次流产,想要一个自己孩子的心愿就已经成为了魔障,所以只要沾染上了孩子的情况,她才变得如此狞恶和铁石心肠。 “这倒不麻烦,本是我做大夫的职责,只需派人好好的到‘杏林春’叫我便是,我必义不容辞。不过夫人也多多宽心,不必过于担忧,心情舒畅了,胎儿才会更好!” “好,我一定听你的话,好好养身子,不多思、多想,一定要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 “那就好,夫人有失眠多梦的情况,不过这时候除了安胎药,也不好服用别的汤药,可以到医馆来抓点水灯心和竹叶心,两相煎熬,当茶水饮用,对失眠多梦甚有帮助,也不会伤及胎儿!” 林夫人一听她的失眠多梦的症状,还可以用这么温和的方法医治,心下高兴极了,笑盈盈地连忙吩咐乌茜。 “那感情好,乌茜,你可听到了南大夫说的,等会你亲自送南大夫回医馆,务必抓这两种药草回来。” “是,夫人!” 乌茜福福身子,答应道。 南星又把林夫人屋子里的东西仔细检查了一遍,交待了一些注意事项,准备告辞的时候,就听到门外传来小丫鬟的禀报声。 “夫人,老爷来了!” 话音刚落,厢房门被推开,一个中等身材,略微瘦弱,蓄着美髯,穿着鸦青色锦袍,颇为儒雅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南星知道这就是那林知府了,避不可避,只好向后退了退。 “老爷!” 屋里的丫鬟们全都福身行礼,南星则低下了头。 “老爷,这时候你不在衙门,怎么来妾身这里了?” 林夫人有些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不过眸子里盛满笑意,温柔地问道。 “我听说夫人的身子不适,有些放心不下,衙门此时也无事,就赶紧来看看!” 林知府出口,声音和煦,就如同他那儒雅的外表一样,让人很舒服。 “都老夫老妻了,夫君还如此紧张,叫别人笑话了!” 林夫人脸颊浮现两团红晕,如同新婚时娇羞的女儿家一样,娇娇地打趣道。 “不过夫君来的正好,妾身正好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夫君!” 林夫人眼睛闪亮,笑颜如花,开心地说道。 “什么喜事呀?” 林知府一如既往地温和。 “夫君,妾身又怀上孩儿了,这次,妾身一定要好好护着她,健健康康地把他生出来!” 林夫人双手轻轻地抚摸着小腹,神情无比的温柔满足,眼眸里则是坚定果决。 第41章 川绵葱 * 林知府定定地看着床榻上的林夫人,似惊喜,又似难以置信,半晌,伸出一只大手,也轻轻地抚上林夫人的小腹,十分温柔地说道: “晚来得子,我们一起护着他!” “好!” 南星待在一边,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有些羡慕,在这个时代,未有子嗣,能让一个男人不纳妾,不养其他女人,守着一人整整十五年,不是爱得深,还是什么呢! 林夫人何其幸运! “这位是?” 林知府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南星,问道。 “是‘杏林春’的女大夫,我的胎儿好像有些不稳,特别找她来看的,她医术很不错的!” 林夫人指着南星介绍着,语气里有赞许,也要一些感谢。 “嗯,多谢!” 林知府对南星点点头,温和地说了一声,然后就收回了目光,含情脉脉地盯着林夫人。 “不必客气,本职而已!” 南星福福身子,客气地道。 “既然夫人的身子无大碍,乌茜,你送这位大夫出去吧,记得要好好酬谢!” 林知府摸摸林夫人的脸,头也不回地吩咐乌茜。 “是!” 乌茜应了一身,就抬手示意南星出去,南星早就想走了,说了一声“告辞”,抬步就向外走! 不过走到门口,她又微微回头瞟了林知府一眼,不知怎么的,这一眼从他背影上看去,刚才那股子儒雅温和已消散而去,他好像并不为林夫人有孩子而开心! 肯定是错觉,中年来得子,怎会不开心? 南星摇摇头,当自己想多了! 自从找到南星后,顾千里不再夜夜酗酒了。这不,今天也起了个大早,约了人商谈生意上的事。 顾千里头脑灵活,手段圆滑又果断,八面玲珑,是天生做生意的料。想当初,他放弃了科考选做生意,定安侯府上下都坚决反对,定安侯甚至还暴揍了他一顿,可后面见他态度决绝,再加上老夫人的求情,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任他自由。原本以为他小打小闹一番,等吃够了苦,受过了罪后,就知道家里的好处了。可谁知道,这一番放任下去,不仅没有回头,反而在生意场上如鱼得水了,家里的银钱也像流水似的滚了进来,这让定安侯和其他儿子完全没有了后顾之忧,在官场上更加平步青云,游刃有余。 这次在益州府待了这么长时间,顾千里除了找南星以外,别看天天晃晃悠悠,也得了不少的商机,其中最入他眼的就是那蜀锦。 益州府本就是蜀锦的产地,这里的蜀锦纹样独特,制作精美,产量甚少,每年除了向宫中进贡外,流传在外的少之又少,饶是定安侯府这样的勋贵人家,每年也才能得一匹蜀锦,更别说京中的达官显贵们想要一匹蜀锦,那就是百金求之,都不一定能有,所以蜀锦也才有“寸锦寸金”的说法,堪为天价。 这段时间,顾千里发现蜀锦虽然数量稀少,难得,制作蜀锦的工艺虽然繁琐,但并非绝密,益州城好多丝织坊都能做出类似于蜀锦纹样的锦缎,虽然不如上供的蜀锦那么精美绝伦,但如果在市面上进行贩卖,也是不愁销路的。 这不,他亲自走访了很多家,终于找到了一家制作工艺相对精湛,纹样新颖,专做做蜀锦的一家丝织坊谈生意。 这家丝织坊的东家姓廖,他家祖上有人在上供皇家的丝织坊织过锦,后面出来了,为了生计,就自己织锦,慢慢地几代下来,也有了一家规模不算小的丝织坊,专门做蜀锦。 “顾公子,幸会,幸会!” “廖东家,幸会,这边请!” 在仙味居的包间里,顾千里对来人拱拱手,说着客套话。 “顾公子客气,老夫还第一次听说像顾公子这样的家世,竟然愿意做商人?” 廖东家五十来岁,就像普通益州府人一样,身量不高,身型也略显瘦弱,如果不是接触过,根本看不出来这也是一个手腕了得的精明商人。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只要能赚钱,商人有什么不好呢?” 顾千里客气地笑笑,浑然不在意。 “那是,那是,银钱在手,这世间才好走呀!” 廖东家点点头,附和道。 顾千里微笑不语,端起桌子上的茶壶,给廖东家倒了一杯茶水,才看着廖东家,慢慢地开口: “我们言归正传,廖东家,我要买断你家丝织坊每年出产的蜀锦,价钱方面好说,你意下如何?” 廖东家一怔,买断他家每年所产的所有蜀锦,那可不是一笔不少的费用呀,这贵家的公子有这么大的财力? “公子有所不知,我的蜀锦的工艺和去到宫中的一点不差,常人完全无法辨别,一点儿也不愁卖路,我为何要独独卖给你呢?” 廖东家有些浑浊的双眼里,闪着精明,勾勾嘴角,笑着问。 “廖东家是明白人,我也不和你打马虎眼。如今只要是沾了‘蜀锦’二字,不管到哪里都能卖个好价钱。可在益州府中,织造蜀锦的丝织坊越来越多,也有很多也能做到廖东家这样的工艺,但是价格上,恐怕就比不上廖东家了,过几年,说不定这蜀锦就不是稀罕物了,那廖东家还不愁销路吗?这是其一。” “哦?顾公子还有其二?” “蜀锦虽少见昂贵,但要从益州运往其他地方却多为不便,就不说这蜀路天堑难走了,就是路上的那些好汉们,谁遇到了不想分点羹汤,这也是为什么蜀锦在益州常见,却卖不上好价钱的原因。我的身份自不必说,道上的兄弟们遇见了,也会给三分薄面,而且我在京中、晋州、徽州、金陵、鲁阳这些繁华之地都有买卖,更不愁销路了。” 顾千里的这一席话说得有理有据,铿锵有力,他边说边观廖东家的表情,见廖东家早已有了心动的样子,于是再加一把火。 “难道廖东家不想让自己家的蜀锦销往景辛各地吗?让全天下都知道穿蜀锦就穿益州府廖东家的?” 这话一出,顾千里就看到廖东家的眸子发着光,一脸神往,那是完完全全地心动了,他知道这单大买卖是谈成了,玉骨端起茶杯,轻抿一口清茶,嘴角露出一丝狐狸笑。 “公子,公子……” 苍术匆匆的跑了进来,见廖东家也在,滞了一下,就趴在顾千里的耳朵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 只见顾千里立马变了脸色,手上的茶杯往桌上一放,对陷入幻想中的廖东家,说道: “廖东家,我的提议你可以考虑考虑,我等你答复,我现在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站起身来拱拱手,眨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怎么回事?被谁抓走了?” 顾千里急匆匆地边走,边问身旁跟着的苍术。 “属下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听‘杏林春’的人说,是被林知府府上的一个丫鬟和两个婆子抓走的。” 苍术回禀道。 “真是出息她了,在我面前厉害的跟什么似的,被一个丫鬟就抓走了,有脸了她!” 顾千里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他觉得他的女人当然可以横着走,哪里明白南星可一点也不想当他的女人。 “去林知府府上,我亲自去要人。” “可是公子,如果你去了,京中的老夫人、郡主不都知道了吗?”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知道就知道,再说,我不说,他们就不知道了?哼哼……” “你说世子爷?他……” 苍术睁大着眼睛,反应过来,世子爷素来对南星姑娘有好感,也知道自家公子和南星姑娘的那档子事,说不定早都给京中的人说了一遍呢! “公子,你应该把苍术送给世子爷。” 白术在旁边冷冷地说道。 “为什么?我可是公子的最得力,最贴心的属下。” 苍术不高兴了,踢了白术一脚。 “那倒是,你跟着大哥甚好!” 顾千里瞟了一眼苍术,也阴沉沉地说道。 “为什么呀,公子?你不要我了?” 一听顾千里这话,苍术吓死了,不会自家公子真的不要自己了吧? “你们一样八卦……” “呃?” “公子,我以后管住嘴……你不要不要我呀……” 这次,南星从林知府府衙正门出来的,不过一出门,她就看到了等在一旁的三人。 顾千里背对着府衙,静静地站在那里,身姿颀长,颇有一股玉树兰芝的韵味。白术抱着自己的佩剑,冷冷地站在离顾千里几步远的地方,面无表情。只有苍术翘着脑袋,伸长了脖子,不停地向衙门内张望,一看到南星出来了,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开心地大叫道: “南星姑娘,你终于出来了,我们等你好半天了!” 南星听了苍术的话,有些不解地看着三人,轻声说道: “你们在这里等我干什么?” 苍术的八卦嘴碎性质又上身了,连忙凑到南星的面前,开始叨叨。 “公子听说你被人抓走了,急得跟什么似的,连忙冲到了府衙来要人,你没事吧?” 南星一怔,看了顾千里一眼,见他盯着自己,不说话,心下又开始忐忑起来,只好又对着苍术说话。 “我没事,误会一场,如今我可以回去了!” 苍术的眼力劲儿在南星面前完全不起作用了,他一点儿也没看到自家主子那张已经黢黑的快要下雨的脸,还在继续说: “那就好,胡掌柜说得都吓死人,还以为那些人把你怎么样了,公子也吓死了,还生意都不谈了,就……”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白术无语地翻翻白眼,一胳膊肘就顶到了苍术的胸上,疼得他“哇哇”大叫起来。 “你干什么?” “让你闭嘴!” 白术说完,眼神示意苍术看自家主子,他这才看到顾千里阴沉着一张脸,冷冷地看着自己,大有一股山雨欲来之势。 “公子,我……” 南星心下叹了一口气,知道眼前这贵公子又要炸毛了,忙上前两步,走到顾千里的面前,柔声说道: “谢谢你,我没事!” 第42章 粉色桃 * 顾千里低垂着桃花眸,双手负在身后,微不可见地上下打量着,见南星月白的衣衫上有些黑黑的手印,襦裙在膝盖旁还有淡淡地灰尘印子,巾帕包着的头发有些凌乱地垂在脸颊旁,这一看就是对她动粗了,还让她下跪了,哪里是无事的样子。 看着南星这个样子,顾千里心里堵得慌,眸子闪过一丝狠厉,这个自己都不舍得的伤害的女子,竟然有人对她动粗了。 “她们让你下跪了?可伤着哪儿了?” 出口的声音有些沙哑,仔细听就能听到话音里的心疼。 南星低头看看自己的裙摆,心下了然,假装无意地抬手把脸颊旁的发丝捋到耳后,摇着头说: “没有,是我自己……” “她们对你动粗了?” 南星的话音未落,就被顾千里的话打断,她抬头就看到了一双阴鹭的眼,不由自主地又想摇头。 “没……” “你的手腕都青了,还要撒谎?” “啊?” 顾千里气得牙痒痒,这女人在自己这里厉害的都能挠人,怎么在别人那里尽吃亏。 他一把抓过南星的手,左手把袖子往上一撩,就看到南星纤细如白玉的手腕上,留着一圈青青的手印,十分的碍眼。 南星低头一看,想起来了,这大概是一路上那两个婆子太用力,捏出来的,刚开始好像有些疼,隔了这么久了,不疼了,也就不记得了。 “还有哪里?” 顾千里的声音冷得吓人,南星轻轻地挣扎着想收回手腕。 “没有,没有哪里了?” 一见南星这个样子,心中更是气,要不是见她已经受伤了,顾千里恨不得把这女人拎起来打一顿。 “你不说,好,我亲自来检查!” “呃?” 他难道是要脱自己的衣服吗?南星吓了一跳,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心想要是不说,这厮肯定能做出来,还是实话是说吧! “我说,我说,那两个婆子押我来的时候,力气挺大的,应该手腕,胳膊都有些淤青,不过过两天就好了!” “就这两个地方?还有别的吗?” “没……” 南星的头还没有摇完,就听到顾千里阴冷冷地说: “你知道撒谎的后果!” “好吧,还有腰上,好像记得她们掐我的腰了,让我跪下的时候踢了小腿,应该这几个地方也有些淤青,不过,她们也是着急自己的主子,我现在没事了,顾千里,我能不能回去?” 南星索性一下子全都说完,然后睁着大眼,撒着生平的第一次娇,有些可怜兮兮看着顾千里,说道。 被南星像小狗一样,可怜巴巴地望着自己的眼神一盯,顾千里心里的那团火气哪里还有呢,此刻只觉得心里柔软如水,出口的声音也就温柔地腻死人。 “好,我送你回家!” “谢谢,不用,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南星摆摆手,见顾千里好不容易缓和的脸又沉了下来,连忙收住话,不再言语,任由他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才往前走了两三步,顾千里突然停了下来,南星不解地看着他,只听他阴森森地说道: “白术,把这些事告诉给林知府,说他府上的下人该管教了!” “是!” “顾千里,不……” “你不要说话,我会更生气,万一……哼哼……” 南星可不知道这个人的底线在哪里,万一惹急了,怎么招了,吃亏的是自己,那可就得不偿失,所以她很是审时度势,不该开口的时候绝不开口。 送到了小院,南星就想赶顾千里走,顾千里非要检查南星身上的伤,并要亲自给这些淤青上药。南星脑子嗡嗡作响,不过还是很清醒的知道,这当然不能答应。两人大眼瞪小眼的,互相执拗了半天,终于各妥协了一步,顾千里检查南星胳膊和腿上的伤,其他地方南星自己看,自己上药。 “膝盖上的这些淤青比较重,你说过,要十二个时辰后才能揉开,明天我来给你揉开。” 顾千里把药膏轻轻地抹在南星的膝盖上,说道。 “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就可以了,男女授受不亲呀!” 南星其实好想哭,连说这句话都说的心虚脸红,这种暧昧不亲的感觉真的太他妈难受了,鄙视自己,怎么就做不到威武不能屈? “授受不亲?你确定?” 顾千里冷笑一声。 “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所以,顾千里,顾公子,我求求你好不好,以后我们就假装不认识行吗?” 南星放下裙摆,把膝盖遮起来,叹道。 “还假装不认识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我们的关系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顾千里就站在南星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南星瞬间觉得自己有些怂了。 “唉,你为什么那一页老是过不去了呢,我不找你负责,你也不要管我就好了,我们各走各的路,你回你的京城,我在我的益州,不是很好吗?” 顾千里双手捏得咔咔作响,心中又有想把这个女人捏死的冲动。 “你觉得我会让我的女人流露在外!” 南星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说了,执念这个东西一旦进入脑子,那要消除就不容易了,估计唯有时间可解吧! “我都说了不是你的女人,我也不想跟着你,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执拗?” “你说不是就不是,那要看爷答不答应?” “好,好,好,我不说话了,我无话可说,那就这么耗着吧!” 南星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她怕再说下去,两人又要说出更难听的话,索性闭嘴了,避免两败俱伤! “再给你一个月,你好好想想,不然……” “我会好好想想的,你走吧,你走吧!” 南星忍着膝盖上的疼痛,站了起来,就把顾千里往外推,她不想想这些事,能拖一个月算一个月吧! “哼……” 又是一声冷哼,顾千里黑着一张俊脸,生气地离开了,南星看着他的背影,抓抓自己的头发,心中想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他放弃呢! 第二日再去医馆的时候,刚好遇到乌茜来给林夫人取安胎药,南星问了一下林夫人的身体情况,又专门修改了一下药方,特意加重了安胎药里面川绵葱的分量,有唠叨的叮嘱了一次注意事项,才让乌茜带药回府。 南星是真的怕了,昨天晚上洗澡的时候,发现腰间的两处皮肉被那两婆子捏得淤青地不行,要是这林夫人再有个三长两短,再来绑自己一次,那她这小身板也扛不住几次了,所以万事说清楚最好,小心为上! 日子就在日升月落中缓缓流动,天气逐渐变暖,“杏林春”门口的芙蓉树和南星小院里的芙蓉树都开始抽出新芽,一簇一簇的绿意,点染着春意,清新舒畅。每看到新芽多绿一点,南星心中的烦闷就少一些,春天都来了,还有什么不能过去的呢! 这段时间顾千里没有再来烦南星,只是苍术隔三差五地来到小院,给南星送一些食材和日常用品,还有一些春天的衣服,南星推脱不了,只能收下,不过每到这时候,就在心里把自己痛骂一通,可又改不了局面。 “苍术,你给你家公子说,别再送了,我的答案是不会变的。” 南星颇有些无奈地对苍术说。 “南星姑娘,这属下可做不了主,你要有什么,跟公子说去,属下只听公子的。” 苍术像牛饮一样,喝着南星给他倒的茶水。 “唉,你家公子是不是有病呀,家里那么多听他话的女人,不回去享受,在这里缠着我是什么意思?” 南星皱着眉头,口无遮拦地说。 “我们家公子本来早都要回京了,京中已经来信催了好多次了,不过我看公子啊,还是要让姑娘你自己点头,心甘情愿跟他去才行,我们公子可从来没有勉强过女人。” “不过,南星姑娘,属下就是想不通,我们公子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家世又好,对你呢,也很好,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顾千里和南星之间的事,苍术最为清楚,他很是费解南星的这种拒绝,说穿了还不是矫情。 “你们怎么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总之,爱慕你家公子的娇花太多,我就不去凑热闹了,你呢,也劝劝你家公子,早点回去,这样我们都能过好日子。” “好吧,真想不通!” 苍术又饮了一杯茶水,才放下茶杯,用袖子擦擦嘴巴,说: “南星姑娘,那我先走了!” “慢走不送!” 说个再也不见,怎么这么难呀! 南星敲敲头,看看头顶的芙蓉树,绿意盎然,算算日子,又一天耗过去了! 半个月后,南星刚走进“杏林春”,又被胡掌柜一把拉住,一脸紧张地说道: “南大夫,上次那丫鬟又在等你!” 南星点点,说道: “应该是让我去看看他家夫人的情况,不会有事的。” 胡掌柜一听,放松下来,指了指里面,示意人在那里。 “乌茜姑娘,你家夫人怎么了?” 乌茜一听南星叫她,忙拉住南星的手,急急地说道: “我们夫人和老爷吵架了,夫人有些惊了胎气,让我寻南大夫去看看。” “那赶紧走呀!” 南星说完,药箱也不用放下了,催促着乌茜赶紧。 一刻钟不到,两人就走到了府衙后院。 进了林夫人的小院,就看到院子里的丫鬟和婆子都低着头,静静地站在那里,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第43章 冰凌花 * 南星跟着乌茜进了厢房门,看到原本的“梅竹兰菊”屏风已经换成了“麒麟送子”,进到里间,果然又看到林夫人闭着眼睛躺在床榻上,脸色苍白,隐隐的还有泪痕。 “夫人,南大夫来了!” 乌茜禀报了一声,林夫人微微睁开了眼睑,看了南星一眼,低低地说了声 “好!” 南星放下药箱,执起林夫人放在被子里面的手腕,三指轻轻地搭在了脉搏上。 半晌,轻轻地放下,说: “夫人脉象无大碍,略微动了胎气,卧床休息就好,安胎药再服用三天,不过以后情绪不能波动太大了,这样母子都会受损。” “嗯,多谢南大夫,我知道了!” “乌茜,你去看着给我熬药,我和南大夫说说话。” 林夫人睁开眼睛,对乌茜吩咐了一句,乌茜施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南大夫,你坐,我心里不痛快,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想和你说说话。” 南星看到旁边有一张小杌子,轻轻地端过来,坐在了林夫人的床榻旁,说了一声: “您说!” 林夫人闭了闭眼睛,仿佛难以起口,过了半晌,才轻轻地开口: “南星姑娘,我和夫君成亲十五载,我没有给他生个一儿半女,他都不纳妾,是不是觉得这样的男人世间少有呀?” “确实少见!” 南星点点头,实话实说。床上的林夫人一听,嘴角苦笑。 “是呀,确实世间少有。我也像你一样,觉得我遇到了这世间最好的男人,我的命可真好,我为了报答他,我不惜十几年来,天天吃苦药,做梦都想为他生个孩子,这样我的愧疚才少一些,我们这个幸福的家也才完整。” “儿女随缘,相爱的两个人无需愧疚。” “是呀,可女人就是心软,这么好的人,你怎么不愧疚呢!所以我自责了这么多年,我加倍对他好,可谁知道,谁知道……” 林夫人哽咽地说不下去,一行行眼泪想不断线的珠子一样流了下来,很快就湿了真个脸庞。 “夫人,你别情绪激动,要紧肚子里的孩子。” 林夫人拿起帕子,轻轻地拭去脸上的泪水,长叹了一口气,才又慢慢地开口,不带一丝情绪。 “女儿家自小养在深闺,心思单纯,太容易相信人了,以至于我这十几年来,都分辨不清,我的枕边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南星皱皱眉头,难道林夫人的那些孩子都是林知府下手打掉的嘛,这是为什么呀? “这……应不会吧?” 南星说得有些心虚,她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上次她离开时,看到的林知府的背影,那并不是好不容易有了孩子高兴的样子。 “是呀,人人都不相信,可就是他呀,我亲耳听见的,他说要尽快下手了,不然孩子再大就没办法了。我当时气极了,就跑去质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可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他说什么?” 林夫人苦笑一声。 “他说有高僧曾经给他算过卦,说他命非常好,富贵滔天,将来是要入阁拜相的,但唯一的不圆满的就是不惑之前不能有子嗣,男女都不可以,所以就为了这个荒诞的命脉,看不见的前程,他狠着心,一次一次的下毒手,杀死了他的孩子呀,四个孩子呀,呜呜……” 林夫人说完,伤心地哭了起来。 南星也停傻了,脑子像被雷劈了一样,一片空白,心中不停地冒出两个字“我操”! 这人是不是失心疯了?真是为了自己那虚无缥缈的前程不择手段呀,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还是四个孩子呀,而且事后还无事人一般,温和儒雅地和失去孩子的伤心妻子上演鹣鲽情深,心计沉府如此之深,真是太太太恐怖了,这种人就算入阁拜相,那对于景辛来说,也是天大的灾难呀! “夫人……” 南星不擅长宽慰人,而且又是这么震撼的事,要是自己早都离了那男人,哪里还需要什么宽慰。 “夫人,您打算怎么办?” 南星的话一落,林夫人泪如泉涌,悲伤欲绝。 “南星姑娘,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呀?他给我,给所有的人编造了一个夫妻恩爱,对我不离不弃的幻影,如果这个孩子没有了,他仍然能对我不离不弃,一如既往,让别人觉得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夫君,我即便知道了真相又如何?说出去谁信?他早早的就算计好了这一切,我如何逃得脱呀?” 林夫人嘴角溢出最绝望的苦笑,南星心里也不由得唏嘘,十五年的恩爱幻影,所有人都当了真,可不知那设局之人在十五年的夫妻情缘中,真真假假可分得清。 “过几天,胎坐稳了,我会去我陪嫁的一处庄子住,以后我和孩子都住在那里,他,以后不管是飞黄腾达,还是偃蹇困穷,都与我,与这个孩子无关了!” 这里没有离婚,只有休妻和和离,休妻的话,相信林知府是不会同意的,毕竟这十五年都没有休妻,现在更是不可能。而和离,难度更大,和离需要娘家出面,这十五年来,林知府并无错处,连纳妾都无,更何况如今林夫人怀着身孕呢! “这样也好,不管怎样,都要为自己好好地活!” 南星握着林夫人的手,这个一辈子在闺阁中未经过风雨的女子呀,谁知道年过三十了,却给了她致命的打击,能有现下的心境,也不失为一位坚韧的女子。 “多谢南大夫,我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你和我们不同,你很有主见,知道自己想要是什么,你敢在男人堆里讨生活,虽然小小年纪,但你聪慧、灵活,更有一手好医术,将来肯定活得恣意,我真的很羡慕你!” 林夫人拉着南星的手,羡慕而又心酸地说道。 “各人有各人的苦楚,我只是让自己活得舒心而已!” “谢谢你,南大夫!” “不必客气,夫人您好好保重,我告辞了!” 至此一别,南星和林夫人再也没有见过面,只是不久后,已经在京城的南星就听到,有人告发林知府在益州府任职期间,大肆贪墨,草菅人命,还和南漓的人有勾结,圣上大怒,直接派人押解进了京城,问罪后直接斩首了。而林夫人则未被牵连,好像生了一个女儿,母女两人在庄子上生活,生命中真的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个男人。还听说林夫人女儿落地之时,刚好是林知府抓捕归案之时,林知府还气急败坏地一路叫嚣,都是林夫人害了自己,都是生的那个“赔钱货”害了自己,让自己断送了前程,这种结局,不知道说是那高僧算的准还是不准了?这些都是后话,不得而知了。 现下,从林夫人那里离开后,在走向“杏林春”的路上,南星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久久无法抽离出来。 欲望、执念一旦深入心底,就如同藤蔓一样生根发芽,越长越大,总有一天,会完完全全地把自己缠绕包裹,变成恶魔一般,连自己都不认识最初的自己。 飞黄腾达、入阁拜相是林知府的执念,所以他听信所谓的命数,杀死了自己一个又一个的孩子。而现下自己则是顾千里的欲望,他要得到自己,要让自己屈服于他,是不是自己的一直拒绝也会让他变成恶魔? 晚间,苍术又出现在小院,给南星送了晚膳。 “苍术,你让你家公子明天过来一趟,我有话对他说!” 正在喝茶的苍术一听,一位南星终于想通了,连忙欣喜地点头。 “好,好,我现在就回去禀告公子!” 南星一头黑线,大概苍术是最看好自己跟他家公子的了,那个冷冰冰的白术就不一样,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没有结局,所以从来都不多说。 “那你现在回去,就让他今晚过来吧,我在这里等她!” “好,好,我马上去!” 话音未落,人影一闪,南星眼前一花,已经看不见苍术的身影了。 半个时辰后,顾千里穿着一身牙色长袍,腰间系着玉佩,玉冠束发,手上还拿着一把白玉骨扇,风度翩翩地站在了小院的门口。 南星一打开门,看了一眼,就有些怔住了,这是专门打扮而来的呀! “你……你……” 顾千里见南星的眸子里没有惊喜,只有吃惊和滑稽,俊脸沉了沉,说: “怎么?是被爷玉树临风的样子迷住了?” 南星在心里翻翻白眼,心想我是想说你骚包! “进来吧,我有事和你说。” 顾千里把玩着骨扇,慢慢挪到了芙蓉树下,坐了下来,看着南星,点头说: “怎么?想通了?” 南星本想和他顶嘴的,可转眼一想,这不是今晚的目的,还是先干正事要紧,随即就在顾千里的对面坐了下来。 “说吧!” 南星在心里把想说的话组织了一下,才沉静地开口: “顾千里,我拒绝过你很多次,是我真的在拒绝,并不是和你玩欲擒故纵或者别的把戏,是我真的不要做你后院的那些女人,你明白吗?” 第44章 摩罗合 * 本来悠闲把玩着骨扇的顾千里,一闻此话,收起了手,桃花眸子定定地看着南星,神色不明。 “顾千里,我知道我们发生了那样的事,如果其他女人,肯定会缠着你一辈子,可我不是其他人,我是南星,那本就是我不愿,而事情过了就过了,我也不怨你,所以,我们不要再互相纠缠了,好吗?” 顾千里仍然怔怔地盯着南星,浑身阴沉沉的,一言不发,南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 “我生平最讨厌在感情上暧暧昧昧,纠缠不清,我也是真的不想做你众多女人中的一个,你走出这里,还有很多女孩子愿意跟你,你也不是非我不可,所以,你能放下你的执念,放过我吗?” 南星说完,也定定地睁着一双黑眸,毫不畏惧地看向顾千里,四目相对,一个从里面看到了不愿,另一个却从中看到了不甘。 “想得美!” 半晌,咬牙切齿地三个字,冷冷地从顾千里的嘴里蹦出来。 “唉!” 南星无语地叹了口气,慢慢地站起来,说: “如果你想要的是这个身子,那么今晚我可以给你,只是希望,从今往后,我们再无纠葛!” 说完,南星开始破釜沉舟,双手缓缓地解衣衫上的带子。 很快,外面的薄短袄被南星脱掉,扔在一旁,她又伸手解腰间襦裙的系带…… “咔嚓……” 骨扇断裂的声音响起。 “你不要后悔!” 如同地狱般的冷声在耳旁响起,眼前的顾千里已经丢下了断裂的白玉骨扇,大踏步地夺门而去,独余小院的门在那里晃晃悠悠。 “吁……” 南星长叹了一口气,她知道,这样的孤注一掷,她赌赢了,从此以后,真的自由了! 捡起地上的衣衫,关好小院的大门,南星进屋去了,今晚终于可以踏踏实实睡个好觉了! 只是做了许多光怪陆离地梦,一会儿好像回到了现代,背诵着厚厚的医学书籍。一会儿又好像在谷底,师父严厉地让自己给他扎针。一会儿又梦到了顾千里,把她带了悬崖边,让自己做最后的选择,不跟他就把自己推下去,南星咬着嘴唇,誓死不从,顾千里的那张大手果然推了过来,真的把她推下了悬崖,死亡来临时的恐惧,吓得南星不由自主地尖叫。 “啊……” 睁开眼眸,喘着粗气,浑身出了一身冷汗,南星用手摸摸旁边的床榻,才发现是做了噩梦。 心下安宁,她又缓缓闭上眼睛,准备翻个身再睡一会儿。 可是,不对呀,旁边……怎么好像……有人一样? 南星吓得一骨碌坐了起来,睁着大眼,入目间,就是顾千里的那张讨厌的俊脸。 “啊……” “别叫!” 顾千里皱着眉头,不耐烦地抬手就捂住了南星尖叫的嘴。 “唔……” 南星嘴巴发不出来声音,两只眼睛睁得大大的,眸子里全是诧异。 “听话,别叫,我放开你,好不好?” 顾千里低沉地说。 南星点点头,脑子瞬间清醒的不能再清醒,她迫切地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顾千里昨晚上不是走了吗?怎么今天竟然出现在自己的床榻上?这是见鬼了吗? 顾千里刚一松开手,南星往后缩缩,拉开两人的距离,怒目问道: “顾千里,你怎么在我家?你想干什么?” 顾千里翻看着刚才捂南星嘴巴的手,嘴唇温软的触感,手有余香。 “你看清楚,这是不是你家?” 淡淡缓缓地开口,可说出的话不亚于丢下了一颗炸弹,南星一听,四周环顾了一圈,就发现这哪里是自己的家呀,是一辆颇为奢华的马车。 “这是马车?你要绑架我?” 南星甚是火大,还以为这厮昨晚上放弃了呢,她自己太乐观了,这厮哪里是那么容易放手的人,不过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胆大的要把自己绑走。 “爷昨晚想了想,你既然说身子愿意给爷,那爷也就勉强接受了,今天爷要回京,爷当然要带着你了,不过看你睡得香甜,爷不好打扰你!” 南星气得要吐血,她什么时候说过?那不是为了让他放手的孤注一掷嘛,哪里是什么身子愿意给他! “顾千里,你真要这样吗?” 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可这个男人就是不放手,南星也不知道此时她应该怎么做了。 “你救过爷的命,爷对你呢,也有几分喜欢,所以爷才愿意陪你玩了这么久的游戏,让你有个心甘情愿,可爷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如今,你说什么都是这样的结果,爷不放手,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爷也能把你找到!” 顾千里斜躺在后面的大迎枕上,借着透过缝隙,洒进马车里的晨光,眼眸冰冷,面无表情地说道。 一股子寒凉从心底冒了出来,南星只觉得浑身冰冷,她抱着膝盖,把头紧深深地埋入膝盖。她曾经还抱有希望,觉得不管怎么样,与眼前的这人也有救命的恩情,再怎么样,也不会到最坏的境地,她太低估了这男人的手段。 生为女子,天生就苦,又何其不幸,成了这些贵家公子哥盯上的玩物,这一生难道自己就这样委屈就全的活着吗? 光想想,南星就觉得心口堵闷,窒息般喘不口气,她不要,她不要这样的活着,就算境界悲逆到一点希望都没有,她也要拼一把。 半晌,南星抬起头,眼眶微红,长长的羽睫湿漉漉的,顾千里知道刚才肯定是哭过了。但那双黑眸更加明亮,不过像在冰雪里清洗过一样,不带一丝温度,清清冷冷地看向自己。 “好,既然我摆脱不了,那我也没必要费尽心思地去做那无用功,但我也有我的原则,如果你答应,我就跟你,如果你不答应,我相信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死解决不了的事,你知道我的性子!” 南星说出口的话又冷又刺,戳得顾千里心窝子疼,他脸色一暗,很想发怒,可看着南星一副豁出去的表情,真怕这祖宗做了什么傻事,只好强忍着怒意,沉声问道: “你有什么要求?” 一听顾千里这么问,南星就知道这还未到绝境,她双手紧紧地握了握,咬着嘴唇,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第一,我可以跟你,也可以和你做男女之事,但我不进你家门,我仍是自由之身。” 顾千里眸子闪闪,沉声应道: “好!” “第二,我仍要做我的大夫,你不可干涉我!” “好!” “第三,我有洁癖,在我和你保持这种关系的时间内,你不能有别的女人,一旦你有了别的女人,我就可以离开,你不能再纠缠!” 顾千里的脸已经黑得能滴墨水了,不过还是咬紧牙齿,冷冷地应了: “好!” “第四,等哪一天你厌倦了我,请你务必告诉我,我绝对不会纠缠你,而你必须放我离开!” “哼……你想得到远!” “你答不答应?” “好!” 脸黑的已经像锅底了,一双眸子也阴鹭的可怕。 “第五……” “你……不……要得寸进尺,挑战爷的耐心!” 南星看着顾千里已经快要濒临爆炸的边缘了,也知道适可而止了。 “就这四条要求,你写下来,我们签字盖印,以绝后患!” “你不要逼爷!” 顾千里阴沉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盯着南星。 “你不签,我就不答应!” 南星不怕死地盯回去,这时候,拼得就是一股倔脾气,谁不退缩,谁就赢了! 四目相对,没有含情脉脉,只有火花四溅,两个人谁都不让谁,就这样执拗地僵持着。 半晌,顾千里收回目光,熟门熟路地从车厢里面的暗格里找来纸笔,刷刷几下,就写好了“契约”,并签上了自己的大名,丢给了南星。 南星接过一看,果然自己刚才说的四条要求写得清清楚楚,她勾勾嘴角,心下满意。 “签字!” 顾千里凶巴巴地把笔扔到南星的身上,仍然恶狠狠地说道。 南星捡起纸笔,踟蹰了一下,还是认命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唉,从这一刻开始,就当自己在这里找一个那什么吧,南星心里叹道。 放下笔,她把契约仔细地叠好,小心的收起来。 顾千里冷眼旁观这一切,见到南星小心翼翼的动作,又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不过不好发作,只好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地把这个女人收拾一顿。 “我的药箱呢?还有我的衣服那些的呢?” 既然木已成舟,南星也没有什么好矫情的了,见既然要离开益州了,自己的东西当然要带上。 “哼……倒惦记你的东西!” 顾千里冷哼道,从旁边一个较大的暗格里扯出来了一个包袱,丢到南星的身上。 南星连忙打开一看,是自己的几套衣服,还有师父送的医书,还有一个荷包都在。她打开荷包仔细检查,师父给自己的玉佩好好地在里面,她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我的药箱呢?” “哼……” “苍术!” 瞬间,南星听到有马蹄声奔到马车旁边,然后就听到了苍术的声音。 “公子,怎么了?” “药箱!” “在我这儿呢,我特别小心地拿着,怎么,南星姑娘醒了?” 南星面上一赫,稳稳嗓子,开口说道: “苍术,把药箱给我!” “好呢,南星姑娘!” 话音刚落,马车窗帘被掀起,南星的小药箱子就从顾千里那边递了过来,顾千里顺手借过,又想丢给南星。 “别,别,别扔!” 顾千里的毛还没有捋顺,仍然黑沉着一张脸,不过还是把药箱递给了南星。 南星接过,放在膝盖上,连忙打开检查,见师父送自己的那套金针还在,悬着的另一半心终于也落了下来。 第45章 甘露饮 * 南星检查完一切,马车厢里陷入诡异的安静。顾千里仍旧歪歪斜斜地靠在大迎枕上,占据了大半位置,车厢顶透进来的点点阳光,洒落在那张邪魅的俊脸上,金黄的光勾勒出冰寒锐利的轮廓,桃花眸子微微轻合,冷漠的神情散发着“切勿靠近”气息,右手拿着一枚翠绿的玉佩,随意地把玩着。 南星向后缩了缩,不自觉地把耳边的发丝轻轻地别到脑后,摸了摸早已经饿扁的肚子,瘪瘪嘴,想着怎么开口! “顾千……我这样叫你可以吗?” 南星嗫嚅着开口,毕竟现在的关系有些尴尬,他算是金主,这称呼还是很重要的! 顾千里听见了南星的问话,可脸上仍然没有变化,只是那把玩玉佩的手微滞了一下! 车厢内又陷入诡异的尴尬,半晌,南星觉得肚子实在饿的不行了,心里发慌,手心也开始微微的冒汗,人总不要被饿坏才好,索性一横心,调整了一下呼吸,说道: “你不说话就代表你同意了,顾千里,既然我们签了这个契约,那是不是以后我的衣食住行,所有开销,你都负责?” 顾千里手又是一滞,神情暗了暗,斜睨了南星一眼,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南星见此,咽咽口水,捂着跳的越来越慌乱的心,有些急促地说道: “那你能不能给我点吃的?我都要饿死了!” 南星话音刚落,顾千里手上的玉佩就掉落在了腿上,这个女人,开口总是气死人!他的脸色又黑了黑,抬眸不可置信的盯着南星。这一看,就有些吓傻了,只见南星苍白着一张小脸,额头不停地冒着汗珠,打湿了碎发,一只手紧紧地捂着胸前心的位置,双唇也发白,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痛苦的神情好像在极力的忍受什么。 这时候就饶是有天大的怒气,也瞬间消散的一干二净,他连忙一把南星搂在怀里,略带慌乱地急问道: “你怎么了?” 南星努力压制着心里的慌乱,还有一波波的眩晕感,话从紧咬的嘴唇里蹦出来。 “没……事,吃点东西就好了!” 听了南星的话,顾千里是又急又气,忙不迭地打开车厢里的暗格,从里面端出一碟点心出来,拿起一块就送到南星的嘴边。 南星毫不客气,张嘴就咬了一大口,随便咀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很快一块点心就吃完了! 顾千里蹙蹙眉头,又喂了第二块、第三块……直到一碟子点心全部吃完,又喂南星喝了几杯茶水后,见南星脸色已经如常,才放下茶杯,定定地看着南星。 南星用手拍拍自己的心跳,见已经没有了那种心慌的窒息感觉,靠在背后的车厢壁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你这是什么毛病?” 顾千里见南星的额头还有汗珠,让本就白皙如玉的脸颊更加莹润,黑眸也恢复了往昔的神采,顾盼生辉。 不过刚才的样子把他吓得不轻,他皱着眉头,轻声问道。 南星抬手摸了摸额头的汗珠,嘴角略带不好意思的微微一笑: “没什么大碍,饿的!” 这话说得让顾千里气结,一个人饿能饿成这样?他笃定南星没有说实话,可又不好与南星再生气,怕又一惹她,犯了毛病就不好了! 他拿了一张干净的帕子,轻轻地把南星额头的汗珠子擦干净,见南星的脸色确实正常了,嘴唇也变得嫣红润泽,一颗心也松落了下来。 “下次饿了就说,不要强忍着,不要给爷丢脸!” 顾千里收回帕子,睨着南星,语气不善地说道。 南星瘪瘪嘴,心想要不是你把我半夜掳走,我会饿成这样? 不过,此时的南星不想跟他斗嘴,不仅耗费力气,还只会给自己添堵而已! “知道了,你大爷的女人怎么能饿着呢?我会牢牢记住的!现在,我想再睡一会儿,缓缓,等到用午饭的时候叫我!” 说完,南星微微侧身,靠在车厢壁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顾千里见南星蜷缩着身子,恨不得离自己越远越好,心下又有些郁气,可见她小小的一团,可怜巴巴地偎在那里,又不免有些心疼,眸光几多流转,最后只好自己咬咬牙关,干受着。 “睡下来!” 沙哑低沉地开口,双手把人一拽,就拉到了自己的旁边,并按在了枕头上。 两个人贴得太近了,鼻翼间全是顾千里身上清冽的龙涎香,南星有些不适应的挣扎,想逃脱开来,可顾千里那双手宛若铜墙铁壁似的,不仅死死的钳制住自己,反而让两人贴的更紧密! “别动!” 低哑压抑的嗓音在耳畔传来,南星的腿上也感觉到了有硬硬的东西抵住,她一怔,瞬间明白过来,只是不敢相信,这种环境中,这厮竟然还发情?她睁大双眼,抬眸看向顾千里,黑如点漆的杏眸里全是不可置信。 顾千里双手紧了紧,眸光示意南星,他就是情动了。 “别动!” 比刚才还要低哑的嗓音,扑面而来的浓浓情欲气息让南星再也不敢动了,只好一动不动地强忍着,闭上眼睛,任由顾千里紧紧地抱在怀里。 马车走得不算快,晃晃悠悠,缓缓前行,南星本来闭着眸子假寐,可到底抵不过周公的召唤,等顾千里冷静下来的时候,低头一看,南星又已经嘟着樱红小嘴睡着了! “没心没肺的玩意儿!” 顾千里嘴上虽然这样骂着,可心上却温柔地能溺出水。他小心翼翼地把胳膊从南星的玉颈下拿出来,帮南星调整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才蹑手蹑脚地起身,坐到旁边,桃花眸子一瞬不眨地盯着南星莹白如玉的小脸,看了许久,才堪堪收回目光,伸手撩开帘子,压低声音,问车外的苍术: “下一个落脚点还有多远?” 苍术被吓了一大跳,习惯了自家公子的呼来呵斥,一时间这么低声温柔地说话,太吓人了! “呃,呃,禀公子,应该还有四十里的路程,才到下一个镇子,午时应该能赶到!” 顾千里闻言点点头,准备放下帘子的时候,蹙蹙眉头,又忙问了一句: “到了先找地方用午饭!” “啊?是!” 公子以前天南海北到处奔走的时候,哪次不是到了一个落脚地,先沐浴清洗过后,才用饭的,这一次怎么还没到地儿,就先安排用饭了? 苍术用余光从帘子的缝隙中瞄了瞄里面,好似看到南星姑娘还躺在锦被中睡觉,而公子蹑手蹑脚的样子,已经完全明白了,应该是怕那位姑奶奶睡醒了,肚子饿,所以要先用饭! 公子呀,公子,你就是嘴上厉害,心嘛,怕是早就丢了! 顾千里放下帘子,随手拿起一本账册,翻开看起来!只是看了许久,都未看进去半个字,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移到了南星的身上,那恬静秀丽的眉眼儿,未施粉黛,素凌凌,白净净,真是怎么看都好看,怎么就那么勾人馋呢! 作为一个沸腾澎湃的热血男儿,这时候还看账册,那就是二傻子,顾千里当然不是温软在怀毫不动情的傻子柳下惠,索性把账册往暗格里一丢,又轻手轻脚地爬到南星身边,把那温软香玉抱在怀里,深嗅一口女儿清香,把头埋在了南星的青丝间,随着马车的晃悠,不一会儿,也沉沉睡去! 外面的人见车厢里没了动静,也都稍微离了远些,越发的小心翼翼,饶是苍术这个话唠,此时也退后了五六步,闭上了嘴巴,木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求求你,把我的东西还给我,求求你……啊……” 前面树林里传来了打斗的嘈杂声! 苍术和白术互看了一眼,抬手示意马车停下,又快速地做了几个手势,让随行的侍卫迅速做好了保护马车里主子的阵型。 马车刚停下,顾千里就醒了,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南星仍然睡得香甜,但外面打斗的声音却越来越大,他不悦地皱皱眉头,小心地捂住了南星的耳朵,低声吩咐道: “苍术,你去看看!” “是!”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明显,确切地说是一个女人的求饶和痛呼声越来越明显,睡梦中的南星也听见了! “谁呀?好吵!” 南星嘟哝着睁开眼睛,因为睡得太香甜,脸颊上染着一层胭脂红晕,嫣红的菱口鲜艳欲滴,睡眼惺忪地望着顾千里! “不知道,好像有人打架!” 顾千里忍不住地捏了捏南星的脸颊,没有以前肉多,要好好养养! 一听顾千里这么一说,南星的脑海里浮现的就是绿林好汉“拦路抢劫”的画面。 “是不是拦路抢劫的?” 可是,不对呀,怎么明显的只听到女子的呼声呢? 是恶霸强抢民女? “不用怕,苍术去看了!” 顾千里以为南星害怕,把人搂着,轻轻地拍抚着南星的后背,安慰她道。 不多时,外面响起了几声男子的痛呼,不过很快就安静下来了,苍术的声音便从车厢外传来! 第46章 痴头芒 * “公子,是几个不入流的小混子抢一位老婆婆的东西,我已经把人打跑了!” “嗯,那就继续走吧!” 顾千里说道。 马车又缓缓前行,南星此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见外面的风波已停,就好奇地撩起帘子,看看外面的景象。 “等一下,那个老婆婆好像受伤了,我们就把她丢下?” 南星看着路旁大树下,瘫倒在地,不停咳嗽喘气的老婆婆,于心不忍地叫道。 老婆婆咳一会儿,接着喘的上气不接下气,再咳的时候,仿佛要把心都要咳出来一样,急咳了几声,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她吐血了,顾千里,停车,我去看看!” 南星紧张的抓着帘子,对顾千里急急说道。 “苍术,停车!” “吁……” 马车还没有停稳,南星就拿着药箱子,撩开马车门帘子,从车上跳了下去! “婆婆,你还好吧?” 南星几大步就奔到了老婆婆的面前,有些担忧地问道。 老婆婆脸上有些血迹,还有泥土,污浊不堪。她睁开混浊的眼睛,见眼前是位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嘴角强扯出一抹笑意,哑声说道: “姑娘,我没事!” “我是大夫,我给你看看!” 南星边说,边就把手搭上了老婆婆的手腕,一触到脉,顿了一下,一脸的不可置信! “婆婆,你这是……” “是呀,我知道,我熬日子而已,就是心头有件事放不下,要不,我早解脱了!” 老婆婆对自己的沉疴宿疾了然于心,喃喃自语,脸上痛苦憧憬交错,似向往,似悲伤! “婆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又要去哪里呢?你的家人呢?” 南星收回把脉的手,跪在老婆婆面前问。 “我没有家人,他们呀,早都不要我了!我要去哪儿?我要去京城,找一个人,问一句话!” 老婆婆陷入回忆中,沙哑着嗓子,慢慢说道。 南星一听,就明白了,得,又是一个无法解脱的执念!只是眼前这位老婆婆的身子怕不允许她能到京城呀! “婆婆,我们也去京城,要不你跟我们一起,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老婆婆一听南星这么说,混浊的眸子里忽地冒光,连忙道谢! “多谢姑娘,你真是好心的姑娘,你会有福报的!” “举手之劳而已,等到了下一个镇子,我给你开点药,你的身子……” “我这病哪里还能治?” 老婆婆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表情淡淡的,看不见一丝欣喜。 南星有些不忍心,确实老婆婆就如同残灯熬油一般,耗日子而已。 “婆婆……走吧……” 南星扶起老婆婆,慢慢地向马车走来。 从南星下去之后,顾千里就撩开了帘子,面无表情地看着南星做这一切。 他不是一个好管闲事的人,尤其是素不相识的人,死活与自己又有和关系呢,但南星不一样,南星是医者,是救死扶伤的大夫,她见不得这些,遇上了,不可能像他们一样坦然处之。 “顾……顾公子,能不能带着老婆婆和我们一起走?” 南星扶着老婆婆走到马车旁,她看见顾千里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神色不明,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主意,但要是让她眼睁睁地把一个多病且受伤的老婆婆丢在这里,见死不救,那她就不配做一名医者。 顾千里没有说话,南星有些尴尬,旁边的老婆婆也敏锐的感觉到了,眼前名贵的马车,还有那位公子的样貌和打扮,无一不彰显他的身份,自己一个老乞婆,又怎么能麻烦人家,脏了人家的地儿呢! 她转过头,扯起一抹淡淡地笑,说道: “姑娘,谢谢你了,老婆子就麻烦你们了!” “婆婆……” 南星蹙着弯眉叫了一声,阶级、身份能有高低贵贱之分,但人命在她这里却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佛家都有云:众生平等。 “没事的,婆婆,你受了伤,又有严重的陈疾,把你丢下,我不忍心,也不配做一名大夫。我扶着您,我们慢慢走,等走到下一个镇子的时候,我给你抓点药,好不好?” 南星握紧老婆婆的沧桑如鸡爪般的枯手,黑眸沉静地看着顾千里,说道: “你先走吧,你让苍术在镇子上等我就好了!” 她语气平静,声音里没有任何生气或怨恨,因为南星自己知道,人是她要救的,她没有权利也无法要求别人和她一样,都要有救助弱者的行径。 说完,她对老婆婆点点头,说道: “我们走吧!” 顾千里见南星已经扶着老婆婆转身了,一张脸黑得像是要滴墨,这该死的女人,他一句话都没有说,怎么好像一下就成了心冷如冰,见死不救之人呢! “滚上来,你想要她走不到下一个镇子,就死在路上?” 顾千里的话是从牙齿里蹦出来的,一个一个字冷得像刀子,听着南星的耳朵里极其刺耳,不过她还是很开心,毕竟她也不知道剩下的路还有多少,老婆婆的情况真的走下去,她也不敢保证能不能撑得住! “谢谢你,顾千里,我知道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南星笑盈盈地说道,眉眼弯弯的如同新月,黑眸灿若星辰。 南星收起铺在地上的锦被,把老婆婆扶上马车坐好,找了帕子擦干老婆婆脸上的血迹,在伤口处敷上了药粉。见老婆婆又开始剧烈的咳嗽,忙不迭地又给老婆婆喂了一些茶水,并拿出银针,给老婆婆施了一次针,暂时缓解那难受之症。 老婆婆从坐上马车开始,有些拘谨地坐在角落,自始至终都不敢挪动地方,深怕惹人厌烦,连南星给她清洗伤口和施针的时候,她都紧紧地咬紧嘴唇,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那枯瘦如柴的手上紧紧地抱着一卷画轴。 画轴的浆纸已经有些泛黄,看起来有些年代了,有些地方还沾了一些泥土和血迹,应该是刚才争执的过程中沾染上的,南星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很是奇怪,这是一副什么样的字画呢,能让老婆婆宝贝至极,即使落魄至此,即使有性命之忧,都不放手。 “婆婆,你不用太拘谨,你闭着眼睛休息一下,这位公子看着冷,但心地也很善良的!!” 南星收起银针,一根一根地小心收好,见老婆婆毕恭毕敬地坐着,拘谨地不行,又看了一眼旁边的顾千里,面无表情地冷着一张脸,身上气息冷冽,确实有些摄人的压迫感,解释道。 顾千里一听南星说自己心地善良,有些不可置信地转头瞟了瞟她,眸光微闪,意思不言而喻,算你这个女人还有些良心。 南星见顾千里看他,嘴角勾勾,叶眉微挑,算作回应。 就这样,车厢内三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安静如昔,耳旁只余外面的马蹄声和车轮驶过路面,轱辘咯吱咯吱作响。 一个时辰后,马车慢了下来,耳畔多了许多人声,苍术的声音又从外面传来: “公子,到了灵崖镇了!” 南星忙挑开帘子一看,果然到了一座小镇,镇子比枫香镇要大一些,竖立的木质牌匾上,用隶书深深地刻着三个大字:“灵崖镇”。 “先找客栈安顿下来!” “是!” 马车又缓缓启动,在青石铺成的道路上咯吱咯吱地向前行驶,一刻钟后,终于停了下来,南星从小窗望过去,就看到了一座二层规模,全是由木头建成的古朴小客栈。 客栈看着有些年代了,那些木头经历了风吹雨冻,有的已经有些斑驳,门口的柱子也被磨得泛着油光,牌匾上的字迹有些看不清了,南星睁大眼睛仔细瞧了瞧,才发现这座客栈叫做:“灵仙客栈”。 “公子,这灵仙客栈是这灵崖镇最大的客栈了,我们今天就在这儿歇息吧,条件有些简陋,公子你多担待,!” 苍术早已下马,打开了马车门帘,指着“灵仙客栈”,恭敬地对顾千里说道。 顾千里伸出头看了几眼,也不急着回苍术的话,反而转过头问南星: “这里可以吗?” 南星正在叫醒老婆婆,不想顾千里会征求自己的意见,忙点头说道: “啊?我不挑的,你行就行!” 顾千里见问了也是白问,心下一噎,跳下了马车,南星见此,连忙也扶着老婆婆出去。 顾千里倒还绅士,见老婆婆行动有些困难,也不嫌弃地扶了一把,然后示意苍术赶紧把人扶进客栈,他则把手伸向了还未下马车的南星。 马车又不高,南星正打算一跃而下的,突然见眼前伸过来一只手,她不解地抬头看向顾千里。 “下来!” “哦……哦……好!” 南星也不矫情,把手放在顾千里的手上,仍由他把自己扶下了马车。 安顿好后,用过午饭,南星写了一张药方子,本想自己去给老婆婆抓药的,可顾千里见了早晨时间南星那吓人的样子,不忍她再继续奔波劳累,直接吩咐让白术去附近的药店给老婆婆抓药,而苍术则负责照顾老婆婆,南星呢,则被顾千里押回了房间,休养生息! 对,你没看错,两个人住一个房间,当然这样的安排,南星是不同意的,虽说要建立那样的关系,可马上立刻就进入角色,还是太快了些,怎么的也要给个缓冲期。 当她准备反抗的时候,顾千里一个冷刀子眼神射过来,又看了一眼老婆婆,意思不言而喻,南星只好低头认怂。 来就来吧,反正迟早的事! 第47章 鬼灯笼 * 进了房间门,南星四周环顾了一圈,发现房间里除了一张雕花床以外,竟然还有一张美人榻,心下有些激动,脸上讨好地对顾千里说道: “顾……顾千里,你睡床,我睡美人榻就好!” 只是话音刚落,耳畔就听到了冷冷的三个字。 “想得美!” “那……那你睡美人榻,把床是要让给是睡?” 南星故意装傻,勇气这个东西还真不是说有就有的,而且又是在男女之事上,饶是自己再想得开,也是有些胆怯了! “哼哼……白纸黑字,你还想抵耐?” 顾千里冷着一张脸,眯着桃花眸子,嘴角讥讽,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看着南星。 “好,好,好,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 后面的话南星没有好意思说出口,在心里嘀咕着。 既然定局不改,已经接受了,以顾千里的层面来说,那得好好享受了,南星就毫不客气地说道: “你让人打点水来,我梳洗一下!” 顾千里出门吩咐去了,不一会儿,就有人送来了木桶,还有一些热水,南星看得有些傻眼了,自己只是想简单梳洗一下,并不是想洗澡好吧,这算什么,算洗白白好下口吃吗? “你洗吧,衣服你先将就穿你以前的旧衣服,等到了梓州府,再给你置办一些衣裳和首饰。” 顾千里看着南星一脸不情愿的样子,怕她又闹脾气,忙说道,毕竟置办新衣裳和首饰物品,这些东西用来哄女子,都是十分有效的。 南星嘴角抽抽,这是马上就要过上衣食无忧,珠光宝气的生活了吗?她不愿多费口舌反驳,既然他愿意,她又有什么话说呢! 南星点点头,从包袱里拿出一套衣衫,固执地示意顾千里离开了房间,才爬进了木桶,从头到尾把自己清洗了一遍。 刚换好衣服,正打算用那些洗澡水把换下的衣衫搓洗一下呢,顾千里就推门进来了。 南星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睁大了一双黑眸,有些不悦地看着顾千里,嘟囔道: “你怎么进来也不敲敲门,要是我没有洗好怎么办?” 顾千里脑子里哪里还有那些呀,从他进来的那一刻,就傻愣愣地盯着南星,桃花眸幽暗深邃,发着幽黑的光,宛若深潭般要把南星吸入进去,走向南星的脚步不由得沉重,连呼吸都感觉有些深沉。 南星敏锐地感觉到了顾千里那如饿狼见到猎物般的目光,心头一沉:这厮又要发情了! “你……你……不是吧,现在大白天的,你总得顾及顾及……” 南星连忙站起身来,抱着一堆脏衣服逃到了窗户边。 顾千里是素得太久了,是真不想顾及,尤其看到南星那若出水芙蓉般的袅娜身姿,还有那湿漉漉的大眼睛,更是心下躁动不安,火热地仿佛要燃烧一般。 他双眼已经变色,赤红着一双眸子,一步步地靠近南星,吓得南星丢掉了衣服,连忙又逃开了,嘴里不停地叫道: “别,别,别……” 可无奈屋子实在太小,南星就是再能逃,能逃到哪里呢,眼看就要被顾千里的长臂给抓住了,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咚……咚咚……公子……” 是白术的声音,南星仿佛见到了救星了一样,趁顾千里黑脸的时候,忙跑过去把门打开,仰着小脸,急匆匆地问道: “白术,你回来了,是找你们公子有事吧,快进来!” 前所未有的热情,白术无从适应,吓得连忙后退了一步。 “什么急事呀?快进来!” 南星说着,就伸出手,一把把白术拉了进来。 白术没在意,一跨进来,就看到了自家公子黑着脸站在一旁,脸上全然是被扰了好事的样子,他缩了缩脖子,强装淡然的开口: “公子,南星姑娘,属下跑遍了这镇上所有的药房,都没有抓到药方子上的鬼灯笼,那些掌柜的、大夫都不知道这个是哪味药!” 南星一听,紧蹙着眉头,这个常见的药草,这个镇子上都没有吗? 可如果没有这味药,那这张方子的药效就会大打折扣,不说让老婆婆熬到京城了,估计连三五天都熬不过。 有了,鬼灯笼一般长在坟地周围,四季皆常绿,如果这附近有乱葬岗或者坟地,去采一些回来,虽说新鲜枝叶的药效不如晾晒炮制后,但救救急也是可以的。 “我知道哪里有,我去找一些回来,白术,你把其他的药先抓来,先煎一服给老婆婆喝,我去去就来。” 说完,南星利落的把还未干的湿发斜斜地编成一条辫子,从包袱里拿出一张蓝布巾帕,麻利地系好,就往外走。 顾千里见南星招呼都没打一声,着急地就往外走,没好气地一把拉住,问道: “你去哪里?” “我去找鬼灯笼呀!” 顾千里更加没好气了,冷声问道: “你人生地不熟的,去哪里找?” “我知道它长在哪里,乱葬岗或者坟地周围都有的,现在天还早,我去去就来!” 乱葬岗?坟地? 不仅顾千里听了皱眉,就连白术听了也一惊,这南星姑娘是说她胆子大好呢,还是说她很有医德?乱葬岗,坟地这样的地方,就算大白天,一般的汉子都不敢去,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说的那么云淡风轻,说去就去? “你不怕?” 顾千里蹙眉问道,他知道南星遇到了病人,身上就有一股子特别执着认真的拼劲。 “我怕什么?现在大白天的,不过晚上,我可能会有一点点怕。” 南星看了看日头,刚过午时不久,还算早,这青天白日的,有什么好怕的,况且自己又是救人,又没做亏心事,更是不怕了! “好了,你别拉着我了,我要赶紧去!” 南星说完,就去推顾千里的手,可顾千里仍然紧紧地抓住,南星怎么推都推不动,她不解地看着顾千里。 “你放手呀!” “我陪你去!” 顾千里有时候很未南星的这股执拗生气,可最后妥协的总是自己,说到底还是不忍心她受苦受惊吓。 “那更好了,两个人,我更不怕了,我们快走!” 说完,反手就抓住顾千里的大手,欣喜地拉着就走。 “公子,南星姑娘,那老婆婆属下安顿好了,哎……你们要去哪里呀?” 两人走得又急又快,正上楼来向顾千里汇报的苍术,差点就撞在一起。 “你看好老婆婆,我们去去就来……” 南星清脆的声音渐行渐远,苍术见两人风风火火离去的样子,不解地抓抓脑袋。 “公子和南星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哎,冰块,你知道吗?” 苍术问站在一旁的白术。 “哼……” 冷冷地一声从白术的鼻子里冒出来,白眼了一眼苍术,也阔步离去了! “这都着急忙慌的,有什么大事?” 苍术有些傻眼,摇摇头,回头见顾千里的房门未关,忙伸手关好,挠挠脑袋,下楼去了。 既然南星姑娘说把老婆婆照顾好,那我就去照顾老婆婆吧! 出门的时候,南星问了客栈的掌柜,这个镇子乱葬岗的位置,吓得那掌柜当场就变了脸色,一脸惊恐的看着南星。在南星连忙解释是为了去找一门草药后,才缓和了脸色,详细地告诉了南星乱葬岗的位置。 出了“灵仙客栈”左拐,穿过冗长的小巷,行过一孔石拱桥,在沿着杂草丛生碎石子小路,往山腰爬了半个时辰,两个人就看到眼前有一个地势下沉的天然土坑。 天坑不算大,茅草密布,足足有一人高,没有一株树木,一些黝黑的大石块镶嵌在其中,零零散散地一些小坟堆被掩盖在茅草中。微风吹过,天坑藏风,能听见类似于“呜呜……”的哭泣声,那些小坟堆就露了出来,有些没有掩埋好的,还能看见隐隐白骨,饶是大白天,太阳还未落山,也不免有些阴森恐怖,令人毛骨悚然。 “顾……顾千里,你离我近一点!” 南星说话的声音开始微微打颤,脚步不自主地就挪到了顾千里的身边,拉着顾千里的衣袖,害怕地说道。 顾千里冷眼看了南星一眼,瘪瘪嘴。 你不是胆子很大吗?还要自己一个人来,怎么?还知道害怕呀! 不过这些话他倒没有说出来,毕竟能让南星能依赖自己,那他心里还是很舒坦的。 “嗯!你快点找那该死的药,我们早点回去,这里阴森森的……” “你别说了,我们找到马上就走!” 南星边说就边折了旁边的一根粗茅草,三下五去二用手把叶子剃掉,开始扒开杂草,找那救命的草药——鬼灯笼。 沿着天坑外圈找了一圈,南星都没有发现鬼灯笼的影子,她回头看了眼顾千里,指了指天坑里面,意思是这外面没有,可能要去里面找了。 “你去吧,我在这等你!” “啊?我自己去呀?你刚才不是答应了要和我一起吗?” 顾千里眉毛一挑,不甚在意地说: “我答应了刚才和你一起,又没有答应现在和你一起!” “你……” 南星气结,一张小脸满是惊诧,难以相信这人怎么这样? 可她看顾千里确实是不愿意和自己一起下去,也很有骨气地不去求他,撅着小嘴,拿着茅草杆,就往下走了。 顾千里勾着嘴角,站在天坑边上,心情甚好的看着南星壮着胆子在里面找来找去,不时碰到坟堆,吓得躲开的场景,心情无比愉悦。 可他这愉悦的心情还没保持多久,就听到了南星一声惊恐地尖叫。 “啊……” 他脸色一沉,瞬间就移到了南星的身边,见她煞白一张小脸,脸上恐惧地好像是见了鬼一样。 “怎么了?” 顾千里蹲下身子,把南星抱在怀里,焦急地问道。 南星急促的呼吸稍微平缓了一些,才抓着顾千里的衣服,颤抖着声音说: “走,走,我们快走!” “好!” 第48章 及第花 * 顾千里抱起南星,把她紧紧地揽在自己的怀里,几个阔步就迈到了天坑边上,沿着来时的小路,疾步狂奔,一刻钟的时间就下到了山脚。 此时,南星终于从惊恐中缓过了神,她抬头一看,就看到顾千里紧咬着牙齿,俊脸憋得通红,额头上的青筋也鼓了起来,俊俏的脸上上已经汗津津的。 “顾千里,你把我放下来吧,我可以自己走了!” 顾千里低头一看,见南星的脸色已经趋于正常,心下微安,也就不再逞强的继续抱着,毕竟也是好几十斤重,抱着狂奔了这么久,也是很累的! “你慢点!” “好!” 南星被稳稳地放在地上,见顾千里喘着粗气,额头上的汗珠子都要落下来了,她忙从怀里掏出来一块帕子,递到顾千里的面前,说: “你一脸的汗,你擦擦吧!” 顾千里垂眸看了一眼帕子,也不接过,再抬眸看了看南星的眼睛,聪明的南星秒懂了,这厮是让自己给他擦呢! “哦……哦,我给你擦!” 南星忍着亲密的别扭,轻柔地把那张俊脸上的汗擦干了,收起帕子,说: “我们走吧!” 两人走了一段,顾千里看着南星的侧脸,不放心地问道: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把你吓住了?” 这不问还好,一问,南星的脸色就变了,又是那惊恐的表情。 “我……我,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竟然看到老婆婆了!” “什么?” “所以,我才吓得尖叫起来,老婆婆在客栈,怎么会出现在乱葬岗?那不就是……” “可能你眼花了!” 顾千里蹙着眉头,他也解释不了这种现象,估计还是南星心中有挂念,所以眼花了吧! “我也觉得,不过,我们还是快点回到客栈吧,我有预感,那位婆婆大概……” “人命由天,你别想那么多!” 顾千里揉揉南星的脑袋,安慰道。 南星点点头,确实,她只能尽力治病,但到底能不能救命呢,还得天说了算! “对了,你采到药草了吗?” 南星闻言,举起左手,顾千里就看到她左手上紧紧地抓着一把绿色的植株,绿叶间还有指甲盖大小,像一盏盏小灯笼一样的绿色花苞,这大概就是南星说得那“鬼灯笼”了吧! “我没忘记,在我手上呢!” 回到客栈,南星没有回自己的房间,直接带着鬼灯笼去了老婆婆的房间。 刚一进门,一股浓烈的汤药味扑鼻而来,南星就看到了老婆婆半靠在床头,苍术正在喂老婆婆喝药,而白术则仍然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 “白术,这是鬼灯笼,你去把它清洗一下,然后放在汤药里,再煎一服,半个时辰后端过来给老婆婆服用。” 白术听到南星点了自己的名字,看着南星递过来的不知名的药草,眉头皱了皱,心想我是公子的侍卫,是保护人的,不是打杂煎药,服侍人的。他抬眸看了一眼顾千里。 “去吧!” 顾千里沉声说道,白术无可奈何地接过药草,认命的走了出去,心里绝对自家公子已经不是以前的公子了,都是这个南星姑娘,让自家公子也变得婆婆妈妈,天天干这些狗拿耗子的闲事。 苍术喂老婆婆喝完了药,就出去了。 南星打水把手清洗干净,搬来一张小杌子坐在老婆婆的床榻边,三根纤细白嫩的手指熟练地搭上老婆婆的手腕,凝心静气地把脉! 刚一搭上,南星则一怔,这药效有这么好,作用起得也太快了,她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老婆婆。 “姑娘,你真厉害,老婆子喝了你的药,不知道怎么回事,觉得浑身都有力气呢!” 老婆婆被清洗了一下,露出了一张饱经风霜的脸,但南星还是隐隐约约从那眉眼中看到,这位老婆婆年轻的时候肯定也是一位秀丽端庄的女子。 南星听了老婆婆的话,心里直犯嘀咕,中药药效自来平缓,从来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老婆婆的脉象与早间简直天壤之别,别是真的撞鬼了! “婆婆,谬赞了!不过你的脉象确实好了很多!” “是呀,我也感觉好了很多,心中舒坦了很多,咳得也没有那么厉害了!” 老婆婆的声音沙哑苍老,但不乏从中听到欢喜和愉悦。 南星迟疑了一下,还是嗫嚅地问了一句: “婆婆,你……你下午出过门吗?” 老婆婆一听,有些不明白地看着南星,摇摇头,说道: “我这个身子,哪里能出门,一下午都麻烦你们的那位小哥照顾我呢!” 南星闻言,心下稍缓,可能是自己看花眼了。 “姑娘,你和这位公子是夫妻吧?” 老婆婆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顾千里,对南星说道。 “不……不是,我们不是……” “姑娘不必害羞,你们很有夫妻缘呢,即便现在不是夫妻,以后也会是的!” 老婆婆笑盈盈地说道。 南星一头冷汗,得,老婆婆你这么会算,应该去算命的。 “婆婆,你真的误会了,我们只是……只是搭档,就是伙伴的意思,他有很多女人呢!” 最后一句,南星凑到了老婆婆地面前,小声说道,她和顾千里可没有结果,她很有自知之明的。 “呵呵……有时候天注定的事,谁都无法改变。” 老婆婆一副神算子的模样,说话说得高深莫测。 “姑娘,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老婆婆从床榻里侧拿出她那一卷从不离身的画轴,用苍老枯瘦的手指慢慢揭开绳子。 画卷慢慢展开,南星就看到一幅画工精湛,笔法细腻的美人图,她不由自主地脱开而出: “好一幅美人图!” 画中美人肌肤赛雪,双目宛如一泓清水,顾盼之际,清雅高华。梳着高高的飞仙髻,发间簪着芙蓉玉杏花簪,耳旁些许碎发垂落,更映衬地如玉脸颊如新月生晕。美人白皙如葱白的纤纤玉指轻握一把纱绣宫扇,半面轻遮,点樱菱口若隐若现地从宫纱中透出来,笑靥浅浅。 藕色纱衫做的上襦,碧色百花襦裙,勾勒出盈盈不堪一握的细腰,更显身姿窈窕,袅娜娉婷。 美人背后是一棵已经怒放的杏花树,蹙蹙花瓣缀满枝头,娇美妩媚,在惠风和畅的春日光景中,点点花瓣随风飘洒,纷纷扬扬,杏花微雨,情意深长。 “北梅山人!” 南星念出画作上的人名,心想这个“北梅山人”算是大师了,这画技是相当高超呀! “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念这个名字了,“北梅山人”,上一次听到的时候应该有三十五年了吧!” 老婆婆嘴角带笑,但说出来的话却带着一股子落寞和哀伤。 “婆婆,画里的美人是你吗?这个“北梅山人”又是什么人?” 南星也很是好奇,毕竟这画中人和眼前人差别太大了,她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故事,能把一个如此光鲜靓丽的美人变成一个落魄褛褴的老人。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了,姑娘,可愿意听听?” “好!” 一老一小准备讲故事,完全忽略了站在一旁,早又黑沉着俊脸,一脸不高兴的顾千里了。 那一年杏花微雨季,益州城杜员外不惑之年才得的掌上明珠杜芫刚刚及笄。 “家有好女百家求”,杜员外和夫人又是心善纯良之人,家中虽不算大富,但修路建桥、架帐施粥,也是常做之事。不过最主要的是家中只有杜芫这一独女,如果谁家求得,那整个杜家的产业不也就是自己的嘛! 很多心怀不轨的人,在杜芫及笄之后开始蠢蠢欲动,有意无意地与杜员外、杜夫人套近乎,更有甚者,直接派了口灿如莲花的媒婆上门提亲,话里话外的意思都说着杜员外已经老矣,而自己则不怕辛苦,愿意帮他打理产业。 听了这些话,杜员外和杜夫人气得吃不下,睡不下,唉声叹气。家中小女自小养得娇贵,心思单纯,又才刚刚及笄,哪里辩得了世上那些人的狼子野心,要是老两口真的老了,仙去了,那自家那娇滴滴的明珠,还有偌大的一份产业不都落入了别人之手了嘛! 老两口为此忧愁烦恼了好些天,翻来覆去地想办法,最后想出了“招婿上门”的妙招,不看重对方家世,家贫更好,不求对方父母是否双全,要是无父母,孤身一人最好……老两口列出了一条条,一项项,打算按照这样的标准,给杜芫招一位夫君,也位杜家找一个接班人。 杜芫呢,自来听话,父母说什么就是什么,既然父母不希望她嫁出去,招个夫君上门更好,可要求那么苛刻,这样的人哪里好找呀! “二月二,龙抬头”,潜龙欲升天,益州城热闹非凡,敲锣打鼓,放炮祭祀,祈求今年又是风调雨顺,吉祥如意的一年。 杜员外一家更是非常重视这个日子,因为他家产业主要是米粮生意,风调雨顺,丰收满仓,他家的生意才会更好,所以每年的这个时候,杜员外都要带着家人到城外的宝光寺添香油,执斋戒,以祈求家宅平安,生意兴隆,事事顺意! 杜芫每年最盼望的也是这个时间,不仅可以出远门,可以吃到宝光寺好吃的择菜,更开心的是宝光寺后山那半山的杏花也在此时开放,漫步杏花林,赏素雅白蕊,闻芬芳馨香,再煮一盏杏花茶,品一口,满齿清香,神仙乐事也不过如此。 第49章 美人心 * “小姐,今年的杏花开得真好,你看,你看……好美呀!” 梳着双丫发髻,着一身翠色襦裙,左手提着一个竹编食盒,右手拎着一个包袱的女子不停地叫着,声音清脆,宛如刚出谷的黄莺。 她的前面也是一位同龄的女子,穿着一身藕色纱面的薄襦袄,下着碧色暗纹百花裙,梳着高高的飞仙髻,发间插着一只芙蓉玉杏花簪,手执一柄纱绣宫扇,如玉般莹润的小脸微仰,陶醉地闻着面前低垂的一枝杏花,双眸轻闭,眉眼弯弯,笑靥浅浅。 这就是专门来此赏花的杜芫和她的侍女翠儿。 “小姐,好闻吗?” 翠儿看着自家小姐那一脸陶醉的样子,不由地问道。 “好闻,香而不浓,甜而不腻,清新素雅,极为好闻!” 杜芫慢慢地睁开眼睛,轻轻地松开手,对翠儿说道。 “那我也来闻闻!” 翠儿迫不及待地举手拉下了一枝杏花,放在鼻翼下猛嗅。 “啊……咳……咳……吸到……鼻子里……去了……咳……” 翠儿嗅得太用力了,不注意把花粉吸到了鼻子里,害得她不停地咳嗽。 杜芫看着翠儿的狼狈样,也不由得哈哈大笑,不过到底顾及自己的闺中仪态,用宫扇遮住嫣红的菱口,笑得花枝乱颤。 “哈哈……” “小姐,咳……我都这样了,你……你还笑?” 翠儿嘟着嘴,丧气地说道。 “你个小笨蛋,轻轻闻一下就好了,你以为是让你吃呀,那么用力,活该你这样,哈哈……” 杜芫笑着打趣道。 “小姐,不理你了……” 翠儿转过身去,不理杜芫,赌气说道。 杜芫一见翠儿是真的生气了,连忙止住笑声,低头去哄。 “好了,好了,我不笑了,好翠儿,我等会煮一盏杏花茶给你赔罪,可好?” 一听自家主子要煮杏花茶,翠儿哪里还顾得生气,连忙转过身,笑着说: “这还差不多!” “不过杏花都要你去摘,要选好的,这次可不要用你的牛鼻子猛吸了,不然茶就变咸了,哈哈……” “小姐,你……你还说……” “咯咯……” 主仆两人在杏花林里你追我赶,一阵暖风吹过,杏花瓣纷纷飞舞,落英缤纷,娇滴滴的莺声燕语随风飘散,缥缈远去。 “小姐,煮茶的工具我放好了,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去摘杏花。” 翠儿手脚利落地从竹篮食盒里拿出煮茶的工具,一一摆放在竹席上。 “好,你去吧!” 话音刚落,翠儿就跑远了,杜芫看着翠儿那风风火火的背影,执扇掩笑。 今年的杏花确实开得好,掩映重迭,争妍斗艳,似白非白,若红非红,梦幻倾城。 杜芫站立在一棵杏花树下,看着眼前的美景,陶然而醉,熟不知,她在看美景,也有人将她当成了美景,也如她一样,陶然而醉。 煮好杏花茶,主仆二人品过后,又摘了一锦袋的鲜花朵,准备拿回宝光寺做杏花素饼。 “小姐,那里好像有人。” 翠儿仍然拎着一手拎竹编食盒,一手拎着包袱,用下巴努了努前面,示意自己主子。 杜芫顺着方向看过去,果然有一个着皂色长衫的背影,有些单薄瘦弱,但不失挺拔雅致。 “是位公子,我们从这边走吧!” 及笄后,男女有妨,常年养在深闺的杜芫更是明白这个道理,她未订下亲事,更是不便与男子接触。 “小姐,那位公子好像在画画,我们去看看吧!” 翠儿好凑热闹,一见那位公子在画画,更是勾起了心中的好奇心,很想知道他在画什么。 “翠儿,我们与他又不认识,这样不好,我们还是快点回去吧!” “去看一眼,就去看一眼就好,我们不是去看人,是去看他画什么的。” 翠儿放下手中的东西,拉着自家主子的袖子,撒着娇说。 “你呀,怎么就这么好奇这个,人家画的什么,你能看懂吗?” 杜芫被磨得没办法,捏捏翠儿的鼻子,打趣地道。 “小姐是知道我的,我就爱看这些画儿字儿,今天不让我看上一眼,我会……会吃不下,也睡不着的!” “你个坏东西,真拿你没办法!” 杜芫故意耷拉着小脸,勉强地说道。 “小姐最好了!” “快点,快点……” 翠儿说完,拉着杜芫就在杏林里穿来穿去,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那位男子的身后。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蹑手蹑脚地慢慢靠拢。 “呀……” “啊?” 一人尖叫了起来,一人也吃惊地叫出了声,吓得那位男子差点把笔丢在了已经画好了的画上。 “你们……” “小姐,他画得是你呢!” 翠儿惊讶地叫了起来,杜芫也吓了一跳,小脸刹那间变得通红,忙用宫扇把脸遮了起来。 皂衣男子也被吓了一跳,一手护着画,一手把差点掉落的毛笔握紧,转头见是两位女子,其中一位更是自己偷偷画在画中的女子,一时间有些尴尬,有些害羞,也有些窘迫,忙结结巴巴地开口: “我……我……我……” 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个“我”什么,急得旁边的翠儿叉腰骂道: “你……你……你什么?你个胆大包天的登徒子,竟然敢偷偷画我们小姐,说,你是何居心?” 男子的脸更红了,十分窘迫地开口: “我……我,我见小姐仙人之姿,宛如杏花仙子,故而……故而……情不自禁地画了下来,还请小姐见谅!” 杜芫听闻男子的话,脸更红了,遮着小脸的宫扇紧紧地握着,不敢放下来。 翠儿则仍然恶狠狠地骂眼前的男子。 “我家小姐当然是仙子了,可你竟然敢大胆地画下来,你命不想要了?” 皂衣男子抬眸,微微瞟了瞟一直用宫扇遮面的女子,见她的穿着气度,肯定是大家闺秀,自己确实唐突了,忙向杜芫弯腰拱手,赔礼道歉。 “小姐,小生唐突,在这里,给您赔礼了!” 男子的声音如清泉落涧,清朗温润,杜芫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她轻启红唇,柔柔地说: “公子多礼!这幅画留在公子手上,有诸多不便,我就拿走了,还请公子以后自重!” 杜芫说完,轻轻地福了一下身子,示意翠儿把画收起来,一起带走,毕竟一个未许嫁的女子,把画像落在外男的手里,那后患无穷呀! “这……这……” “怎么?你还想留着?哼……” 翠儿走上前,利落地一卷,画像就被卷了起来,她抱在怀里,又狠狠地盯了这男子两眼,才扶着杜芫离开。 身后的皂衣男子见主仆俩已经渐行渐远了,回头看案桌上已经空无一物,沮丧着一张脸,唉声叹气。 “小姐,你说他为什么要画你呀?” 回去的路上,翠儿八卦地问道。 “我哪里知道?” 杜芫想起此事,心中有些窃喜,也有害羞,她没想到,竟然有人说自己宛若“杏花仙子”,被人夸赞,心里总是美美的。 “我看呀,他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肯定是肖想小姐呢!” 翠儿眯着眸子,噘着小嘴,不屑地说。 杜芫一听,吓得睁大了双眼,拍了一下翠儿的肩膀,着急地说道: “你不要瞎说!” “那他画你干嘛?小姐,你害羞了?你……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翠儿看着自家小姐那一张含羞带怯的样子,不可置信地叫道。 “瞎说什么呢!” 杜芫更害羞了,脸红得能滴血,眉眼低垂,不敢看向翠儿。 翠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看着就知道家世不好,穿得那么寒碜,不过好在长得倒还不错,如果能满足老爷夫人的要求,愿意给杜家上门,那说不定小姐你的心愿就能达成。” “翠儿,不要……” “可你……” “你再乱说,我生气了……” “好,好,我不说,你就憋死自己吧!” 从宝光寺回到杜府,杜芫的日子一如既往,单调枯燥,每天在后宅深闺里,煮茶、刺绣、做女红,只是在无人的时候,她就偷偷把那副画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看了一遍又一遍,心中却想起的是那个瘦弱清秀的男子,还有那清朗温润的声音。 “小姐,小姐,好消息,好消息!” 翠儿人未到,声先到,刚进院子就开始叫起来,难怪杜夫人显她不够稳重,有好多次都要换了她,是杜芫撒娇请求了多次才留下来的。 “怎么了?什么好消息?” 杜芫灵活地把画轴收起来,放到旁边的柜子里,然后推开门,对跑得气喘吁吁地翠儿问道。 “有人……有人,有人来求亲了,说愿意上门呢,现在正和老爷在前厅谈呢!” “什么?” 杜芫心中有所想,还盼望着老天垂怜呢,这一下有人来求亲了,还自愿上门,就如同一盆冷水浇了下来,将一个蠢蠢欲动,想要燃烧的心浇了个透,寒心刺骨! “怎么办?怎么办?” 杜芫一下子记得脸色苍白,眼泪不由自主地就落了下来。 “小姐,你哭什么呀?老爷,老爷说不定不会答应的?你怎么就先哭上了?” 翠儿急忙安慰杜芫。 “翠儿,翠儿,你知道我的,我确实……我确实心中有所想,现在怎么办?” 杜芫抓着翠儿的手,咬着嘴唇,略有不堪地开口,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从晶润如玉地脸庞不停地滑落。 第50章 姬菖蒲 * 饶是事过境迁这么多年,老婆婆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很焦急,枯瘦如柴的手紧紧握着南星的手,就如同当日慌张急躁地抓着翠儿的手一样,一脸忧虑,开始不停地咳嗽,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要咳出来一样。 “婆婆,你别急,慢一点,别急!” 南星从小杌子上站起来,任由一只手紧紧被老婆婆握着,腾出一只手来,轻轻拍拍老婆婆的背,以缓解她那咳嗽的难受劲。 “咳……咳……咳……” 过了半晌,老婆婆吐出了一口血,咳嗽也终于缓了过来,她背靠在迎枕上,双瞳睁大,脸色因为咳嗽憋得通红,急促地吸着气。 南星见此,连忙示意旁边的顾千里倒了一杯水过来,轻轻送到了老婆婆的嘴边,说道: “婆婆,喝点水!” 老婆婆无力抬起身子,就着南星的手,把一杯水喝光了,又急促地深吸了几口气,才慢慢平复下来,张嘴又想继续说。 “翠儿……” 老婆婆刚说了两个字,南星连忙打断她,担忧地劝道: “婆婆,你休息一下吧,别说了,以后再告诉我好不好?” 老婆婆摇摇头,用低沉沙哑的嗓子,慢慢说道: “姑娘,我今天想说,我怕……我怕我再不说,就永远也没有机会说了!” 南星闻言,只好又坐回小杌子,拉着老婆婆的手,认真的听着,只是那神情有些凝重。 身后的顾千里打从老婆婆一开口,就想离开了,可奈何南星一直坐在那里,他只好也找了张圆凳坐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一老一少回忆往事。 老婆婆缓缓心神,沙哑的声音又开始不紧不慢地讲起来。 翠儿是个特别衷心的丫鬟,眼中只有杜芫一人,她见不得自家小姐受一点委屈,在她的心里,只要杜芫好,什么都好,所以当自家小姐心中有人的时候,她也希望自家小姐能心想事成。 “小姐,我们去前厅找老爷,老爷最是疼爱你,要知道你心上有人了,老爷肯定会成全你的!” 翠儿拉着杜芫的手,着急忙慌地就往前厅走去。 “可是……可是,翠儿,我连那个人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我哪里知道他是谁?” 杜芫两朵羞运浮上脸颊,宛若杏花红,有些难为情地开口。 “那副画上不是有名字吗?你不是说叫什么“北梅山人”吗?” 翠儿记性好,她记得当时那副画上题写了名字,杜芫还在她面前念了几次,就是这个“北梅山人”。 “可是……那只是个‘号’而已,自己给自己取的,别人不一定知道呢!” 杜芫小声嗫嚅着,对此并不像翠儿想得那样简单。 “只要有名号就好,管它是‘名’还是什么‘号’,老爷想找还怕找不到吗?” 翠儿很是乐观,她觉得只要杜芫能够大胆地开口,这事儿就能成。 疾走说话间,两人就来都了前厅,不敢直接上前,只好躲在“仙鹤报春”的屏风后面,悄悄地偷看前来求亲的男子。 这一看,杜芫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前,眼前那位坐在太师椅上,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月白长衫,谦逊而又不自卑,和杜老爷娓娓而谈的男子,不就是那天在宝龙寺遇到的男子嘛! “小姐,小姐,是那个人,是那个人耶!” 翠儿激动地拉着杜芫的袖子,欣喜地在杜芫的耳朵旁叫着。 杜芫的脸更红了,刚才的难过哀怨全都一扫而光,心里只剩下满满的喜悦。 这是怎么回事?是老天爷听到自己的心声了吗?不,不,不,应该是杏花仙子听到了自己的祈求,所以就搭了一条线,让自己心想事成,说不定呀,那天在杏花林里偶遇,都是杏花仙子安排的呢! 杜芫越想越开心,嘴角不由自主地翘了起来,旁边的翠儿看见了,开心地打趣道: “小姐,是你心中所想的人来求亲,就看他能不能过老爷那一关了?不过,即使过不了,小姐非他不嫁,那老爷肯定也拗不过小姐吧?” 杜芫被打趣地面红耳赤,羞怯地低下头,伸手在翠儿的腰上拧了拧,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这个坏嘴的丫头,我也应该早给你相看相看,把你嫁出去,看你还乱不乱说?” 翠儿又疼有痒,忙求饶: “别,别,别,小姐,我可是你最贴心的翠儿呀,你怎么舍得我,你是不是……嗯?” “你还乱说,还乱说……” “砰……” 东西坠落的声音,吓得杜芫和翠儿连忙捂住嘴巴,呆呆地站着,一动也不敢动。 厅里,那公子正和杜员外说话呢,听到这个声音,两人也俱是吓了一跳,那公子还指了指屏风,问道: “杜老爷,这是……” 杜员外斜睨了一眼屏风,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自家那宝贝女儿在后面,气定神安地端起茶杯,品了一口香茶,才缓缓开口,说道: “公子勿惊慌,应该是下人们笨手笨脚,没有放好东西,不小心掉了!” 那公子点点头,又继续和杜老爷谈起了别的话题。 杜芫见没人发现,长松了一口气,拉着翠儿,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心中只盼望着爹爹能把这门亲事应承下来。 午间,杜员外让人传话给杜芫,说中午全家一起在前厅用饭。翠儿笑着说“知道了”,而杜芫则害羞地低下了头。 “阿芫,你对你的终身大事可有什么要求?” 饭桌上,杜员外喝了一杯酒,问杜芫。 这是父亲第一次问自己儿女之事,饶是是自己最亲的人,杜芫也害羞的红了脸。 “爹爹……” 杜员外见自家女儿那娇滴滴,害羞的样子,心中十分苍凉,没有“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更多的是担忧。 “阿芫,你知道我和你阿娘年纪都很大了,身体也不算好,不知道能陪你多久。你从小娇身惯养着长大,一点儿苦都没有吃过,一丁点儿委屈也没有受过,我和你阿娘又怎么舍得把你嫁到别人家去吃媳妇的苦呢!” 杜员外说这话的时候,眼眶微红,眼神慈爱的看着杜芫,心中十分不落忍,这个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呀,要怎么样才能让她一世无忧呢! 杜芫懂得父母对自己的爱护,也明白杜员外担忧自己的心,她的眼泪不受控制地就落了下来,哽咽着说: “爹爹……你别说了,女儿什么都听你的!” 杜员外端起酒杯,又喝了一杯酒,把情绪慢慢地控制下来。 “阿芫,我和你娘打算给你招一门上门女婿来咱家。” 杜芫其实一直都知道父母的这个想法,但这还是第一次被杜员外真真切切地说出来。 “上门女婿”,一听就不好听,但凡家里能过得去的,有谁愿意娶给别人当上门女婿呢?今天那人,好像翠儿说“愿意上门”,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有人愿意吗?” “嗯,我和你阿娘给你物色了很久,也没有合适的。不过今天来了一个小伙子,我看人还不错。” 杜芫一听杜员外提及今天来的那个人,心就拎了起来,后面听到自家爹爹说“人还不错”,悬着的心就落了地,悄悄地长吁了一口气。 “小伙子叫秦艽,今年才刚刚二十岁,也是个可怜人哟!” 原来那“北梅山人”的真名叫秦艽,杜芫在心里默默念道。 大概是心中大石落地,心情高兴,杜员外喝起酒来就有些放肆,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喝,而喝完了,那话匣子也就打开了,嘴里开始不停地说。 “这秦艽呀,家里祖上也算读书人,不过早已经落魄了,到他父亲这一辈儿,只能在乡下的私塾教书谋生,生活呀,可是贫寒的很,不过好在也算一家人都在,还算全须全尾。” “那现在呢?” 旁边的杜夫人一听杜员外说秦艽的身世,见如此贫寒,眉头就皱在了一起,太过贫寒而愿意上门,可那穷父母不可能不要呀,以后还得让自己闺女受累伺候着,她可不愿意。 “现在呀,只剩这秦艽一人了。他的父亲在他十岁那年,因为痨症不治,故去了,而他的母亲呢,也因为长期劳累,落下宿疾不治,也故去了,独留下这秦艽一人了!” 一闻这话,杜夫人心中的那点疑虑消除了,无父无母,家境还贫寒,又才堪堪二十岁,是个不错的对象。再说能来自己家做女婿,那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量他也不敢拒绝。 “这家庭条件倒还合乎我们的要求,那这人的人品怎么样?” 杜夫人追问道,人品好也是很关键的,毕竟自家女儿从小娇养,可也要性格温顺,举止文雅之人才行,太过于粗鲁不堪,那可也不行。 杜员外一听杜夫人问这话,心中好像想起什么,更是满意地端起酒杯,连饮了两杯,才笑着说道: “人品呀,凭老夫多年的经验来看呀,这小伙子的人品很是不错!” 杜员外这话一出,杜夫人和杜芫都抬起头来,望着杜员外,尤其是杜芫,更是两眼放光,眸光如星子闪烁,一脸讨好的望着杜员外。 “你看看,你看看你们两个?” “爹爹……” 杜芫娇叫一声,害羞地低下了头,而杜夫人则没好气地说道: “让你说你就快说,吞吞吐吐卖什么关子!” 第51章 梧桐泪 * 杜员外被自家夫人一嗔,憨憨地笑了几声,又倒了两杯酒,兴致颇高地饮了下去,本就有些圆润的脸上更是红晕满面,眼神也有些迷离,一副微醺的样子。 杜芫见自家爹爹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趁杜员外不注意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把酒杯和酒壶拿开来,示意旁边的翠儿收下去,娇声说道: “爹爹,你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杜员外微微缓过神来,打了个酒嗝,才继续说道: “这个秦艽呀,他父亲未离世之前,就跟随父亲一直读书,后来父亲过世后,她母亲为了让他有个前途,则变卖了为数不多的家产,仍然让他去书院求学,自己则帮人浆洗过活。不过这小子也不是个死读书的呆子,有一手画画的好技艺。从十五岁开始,他就把他的一些画寄到一些书馆里去卖,刚开始默默无名,所得的银钱也不多,这两年倒在益州城有了一些名声,还给自己取了一个号,叫什么“北梅山人”,画作呢,也值一些钱了,不过他的画作却少了,日子呢,过得还是不算好,听说我家有意招婿上门,见自己无父无母,孤苦伶仃一个人,所以才自荐而来。” 杜员外说完,满意地摸摸胡子,想再倒酒饮两杯,只是找了半天,也没看到酒杯和酒壶,急得他在桌上桌下不停地找。 杜夫人听了杜员外这么说,也很满意。 “这么说,这个秦艽倒真的是很符合呀,无父无母,家境又很清贫,虽然年龄比阿芫大了几岁,不过也不算多,更重要的是就像老爷你说的,不仅是读书人,还有技艺,性子也好,这简直就是菩萨专门为我们家找来的女婿呀!” 而杜芫,心中更是欢喜,她没想到宝龙寺杏花林的偶遇,真的就成了自己一段姻缘。“北梅山人”,当时还奇怪怎么有人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号,原来人家在益州城还是有名的,他画的那幅画,如果拿出去,是不是能卖不少钱?不过,在自己这里,那可是无价的宝贝。 “阿芫,你觉得如何?” 杜夫人转过头问杜芫。 “爹爹阿娘做主就行,我听您们的!” 杜芫低着头,红晕遮面,一脸娇羞。 杜夫人见自家女儿娇羞的样子,笑着打趣道: “那你爹爹和阿娘就给我们阿芫找了一个好女婿,就定下来了,可不能再反悔了?” “阿娘……” “哈哈……” “咯咯……” 心中事将了,欢笑于一堂。 杜芫的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杜员外专门找了宝龙寺的高僧合了姻缘八字,看了吉庆日子,要早日落定此大事。 自从订婚后,杜芫和秦艽没有了男女大妨,见过几面。一个娇美有情,一个清俊有意,煮茶,作画,谈论诗词雅赋,宛若心有灵犀,爱好都大体相似,话语也越来越投机。杜员外、杜夫人,甚至翠儿,都觉得这两人郎才女貌,肯定是天作之合的金玉良缘,将来必会琴瑟和鸣,天长地久的。 农历六月初八,宜嫁娶,宜搬迁,杜芫和秦艽的大婚之日。拜天地,合卺酒,闹洞房……在大红盖头下娇羞欢喜的杜芫,觉得这是她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与意中人成婚,从此相濡以沫,耳鬓厮磨共白首,一辈子的美满应如是吧! 婚后三个月,杜员外就问询了秦艽的意见,问他是继续读书走仕途,还是涉入杜家的产业,毕竟这份产业以后也是要交到他们手上的。 秦艽既不舍得放弃自己的学业,仕途当然要去拼一把,而家族的产业本来就是招他上门的目的,他也推脱不了,所以告诉杜员外,说他要一边走仕途,一边慢慢地接手产业,总归不会让杜员外失望。 杜员外看着如此努力上进的秦艽,心中更是无话可说,满意极了。 婚后六个月,秦艽开始忙了起来,白天要跟着杜员外去外面做生意,回到家又要进书房读书几个时辰,怕把课业落了下来,就这样,一读就忘了时辰,经常读到半夜,也不好再打扰杜芫,多数时间就歇息在了书房。 为此,杜夫人颇有微词,因为两人已经成婚半年了,杜芫的肚子一点动静也没有。她很是着急,请了好几个大夫,都说杜芫身子骨好着呢,子嗣要随缘,话里话外也暗示了,要两人多多在一起,子嗣也就顺当些! 杜夫人给杜员外发牢骚,让他不要一天到晚都带着秦艽出去,要多给小两口留点时间,把大事完成了才最要紧。杜员外倒爽快的答应了,可秦艽是个死心眼的人,每天仍然准时给杜员外和杜夫人请安,然后陪同杜员外一起出去,杜夫人就是心中再是着急也没有办法。 就这样过了一年多,杜芫的肚子仍然是一点动静都没有,杜夫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隔三差五就要去庙里请拜祈福,更是请了一尊送子观音都杜府,每日三炷香火,虔诚之极,就想让杜芫快点有孩子。 除了这样,杜夫人不再相信大夫的话,觉得肯定是杜芫的身子有问题,找了很多偏方让杜芫试,每天都有黑糊糊的汤药汁子送到杜芫的面前,还紧紧地盯着非得要服用了才罢休。对秦艽,也不再客气,每天到时间就勒令秦艽回房间,让两人多一些相处的时间。 在杜夫人这样有些走火入魔的极端高压下,杜芫都有些魔怔了,每天一看到汤药就头皮发麻,而本来夫妻之间和谐有趣的鱼水之欢也变了味,导致杜芫一看到秦艽有些尴尬和窘迫,心中更是有些微微地抗拒。 人之圆满无十全十美,而子嗣大概就是杜芫美满幸福生活中所缺少的那一美,心中于是迫切想要,可偏偏上天就是不给,就是急如星火,那也是无可奈何。 在成亲的第二年,杜芫的肚子仍然一点动静也没有,杜夫人已经心如槁灰,对杜芫不抱任何希望了。 而杜芫一个好好的清丽俊秀的美人儿,也在这种折磨中,慢慢失了本心,没有了往日的温柔贤淑,说话开始尖酸刻薄,话里话外总是带着刺儿。院中的婢女就是多看秦艽一眼,她就怒火中烧,恨不得把人打杀了,就连一向亲如姐妹的翠儿都受了不少委屈,每次一见秦艽回屋,赶紧招呼伺候的婢女全都躲在屋子里,不去触霉头。 杜府已经没有了当初招得贤婿的那种高兴得意劲儿了,更多的是人人都小心谨慎,如履薄冰,活得仍然淡然平静的大概就秦艽一人。 每次杜员外和杜夫人抱怨的时候,他就低垂着头,静静的听着。杜芫生气发脾气的时候,他也定定地看着,等杜芫发完脾气,他温柔地哄几句,吩咐人端上一盏香茶。 他仍然每天白日去铺子,晚间读书,风雨无阻,雷打不动,好像全府上下都焦心的子嗣问题,与他毫不相干似的。 在成婚的第三年九月,老天可能觉得磨难够了,终于把这十全十美剩下的一美赐给了杜芫,杜芫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请了城中好几位妇科圣手诊脉,都说杜芫有了身孕,阖府上下,如同春天抽芽的枝条般,全都活了过来,春意盎然,生机勃勃。只有秦艽,仍然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只是在听闻了大夫的话后,眸光微不可见的一闪,清朗和煦地给杜芫说了很多好话。 人们常说:“福祸相依”!而杜府有了最大的福气,也接踵着来了一些祸事。 家中的米店被人告了,说杜员外是奸商,在白米中掺杂白石子,高价卖给平民,谋取暴利,杜员外被官衙收押了起来,本就身体不好的他,入狱没几天,就病倒了! 杜夫人一闻此事,妇道人家更是乱了方寸,毫无办法,急火攻心之间,也在家中病倒了。而杜芫又怀着身孕,所有的事全都落在了秦艽的身上,杜夫人只好把家中所有的大权,包括金库、米店等生意的签章、印鉴全都给了秦艽,让他尽力周转,保杜员外无事,解救杜府与水火之间。 秦艽虽然平时话不多,但倒也有些本事,出去跑了几天,竟然真的把米店的那些怨愤给平息了,也在衙门上找到了人,不知怎么的,给了个错告的缘由,把杜员外无罪释放了,只是经过此事,回到家的杜员外已经完全不似以前了,身体完全垮了下去,请了几位有名的大夫,都说时日无多了! 杜芫伤心欲绝,肚子也有些下红的迹象,为了顾念着肚子里的孩子,在杜夫人的强烈制止下,只好乖乖地每日待在房中,好好保胎,不敢情绪大动,可心中却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杜员外堪堪撑了两个月,还是驾鹤仙去了,独留了悲伤痛苦给妻女,一摊子生意和家产给秦艽。 杜员外过世后不久,杜夫人的身体也直线下降,不知怎的,慢慢地就下不了床,眼看到了年节,可到底还是没有熬过去,在腊月二十九的那天,杜夫人也撒手人寰了! 杜芫哀痛欲绝,再也顾及不了肚子里的孩子了,哭得肝肠寸断,而肚子里已经五个月成型的孩子,在这大悲大伤中,也就流掉了。 半年之内,失了父母,失了好不容易才得的孩子,杜芫觉得这一生没有什么比这更痛苦的了,毕竟身旁还有夫君陪着自己呢! 可谁知道,这让杜芫最无防备,捅刀子最深的,恰恰就是这个她一生最爱,她原本也以为爱她的夫君! 第52章 彼岸血 * 杜芫在几日之内,失去母亲和孩子的双重打击下,每日都陷入极大的悲伤中,整日以泪洗面,原本就有些瘦弱的她,更是一下子瘦得不成人形了,如同木偶般痴痴呆呆。 强撑着小产后的身子,给杜夫人办完后事,杜芫那股子强撑的劲再也撑不住了,整个人如早已腐朽的大树般轰然倒塌。卧病在床,高烧昏迷,再也起不来了,急得翠儿和一众忠心的婆子丫鬟心急如焚,可又不知道怎么办? 翠儿去找秦艽,可自从在杜夫人的葬礼上见过秦艽之后,这些天好像再也没有见到过秦艽的影子。 翠儿去了前院书房,也去了金库宗祠,也托了小厮去店里寻找,可都没有找到秦艽的影子。 不会姑爷也出事了吧? 翠儿吓得惊恐万分,如果姑爷再出个什么事,那自家小姐真是不要活了……一想到此,翠儿惊恐的六神无主,她不敢再继续深想下去,只盼着秦艽快点儿出现。 可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幸福的时候能让你开心的乐上天,但痛苦的时候,也会让你立时入阴鬼地狱,万劫不复! 杜芫昏迷了三天,差点儿就缓不过来了,而翠儿也找了秦艽三天,可人如同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不复存在了,只是在书房的桌子上找到来一封写给杜芫的信。 醒来的杜芫还不知道这所有的一切,她喝完翠儿喂给她的水后,眸光左右的寻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秦艽,于是虚弱地问道: “翠儿,夫……夫君呢?” 翠儿怔住了,她不知道如何去说。杜芫刚醒过来,身子还羸弱的不堪一击,如果把秦艽也失踪的消息告诉她,那杜芫岂不是就没有活路了。 “翠儿,我……问你,夫君呢?” 杜芫有问了一遍,语气里有些着急。 翠儿再也绷不住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着说道: “小姐,我的小姐,你别着急,姑爷……姑爷可能有事去忙了,这两天没有在府上,过两天肯定会平安的回来的。” 杜芫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哀伤地躺在那里,实在想不通,也看不透那个和自己同床共枕了三年的夫君,心中到底想些什么。看着永远谦逊温和,就算自己怎么生气,他都是云淡风轻的,从不动怒,情绪好像从来都未波动过。不对,他有波动过,第一次在宝龙寺的杏花林遇见时,他会结巴,会窘迫,也会脸红,那大概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见过的不一样的他。自从两人成婚,入了杜府后,他好像就是供在寺里的大佛,任由你撒泼打骂,他都稳稳地坐在那里,冷眼看着这一切,面上连一丝异动都没有。 他不爱自己,他一点都不爱自己,杜芫终于想明白了,两行清泪从早已瘦弱脱形的眼眶子里滚落下来,可她又有些想不通,他一点都不爱自己,为何却要和自己成婚呢? “他什么时候不见的?我昏睡的这几天,他可有……可有来……看过我?” 翠儿哭着摇摇头,不忍心告诉杜芫。 杜芫一见,心中的最后一丝希望都破灭了,她以为到底是三年的夫妻情缘,即使再无情,可也不至于绝情至此,可往往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不过,小姐,姑爷留给你了一封信,肯定是告诉你他去哪里了,让你不要担心!” 翠儿从怀里掏出那封信,连忙递到杜芫的面前,焦急又带着希冀地说道,她打死都不敢相信,那个风度翩翩,谦逊文雅的姑爷是个如此铁石心肠,绝情寡义之人。 杜芫心中又慢慢地燃起一丝希望,她接过信,用瘦得已经只剩下骨节的手,慢慢地打开信,不过才看了一眼,她就圆目大瞪,脸色煞白如纸,连连惊慌地摇头。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翠儿被自己小姐的样子吓住了,她站起来,抱住杜芫,问道: “怎么了?小姐,怎么了……” “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杜芫已经有些疯癫,嘴里不停地重复念叨着“不可能”,翠儿又识不了几个字,看了半天,也才看到什么“报仇、伪善、报应……”几个字。 “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啊……啊……为什么?我算什么?” 杜芫疯狂地尖叫,怒吼,浑身充满悲凉与绝望,双目赤血,披头散发,宛若疯婆一般。 后来,翠儿才知道,那秦艽从一开始接近杜家都带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的,那个外表看着谦逊温雅,如同君子一般的男子,实则自私阴险,心思歹毒,龌龊不堪。 原来当初秦艽的父亲初来益州城的时候,曾落魄的乞哀告怜,连餐食都无以为继。而恰逢当日杜府开帐施粥,可这粥一般都是施给那些饥民和乞丐的,秦艽的父亲虽然落魄,但到底也有些文人的骨气,一身衣衫还算整齐干净,所以也想要讨一碗粥喝的时候,恰好被施粥的家丁们嘲笑,并用了一些难听的话语讥讽他,说他“看着人模狗样,竟然也想来骗一碗粥喝”,还说“只要他承认自己落魄的如同乞丐,把那一身衣衫褪去,才肯给他一口粥喝”…… 文人傲骨清高,秦艽的父亲那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当下恨不得一头撞死,可为了妻子小儿有一口粥喝,倒也屈辱的照做了。只是从此以后,他的心中就牢牢的记住了这份奇耻大辱,还有那个伪善的“杜”字,心中的仇恨就如同一颗种子,当时深深地埋了下去。转眼间,种子破芽长大,成了一片阴霾,结出的果实则种到了秦艽的心里,随着时间前行,日积月累中也在秦艽的心中发芽了,形成了一片阴霾,让他只想着报仇,报仇,报仇! 上天自有法定,一切都巧合的如同戏文一般。 秦艽想找杜家报复,而杜家正好招无父无母,家境贫寒的上门女婿。秦艽通过多方打听,也花了银钱买通了一些杜府的家丁下人,知道了“二月二”杜员外一家,都有要去宝龙寺祈福小住的习俗,也知道了杜芫每次去都会去杏花林里赏花游玩,所以才有了那如同“杏花仙子”安排的初见,也才有了后面的上门自荐,以及三年的夫妻情缘了。这织就的一张名为“爱”的大网,如梦如幻,亦真亦假,难怪连杜员外都辨不可辨了!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最无辜的就是杜芫了,动情动爱,结果却让自己家破人亡。那秦艽呢,从始至终可曾有过一刹那的动心?如今都不得而知了! 老婆婆说完,靠在床头,苍老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宛若说得是别人的故事一样,可南星知道,她的心里早就已经千疮百孔,破碎不堪了。 “那这么多年,你都一直再找他吗?” 南星心里唏嘘不已,一个男人为了莫须有的报复,织就了一张通天大网,把一个女子紧紧地困在里面,丢了心,失了身,还落得个家破人亡的境地,这已经都无法用心思深沉歹毒来形容了,说他是畜生,大概连畜生都嫌他糟蹋了它们。 唉,这个时代的男人,真是没有最渣,只有更渣了! 南星回眸看了看顾千里,见他定定的坐着,一双桃花眸子微眯,看不出神情,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渣起来能到何程度? “我只想找到他,问他一句:我算什么?” 老婆婆的声音低沉沙哑,缥缈轻柔,似梦似幻! 情字一事,最是伤人,爱时你是珍宝,不爱时,你大概连呼吸都没有资格! 给老婆婆又喂了一次汤药,安顿好后,南星和顾千里一起回房间。一路上,两人谁都不说话,安静地能听见顾千里的呼吸声,还有南星的唉声叹气声。 “‘北梅山人’秦艽,是礼部侍郎。” 顾千里忽地停了下来,突然丢出了一句话,惊地南星避让不及,小脸直接撞进了顾千里的怀里。 “什么?你说什么?” 南星不顾撞疼的小鼻子,猛然抬头,不可置信地问道。 “‘北梅山人’秦艽,是礼部侍郎,朝廷正二品的大官,夫人是前太师的嫡女。” 顾千里见南星的俏鼻撞得通红,微皱着眉头,伸手揉了揉,淡淡地说道。 一听这话,南星就不淡定了,这……这算什么?好想爆粗口骂街怎么办? “这样的人……这样的人……竟然可以做礼部侍郎,心思阴暗恶毒,对老人女眷都能如此狠毒,还能做礼部侍郎,这‘礼’算什么“礼”?啧啧……果然谦谦君子,都是人面兽心的混蛋!” 不怪乎南星如此生气,一个把杜芫一家全都害死害苦的男人,竟然一点事儿都没有,还……还做了礼部侍郎这样的大官,还娶了太师的嫡女,他倒是飞黄腾达,事事如意了,可杜芫呢,她的一生算什么?无怪乎,杜芫想找到秦艽,就只问一句:她算什么?她此时也想问一句,杜芫算什么? 看着南星如此的愤愤不平,好像这些事情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一样,顾千里有些无语,又有些无奈地继续说道: “不过秦艽虽然身居高位,但这么多年无一子嗣,而且她那夫人十分凶悍,管得秦艽服服帖帖,家中全是丑陋的婢女,听说隔三差五秦艽的脸上都会被家里的猫抓伤。” 第53章 菩提果 * 听了顾千里的这些话,南星杏眼瞪的圆圆的,黑眸闪着小火苗,一眨不眨地看着顾千里,嘴角勾起,笑嘻嘻地说道: “报应呀报应,果然是天道好轮回,不曾饶过谁呀!” 不过也是开心了一瞬,南星的小脸就暗了下来,她有些忧愁地说: “老婆婆想要去京城找秦艽要个说法,这辈子估计不行了。我刚才给她把脉,她有些回光返照的迹象,我在乱葬岗的时候也恍惚看到了她,她……大概也就这一两天了!” 说完,南星长叹了一口气,那闪光的眸子就暗了下来,整个人身上笼罩着淡淡的哀愁。 顾千里不说话,只是手臂稍微紧了一些,把南星抱在了怀里,在肩膀上,一拍一拍地安抚她。 当天夜里,老婆婆连南星说得一两天都没有撑到,苍术突然来叫南星,说老婆婆半夜醒来,不停地找她。 等南星赶到了时候,老婆婆已经意识涣散,陷入到深度昏迷中,只是嘴里不停地说着: “为什么……我算……什么……姑娘……画……帮……我……” 南星知道老婆婆未了的遗愿,连忙握着老婆婆的手,说道: “婆婆,你放心,我会帮你找到他,把画给他,也帮你问个明白,你放心,你放心……” 老婆婆听了南星的话,艰难的扯出一抹笑,嘴唇蠕动着: “谢……谢……姑……娘!” 憾事已了,老婆婆安详地走了。南星让苍术打来清水,亲自把老婆婆的妆容收拾干净,顾千里则吩咐白术去买来了一副薄棺,把老婆婆安置在里面。 因为老婆婆是外地人,又没有亲人子嗣,无法入灵崖镇的祖坟,南星只好把人埋葬在了乱葬岗,就在那天采“鬼灯笼”的地方。 “婆婆,黄泉路上,多饮一碗孟婆汤,把这辈子的尘事忘得一干二净,愿你来世无忧无愁,如珠如宝!” 走出乱葬岗,南星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刚添的新坟,恍惚间,仿佛看到了那幅“美人图”上的情景,佳人袅娜多姿,亭亭玉立在繁花盛开的杏花树下,纱绣宫扇遮面,蛾眉皓齿,浅笑颜颜。 如果那杏花微雨时,不曾遇见,该有多好! “走吧!” 回到客栈后,启程收拾东西的时候,南星把那副画打开,又看了一遍,心中仍然唏嘘,忿忿不平,难以安宁。 “苍术,你吩咐人把这幅画,还有那杜芫的故事写下来,送到京中,给礼部侍郎秦艽的夫人。” 顾千里见南星一看那“美人图”,心情就低落,直接一把把画抢过来,丢给苍术,吩咐道: “好勒,公子,管保绘声绘色,比说书的还精彩!” 苍术笑嘻嘻把画抱在怀里,出去了。 “你干嘛?” “你心中忿忿不平,不就想那秦艽有些报应嘛,把这美人图送给他夫人,管保是你想要的结果。” 顾千里有些不耐烦地说,他可不愿南星在别人的事上放这么多的心思,她的心思应该放在自己的身上才对。 “呃?好吧!” 那位夫人如此凶悍,又善妒,如果知道秦艽的这些往事,那他肯定没好果子吃了,也算是为杜芫出了一口气。 后来,南星和顾千里行到襄州的时候,就听到了京中传来的消息,说礼部侍郎秦艽闺阁藏娇,惹得秦夫人大吃飞醋,一时忍不住,动作粗鲁了些,力道大了一些,把已经五十多岁的秦艽大人当场打成了昏迷,还不允许下人们去请大夫,摊在床上,熬了半个月,终于还是熬不住,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悄然离去了,身旁没有一个人,也没有留下一句话。 据说死得时候双目圆睁,脸上全是恐惧之色,是死不瞑目之相。 这时候的南星早已释怀了,老婆婆既然都能淡然的释怀,她又有何缘由去不甘呢! 只不过,后来的后来,南星又托人拿回了那幅美人图,托人在杜芫的坟前,烧给了他,毕竟这是她一生最珍贵的东西。 只愿她来世有德有馨,姻缘美满,儿女双全。而他则穷迫潦倒,孤苦一生,把今生杜芫吃的苦吃一遍,受得罪受一遍,从此,天上人间,两不相欠! 马车缓缓一路前行,早已经离了灵崖镇了,听顾千里说前面不远就是梓州府了。 这几天,因为老婆婆的过世,南星心情不好,倒也因祸得福,顾千里一直谋划的滚床单事业没有开展起来,毕竟在这种情况下,如果还满脑子那些事,那就太禽兽不如了!顾千里倒无所谓,不忌讳什么,再说又不是自己的亲人,可他见南星心情低落,也不忍心再去招惹她了。 南星脑子里则没想这些,她情绪低落难过,一是为老婆婆不值,这爱上了一个男人,没有甜蜜喜悦,偕首白头,简直是得了一个天大的灾难,不仅落得个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还搭上了自己一辈子的岁月年华,又何谈“爱”和“值得”呢! 二是作为医者,对于救治的病人,都希望有最好的结果。虽然老婆婆沉疴旧疾,也没有什么求生的希望,但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南星也无法马上做到释怀。每一个人逝去的时候,她总觉得自己医术再高明一些,再努力一些,就会有更好的结果,可上天哪里有那么多的天遂人意呀! 坐在舒适奢华的马车里,南星面无表情地木着一张小脸,静静地沉思着,顾千里坐在对面,背着光的脸上看不出来表情,但能感觉到那桃花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南星,心里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在路上行了三天,才到了梓州府。 马车进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夕阳半落不落,挂在远处的黛山边,如同一层薄媚的胭脂,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南星呢,正蜷缩着身子,躺在车厢里厚厚的锦被中,呼呼大睡呢!等她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停在了一家客栈的门前,苍术进门去开房间了,白术则等着顾千里和南星下了马车,吩咐人照管起来。 “南星,南星,醒醒,醒醒……” 顾千里轻轻地捏了捏南星滑嫩莹润的脸颊,嘴唇凑在耳边,低声地叫着。 “嘤唔……” 南星睡得正沉,嘴里无意识的呻吟一声,稍微动了动头,又继续沉睡。 “南星,醒醒,到客栈了,快起来吃饭了!” 睡着的南星比醒着的南星实在是可爱有趣的多,顾千里宠爱的笑笑,又捏捏南星的鼻子,小声地叫道。 “嗯?” 南星鼻子被捏住了,不能呼吸,不耐烦地挥挥手,挣扎了半天才睁开眼睛,就看到顾千里那张大脸已经贴到了自己的脸上,吓得立时清醒过来,反射性地就向后退缩。 “哎哟!” 鼻子撞在了顾千里的下巴上,疼得她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顾千里一见南星哭了,连忙着急地去安稳。 “没事吧?睡迷糊了?往后躲什么躲?” 南星抬手轻轻地捏了捏鼻子,还是很疼,她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含糊不清地埋怨道: “还不都是你,离那么近,吓人呀!” 顾千里一听,脸色就不好了,敢情这么久,这丫头还是没有适应自己的存在呢,看来,是自己太过于心软,太放纵她了! “近?你就躲?我看你能躲到哪里去?” 说完,顾千里还冷哼了两声,整理了一下衣服,率先下了马车。南星觉得这人的脾气真是莫名其妙,她摸了摸还有些疼的鼻子,也掀开了帘子,准备下马车。 她本以为顾千里还在外面等自己呢,结果一看,顾千里已经要进客栈了,只剩下面无表情,高冷地站在一旁的白术,眼神的余光瞄都没有瞄自己。 “幼稚!” 南星翻个白眼,利落地跳下马车,整理了一下裙摆,也走进客栈。 “南星姑娘,这家客栈怎么样?舒心不?” 苍术作为顾千里最贴心的属下,绝对是名不虚传,平时插诨打科,逗主子开心就算了,路上的一切事务都能安排的妥妥当当,不管是客栈房间,还是餐饮美食,都十分让人满意,当时除了有时候,废话多了一些,不过这样也能调解这个队伍的气氛,不然要是只有顾千里和白术那冰块,那一路上得闷死! 南星站在大厅,环看了一圈,这家客栈比灵崖镇那客栈大得多,装修也高档很多,虽不算华丽,但却精致高雅! “不错,不错,苍术,你……厉害!” 南星笑着夸奖道,并伸手给苍术高高地竖起了大拇指。 “那是,属下管保公子和南星姑娘都满意!” 苍术说完,也开心地咧着嘴笑。南星眨着眼睛,又对他竖了竖大拇指。 顾千里看不下去,抬脚就踢了苍术一脚,说: “还不去安排餐食,等会我们洗漱一下就下来用餐!” 苍术的小腿被踢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不过还是对南星眨眨眼睛,朗声答道: “好好好,属下马上去安排,公子……你温柔一些嘛!” “滚……” “咯咯……” 当然,不用想,南星还是和顾千里一间房间,因为苍术给掌柜的介绍的时候,说得是:“这是我们公子和夫人!” 南星瘪瘪嘴,心想:呸,我算哪门子的夫人呀! 第54章 草回春 * 店小二把顾千里和南星领回房间,是一件很是豪华的“天字房”,里面摆着一幅蜀绣的“玄鸟报春”的屏风,把屋子分隔成了厅和内室。厅上首摆着一张罗汉榻,上面铺就了蜀绣的软垫和软枕,中间摆着一张红木小几,小几上摆着一套雾山白瓷的茶具,清新雅致。 内室看不太清楚,但隐约从屏风的缝隙中可以窥见,有一张颇大的床,挂着藕荷色的帐子,南星看得嘴角直抽抽,今晚好像是怎么也逃脱不了了。 “马上送水到房间,我们要梳洗。” 顾千里沉声向店小二吩咐道,那店小二应了一声,拱拱手,打了一个诺就出去了。 南星站在厅里,低垂着头,有些手足无措。其实她已经算个胆子很大的人了,和顾千里呢,也算熟悉了,可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不免有些尴尬。 “先梳洗一下,再下去用饭,爷吩咐人去买了几套成衣过来,等会送到房间,把你身上那烂布,赶紧给爷换下来。” 顾千里指了指南星身上早已经皱巴在一起,有些脏乱不堪的衣服,皱着眉头说道。 “你……” 南星本想扛回去,可是她抬头一看,就有些傻眼了,顾千里那桃花眸子又开始发着像狼一样的绿光,这厮,这厮,又要发情了? “我知道了!” 南星边小声地说,边轻移脚步,悄悄地向室内挪去。 顾千里看着南星的小动作,哪里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嘴角不屑地讥讽道: “逃,总有你无处可逃的!” 南星瘪瘪嘴,不置可否。 用完晚饭后,南星本想装乌龟,缩着脖子,磨磨唧唧地说: “顾……顾千里,吃得太饱了,我看天色还早,要不我们出去逛逛?” 顾千里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桃花眸子凌厉一些,怔怔地盯着南星,盯得她头皮发毛,心里更是发毛! “好吧,还是回去,早点休息吧!” 南星缩缩脖子,长吁了一口气,挺挺胸脯,大有英勇就义之势,率先绕过桌子,走到了顾千里的前面,抬步上了楼梯。 顾千里则理所当然地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看着南星像蜗牛一样,慢慢地爬到了房间门口。 “进去呀!” “我……要不……我们,下次……” “进去!” 南星的话还没说完,顾千里一把把人推了进去,并快速地转身关好了房门,还把门闩也插得紧紧的。 南星的嘴角不停地抽搐,心脏“砰砰砰”地仿佛要跳了出来。 坦诚相对,虽然有过,但那时候不是逼不得已嘛,这……正儿八经地来做此事,怎么说也是难为情的呀! 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外面微弱的烛光稍微透射了些进来,屋里幽暗朦胧,昏黄暧昧,气氛倒是渲染的恰到好处! 南星站在厅里,一动也不敢动,顾千里则站在他面前,不动也不说话,两人仿佛化身为木头人,拼着耐力,看谁先动。 “还想逃?” 顾千里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和性感,南星觉得自己肯定是幻听了,怎么就听到了“性感”? “我……我……我没有!” 南星的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就宛若蚊子一般,大概只有她自己听得见了! “呵呵……我说了你逃不过我的手掌心!” 顾千里像抓到猎物,却不急于吃掉,反而要戏弄一番的大尾巴狼一样,肆无忌惮地炫耀。 被这样一激,南星心中的小宇宙也要爆发了,她没好气地说: “来就来,谁怕谁,就当享受了,你可别怪我把你榨干了?” 饶是看不清顾千里的表情,但南星这话一说,她敏锐地感觉到了危险,那种马上要被吃掉的危险。 “你……有……种!” 咬牙切齿的三个字,恶狠狠地从顾千里的嘴里冒出来,然后一阵天旋地转,惊呼声还未出口,南星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倒在了那张颇大且软的床榻上了。等她欲哭无泪的时候,她终于知道了随便放大话的后果,也明白了“逃无可逃”的真正意思,还有苍术说的“管保公子和南星姑娘都满意”的真正涵义,因为这家客栈的这个房间,房间里的这张床,真的太他妈结实了,两人折腾了那么久,都没有发出一声传说中的“咯吱咯吱”声! 起起伏伏不知多久,久到南星都怀疑顾千里这厮吃了药了。晕过去前他在做,醒过来他还在做,自己都要死了,他还是不管不顾的在那里做。到后来,直到南星的嗓子再也发不出声音,浑身的骨头都像被碾得稀烂一样,早已经软如一滩烂泥,连动手指、抬眼皮都觉得无力,索性闭上眼睛,不管不顾,沉沉地晕睡过去了。 晕睡过去之前,南星心中只有一句话:这厮是要自己的命呀! 顾千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虽然风流,但在这事上也不会太过放纵,整夜撕磨更是没有,但不知道怎么,一挨着南星,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本来他见南星晕过去了,就想罢手,可奈何滋味太好,脑子里完全不受控制,只想要索取,索取,更多,更多! 等彻底结束之后,见南星已经彻底化为一滩春水,浑身上下都是自己的痕迹,顾千里不仅身体上觉得无比的舒爽,心情上,更是无比的惬意满足,他亲亲南星的脸颊,把人搂在自己的怀里,嘴角带笑:这个人,从头到尾,就连头发丝上都是自己的印迹,终于又全都属于自己了! 当然,放纵的结果就是,顾千里如沐春风,而南星则真如她说的那样,虽不至于要了命,但却悲催的病倒了! 晓天露白的时候,南星才沉沉睡去,顾千里也放任她睡,可睡到中午也不见南星醒来,他知道南星饿不得,就打算去把人叫醒起来用饭。 他轻轻地挑开帐子一看,南星连姿势都没动一下,仍然沉沉地睡着,呼吸绵软,甚是香甜,小脸红扑扑的,想染上了一层最上品的胭脂,惹人遐想。 顾千里心头又开始火热,低头想偷一个香,可嘴唇刚碰到南星的脸颊,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怎么这么烫? 他连忙用手摸了摸南星的脸颊,果然滚烫无比,这是……这是发高热了! “苍术,苍术,赶紧去请大夫!” 顾千里惊慌失色,连忙喊跟在外面的苍术。 苍术一听顾千里有些慌乱的声音,也是吓了一跳,连忙高声问道: “公子,怎么了?” “闭嘴,快去找大夫!” “哦!” 只听“咚”的一声,外面已经没有了苍术的声音,应该是跑了。 “白术,去打盆水来!” 被点到名的白术,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瞬间的僵住,不过他还是冷声应了一声: “是!” 白术打来了水,顾千里忙搅湿了一块帕子,然后给南星擦擦脸,又想起上次他大哥发烧的时候,好像还擦了脖子、胸口,手心和脚心,他不嫌麻烦的一次一次搅湿帕子,给南星擦拭。 在擦拭南星身体的时候,他才感觉到害怕,南星的身体远比她的脸滚烫多了。顾千里稳稳心神,手忙脚乱地边给南星擦拭,边吼道: “白术,去看看,苍术那个死人,找了半天大夫怎么还没到?” “来了,来了……大夫来了……” 苍术拎着一个瘦巴巴的老头,气喘吁吁地进来了。 顾千里连忙把被子盖在南星的身上,并把帕子丢到了盆子里,怒道: “来了就赶紧过来,磨磨唧唧,耽误事!” 那小老头擦擦汗,见眼前是一位衣着华丽,丰神俊朗的男子,一看就是贵公子,不过这位贵人阴鹭着一张脸,黑如墨汁,眼神更是像要吃人一样,他旁快步跑进室内,就见到了躺在床上的南星。 “这……” 男女授受不清,这床上的女子肯定是这位贵公子的夫人,他愿意一个外男触及他夫人的身体? “夫人的话,那就需要悬丝……” “悬什么丝,赶紧看看,人要是有事,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顾千里见这小老头磨磨唧唧,实在是烦人,一把揪起来,就拎到了床榻边,把南星那洁白如玉的手腕拿出来,示意大夫快点诊脉。 小老头见此,也不再顾及了,三指微曲,熟练地就搭上了南星的脉搏。 半晌后,小老头收回手指,顾千里则忙不迭地把南星的胳膊塞到被子里,转头才低声问道: “如何?” 小老头看看床榻上昏迷的南星,再看看一脸焦急的顾千里,心想:难道你不知道如何吗? “耗……耗费过多,心力交瘁,血亏阴损,所以一下就发起了高热,老夫先给夫人开一剂退热药,请务必熬得浓浓地给夫人灌下去,如果退热后醒过来了,两个时辰后可以再服用一次,另外我再开一个方子,是补亏损,养气血的,每日服用三次。” 小老头把词藻斟酌了一下,才隐晦地说出来,走到外厅,拿出纸笔,龙飞凤舞后,写了两张方子。 “苍术,去抓药!” “白术,你去送一下大夫!” “大夫,多谢,如果我夫人还有不适,还需麻烦您!” 顾千里隔着屏风,对小老头拱供手,小老头还了一礼,收拾好药箱,说道: “好说,好说……只是……” 小老头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大夫,请说!” “公子和夫人年轻气盛,但也要懂得来日方长,切勿过度,细水流长方是久远之计!” 第55章 女儿香 * 小老头这话一落,屋子里除了昏睡的南星,站在床边的顾千里,站在厅里的白术,还有已经走到门外的苍术,三人均已石化了! “呃?我控制不住!”顾千里心里想。 “呃?这是我的公子吗?”白术一脸黑线,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家公子。 “呃?公子你太厉害了,可也要疼惜南星姑娘那小身板呀,大夫说的没错,长久之计!”苍术有些佩服,也有些可怜南星。 尴尬的气氛在房间里开始蔓延,苍术甚至停下了脚步。 “咳……抓药,送大夫,半个时辰,我要见到汤药。” 有些欲盖弥彰的恼怒,其他三人只好应声答道,各忙各的去了。 南星一直昏迷,高热不退,顾千里不停地用帕子给她擦拭,可一点用都没有,而去熬汤药的苍术,过了这么久了,半点影子都没有见到,顾千里黑沉着一张脸,对着外面怒道: “都死人了,去看看汤药可熬好了?” 门口人影一闪,片刻,苍术端着一碗汤药跑了进来。 “公子,公子,汤药来了,汤药来了……” 眼看着苍术就要冲过屏风进内室,机灵的白术连忙一把拉住他。 “怎么?” 苍术不解地看着白术,白术指了指里面,悄悄地苍术的耳边说: “内室!” “哦!公子,汤药好了,你端给南星姑娘服用吧!” 苍术站在屏风旁,低着头,对里面叫道。 话音刚落,眨眼间的功夫,苍术手上的汤药就不见了踪影。 “公子,刚熬好,有些烫,你小心……” “多嘴!” 顾千里冷冷地丢下两个字,低头专心地把那黑乎乎的汤药吹凉,然后猛喝了一口,堵在了南星因为高热而有些干燥的嘴唇。 “唔……唔……” 汤药太苦涩了,即使在昏迷中,南星也被哭得皱着眉头,小脑袋左右摇摆,想摆脱这苦涩的味儿。 好不容易咽掉一口,皱巴巴的小脸刚舒展了一些,嘴唇又被堵住了,那苦涩的味儿又进来了,气得南星又挣扎着摆头。 “唔……唔……” 一碗汤药汁子终于喝完了,南星烧得绯红的小脸上已经冒出了密密的汗珠,脖子里也沁出了汗珠,而顾千里也出了一身汗,这偷香窃玉般喂药的事儿,也是很耗费力气的。 顾千里先给南星把身上的汗珠子擦了擦,又给换上了一套干净的寝衣,见南星睡安稳了,轻手轻脚地盖好锦被,才去收拾自己,收拾好后,又坐在床榻边,定定地看着床榻上的南星,时不时地用手摸摸那莹润如玉的脸颊,看是否退热了! 半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时辰过去了,南星的烧倒是退下去了,可人还没有转醒。顾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估计这是累得,也怪自己太不懂得节制了! “苍术,你去吩咐厨房,多给点银钱,让厨房做点清淡的粥,等南星醒来再用!” “是!” 又半个时辰过去了,床榻上的南星“嘤唔”一声,悠悠转醒。 “啊……” 可是开口时,却觉得嗓子又干又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在顾千里一直注意着,见南星一醒来,就凑上前去,欣喜地叫道: “你醒了?” 南星眨眨眼眸,张嘴,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摇摇头。 “要喝水吗?” 南星点点头。 顾千里连忙端来一杯温水,轻轻地把南星扶起来,南星就着顾千里的手,一下子就把水喝完了! “啊……” 可张口时,嗓子还是疼痛,发出的声音嘶哑。 “我……还……要……喝!” 像破锣一样的嗓子,又沙又哑,好不容易才说了一句话。 顾千里听到这个声音,皱了皱眉头,又去倒了一杯水,喂给南星。 喝完后,南星觉得嗓子好受了一点,她想坐起来,可只要一动,浑身就酸痛无比,就像遭了大罪一样。 “我……这是……怎么了?” 南星睁着黑眸,仍然沙哑着嗓子,问顾千里。 顾千里脸上一赫,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说道: “大夫说是消耗过度,心力交猝……你发了高热,如今退了下来,当然还有些无力。” 一见顾千里这个样子,又见他说话那吞吞吐吐的不说完,再听到那“消耗过度”四个字,南星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昨晚的一切,红晕立马浮上了脸颊和脖子,赤红一片,比高热的时候还要红。南星害羞地闭上眸子,嘟着嘴,不满地嘟囔着。 “你真是想弄死我呀!” 顾千里哑然失笑,看着南星这个样子,有些娇羞,又带着被滋润后的妩媚,惹得他喉头一紧,心下又开始蠢蠢欲动。 “谁让你的味道太好了呢,爷把持不住呀!” “你……滚……” 沙哑的嗓子吼完,那些疼痛开始袭来,惹得南星不停地咳嗽! 顾千里连忙给南星拍抚后背,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别气,别气,爷不说了,养好身子,我们来日方长!” 南星一听,这话说得还不是一样! “你……你……滚,咳……别说话……咳……” “呵呵……” “还笑,还笑,你还笑?” “哈哈……” “顾千里,你要不要脸?” 南星气得无语,这人脸皮厚的像城墙一样,可自己一个姑娘家,还是要脸面的呢! “闺房之中,爷要什么脸呀,爷要你,呵呵……” “你……滚……” “哈哈……” 一次大战,换来了南星的一场大病,七天的休养生息,什么都不能做,顾千里觉得有些得不偿失,彻底一次的放纵虽然滋味舒爽,但哪里有夜夜笙箫来得好,果然老话说得好呀,这事儿还得徐徐图之,来日方长方为长远之计。 京中又来信催了,为了早日赶回去,南星退烧后的第二天,一行人还是继续上路了,晃晃悠悠的马车宛如摇篮,南星每天只要躺在厚厚的锦被中睡觉就好,反而觉得比住客栈好太多了,至少不用担心顾千里那厮随时随地的发情! 一路行了十日,二月也到了尾声,等到了利州城的时候,恰好三月初三,巧不巧地就赶上了利州城的“女儿节”! 利州城在前朝的时候曾出过有名的女帝,而这位曾经凌绝当空的女帝生辰便是三月初三,恰好呢,她也是在三月初三这一天登基称帝。利州城出了这么个大人物,满城臣民们对这位女帝那简直是顶礼膜拜,即使已经改朝换代了,但仍然不惧会惹当朝天子不喜,每年一如既往地在三月初三这一日举行大肆地庆贺仪式,美其名曰“女儿节”! 利州城为了每年一次的“女儿节”,耗费了大量的物力、财力和人力,在城中央建了一个大广场,名为“朝凰殿”。每年一次的祭祀仪式更是隆重,不仅要花重金邀请附近青龙山上虚清观的法师下山,专门做一场法事,更要从利州城全城的臣民中选五个刚及笄,未出嫁的黄花闺女,作为“凰女”,献祭给上天,以保佑利州城风调雨顺,无灾无难,更期盼再一次出位女帝。 顾千里的马车刚进利州城的时候,除了城门口的守卫外,街道上一个人也没有,街两旁也是关门闭锁,静地像一座空城。 南星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见不到一个人影,很是诧异,就问道: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人都没有?这是闹‘空城计’?” 顾千里揉揉南星的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好笑地说: “想得太多了,为我们进来闹一场‘空城计’?一天脑子里就知道瞎想,怎么不多多想想爷?” 你有什么好想的?想你就生气!南星在心中腹诽,嘴上不敢说出来,她现在知道了点火的后果,真的是怕了,怕了! “那这怎么这么冷清,一个人都没有?” “今日三月初三,听说利州城有个‘女儿节’,就在今日,城里的人大概都去庆贺去了!” “‘女儿节’?竟然有‘女儿节’?我想去看看!” 南星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节日,觉得有些诧异,在这个男权至上的时代,竟然有“女儿节”,那是不是在这里女儿的地位更高一些呢?南星心中欣喜,嘴角不由得翘起来,看来这利州城的女子的地位颇高嘛,竟然有专门的节日,一定要去看看,也让顾千里这厮看看,不要总把女子当成物件儿,玩物! 可刚进城的时候,就遇到了让南星窝火的一幕,让南星心中那刚升起来的欣喜想法瞬间破灭了。 这“女儿节”非她心中所想的“女儿节”,全然是借着那女帝的名头,背道而驰,祸害女儿的祭祀仪式呀! 进了城不久,顾千里扶着南星就下了马车,还顺便帮南星整理了那乱如鸡窝的头发,有那么一瞬,南星恍惚觉得这厮人品还行,对自己好像蛮上心的,可好感不过三秒,头皮被牵扯的疼立马让她清醒起来! “好了吗?” 头皮被扯得青疼,南星咬牙咧嘴的忍着,她觉得她那本就不算茂密的头发估计被薅下来了不少。 “哎,凑合看吧,你说爷哪只眼睛瞎了,看上你这么个玩意儿?” 顾千里放下手,左右瞧了一下,眯着眼睛,嘴上毫不留情地讥诮道。 南星气结,恼怒地回道: “你是眼瞎,要不怎么叫顾千里呢?” “这……这有关系?” 顾千里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一时有些呆滞住了,不解地看着南星,追问道。南星直接翻给他一个白眼,理了理耳边的发丝,怒气冲冲地向前走了! 第56章 凤凰羽 * 沿着利州城清净宽敞的主街走了半柱香的时间,前面霍然出现了一个大广场。 广场非常的大,目测一下,按南星知道的单位,应该有五千平米。广场的四周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果然是全城倾巢出动了,看来这“女儿节”的仪式甚是隆重和热闹呀! 顾千里的大手紧紧地拉着南星,在如同沸腾的饺子锅中,艰辛地穿过人山人海,想找一个好位置来观摩这场盛世,毕竟,来都来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南星那刚被整理的发型又被挤得散掉了,杂乱地披散下来,终于被顾千里牵引着来到了前边儿,离仪式的主台不到十丈的位子。 “哎哟,我天,真是挤死我了!” 停下来的时候,南星喘着粗气,揉揉那被挤的有些酸疼的胳膊。 顾千里把南星从身后拉到怀里,轻轻地揽着。 “怎么你这头发又乱成这样了?” 南星还在缓劲儿了呢,一听这话,就想掐死他,而手上也动作了,一把掐在顾千里的腰上,狠狠地一拧。 “挤成这样,能活着过来就不错了,还管什么头发?再说,你以为你的好像没乱似的?” 一听这话,顾千里抬手一摸,果然自己的玉冠有些偏了,有些凌乱的发丝也垂落了下来,不用想,虽没有南星的乱,但肯定也是伤眼的。 “无话可说了吧?哈哈……” 南星看着顾千里被噎得无语,强憋得一清二白的脸,开心极了,没心没肺地笑着,让你嘴缺德,老说我,有本事不要纠缠,我在益州活得好的很呢! “咚……咚咚……” “咚咚咚……” 大鼓擂动,震耳欲聋的声音响彻云霄,刚才人声鼎沸的人群全都安静了下来,大家都齐齐地注视着广场的中央。 这时,南星才静下心来,仔细看着即将举行仪式的广场。 广场中间有一个高台,地面是一个巨大的圆,半边黑半边白,应该是太极八卦阴阳的图案,围着后方的是十二根如大缸粗的图腾柱。那柱子高约三丈,柱子上不似别的地方,雕刻的是十二生肖或者一些有特别意义的猛兽鸟禽,这十二根图腾柱上,每一根上都雕刻的是一种花。远远望去,南星能看出来,有桃花、荷花、梅花、菊花……应该是按照十二月花神雕刻的,花代表着女子,果然这才是“女儿节”! 高台的中间则放置着一个方鼎,南星有些不解,节庆仪式,为什么要放这方鼎呢,这样看着不像是庆贺,反而像……像是祭祀。 “这是祭祀的祭台吗?” 南星吃惊地喃喃自语。 身旁的一位大婶听见了,侧头看了一眼南星,见南星一脸茫然,就热情地解释道: “这是祭台呀,姑娘,你以前没来过?” “我……我是外地路过的,刚好赶上,还不知道这‘女儿节’是怎么回事呢?” 南星对大婶点点头,小声地说道。 “哦,外地的呀!那你就当热闹看吧!” 大婶瞟了南星一眼,没有了刚才的热情,不冷不热地丢下一句。 “这‘女儿节’到底有什么热闹?” 南星倒不显尴尬,笑盈盈地厚着脸皮问道。 “我们利州城可厉害了,那是出过女帝的,肯定是上天特别的眷顾,我们得感恩图报呀,这‘女儿节’呀,一是感恩上天降福与利州,二是向上天回礼,献出我们的诚意。” 大婶颇为骄傲地说。 “那诚意到底是什么?是花吗?” 花自古以来都代表女子,无怪乎南星会这么想。 “哪里是什么“花”呀,那也太没有诚意了,是‘凰女’,是我们利州城的‘凰女’。” 大婶边说边瘪瘪嘴,看南星一脸没有见识的样子,说话有些没好气。 “‘凰女’?什么‘凰女’?” 不知怎的,南星的心里涌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难道这利州城的“女儿节”是要拿这所谓的“凰女”献祭吗? “是我们利州城刚及笄,家世清白的黄花闺女,生辰八字要求极其严苛,要合属相,还要合每年的年节,总之是千挑万选了,这样挑出来的就是‘凰女’,每年当选的‘凰女’不过三位。对于一个家族来说,要是能出一位“凰女”,那简直就是祖上积德,是无上的荣光呀!这不,今年我家的小女儿恰好就入选了,我那男人呀,都上了主祭台呢!” 大婶说话的时候满满的就是骄傲,可听在南星的心里却不是滋味。自古以来,献祭的祭品那都是基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这挂着“女儿节”的名号,实则拿女儿当祭品的行为,是狗屁的“女儿节”呀! “那这些‘凰女’们,献祭过后会怎么样?” 这是南星最担忧的问题,她也不知道这献祭的过程是什么样的,是直接把人烧死,还是…… “‘凰女’献给上天,那自然是上天的人了,都是‘天妃娘娘’,都由虚清观里的明阳天尊做法,送到天上去,不过虚清观里也供奉着牌位,以后想女儿的时候呀,就去虚清观里拜‘天妃娘娘’就好了!” 大婶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没有了刚才的那种骄傲自豪,情绪开始低落起来,到底是怀胎十月,从自个儿身上割下来的肉,哪里能说舍得就舍得。 听了大婶的话,南星的情绪也低落下来,这样的“热闹”她一点都不想凑了,这就是迫害女子的迷信仪式,还美其名曰“女儿节”,这是让几个无辜的年轻女子变成“女儿鬼”呢! 顾千里感觉到了南星的情绪变化,低头凑在耳朵边,悄声问道。 “怎么了?” 南星转过身,抬头用一双黑如点漆的眸子,认真地看着顾千里,说: “顾千里,这不是‘女儿节’,他们是拿女子献祭呢,是要那些无辜的女子的命的!” 顾千里眼中也闪过一丝的诧异,毕竟这活人献祭的习俗,在景辛早已经绝迹了,只有在南漓的一些部族,听说还有一些这样的习俗,不过也不是每年,是有愿需要祈求上天的时候,才会拿活人献祭。 “那你还要看吗?不看我们就走?” 知道了原委,南星实在没有心思再欣赏这残忍的场景,她摇摇头,说: “不看了,顾千里,你……” “不能,南星,爷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爷不能’,这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规矩,爷不能坏了规矩,更不要说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犯众怒,你明白吗?” 南星咬着嘴唇,点点头。 “我知道,只是我的心中知道人命最重,从来想的都是救命,可没有想到有人却轻易地拿人命来做一些本无意义的事,而自己却无能无力。” 顾千里低头,桃花眸子定定地看着南星,眸光暗了暗,这个女人,真是奇怪,金钱权利,富贵荣华都不要,最看重的却是人命,可人命自来都有高低贵贱之分,这些普通人的命本就贱如蝼蚁! “走吧!” 他紧了紧搂着南星的怀抱,在她头顶沉声叹道。 “嗯!” 顾千里又牵着南星,准备从人群中挤着离开的时候,突然祭台上喊道: “谁是余栀子的家人?谁是余栀子的家人……” 人群中开始窃窃私语,刚才和南星搭话的大婶脸色也变了,她有些惊恐地看着祭台上已经跑上去的自家男人。 “真人,我是余栀子的父亲,真人,有什么事?” 那真人留着山羊胡须,梳着一丝不苟的道头,穿一身崭新的靛青道袍,不耐烦地挥挥手,大声说道: “余栀子早都不是清白的黄花闺女了,竟然敢送来冒充‘凰女’,我看你们家胆子大得很呢!” 那山羊胡的真人的话音刚落,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什么?‘凰女’竟然不是黄花闺女?” “这余家怎么教女儿的,刚及笄,就会勾搭男人了?” “余家还以为出了‘凰女’多有光呢,这不,原来是只破鞋……” “啧啧啧……这上天可千万不要怪呀……” “德行败坏……” “……” 重口成烁金,南星看祭台上那位余栀子的父亲已经瘫倒在了地上,而旁边刚和自己搭话的大婶,脸色煞白,翻着白眼,眼看就要晕倒在地上了。 “大婶……” 南星甩开了顾千里的手,急忙奔上前去,扶住那大婶。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活呀……” 大婶捶胸顿足,嚎嚎大哭。 南星不知道怎么劝,只好稳稳地扶着大婶。 过了片刻,祭台上就走出来一位穿着大红嫁衣的女孩,她低着头走到已经瘫倒在地的余栀子的父亲面前,打算轻轻地扶起。 只是还没有碰到,那余栀子的父亲就狠狠地一巴掌甩了过去,把女孩打到在地,嘴里还愤怒地骂道: “滚开,你个不要脸的脏东西,我打死你……” 边骂边站了起来,在那女孩的身上不停地踢着,那女孩倒在地上,也无法躲闪,只好就这样,干干地忍着。 “住手,你这样会把她打死的!” 第57章 双乌头 * 南星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吼一声,跑到了祭台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抓着那余栀子的父亲的衣摆,一个用力就把人拉了个趔趄。 “我就是要打死她……你是谁,他妈的,管什么闲事……我连你一起打……” 余栀子的父亲受了这个打击,已经有些癫狂,早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目露凶光的盯着南星,抬脚就要踢。 南星连忙挡在身下女孩的身上,打算替她受了这一脚。不过那脚还没有踢下来的时候,就被顾千里一脚把人踹开了。 “嘭……” “找死!” 余栀子的父亲被顾千里一个大脚,就踢飞了,摔到了不远的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底下围观的人群,一见祭台上开始打架,就开始沸腾起来。 “这是谁呀……” “怎么打人呢……” “怎么有人管这样的闲事?不怕上天降罪……” “不认识……” “……” “轰隆……咔嚓……” 刚才晴空万里的天上,突然一声惊雷,并带着闪电,直直地劈了下来。 “啊……” “咔嚓……” 声音响过,南星眼睁睁地看着那本来放在太极八卦中间的祭祀方鼎突然被劈成了两半,那站在旁边的几位虚清观的真人也被波及,道头被劈散了,头发如同烧焦的鸡窝般顶在头上,那张脸更是惨不忍睹,像被烧焦了一般,黑糊糊的一片,不过,好在没有伤及性命。 “老天发怒了!” 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惊恐的怒吼,下面的人开始惊慌地躁动起来。 “老天发怒了……” “老天发怒了……” 越来越多的声音开始喊起来,有些胆子小的人已经跪了下来,不停地磕头。 “余家姑娘不洁之身惹怒了上天,老天惩罚我们了……” “对,对,打死她……” “打死她……” “打死她……” 有人造势,围观的人群就如同煮沸的水一样,开始喊叫着向祭台上涌来。 南星连忙扶起余栀子,并把她紧紧地护在身后,对站在旁边的顾千里说道: “怎么办?” 顾千里黑沉着一张脸,神情无比的肃穆,一双眸子阴厉地望向前面,并握紧了拳头,低声安慰南星: “别怕,有我呢!” “可……可这么多人,我们出不去呀……” 这一刻,南星有些后悔,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顾千里何其无辜,要不是自己冲动,他哪里会被牵扯进来。 “姑……姑娘……他们要打死的是我,你们……你们走吧,不要管我……” 身后的余栀子用虚弱的声音对南星说道。 南星蹙着眉头,一时间难以割舍,她不是那没脑子的人,可此时确实干了一件没脑子的事,如果现在让她丢弃余栀子,任由她被打死,那她心中肯定会永远存着一道坎,但如果连累的顾千里出事,她更是罪恶深重了。 “顾千里,你走,不要管我们!” 唯有这样的割舍,不管带来任何结果,可能都是最好的。 顾千里本严阵以待地看着前面渐渐涌过来的人群,一听南星这么一说,眼神“嗖”得一下,像刀子一样就盯了过来,阴鹭地想要吃人。 “死女人,你再说一遍?” “我说……啊……人上来了……” 说完,南星一手拉着顾千里,一手拉着余栀子就往后跑。 “打死她……” “打死她……” “……” “嘭……” 一颗焰火在广场上空绽放,下面的人都被吓了一跳,瞬间安静了下来。 “利州知府在此,谁敢枉动?” 苍术的一声爆吼,在人群中炸开,下面的人还没从刚才爆炸的焰火中回过神来,一听知府大人来了,连忙不自主地就跪了下去,中间自然而然地让出了一条道。 南星看着不远处从人群慢慢走过来的利州知府,还有旁边一直对自己挤眉弄眼的苍术,心中也一时反应不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只见那利州知府不似这西南之人,他身型颇为高大,一看就是北方人的长相,脸四四方方的,留着一圈络腮胡子,看着很是粗狂健壮,不似知府这样的文人,反倒像军中之人。 那利州知府慢慢地走近了,看到了顾千里,微微点点头,然后才对着下面跪着的人群说: “利州‘女儿节’的祭祀仪式,虽说属于地方自己的行为,朝廷说过绝不干涉,但如果当场闹出人命,触犯朝廷律法,那朝廷就不得不管了!” 利州知府此话一出,人群有个别人开始骚动,但一见到利州知府那壮如熊的身形,和那怒睁得如铜铃一样的大眼,吓得也不敢再说话了。 “虚清观的天尊都放了这‘凰女’归家,你们这些人又有何权利处死别人?这仪式你们再和虚清观的天尊商量吉时,只要不触犯朝廷律法,本官不再过问。” 那利州知府说完,大袖一甩,阔步就往前走。苍术早都蹦到了南星和顾千里的旁边,此时,他低声说道: “公子,属下聪明吧,见势头不对,就把这徐大人请过来了!” 原来这利州知府姓徐呀! “嗯!” 顾千里点点头,意思他这件事办得很不多。苍术得了鼓励,有些得意忘形,就凑到了南星的身边,准备邀功。 “南星姑娘,你看……” “多嘴,赶紧走了!” 话还没有说完,苍术就被自家公子一推,他一个不注意,差点栽在地上。 “公子,你……你这醋劲儿太大了吧?属下和南星姑娘说话都不行?” 苍术挠着头,嘀咕着向顾千里抱怨。 “废话多!” 说完,顾千里就拉着南星,跟在徐大人身后,抬步就走! “余姑娘,你也跟我走吧,我怕……” “多谢姑娘,不过……我怕……” “没事,你跟我走,至少现在我们能保住你的命!” 南星笑笑,示意余栀子跟上,只要解了现下的局面,后面的问题应该就好解了。 路上,嬉皮笑脸的苍术不顾自家公子的冷眼刀子,凑在南星的身边,把这位利州知府徐大人的老底儿给揭了个一干二净。 原来这位徐知府叫徐朗,虽然看着老相,但实则和顾千里也差不多大,是顾千里父亲麾下的一员将军的小儿子,与顾家世代交好。只是这位徐朗虽然外表看着粗狂,可从来不想从军,反而喜欢读书,二十不到就考上了进士,在京中干了两年的闲职,见没什么意思,才申请外放。 京中那位呢,早就听闻利州府不好管辖,受前朝影响,这里的极其重视这“女儿节”祭祀仪式,曾派了好几任知府都因为这事,或多或少的,产生了些冲突,引起了民愤,所以这才立下契约,朝廷不管“女儿节”祭祀,但却绝不能产生民愤民怨。每年一到年初,京中吏部的心都是悬着的,深怕这利州出事。 三年前,徐朗申请外放,吏部的人一见,简直两眼放光,这徐朗人壮如熊,眼如铜铃,又面带凶光,而且这虽然看着是个莽汉,但脑子也很好使,利州这块烫手山芋,放在他的手里那是最合适不过了! 人嘛,总是这样,欺软怕硬,软得怕硬的,凶得怕横得,而这徐朗从外表上看着,就又硬又凶又横,哪里敢有人惹他? 说来也怪,徐朗来了益州城三年,还真没有出过事。要是今年南星没有碰到,估计也算相安无事,不过谁让南星脑子一热,管了个闲事,惹了麻烦,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这徐朗的年终考评哟! 一行人走出了好一段,南星就见到那徐朗站在那里等着。 刚走近,徐朗像熊掌一样的大手就向顾千里挥了下来,南星一惊,这怕是力道不小吧,可顾千里则一躲也不躲,那大掌就落在了顾千里的肩膀上! “小五,你来了利州城也不找哥哥我,去那祭祀上凑什么热闹?” “徐小子,什么小五?爷比你大,你还哥哥?” 那徐朗面上一赫,张开嘴就哈哈大笑。 “跟哥哥还计较这个,走,去哥哥府上喝两杯!” 顾千里余光一瞄,看见南星面有倦色,而那救下来的余栀子歪歪倒倒,好像随时要过去一样,皱着眉头说: “今天不了,等哥哥我休息一晚,明天再去找你喝酒!” 徐朗见顾千里不经意地老瞄南星,刚才好像两人还牵着手,他八卦得凑到顾千里的耳边,小声问道: “佳人在怀连哥哥都不要了?这位美人儿是谁?是正经的弟妹,还是红颜知己?” “别乱说,等哥哥安顿一下,再找你!” 顾千里轻斥一声,对徐朗抱拳拱拱手,带着南星几个人就离开了。 “如果是弟妹,明天带着一起来哥哥府上哈!” 徐朗在后面大喊道。 顾千里瞟了一眼南星,见南星的脸上没有任何反应,抬手摇了摇,没有说一句话。 回到苍术找好的客栈,南星顾不得休息,先帮余栀子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 “余姑娘……” “姑娘不要客气,我的命是你救的,你叫我栀子就好!” 余栀子躺在床上,温柔地对南星说道。 “好,栀子,我刚给你检查了一下,你身上的伤都是一些外伤,不算严重,用点跌打药,多休息几天就好了,可我想问的是,你的脉象明明是处子的脉象,怎么会说你失了清白?” 第58章 蛇床子 * 坐在床上的栀子一听南星说得这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伤心地“呜呜”哭了起来。 “你别哭,到底怎么回事?” 栀子哭得稀里哗啦,那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从眼眶子里不停地滑落。 南星皱着眉头,递上了一张干净的帕子,又安慰道: “到底怎么回事?” 栀子接过帕子,慢慢地止住了哭声,才抽泣的断断续续地说: “我也不知道具体怎么一回事,十天前,我们三个‘凰女’就被送到专门的宅子住起来,每日都待在院子里,和嬷嬷学祭祀仪式上的礼节,什么也没干。临上祭台的时候,虚清观的明阳天尊要亲自检查‘凰女’的清白,当时只记得在一个房间里,我们都脱了衣服,羞赫的躺在了榻上,那明阳天尊进来看了一下,只是看到我这里,说我一个未婚的女子怎么会有妇人的味道,肯定不是清白之身,当场就让他门下的真人把我送了出来,后面的事姑娘你也知道了!” 栀子说完,蜷缩着身子,又捂着脸开始嘤嘤呜呜地哭起来。 南星听完,眉头皱得更紧,这个什么明阳天尊既然是虚清观的道士,那应该是个男性,一个男性也不设防?可以直接去检查女孩子的身体,而且还是如此隐秘之处?真是匪夷所思,看来这所谓的“女儿节”“凰女”祭天的仪式,背后还不知道是怎样的腌臜龌龊呢?再说,看一眼,凭味道就能辨别是否是闺女或妇人,也太能胡扯了吧? “你别哭,你知道我是个大夫,你躺下,我帮你检查一下,看到底怎么回事?” 栀子一听,把手从脸上移开,羞赫地看着南星,嗫嚅了半天,才小声说: “姑……姑娘,这……这……太难为情了……” 南星心里翻个白眼,真不知道这姑娘心里怎么想的,好意思给男人看,不好意思给自己一个女人看? “栀子,我是大夫,我也是个女子,我帮你检查一下,找到原因,帮你验明正身不是更好吗?” “那……那就麻烦姑娘了!” 栀子说完,平躺在床上,两腿伸得笔直,双手握着拳头,放在身侧,一动也不敢动。 “你别紧张,没事的!” 南星说完,把旁边的被子扯过来,盖在栀子的身上,示意栀子把裙子和亵裤脱掉,双腿曲起来,把腿打开,自己则从旁边找了一根蜡烛点燃,放在了床尾。 “没事,你放松,放松……没关系……放松……” 虽然南星一直叫着放松,放松,但栀子还是紧张的大汗淋漓。当南星终于忙活完了,栀子觉得仿佛过了一年那么漫长。 检查完后,南星示意栀子穿好衣衫,自己随口吹灭了蜡烛,想找地方洗洗手,却发现屋里没水。 她只好举着双手,不敢乱动,开口对栀子说道: “没事,你仍然是清白之身,不过你带下稍微有些不好,颜色有些发黄,确实有些味道,但不算严重,是带下湿热之症,我给你开一一副药剂,你回去熬成汤水,趁着滚烫进行熏蒸,温凉之后进行清洗,七日就可痊愈。” 已经穿好衣衫,从床榻上下来的栀子一听自己没有失贞,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南星,说: “姑娘,这是真的吗?” 南星仍然端着两只手,点点头,说: “当然,你不相信我呀?” “相信,相信,姑娘的救命之恩,栀子无以为报,就……就……多给姑娘磕几个头吧!” 栀子激动的说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嘭嘭嘭”地就给南星磕起头来。 “哎,哎,哎……你……你快起来呀……我这……” 南星想伸手去拿,可想着自己还未洗手,只好端着双手,嘴里不停地叫着。 栀子终于磕好了,从地上站了起来,额头上都沁出了红印子,南星有些不忍地叹道: “你真是的,磕什么头呀……你等着,我回去开张方子,你去医馆抓药,就可以回去找你父母了!” 南星说完,转身就往外走,可走到门口,她停住了。 “栀子,你来给我开开门,我这手没洗,怎么都不方便,对了,你把床上的烛台放在桌子上,别晚上有人来睡觉膈着了。” 栀子连忙小跑过来,给南星打开了房门,见南星走远了,才关上门。 南星一路就这样端着手,左避右让,终于走到了自己和顾千里的房间。 房门紧闭,不知道那厮可在里面,她不方便用手,抬起穿着绣花鞋的脚在门上踢了两下。 “顾千里,你在里面吗?帮我开开门!” 屋里没有动静。 南星又抬起脚踢门。 “顾千里,你在……” 话还没说完,门就从里面打开了,趴在门上的南星一个没注意,差点扑过去。 “厉害了,都敢用脚踢门了?” 顾千里瞟了一样南星还未放下的脚,冷言讥讽道。 “这不是手不方便吗?只好用脚了!” 南星讪讪,这个动作确实有些不雅! 一听南星说手不方便,顾千里就有些紧张,忙问道 “手怎么了?爷看看!” 说着,就想来抓南星的手。 南星连忙往后一跳,灵活地避开了。 “没事,没事,只是有些脏了,没洗,还要麻烦顾大爷给我打点水,我要洗手,还要用香腻子洗。” 顾千里有些不解,这手是干什么了,脏成这样?可看着南星端着的手上什么也没有呀? “毛病,爷也没看到脏呀?” “反正我就是要好好地用香腻子洗手,你赶紧帮我打盆水,多多的水。” 顾千里皱着眉头,虽然很不情愿,但到底还是帮南星打了满满的一盆水,放在梳妆架子上,看南星抹了三遍香腻子,把一双细长嫩白的手使劲地搓呀搓呀,搓得皮都红了,才用水洗掉。 “我还要用清水洗一下,麻烦顾大爷再帮帮忙……” 南星仰起一张如玉的小脸,满脸都堆着笑意,讨好的对顾千里说。 顾千里仍然皱着眉头不说话,迈着大长腿就走过去,端起了那盆满是香腻子的水出去了。 “谢谢顾大爷!” 南星笑颜如花,顾千里走过的时候,趁人不注意,狠狠地在那鲜艳欲滴的红唇上啄了一下,沉声说道: “总要有些诚意!” “啊……早知道就用那脏手挠你了……” 本就白净的双手在清水里翻来翻去地洗呀洗呀,眼看都要泡胀了,顾千里终于看不过眼了,大步跨过去,一把把那两只白嫩的爪子从水里捞出来,拿起上面放着的帕子擦干,边擦边说: “你这俩猪蹄子都要洗没了,到底是沾了什么脏东西?” 南星见顾千里那样子,心中起了恶作剧的兴致,她嘟着红唇,凑到顾千里的耳朵旁,轻声慢语地说: “我给那栀子姑娘检查了清白,你说要不要好好洗洗?” “轰……” 耳旁的娇语宛若一滴水,落到了顾千里那已经烧得热热的油锅里,瞬间“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 “你……这个女人,找死!” 说完,把手上的帕子一甩,双手熟练地就来扯南星的襦裙。 “哎,哎……哎……别……别……我还要给栀子姑娘开方子呢,再说,再说……我饿了,好饿好饿!” 南星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像兔子一样,立马溜到了圆桌后面,挡着顾千里。 别的理由都不能让顾千里在意,但只要南星说“饿了”,那他就是心中有再大的浴火,也是能生生地给扼杀住。 “你开方子,爷去吩咐人准备餐食。” “谢谢喽!” “等着,晚上有你好看的!” 这话一落下,南星的脸刷地一下通红,这厮,这厮,果然如狼一样,绝不能撩! 南星把双手放在脸上,使劲地揉揉脸蛋,自言自语道: “不行,不行,还是要早点摆脱才好!” 她找来纸笔,坐下来,给栀子开方子。 “黄柏、菟丝子、蛇床子、艾叶……”这些都是常见的清热解毒的草药,对女子带下湿热有很好的疗效,这里的医馆,应该都会这些药材吧! 放下笔,南星把药方子折了折,又从自己的小药箱里找出一瓶自己配的药酒,才走出门,去找栀子。 “栀子,这是药方,普通医馆都应该有这些药,这是我配的药酒,对你身上的外伤应该有效,你拿着。” 南星说完,就把两样东西都递给栀子。 栀子满眼含泪,十分感恩地说道: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大恩大德……” “好了,别说了,你我差不多大,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呢?快去抓药,然后早点回家吧!” 南星温柔地说完,拍拍栀子的肩膀,笑笑。 “多谢姑娘!” “别客气了,快去吧!” “这房间……” “你别管了,有人付钱,你只管回家吧!” 栀子点点头,对南星福了一礼,转身回家去了! 回家,多好的词呀,我也很想回家,可我大概永远都回不去了,在这里,哪里才算我的家? 南星靠在门框上,黑眸盯着栀子的背影看了许久,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影,才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她刚一进门,就看到桌子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闻着香味,肚子里的饿虫就跑出来了。 “这么快就好了?不闻着饭菜不觉得,一闻到这香味,就觉得快要饿死了!” “那还不快点过来吃!” “好勒,我先洗个手!” 又是洗手,不会又要…… “洗快点!” “知道了!” “……” 第59章 明白芨 * 用完餐食,夜也悄然来临。屋内点着昏黄的烛光,南星吃得太撑了,歪歪斜斜地倚靠在窗边的美人榻上,望着窗外繁星点点,新月如钩,见那颗耀眼的北极星越发明亮,仿佛在说:跟着我,你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可天下之大,孤身一人的我,“家”又在哪儿呢?南星叹了一口气。 爷爷、父母、师父……那些熟悉的人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微笑地看着自己,好像触手就能及。 南星仰脸微笑着看着夜空,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想去触摸那一张张存在脑海中熟悉的脸庞,眼看马上就要碰到了…… “爷爷……” “你在干什么?” 顾千里的一声惊喝,唤醒了南星,眼前的那些人影宛若泡沫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外面仍然夜凉如水,星光幽幽。 终究是遐想,幻影无法挽留,只留给自己孤绝的惆怅,思之及,南星徒然地放下手,眼眶子酸胀的无法自己,眼泪完全不受控制的就从眼睛里流了出来。 顾千里见他就说了一句话,南星竟然哭了,吓了一大跳,连忙奔过去,蹲在美人榻边,有些慌张地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爷就是大声了一些,还把你给吓哭了?” 南星摇摇头,不说话,就是哭,泪珠子好像怎么都收不住一样,就像流水一样,不停地从眼里滑落。 “别哭,别哭,到底怎么了?” 见南星只无声的流泪,却一句话都不说,顾千里不知怎的,心里像被用刀剜了一下,很痛,而且是说不出来的痛。 “别哭呀,到底怎么了?给爷说说……” 顾千里的安慰一点作用都没有,反而让南星的眼泪越掉越多。南星慌乱地拼命摇头。她也不想哭,就是觉得心里难受的紧,可眼泪却不听自己的话,拼命的往下掉。 顾千里第一次见识到女人竟然有这么的眼泪,好像泉眼一般,不停地擦掉,它就不停地向外冒。 “急死爷了,你到底怎么了?哭成这样……” 没有办法,南星的眼泪还是大颗大颗的落下,那双平时偶尔慧黠,但大多数时间都沉静的黑眸,此刻红通通的像兔子眼一样,看着让人觉得又可怜又心疼。 “别哭了,好吗?别哭了……” 顾千里手足无措地不停地擦着眼泪,可仿佛那泪珠永远也擦不完一样。心一横,他索性不擦了,柔软微凉的嘴唇就贴了南星的脸上,在眼泪滑过的地方,温柔地印上了密密麻麻的亲吻。 本还陷在自怜自艾中伤心的南星,有一瞬的呆滞,这是什么操作?她拼命向后仰头,开始挣扎,想躲开那酥酥麻麻的亲吻。可顾千里却觉得南星肯定是心中有事,哪里肯放弃,越发贴得紧了,亲吻也越来越热烈。从脸颊、眼睛,到耳垂、脖子,最后彻底封住了南星的小嘴。 无声胜有声,一场心醉魂迷的入骨缠绵,直达极乐之巅。不过在这场情天幻海中,顾千里让南星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柔,南星觉得自己都要溺死在里面了。 事毕,清洗干净后,两人躺在床上,顾千里紧紧地把南星搂在自己的怀里,腻滑的肌肤相贴,又在如此清醒的状态下,南星觉得有些尴尬,挣扎着动了几下后,敏锐地感受到了顾千里的变化,吓得再也不敢乱动,只好静静地躺在那里。 “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就和爷说,爷帮你摆平。” 顾千里那略带沙哑而又低沉的声音在南星的头顶传来。 “顾千里,你对每个女人都这样吗?” 南星低声问道。 顾千里蹙蹙眉头,那些女人哪里有你这么难哄?做两身衣衫,置办些头面首饰,都能开心的上天,有些甚至都不用哄,每次只要见了自己,她们都欢喜的很! “怎么会?爷最爱你、最宠你!” 南星低下头,不再说话,“最爱”、“最宠”,就是不管再怎么“最”,那都是众人中的一个,而自己要的却是“偏爱”,是“唯一”。 呵呵……自己和他本就只是一纸契约,算各取所需吧,结果早就已经知道了。今晚却问了这么蠢的话,可能是月色太好,也可能是刚才他太过温柔,让自己有些醉了,醉得开始胡言乱语了。 南星微微晃晃脑袋,不去多思,轻轻地闭上眼睛,睡觉吧! 不过片刻,南星就睡着了。顾千里轻轻地把南星推开一点,给她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见南星微微嘟着红唇,正睡得香甜,不过眼睛周围还有哭过的红晕,眼皮也红红的,他的心中又不自觉的刺痛了一下,凑上去轻轻地吻了吻,说: “睡吧!” 睡到半夜,突然响来了急促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 “南星姑娘……南星姑娘……” 顾千里率先睁开了眼睛,他紧皱着眉头,带着怒气,冷声问道: “谁?” 门外敲门的手一滞,好像有些怕的踟蹰了一会儿,才听见一个女声说道: “公……公子,我是栀子,我……我找南星姑娘……” 南星在顾千里的怀里动了一下,顾千里以为她听见了,要醒了,可南星只是“嘤唔”呓语了一声,转头又沉沉睡去。 “她睡着了,干什么?” 顾千里的声音虽然低沉,但带着冷厉,门外的栀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颤,她缩缩脖子,壮起胆子,继续说道: “公……公子,我也不想,还请南星姑娘救救命……请南星姑娘救救命……” 顾千里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这大晚上的,什么人命关天的事呀,再说这个什么栀子的,下午南星不是都看好了,让回家去了吗?救什么命? “求求公子了,求求南星姑娘了……” 门外的栀子继续哭喊道,还听到了“嘭嘭嘭”的磕头声。 顾千里无法,只好叫醒南星。 “南星,南星,醒醒!” “唔……” “南星,南星,醒醒……外面有人找你救命……” “嗯?” 南星费力的睁开眼睛,睡意惺忪地望向顾千里,黑暗中,只看见那双桃花眸子闪亮。 “怎么了?” 南星打个哈欠,问道。 “那个什么栀子,敲门找你,谁让你救命!” 顾千里长话短说,语气里有浓浓地不耐烦。 “救命?怎么了?” 南星瞬间清醒了,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掀开被子,就爬下了床,向门外走去。 “鞋子,穿鞋子……” 可南星哪里还听得见,光着脚丫子就跑到了门口,把门打开,就看到跪在地上的栀子,还有她旁边还躺着的一个人,模模糊糊看着应该也是位姑娘。 “南星姑娘,救救她……救救她……” 栀子不停地磕头,嘴里不停地哭喊,让南星救那位姑娘。 “先把人扶进来!” 南星伸手就去扶那位姑娘,栀子一见,也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手忙脚乱的帮南星扶人。 屋里的顾千里已经点好了蜡烛,手里拎着鞋子向南星走来。 南星和栀子扶着那位姑娘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凌乱的床,脸上一红。 “扶到美人榻上。” 把那位姑娘放在美人榻上,借着烛光,南星一看,吓了一大跳。 “这是怎么了?” 那姑娘上身穿着南星白天见过的“凰女”嫁衣,下身却不是襦裙,只有一条单薄的衬裤,此时已经全被鲜血染透了,看不出来原来的颜色。 “这……” “先把鞋子穿上!” 顾千里瞟了一眼美人榻上的女子,皱皱眉头,移开了目光,一把把南星拉过来,指了指地上的鞋子。 “好!” 南星应了一声,两脚往鞋子一塞,还没穿好,趿着鞋子又跑了美人榻边。 “顾千里,你出去,回避一下!” 这姑娘下身全是鲜血,还不知道哪里受伤,势必要脱掉衣服检查一下,顾千里一个大男人在这里,不合适。 顾千里没应南星,不过人倒是出去了,还把门关上了。 “栀子,你去多拿几个烛台放在这里。” 说完,南星就上手,从那姑娘的脚开始,慢慢地摸上去,看到底是哪里受了伤,流了这么多的血。 “南星姑娘,你一定要救救她,一定要救救她……” 栀子见流了那么多的血,控制不住地又开始哭起来。 “你别哭,她是谁?” “她是和我一起中选的‘凰女’,叫良姜。” “也是‘凰女’?” “嗯!” 南星大致想到了是怎么回事,于是说道: “栀子,来,我们把她裤子脱了!” “好!” 两人费力把那叫良姜的姑娘的衬裤脱掉,果然看到那鲜血是从大腿根流下来的,那隐秘之处还汩汩向外冒着鲜血呢! 南星一见,大惊失色,厉声向门外的顾千里喊道: “顾千里,叫苍术,马上去医馆买白芨粉,快……” 脚步声倏得一下就消失了,南星也没时间多理,从小药箱里找出银针,摸了摸穴位,咻咻几下,就把银针扎在了良姜的身上,慢慢地止住了那不断向外冒的鲜血。 “栀子,你去打盆热水来,把她腿上的血迹清理一下。” “好……” 又是一阵手忙脚乱,南星继续给良姜做检查,栀子则打来了水,用帕子轻手轻脚清理着那血迹。 “南星姑娘,白芨买来了,不过不是粉……” 门外苍术急喘的声音传来。 “那不行,要磨成粉!” “那……属下再去……” “公子……你……” 第60章 元红丹 * 苍术转身准备又走的时候,发现了顾千里,从另一边走过来,手里也拎着一包药。 “白芨粉!” 屋里的南星听见了这三个字,连忙吩咐栀子: “栀子,快去拿进来。” “哦,好!” 栀子快速地跑到门口,打开门,从顾千里的手里接过一包白芨粉。 “南星姑娘……” “端一杯温水过来,给她服一匙白芨粉。” “哦,好!” 栀子端了温水过来,南星正在看下身的撕裂程度,她见栀子半天不动。 “快点给她服下去呀!” “可是,可是没有汤匙,怎么……” “哎哟,我天,你把药粉倒进茶杯里,搅和搅和,给她服下去也行呀,快点!” “哦,哦,好,好!” 栀子连忙又去和药,片刻后,终于把白芨粉给良姜灌了下去。 “再灌一杯!” 南星见良姜撕裂的程度太厉害了,估计伤及了女儿家的脏器,里面也应该出血,又叫道。 “好!” 两杯药粉灌下去之后,南星也将一些白芨药粉轻轻地敷在了良姜的下身。很快,见下身已经不再出血了,她轻轻地拔掉银针,喃喃自语道: “我这工具还是不齐全呀,如果这撕裂能缝合一下就好了,可惜我没有那缝合的针线呀!” 收好银针,南星又给良姜把把脉,脉象平和,生命应该无大碍了,只是这身子……她让栀子把床上的锦被拿来一床,盖在了良姜的身上。 “姑娘,良姜这是怎么了?” 栀子见南星累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连忙端来一张圆凳,让南星坐下,自己则问道。 “不知道是什么人,用非人为手段,粗暴地给她破了身子,伤及了那里和一些脏器,造成了大出血,幸好还能保住一命!” 南星话音刚落,栀子吓得脸色煞白,一脸地不可置信: “什么?不可能,不可能,那是‘凰女’,‘凰女’呀,‘凰女’是献给上天的,谁敢?谁敢玷污‘凰女’?不怕上天降罪吗?” 栀子疯狂地摇头,南星则叹道: “‘凰女’献给上天?谁认识上天?上天又是谁?你们见过吗?” “没有,上天是天神,只有‘凰女’才又资格见天神,我们哪里见过?” 栀子睁着大眼,茫然地说。 “你看,大家都没有见过上天,而见过的‘凰女’都没有踪影,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只在虚清观有些牌位,那到底是去见了上天呢,还是和良姜一样,有这惨绝人寰的遭遇?” 南星指了指美人榻上还昏迷着的良姜,问栀子。 栀子吓得浑身发抖,蹲在地上,大哭起来。 “栀子,你是幸运的,至少,你的身子没有遭这惨不忍睹的大罪!” “啊……啊……” 歇斯底里,撕心裂肺地哭声在客栈响起,惊醒了隔壁客人骂骂咧咧的声音,还有远处的狗吠,可却未惊醒近在眼前,躺在美人榻上的良姜。 南星和栀子守了一晚上,又给昏迷的良姜灌了两次白芨粉,下身也换了两次药,天就亮了,而良姜也悠悠转醒了。 “我……我死了吗?” 良姜睁开眼睛,见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喃喃说道。 栀子听到良姜的声音,就扑了过去,哭着问道: “良姜,良姜,你醒了?” 良姜一看是栀子,有些吃惊。 “栀子,怎么……是你,我这是在哪里?” “呜呜……良姜,你醒过来就太好了……呜呜……” “栀子,这是哪里?” 良姜想动一下身子,却发现下身疼痛的厉害。 “我是怎么了?” 栀子有些吃惊地看了一眼南星,怎么良姜醒来什么都不知道了? “良姜姑娘,你受伤了,你不记得了吗?” 良姜茫然地摇摇头,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突然满眼惊恐,开始大叫: “啊……走开……不要过来……魔鬼……走开……啊……” 南星一见良姜如此激动,深怕又刺激的下身流血,连忙扑上去按着她,说道: “别动,别激动,没事了,没事了……” “啊……啊……” 良姜满脸都是恐惧,猛烈地喘着粗气,南星安抚了半天,终于缓和了过来。 “你别激动,没事了,没事了……” 缓和下来的良姜看着南星,哑着嗓子问道: “你是谁?” “她是南星姑娘,是大夫,就是她救了你!” 栀子抢过话,指着南星,给良姜说道。 “对,我是大夫,你没事了,别激动,那些事你不想想起,就不要去想,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再说。” 良姜看了看南星,红着眼睛,点点头,哑声说了句: “谢谢!” 南星笑笑。 “栀子,你照顾她,暂时先不要挪动,我出去让厨房送点吃的过来。” 栀子连忙站起来,恭敬地答道: “好,谢谢南星姑娘!” “别客气了!” 南星说完,揉揉有些眩晕的脑袋,走了出去。门外的顾千里听到开门声,回头一看,就是南星,见她一脸倦色,走上来扶着她,问道: “好了吗?” 南星揉揉额头: “保住命了,不过……哎,看她自己能不能想通了……” 顾千里见南星一直揉着额头,关心地问道: “怎么头疼?” “嗯,有些,熬了一晚上,有些受不住了,我这个身子呀,还是太弱了!” “你也知道你身子弱呀!” 这话一说出口,南星自然而然地知道顾千里的意思,脸上一红,抬眼一嗔,突然看到顾千里下眼睑也有淡淡的青色,就问道: “你一晚上都待在门外?” “嗯!” “傻,不知道另开一间房,守在这里干什么?难道是没钱了?” 南星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这种算欠的什么人情,她也分不清了! 顾千里笑笑,不说话,搂着南星,低声说道: “我们先去用早饭!” “好吧,不过得让厨房也给栀子她们送一份,那个受伤的姑娘就要白粥就好了!” “嗯!” 没走几步,顾千里就带着南星走到另外一间房,格局和他们原先住的那一间差不多,只不过稍微小一点,摆设和装饰没那么精致,应该规格差了一点,南星倒无所谓,就是不知道这锦衣华服惯了的顾公子可习惯? “住这间,你没关系吧?” “凑合再住一宿,午间去见见徐小子,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了!” 顾千里不甚在意,把南星领到梳洗架子旁,示意她洗手。 “我又给你添麻烦了,抱歉!” 这句话南星说得特别真诚,她确实给顾千里带了特别多的麻烦,以他的家世和身份,哪里会牵涉到这些闲事中来,如果不是自己的话,他可能每天鲜衣怒马,软玉娇香,纸醉金迷,过得不要太肆意潇洒,可如今,却因为自己,要帮忙收拾了不少的摊子。 她低头看看自己,又用湿漉漉的手摸摸脸蛋,实在想不通这样的身板儿和脸蛋,有什么吸引他的?他的眼睛难道真的有问题? “你是爷的女人,爷乐意让你麻烦,擦擦手,过去用饭!” “谢谢!” 早饭极其丰盛,有几样都是南星爱吃的,而且这几样食物,每次都会出现在餐桌上,她偷偷瞄了瞄顾千里,知道肯定是他吩咐的,心里有些异样,吃得有些不是滋味。 用过饭毕,南星就去看良姜,她受了那样重的伤,虽说已无性命之忧,但却也不能大意,怕有万一。 “良姜姑娘,怎么样了?” 南星坐在美人榻旁的圆凳上,看着榻上睁着双眼,脸色苍白瘦削的良姜,自然而然地拉起良姜的手腕,搭脉上去。 “南星姑娘,我感觉还好,就是还有些疼……” 良姜虚弱地回道。 南星点点头,把了一会儿脉,把良姜的手臂放回被子里,才开口说道: “疼肯定是会疼的,只要不出血了,其他的慢慢来,我再开一个方子,你让栀子帮你去医馆抓药,一日三剂,必须煎得浓浓的服下去,才有效果!” “谢谢……南星姑娘,你的救命之恩,良姜无以为报……” “不要说这些,养好自己的身子要紧!” 南星将良姜说话已经哽咽了,忙止住良姜要说的话,劝慰道。 “谢谢!” 开好方子,南星拿给栀子,让她去抓药,自己则继续留在良姜的身边,犹豫了半天,才踟躇地开口问道: “良姜姑娘,我……我还是想问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受那么严重的伤?” 一听南星问这个,良姜的眼泪又开始掉,双目有些惊恐,身体也开始颤抖,见此,南星连忙打住,说: “好了,好了,你不愿意回想就不要想了,我不问就是了,你别想了……” “呜呜……” “别哭,别哭,我不问了!” 南星有些讪讪,都怪自己好奇心太重,让别人再撕扯本就还没有愈合的伤口,真是罪过! “‘凰女’,哈哈……千里挑一的‘凰女’,彻头彻尾就是个阴谋。” “怎么说?” “都是那虚清观的道士为了一己私欲,编造的谎言,为得是……为得是……” 南星见良姜咬着嘴唇,吞吐了半天,也难以说出口。 “是为了采女子的元红吗?” 第61章 雪溪酒 * 南星话音刚落,良姜一脸惊讶,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惊呼: “姑娘,你怎么知道?” 果然是这样! “我曾在医书上看过,说道家有些门派,在修行的过程中,讲究阴阳调和,但又不能破了自己的童子之身,于是就要找与自己生辰八字相符的黄花女子,采她们的元红,练成丹药,再服用,以增加自己的道行!” “呜呜……就是……就是这样的,虚清观那个天尊不是人,他是魔鬼,他是魔鬼呀……” 被南星说中了原委,良姜哭得更伤心了,仿佛要把自己受得所有的罪都要哭出来。 “你们不是有三位‘凰女’吗?那另外一个呢?” 良姜受了这么大的罪能活着,那一个女子大概就没有这么好命了,此时,应该早已经星陨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当时我们被绑在柱子上,我听见那位姐姐绝望的尖叫,我吓得要死。过了一会儿,就看到清虚观那明阳天尊手里拿个一个黑乎乎的东西过来了,我好怕,我浑身发抖,我求他,我哭着求他,求他放过我,可他还是……等我醒来的时候,我不知道在哪里,我的下身好痛,好痛,痛得我就要死了。可我不想死呀,我想要活着,我忍着疼痛不停地向前爬,爬呀……爬呀……不知道爬了多久,爬得我实在是痛极了,就想死了算了,醒来后,就在这个房间了!” “是栀子半夜送你来找我!” “我命不该绝,遇到了栀子,又遇到了姑娘你,救命之恩……” 南星最受不了的就是这动不动就要以死报恩的习惯,连忙止住良姜。 “打住,好好养好身体,就是对我的报恩!” “对了,你们的身体这样,你回家你的父母可还愿意接纳你?而且不管怎样,你失了贞洁,以后嫁人……” 虽然这事后的事情,她管不着,但同命相怜,都是女儿身,就多嘴问了一句。 良姜木偶般地摇摇头,又开始掉眼泪,艰难地说: “我这样的身子,家,是回不去了,嫁人就更不可能了……呜呜……身为女子,命如黄莲,苦不堪言!” 南星有些感同身受,如果哪一天自己摆脱了顾千里,大概自己也是这样的境遇吧! “活着就有希望,女子又如何,一样能好好地活着,我救你,就是希望你好好的活着!” “呜呜……姑娘……啊……” “哭过了这一次,以后都不要哭了!” 南星上前抱着良姜,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温柔地安抚她。 栀子抓药回来了,顾千里来叫南星,说要一起去利州知府徐朗的府上拜访,南星本想说自己无名无分,去不合适,可一想到虚清观那腌臜的勾当,就有些义愤填膺。那位徐朗看着就颇为凶悍,而且也很聪明,说不定能把这利州城的“女儿节”一次性解决,还这里的女子们一份安宁呢! 在去的路上,南星把从良姜那里知道的事儿全都告诉给了顾千里,顾千里听完,也颇为震惊。 “修道之人本是潜心修德修行,正法为善,明心见性,可这虚清观那些道貌岸然的道士们,偏信旁门左道,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以‘女儿节’献‘凰女’为幌子,干着丧尽天良,惨无人道的事,还想得道?就算入了阿鼻地狱,都不够解恨!” 南星义愤填膺,一张小脸正容亢色,黑漆漆的星眸里全是怒火,话里话外都恨不得弄死虚清观的那些道士。 认识南星这么久,顾千里从来没有看到南星这么愤怒过,脸上的凛然正气让他动容,那紧握在身体两侧的拳头又让他心疼。 他把她的手抓过来,轻轻地掰开那紧握成拳的手指,揉了揉,沉声安慰道: “这事有什么生气的?等会爷告诉徐小子,让他带人去把虚清观一锅儿端了,再上奏朝廷,揭了这利州城的勾当,以后不就踏实了?” 南星心中还盘算着,等会儿怎么跟徐朗说这个事儿呢,毕竟说过两不干涉的,没想到顾千里主动开口了,那倒省了不少事! “徐大人肯管就好,只是……” “他有什么不肯管的,这利州城因为前朝留下的这个‘女儿节’,朝中早就想给禁了,可又怕激起民愤,所以才两不干涉。如果只是个幌子,实则干了这违法的勾当,朝廷当然有正当的理由给端了。” “朝廷这样想的吗?不会给徐大人带来麻烦吧?” 南星偏头看着顾千里,问道。 “你想想,朝廷的那些人,谁不怕重蹈覆辙?万一又来个女帝,谋了他们的江山怎么办?我朝自太祖以来,宫中从来不选利州籍或与利州有关系的女子入宫,就是怕这个,甚至皇族之人都不许纳与利州有关的女子为妃为妾!” 南星愕然,好吧,这都没有被蛇咬呢,都怕起井绳来了,这样的防患于未然,也是一绝,不过利州出过一位女帝,那是天时地利人和之事,想要再来一位,哪里有那么容易,这些上位者想得太多了! 利州知府衙门,前院是衙门办公的地方,后宅则是徐朗住的地方。到了知府门口,远远地就看到那留着络腮胡子的徐朗站在门口,等着顾千里。 “小五,你终于舍得来找哥哥了?” 响亮如雷的声音,隔了几丈远都能听得见。 “又占爷便宜!” “哈哈……别人一看我就是哥哥,谁让你长得跟弱鸡儿似的呢!” “扑哧……” 徐朗的笑声十分爽朗,这话一出,南星都不由自主地跟着笑起来。 顾千里斜睨了一眼南星,见她低着头,捂着嘴也跟着再笑,肯定是笑那句说自己跟“弱鸡儿”一样。 他冷黑着脸,看着徐朗,一脚踢过去,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以为你好,像个狗熊一样,连人样儿都没了!” “扑哧……” 这话说出来,南星又忍不住地笑出了声,顾千里见南星又笑了,脸色好了不少。 “顾小五,你个臭小子……今天我看在弟妹的面子上,不跟你计较,要不哥哥打死你?” 徐朗握着拳头晃晃,瞧了后面笑颜如花的南星一眼,说道。 南星正看笑话看得开心呢,一听这徐朗叫自己“弟妹”,瞬间脸就红了,羞赫地低下了头。 “徐大人好,我不是……我叫南星,徐大人叫我南星就好!” 南星福了福身子,行了一个礼。 “不是弟妹呀,那是?” 徐朗侧头看向南星,又看看顾千里,挑眉问道。 南星的脸更红了,有些尴尬地继续低了低头,不说话。 顾千里见南星刚才否认了两人的关系,此刻又低着头不发一语,心中有些郁闷,只好把气撒在徐朗身上,他又踢了一脚徐朗,恶狠狠地说道: “与你什么关系呀,要不要喝酒了?不要爷就走了?” “喝喝喝,走,走,走,南星姑娘,快进来……” 徐朗府中没有女眷,席间,就顾千里、徐朗还有南星三人。顾千里离经叛道,对那些男女设防的礼仪本就不在乎,而徐朗又单身一人,大大咧咧地更是不在乎,南星本就是个外来者,对这些更不在意,所以三人同席而坐也没什么大不了。 “小五,哥哥敬你一杯!” 刚做下,菜还没吃呢,徐朗就端着一杯酒,对顾千里说。 “爷才是哥哥!” 顾千里端起酒杯,有些无语地说道。 “哈哈……都一样,都一样……我们哥俩干一杯!” 说完,两人一饮而尽。 旁边没有婢女,南星伸手去拿酒杯准备给他俩倒酒,谁知道那徐朗的动作更快,拿起酒杯给顾千里和自己倒满了。 “南……” “南星!” “南星姑娘,来,哥哥敬你一杯,以后麻烦你多照顾我们家这小五了!” 南星一脸黑线,这人还真喜欢当“哥哥”,见谁都是“哥哥”,还照顾……牙都要酸掉了! 不过,既然酒都敬到了自己面前,南星也不能矫情,也端起酒杯,微微一笑,清脆的声音出口: “徐大人客气了,南星何德何能,哪里能照顾顾公子?顾公子有人照顾呢!” “呃?” 徐朗端酒杯的手一滞,瞄了一眼顾千里,意思是这还不是你女人呀?不应该呀? 顾千里坐着吃菜,假装没看到他的眼神,也不看南星,面无表情地一下又一下地吃着菜。 “徐大人,南星先干为敬了!” 说完,南星仰头猛地一口就把酒喝道嘴里,热烈的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去,一股炙热的烧灼感袭来,呛得南星开始猛烈的咳嗽! “咳……咳……咳咳……” 徐朗有些傻眼了,这姑娘不会喝酒呀?那还喝得这么急,这……他转头看了眼顾千里,发现顾千里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眼神看都不看南星,仍然云淡风轻地吃着菜。 “咳……咳咳……” 南星咳得有些喘不过来气,满脸憋得通红,眼泪顺着脸颊就淌了下来。 徐朗见顾千里不动,但人家一个姑娘家家的已经难受成那样了,不免有些担忧,问道: “南星姑娘,你……你没事吧?” “咳……咳……咳咳……” 南星咳得说不出话来,蜷缩着身子,对徐朗胡乱的摆摆手,眼泪鼻涕止都止不住,滴滴哒哒往下流,狼狈的不行。 徐朗脸色一变,转头见顾千里仍然木着一张脸吃菜,好像眼前的完全无关乎自己一样,忙一脚踢过去,急道: “小五……” 第62章 老娘姜 * 南星从来没有喝过酒,也不知道喝了酒后会这样的难受,她觉得胸腔难受极了,咳嗽不停,眼泪鼻涕横流,脖子、手臂和后背又痒得不行,呼吸也越来越困难。 “咳……呼……呼……呕……” “小五……” 徐朗又踢了一脚顾千里,这一脚估计踢得有些重,顾千里的身子晃了一下,正想发火,突然听见徐朗叫了起来。 “小五,不对劲,快……” “哐啷……” 徐朗一声大吼,就站了起来,顾千里一看,就惊住了,这个该死的女人…… “该死……” 顾千里连忙跑过去,还踢翻了旁边的凳子,把已经滚落到地上的南星给抱起来。 “该死的女人,你这到底又怎么了?” 南星此时已经没了多少意识,她就觉得胸腔好难受,呼吸好困难,还想吐,只能凭感觉的大口呼吸,然后时不时的反胃干呕。 “呼……呼……呕……” “去找大夫!” 顾千里吓得脸都白了,心中又急又悔,早知道就不和这没良心的东西置气了,那些关系是她说没有就没有的嘛,还不都是爷说了算,和她争个嘴皮子的输赢有什么用,现在还搞成这样? 徐朗连忙向门外大喊,守在门外的苍术和白术听见了,吓了一跳,连忙跑进来,一看,俱都傻眼了,这三个人好好的吃着饭,怎么搞成这样? “南……南星姑娘,这是……这是怎么了?” 苍术像木桩子一样定在哪里,惊得呢喃道。 “看什么,快去找大夫!” 顾千里把南星抱在怀里,不停地给她拍着后背顺气,见苍术和白术傻站着,一脸惊诧,怒火中发,大吼起来。 “好,好……” 吐了一会儿,南星缓过来一些,忙拉着顾千里的衣服,断断续续地说道: “不……不要……我是酒精过敏,呼……给我……灌水……灌好多好多的水……” “水,快拿水……” 一杯一杯的水给南星灌下去,南星喝一会儿,吐一会儿,慢慢地呼吸开始变得平缓,只是脸色已经从刚才的绯红变得越发的苍白。 “给我……煮碗姜汤,多放点老姜……滚开后就端给我……” 老姜汤解酒,也有抗过敏的效果,这个时代没有特效药,只能靠自己慢慢地缓过来了。 “快去!” “哦,哦……” 苍术连忙跑出了门,白术则仍然给顾千里手里的杯子里倒水,看着顾千里一杯接一杯的喂给南星喝。 一刻钟后,喝过姜汤,南星终于不再呕吐了,呼吸也慢慢平缓正常,狼狈的脸颊上留着一些鼻涕眼泪的痕迹,还有一些红红的,密密麻麻的小疙瘩,看得顾千里又是一惊。 “你的脸……” 南星伸手摸摸,疙疙瘩瘩,有些刺手,在摸摸脖子,也是一样,她又撩起袖子,果然两个胳膊都是赤红一片,也起满了密密麻麻的小疹子。 “这是怎么了?怎么胳膊上也有?” 南星虚弱地笑笑,说: “我毁容了,顾公子可以放过我了吗?” 顾千里气结,他都担心着急成这样了,这该死的东西却想得是让自己放过他。 “没门,想离开,等爷死了再说。” “苍术,去请大夫!” 顾千里黑着一张俊脸,阴森森地看着南星。 南星有些无语的笑笑,这厮,还真是牛皮糖,缠上就撕不下来了。 “别去,我没有饮过酒,也不知道我的身体不能饮酒,这是过敏了,等酒劲过了,我在喝些汤药,过个两三天它就消了,不会有事的!” 顾千里有些不相信,用手轻轻地摸摸南星脸上的红疹子,问道: “真的?” 南星点点头,说: “嗯,你不也出过红疹子嘛,后面不也让我给你治好了?我自己的脸,难道不要了?我可不舍得让自己毁容!” “那就好,以后我们再也不喝酒了!” 顾千里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紧了紧搂着南星的胳膊,严肃地说道。 “嗯,我是不敢了,这滋味太难受了,好痒……” 胸腔舒服了,可身上的红疹子开始痒了起来,南星难受的伸手就去抓! “别抓,抓破了可真毁容了,爷帮你……” “咳咳……” 徐朗见两人旁若无人的开始秀恩爱,忙咳嗽一声,旁边的苍术和白术则很有眼力劲的,早都退出了屋子。 “徐大人,不好意思,扰了你的饭局!” 南星有些不好意思,她推推顾千里,想从他的怀里出来,可顾千里抱得紧紧的,怎么也推不动。 “弟妹不必客气,哥哥才是吓死了,好在没事,要不小五非得打死哥哥!” 徐朗嘿嘿一笑,调侃着两人。 南星面上一赫,很是不好意思,说: “南星失礼了!” “没事,没事,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 徐朗摆摆手,不甚在意地说。 “呃?” 哪里就是自家人了? “弟妹要不要梳洗一下?” 徐朗指了指南星,南星一想到刚才又是吐,又是鼻涕眼泪,此刻肯定像个疯子一样,难看的要死,也就顾千里不嫌弃,还紧紧抱着。 “好,还要麻烦徐大人!” 徐朗点点头,出去吩咐了一下,就有丫鬟进来,扶着南星去梳洗,顾千里有些不放心,也想跟着,则被徐朗拦了下来,指了指他,说: “你这样子也难看的紧,也去梳洗一下!” 顾千里一看自己皱皱巴巴的衣服,蹙蹙眉头,点点头,跟着徐朗走了。 梳洗好后,换了另外一间屋子,又重新置办了一桌酒菜,顾千里和徐朗坐了下来。 “小五,你和这南星姑娘怎么回事?” 徐朗吃了一口菜,问道。 顾千里也不急不慢地夹着菜,听到徐朗问这句话的时候,手微微抖了一下。 “就你看到的那么回事!” 徐朗也是一滞,我看的那么回事?我看你俩有一腿,可人家姑娘不是否认了吗?而且还一身姑娘家的打扮,这算什么回事? “还没吃着?” 这话问得有些粗,顾千里一愣。 “吃着了!” “那吃着了,怎么人家姑娘说不是?” 顾千里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口菜,淡然地说道: “闹着玩嘛!” 徐朗喝了一杯酒,盯着顾千里的脸看了一眼,说: “我看你不像是闹着玩,认真了?” “不知道,反正爷现在有些稀罕,先捏在手里再说。” 徐朗被这话噎了一下,有些怒其不争的说: “你就造孽吧,那人家姑娘以后怎么办?” 顾千里耸耸肩,不置可否。 “家里院子那么多,还怕没地方呀?不过,哥哥也给你说句心里话,这丫头呢,爷确实有些上心,以后算个二房,也是说不准的!” 徐朗点点头,有归宿就好,他们这一伙玩伴中,就顾千里好女人,喜欢招蜂引蝶,其他的人有也可以,没有也没什么大不了,从来不招惹女人。 “也好,哥哥看这姑娘跟你以前那些完全不一样呀,你这是改口味了?” 顾千里吃了两口菜,轻轻地抿了一口酒,才回道: “同样的菜吃多了,换换口味也不错。” 徐朗有些无语了,此刻他也想要有个女人了。 南星梳洗清理过后,又和他们用了一些饭,顺便把虚清观元红丹的事儿跟徐朗说了一下,那徐朗一听,立时炸了,一脸怒容,恨不得立马带着人马,杀到那虚清观,把那一群道士扫个干净。 南星放下心来,这事如果昭告天下,那这利州城的女子们以后不再受这“凰女”的蛊惑,丢了性命了! 回到客栈,南星又去看了良姜,发现良姜恢复的还算不错,伤口慢慢开始愈合,也没有发炎的状况,心安了下来。 晚间,用过饭食后,她早早的就爬到了床榻上,准备睡觉。身上的红疹子痒得很,她服用了汤药,还泡了一个药浴,可只能缓解一会儿,过了时辰,还是痒得很想挠! 顾千里见她翻来覆去在床上蹭来蹭去,皱着眉头,把人锁在怀里。 “别动,你不要想,睡着了,就不痒了!” “真的好痒,好想挠……” 南星像毛毛虫一样扭来扭去,实在有些忍不住。 “别动……” 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南星有些傻眼了,一时间忘记了痒。 这厮,这厮,还是人吗?这样都能激动? “你不是吧?” “你别动,你乱动爷就不敢保证了!” 好吧,南星翻翻白眼,心下服了,如果不是刚照过铜镜,看到自己浑身上下都是密密麻麻的红疹子,难看的像个鬼一样,她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妖精天仙儿呢! “爷给你揉揉……” 在这样奇怪的氛围中,南星招架不住周公的呼唤,沉沉地睡去了,而顾千里则睁着桃花眸子,给南星揉了一晚上的疹子,解了一晚上的痒。 第二日醒来,身上的疹子已经消退很多了,尤其是脸上,看着不太明显了,南星又服了一剂汤药,泡了个药浴,希望早日好起来。 因为南星的这个意外,他们得在利州多留几日,等南星完全好了,才能继续出发。 这日,顾千里带着白术出门去办事去了,南星留在屋子里补眠,而苍术的任务则是给南星熬药。 “南星姑娘,你在里面吗?” “稍等一下!” 是栀子的声音,南星从床上坐起来,拿着衣服,边走边穿,趿着鞋子,就去给栀子开门。 “南星姑娘,你……” 第63章 蒲苇苔 * 栀子见南星衣冠不整,以为她和那公子正在……忙羞赫的转过头,准备走。 “我在睡觉,你害什么羞呀,进来!” 南星一看就知道栀子想歪了,她一把拉住栀子的胳膊,把人拽进来。 “姑娘,这……” “想什么呢,我一个人,他出去了!” 南星翻翻白眼,把衣服终于穿好了,才说道。 她把栀子领到桌子旁坐下,问道: “怎么了?这个时间来找我,是良姜有什么不好吗?” 栀子连忙摇头又摆手,说: “没有,没有,良姜姐姐好着呢!” “那是什么事?” 栀子低头不语,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踟蹰了半天也没有说出来。 “没事,你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栀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鼓起勇气,看着南星的眼睛,说道: “姑娘,我和良姜姐姐都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如果没有你,我们早就死了,可我们却无法报答你,我们……” “到底什么事呀?” 南星握着栀子的手,轻声问道。 “姑娘,那一天我回去,我爹娘就把我赶出来了,说我败坏门风,余家没有我这样的女儿,让我死了算了,我伤心欲绝,后来就到山上去寻死,这才碰到了良姜姐姐。” 一说起这事,栀子哭得伤心不已,她想不通,一个陌生人都能拼命救自己,而自己的亲人却不要自己。 “良姜姐姐那样,以后更是没法在这利州城活下去了。我和良姜姐姐商量了一下,如果……如果……” 栀子说到这里,咬着嘴唇,犹豫着说不出口。 “如果什么?想让我帮你们做什么呢?” 南星的话一落,栀子就猛摇头,哭着跪了下来。 “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 “姑娘,我们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姑娘,但就像姑娘说的,你救了我们,本就是让我们好好的活着,我和良姜姐姐愿意写下卖身契,把我们卖给姑娘,以后就是姑娘的人,做牛做马伺候姑娘。姑娘,可以吗?” 栀子说完,睁着一双红红的兔子眼,小心翼翼地望着南星。 南星没想到是这么回事,一时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毕竟她现在也是靠别人养呀,她现在又没有收入,哪里能养得活三个人呀? “这……这……” “我们知道有些强人所难了,姑娘,我们不要银钱,只要姑娘给我们一口饭吃就好,以后……” 栀子见南星面有难色,急忙说道,如果南星不带她们走,她们留在利州城,可能就活不成了! “栀子,我不是不答应,我只是要和人商量一下,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总之,我要和那位顾公子商量一下,明白吗?” 栀子见南星缓和了一些,忙欣喜地磕头,边磕边说: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大恩大德……” “栀子,起来,起来……” 顾千里回来的时候,南星把这件事说给了他听,最后说道: “我知道我的身份,也不需要什么婢女,你看……” “你身边没人伺候,原本还打算回京再给你买几个婢女,刚好她们两个愿意卖身,那就卖下来吧,不过,爷要让白术去查查她们的底细,要是心思不正,那爷就不管了!” 顾千里打断南星的话,右手一下一下地敲着桌子,点点头说。 “我的意思是,我不要婢女,你看你……” 南星的本意本来是说你顾公子如果需要婢女,可以买下,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千里甩了一个凌厉的眼刀,吓得她连忙闭上了嘴巴! “我说错什么了吗?你……” “爷有你伺候,要什么婢女?她们要是愿意伺候你,爷就买下,要是有其他心思,哼哼……” 南星这才听懂顾千里的意思,她以为自己是让他收了这两个女子,忙抓着顾千里的手解释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从小被伺候着,以为你需要呢,我……” “你别说话,爷不想听你再说这些!” 好吧,多说多错! 南星讪讪,眨眨眼睛,眸光灿若星河,潋滟流转,不再多说一句话。 在利州城多停留的这几日,南星身上的疹子慢慢地全消退了,肌肤又恢复到以往的赛雪如玉,惹的旷了好几天的顾千里更加的爱不释手,一纠缠,又过度了! “这厮哪里是人,简直是狼!” 这是昏睡之前,留在南星脑子里最后的想法。 一觉又睡到午时才醒来。 醒来后的南星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酸软无力,从床榻上下来时,两腿更是软的打颤! “这样子折腾,我这小身板迟早会报废的吧?” 南星揉揉酸痛的腰,一脸愁苦的嘟哝。 “你起来了?” “啊……” 顾千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吓了南星一大跳。 “你……你吓死人了,干嘛突然出现,还一点声音都没有?” 南星惊魂未定,拍着胸脯,给自己定神。 顾千里看她那惊惶失措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 “叫你一声就吓成这样?做了什么亏心事?” 南星气结,翻翻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我能做什么亏心事?我浑身都痛死了,哪里有力气做什么亏心事?” 一听南星这话,顾千里略有些尴尬,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两声,桃花眸子上下打量着南星。 只见南星穿着月白的寝衣,有几根带子还松开了,刚好露出了精致白皙的锁骨,上面红印密布。一头快要齐腰的墨发,如黑缎般披散着,遮住了小巧的耳垂和半边脸颊,显得小脸还没有巴掌大,俏鼻挺立,红唇嫣然,那双星眸似怒似嗔,眼尾微微上翘,挂着一抹妩媚,一抹被狠狠疼爱过才有的娇俏妩媚。 顾千里看得也有些口干舌燥,昨夜已疏解的欲火又有了隐隐抬头之势! “以后不能这样了,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南星见顾千里又饿狼似得盯着自己,连忙捂着胸脯,转身去找衣服去了,她怕再耽搁下去,又耽搁到床榻上去了! 等南星梳洗好之后,顾千里已经让店小二送来了一桌子的餐食。 南星早已经饥肠辘辘,她毫不顾忌形象,用狼吞虎咽之势,扫食着桌上的餐食,看得坐在旁边的顾千里眼睛只抽抽,这……这不也就早饭没用嘛,怎么就饿成这样了? “呼……” 吃饱了的南星放下筷子,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吃饱了?” “嗯!” 南星点点头,揉着吃得有些撑的肚子,可能刚才吃得太快太急了,她感觉饭菜已经满到喉咙了,好像一说话都能溢出来,只好点点头,鼻子里发出声音。 顾千里瞟了一眼桌子上的残羹剩菜,嘴角又抽抽一下,说: “吃饱了,我们就来干正事!” 闻言,南星一滞,抬头惊恐地看着顾千里,正事?什么正事?不会又是…… 她复又惊恐地瞄了一眼屏风后面的床榻,腾的一下就站起来,往门外跑! “你跑什么?” 眸光灿若星河,潋滟流转, 顾千里皱着眉头,一把把南星抓住! “求你了,别来了,我真的好累!” 南星睁着黑漆漆的杏眸,可怜兮兮地对顾千里说,她从来没有这样软些声音说话,所以也不知道这样的娇侬软语对一个男人来说那就是致命的诱惑! 顾千里瞬时反应了过来,桃花眸子一眯,没好气地笑道: “出息!你要想,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南星眸子一怔,这才反应过来顾千里所说的“正事”不是“那个事”,她脸上一红,连连摆手,道: “不想不想,快说你的正事吧!” 顾千里见南星怕成这样,心中反而起了捉弄她的心思。 “那我们就来干正事吧!” 说完,顾千里的双手搭上了南星的纤纤细腰,头也低了下来,眼看那如冠玉般的俊脸就压了下来,薄华潋滟的嘴唇就要落在了她嫣红欲滴的嘴唇上。 “不要!” 南星大叫一声,眼疾手快的抬手就按在了顾千里的脸上,把那张俊脸和薄唇都挡在了温软如葱的柔荑外! “哈哈……” 顾千里爽朗的笑声在房间里响起,一脸奸笑地看着南星,那是奸计得逞后的胜利之笑! 南星这才发现自己被捉弄了,气得小脸绯红,她狠狠推开顾千里,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室内! “生气了?” “哼!” “哈哈……” 顾千里看着南星气包子的样子,忍不住又笑出了声! 南星气得扭头过去,懒得看他! “好了,别生气了,爷是真的有正事跟你说!” 南星狐疑地回眸看看顾千里,不说话。 顾千里低咳一声止住笑。 “真的,真的,正事!” “前几天,你不是说你救的那两个丫头要跟着你嘛,这几天我让白术去查了一下她们的底细。” 南星黑眸子一瞬不眨的盯着顾千里,示意他继续说。 顾千里好笑地揉揉南星的肩膀,把她往怀里搂搂,见南星又要变脸色了,才继续说道: “到都是家世清白的丫头,不过……” “不过什么?” 南星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些人说话吞吞吐吐,弯弯绕绕,磨磨唧唧,急死人了! “不过她们的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怎么说?” “那个栀子的父亲,只认钱不认人,又好赌,当初她女儿选上“凰女”,他得了一大笔钱,这栀子又给他丢了脸,她第一次回去给赶出了门,再回去,怕不是卖到欢场,就是那些富商了,因为那笔钱,他早就挥霍光了!” 南星听完,皱皱眉头。 “那良姜呢?” 第64章 火炬木 * 南星想起那日在祭台之上,就见栀子的父亲下了狠手,是真的要将她打死,后来让她回家,当晚又带着良姜过来,也没有问那么多,原来是被家人赶出来了,难道面子比亲生女儿的命更重要吗? “良姜的家人倒不贪财,不过他的父亲是一个落魄的秀才,家道中落后,其他没有保住,但好面子排场倒越发的大了,如果他知道良姜从虚清观逃了出来,还失了清白,可想而知,良姜的下场也只有死路一条了!” 顾千里说完,搂紧南星坐在美人榻上,见她脸色苍白,神情恍惚,心下忙又安慰道: “不过,她们不是愿意自卖给你为奴嘛,跟着你,也算是能保下一条命了!” 南星心下嘁嘁,女子在这里算什么呢?一件货物?一个玩意儿?想卖就卖,想弄死就弄死?连最亲的人都能如此狠心,那旁人又如何能善待呢? “顾千里,你说,我们女子在你们眼中算什么?” 南星小声地呢喃着,顾千里听不真切,忙把耳朵凑近到南星的耳边,问道: “你说什么?” 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南星粉嫩的脸颊上,让她心中一悸,缓过神来,自嘲地笑笑,好像自己又犯傻了! 连忙心神一凝,抬首对顾千里说: “没什么,虽说她俩说是自卖,但到底有家人还在,免得后面有什么扯不清的麻烦,如果栀子和良姜的家人也愿意,就麻烦你把她们买下来吧,不过,要费些你的银钱了!” 南星说完,嘴角抿抿,对顾千里笑笑,笑意浮在脸上,可那双星眸却沉如深潭,一片寒凉。 “跟爷客气什么,爷多的就是银钱,买两个丫头而已,哪里值当你伤神?” 顾千里骨节分明的大手揉揉南星的头发,把人更是紧紧地往怀里搂。第一次,南星无比的顺从,轻轻地靠在顾千里的怀里,无喜无哀,宛若木头人一般,仍由搓扁捏圆,因为她的心思早就飞远了。也是第一次,她心里升起了恐惧,让一直坚韧无往的她,有了彷徨,以后该怎么办?难道就依靠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就这样屈服吗? 一想到此,南星更加恐慌,清凌凌的小脸越发苍白,小脑袋不受控制的开始左右摇晃,不要,不要,绝对不要…… 顾千里的人办事倒是迅速,当天晚上就把事儿办好了! 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栀子和良姜,南星忙叫道: “快起来,快起来,不用跪……” “姑娘,以后你就是我们的主子了,我们给姑娘磕头,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栀子泪流满面,说得情真意切,“砰砰砰”地在地上就磕了三个头,吓得南星忙把人扶起来。 “起来,快起来……” “良姜,你也起来……” 南星把栀子扶起来,又去扶旁边的良姜,良姜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此刻,脸色瘦削苍白,弱不禁风的跪在那里,梨花带泪,我见犹怜。 “姑娘,大恩大德,无以为报,以后我生是姑娘的人,死也是姑娘的鬼!” 说完,那白皙的脑门儿也“咚咚咚”地磕在地上,南星措手不及,等反应过来,连忙把人从地上拉了起来。 “两个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我们年龄也相仿,以后也算是有伴儿,别要死要活的,好好的活着多好呀,还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我哪里敢当呀?” 南星揉揉发酸的眼睛,把那一抹涩意逼了回去,扬起笑颜,打趣道。 “姑娘……” “姑娘……” “好好的就好,你们要不要回去跟家人告个别?” 都是十五岁的小姑娘,从小到大都生活在这利州城,从未离开过家,这一下子要去往别处,离了父母和家人,难免有些伤心和难过。 栀子和良姜互相看了一眼,眼眶发红,有些悲伤的笑笑。 “姑娘,我不回去了,上次我回家,我父亲就将我赶出来了,我娘听到我的哭喊,都没有出来看我一眼,我回去又有什么意思呢?我给他们带来了两次银钱,也算是报答了他们的生养之恩了!” 栀子抬手抹掉自己的眼泪,压下自己的伤心,自嘲地对南星笑笑。 “你呢?要不要回家去告个别?” 南星转头看向良姜。 良姜低头踟蹰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也强颜欢笑地对南星说: “姑娘,我也不回去了,我娘在我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后来父亲娶了后娘,这些年虽然没有虐待我,但也不冷不淡。我父亲是个读书人,尤其注重脸面,他能签下卖身契,那打心里就已经把我放弃了,我又何必回去,再让他脸上无光一次呢,就这样默默的走了,各念着各的好吧!” 良姜说完,泪珠子顺着苍白的脸颊滚滚滑落,流过自嘲的嘴角,无比的苦涩。 同为女子,南星心中也是十分的不舒服。她从小父母早逝,可爷爷给了她家庭的温暖,让她觉得“家”和“亲人”是一个人最温馨最幸福的地方。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后,虽然是短短的相处,但枫香镇的那些人、师父、石韦哥、秦大夫等等等等,都给了自己亲人般的关爱,让自己感受到了“家”的温暖,她相信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有人对亲生骨肉能冷漠如此呢? “哭过这次,以后都不要哭了,不为他们,为我们自己,好好的活着!” 南星拉着栀子和良姜的手,真诚地劝慰道,同时也是在劝慰自己,不为别的,为自己,不管怎样,都要坚持自己,好好的活着! 浴火总得重生才是,女子虽羸弱,但也韧如蒲草,烈如火炬! 晚间,顾千里告诉南星说第二日一大早就出发,南星一想,确实在利州城耽搁的太久了,马上要到梅雨季节,还是早日出发的好! 难得的这一晚,顾千里没有闹南星,让她舒舒服服、痛痛快快地睡了一个美觉,所以第二日天一亮,南星也就醒来了。她睁开眼睛一看,顾千里已经收拾妥当了,栀子和良姜两个丫头一人拿着襦裙,一人拿着外衫,站在床榻前,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不……不用,我自己来……” “我们既然是姑娘的丫鬟,那伺候姑娘就是我们的本分,就别和我们客气了!” 栀子和良姜笑着把南星从床榻上拖下来,两人手脚麻利地配合着,很快就把南星的衣服穿好了! 南星还在云里雾里恍恍惚惚呢,就被两人拉着洗好了脸,梳好了头,扶到桌子旁用早饭了! 南星看着桌子上的早饭,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还在痴痴地发呆。 “发什么呆呀,快点吃,吃完好走!” 顾千里夹了一个小笼包喂到南星的嘴里,南星下意识的就咬下去,谁知才一入口,就大叫起来。 “啊……烫……烫……烫……” 忙吐出了汤包,伸出被烫得通红的小舌头,两只手快速地扇着。 顾千里有些无语地看着南星的动作,忙递过一杯温水,伸到嘴边。 “笨……” 就着顾千里的手,南星把红彤彤的小舌尖放进茶杯里降降温,含糊不清地嘟哝: “谁……知道……那么烫……” 红红的小舌尖在白瓷的茶杯里搅动,灵活的如同小蛇游动,红白相映衬,潋滟旖旎! 顾千里小腹一紧,有些口干舌燥,眼前那摆动的小舌头仿佛不在茶杯里,而在自己的口齿之间,心田开始泛起涟漪,微波荡漾。 身体的动作总是比脑子反应的快,顾千里低头在茶杯里一晃,就把南星那红彤彤的小舌尖擒到了自己的嘴里,肆意地纠缠起来。 “你……放开……” 南星怒睁着黑眸,双手握拳,使劲推打着顾千里的肩膀,这厮随时随地发情的毛病真是要命呀! “放开……” 含糊不清地声音里带着怒气,推不开,打不动,南星气得狠狠地在顾千里的脖子里挠了一爪子。 “嘶……” 终于放开了,南星觉得舌头更加麻木了,她气得使劲擦擦嘴唇,黑着脸坐到了另一边,低头用了一些早饭,就叫着栀子和良姜出了门。 苍术和白术早就准备好了马车行囊,在客栈门口等着顾千里和南星,见南星出来了,苍术连忙迎上去,叫道: “南星姑娘,您来了,公子呢?” 南星没好气地看了苍术一眼,抿着嘴,木着一张脸,一言不发地爬上了马车。 “怎么了这是?” 苍术挠挠头,南星姑娘自来好说话,和颜悦色的,从来没有对自己甩过脸色,今天这是怎么了?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顾千里迈着小步,神清气爽的来了。 “公子,怎么又生气了?” 苍术迎上去,指了指马车里的南星,凑到顾千里的耳朵边,悄悄问道。 “没事,害羞呢!” 顾千里桃花眸子斜挑,睨了睨不远处的马车,开心地说道。 苍术被弄得更糊涂了,看看马车,又看看顾千里,挠着头,又想再问的时候,被顾千里用骨扇敲敲头,吩咐道: “你让新买的那两个丫鬟上后面的马车,出发吧!” “好勒,公子!” 马蹄嘚嘚地敲击着地面,车轱辘“咯吱,咯吱”地转动,沿着官道缓缓向前。 第65章 醉青梅 * 越往前走,地势不再平坦,周围群山环绕,沟壑丛生,官道也开始崎岖不平,一会儿迎面直上,一会儿又急转直下,比往日更加颠簸。南星坐在里面,睡又睡不着,被晃得头晕脑胀,有些恶心想吐。 “前面到哪里了?怎么这么难走?” 南星压下心底的难受,抓着顾千里的手臂,稳住自己的身子,问道。 “这里是朝天岭,前面应该是棋盘关,过了这里,就出了西南蜀都了,等过了这一段,路就好走了!” 顾千里顺势把南星搂在怀里,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拍她的后背,帮她压下不适。 “自古蜀道艰难,难于上青天,果然没有说错呀,这路也太颠簸了,受罪!” “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有了官道,可以乘马车出行,前朝的时候这路更难走,只能在岩石上凿壁,插入榉木,攀附前行,一步踏错,就落入万丈深渊!” 南星一听,也不再抱怨了,现在虽然颠簸,但至少还算安全,如果真让她攀附岩壁上的榉木行走,估计下一个落入万丈深渊的就是她了! 马车在崇山峻岭间缓缓行驶,周围青山连绵起伏,了无人烟,参天的大树寂寂寥寥,寂静阒然,林间偶尔现几声动物的嘶吼和鸟叫,听得南星心尖儿一颤一颤的,往日那攀崖独行去找草药的勇气好像都已经消逝而散了! 安逸使人堕落! 一连几日,马车就在荒无人烟的林间穿过,餐食全都靠干粮解决。好在有栀子和良姜两个人,两人勤快又能干,放在行囊中的锅终于派上了用场。每次到了饭点儿,两人就支锅架灶,煮一锅热水,南星趁此机会教她们辨认一些可以食用的花花草草,让她们煮成汤羹,配着干粮食用,倒别有一番滋味,反正比那干巴巴的干粮好太多了,就连白术那个冷冰块,每次都喝好几碗。 马车渐渐上行,山顶雾气越来越大,露水深重,本来早已入了春的季节,却又开始冷了起来,早间和傍晚,南星都要找出薄襦袄穿在身上避寒,晚间更是要紧紧地裹在被子里,才能感到一丝温暖。 又行了三日,南星一行人终于从朝天岭翻了过去,马车开始缓缓下行,崎岖盘旋地官道依山势而成,比上行颠簸的更厉害,南星受不了的吐了好几次,而栀子和良姜更是像生了大病一样,吐得天昏地暗,蔫蔫地躺在马车里,滴水不敢进。 天公也不作美,暮春时节,梅雨天开始来临,从翻过朝天岭的那一日开始,雾霭重重,小雨淅淅沥沥地就开始绵绵不绝,官道也开始变得烂泥横生,泥泞不堪,马车还打滑了好几次,差点儿翻到那悬崖险沟里去。 “公子,道路太湿滑了,周围地形又过于险峻,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我们要不要找地方借宿几日,等天放晴后,道路稍微晾晒一下,再继续前行?” 苍术头顶的束发全都湿透了,一绺一绺地耷拉在脸上,他边说边用力地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 顾千里看了看远处雨雾迷蒙的山间,一脸肃穆地点点头,说: “周围可有村子?” 苍术又抹了一把脸上滑落的雨水,回禀道: “白术前去打探了,应该很快会回来!” 话音刚落,白术就急匆匆地奔到了马车前,禀道: “公子,从这条小路过去不远处,半山腰有一个山坳,是一个挺大的村子,可以去借宿几日!” 白术说话的时候,头恭敬地微微低下,那落在头脸上的雨水,趁着额头散落的碎发就滴滴哒哒地落了下来,身上的披风也湿透了,裹着他那挺拔精瘦地身躯,颇有几分清朗如月的风姿。 顾千里点点头,问道: “马车能赶过去吗?” 白术回头看看,继续禀道: “从这条小路过去,马车估计有些艰难,但从下面多绕一些路,马车应该能过去,不过……” 白术话没说完,但意思不言而喻,这雨天湿滑的露面,赶着马车多绕路,那危险就更多。 顾千里捏着骨扇思索着,南星见此,连忙开口: “我们可以先从小路走过去,空马车应该好走一些,在慢慢赶到那村子就好!” 顾千里上下打量了一下南星,眉头蹙蹙,最后把眼神落在了南星的那两只小巧的玉脚上。 南星不自主地缩缩脚丫子,说道: “我可以的,不用担心,你想想,那时候为了给你采药,我爬山涉水,什么没有干过?哪里有那么娇气?” 听南星这么说,顾千里点点头,然后就吩咐苍术和白术,尽快找地方安顿好。 从马车上下来,南星就感受到了梅雨季节中,道路的泥泞难行。绣花鞋一踩下去,瞬间就被淹没在黄黄的泥浆里,那精致的刺绣缎面瞬间变得面目全非。抬步行走时,脚倒走了,可绣花鞋还留在原地,没有跟着脚一起走呢! “唉……等等,我的鞋子……” 这样难走的路,南星把褶裙高高地撩起,固定在腰间,露出里面白绸的衬裤,她索性打算脱掉袜子,也不准备穿鞋子了,光着脚丫头走路,说不定还好走一些。 “你干嘛?” 顾千里看着南星撩起了裙子,脱袜子的动作,忙一声大喝。 南星被惊得一愣,有些茫然地说道: “我……我脱掉袜子,这样好走一些……” 一听此话,顾千里脸瞬时黑沉下来,气得连忙走过来,三两下就解开了南星绑在腰间的裙子,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还是不是女人?谁准你撩裙子的?谁让你脱袜子的?” “我……我,不好走路,我自己的裙子我还不能撩了?我自己的袜子我还不能脱了?” 南星有些好笑地看着顾千里,这些东西还需要谁允许吗? “哼……爷不准,你就不能!” 南星在心里翻翻白眼,感情这厮大男子主义的毛病又犯了,还不准?不准也要看个场合吧? “我偏要,我自己的东西还要你准不准?你……” 南星话还未落,就觉得眼前一花,腰腹一痛,再睁眼间,就被顾千里给扛在肩膀上了。 “闭嘴!” 好吧,他愿意这样那就这样吧,反正那路也不好走,都是吃苦头,忍着肚子被撞得痛,也比在泥路上寸步难行的好! 好在小路不长,一炷香的时间,南星就被顾千里扛到了那个村口。 “公子,这村子里没有客栈,属下看村中有一家宅子较大,已经打好招呼借住了!” 顾千里仍然把南星扛着肩头,对白术点点头,示意他带路。 进了村子,道路不在泥水混杂,淖遭不堪,这里的人把村子里的路铺着厚厚的,细细碎碎的石子,雨水顺着沙石,流走了,路面走起来还颇为清爽干净。 “顾千里,这里的路好走了,你放我下来,让别人看着不好!” 南星拍拍顾千里的肩膀,低声说道,实在也是胃被他的肩膀顶得难受死了。 “公子,不远了,就那一家!” 白术指了指不远的一处,明显比别家大些的宅子,说道。 顾千里这才把南星放下来,并帮她把衣衫稍微整理了一下,虽然湿漉漉地穿在身上,但也算整齐。 “大哥,这是我们公子,借宿几日,打扰了!” 走到拿出宅子,白术向门口的一位汉子拱手一揖,客气地说道。 那汉子长得白白净净,留着一点胡须,有些瘦弱,应该而立之年左右。 “客气,客气,家宅鄙陋,还望贵人不要嫌弃,进来吧!” 说完,就伸手引顾千里和南星他们进去。 小院不算小,东边有一架水井,井台用青石砌得整整齐齐,井台上的青苔在雾雨中显得格外青翠。挨着水井边,种了两棵树,刚开始南星以为是杏树,因为枝叶繁茂间,一颗颗青果子缀在枝叶间,鲜翠欲滴。走近一看,南星才发现,那是两棵青梅树,果子藏在翠绿如水的枝叶间,泛着金黄,让人一看,垂涎欲滴,口舌开始生津。 “顾千里,这是梅子树呢!” 南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梅子树,捅捅顾千里,有些兴奋地说。 顾千里斜头望望,问南星: “怎么?你想吃?” 南星揉揉腮帮子,好像那股子酸劲已经进到了牙齿间,就摇摇头说: “不想,太酸了!” 顾千里一听“酸”,跟着走的脚步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南星,说道: “酸?想吃酸?” 南星不解他又是发什么疯,愕然地叫道: “瞎说什么,快走!” “大哥,你那树上的果子可成熟了?” 顾千里快走几步,走到那汉子的身边,指了指梅子树,问道: “公子客气,鄙人姓川,川羌,公子年少,可称呼我一声川大哥!” “川大哥!” “那两棵梅子树呀,是我那拙荆种的,那可不能摘下来就吃,太酸了,得做成乌梅蜜饯,我那拙荆刚好会这门手艺。公子想吃呀,等她晚间回来,我问问她!” 川羌温婉和煦地对顾千里说道。 顾千里点点头,南星见此多嘴问了一句: “这梅雨绵绵的,嫂子去哪里了?” 川羌回首,对南星颔首一笑,继续和煦地说道: “拙荆身子不适,今天刚好有一位大夫来我们村子访亲人,我家母亲带她去看病去了!” “哦!” 第66章 赤竹篾 * 南星不好过多打听别人的隐私,跟在川羌的后面,缄默其口,不再多言。 川羌领着南星一行人,穿过一个垂花门,经过一丛翠竹林,就来到了西边的几间厢房旁,他指了指紧闭房门的几间房间说: “屋宅简陋,这几间厢房平时来个客人暂住一下,里面我那拙荆收拾的还算干净,几位贵人不要嫌弃才好!” 在这个季节,又在这样子的地方,能有地方住就不错了,哪里还敢嫌弃,顾千里连忙拱手道谢: “川大哥客气了,有落脚之地,总好过风餐露宿,心中已是万分感激,哪里敢嫌弃!” 南星第一次见识到顾千里的彬彬有礼,这厮能成大事,果然不仅是靠了家世,这审时度势,能屈能伸的本事,也是旁人无法比拟的。 “不嫌弃就好,那你们先收拾收拾,厨房在那边,你们可以随便用,如有什么需求,可告知与我!” “多谢,多谢!” 川羌拱手一揖,告辞出去了,眼看着是穿过了院子,进了东边的垂花门,大概那边就是他和他妻子住的厢房吧! 西边的厢房只有四间,南星本来想和栀子和良姜一间的,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她拗不过顾千里,两人仍然没皮没脸的住一间,剩下的两间,分给了苍术白术这些侍卫们,大家挤挤,也算能好好休息一下了,还不知道这潇潇细雨,何时能停呢! 进了房间,南星环顾了一圈,发现屋子虽小,摆放的物品也不算很多,但很是雅洁干净,临窗的几上,摆放着一盆兰花,苍翠的叶子高高低低地垂落,每一片都一尘不染,隐约可见的花骨朵藏在其中,虽未绽放,但兰花那特有的清香却萦绕在鼻间。 “客房都能收拾的如此雅致,这位川大哥的妻子定是个心思巧妙的能干之人!” 南星由衷地赞叹道。 “嗯,还不错!” 顾千里也环顾了一圈,点点头,毕竟在这颇为偏僻的村子,能找到如此的落脚之处,可见这主人确实心思巧妙! “雾雨沾湿了衣服,爷知道你舍不得使唤你那两个丫头,爷已经让她们去给你烧水了,等会沐浴换好衣衫再休息吧!” 顾千里见南星准备换掉湿衣服,抬手制止道。 “她们也辛苦,在马车上吐得比我还厉害,让她们好好休息吧!” 不是南星矫情圣母,实在是她过不惯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完全不能自理的奢靡生活,再说,都是一般大的姑娘,在生活这些琐事上,她也不太好意思使唤别人,毕竟自己手脚齐全,什么都能干! “爷就知道你舍不得,但南星,爷买她们不是为了好看,她们是买给你的丫鬟,是伺候你的,你不使唤,那要她们干嘛呢?” 顾千里歪歪倒倒地坐在太师椅上,斜睨着南星,眸光微闪,有些邪魅,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可是……” “可是什么?你是主子,你不使唤她们,她们才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惶惶不安呢!” 顾千里天生就是被众人围着伺候惯了,使唤丫鬟下人这都是家常便饭的事儿,哪里需要考量那么多?阶级分明,理所当然,他无法理解南星心中“众人平等”的这一概念! “我……我尽量!” “乖!” 一声“乖”,从顾千里口中出来就变了味道,尾音上扬,邪恶魅惑,再配上那不怀好意,到处乱飞的桃花眸,激得南星嫩颊飞红云,心中直哆嗦! 这厮一天到晚怎么随时发情? “姑娘,热水好了,我和良姜进来了!” 门口传来了栀子小心翼翼地叫声,正好解了南星的尴尬。这两个丫头虽然在南星身边的日子不长,虽有些不解,但对于南星和顾千里闺房中的那点儿事倒早已心知肚明,只管听从吩咐,伺候好南星就可以了! “进来吧!” 南星打开门,就见两人抬着一个浴桶立在门口,那浴桶颇重,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赶紧进来,这么重东西,你们俩怎么不让苍术白术帮你们抬?” 栀子和良姜进来放好浴桶,擦擦额头上的汗,才喘着气对南星说道: “白术大哥领人去赶马车去了,苍术大哥去村子里看看,能不能换些食物,其他的侍卫累得都在休息,反正也不是很重,又是姑娘用的东西,我和良姜也不好经手他人,没事的,姑娘!” 栀子说完,对南星咧嘴一笑,十分的傻气! “傻丫头们,你们身子刚恢复,以后别搬重东西!” “知道了,姑娘,你真好!” 两人齐齐对南星弯腰福礼,何其有幸,绝境中竟有如此境遇! “知道你们姑娘好,还不快去拎热水,让你家姑娘沐浴,湿衣服穿了这么久了,不怕她生病?” 顾千里实在看不下去三个女人在那里互相心疼,互相客气了,南星那小身板,别人不知道,他可是知道的,有时候看着嘛,强壮的如同一头牛,但更多的时候弱得跟小鸡一样,风吹不得,雨淋不得,饿一下都能吓人半条命,这淋了春雨,穿了湿衣服,最容易沾染上风寒,还不好好泡个热水澡,还在哪拖逶废话! “对,我们快去!” 两人说完,就像兔子一样的跑了出去,去给南星拎热水去了! “你衣服也湿了,你也去洗洗吧,别着凉了!” 南星见顾千里穿着半湿的衣服,还悠闲地靠在太师椅上,好心地说道。 “哟?你这是要邀请爷和你共浴?” 邪魅的桃花眸似笑非笑,不怀好意地看向南星。 南星刚恢复白皙的脸颊刷地一下又绯红一片,这厮,就应该让他生病,下不了床! “你想得美,滚出去!” 杏眼怒睁,黑眸燃着小火苗,嗔怒地吼道。 “哈哈……” 顾千里见又把南星气得跳脚,心情大好,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抖了抖皱巴巴的衣摆,趁机在南星脸上猛亲了一口,才哼着小曲,阔步走出房间! “爷去给你找酸的!” “去死……” “……” 在栀子和良姜细致入微地伺候下,南星泡了一个到这个地方后最舒服的好澡,感觉身体所有的毛孔都打开了,都被伺候的舒舒坦坦,舒服地她都想一直泡下去,直至天荒地老了! 一切收拾妥当,都到了傍晚了,顾千里不知到哪里晃荡去了,栀子和良姜去准备晚间的餐食了。南星立在厢房门口,看着外面雾雨仍然未曾停歇,反而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屋檐的水珠开始连成线一样滴流下来,流在阴沟的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不远处的那丛竹林被雨水洗刷地愈加苍翠,竹叶尖滚落着一颗颗圆润的水珠,随“沙沙”声抖动,无声落入脚下的泥土中。 雨洗涓涓潺净,风吹细细馨香! 不远处月垂门有人声传来: “你这个丧门星,我儿娶了你这么多年,连个蛋都不生,要你干什么?” 说话的应该是一位老妪,听声音有些苍老,话语间尖酸刻薄,而又充满愤怒! “娘,儿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大夫都说儿媳的身子没事,可就是怀不上!” 回话的是位妇人,声音细细柔柔,很是温婉和顺,即使那老妪的话说的如此刻薄,她也没有生气,可见性子多么温良! “没事,没事,没事怎么生不了孩子?我看你就是不下蛋的那母鸡,白担了一个人的名!” 那老妪越说越气,好像还有拐杖的声音敲击在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娘,不是……大夫说……” 那妇人细声地争辩,可话还没有说出口,就听到那老妪仿佛怒不可遏,那拐杖好像凌乱地打在人的身上,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 “你还敢回嘴,你还敢回嘴,你这个丧门星,不下蛋的母鸡,打死你……打死你……” “啊……娘,别打了……啊……” 妇人开始求饶和哭喊,但那老妪好像更加气愤,敲打得更用力。 南星怒火中烧,再也听不下去了,拎起裙子就跑向了月垂门,果然就见一个大约五旬的老妪再用拐杖狠狠地敲打一位年轻的妇人。 “别打了!” 南星冲上去,一把抓住那拐杖,把那年轻的妇人扒拉到自己的身后,厉声喝道! 那老妪没想到有人会来拉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被南星的厉喝吓得一愣。 “呜呜……” 身后的妇人开始小声哭泣。 “别打了!” 南星降低了声音,又说了一边,然后把那举起的拐杖压了下来。 “你是谁?” 那老妪反应了过来,看着眼前突然冒出来的南星,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 “我……” “娘,她是借住在我们家的客人。梅雨季节,道路湿滑,寸步难行,这位姑娘和她的家人们借住了我们家西厢房!” 说话的是川羌,南星转头,这才看到他也一直待在这个院子中,这打骂的两人应该是他的母亲和妻子,只是奇怪,都打成这样,这川羌都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也真是让人憾目! “川羌大哥,你在呢?” 南星有些惊讶地说道。 川羌对南星尴尬地笑笑,然后则走到那老妪的身边,低声温和地说道: “娘,您看,这有外人,您老……” 那老妪轻蔑地上下打量着南星,半天才怒气冲冲地说道: “今天有人狗撵耗子多管闲事,我就先放过你,晚饭你就不用吃了,哼……” “我?” 南星瞠目,这……怎么就变成狗了呢? 第67章 苦参子 * 川羌扶着那老妪颤颤巍巍地走了,临走时看向身后这妇人的眼神确是狠厉冷毒,那意思好像是说“你躲得了一时,还能躲得了一世”? 南星见两人走远了,也不再多想其他,转回头就看到那妇人脸上青一块红一块,披散着凌乱的头发,在蒙蒙细雨中瑟瑟发抖! “嫂子,你没事吧?” 南星伸手去扶,刚一触碰到那妇人的胳膊,就听见了“嘶”的一声痛呼! “嫂子,你……你受伤了” 南星一惊,攸地收回双手,怜悯地看了看那妇人,轻柔地说道: “来,跟我来,我给你看看!” 那妇人抬头,眉眼温婉,一脸诧异地看着南星,嗫嚅着嘴,半天才开口: “姑……姑娘,你是?” 南星温柔地笑笑,说: “我借住在你家的,嫂子叫我南星就好了,我是大夫,来,嫂子,去屋子里,我给你看看伤!” 南星见那妇人踟蹰着,又伸手轻轻地去拉她手。 “哎哟……嘶……” 妇人又发出几声痛呼,南星这才低头去看那夫人的双手,这哪是一双年轻妇人的手呀,整双手粗糙如树皮,还红肿不堪,应该是冬天发了冻疮还没好,有些地方结了黑黑的痂,有些地方则破了痂皮,殷红的献血流了出来,让整双手看上去更加触目惊心! “嫂子……你的手?” 南星太过于惊讶,诧异地叫道。 “姑娘,我……” “怎么又站在雨里?不怕生病呀?” 顾千里人未到声先到,从门口走过来的时候,蹙着眉头,一路喊叫。 南星和那妇人不约而同地看过去,就见顾千里穿着一件黑色披风,疾风般走来,脸上带着怒气。 他见南星如此不听话,走到南星身边,就伸手去捉,余光瞟到旁边还有一位不认识的妇人,立马皱眉问道: “咦?这是谁?” “这是川羌大哥的妻子,叫……” 南星还没来得及问那妇人的姓氏,一直“嫂子,嫂子”的叫着,现下也说不出她应该怎么称呼。 “我娘家姓陆,我叫陆英!” 陆英微微福了福身子,说道。 “陆姐姐!” 南星甜甜地叫了一声,继续说道: “走,陆姐姐,去屋子里,我给你看看你身上的伤,还有你受伤的冻疮!” 说完,也不敢再去拉陆英的胳膊和手了,只得轻轻地扯着陆英的衣袖,把人拉着走向西厢房这边。 顾千里见南星没理他,拉着那个什么陆英就往屋子里走,待在原地愣了一瞬,才瘪瘪嘴角,跟着也走向西厢房。 进屋后,见南星扶着陆英坐在桌旁,正准备说话的时候,见顾千里进来了,她忙说道: “顾千里,你先出去,我给陆姐姐检查一下!” 顾千里听了这话,脸一沉,桃花眸子一眯,危险地看着南星。 南星见这小气的男人怕是又要发飙了,忙上前凑到他面前小声地说道: “陆姐姐刚才被打了,我看看哪里受伤了,你一个大男人,不方便,你快出去!” 顾千里蹙着眉头瞄了一眼陆英,又低头狐疑地看了看南星,有些不太相信。 “你是不知道,她的那个婆婆好生厉害,刚才在院子里,用拐杖拼命地狠打,要不是我过去,这陆姐姐估计都要被打死了!” 南星这话说得更小声,完全是凑在顾千里的耳朵边说的,那轻轻柔柔的细语,微微喷出的香甜气息,就像羽毛一样,一下一下地轻挠着顾千里的心,酥酥麻麻,颤颤粟粟! 他不由得把手轻轻地伸过去,环上了南星那盈盈不够一握的细腰,神魂荡漾! 南星腰间一紧,没想到这厮在这种情况下又开始发情了,忙挣扎着远离,手“啪叽”一下就打在顾千里的大手上,嗔怒着道: “你……快出去!” 说完,红着一张玉脸把顾千里的硬如铁爪的手给掰开,把人推了出去,关上门,才长吁了一口气! 回头一看,陆英正一脸惊诧地看着自己,南星的脸上又是一红。 “陆姐姐,这……这是我家公子,我……” 她也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语来介绍自己和顾千里的关系,这个时代没有男女朋友这样的词语,一男一女住在一起,还亲密暧昧,本就为世人不容,但她和顾千里又这样堂而皇之地无所顾忌,更是三言两语说不清了! “姑娘不必多说,富贵人家有富贵人家的活法,我虽为穷乡僻壤的妇孺,但也知道勿听勿视勿论!” 南星没想到陆英能说出这样的一席话,让她不由得对眼前的这个温和柔顺的妇人刮目相看。 “陆姐姐,你脱掉衣服,我帮你看看你身上的伤!” 南星走过去,站在陆英的身边,柔声说道。这个才是正事,其他的事情既然说不清楚,也就不必多去言说了! 陆英倒是也不拘谨,点点头,站起身来,脱掉外衫,解开里面衣衫的绳子,轻轻地把上衣脱了下来。 “啊?你……这?” 这是?这是怎么弄成这样的?南星第一次见这样的场景,她大吃一惊,惊恐地捂着嘴巴,不可置信地睁大黑眸,望着陆英。 只见陆英那白皙的皮肤上纵横交错,全是青青紫紫的印子,有像被拐杖敲打的,有一条条,像被鞭子之类的鞭打的,还有长长扁扁的,如果没有猜错,应该是被竹篾之类的打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肤,今天那拐杖打的几下,就敲在这本就伤痕累累的后背上,鼓起了红红的几块,看着更是触目惊心! “陆姐姐,你……你……这都是谁打的?” 南星的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这是犯了什么罪呀,一个大好年华的弱女子要遭受到如此虐待? “姑娘,你别难过,我都习惯了,早已经不痛了,就是看着有些吓人!” 陆英背对着南星,仍然柔和地说道,仿佛这些伤,这些痛都不是她身上的一样。 “陆姐姐,你忍着点,我来摸摸,看有没有伤着骨头!” 南星止住泪意,颤抖着双手轻轻地覆上陆英那伤痕累累,青紫遍布,无法直视的后背,去碰触那几个新鼓起的肿块! “嘶……” “疼吗?我轻点……” 南星不敢用力碰触,深怕把这破碎不堪地身子再伤害一次。 “没事的,姑娘你别怕!” 陆英强忍着疼痛,微笑地安慰南星。 过了半晌,南星一一检查之后,发现只是打得淤血了,并未伤及到骨头,心下稍微安了一些。她从小药箱里面找出跌打损伤的药油,轻轻地倒在手上,避开刚打的新伤,慢慢地擦在陆英那青紫淤血的旧伤上,并缓缓揉开,直至药油完全被吸收! “陆姐姐,我刚用药油给你把以前的伤揉了揉,新伤暂时还揉不得,明天我再给你上药,你穿上衣服吧!” 南星用帕子擦擦双手,柔声说道。 “好,多谢姑娘!” 陆英的声音和煦温婉,仿佛这一切都不伤及她一样,那些伤也不是在她身上,看得南星更是难过。 等陆英穿好衣服,南星又找出来一瓶药膏,用小匙轻轻地挑起,擦到陆英那满是冻疮,红肿流血的双手上,边轻轻涂抹,边问: “陆姐姐,你身上的伤是你婆婆打的?还是川大哥打的?他们为什么要打你?” 陆英听南星这么一问,微微一怔,苦笑了一下,轻启苍白的嘴唇,说道: “是我那婆婆,我夫君虽然懦弱,倒也不曾打过我一次!” 南星更是吃惊了,这婆婆和儿媳妇有什么天大的仇恨,要把一个人打成这样,再说,这陆英一个大活人,就不知道反抗吗? “是为了你不能生孩子就打你吗?” 南星轻柔地给陆英的手上涂药,想起她听到的话,问道。 陆英又是一怔,低声道: “是啊,我不能生孩子。我和夫君自小青梅竹马,他比我大三岁,他父亲早逝,是婆婆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的。我及笄后就嫁给了他,刚开始一家人顺顺美美,和睦得很,可我直到第三年都没有怀上孩子,我婆婆的脸色就开始不好看了。可我娘家的父母还在,我又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我婆婆也不敢过多的埋怨,只是隔三差五就带我去看大夫,给我喝汤药,可这样过了十年,我还是没有怀上孩子。期间她也曾让夫君纳妾,可是我爹是个混不吝的,打了夫君一场,说我即使不能生,他也不许纳妾。自此之后,我婆婆的脸色就越来越难看了。前年,我父母相继过世后,我婆婆再也没有的顾忌,对我动辄就打骂,不分任何时间和场合,我早已习惯了!” 陆英说完,嘴角的苦笑漾的更大,看着苦涩无比。 “你父母过世了,他们可以纳妾生孩子,为什么还要打你呢?” 南星不解地问道。 “我婆婆太过泼辣,名声不太好,附近没有人家愿意将女儿嫁过来,而且又是做妾,更是没有人了,所以一时间也物色不到合适的,所以她更气愤了,怪我耽搁了她家的香火!” “这……这也能怪你?” 这真是好的时候万般好,厌恶的时候,就连影子都是让人讨厌的,陆英的婆婆大概就是这样的人,错误的永远是别人! “那川大哥?你夫君呢?他就这样?看着你被打?” 第68章 山丹若 * 就是一个外人,见到街头有人被打,都会上去管一下闲事,这川羌作为陆英的夫君,两年来,天天见自己的妻子被母亲虐打,南星不相信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英垂下眼睑,思索了片刻,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苦楚地慢慢启口,说道: “刚开始,婆婆也没有这么过分,只是不时地找茬,说我这也没做好,那也不对,让我跪祖宗,或者不给我吃饭,夫君见此无伤大雅,也不再多说什么,总让我不要忤逆婆婆的做法,我猜他心里也有怨愤,这么多年没有生下一男半女,确实伤了川家的脸面。” “从去年初开始,婆婆开始给夫君物色妾室,不仅没人愿意,村子里的人还风言风语地说是因为我婆婆造孽太多,所以才让夫君绝后,就是娶多少女人,都无济于事!我婆婆听后大怒,就把气全都洒在我的身上。从那开始,她好像魔怔了一样,她总说自己恍恍惚惚听到了孩子的哭声,回过神发现什么都没有,而我的肚子也没有动静,所以就三不五时的动手打我,我不好反抗。夫君呢,从小被婆婆娇养长大,最是孝顺,婆婆说什么就是什么。刚开始时也拦过几回,可每一次婆婆都骂他‘白眼狼’,说他狼心狗肺,‘娶了媳妇忘了娘’……而且夫君一拦,婆婆打骂地更厉害了,夫君也不敢再阻拦了,长此下来,就……就这样了!” 陆英说完,仍然低垂着娥眉,两行清泪从眼睛里滑落,眼看滑过那有些蜡黄粗糙的脸颊,滴落到颈间,她忙抬手去擦! 南星见此,忙压下她的手,制止道: “别……你的手刚上药了,别碰水!” 陆英吸吸鼻子,强忍着泪意,嘴角勾勾,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姑娘,真是麻烦你了,我……我说多了!” 南星递给她一块干净的帕子,示意她擦擦脸,又问道: “你婆婆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别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过来?你不知道吗?” 南星对此很是疑惑,既然村子里的人都知道,那陆英和她的父母不知道吗?为什么要嫁过来受罪呢?这算……这算自行找虐吗? “我婆婆……” “该死的丧门星,短命鬼,别以为有人护着,老娘就收拾不了你,还不滚去做饭?生不了孩子的母鸡,要你有什么用……” 陆英的话刚出口,门外院子里就传来了尖酸刻薄,一声比一声狠毒的叫骂,有些话语十分粗鄙,不堪入耳。 南星皱着眉头,黑眸微眯,脸色阴沉,白玉般的小脸上上了一层怒气,她没想到,这还有外人在呢,这老妪就夹枪带棒的,如此难听的骂人,也真是太过分了些! 而陆英听见了这些叫骂,则把头紧紧地低垂着,看不见脸上的表情,但那微微耸动的肩膀,能感觉到她有愤怒,有不堪,也有一些害怕! “别怕,我送你过去!” 南星不忍心陆英过去再被她婆婆打骂,轻轻握着陆英的手,安慰道。 陆英长吸了一口气,慢慢抬起头,对南星说道: “不用了,姑娘,已经给你添麻烦了,我婆婆那个人,不讲道理,什么难听的话都能说出口,我怕牵连姑娘受罪,你能帮我上药揉伤,还听我絮絮叨叨说这些事,我已经很感激了,怎么好再麻烦姑娘!” 南星见此,也不再多说,她轻轻地捏捏陆英的手,说道: “那好吧,你去吧,你的手……你自己好好保重!” “多谢姑娘!” 陆英弯腰对南星福了一礼,转身开了厢房门,见外面仍然雾雨涟涟,在门口稍微迟疑了一下,低着头就钻进了雨中。 “丧门星,还不滚过来……” 院子里的叫骂声还没有结束,骂得越来越粗鄙,也越来越刺耳,南星站在门口,握着拳头,定定地望着垂花门,这些话,她一个外人都听不下去,她不知道,那边和陆英同床共枕十年的川羌为何能这么镇定,能如此无动于衷? 是真的习惯了吗? “这老虔婆骂人也太难听了吧?” 顾千里从旁边廊下走进屋子,见南星静静地站在门口,望着不远处的院子,神色肃穆,随即开口道。 “市井妇人,这些难听话,没有你听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 南星神色有些落寞,淡淡地呢喃。 顾千里见此,眉头微蹙,走过来自然而然地揽着南星的肩膀,说: “各人有各人的际遇,那老虔婆厉害,她那媳妇又愿意受着,这样的家事谁也管不了,你也别多伤神了!” 道理确实如此,她一个外人能干什么呢,只是遇到此事,只觉得义愤填膺,心中无比烦闷而已! “爷看这雨呀,应该也快停了,等明天一放晴,我们就上路,眼不见心不烦,任由她们自家人折腾去!” 南星仿佛没听见似的,不说话,仍然静静地看着屋檐的雨珠连成线的落下,这雨停了,天能放晴,那陆英以后的日子可能放晴呢? 晚间的饭菜很是丰富,苍术和白术不知道去哪里,换了不少的肉食,栀子和良姜的厨艺彻底得到了发挥,给顾千里和南星做了好几道菜。顾千里大快朵颐,风卷残云般吃得很是欢脱,南星因为心中对陆英的事还未释怀,有一下没一下的满头吃着饭菜,味同嚼蜡,看得顾千里有些不高兴了! “别想人家的事儿了,好好吃饭,爷看你都瘦得没几两肉了!” 顾千里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南星的碗里,没好气地道。 “嗯!” 南星微不可闻地低声应道,可吃起饭来,还是有些心不在焉,那敷衍的样子,更让顾千里牙痒痒。 “爷等会让苍术去把那老虔婆打一顿!” 顾千里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南星一时没反应过来,嘴里包着一口饭菜,惊诧地抬头看他! “咳……你说什么?” “吃个饭都心不在焉,爷说让苍术去把那老虔婆打一顿!” 顾千里瞟了南星一眼,不忿地又说了一次! “打她能解决什么事呀,我刚才想陆姐姐这么多年不孕,到底是怎么回事呢?我下午的时候要是给她把把脉就好了!” 南星咬着筷子,说道。 “多大点事,好好吃饭,吃完了,让苍术,让你那倆丫头把人叫过来!” 顾千里又夹了一筷子鱼肉,放在南星的碗里,一音定锤! “好!” 南星点点头,埋头开始吃饭,顾千里见此,瘪瘪嘴,嘴里嘀咕: “别人的事如此伤心,哪天对爷也这么上心?” 用过晚饭,栀子收拾好桌子,良姜就去对面东厢房把陆英叫过来。 南星见陆英进门的时候,是良姜搀扶着,走路一瘸一拐地,好像膝盖受伤了一样,不由地诧异,问道: “陆姐姐,你腿怎么了?” 陆英略带尴尬地笑笑,柔声说道: “没事……” “哪里没事?我过去的时候,川夫人还跪着的呢!” 良姜愤愤不平,把人扶到桌旁的凳子上坐下。 “没事,没事,习惯了!” 陆英局促不安,尴尬地笑道。 “陆姐姐,我帮你把把脉,可好?” 南星不再多问她膝盖的事儿,借着烛光,问陆英。 一闻此言,陆英怔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苦涩地说: “姑娘,我这身子,那么多大夫都说无事,可就怀不上孩子,我也认命了,看与不看又能如何呢?” “川夫人,我们姑娘医术可好了,你就让她看看吧,说不定能找到原因呢!” 旁边的栀子劝道,在她的心目中,南星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陆英踟蹰了一会儿,轻轻地把手放在南星面前,说道: “那好吧!” 南星把衣袖稍微往上拢了拢,三根如葱白的玉指微微完全,轻轻地搭在了陆英的手腕上,凝神静气,神情肃穆! “换一只手!” 过了好半晌,南星才撤回手指,看了看陆英,问道: “陆姐姐的身子确实无碍,除了有些气血虚以外,怀孕生孩子应该完全没问题,那些大夫都没有诊错!” 陆英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收回手,放在自己的腿间紧握,心如死灰般,悲哀地说: “是呀,我的身子没问题,但就是怀不了孩子,能有什么法子呢?老天爷,我到底造了什么孽呀,要如此对我?” 南星略一思索,随即问道: “你身子没事,那川大哥呢?” 陆英听南星这么一问,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你的身子没事,你夫君,川大哥呢?他的身体可好?” 南星又把话说了一遍,说得更直白一些! “我夫君?我夫君的身子一直很好呀,这女人生不了孩子,跟男人有什么关系?” 陆英一脸茫然的问南星,她还是第一次听大夫问她夫君的身子呢!旁边的栀子和良姜也一脸诧异地看着南星,还有这样的说法? 南星心底抓狂,男权为上,这样的观念真是害人不浅呀,她有些无力地叹道: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你说这想要开花结果,关不关种子的事?” 陆英盯着南星看了好一会儿,见南星点点头,她才又笑又哭地说道: “你说,我生不了孩子,不是我的问题,是我夫君的问题?” “也不是说就是你夫君的问题,这要我查看了之后才知道,如果可以,你让川大哥过来,我给他看看!” 南星说道。 “好,好,好,我去叫他,我去叫他……” 陆英激动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就跑向门口,可还没有开门,她就停了下来。 “怎么了?” “不行,不行,我婆婆知道了会打死我的,不行,不行……” 第69章 鸳鸯藤 * 陆英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刚才的激动欣喜全都消散,一脸的惊惶无措。 南星心思本就玲珑通透,还有什么不明白了呢?在这样男权至上的时代,生不出孩子那绝对就是女人的问题,谁要是敢说是男人的问题,那无疑于“太岁头上动土”,揭了老疮疤,不想好了。以前的那些大夫肯定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有几人敢把事实说不出口呢,男人不育,那可真就是断子绝孙了,有谁大胆地敢说别人家断子绝孙? “陆姐姐,陆姐姐,你别着急,你看,今天天也晚了,明天再说好吗?” 南星劝下焦躁慌乱的陆英,安慰道。 陆英看了看外面,黑漆漆的夜空无半天星光,淅淅沥沥地雨声萦绕在耳旁,确实天晚了,明天,明天能是新生的一天吗? “陆姐姐,不急于一时,明天再说,好吗?” 南星又轻声劝慰,见陆英慢慢冷静下来,才放下心来。 “姑娘,男人也会生不出来孩子,你说得是真的吗?” 这话陆英第一次听到,她不敢相信,所以不确信地又问了一遍。 南星肯定地点点头,说道: “繁衍子嗣是男女共同之事,就如同那竹林旁缠绕的鸳鸯藤一样,根深连筋,相互纠缠,不分彼此,才开出金银二色之花,哪里有人能自行决定是否可以繁衍子嗣呢?” 南星的一席话还未说完,就见陆英脸上的泪水如汩汩泉水般不断涌现,如溪流般奔腾而下,那是压抑了十年的忍耐不甘,更是承受了十年的冷眼冷语,虐待打骂屈辱生活的彻底宣泄! “呜呜……” 屋子里没有人再说话,只有陆英那痛彻心扉的哭声,在这寂静如斯的雨夜,更让人绝望!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落在竹林上,发出婆娑的沙沙声,远处东厢房早已灭了烛光,青梅竹马的枕边人呀,是什么让多年的情意变成了漠不关心,甚至是怨愤? 第二日雨仍然未曾停歇,顾千里启程的打算落于一空,看来还得在这院子里借住几天! 大清早,他就让苍术过去给川羌送了一笔银钱,陌路不识,能提供一席之地遮风挡雨,不纠其他,总是不错的。 回来时,苍术回禀顾千里,说那川羌倒推辞了好久,不愿接收,但他那母亲一见,则满脸笑意地收下了,还说,后面几天的饭食都让她儿媳准备,我们这些人只管吃喝住就行了! 泼辣狠毒,见钱眼开,既然全村人都知道这老妪是这号人物,陆英当时脑子抽什么疯,就嫁了过来呢?南星实在想不通。 用过早饭,南星坐在屋子里,手拿一本医书,可半点儿心思都没有放在书上,看着看着就不停地叹气,一是连日的阴雨绵绵,实在让人心情烦闷,二是有些忧心陆英的境况,如果可以,解了陆英不孕的局,那是不是她以后的日子就会好过一些? “唉……” 不知道多少声叹气了,看得旁边本就阴沉着脸的顾千里,脸色更加难看,这女人就不能心里有事! “唉……” 又一声轻轻地叹气,顾千里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把医书夺了过来,冷斥道: “别看了,爷见你那样子眼都疼,多大点儿事呀,别人生不生孩子关你什么事,你唉声叹气地这么上心?也没有见你什么时候对爷这么上心过!” 后面的这句嘟哝的声音有些小,南星也没注意听,她定定地看着顾千里,问道: “你说陆姐姐能不能把川羌大哥带过来,让我给他看看?” 顾千里气结,感情他刚才说的话等于放屁呀,这女人一句也没听进去,还再想那档子破事! “你真要给他瞧,爷叫苍术把人绑过来!” 顾千里没好气地说,南星听完,则眼前一亮,说: “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先等陆姐姐,看她能不能把他夫君带过来,如果不行,你再……哎哟,你敲我头干嘛?” 顾千里一个脑瓜崩就弹在了南星洁白的额头上,疼得南星连忙捂着额头,眼泪汪汪地瞪着他! “爷见你魔怔了,还有想瞧病要把人绑起来的?敲疼你,让你清醒一下!” 顾千里伸出手指,准备又弹上来。 “不要,疼……不要……哎哟……” 又是狠狠地一弹,疼得南星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掉了下来,她揉揉额头,生气地怒道: “你有毛病呀?” 顾千里一见南星怒睁着黑眸,眼泪汪汪地瞪着自己,心情就大好,他揉揉手指,开怀大笑道: “哈哈……来,爷看看,看看,是不是破了?” “滚,不要你看!” “乖,给爷看看……” 一个要看,一个使劲捂住就是不给看,你来我往纠缠间,到底女子不如男,顾千里拉下南星的小手,看那光洁如玉的白皙额头,被自己敲得已经红了一片,看着确实很疼! “你真是豆腐做的,轻轻碰碰怎么就红成这样了呢?” 南星没好气地嗔道: “轻轻?你那叫轻轻?没看到我疼得眼泪就下来了吗?” “爷错了,不弹了,真是娇嫩,来,给爷心疼心疼……” 不容南星拒绝,密密湿湿的亲吻就落在了南星的额头,又发情?大白天的,南星当然不依,忙低头躲避,伸手去推,终于把人给推开了! “你就知道欺负人!” “好,好,爷不欺负你了,要不……要不我们来玩弹脑瓜崩,你先弹爷十下,爷不怕疼……” 南星瞠目,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顾千里,道: “你……真是无聊至极,疯了吧?” “哈哈……反正无事,来,来,给你弹……” “滚……” “来嘛……” “滚……” “哈哈……” “……” “公子,姑娘,那边的川老夫人好像出了事,川夫人让我请姑娘过去瞧瞧!” 门口传来了良姜的喊声,两个无聊打闹的人才停了下来,不解地互相看着,这……这可没有诅咒她呀! 南星率先反应过来,奔过去打开门,问道: “到底怎么回事?” 良姜抬头,见自家姑娘额头红红的一片,发丝有些凌乱,随即小脸一红,移开目光,定神回禀道: “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摔倒了还是怎么了!” 南星点点头,随即就出了房门,也不管雨天路滑,提起裙子就向那边宅院跑去。 身后的良姜连忙拿起旁边的油纸伞追上去,边追边叫道: “姑娘,小心,路滑……慢点……伞……姑娘……” 顾千里站立在廊下,黑沉着一张脸,看那个纤细的背影在雨中的奔跑,瞬间消失于垂花门外! “公子,南星姑娘这着急忙慌地干什么去?” 不知何时,苍术站立在顾千里的身后,看着南星在雨中奔跑,疑惑地问道。 苍术不说还好,一说顾千里的火就蹭蹭蹭地上来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这女人,一有事准把自己抛乎脑后,忘在九霄云外。 南星一路小跑,良姜紧追慢赶,好不容易赶上,就领着南星走到了川羌母亲住的厢房。 一进屋,就见川羌和陆英手作无措地跪在床榻前,尤其是川羌,想去安慰床榻上躺着的母亲,可又不知道怎么做,就那样心急如焚地挠头搔耳。 “陆姐姐,怎么回事?” 南星问道。 陆英一见南星进来了,连忙站起身来,把南星领到床榻前,说道: “早上我服侍婆婆用完早饭,婆婆嫌我早饭做得太咸,借此罚我跪在她面前,又开始骂我,骂着骂着,又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丧门星……什么的,我……我想到昨天姑娘说的,生不出来孩子不全都是女人的事,就回了婆婆一句,结果婆婆气极,就又举拐杖来打我,我躲了几下,不知怎的,婆婆突然就摔倒在了地上,晕了过去,怎么也叫不醒了,我和夫君才把她扶到屋子里来了!” 陆英蜡黄的脸色愈加苍白,眼角还挂着泪痕,双眼惊恐,而她在说这些的时候,旁边一向温婉和煦的川羌宛若变了一个人一样,赤红着一双眼,恶狠狠地盯着陆英,大概他觉得他母亲这样,全都是陆英的错! “没事,我看看……” 南星说着就上前查看。她先查看了川老夫人的眼鼻口舌,发现瞳孔有些涣散,有中风的症状。 “她摔倒在哪里?碰到什么地方了?” 南星边查看边问道。 “我当时只顾着躲避,只听到‘咚’的一声,没看见婆婆碰到了什么地方!” 陆英连忙答道,旁边的川羌也茫然的摇摇头。 南星见两人都不清楚,只好仔细检查着川老夫人的后脑勺,果然在右边后脑的位置摸到了一个肿块,心下有了数! “良姜,把银针给我!” 良姜翻出南星的银针,递到她的手上,并从旁边点染一盏烛火,放在了床榻边的高几上! “川羌大哥,你出去一下!” 川羌见南星开始解母亲的衣服,茫然地点点头,从地上爬起来,趔趔趄趄地跑了出去,并把厢房门关好! “良姜,陆姐姐,来,帮我扶着……” “哦,好……” “好……” 一根根银针在烛火中稍微烧灼一下,南星从川老夫人厚厚的肥腻身躯中摸到穴位,准确麻利地把针扎了进去! 一刻钟后,见川老夫人“嘤唔”了一声,南星才慢慢地把一根根银针拔出来,放在针袋上! “好了,放下,陆姐姐,你给她整理一下衣服!” 南星收起银针袋,交给良姜,擦擦额头的汗珠,站在床榻边,看着陆英小心翼翼地给川老夫人收拾衣衫,整理床榻。 第70章 桑寄生 * “好了!南星姑娘,我婆婆什么时候会醒?” 陆英收拾好,站在一边,问道。 南星坐在床榻边的圆凳上,自然而然地拉起川老夫人的手腕,轻轻把手指搭上去,把脉。 “你婆婆是情绪过于激动造成的卒中,等会应该就醒来了,只不过……” 南星抬头看了看陆英,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 陆英不解地问道。 南星看了陆英好一会儿,才轻启朱唇,轻声说道: “只不过,她即使醒来,身体也无法完全康复,后半生……大概……嗯……要和这床榻相依为命了!” 陆英双眼大睁,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南星,仿佛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姑娘是说……是说……我婆婆以后都得瘫在这床榻上了?” 南星点点头,不再言语,垂下睫毛,低头把脉! 身后的良姜闻言悄悄地长吁了一口气,这老妪也算遭了报应,后半山躺在床榻上,再也没法打骂陆英了,也算好事吧! 陆英心里五味杂陈,突然听到这样的消息,确实让她长舒了一口气,毕竟没有人喜欢天天被虐打,可转而又想到,她这样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照顾她也是自己的事儿,又能舒心多少呢? 屋里三人谁都没有说话,南星认真地把着脉,脉象虚浮迟缓,滑动乏力,是经络痹阻,风邪入中,确实是严重的中风之兆,能保住一条命就算不错了,以后不仅要久卧床榻,更是要口舌歪斜,麻木失语了,作为陆英来说,大概有些因祸得福吧! 南星收回玉手,把川老夫人的手腕轻轻地放回被子里,站起来,走了出去,陆英见此,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川老夫人,也忙跟了出去。 屋外,川羌等在门口,焦躁的坐立不安,在门口走来走去,一见南星出来了,忙走上前,问道: “姑娘,我听我娘子说你是大夫,我娘怎么样?她怎么样?” 南星见川羌如此激动,安抚道: “川大哥,别激动,老夫人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卒中之症。” “卒中之症?你是说我娘是卒中之症?” 川羌指了指屋里,不可置信地问道,他不相信,刚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卒中了呢?卒中,那不就是……就是半死不活地要瘫在床榻上了吗? 南星肯定地点点头,打破川羌的幻想。 “老夫人身躯肥胖,应该长期喜食肥肉,盐也食用的较重,脾气又暴躁易怒,卒中能保得一条命已算万幸了,川大哥保重!” 川羌不敢相信地退后,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陆英见到了,连忙惊呼: “夫君,夫君,你保重……” 说完,陆英就去扶川羌,可此时的川羌完全没有了那温雅和煦的样子,仍然赤红着一双眼,冷厉地看着陆英,恶毒地说道: “我娘变成这样,这下你满意了?” 陆英没想到这个时候,她青梅竹马的夫君会说这个,她茫然的睁着一双泪眼,伤心地看着川羌,颤声说道: “夫君,你……我怎么会这么想?她是我婆婆呀,这么多年,我哪天不是恭恭敬敬地孝顺着她,何曾有对她不好过一次?” “你没对她不好,可你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让她顺心满意,今天还把她气得卒中了,你真是太……大逆不道,你……丧门星……” 川羌已经毫无理智了,骂人的样子和川老夫人简直如同一辙,不愧是母子。 “夫君……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陆英伤心地嚎嚎大哭,婆婆变成那样,自己的夫君又如此说她,瞬间让她觉得万念俱灰,伤心欲绝! “姑娘,我们走吧……” 良姜见此情形,皱着眉头,走到南星的身旁,拉拉南星的衣袖,低声说道。 南星看了看眼前的两人,觉得头“突突”地疼,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握紧拳头,大吼一声: “别吵了!” 咒骂的川羌,哭泣的陆英被镇住了,全都停了下来,看着南星。 “已经这样了,还怪东怪西,你骂她,那床榻的人能好呀?你……你不还指望她照顾你母亲吗?你这样骂她?” “还有你,没有主见,遇事就知道哭哭啼啼,能解决什么事?” 南星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两人,把两人都骂了一通,才觉得心里舒畅一些。 “姑娘,别动气,不值当!” 身后的良姜见南星气得小脸绯红,胸脯不停地起伏,深怕南星气个好歹,连忙劝慰道。 南星见两人一人坐在地上,一人跪在旁边,傻眼地看着自己,就像两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没了主见,找父母做主。 “陆姐姐的身子没事,我来看看生不出来孩子到底是谁的事?” 南星说完,霸气地握着川羌的手腕,把手指搭在脉搏上,开始细细地把脉。 川羌更是一头雾水了,疑惑地看着南星,嗫嚅道: “你……” “别说话!” 南星冷斥一声,低眉不再看他。 这简直奇了怪了,这川羌的身体也没事,精力充沛的很,那他们俩生不出来孩子到底怎么回事? 南星也十分不解了,这不在大夫管辖的范畴了! “姑娘,怎么样?我夫君……” 陆英在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南星又换了一只手腕,把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任何异样。 “川大哥身子也没毛病!” “那……那怎么会生不了孩子?” 陆英脸上全是迷惑,她纳闷地看向南星,想知道个清楚。 南星垂下眼睑,想了一会儿才问道: “你们几天同房一次?每次多久?” 这话一问出,除了南星淡定的没有变脸色,川羌、陆英,还有身后的良姜都刷地一下变了脸色,面红耳赤,川羌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陆英也把头深深地埋进了胸怀,不好意思看向南星。 “害什么羞?还想不想要孩子?” 南星皱眉,她都没有害羞,他们害什么羞? “婆婆说……说夫君身子为重,这事应节制寡淡一些,一月一次便可,每次不能超过一刻,不然就会损伤夫君的身子!” 陆英埋着头,声音低若蚊蝇,怯怯地说。 南星扶额,这……这样能有孩子才有鬼呢! “这十年都如此?” “嗯!” 陆英轻轻地点头,旁边的川羌已经羞赫地转过身去,把头埋进膝盖,假装听不见南星和陆英的对话。 “你们……你们真是俩二傻子!” 这种教育,不是自古都有压箱底的书籍跟着嘛,怎么在川羌和陆英这里就缺失的这么厉害,这川羌也真是厉害哟,为了听母亲的话,生生压抑十年,也是……也是强人吧! “姑娘怎么说?” “怎么说?还要怎么说?让你夫君你买几本书,就知道了,孩子也能生出来了,你们……你们真是,我都无话可说了,没孩子真是活该,傻死算了!” 南星口不择言的骂了一通,不想再看到面前的两个傻子,真是拉低了智商,提起裙子就走。 “姑娘……” “你婆婆的药方子我等会让人送过来,你们……你们好好研究生孩子去吧!” 南星的声音在雨中回荡,真是怒其不幸,哀其不争呀! “谢谢姑娘……” 南星摆摆手,带着一身雾雨,纤细的声影一闪,就进了西边的垂花门。 等回到房间,见顾千里那厮不正经地歪倒在太师椅上,拿着一本不知道是账册还是书,在那里看着。 “回来了?事儿管完了?” 眼都没抬,只淡淡地开口,问道。 怎么了?又闹什么脾气?南星用眼神问了问旁边的苍术。 苍术挠挠头,双手一摊,摇摇头,意思是:属下也不知道!然后再指了指南星,意思是:应该是你吧? 南星见此,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我?我怎么惹他了? 苍术瘪嘴,耸耸肩,不知道! “眉来眼去的够了?” 更冷的声音,讥讽的酸味充满了屋子。 “公子,属下……” “够了就给爷滚出去!” “是!” 苍术耷拉着脑袋,快速地跑了出去,经过南星身边的时候,还悄悄地说了一句:赶紧哄哄! 南星自认为自己没有惹他,而且现下她也没心情捋他那时不时炸起的毛,转身也往外走。 “爷让他滚,什么时候让你滚了?” 南星无语,停在那里,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两下,才转身问道: “顾千里,你阴阳怪气的到底想干什么?” 这话问得顾千里愣住了,他想干什么?他不就想她能对自己上心一点嘛! “爷……” “你是不是要时时把我绑在你身上,哪里都不能去,什么事都不要干,只围着你一个人转,你才满意?” 南星仰着小脸,黑眸定定地望着他,问道。 对,没错,就是这样!顾千里心里说,这样最好了! 南星一看顾千里那表情,就知道他肯定是这样想的,她颇为无奈地继续说道: “我不是你的宠物,无法时时都讨你欢心,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不干涉我继续做大夫,你……” 一听南星又要提起那张契约了,顾千里心里就无比的烦闷,忙打断道: “好了,好了……爷什么都没说,你……你不要乱想了!” 南星仍然用水漾的星眸看着他,面无表情,心下确是万般不相信,半晌,才淡淡地开口: “那样最好!” 第71章 乌梅饯 * 顾千里眸光闪闪,也不说话,心下确是一片荒凉,这女人,自己都巴心巴肝地宠着她了,她却牢牢地记住着那一纸契约,更巴不得离了自己。这时候,他不想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这样心里住着一个人,而那个人心里却无自己的感觉,真是太他妈的憋屈难受了! 南星见无事了,抬脚走过顾千里旁边,找出纸笔,刷刷几下,写下了一张药方子,拿起放在一边,看了半天,又落笔写了一张,才叫道: “良姜……” 门外没有人答应,南星疑惑地回头去看,果然外面已经没有人影。 栀子和良姜这俩人也太有眼力劲了一些,只要自己和顾千里在房间,俩人总是消失的远远的,不去找,绝对不会出现。 “不知道俩人又跑哪里去了?” 南星好笑地嘀咕着。 “苍术,苍术,滚进来!” “来了,公子!” 片刻,苍术就进了房间,嘻嘻哈哈地看着顾千里,挤眉弄眼个不停,大概是想问,两人又好了? 这苍术总是很会“意会”呀,南星无语地在心底翻一个白眼! “苍术,你帮我把这两张药方子送给川羌大哥,这段时间先按这个方子给老夫人用药,等过两个月,让他再换这个方子,继续每天用药!” 苍术接过,低头看了看,全是药名,完全看不明白,只好答道: “是,属下必定交待清楚!” “好,谢谢!” 苍术走了,南星见顾千里还负手站在那里,背着光,看不真切脸上的表情,但浑身的气息好像都在叫嚣道: 快来主动哄哄我,快来哄哄我! “好了,下次,下次我会先告诉给你一声,然后再走,好不好?” 南星走过去,站在顾千里的面前,仰脸说道。 有了台阶,顾千里当然顺着就下了,而且第一次见南星如此主动娇弱地跟自己说话,他心都化了,哪里还记得那些气呀! 双手自然而然的揽上南星的纤纤细腰,微凉的嘴唇印下一个吻,顺势把头埋在南星馨香的发间,沉闷地说道: “爷不是计较这个,爷只是希望往你心里多走一些,让你不要因为别人,而把爷忘了!” 好像一只求爱的小奶狗哟,南星勾嘴笑笑,不再说话,只是手也轻轻地环在了顾千里的腰间。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南星觉得脖子都酸了,才轻轻推开顾千里,想起川羌和陆英关于“生孩子”的囧事,好笑地说道: “对了,你想知道川羌大哥和陆姐姐为什么生不了孩子吗?” 顾千里低头看南星一脸诡笑,神秘兮兮的,也起了好奇心,难道真是她所说的那川羌的身子出了什么毛病? 顾千里挑挑眉,不置可否,示意南星继续说。 南星想到此,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她继续笑道: “他们夫妻呀,真是俩大傻子,你知道吗?川羌大哥的母亲让他要好好保重身子,夫妻两人一月才同房一次,一次还不能超过半刻,这十年都如此,这样,陆姐姐能怀上孩子才有鬼呢!” 顾千里闻言,也是瞠目结舌,不敢置信,这……这事儿一月才一次,一次不到半刻,这……这还是男人吗? 他低头就看见南星坏笑的看着自己,还对他肯定的点点头,那粉嫩细白的小脸洋溢着别样的光芒,比平时的淡然更多了几分慧黠,特别的勾人,心下立马痒痒,恨不得……所以能一月一次才办那事的人,也真是神人! “爷可是恨不得死在你身上,怎么也没见你有消息?” 顾千里小声的嘟哝着,南星没听清楚,忙问道: “啊?你说什么?” 顾千里心思一转,凑到南星耳边,沙哑地说道: “没什么,爷说爷和那川羌可不一样,爷见了你呀,恨不得死你身上,哪里忍得住!” 耳边酥酥痒痒,连发丝都被吹得泛起涟漪,南星的小脸又烫又红,低头娇嗔: “你……流氓……” “哈哈……那就流氓给你看……” “别……别……大白天的……” “唔……我生气了……” “唔……” “……” “公子,姑娘,午饭好了,现在端进来吗?” 门口栀子清脆的声音传来,屋里正在两情缱绻的两人攸地分开。 “该死!” 一人宛若遇到救命恩人,整理着衣衫,浅笑颜颜,一人欲求不满地低声咒骂,看向南星的眼神恨不得把人给吃了! “公子,姑娘……” “没死呢,端进来就是,叫什么叫?” 没好气地一顿怒吼,吓得栀子和良姜在外面缩着脖子,一时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南星见此,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走过去把门打开,温和地说道: “端进来吧!” “姑娘……” 栀子还想问什么,良姜忙撞撞她,示意她不要多说,姑娘和善,但主子的事情做丫鬟的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端进来吧,没事!” 两人低着头,把饭菜端进去,轻轻地放在桌上,麻利地摆好碗筷,福福身子,悄然出去了! 南星见顾千里仍然别扭地坐在太师椅上,不理不睬,她勾嘴笑笑,这人吧,有时候呢,做事很有章法,是个成熟稳重之人,有时候呢,简直就像个孩子一样,爱生气,爱闹别扭,还要拍拍哄哄,像养小狗一样,时不时还要给点狗骨头! “看到这些饭菜,才觉得肚子好饿呀,快点来,不然我又要饿死了!” “饿死”这两个字,绝对是顾千里的命门死穴,自从在马车上见识过南星饿过头的样子,从此之后,只要南星一提“饿”,那就是有十万火急之事,他都得停下,陪南星吃饭。 “咋咋呼呼,一天就知道坏人好事!” 南星看顾千里阴沉着一张脸,郁气未散的样子,实在太过于好笑,她控制不住地笑出了声,说道: “咯咯……都说了白天,你还生气?赶紧来吃饭!” “回到京城,重新给你找两个稳重的丫头!” 顾千里擦擦手,坐在桌旁,仍然不忘对栀子记仇。 “我就喜欢她们两个,我谁都不要!” “哼……果然在你的心里,人人都比爷重要!” 南星闻言,知道这厮又要开始翻旧账了,她忙夹起一筷子菜,讨好的放在顾千里的碗里,温柔娇媚地说道: “顾公子,我从来都没有给人夹过菜呢,满意了吧?可以吃饭了吧?” “这还差不多!” “大爷,那就多吃点!” “……” 晚间,南星又去给川老夫人施了一次针。见人已经清醒了,不过见自己瘫在了床榻上,身不能动,饭不能食,口不能言,一时接受不了,躺在那里冲川羌和陆英发脾气呢,用能动的手使劲敲打床板,嘴里模糊地发出悲戚的“嗷嗷”嚎叫。 “老夫人,你是卒中之症,能保得一命就算万幸,要好好养着,万不可太激动,以免再加重病情!” 南星拔下银针,劝慰道。 “啊……啊……” 川老夫人颤巍巍的手指着南星,眼神狠毒愤怒,好像是谁都是南星把她变成这样一样。 “老夫人,你放心,川羌大哥和陆姐姐以后会好好伺候你的,他们也会有孩子的,你要好好养着,才能看到川家的香火不是?” “啊……啊……” 又是一顿嗷叫,猜不着她什么意思,而南星也懒得再猜,她慢慢地收起银针,对川羌和陆英交待了几句,就离开了那屋子。 外面连绵多日的梅雨已然停歇,屋檐还挂着未干的雨滴,慢慢凝集,缓缓掉落,砸在石板上,偶尔发出一声脆响,多日不见的北极星挂在夜空中,熠熠生辉,好像在说,雨过天晴,明天就是大晴天了! 南星回头看了一眼川老夫人的屋子,昏黄的灯光中,再没有了那刺耳的辱骂,寂静如斯,大概以后真的就雨过天晴了吧! “走吧,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就该启程了!” 拎起裙摆,绣花鞋踩在潮湿的石板上,破开一串串水印,但很快水印消散合拢,了然无痕,如同从未有人走过一样! 第二日,天果然放晴,多日未见的太阳早早地就挂在太空,晒干了梅雨,也晒散了阴霾。 用过早饭,顾千里和南星就去给川羌和陆英告辞,准备启程! “姑娘,天刚放晴,路还湿滑,在停歇一天再启程也不迟!” 陆英拉着南星的手,不舍得挽留道。 南星抬头看看天空,转而和煦地笑笑,说道: “陆姐姐,叨扰许久,也是该告辞的时候了,如今这样,我也放心了,孩子会有的,希望早日听到你的好消息!” 一说起这个,陆英的眼泪就下来了,受了十年的罪,要不是南星,她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有孩子了,她无限感激地道: “姑娘,谢谢你,你的恩情……我无以为报,夫君告诉我说,你想吃我家那两棵树上的青梅,我昨晚摘了一些,亲手制成了乌梅蜜饯,给姑娘在路上当零嘴儿,解个乏!” 说完,陆英将一包乌梅蜜饯放到南星的手里,紧紧地按住,深怕南星拒绝。 乌梅清香酸甜的气味扑鼻而来,那股口舌生津的感觉又来了,南星笑盈盈地收下。 “等那两棵树上的青梅都制成了乌梅蜜饯,陆姐姐肯定也该馋嘴了!” 两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阳光从梅子树的枝叶中穿过,即将成熟的青梅泛着淡淡的金黄色,微微晃动,婆娑斑斓! 第72章 舒叶榕 * 苍术和白术早已整理好行囊,马车也被仔细地检查了一遍,一大早就停在了门口。栀子和良姜也早早的,就把南星和顾千里的随身常用物品放上了马车,就等着主子一声令下,立时出发! 顾千里三言两语地就和川羌说完了话,并又给了他一叠银票,算是这段时间借住的叨扰费用,川羌客套了几下,也就收下了! 而这边的南星和陆英两人则难舍难分,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缠缠绵绵了半天,一人哭哭啼啼不舍,一人则强颜欢笑地安慰! 顾千里眼睛抽抽了好几下,生生忍下了把人拖走的冲动,站在一旁,等着两人告别! 见那陆英越哭越厉害,本来满脸挂着浅笑的南星也红了眼眶,他再也看不下去了,一把把人拉了过来,对陆英和川羌点点头,淡淡地丢下一句: “走了!” “南星姑娘,你……你要好好的,再见了!” “陆姐姐,再见!” 这声再见,大概是真的再也不见了,就如同以前遇到的那些人一样,都是匆匆过客,不知道终其一生,能相伴左右的人会是谁? 南星低头看了看顾千里握着自己的大手,骨节分明,温暖又厚实,与自己紧密想牵,好似恩爱缱眷,可她却清楚的明白,眼前人不是心上人,更不是携手一生之人! 终有一天,他也会和自己说再见,不知道那时候,自己是否也会这般潇洒?是否也会心痛,会伤感? 马车在雨后的泥泞路上行驶的十分缓慢,南星靠在顾千里的身上,两人有一句无一句的闲聊。 “你说,你让苍术去打听了那川羌的母亲年轻到底做了什么事,别人才说她有报应?” 顾千里点点头,捏捏南星肉肉的脸蛋,开口说道: “嗯,那老虔婆在闺阁之中,就很是泼辣,年过二十了都无人敢上门求娶,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川羌的父亲,可那时候川羌的父亲已有妻室,只是成婚多年也没有孩子。” “这老虔婆和父母一合谋,找人把川羌的父亲灌醉了,先成了事,然后撒泼打诨,又哭又闹,逼着这川羌的父亲负责。那川羌的父亲自来软弱,没有办法,就也娶了这老虔婆。不过,这老虔婆命倒是很好,过门不到两月,就有了孩子,就是这川羌!” 南星心里嘀咕着:这川羌的父亲该多倒霉呀,不仅被一个女人霸王硬上弓,还娶了一个祸害,闹得家宅不宁,差点真的断子绝孙! “听说她仗着自己有了身孕,在家中横行霸道,每日必让川羌父亲的原配妻子伺候她,连晚间都不让那原配入睡,一不满意,不是打就是骂,川羌的父亲也说她,可她却拿肚子里的孩子来要挟,时而久之,川羌的父亲也不说了,任由两人折腾!” 南星很是疑惑,那原配如此软弱吗?怎么也是自己先来的,还受一个妾室的捏弄? “那原配这么软弱?” “嗯,那原配是一个教书先生的女儿,知书达礼,哪里是这腌臜婆的对手?后来,她生产时由于胎儿过大,有些难产,遭了罪,出了月子,就把那川羌父亲的原配妻子毒打了一顿,当晚那原配就受不了了,上吊自杀了,据说当时已经怀孕四个月了,一尸两命呢!” “这老夫人也太狠毒了些吧?那她这样躺在床上,也算是报应了?” 南星想起那日,川老夫人打陆英时,都下的是狠手,这有些人的恶毒,不是后天对生活的不平,而是天生就如此恶毒呀! “听说那川羌父亲的原配死时写下了血书,诅咒这老虔婆不得好死,断子绝孙,没过两年,川羌的父亲也去世了,她一个人抚育川羌,可村子里谁都不敢惹她,是有名的破落户腌臜婆!” “那川羌有这样的母亲,陆姐姐为什么要嫁过来?再是青梅竹马,陆姐姐的家人舍得?” 南星对此很不解,她不好问陆英,既然苍术那个八卦的打听了,这肯定也是知道的。 “两人确实青梅竹马,不过陆英的父亲也不是好惹的,是村子里的屠夫,杀起猪来,一刀就能毙命,而且脾气暴躁,不过即便这样,他也不愿意将唯一的闺女嫁到川羌家。听说那川羌当时求娶,跪了三日,才征得陆家的同意,不过嫁过去后,那老虔婆确实也不敢为难陆英,只是控制着川羌不让多与陆英亲近,只是在她父母过世后才敢如此猖狂!” “自古以来,人就是欺软怕硬呀,凶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如今,那老夫人也算有了报应,只是可怜了陆姐姐,她又有何错呢,要无缘无故担这样的骂名?从此,只愿她能心想事成,早点有个孩子吧!” 南星叹道,为人父母谁不希望儿女幸福呢,川老夫人保持着夫君、儿子的生活,让两辈人都活得不称心,如此招人恨,又是何苦呢? “唉,女人一多,家宅就不宁,这世间怎么没有几人能看透呢?” 南星打了一个呵欠,靠在顾千里的身上,小声地呢喃着,顾千里微微侧头,看着她闭着眼睛小寐,嫩白如玉的小脸温婉恬静,光影之间,犹如珍宝! 车轱辘“吱吱”地驶过湿滑泥泞的官道,行驶得很是缓慢,原本午间就能翻越过棋盘关的,一行人直到傍晚才到达关口,等着苍术去交涉进关文书的间隙,顾千里则骑着马,带着南星爬上关口的最高台,远眺晚霞余光中的棋盘关美景。 棋盘关是出入西南蜀都的最紧要关口,自来是兵家常争之地。说来也怪,有时候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棋盘关与西南境地中其他连绵起伏的山峰不同,这里错落林立的山峰都不算高,但每座山峰都是独立拔地而起的。而且这些山峰也是奇怪,好像上天故意而为似的,一面幕林蔼蔼,墨绿覆盖,终年翠绿不曾褪色。一面则光秃秃的,怪石嶙峋,特有的西南白岩全裸露在外面,皮毛不覆。远远望去,就如同棋盘上的黑白子一样,纵横交错的洒落在局上,满是杀气,棋盘关也由此得名。 听顾千里说,本朝改朝之时,这棋盘关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下,后来出了一位玄术能人,颇通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特别依据棋盘关山形的走势,摆下了“有来无回”的阵法,至此以后,无人敢犯,保了景辛和蜀都百年的安宁,至今没有专人引路,都不敢擅闯那阵法! 南星坐在马背上,一眼望过去,那些天然的黑白子像是随意散落在棋盘上,看似云淡风轻,随意而为,但定睛一看,排兵布阵间互相牵扯,确实感觉到腾腾杀气! “登高望远,俯视众生,掌控整个棋局,高位权柄,确实诱人呀!南星,你看,站在这里,你是不是也想做那执棋之人,不想做那棋子?” 南星的小脸被山风吹得有些麻木,黑眸闪闪,望了望眼前的景色,淡淡地开口: “如有选择,谁都不想做棋子,可这世上,执棋之人甚少,做棋子之人甚多,你说你是执棋之人,可在别人的手中,你何尝又不是一枚棋子呢!” 顾千里没想到南星能说出这样的一席话,他微微地怔了片刻,才点头说道: “爷的星儿真是太清醒通透了,世间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悟不出来的道理,你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愧为爷看上的女人!” “呵呵……” 南星嘴角翘翘,嗤起冷笑,我又何尝不是你顾千里的一枚棋子呢! 顾千里指了指远处一座山峰,本来白岩如雪,如今隐约可见有草木从缝隙中长出,说道: “顾家手握兵权,执掌十万雄兵,功高震主,就如同那颗白子一样,开始慢慢地长出草木,过不了几年,它就变成了一颗黑子了,不受执棋之人的掌控,甚至威胁到白子了!如今,如果顾家男儿个个再才干济济,出息能干,那这颗棋子就会变成废子,废子的结局星儿能想到吗?” 南星有些诧异,没想到顾千里会跟她说出这样的话,她回头定定地看向顾千里的眼睛,那桃花眸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庄重和认真。 是谁说的,这是个不求上进的纨绔? “不过棋子也能选择棋子的命运,慢慢在棋盘上退出,也算一个好归宿,登高能望远,可到底高处太过于孤寂冷寒,爷喜食人间烟火,可受不了这些苦!” 南星黑眸一眨也不眨,就这样定定地看着顾千里,第一次想透过那双桃花眸子,看向这人的心底,想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顾千里,人还是糊涂些比较好!” 顾千里又是一怔,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那爷就糊涂些,天天浑浑噩噩和星儿过日子怎么样?” “……” 南星转过头去,看向前方,不再说话。顾千里双手轻轻缓过南星的腰间,把人搂在怀里,两人紧紧地贴靠在一起,心下思绪流转,身子贴得如此紧密,心里却隔着万水千山,怀中的人儿心门紧闭,始终无法打开,这也是一场博弈呀! 棋局已摆好,纵横交错间,黑白子错落,谁是黑子,谁是白子,谁是那执棋之手,谁又是谁的棋子呢? “走吧!” “走吧!” “你那乌梅酸得爷牙疼,你吃不酸吗?” “还好……” “你是不是有了……” “有什么?” “你说呢?” “呃?有个鬼……滚……” “唉,看来爷还要努力呀……” “滚……” “……” 第73章 红踟蹰 * 马车延着崎岖蜿蜒的官道,一路向东行。途中,不管是晨雾叠山翠,还是落日霞如金,南星一概都没有心情欣赏,连日的马车颠簸,她觉得浑身都似散架了一般,酸酸软软,昏昏沉沉,连站立都是费劲的,所以她每日除了吃,就是睡! 一连半月,日夜兼程,不曾停歇,等南星一行人到达襄州时,日子已不知不觉地进入了五月,端午前夕。 五月的襄州和煦温暖,既无春日的料峭之寒,也还未有夏日的炎炎浮躁,轻轻地撩开马车帘子,暖和的风儿扑面吹来,有一股别样的慵懒,吹得南星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轻轻地打了一个呵欠,南星放下帘子,揉了揉惺忪的杏眼,叹道: “春眠不觉晓,夏日正好眠,大好时光,都用来睡觉,真是罪过,罪过呀!” 顾千里垂眸看南星又一脸睡意惺忪的样子,眸光闪闪,轻轻把大手放在南星的小腹上,踟躇了半天,才问道: “你这一路都这样嗜睡,不会……” 南星见此,眨眨眼睛,瞬时清醒,嫩白的小手毫不迟疑,一巴掌就拍了下去,怒目道: “瞎说什么呢,你想得到美!” 顾千里讪讪笑笑,也不怕疼,大手仍然紧紧地贴在那里。 “怎么?难道星儿还不愿孕育爷的子嗣?” 孕育子嗣,怎么孕育?就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她可以接受,不代表一个小生命可以接受,如果就这样把他带到世上,那也太不负责了! 她转头,定睛看着顾千里,见他一脸期待,就觉得心中万分郁闷,这厮……这厮从一开始,果真就没打好主意,步步为营,哪里像是能按照契约,将来有一日能放了自己一样?有了孩子,那这辈子永远都纠缠不清了,她怎么能让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 “我哪有这份荣幸呀,温柔贤淑的高门贵女,她们才有资格孕育你的子嗣,你别一天糊涂了!” 话音刚落,就见顾千里的身形一顿,笑容僵在了脸上,在肚子上轻揉的大手忽地一滞,俊朗白净的脸色迅速的变了色,一股阴郁黑沉的气息瞬间笼罩在全身。 “你果真是这么想的?枉顾爷对你如此上心!” 闻言,南星也怒了,这厮长脑子了吗?想了吗?现在的处境,怎么可以有孩子?不,他想了,他想得是用孩子把自己绑住,让自己屈服,却从未想过有了孩子后自己将如何自处,孩子将置于何地? “你情我愿,糊糊涂涂地过几年,何必牵涉无辜呢?” “你……” “公子,到客栈了!” 顾千里满是怒气的话还未出口,外面的苍术叫道。 “下去吧!” 过多的争执有什么意义呢,这事永远都不可能达成一致,他生气愤怒,她心酸莫名,日子呀,就这样过吧! 南星率先撩开帘子,走了出去,见栀子和良姜已经站在了马车旁边,看到南星出来,还愣了一下,忙上前两步,伸手扶住,南星趁势下了马车,也不理身后的顾千里,莲步碎碎,向客栈走去! “公子……” 南星已经快要走进客栈了,马车旁的苍术见自家公子还没有出来,迟疑地叫了一声。 “哼……” 一声重重的冷哼从车厢里传来,只见帘子被撩开,眨眼间人已经落在了地上,大踏步地走进客栈,只留下满是怒气的背影,和那因为大力而还在继续波动的帘子。 苍术诧异地看着两人,摸摸鼻子,嘟哝着:这俩祖宗又怎么了? 房间仍然是一间宽敞的上房,大概顾千里已经摸清了南星的喜好,格局布置极为清新雅致,从窗户望出去,竟然能看到一片绿水悠悠,碧波荡漾,原来这客栈是临湖而建的。 “姑娘,东西我们已经收拾好了,你先洗洗脸,等会儿先用饭!” 栀子打好了水,叫道。 “好!” 南星仍然把窗户打开,有些不舍地退了回来,奇怪了,顾千里这厮怎么还没进来?不会孩子生气吧? “栀子,你问问苍术,公子要不要和我一起用饭?如果不要,就把我的饭菜端到房里来!” “好呢!” 栀子应了一声,轻快地出去了!良姜看了看南星,嘴唇动动,不过到底没有说什么,轻轻走过去,把南星洗漱的水端出去倒了! 不大一会儿,栀子就回来了,手上还端着饭菜,说道: “姑娘,苍术大哥说他也不知道公子去哪里了,姑娘既然不想出去,那就在房间里用饭吧!” 说完,就把饭菜放在桌子上,疑惑地问道: “姑娘,公子去哪里了?你知道吗?” 南星一噎,我哪里知道呀,再说,应该算我把人给惹火了吧? “可能有什么急事吧,算了,不管他了,用饭吧!” 南星用帕子擦擦手,走到桌旁一看,菜肴也极为清爽雅致,除却几道常见的菜肴,还有炒藕芽、白灼河虾、小鱼汤,这应该是这襄州的特色吧! “这么多菜,我一个人哪里能吃完,来,我们一起吃吧!” 没了顾千里,南星也就没了讲究,连忙招呼栀子和良姜一起用饭,社会主义红旗下长大的好孩子,从小就最知道“粒粒皆辛苦”! “不……不……这哪里行,我们怎么敢跟姑娘同桌用饭呢?” 栀子和良姜尴尬地连忙摆手,即使主子再好,自己也不能忘了主仆尊别! “客气什么,就我们三人,以后还要常伴多年呢,我在你们面前一点儿隐私秘密全无,我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同桌用饭算得了什么?” 南星笑道,把两个丫头拉着坐了下来,三人一起嘻嘻哈哈,有说有笑地用了一顿十分满意的晚饭。 用完饭后,夜幕已经降临,南星洗漱沐浴后,穿着单薄的寝衣,趴在窗台上,看远处的湖面星星点点,隐约还夹杂着一些嘈杂的人声,听着很是热闹! “这么热闹,也不知道是什么好事?” 良姜见南星穿得单薄,虽然已是春末,但晚间还是有些凉意,自家姑娘身子又有些孱弱,忙从包袱里找出一件薄披风,拿过去,轻轻披在南星的身上,顺着南星的目光,也望了望远处的灯火。 “姑娘大概忘了日子了,明日就是端午节了,我听栀子说,这襄州每年端午节不仅要赛龙舟,还请了巫师跳傩戏呢,酬神纳吉,祭祀河神呢,那些灯火,应该就是为明天的祭祀做准备吧!” “赛龙舟,跳傩戏,那肯定很热闹了,明天我们也去看看!” 南星兴奋地说,从到这里后,她就凑过一次热闹,就是那利州城的“女儿节”,结果还是丧尽天良的阴谋之举,这端午节自来有之,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良姜看着南星兴奋的笑脸,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口说道: “姑娘,明天人肯定很多,你……你不和公子商量一下,让他带你去?” 南星闻言一怔,随即又笑道: “晚间等他回来,我问问他,如果不行,我们就自己去!” 可是直到晚间,南星把栀子和良姜都打发走了,坐在床榻上,看了好一会儿书,等着顾千里,等了许久许久,远处的灯火渐渐暗去,早已经夜凉如水了,也不见顾千里回来。 “唉!” 南星叹叹气,光着脚丫子从床榻上下来,走到门口,徘徊了一会儿,还是把门紧紧地闩上,转身熄了烛火,躺进了被窝里。 有些事,就如同毒疮一样,捂着捂着,总有一日捂不住的,还不如让它迸发出来,虽然很痛,但过不了几日,它就能康复,而不是存在那里一日日的隐隐作痛!此时的南星还不知道,他们之间的毒疮何止这一个,有些刺破的时候,真的会痛彻心扉! 这才多久呀,身旁没了那个人,南星翻来覆去到后半夜,困倦极了,才堪堪睡着。临睡着之时,她还在想: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拥有的时候你并不觉得有什么,而失去了之后,你才会明白它的重要,它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经融入你的生活中,割舍不开了! 第二日,栀子和良姜来敲门的时候,南星都还未醒,还是生生被敲门声和远处的锣鼓声吵醒了,才起床! 良姜心细,悄悄地看了一下房间里,发现未有顾千里的踪影,也无往日的气息,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诧异地看看南星,见南星面色如常,也就紧闭蝉口,不再多问,手脚麻利地和栀子一起,伺候南星起床洗漱! “姑娘,我们什么时候去看赛龙舟?” 栀子给南星梳好头发,欢脱地问道。 “现在就去!” 外面早已锣鼓喧天,好像整个襄州城都沸腾了,她也想去看看,这赛龙舟和傩戏,到底多有意思! “姑娘不用饭了吗?” 良姜问道。 “先不用了,我喝点茶水,我们快点走吧,再磨磨蹭蹭下去呀,那热闹就结束了!” 说完,穿好鞋子,拉着两个丫头就出门了! 出门也没遇到顾千里,甚至是苍术和白术都没有遇到,其他的侍卫又不熟悉,南星也懒得问,直接跟着人群,一起向湖边走去! 第74章 山君獠 * 等南星随着大部队到湖边的时候,湖边早已是人山人海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伫立在岸边,向开阔的河面张望。河面浅滩的地方,搭建了一座高台,高台四周竖起了高高的十二根柱子,柱子粗如海碗,上面每隔一段都绑着一截红布,南星觉得有些奇怪,再定睛一看,那红布所在之处,全是一把把尖刀,刃口朝上,那红布就是刀把上的穗子。 “这是要上刀山吗?” 南星喃喃自语! 高台上还没有人,那些傩戏的巫师应该还在做准备! 离高台十丈外的滩边,则停靠了大约十来艘龙舟,艘艘披红挂绿,龙头高高地挂起彩旗,下面置放着一面大鼓,船尾置梢,并排林立,身穿各色彩衣的龙舟手们,互相查看着装束,在做最后的整顿,个个敛容屏气,仿佛就等着一声令下,趋龙腾飞一般! “姑娘,你慢点,这么多人!” 看热闹的人太多了,熙熙攘攘,比肩接踵,深怕自家姑娘有个好歹,栀子和良姜两人唯有轻轻地挽着南星,想找一空闲之地,可挤来挤去,发现却无济于事。 “没事,我们就在这里,别走了!” 南星点点头,站定,不再往下走了,远一点也好,太近了反而看不清楚! “咚……咚……咚……” 三声大鼓擂动,旁边的牛角随即嚎叫,远处盘旋在地上的炮竹被点燃,瞬间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烟雾缭绕,震耳欲聋! “啊……太吵了,姑娘……” 栀子伸出手,把南星的耳朵紧紧捂住,顺便把南星保护在自己的怀中。 南星一头冷汗,这栀子,总把自己当小姑娘,其实她比自己还小呢! 炮竹声足足响了一炷香时间才停歇,等那些烟雾散去后,早已有一个穿着赤色彩衣,头戴一张赤红面具的巫师上了高台。 南星看了一眼那面具,心就抖了一下,觉得十分瘆人。赤红的颜色,宛如棺木之色。眼睛特别大,两只白眼球鼓鼓的凸起,只有前面一点黑色,好像鬼魅。鼻子也大得十分惊人,皱皱巴巴地占据了半张脸,嘴唇之处是黑漆漆的一个的洞,咧着嘴大笑着,但定睛一看,那张脸仿佛也死死地盯着你看一样,似笑非笑间,仿佛再说:你怎么在这里? “啊……” 南星吓得撇开脸去,惊呼一声。 “怎么了,姑娘?” 栀子和良姜同时问道。 南星拍拍胸脯,定定神,回道: “恍不然被那面具吓了一跳,现在没事了!” “姑娘不怕,刚才我也吓了一跳!” 栀子安慰道,手上更紧紧地挽着了南星的胳膊。 高台上的巫师已经转过身躯了,只见他执起三柱高香,缓缓跪下,嘴里念着南星听不懂的语言,念了好半晌,才伏地磕头,并把香插入前方的祭台! 做完了这一切,那巫师慢慢的转身,伸开双手,忽然吼了两声。 “起……呀……” 两声怒吼后,从人群中一下子涌上了不少穿着彩衣的巫师,他们个个都戴着面具,形似鬼魅,摄人心魄! “吼……吼……” 他们手上拿着一些不知名的东西,开始跳着叫着,那赤衣巫师也开始跳了起来。 人群中也开始骚动,一些人开始双手合十,窃窃私语,仔细听,应该也是念着某些祭文,但南星听不大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姑……姑娘……我们要不走吧,这……这有些吓人?” 栀子又向南星紧紧地偎了偎,良姜也不动声色的靠近了南星。 南星转头看了一下四周,见大家都开始念叨,应该是这祭祀中的某些仪式,随即安慰两人道: “没事,等着祭祀完了,估计才赛龙舟,你们不是想看赛龙舟吗?” 栀子和良姜不说话,只是脸色有些苍白,更紧地向南星依偎,挽着南星胳膊的手已经抓疼了她,南星拍拍两人的双手,笑笑,示意没事的! 又一炷香的时间,底下那赤衣巫师突然双手高举到头顶,仰头望天,并大吼一声! “哈……” 台上的那些巫师,还有南星身边的所有人都齐齐跪了下去,齐声喊道: “河神保佑,风调雨顺!” “河神保佑,风调雨顺!” “河神保佑,风调雨顺!” 三声山呼之后,众人又磕了三个头,那巫师又叫了一声,大家才起身,又一些身穿彩衣的巫师们,则端着各色祭品,站立在高台上,一人还递给了赤衣巫师一只大公鸡。 那赤衣巫师高举大公鸡,在台上跳了一圈后,站在临水的台子边,旁边突然又一阵炮竹雷动,就听见那鸡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尖叫,一股鲜血喷射而出,喷到了水中。 “献祭……” 有人高声唱过,赤衣巫师率先将手中的公鸡丢到了河里,其他端着祭品的彩衣巫师们也一个接一个,把手中的祭品抛洒到河里。 做完了这一切后,身旁的人又开始山呼: “河神保佑,风调雨顺!” “河神保佑,风调雨顺!” “河神保佑,风调雨顺!” 台子上的那些彩衣巫师已经撤下去了,只剩下赤衣巫师一人,只见他又念念其词地跳了一阵,喊了一声: “上刀山,下火海……” 刚喊完,一群赤着上身,仅着一条黑裤,赤着脚的少年跑上了祭台,站立在十二根柱子下面。 “哈……” “上……” 那赤衣巫师话音刚落,炮竹声雷动,一些人攀附着刀刃开始往上爬,另外一些人早就一猛子扎进了湖中,随即有一些彩衣巫师又拿着一些火把,把它丢进了湖里! “咦……” 栀子吓得缩进南星的怀里,不敢看! 南星也惊呆了,这些攀附刀山的全都是半大的孩子呀,他们练了什么厉害的绝活,敢这样光脚踩上去?那可是一不小心,就会丧命的呀! “姑娘,别看……” 良姜伸手捂住南星的眼睛,自己则也像栀子一样,缩在南星的怀里。 旁边的人群中不时地发出一声“呀……”“啊……”“哦……”的惊呼,南星听不见,但知道肯定是那爬刀山的孩子们的表演惊险重重! “呀……” 突然,人群中传来大声的惊呼,随即有人开始叫了起来: “呀……没事吧,不会死了吧……” 南星一听,一把拉开良姜的双手,往下看去,就看到有个爬刀山的小子掉在了祭台上,一只脚上鲜血直流。 其他的人则都站在了祭台上,安然无恙,应该是这小子下刀山的时候,一不注意,伤了自己,以至于摔了下来。 那赤衣巫师和其他的同伴连忙围了上去,想查看那手上的小子的情况,只是还没有围上前,就又听见了一声惊呼: “啊……怎么回事?” “他疯了……” 随即,南星就看到,那受伤的小子从台子上爬了起来,抓住了最近的一个人的手臂,张嘴狠狠地就咬了下去! “呀……” 那人疼得使劲挣扎,奈何却挣扎不开,那受伤的小子紧紧地咬住,如烈狗一般不松口! 南星的心里咯噔了一下,连忙从人群中挤着往下走。 “姑娘……” “呀……” 被咬的那人手臂上的一块肉被咬掉了,他才挣脱开,随即捂着受伤的手臂,慌不择路地逃开了! 那受伤的小子见此,狠狠地吐出了嘴里的肉,转而又疯狂的去抓别人。 “快跑,他疯了……” “快跑……” “跑……” 祭台上乱成一团,那刚才上刀山的小子们一些逃到了台下,一些被追得紧了,直接跳入了湖里,赤衣巫师也吓得跑到台下! 那受伤的小子见祭台上没有了人,双目赤红,像疯狗一样,到处乱窜,随即看到了下面的人群,就往人群里冲来! “大家快避开,不要让他咬到!” 南星拼劲全力,在人群里大吼! 话音刚落,人群慌乱起来,一些人开始四处乱窜,好在有一部分人已经去找寻观赛龙舟的最佳位置了,祭台这边的人比刚开始少了很多,要不这样的慌乱,指不定会出大事呢! “姑娘……我们也快点离开,他疯了……” 栀子和良姜追上南星,连忙抓住,向后拉去! “没事,我想办法去把人敲晕,栀子,你去找到那个被咬的人,他的伤口不处理,下一个疯的人将会是他!” 南星四处张望,希望找到一棍子,可看了半天,地面干净的,除了脚印,什么也没有! “姑娘……你不要命了?” 别人都跑了,自家姑娘却想着往上冲,栀子不解地惊叫道。 “良姜,快,给我找个石头!” 那疯了的小子还在沙滩上,像无头的疯狗一样乱窜,寻找目标呢,周围的人已经散尽了,除了南星主仆三人,就是那些祭祀的巫师们,还有一些大胆看热闹的! “姑娘,给!” 良姜不知道从哪里给南星找了一块大石头,费力地递到南星的手里。 南星接过,掂了掂重量,说道: “你们退开一些!” 说完,就举起石头,慢慢地向沙滩上走去! “这是谁?” “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大胆?” “……” 下面的人看着南星的举动,开始议论纷纷,十分不解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南星心中也很害怕,握着石头的手微微颤抖,如果一击不中,被咬了那就完蛋了! “吼……” 那疯子像发现了南星一样,赤红着双眼,对她吼叫着,眼看就要扑了上来。 第75章 返魂香 * “吼……啊……” 眼看就要扑到娇小的南星身上,人群中有人捂住眼睛不敢看,有人发出害怕的惊呼声。 “呀……” 南星眼看人靠近了,微微一闪身,举起大石头,瞅准那疯小子的脖颈,狠狠地砸了下去! “啊……” 闷哼一声,时间静止,两人停滞,那疯了的小子身体摆动了两下,软趴趴地倒了下去。 南星退后几步,扔掉石头,对那些巫师说道: “快,找人把他绑起来,再找一间结实的屋子把他关起来,万不可让他再接触人群!” 那赤衣巫师已经摘掉了面具,是个半百的老叟,一脸皱纹,神情慌乱地看着南星,问道: “姑娘,这小子突然这样,姑娘知道原因?” 南星上前翻开了一下那疯小子的瞳孔,发现果然不出所料,应该是被带有狂犬病毒的狗咬了,没有及时处理,这祭祀遇水,一时把病给激了出来,所以发作了此症,而且,这病一旦发了病症,也就没有几天了! 南星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说道: “他应该被疯狗咬过,没有及时治疗,染了疯狗的病毒!” 南星尽量用他们能听得懂的语言解释道。 那赤衣巫师一听,吓了一跳,连忙说道: “那现在呢,可还有救?姑娘一看就是杏林之人,可有办法的?” 南星无可奈何的摇摇头,这病一旦发了病症,在那医术日益精湛的年代都属于无药可救,在医药如此匮乏这里,她更没有什么办法了! “这几天,好吃好喝的都给他吃吧!” “啊……” 人群中齐齐发出惊叹,他们无法置信,刚才还一起祭祀的伙伴,突然之间就疯了,突然之间又有人告诉他们,他没几天可以活了! “姑娘,求求你,他……他才十五岁呀,救救他……” 那些刚和他一起上刀山下火海的小子们,齐齐向南星哀求道。 南星禀着一张小脸,黑眸幽幽,仍然摇摇头,说道: “我也无能无力!” “呜呜……” 人群中有些胆小的人开始嘤唔哭泣,有些人想上前看晕倒在沙滩上的同伴,可又怕他清醒过来咬自己,左右为难,不敢上前! “你们几个,找绳子把人捆了,关到义庄吧,这几天给他送点好吃的!” “是,师父!” 那赤衣巫师对身后的几个彩衣巫师说道,那几个巫师点点头,应了一声,就找绳子去了! 不一会儿,就找到了一根顶粗的麻绳过来。 “捆吧!” 那赤衣巫师闭闭眼,狠下心吩咐道。 几个人得令,很快,就手脚麻利的把人捆好带走了! “师父,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被他咬了?” 有人扑到了那赤衣巫师的面前,声嘶力竭地哭喊道。 “姑娘,我把他带来了!” 栀子看着地上哭喊的人,皱皱眉头,走到南星的身后,回禀道。 南星点点头。 “姑娘,这……这可有救?” 这话一出,人群里所有人的眼睛都齐刷刷地看向南星,看得南星压力颇大,她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缓缓启口,说道: “我不敢保证我的方法一定有效,这个就像毒一样,它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也可能三年五年,十年二十年后发,但一旦发病,那就无药可救了!” 底下的从未听说这被人咬了,这么毒?全都戚戚然的窃窃私语。 “这……” “这人咬一口,这么厉害?” “我家小子经常咬我,会不会……” “这姑娘别是瞎说,吓唬人……” “看着不像,应该……” “他不是人咬了那么简单,他是被身体内有疯狗病毒的人咬了,那人身体内也有这病毒,他相当于也被疯狗咬了!” 南星冷着一张小脸,严肃地解释道。 “那我怎么办?我也会变成那样吗?我怎么办?” 被咬了胳膊的那小子已经慌乱的不知道说什么,扑倒南星的身边,不停地问道。 “我先帮你处理一下,但愿你不会……” 南星的话没有说完,就蹲下身子,看向那人的胳膊。 那一口咬得确实厉害,皮肉都被咬掉了,鲜血淋淋,甚是摄人! “谁有烧酒?” “这里有祭祀的酒!” 人群中有人说道。 “拿来!” 栀子忙跑过去接过,递给南星。南星打开,眼都不眨地直接把烧酒倒到那伤口上! “啊……好痛……” 地上的小子痛得颤抖起来,额头青筋毕露。 “忍着!” 南星一声怒吼,拿出一块干净地帕子,蘸满酒精,开始仔细清理那伤口。 “啊……” “你们把他按住!” 不一会儿,两壶烧酒倒了下去,那被咬的伤口已经清洗干净了,只是那小子已经痛得有些晕厥,脸色苍白如纸,额头豆大的汗珠不停滑落,靠在同伴的怀里,连痛呼都叫不出声了! 这算什么,还有更痛的呢! 南星瞥了一眼那小子的脸,在心里说道。 “谁平时吸食烟丝?” 南星朝人群问道。 “吸食烟丝?我们这些人哪里有钱吸食那玩意儿?” “那玩意儿可是‘返魂香’,十金才得一盒,我们这些人哪里有钱买?” “……” 人群中又开始沸腾开了,南星皱着眉头,她以为烟丝这玩意儿在这里也很普通呢,没想到却价值不菲。十金一盒,确实,这些普通人哪里吸食得起呀!可没有烟丝来烧焦这道伤口,那这条命可能连那一半的几率都没有了! “没人有吗?” 南星又问了一遍,人群里的人齐齐摇头,确实没这玩意儿! “那……” “姑娘,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王老爷,把你的烟丝儿借来用用!” 一声略带沙哑,低沉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南星攸得抬头,就看到了人群里的顾千里,他没有看向自己,在对旁边一位白白胖胖的老头说话! “这……这……顾公子……鄙人哪有那玩意儿?” 那被称为王老爷的老头,脸略潮红,眸光闪烁地讪笑道。 “如果王老爷愿意拿出一用,那刚才我们谈的生意,爷就答应了!” 那王老爷一闻此言,眸里精光闪闪,随即爽快地点头,笑着应道: “好,好,既然顾公子都这样说了,那救人一命,也算积德,鄙人也就忍痛割爱了!” 说完,他向后招招手,一个管家模样的老头上前,从袖袋里掏出一杆烟枪,放到他手上。 “多谢王老爷了!” 顾千里接过,淡声谢道,随即从人群里走了下来,走到南星的身边,把烟枪递给她眼前,说道: “拿去!” 南星眸光微闪,点点头,嘴角动动,说道: “谢谢!” 随即一把接过来,对栀子说道: “火折子给我,再……!” 她本来想说,再给我一根银针,可发现银针没有带,随即像想到什么一样,从头上把簪发的一根素银钗拿下来,满头青丝霎时披散下来,此时她也管不了,看着栀子,继续说道: “火折子吹开!” 栀子吹开火折子,南星先把银钗的一头放在火苗上烤烤,然后又示意栀子点燃烟枪,轻轻地吹着,让烟丝尽快燃烧! 等烧得差不多了,南星则吩咐道: “你们俩按住他肩膀和腿,千万不能乱动,你们俩,按住他的手,也不能乱动!” “嗯!” 那几个同伴紧紧地把人按住,就见南星用银钗从烟钱里面挑起一根根燃烧的烟丝,把它们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那小子的伤口上。 “呲……” 皮肤遇火被烧焦的声音。 “啊……” 地上那人痛得喊叫的声音。 人群里有人闻着肉烧焦的味道,不忍直视地转过身去, “想要活下去,就忍着!” 南星厉喝一声,继续有条不紊地从烟枪里挑起烟丝,放在那伤口上,直到那伤口已经全被烟丝覆盖,红红的伤口变成了焦黑一片,她才说道: “好了!” 这一刻的时间太过于漫长了,在场的众人都长吁了一口气,那受伤的小子早已经疼晕了过去! “你们把他扶走吧,回去后我开张药方,在服用几天汤药,直到伤口愈合就好了,剩下的就交给上天吧!” 南星把烟枪递给栀子,就想站起来!可刚刚起身,眼前一黑,就往地上栽去。 “啊……” 顾千里眼疾手快地把人搂在怀里,担忧地问道: “怎么了?” 怀里的人儿却没有说话,其实南星能听到他的声音,但额头和手心开始冒冷汗,心里发慌,南星使劲闭了闭着眼睛,等缓回意识,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顾千里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 她虚弱地咧嘴笑笑,低声说道: “没事,可能蹲得太久,腿已经酸麻的无感觉,才差点摔倒!” 顾千里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桃花眸子闪过一丝心疼,又想起她连孕育自己的孩子都不愿意,又有一些愤怒,很想不管不顾,但心思流转悱恻,手上仍然紧紧搂着,到底还是舍不得! “爷给你揉揉!” 眼看顾千里就要蹲下身子,去揉她双腿,她连忙把人一把抓住,说道: “你抱我回去吧!” 这是南星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对顾千里撒娇,一脸的娇媚柔弱,顾千里哪里见过她这样子,心下暖流滑过,早已软成了水,怜惜之情溢了出来! “好!” 说完,双手一用力,拦腰就把南星抱在怀里,南腰觉得心下慌乱的更厉害,后背早已经汗淋淋的,眼前开始不停地眩晕,又饿过头了! “顾千里,你不在,我都没有吃早饭,我现在又要饿晕了……” 南星缩在顾千里的怀里,小声地说道,声音越来越小! 顾千里闻言一怔,低头看去,怀里的人儿果然脸又苍白如雪,额头冒着冷汗,嘴唇也失了颜色,眼神开始涣散…… “该死的东西,饿死你算了……” 嘴上恶狠狠地骂着,脚下的步子却加快了,搂着人拼命向客栈跑去! 第76章 相思子 * 顾千里一路疾驰狂奔,感觉怀里的人儿意识越来越弱,一向沉静的心渐渐开始慌乱,一种莫名的恐惧油然而生,这该死的女人,可千万不要有事呀! 苍术一见势头不对,早已经跑向客栈,去打点吃食去了!白术护着顾千里,也跟着一路狂奔,后面的栀子和良姜见南星已经晕倒在顾千里的怀里,吓得脸色苍白,也顾不得什么赛龙舟了,拎起裙子,也跟着在后面跑! “苍术,吃食准备好了吗?” 一脚踢开客栈的房门,顾千里把人放在罗汉榻上,见南星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恐慌地急吼道。 “好了,好了,公子,好了……” 苍术端着饭食进来,放在罗汉榻旁的小几上,见南星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 “公子,这……这是怎么了?” “饿的!” 顾千里没好气地怒吼,低头轻轻地拍拍南星的脸,想叫醒她。 “啊?” 饿能饿成这样?苍术第一次见到,也是傻了眼了! “南星,醒醒……南星,醒醒……吃饭了,醒醒……” 心下的那让人窒息的慌乱已经没有了,全身的冷汗却还未曾干,悠悠睁开眼睛的南星只觉得手脚发软,累得动都动不了! “南星……南星……” “顾……顾千里,下次我再也不要挨饿了,好难受,真的快要死了!” 南星虚弱地抬眸,黑漆漆的眸子如水洗一样清亮,嘴角咧咧,费力地想对顾千里微笑。 顾千里气结,黑沉着一张脸。 这该死的女人! 可又见她那难受脆弱的样子,心下满是疼惜,只好没好气地低吼: “下次不把你饿死,爷就把你掐死!” “嘿嘿……” 南星轻轻推开他,伸手去拿几上的饭食,一伸手,才发现手却软如烂泥,抬都抬不起来。 “姑娘,我喂你吧!” 好不容易跑进门的栀子,见南星虚弱成这样,忙气喘吁吁地说道。 “吃饭都没有力气了?” 顾千里问道。 “嗯!” 南星点点头,饿过头了,身子虚的厉害,以后万不能这样了,这自己的身子,还得要自己好好爱护! 顾千里眉头微微蹙蹙,端起饭碗,见是一碗肉糜粥,轻轻地搅了几下,见差不多接,才舀起一匙喂到南星嘴边,低声哄道: “张嘴!” 南星顺从的张开小嘴,如同嗷嗷待哺的婴孩一般,把那满满一匙肉糜粥吃进了嘴里,囫囵地吞了下去,然后又张开小嘴等着! 这时候的南星看着特别乖巧,小小的一团靠在身后的迎枕上,脸色苍白脆弱,惹人怜惜,顾千里的心都要化了! “别急,慢点吃!” 顾千里见南星狼吞虎咽地样子,眉头又皱了皱,手上的动作稍微慢了一些! “不行,好饿,真的好饿!” “还知道饿呀,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不按时用饭!” “嘿嘿……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本来就惹这厮生气了,接过又因为饿昏过去,吓了他,这厮自来特别记仇,别看现在没啥事,那怒火肯定是留到后面才发呢! 喂了两碗肉糜粥,南星终于吃饱了,她摇摇头,摸了摸鼓起的小肚子,满足的说道: “吃饱的感觉真舒服,无怪乎人家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呢!” 屋里的众人一脸黑线,我的姑娘呀,既然你都知道这个道理,还不按时用饭,害得大家都吓掉了半条命! “你们两个,她不吃饭,你们就任由她?是怎么伺候主子的?” 放下饭碗,顾千里用帕子擦了擦手,怒道。 南星扶扶额头,这厮果然还是秋后算账了! “公子,我们知错了!” 栀子和良姜跪在地上,低头认错,确实,如果南星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伺候的丫鬟难辞其咎,是她们太顺从主子了,怎么能让主子挨饿呢! “知错?爷看你们是不知分寸,她脾气温和,对你们宽泛,你们就能任由她这样?把自己也当主子了?” 这话一出,地上跪着的两丫头脸色煞白,连忙磕头答道: “公子恕罪,我们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南星见顾千里真动怒了,底下的栀子和南星被他吓得噤若寒蝉,忙拉拉他的衣袖,小声说道: “顾千里,是我不吃,与她们……” “你的错,待会儿爷再收拾你!” 南星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千里一个凌厉的眼神震住了,果然,这厮前面越平静,秋后算账的怒气就越盛,她已经在心里为自己默哀了! “公子,我们真的知错了,请公子责罚,姑娘身子弱,还请公子……” “自身都难保了,还管她?你们还真是主仆情深呀!” “我和栀子自罚,今天不吃饭,还请公子消了怒气,不要迁怒姑娘!” 良姜扯扯栀子的衣袖,静静地说道,说完,两人一起跪下磕头! “哼……” “顾千里……” “这次就先记着,回京之后在责罚你们,先下去吧!” “是!” 两人从地上搀扶着爬起来,快步出了房门,并把门轻轻地关上了! 屋里只剩下了顾千里和南星两人,见此,南星身子不自觉地向后挪挪,缩缩脖子,说道: “你……你不会打我吧?” 顾千里本来满腔怒火,听了这话,眸光一闪,桃花眼轻挑,薄唇凑到南星的耳边,沉声说道: “爷肯定要打你,只是看我怎么‘打’了!” 眸光深邃幽暗,里面好像有绿色的小火苗蹭蹭地直冒,口齿间呼出的气息灼热暧昧,贴向自己的身子坚硬如铁,如灼灼燃烧的烈火,快要把人融化了! “嘶……好疼……” 脖子里传来一阵刺痛,南星痛得惊呼。 “你咬我?” 顾千里满意地看着南星嫩白的脖颈里,那道红红的印迹,低头换个地方,又咬了一口,才沙哑着嗓子说道: “咬你就是轻的,等会你就知道爷的雷霆之火有多大了!” “唔……白天……” “犯错了,还管白天黑夜?” “唔……” “白天也是你自找的……” 娇小纤柔地身子被紧紧地搂在怀中,嫣红的菱口被微凉的薄唇堵住,南星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只好依了顾千里,任由他开始发泄怒火! 风平浪静后,南星稍微恢复了一点力气的身子,又软成了一滩烂泥,浑身潮兮兮、黏腻腻的都无暇顾及,闭着眼睛,嘴里嘟哝着: “我还要开方子呢……” 头一歪,再也没有了意识,彻底的昏睡过去了! 顾千里心情倒极好,他随意穿着一件衫子,找来干净的帕子帮南星清理身子,见怎么拨弄人都不醒,心中又好笑又好气。 “爷怎么招了你个没心没肺的玩意儿?” 嘴上虽然这么说,可手上的动作却无比轻柔,深怕扰了南星的好梦,清理完身子,又温柔地给她换上寝衣,顾千里才轻手轻脚地爬上床,把人搂到怀里,埋在那清香又熟悉的青丝间,闭上眼,也沉沉睡去! 睡了不到一个时辰,门口传来熟悉的人声,好像是苍术白术和栀子良姜在互相推诿什么。 “苍术大哥,你叫……” “不,不,不……还是你叫吧……” “我怕……” “你怕什么,公子虽然厉害,但不打女人……” “要不良姜你叫?” “我……我也不敢……” “苍术大哥,你不是公子的小贴心嘛,你叫……” “我……” “白术大哥,公子从未骂过你,要不你叫?” “我……” “……” 顾千里被吵得脑门疼,阴沉着一张脸,皱着眉头,很想开口把外面的那几个蠢货都骂一顿,可低头看南星像个小猫一样,蜷缩在自己怀里,正甜甜地睡着呢,也就生生忍下了怒吼的冲动! “要不,我们叫姑娘?” “你想死呀?叫姑娘还不如叫公子?” “是,是,是,吵醒了公子,最多骂我们一顿,吵醒了南星姑娘,公子不剥了我们的皮!” “那要不……还是苍术大哥,你叫你们公子吧?” “我……” “这时候分我们公子和你们姑娘了,不怕公子听到,把你们两个卖了?” “我……” 外面没了声音,顾千里的脸已经黑沉如墨了,怀里的这女人,不知道一天给她那两个丫头说了什么,还分你我,分的这么清? 心中怨气难耐,伸手使劲地捏了捏南星脸颊上的肉肉,骂道: “没良心的东西!” “可是,我们不叫姑娘,外面那些人就不走,人命关天,姑娘知道了,肯定又会自责?” “我来,我来叫吧……” “公……” 话音还未出口,房门忽地打开,门口站着的四人吓了一跳,齐齐往后退了一步。 “吵吵闹闹,天要塌了?” “公子恕罪!” 四人连忙齐齐请罪,顾千里斜睨了一眼,语气淡然却很凌厉,问道: “最好有天大的事?” 四人互相对看了一眼,吓得一哆嗦,缩着脖子低着头,不敢回话。 苍术一把把白术推了前去,示意他说。 “说!” 白术回头冷冷地看了苍术一眼,才开口说道: “下面来了几个巫师,来请南星姑娘,说他们中间又有人被咬了!” 又有人被咬了? 顾千里一听,眼神一禀,也极为诧异,那咬人的不是已经绑起来送走了吗?难道上午治的那个也疯了? 顾千里眼刀一扫,薄唇微抿,一句话也不说,转身进了房间,随手把门又紧紧地关上! 外面四人面面相觑,十分不解: 公子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管还是不管呢? 第77章 三点金 * 顾千里回屋走到床榻边,见南星微微侧着身子,嘟着红唇,莹润白嫩的小脸红扑扑的,像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睫毛卷翘,密若蝶翼,眼尾还有些淡淡的泪痕,即使睡着了,也带着一股子妖媚!嫩白纤细的小手松握成拳,像小孩儿一样放在脸颊边,睡得甚是香甜! 顾千里喉结上下动动,桃花黑眸星光闪闪,心中十分不忍可又不得不叫醒床榻上熟睡的人儿,因为他知道,就如同栀子说的,不叫醒她,她醒来后知道了,肯定会自责的,与其看她难过,还不如现在叫醒她呢! “星儿,星儿……” “嗯……唔……” 耳边的不停的呼唤惹恼了南星,她伸手挥挥,转身把头悟进了被子了,继续呼呼大睡! 顾千里好笑的看着南星一系列孩子气的动作,宠溺地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亲亲那泛着光泽的玉颊,在耳边又叫道: “星儿,星儿……醒醒,醒醒……” “不要,困……我要睡觉!” 南星嘟囔着反抗,又想把头伸向被子里。 “星儿,南星……晚上再睡好不好,外面有人找你?” 顾千里索性把人一把抱起来坐着,在耳边不停地哄叫道,南星耷拉着脑袋,仍然不愿从睡梦中醒来。 “外面有人找你,说有人又被咬了!” “什么?” 南星费力地睁开眼睛,睡意惺忪地看着顾千里,问道。 “那些巫师找你,说有人又被咬了!” 顾千里又重复了一遍! “什么?” 南星一震,睁大了星眸,瞬间清醒,两手一撑,就急忙下床! “穿衣服,穿衣服,先穿衣服!” 顾千里连忙把人按住,拿起旁边的衣服递给南星。忙中慌乱,南星又刚睡醒,一时间那衣服搅在一起,怎么也穿不好! “这什么衣服?” 顾千里见此情形,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上前把衣服理好,快速地帮南星穿上,又拿来鞋子放在床榻边,南星系好衣带,就着急下床。谁知,一只脚刚落地,“嘤唔”一声,差点跌倒在地上。 “怎么了?” 顾千里眼疾手快地把人扶住,关心地问道。 怎么了? 腰腿酸软无力,一时间连站立都费劲,你厮说是怎么了! 南星没好气地白了顾千里一眼。 顾千里了然,眸光微动,脸不红心不跳地说: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犯错!” 这时候,你还说这些? 南星心中腹诽,也懒得再和他多做无用的口舌之争,穿好鞋子,稳住身子,咬着牙,忍着酸痛,拿起小药箱,想门口跑去! 门口的四人一间南星拎着药箱出来了,都齐齐地望过去,几目相视,南星不好意思地别过眼,稳稳心神,才问道: “人呢,在哪里,我们快走……” 良姜最先上前,一把接过南星的药箱,扶着南星,说道: “姑娘,他们在客栈门口!” 南星点点头,抬步就走,栀子连忙跟上,南星见苍术也跟着自己一起走,猜想应该是顾千里的意思,随即想到什么,吩咐道: “苍术,你去问今天那位什么老爷,再借用一下他的烟枪!” “是!” 苍术应了一声,随即身影一闪,先走了! 南星和良姜栀子走到客栈门口的时候,几个巫师正在门口急得团团转,见南星出来了,连忙围了上来。 “姑娘,你终于来了!” “姑娘……” “姑娘,你快……” “……” 几人七嘴八舌地开始说话,可是又听不明白他们到底想说什么,南星皱皱眉头,大喝一声: “别吵,外面边走边说!” “好,那我来说!” 一位有些年长的巫师走到南星旁边,点头应道。 “好,走,你说!” “姑娘,我叫诃子,我们这些巫师都是乡下的村民,忙时在家里种地,闲时就进城,跟着三白大巫师,哦,就是那天在台上主祭的那位巫师,一起跳跳傩戏,谋一份收入!” “那些半大的孩子也是吗?” 诃子点点头,咧着嘴,露出一排黄牙,说道: “是,那些也是乡下来的,不过他们和我们不一样,那些孩子都是三白大巫师的弟子,都跟着三白大巫师学本事的,以后也能成为大巫师呢!” 南星点点头,表示了然,然后问道: “你们说又有人被咬了,是谁咬的?那个犯了病症,疯了的小孩不是都关起来了吗?” 一问这话,诃子就急了,连忙回道: “那小子是被关起来了,可是我们刚回到巫宅的时候,大家都心神疲惫,一想到今天的事,都埋着头,神情恹恹。这时候,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个人,也是疯了一样,见人就咬,我们一个兄弟不注意,就被那疯子抓住了,狠狠地咬住大腿上了,其他人一见,都吓得四处乱逃,好在三白大巫师还算镇定,他像姑娘一样,趁那疯子不注意,用棍子把人敲晕了,绑了起来,我们这才一看,这疯子竟然是三白大巫师的儿子!” “什么?他儿子?” 南星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惊叫道。 这是怎么回事?这三白的弟子、儿子怎么都疯了呢?这个毛病又不是能传染的,除非他们被同一只狗咬了,或者这俩人之间,谁把谁咬了? “是的,是三白大巫师的儿子,原本他儿子今天也要去跳傩戏的,不知怎的,没有去,然后换了一个小子,结果那小子也疯了!” 南星的心一沉,不知怎的,她心中直觉地认为,好像这事不简单,不仅仅是巧合! 南星脸上的神情变得凝重,那双黑漆如墨的星眸微不可见地眯了眯,眨眼间又恢复了沉静,一如既往的眸光幽幽,淡淡地说了一句: “快走吧!” 等走到三白大巫师的宅子的时候,就见上午的那些巫师都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在院子里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或站或坐,门口的漆红柱子上五花大绑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那少年衣衫凌乱,头无意识地低垂着,应该是被敲晕了! 另外一旁的地上,躺着一个身穿紫色巫师服的汉子,抱着自己的腿,一脸惊恐地瑟瑟发抖,那腿上的裤子已经被撕破了,有些血迹还残留在上面,应该就是这诃子口中所说的“被咬”的巫师。 院子里的一间诃子带着南星进来了,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齐刷刷地看过来,尤其是那地上的紫衣巫师,更是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神情激动,嘴唇颤颤巍巍,激动地半天都发不出来声音。 “唉,姑娘,又麻烦你了!” 三白大巫师已经换上了一声褐色的常服,对南星拱拱手,一脸沮丧的摇头叹气。 南星点点头,直接走到了那紫衣巫师的面前,就蹲了下来。这样一看,发现这紫衣巫师的腿被咬得确实严重,小腿肚上被咬掉了几块肉,其他地方也满是牙印,可见出口咬人的这人也彻底失控了! “姑娘,这伤……这伤……我们也不敢乱动,所以……” 三白大巫师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南星随意瞟了瞟周围的那些人,他们都离这紫衣巫师“十丈八丈”之远,而且个个都保持着高度警惕,肯定也是害怕这紫衣巫师突然发起疯来,伤了自己,又有谁敢上前帮助他呢! 人心,有时候是最经不起考验的东西! “我明白,还请三白师傅找两瓶烈酒来!” 三白大巫师点点头,招招手,就见一个仆人进了厅了,很快就搬着两坛酒出来了! 见此,南星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张白色的棉帕,示意栀子把打开酒坛,把酒倒在棉帕,然后她动作麻利却又很轻柔地把那紫衣巫师腿上的血迹迅速清理了干净。 “找两个人摁住他!” 南星对三白大巫师说道。 三白大巫师随意指了两人,那两人立马低头缩脖子,怯怯地往后退了退,不敢上前来。 南星皱着眉头,面色冷然,冷厉地开口: “他现在还没疯呢,你们怕成这样?” “我……我……我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下还有黄口小儿……” “我……还未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两人都找理由退缩着。 “诃子,你敢不敢?” 南星叫请他来的那位年长健硕的巫师,那诃子黑黝黝的脸上浮起一团红晕,咬咬嘴唇,像下了重大决定一样,吼了一句: “我来!” 南星点点头,示意他过来,按住紫衣巫师的上身,又让另外一个胆大的按住那紫衣巫师的腿,然后才让栀子直接把酒倒在那被咬的伤口上,进行冲洗! “啊……啊……” 紫衣巫师手紧攥成拳,额头上青筋毕露,微黄的牙齿把嘴唇都咬破了,都不敢乱动一下! “没事,忍一下就好!” “姑娘……你随便来,只要……只要……能救我一命……” 南星眸光闪闪,继续低头清洗,白净的小脸上一片肃穆! “南星姑娘,烟枪来了!” 苍术举着一杆大烟枪,匆匆忙忙地从大门冲了进来,边跑边喊道。 南星正好清洗好伤口,苍术来得真是恰是时候。她从苍术手中接过烟枪,示意栀子把火折子拿出来,点燃烟丝! “噗……” “栀子,银针!” “我用银针给你扎一下,能稍微缓解疼痛,你忍一下!” 南星说完,熟练地摸到穴位,就把银针刺了进去! “我要放烧着的烟丝进去了,你一定要忍住!” 那紫衣巫师咬紧嘴唇,颤抖着点点头,然后闭上了眼睛。 “嘶……” “啊……” 第78章 百里香 * 诃子和同伴死死地按住紫衣巫师,那些伤口的皮肉被烧焦,“滋滋”作响。紫衣巫师的额头青筋早已高高鼓起,仿佛也要冲破皮肉,爆裂开来,一双眼睛变得赤红如血,嘴唇已经完全被咬烂了,鲜血淋漓,顺着黝黑的下巴流进了脖子,看着有些阴森恐怖,就如同那傩戏面具一样瘆人。 “栀子,叠个帕子给他塞到嘴里,免得他咬掉自己的舌头!” 南星额头上也开始冒汗,这次被咬伤的伤口实在面积有些大,烟丝儿又小,要每个地方都要被覆盖,是个不小的精细活! 栀子闻言,从药箱里拿出一块棉帕,折叠了一下,见太薄,又拿来一块,把两块叠在一起,塞进了那紫衣巫师的嘴里。 半个时辰后,伤口终于处理好了,南星吹熄烟枪,说了一声: “好了!” 紫衣巫师点点头,略微有些浑浊的眸子中,水光闪闪,塞着帕子的嘴里“呜呜”了两声,意思是给南星道谢。 南星拍拍他的肩膀,示意自己收到了,把烟枪递给旁边的苍术,就准备站起来。 “啊……” 长时间蹲在地上,全神贯注地都在给那紫衣巫师处理伤口,并不觉得有什么,这一下站起来,却觉得腿脚早已麻木不堪了,小腿和脚一点知觉都没有,要不是良姜在身旁眼疾手快地扶着她,南星差点摔在地上。 “姑娘,你没事吧?” 良姜和栀子一脸担忧地看着南星,关切地问道。 南星摇摇头,说道: “没事!” 她忍着腿脚的酸麻,扶着良姜的胳膊,试着轻轻挪动脚步,触地的那瞬间,如千万只蚂蚁咬噬般的酸麻充斥全身,那滋味真是…… “姑娘,是不是腿麻了?” 栀子看南星不敢抬脚,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忙蹲下身子去帮南星揉腿。 “嘶……” 栀子的手在南星的小腿轻轻一捏,南星惊地不由得抽了一口冷气,痛、麻、胀,这些滋味全都涌了过来,难受的南星连忙把眼睛闭上,深怕一下子忍不住,眼泪从眼眶子里滑落下来! 栀子揉了一会儿,见南星脸色已经好了很多,整个人也不再僵硬,便问道: “姑娘,你试着走走,看好一点儿了没?” 南星轻轻挪动脚步,发现知觉已经恢复了,虽然还有些难受,但确实好受了许多,点点头,说道: “好了!” 自己腿脚好了,南星便吩咐栀子和良姜收拾东西,准备向三白大巫师交待几句就离开,毕竟这伤了的她能处理,可那疯了的,她也无能无力。 一转头,就见三白大巫师耷拉着脑袋,坐在院中的一张太师椅上,整个人就像散了气的球一样,勾腰驼背,蜷缩着身子,干干瘪瘪,毫无精神的样子,哪里还有上午在祭台上的神气? “三白师傅,这位师傅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以后只要将养就可以了,要服用的汤药方子,我等会写好,那个孩子和他都可以服用!” 南星说着,栀子已经拿出了纸笔,在一旁备着。南星见此,瞟了瞟四周,见旁边有个石桌,拿着纸笔放在石桌上,低头稍微思虑了一会儿,“刷刷刷”写下了一张药方。 轻轻吹开未干的墨迹,南星把它递给仍然还坐在地上的紫衣巫师,说了一句: “不用担心,好好服药!” 再多的话她也说不出来,因为她也无法保证,这些方法对那个可怕的狂犬病毒会有效,只是在心中祈求,但愿这两人一辈子都不要发病吧! 满院子的人都静静地站立在那里,南星救紫衣巫师的时候,他们不敢打扰,此刻也不知道能说什么,院子里寂静肃然,十分的压抑。 “三白师傅,南星告辞了!” 南星微微欠身,眼神稍微示意了一下栀子、良姜和苍术,四人转身就准备离开。 “姑娘……” 三白大巫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声音里充满了希望、小心翼翼,还有一些悲凉。 南星转过身子,看向三白大巫师,问道: “三白师傅,还有什么事?” 三白脸上早已被悲戚伤感覆盖,此刻见南星转过身来,那双苍老而浑浊的眼睛,闪着希冀的光芒。 他嗫嚅着双唇,半天才发出声音,说道: “姑……姑娘,他……他真的就没救了?” 南星知道三白师傅指的是谁,是那绑在门口大红柱子上的疯子,他的亲生儿子。 南星心下戚戚然,她回眸看了看那绑在柱子上,才十五岁的少年,正是人生最美好年华的少年,心下不忍,可又不得不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我无能为力!” 南星的声音低若蚊蝇,可她知道三白大巫师听见了,因为南星见他在话音刚落时,眼里的光芒就暗就下去,眸子里死寂一片,强挺的身子趔趄了一下,整个人矮了下去,一瞬间,万念俱灰。 “把他绑好,送到义庄吧!” 过了好半晌,三白大巫师才沙哑地开口,闭着眼睛,摆摆手,转身佝偻着身子,向大厅走去,那慢慢挪动的脚步宛若重如千斤,心死绝望。 南星盯着三白大巫师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心中愈加沉重,漆黑的眸子微微眯了眯,身侧的拳头紧握了两下,摇摇头,终是叹息了一声: “走吧!” 走出宅子,南星抬头看了看天空,又是日暮西山,晚霞满天的时辰了,远处热闹的河滩早已寂静了下来,浅滩边零零散散停靠着几艘龙舟,应该是它的主人们还没来得及拖回去。 热闹终归散去,绚烂终归平淡,或满目寂然,或满怀忧伤,都是各人的宿命,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无能为力! 这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一直影响着南星的心情,直到回到客栈,南星都心不在焉。 用晚饭的时候,南星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米饭,整个人昏昏然然,顾千里给她碗里夹什么菜,她就吃什么菜,那食不下咽,寡淡无味的样子,看得顾千里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暗,眸子也越来越阴沉。 “别吃了!” 顾千里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把南星的碗夺了过来。 “哎……” 南星见手里空了,才回过神,见顾千里阴暗着一张黑脸,定定地望着自己,眸子里藏着隐隐的怒火,她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自己又惹这厮生气了! “我……我还没吃完呢!” 南星小心翼翼地去把饭碗拿过来,低声嗫嚅道。 这下倒乖巧了,低眉顺耳地坐在那里,再也不走神了,开始好好吃饭。 “南星,你的身子还得你自己爱护,爷操再多的心都没用!” 顾千里盯着南星低垂的头顶,盯了半天,才严肃地撂下这一句话。 正低头吃饭的南星一怔,随即点点头,微微叹息道: “道理我都明白,只是有些无法释怀!” 说完,南星放下饭碗,星眸幽幽,黑漆如墨,震震地盯着顾千里也看了许久,才红唇微启,惆怅地问道: “顾千里,你说我是不是一个笑话?” 顾千里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盯着南星,他没想到南星会问这么一句话,身子一滞,低沉地开口: “怎么这么说自己?” 南星勾勾嘴角,一抹酸楚而又嘲讽地微笑挂在脸上,她低首摇摇头,翻看着自己的双手,说道: “我总是说我这双手能救人,可好多时候它根本救不了人,救不了夏大婶,救不了师父,救不了杜芫,也救不了那两个疯了的孩子,我天天说自己是大夫,可好多时候都无能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条一条的人命就那样死去,它却救不了,你说,这不是笑话?是什么?” 说完,南星仍然低垂着头,那削瘦的肩膀一颤一颤,自责、哀怨、痛苦、落寞,一瞬间仿佛全都压到了她身上,顾千里看着南星这个样子,心好像又被针刺了一下,隐隐作痛。 他轻轻走过去,把南星揽在怀里,任由她在怀中发泄自己的情绪,他只是就这样紧紧地搂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呜呜……” 在这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里,南星觉得自己的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了,一瞬间眼泪像决堤了一样涌了出来。她紧紧地搂着顾千里的腰,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嘴里不管不顾地开始嚎啕大哭。此时,她不想压抑,也不想顾及,只想好好地发泄一番,把心中的郁气全都倾诉出来。 “呜呜……呜呜……” 怀中的人儿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顾千里的心也跟着钝钝地疼,这个坚强的姑娘呀,什么时候这样伤心过,就饶是自己用了那样的法子要了她的身子,她都能毫不在意,淡然处之,却因为救不活一条人命而哭得如此伤心不已! 唉!到底她不同一般的女子! “乖了,不哭了……” 顾千里低声温柔地哄道,大手轻轻地抚摸南星的头发,就如同哄一只小猫咪一样。 “乖,不哭了,爷的星儿怎么会是笑话?爷的星儿聪明通透,医术了得,你看,你解了南漓的瘴气,治好了四儿的腿,了了杜芫的心愿,还帮川羌夫妇找到了生孩子的病因……栀子和良姜也是你救的,就连爷的命都是你救的,你怎么会是笑话呢?你乐善好施,又不怕苦累,心底最是善良柔软,除了有一手好医术,最难得的,是星儿拥有一颗世人少有的仁心,这颗仁心连爷都自愧不如!” 顾千里第一次耐心地哄人夸人,南星也是第一次听顾千里这么夸她,一时间也忘了哭泣,她从顾千里的怀里抬起泪脸,不确定地问道: “你说的是真的?” 第79章 六月雪 * 南星白净如玉的小脸微微仰起,脸颊眉梢都带着泪痕,如蝶翼般卷翘的睫毛上,也沾染上了水汽,原本黑漆如星的双眸红通通、湿漉漉的,就这样楚楚可怜的望着顾千里,看得顾千里的心生怜意,瞬间软成了水。 “你说的是真的吗?” 南星又问了一遍,泪眼婆娑间,红唇一张一翕,眼中又似蒙上了一层水雾,眼角眉梢带着一股独特的娇柔妩媚。 顾千里何时见过如此软弱娇怜的南星,她要不就是施针救人时的严肃凛然,要不就是一贯的慵懒悠闲,就是偶尔和自己撒娇,他知道,那也是她早已拿捏好分寸的,也只是在床榻上被狠狠欺负了,她才会露出一点本性。 她从来都是淡然沉静的,尤其是和自己,身体上虽早已亲密如斯,可心中却分隔的很清楚。她不想欠自己,也不想与自己过多纠缠,即便顾千里不承认,但他也知道,怀中的女子,时时都做好着离开的准备! 这样不管不顾,放肆的在自己怀中哭泣,这样楚楚可怜的露出娇态,这样完全依靠自己的感觉,顾千里觉得这段时间自己的功夫没有白做,这个女人的心中终于有了一点自己的位置,至少能把自己当成最亲近的人了! 他弯下身子,把南星那张可怜巴巴的小脸儿捧在手心,微凉的薄唇就吻了下去,落在南星的眼睑眉梢,落在沾满泪痕的脸颊和鼻尖,最后落在了那菱菱红唇之上,舌尖撬开玉齿,互相撕磨缠绵,满室再不见惆怅落寞,只剩下有情人的温情缱绻。 当那极致快慰铺天盖地袭来之时,意乱情迷中,南星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裂开了一道痕,有什么东西在慢慢的沉沦,可还不等自己去看看是什么的时候,潮水般的热浪将她推上了云端,满天星辰闪烁,意识短暂的停顿,随即也沉沉眠入这璀璨星河。 在襄州已停留了两日了,本来打算第三日一早就启程,可门外的苍术白术和俩丫鬟等了一上午,也不见两位主子从房间里出来,苍术急得抓耳挠腮,心中腹诽:公子呀公子,不是说要快马加鞭地赶路嘛,这样磨蹭下去,八月之前还不知道能不能赶回去呢! 他想去敲门又不敢去,眼神示意栀子和良姜了好几次,可那两个丫鬟好像没看到他一样,也就定定地站在外面,焦急地等着。 “白术,要不是还是你去敲门?” 苍术戳了戳身旁的白术,怂恿道。 白术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意思是上次的揍还没挨够? 苍术摸摸鼻子,讪讪一笑,随即又抓了几下脑袋,忽然像想起什么一样,在外面高声叫道: “哎呀,已经正午了,该去用午饭了,快,快,都要饿死了!” 苍术的声音高昂响亮,大中午客栈的人不少,引得旁边房间里的人都打开门,不满地看着他! 栀子和良姜怕屋里的人发火,想去捂苍术的嘴,又觉得男女有别,只好作罢,红着脸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只盼着屋里的人听不见。 其实顾千里早已经醒了,见南星睡得甚是香甜,不舍得离开,只好紧紧拥着她,看着她睡,一晃就过了时辰。 现下听苍术那个大嗓门说“要用午饭了”,随即想到南星不能受饿,就轻轻拍着南星的脸颊,柔声喊道: “星儿,星儿,起床了……” 南星睁开迷蒙的睡眼,惺忪地看着顾千里的俊脸近在咫尺,身体连忙往后缩了缩。 “躲什么躲?果然,睡着了才最乖巧!” 一伸手又把人捞回了怀里,低头在红唇上亲亲,才沙哑地说道: “起来了,已经午时了,你饿不饿?” 这么一说,南星觉得肚子里确实有些饿了,随即点点头,说: “我饿了,起来吧!” 等收拾好后,南星打开房门,就看到四个人整整齐齐地站在门口,栀子和良姜端着饭菜,白术仍然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只有苍术满脸堆笑,不怀好意地看着南星。 南星脸一红,羞赫地别过眼,小声说道: “栀子、良姜,把饭菜端进来吧!” “公子,是否用完午饭就启程?” 苍术见自家公子已经端坐在桌边,准备用饭,就问道。 顾千里看了看外面的日头,刚过端午节,阳光还不算烈,午间赶路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南星的身子有些弱,他怕她中了暑气。 他回头看了南星一眼,问道: “用完午饭就启程,可行?” 南星喝了一口鱼汤,鲜美香浓,甚是可口,点点头应道: “可以呀!” 随即拿起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午饭后启程!” “是!” 外面的苍术和白术应了一声后,就离开了,南星也让栀子和良姜去用饭了,毕竟往后不知道又要吃多久的干粮。 “这襄州的菜肴还真是好吃!” 顾千里和南星一边用饭,一边闲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千里觉得经过了昨晚,俩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 “星儿喜欢吃?” “还不错,清淡舒爽,夏天吃起来,少了燥气!” 脆脆的藕芽被南星咬得“咯吱咯吱”响,不知不觉,一盘快要见底了! “别光吃这个,吃点肉,补补!” 顾千里见南星就拣那几盘素材食用,眉头蹙蹙,夹起一筷鱼肉,放在南星的碗里。 “这些比肉好吃!” “……” 南星被投喂了不少肉食,吃到后面,碗里的米饭就有些吃不下了,可顾千里非要她吃完才行,两人正在磨叽的时候,门口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转眼间苍术就冲了进来,叫道: “南星姑娘,那些巫师们又来了!” 南星一听,神情一滞,随即放下手上的饭碗,问道: “又出了什么事?” “好像说又有人被咬了!” 苍术说完,自己就皱起了眉头,这一下两下的,怎么老就被咬呢,不是两个疯小子都被关在了义庄,难道还有第三个、第四个……这些巫师们到底怎么回事,都被同一只狗咬过? 南星一听,小脸也一禀,脸上是从来未有的严肃神情,她倏地一下站了起来,道: “去看看!” 随即,率先迈来了步子,就往外走去,只留下顾千里一个匆忙的背影,还有餐桌上未吃完的半碗米饭。 “该死!” 顾千里也没了心情再吃了,拿起帕子擦擦嘴,也跟在后面走了出去。 南星刚走到门口,就被几个巫师围了上来,领头的还是诃子。 “诃子,怎么回事?” 南星皱眉问道。 诃子一张黝黑的脸上满是无奈,他摇摇头,说道: “唉,姑娘,你说着三白大巫师一派是不是得罪了神灵,怎么一个个的尽出事!” “三白师傅也疯了?” 听南星这么一问,诃子呆滞了一瞬,随即摇摇头,说道: “那倒没有,不过被咬的是三白大巫师!” 南星一脸惊诧,难道还有别人也疯了吗? “谁咬他的?” “唉!” 诃子又叹了一口气,才说道: “三白大巫师的儿子不是疯了,送到了义庄关了起来嘛,午间他亲自去给他送饭,不知道怎么的,那小子突然就疯了,咬了他,他身旁的管家连忙跑回宅子,让我们来请姑娘!” 南星明白了,血脉相连,父子连心,这三白师傅救不了儿子,大概是想让他好好的吃几顿吧! “带路,快走吧!” 南星说完,加快了步伐,跟着诃子就跑起来,身后的顾千里见她已经完全忘了自己,阴沉着一张脸,跟在后面。 到了义庄的时候,南星就看到院子里一片狼藉,破碎的碗碟散落在地上,混在泥土中,屋檐下的大水缸也被砸烂了,缸里的水流的满地都是,本来干燥的地面变得泥泞不堪,上面都是杂乱的脚印,三白大巫师倒在院子中间,身上的衣衫已经被撕破了,露在外面的地方都能看到殷红血迹,发髻也被扯散了,披头散发地垂落在地上,狼狈不堪。 离他不远处,还躺着一个人,身体蜷缩着,脸贴着地面,混在泥浆中,像是已经……已经死了! 南星一见,心下一震,连忙上前,把那人的脸掰过来,一看,心下又是一震,这……这不是三白大巫师的儿子嘛,这是怎么回事? 南星快速地把手搭上他的脖颈,一触,忙倏地收回了手,这人……这人确实已经死了! 她放下三白大巫师的儿子,又奔到三白大巫师的面前,见他身上有不少的血迹,一时间也看不出来咬了那里,就问道: “三白师傅,咬到了哪里?” 三白大巫师就那样静静地躺在地上,对南星的问话恍若未闻,两眼空洞,死死地盯着天空。 “三白师傅,我给你检查一下!” 说完,南星就去触碰他放在身侧的胳膊,撩开撕烂的袖子一看,果然上面有几个伤口,混着血迹,还有泥水,污浊不堪。 “酒……酒……” 去带酒的人还未到,但如果这些伤口不即使清理,即使不发病,也会感染腐烂。 南星心中焦急,四下张望了一圈,发现院子的一角长着一丛绿植,绿色的叶子上镶着一圈白边,一朵朵小小的白花开在枝叶间,就像染了冬日的雪一样。 “六月雪……六月雪……” 第80章 半边月 * 南星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极快地采下几枝嫩叶,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它们塞进了嘴里。 “南星……” 顾千里见南星直接把那树叶吃了下去,忙制止道,可话语哪里有动作快,南星好像没听见似的,直接在嘴里把那树叶咀嚼起来。 南星快速地咀嚼了十几下,感觉树叶已经被咬烂成汁了,她连忙招手示意诃子和他的同伴,把三白大巫师扶到廊下坐好。 廊下铺着一层石板,诃子和几个同伴把三白大巫师扶到上面坐好。南星走到三白大巫师的面前,毫不犹豫地就把那汁液吐出来,敷到三白大巫师胳膊的伤口上,随即又把树叶塞进嘴里,开始咀嚼,然后又把汁液吐出来,三白大巫师呢,就像木偶般,随便南星摆弄,呆呆地坐在那里,好似失了魂一样。 南星也不理他,就这样,一口一口,把那六月雪的树叶嚼烂,然后再敷到伤口上。 南星做得极为认真,神情肃穆,白净的小脸背着太阳光,仿佛晕染上了一层光环,就像救世的菩萨一样,庄严郑重,周围那些巫师都安安静静地看着他,不敢出声打扰,也不敢随意挪动。 顾千里见此,走到六月雪的旁边,也摘了一片树叶,学南星一样,放进嘴里,只是还没有咀嚼,他就吐了出来。 “呸……呸呸……” 这……这是什么味道,真是奇臭无比,这怎么能吃进嘴里? 吐了半天,汁叶早都吐完了,可嘴里还萦绕着那浓烈的臭味,让他恨不得现下就喝三大壶茶水,来冲散口中的臭味。 他转头看向南星,见南星还继续把那树叶放进嘴里,一下又一下,认真地咀嚼着,仿佛对这样的臭味一点感觉都没有! 这一刻,顾千里觉得自己的胸腔里涨涨的,分不清是敬佩还是心疼,只是再一次确信,幸好自己得到了这个女人,她就是一块璞玉,只有发现的人,才知道她是多么可贵的珍宝! 六月雪的叶子被南星摘了不少,咀嚼地她腮帮子都疼了,嫣红的嘴唇也染上了绿色,才堪堪把三白大巫师两只胳膊上的伤口敷好药! “三白师傅,你的身上也有伤口!” 南星见他身上的衣衫已被撕烂成一条一条的了,也有血迹流出来,随即就准备脱掉他衣服,来检查! 手刚碰触到三白大巫师的衣衫上,就听到三白大巫师干涩沙哑地声音传来: “姑娘,不用了,我……” “怎么能不用?你的身上满是伤口,你知道的,如果不处理,你就会……” “我就会像我儿子那样,变成疯子!” 南星木着一张小脸,转头看向三白大巫师,见他的双眼还是空洞无神,脸上倒是沉着,出口的话也很平静。 “我儿子是不是已经死了?” 南星知道这瞒不住,微微点点头,算是回应。 “自作孽,不可活呀,姑娘,不用救我了,我儿子是我杀的!” 三白大巫师这话一落,周围响起了高高低低的抽气声,那些巫师们都吃惊地看着他,不解这是何意! 南星还是一脸沉静,仿佛一点都不吃惊一样。因为她刚才检查三白大巫师儿子的时候,就发现他五官里都流出了黑黑的血迹,应该是中毒而亡,而今天三白大巫师亲自来送饭,个中深意,不言而喻! “他们两个孩子疯了,到底怎么回事?” 南星沉声问道,她私下问过三白大巫师的那些弟子们,有几个也是和这两个孩子一起长大的,他们说这两人从来没有被狗咬过,但他们确实又感染上了这样的病毒,这其中的缘由大概只有这三白大巫师知道了! “他们两个从小在我身边长大,一个是我的亲子,一个虽然不是,但我待他也如亲子一般,他们两个很有天赋,都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我还等着将来,他们两个能接我衣钵,把我们这派傩术发扬光大呢,可如今……如今……哈哈……哈哈……” 三白大巫师突然癫狂地笑了起来,笑着笑着,那双浑浊的眸子里开始流泪,随即就开始“嘤嘤”哭起来,老泪纵横,无比可怜! “我家世代都是巫师,我派的傩术在襄州城那是无人能及,可如今,谭江氏、相辰氏的巫师们越来越强大,他们的傩术自成一法,我派渐渐的开始没落了,就像今年的端午祭祀,如果不是我舔着老脸,求得这一个机会,根本就无人记得我们。” “我作为大巫师,怎能让祖上的术法在我的手上失传呢?我不能,我不能愧对祖宗呀!我天天愁,天天想,偶然发现,我祖上曾传下来一本术书,说用秘法养成的巫师,傩术将会无人能及,只是这种法子有风险,一不小心,就变成……变成他们两个那样,成为疯子!” 南星愕然,不知道说什么好,怪只怪,家族对他的影响太大了,一味地执念,才造就今天的结局吧,就如同他自己说得那样,自作孽,不可活! “所以你给他们施了秘术?” 这话一问,三白大巫师面色一滞,清泪又从眼里滚落下来,滑过皱褶的脸庞,留下淡淡的泪痕。 三白大巫师痛苦地点点头,随即继续沙哑地说道: “秘术很简单,就是找一只疯黑狗杀掉,然后把它的肉吃下去,吃七七四十九天,就可术法大成,这样养成的巫师长大,能开天目,通灵驱鬼,祈福逐疫,无所不能,而且十分灵验。我想,这样的话,我派就无人能及了,祖宗脸上也有光了,可没想到……” “可没想到,这是个铤而走险的法子,我不知道这样是否能养成这么神通广大的巫师,我只知道疯狗的身体内一定有我们无法控制的病毒,只要人感染上了,就如同他们两个一样,一旦发作,就像疯狗一样,除了会咬人一样,性命也到了尽头!” 南星说得疾声厉色,脸色也阴沉着,眸子中隐隐冒着怒火。 “在你这里,可能觉得家族的兴衰大过天,所以你不顾及后果,甚至搭上亲生儿子的性命,可在我这里,人命从来就是最重要的,我虽然觉得你不可理喻,做下如此的糊涂事,但我也不能见死不救,把衣衫脱掉,我给你处理伤口!” 说完,南星又去扒拉三白大巫师的衣服,准备给他清理伤口。 三白大巫师浑浊的眸光突然一闪,抬手制止南星的动作,摇摇头,嘴角微微一笑,说: “姑娘,我说不用了,是真的不用了!” 南星见他一脸快要解脱的样子,脑子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星眸倏地一缩,抓着三白大巫师的衣领,怒吼道: “你做了什么?” 三白大巫师的嘴角仍然挂着那抹笑意,轻轻地闭上眼睛,半晌才平静地说道: “我对不起我儿子,所以我要陪他去了,我们吃了一样的饭菜,大概我的时辰也到了!” 话音刚落,南星就见一股股黑血从三白大巫师的嘴角流出来,随即鼻孔、耳朵里都开始流血,南星惊地呆滞在那里,一时间忘记了松开三百大巫师的衣领。 “南星!” 顾千里长臂一伸,把呆愣的南星拉到自己的怀里,立时退后了好几步,三白大巫师是服毒而死,那些血迹里肯定也含毒,他怕沾染到南星的身上,所以得把人带的远远的。 “唉!” 周围的巫师摇头叹气,他们也不知道一切,竟然这样的匪夷所思! 从义庄出来,太阳已经斜斜地挂在西山上,又快要落山了,这就如同美人迟暮,如同家族衰败,但每一天都是这么过的,东升西落,起起伏伏间,世间万物都要遵循自然规律,人怎么可能留得住?而又有什么是亘古不变的呢? 第二日一大早,马车启程,又开始缓缓东行,南星靠在车厢壁上,掀开帘子,看外面熙攘的街道。 讨价还价、嬉笑打骂、侃侃而谈……街上人们日复一日都过着这样的日子,谁认识前几日跳傩戏的巫师们,面具后面到底是怎样的脸?谁又在意你的傩术如何?作为普通人来说,“热闹”二字足矣,又何谈兴衰呢! 路过那片祭祀的河滩的时候,高高的祭台早已经拆掉了,连影子都没有了。浅滩边停搁的龙舟也已经不见了踪影,喧天鼎沸的热闹早已经结束了,明年再来的时候,有谁记得在那高台上祭祀的傩戏是什么门派,又有谁知道有三个人为此丧了命呢! “执念害人害己呀!” 南星喃喃自语,旁边的顾千里听到了,身形一顿,恍惚记得这话,好像南星也对自己说过。 “星儿的执念是什么?” 顾千里手臂环过南星的细腰,低声在南星耳边问道。 “我的执念……” 离开你,这算不算是我的执念? 顾千里的嘴唇已经贴上了南星的耳垂,呼出的灼热气息,像羽毛柔飘,引起了南星一阵痉挛和颤粟,她微微把头移开,说道: “好痒,你离我远一点!” “害羞了?” “谁害羞了?我要睡觉了,用午饭的时候叫我……” 说完,南星从顾千里的怀里挣脱开来,慢慢地滑到锦被中,侧着身子躺下,闭上眼睛假寐。 我的执念,愿天下无疾吧! 第81章 隔山香 * 过了端午,已是夏初,马车每日穿梭在官道林间,倒还不算炎热。可越往东去,暑气越来越盛,马车四周本就被捂得严实,一丝风儿都难透进来,晨间傍晚还好,车厢里没有那么热闷难耐,可午间时分,南星觉得自己如同待在蒸笼里,快要被蒸熟了一样。 “好热呀!” 车厢里已铺上了一层白玉凉席,南星躺在上面,只刚躺下的时候,能感到一丝清凉,不过片刻,则又觉得酷热难耐,本来想睡觉的,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身上的衣衫早就换成了薄薄的夏装,外面的开衫甚至用得是薄如蝉翼的羽绡,可再怎么薄,都少不了三件套,仍然要长袖裹着手臂,下面的里裤褶裙一件也不少。 陆英送的乌梅蜜饯,早就被栀子和良姜煮成了酸梅汤,一路上,要不是靠这个撑着,南星觉得自己肯定早就被热死了! “心静则凉,星儿应该淡定一些!” 顾千里凑到南星的身边,给她摇着骨扇,可那点儿风,却一点也缓解不了南星心中的闷热。 “你离我远点儿,靠这么近,热死了!” 见顾千里的身子已经挨紧了自己,南星烦躁地往旁边挪挪,并伸手把他推开,没好气地说道。 本来就炎热,这厮还死皮赖脸地贴上来,像个火炉一样,都要把人烤焦了! 顾千里笑笑,收起逗弄的心思,往旁边挪挪身子,但仍然伸长胳膊,给南星打着扇子,说: “星儿别急,等到了江陵府,我们就改走水路,船行江上,就没有这么热了!” 一听顾千里这么说,南星稍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了然,抬手扇扇燥热不堪的小脸,说: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到京城之前,要一直待在马车里呢,还想着怎么熬过去呢!” 说完,南星觉得好像愈加闷热,不自觉地扯了扯领口,又把袖子往胳膊上撸了撸,才觉得稍微凉快了一点。其实,她更想把那领口全都扯开,反正里面还有抹胸,里裤什么的都不要了,勉强穿着裙子,可她知道顾千里这厮动不动就发情,怕万一脱成那样,吃亏的还是自己,所以只好强忍着。 “哈哈……” 顾千里自顾自地摇着骨扇,看南星烦躁不安地又是撸袖子,又是扯领口,小脸热得红扑扑的,那双沉静淡漠的眸子,倒比往日多了一些光彩,心中更是愉悦,高兴地哼起了小调。 南星见此,气得咬牙切齿,心中的烦闷又增加了些许,无处释放下,只好端起搁置在旁边小几上的酸梅汤,一口气就灌下了一碗。 等到达江陵府时,已经是十天之后了。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一刻,南星本想接受微风拂面带来的一丝清爽,可劈头盖脸迎接她的依然是炙热的阳光,还有烦闷的酷热。 “怎么这里也这么热?” 南星哭笑不得地吼了一声,心中越来越后悔依了顾千里这厮,跟他去京城受这样的大罪。 “小五,你来了!” 一声温柔和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就如同春日微微的和风,轻柔舒畅。 南星抬头一看,这才发现,马车停下的地方竟然不是客栈,而是一处十分豪气的宅子,门口立着两头石狮子,朱红色正门的门楹上,用苍劲有力地隶书写着两个字:杜府。 再定睛一看那叫着顾千里名字的男子,南星有刹那间的失神。只见这男子肤色极为白皙细腻,清秀的五官带着俊俏,身上散发的气息温柔和善,穿着一身纯白衣衫,风度翩翩。脸上带着浅浅的微笑,说话的时候一双眸子也带着笑意,弯弯的如同皎洁的上弦月。 他和顾千里完全是两种人,如果说顾千里是邪魅的痞子,那这位美男子就是温润如玉的君子。 “阿仲,别来无恙呀!” 顾千里收起骨扇,拱手回礼,寒暄道。 “小五去了一趟西南,一别就是大半年,却依然玉树临风,倜傥风流呀!” “哈哈……阿仲的嘴还是这么会夸人!” 两人互相笑着寒暄,南星和栀子、良姜一起,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 “哟?小五,这位是?” 那位公子突然眼睛一瞟,看到南星,微愣了一下,好奇地问道。 这次南星没有说话,只是微微屈膝,点头微笑了一下,把这尴尬的介绍留给顾千里吧,反正每次不管自己怎么说,他都要生气。 “阿仲真是火眼金睛,她是……” 后面的话顾千里没有在大庭广众中说出来,而是用骨扇遮掩着,悄悄地在那位公子耳朵边嘀咕了几句,就见那公子又是微微一愣,随即满脸堆笑地看着南星,上下打量了一番,才忙不迭地点头。 “原来是南星姑娘呀,杜某有礼了!” 南星不知道顾千里说了什么,让这位公子给自己行了如此大的礼,静下心神,忙屈膝回礼,微笑着说道: “公子有礼!” “阿仲,外面太热了,还是快点让客人进去吧!” 说话的是一直站在杜公子旁边的一位男子,南星微微抬头觑了一眼,心中咯噔了一下,怎么回事呀,这算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吗?怎么都是这么好看的公子? 那位公子身材伟岸,比杜公子稍稍高半个头,肤色不算白皙,但看着很健康,应该是习武之人。他五官如同雕刻过一般,线条轮廓很是硬朗,眼眸深邃,说话的时候声音淡漠,穿着一身湖蓝色衣衫,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冷冽,好像天生带着一股震慑力,不怒而威。 “阿仲,这位是?” 看来顾千里也不认识那人,他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那蓝衣公子,才开口问道。 “小五,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文元,是我外出游历时结交的好友。” “文元,这是顾千里,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亲如兄弟,因为他在家中排行第五,所以我们都叫他小五。” “文兄有礼!” 顾千里率先拱手行礼。 “顾兄有礼!” 那文元微微欠身,也拱手回礼,仍然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表情。 三个人还在继续寒暄,南星等在旁边,觉得太阳都要把人晒化了,悄悄地抬手遮遮脸,虽然起不了作用,但也算给自己心理上一点安慰。 “进去再说,看,佳人都热得满脸通红了!” 杜公子看到南星用手遮太阳,白皙的脸蛋晒得通红,忙说道。 顾千里回头一看,果然见南星红着小脸,额头和发丝间渗出了细小的汗珠,红润的嘴唇也微微张着,不时往上吹吹风! “热了?” 顾千里低声问了一句,自然地就走到了南星的旁边,打开骨扇,就轻轻摇了起来。 “还好!” 南星抿嘴一笑,眉梢微挑,示意顾千里不用管她。 “阿仲,说了这么半天,早已口干舌燥了,还不快请爷进去饮杯凉茶?” 顾千里一开口,杜公子眼神瞟瞟南星,又瞟瞟顾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随即笑道: “是杜某的不是了,小五,南星姑娘,快请,快请!” 一路从门口走到厅里,也费了不少时间,好在这杜公子也是会享受的人,亭台楼阁间都用风雨廊连在起来,旁边不是临水,就是有参天古树遮阴,走起来倒也没那么炎热,反而带着丝丝凉意。 杜公子领着顾千里走到前边儿,稍微后面一点,跟着那位叫文元的公子。杜公子一身白衣,顾千里是青白的长衫,文元则是一声湖蓝的长衫,南星在后面看着三位美男子的背影,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冒出了一句: 自古蓝白是一对儿! “咦……” 南星晃晃脑袋,赶紧把脑子中那旖旎怪异的想法晃掉,身旁的栀子见南星突然像打了一个冷颤一样,关心地问道: “姑娘,你这么了?” 南星摇摇头,示意没事,继续跟着三人在后面走着。 杜公子和顾千里一路聊着天,话语间好像在说以前的事,什么上房揭瓦,挨揍受骂……估计都是小男孩时期,调皮捣蛋的事! 等走到厅里的时候,两人已经聊得热火朝天了,话题好像说到了顾千里沾花惹草,红颜知己的事儿上去了。杜公子已经有些忘形,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后面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小五,你还记得不,那时候你看上了芸香楼的那个谁,人家本来都被赎身了,你非得要人家,后面还是我们几个想办法,吓了那老头子一顿,才把那姑娘让给你……嘿嘿……你记得不?那姑娘现在在你院子里怎么样?” 南星在后面听着,尴尬极了,早知道顾千里这厮不是好人,却不想竟如此荒唐,青楼女子都敢带回家,也不怕染病了? 不过,自己如今,和这些女子有什么区别呢,某一天,是不是他也会和别人一样,像说笑话一样谈论自己,南星不去多想,也不敢去深想。 袖子里的拳头悄悄握紧,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早日脱离这不堪的境地。 “哈哈……真怀念我们以前在京中的日子!” 杜公子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语气中有怀念,有惆怅! “小五……啊……啊……” 杜公子刚叫了顾千里一声,突然脸色一变,右手紧紧地捂住了心脏的位置,痛苦地弯下了身子。 “阿仲!” 文元惊慌地叫了一声,快步上前,把快要瘫倒在地上的杜公子一把抱住。 “快把他扶到椅子上坐下!” 南星急喊一声,文元忙抱起杜公子放到最近的椅子上。南星从小药箱里拿出银针,走到杜公子的身边,在他的心口间摸了摸,簌簌地就扎下了几根银针。 第82章 糖瓜篓 * 银针落下去之后,杜仲咬着嘴唇“嗯嗯”的呻吟了两声,南星微微抬首,见杜仲脸色苍白,毫无血色,额头冒着大颗大颗的汗珠,嘴唇死死的咬着,胸脯剧烈的起伏,呼吸急促而困难。 “别紧张,放松,放松……” 南星一下一下抚触着杜仲的心口,边轻声让他放松呼吸,身后的人齐齐围着。顾千里也极为诧异,这小子别看白白净净,看似是个文弱书生,其实身子骨好的很,而且从小也习武,也没听说过有什么隐疾,怎么一下子这么柔弱了呢? 文元就站在杜仲的左侧,一双深邃的黑眸,一瞬不眨地盯着南星,见她扎下银针,又见她的手抚上杜仲的胸口。 “你们都走开,不要围在这里!” 杜仲的呼吸稍微缓和一些,南星收回手,站起来一看,身边围的都是人,忙喝道。 周围的人一听,齐齐往后退了几步,只有文元,仍然站在那里,冷沉着一张脸,一动也不动。 南星微蹙了一下眉头,说: “你也让开一点,别影响他!” 话音刚落,南星明显感觉到文元周身的气息变得冷冽,屋子里好像放进了一块冰块,脖子里有丝丝凉意。 文元垂眸看了南星一眼,见南星又忙着去检查那些银针,高大的身形极不情愿地往后退了一步。 杜仲的呼吸逐渐恢复平缓,雪白的俊脸上也慢慢恢复了血色,只是人仍然很虚弱,靠在太师椅上,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 南星淡定的拔下银针,交给栀子收好,小手轻轻的放在杜仲的胸口,随意地摸着,好像在寻找什么。 顾千里就在旁边,看着南星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摸别的男人的胸口,心中又冒起了酸意,指节握紧骨扇,克制住自己不去把那雪白爪子给抓回来。 周围的人都睁大眼睛疑惑地看着南星,只有南星面色如常,镇定地继续在杜仲的胸口摸了一圈又一圈。 忽然,南星像找到了什么一样,停在杜仲心口上的手,猛地一用力。 “啊……” 杜仲一声痛呼,双眼倏地睁开,嘴巴不自觉地张大。 “这里很痛?” 南星见杜仲反应强烈,问道。 杜仲忍下那还未散去的痛意,点点头! “这里呢?” 南星又猛地按了一下。 “啊……” 杜仲又痛的惊呼出口! 当南星准备按第三下的时候,眼前一花,就被一个蓝色的影子大力挥开了。 “你这女人在干什么?”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怒吼,她本来是半蹲在杜仲的身旁,这一推,身子不自觉地向后倒去,身后没有其他人,他们早就退到了三步之远的地方,大家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南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南星!” 顾千里眨眼间就跃了过来,可还是晚了一步,南星被摔得有些蒙,屁股实在太疼,好像尾椎骨断裂了一样,一时间,她就那么呆呆地坐在那里,半天没有反应! “南星,你没事吧?” 顾千里蹲下,忙伸手准备把人扶起来! “嘶……” 回过神的南星抽了一口凉气,忙抬手制止,说道: “我没事,让我先缓缓……” 顾千里不敢再去扶,蹲在南星的身边,陪着她一起,只是那张俊脸已经黑沉如墨,桃花眸子也变得阴鹭,如尖刀般盯着文元。 “南星姑娘没事吧?” 已缓过劲儿的杜仲坐直了身子,盯着地上的南星,有些抱歉的开口问道。 南星摇摇头,准备说“没事”,可话还未出口,旁边的顾千里就像炸了毛的鸡一样,浑身都散发着怒气,出口的语言却很冰冷讽刺。 “怎么会没事?她用手按按你的胸口,你他妈的都疼的像要了命一样,她狠狠地摔在地上,你说有没有事?” 杜仲脸上的歉意更深,双手扶着椅子的扶手,就想站起身来,旁边的文元见此,大手按在杜仲的肩上,微微用力,说道: “是我的错,你别管!” “当然是你的错,人人都知道她在给他治病,你他妈的是眼瞎了吗?” 顾千里到底没有忍住,愤怒地大骂,脸色阴鹭的能滴下墨汁。 文元被顾千里这样骂着,却一言不发,他向前走了两步,走到南星的面前,淡漠地开口,说道: “姑娘,文某失礼了,文某给姑娘赔罪!” 说完,双手拱拳,那挺拔颀长的身子深深的一揖。 南星知道他肯定不是故意的,只是有些诧异他为何反应如此之大,这两人的关系也太好了些吧? “没关系,文公子客气了!” 都是顾千里的朋友,还是不要伤了和气才好,而且自己也只是摔了一跤,虽有些疼痛,但想必也并无大碍! “姑娘若有事,文某愿意担责!” 这话一出口,顾千里更是气得牙痒痒。 “你担责,你他妈的怎么担责?” 面前的文元身形一顿,身上又开始冰冷外泄,顾千里则如同火苗,怒火熊熊地望着他。 南星深怕两人打起来,忙拉着顾千里的手,说道: “顾千里,你扶我起来吧,我真的没事!” “文公子严重了,不必自责,南星真的没事!” 说完,南星抓着顾千里的手,就准备站起来,可稍微动了一下,她就觉得尾椎骨刺痛难耐,一时间,一动也不敢动,双手不自觉地用力,把顾千里的手抓得紧紧的。 “南星,你真的没事?” 顾千里不管手被抓得青疼,担心地看着南星,狐疑地问道。 南星稍微缓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拳头,微微一用力,从地上站起来,忍过那阵疼痛,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笑着说: “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站起来了吗?” 顾千里上下打量了一下,更加狐疑,不确定地说道: “你别动,爷抱你!” 顾千里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话,无疑就告诉别人他们的关系不一般,此时的南星脸上微微一红,随即淡定地点头应道: “好,你抱我过去,我给他诊诊脉!” 不是南星不懂得避嫌,实在是这尾椎骨太他妈的痛了,肯定是骨裂了! 顾千里蹙着眉头,微微弯腰,双手一抬,就把南星抱在了怀里,苍术很有眼力劲的从旁边搬过来一张椅子,放在了杜仲旁边。顾千里看看他,走过去,轻轻地把南星放在了椅子上。 “南星姑娘,真是太过意不去了!” 杜仲脸上的愧色未散,看着南星,一脸真诚的道歉。南星勾起嘴角笑笑,说道: “没事,怪我没有说明白,所以文公子有些误会,也是能理解的。把手给我,我看看!” 杜仲眸光闪闪,迟疑了一会儿,见南星微笑的看着自己,到底还是把手伸了过去,南星一把抓起,右手三指微微弯曲,轻轻地搭在了杜仲白如雪的手腕上。 一屋子的人全都安静了下来,站在原地不敢走动,也不敢发出声音,个个秉心静气,等着南星给杜仲诊脉! 片刻,南星又让杜仲换了一只手,仍旧把手指搭上去,肃着一张小脸,神情专注地诊着脉! “杜公子这是胸痹!” 南星说出诊断结果,杜仲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杜府的人都一脸吃惊地看着她,顾千里也看着南星,他想知道这胸痹是什么,没听说杜仲有这毛病呀? “南星,什么是胸痹?” 顾千里问道。 “阳微阴弦,故胸阳不振,痰浊痹阻,只是……” 南星皱皱眉头,如幽潭般的黑眸奇怪地盯着杜仲,迟疑地说。 “只是什么?” 顾千里急忙追问。 南星回眸看了他一样,然后才开口说道: “只是这胸痹之症是年过四十以上的人才易得的,杜公子年纪轻轻,为什么有这个病症,而且我发现你的心脉,先天并无不足!” 这话一落,顾千里的脸色一变,吃惊地看着杜仲,眼神中有着不可思议。而另外一个人则冲到杜仲的身边,冷厉地问道: “你有这毛病,怎么不早说?” 这人当然是文元,他的怒气让杜仲都有些害怕,因为南星看到他不自觉得把身子往下缩了缩,看向文元的眼睛,也开始躲闪。 “我……” 这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南星疑惑地看看杜仲,又看看文元,难道他们…… “夫君,夫君……” “哥哥,哥哥……” 两个女人的哭喊打断了南星的猜想,眼前一花,就看到一团红、一团黄,像两朵云一样就飘到了面前。 一个说: “夫君,你没事吧?” 一个说: “哥哥,你没事吧?” 南星本来坐在杜仲的右侧,两人一左一右地扑了上来,她又不小心被推了一下,身子往后一仰,伤不起的尾椎骨又被碰了一下! “哎哟……” 不自觉的痛呼出口,顾千里连忙把椅子拉开了一些,俯下身子,轻声问道: “怎么了?又疼了吗?” 哪里是又疼了,是一直很疼好不好?可出口的话却依然是: “没事,没事,还好,还好……” “夫君,你到底怎么了?” 说话的是那团红云,她穿着一身绯红的襦裙,挽着妇人发髻,而且叫杜仲夫君,应该是杜仲的夫人。 “是呀,哥哥,你到底怎么了?桑儿听到,都吓死了!” 第83章 大红袍 * 忙着追问的姑娘,穿着一身鹅黄的襦裙,梳着分肖髻,做未婚女子的打扮,叫着杜仲哥哥,应该是这杜仲的妹妹。 “我没事,不用担心……” 杜仲强扯起一抹微笑,对眼前的两位女子说道。 “怎么会没事呢,她们说哥哥都晕倒了!” 鹅黄襦裙的女子性格一看就很急躁,不等杜仲说完,就急忙打断了。 “去请大夫了吗?大夫来了吗?怎么说?” 夺命连环三追问,杜仲摸摸她的头,宠溺地笑道: “桑儿真是急性子,还没发现你五哥哥也在这里吧,你五哥哥的……朋友就是大夫,她刚刚救了我!” 杜仲指了指旁边的顾千里,那鹅黄襦裙的姑娘随即转过头来,看向顾千里的眼睛突然放光,不等其他人反应,就飞扑了过来,整个人挂在顾千里的身上,开心地叫道: “五哥哥,你来了?” 顾千里一时没注意,倒被冲得退后了两步,他睨了一眼南星,见南星好奇地看着他们,随即双手就开始扒拉,想把这疯丫头拨开,可这鹅黄襦裙的姑娘估计是太兴奋了,紧紧黏在顾千里的身上,怎么也不下来,急得顾千里一时没有办法。 “疯丫头,快下来!” “快点下来,再不下来,我生气了……” “快点……” “不要,不要嘛,桑儿好几年都没见过五哥哥了,要好好的抱个够!” 娇柔甜腻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屋子,两个人仍旧抱在一起撕扯着,南星别过眼,不再理他们,示意文元把自己的椅子往杜仲的方向移了移,继续问道: “杜公子可用过方子?” 杜夫人见一个陌生的姑娘坐到夫君身边,还跟自己夫君说话,疑惑地问道: “这位姑娘是?” 南星点头见礼,说道: “杜夫人,我是大夫,我叫南星!” 杜夫人十分吃惊,没想到这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竟然是大夫,她转过头来,上下打量着南星,脸上的神情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当杜夫人转过头的时候,南星也微微地吃了一惊。 刚第一眼看到杜夫人的时候,就觉得她温婉淑雅,像是性子极好,进来的时候,虽然对杜仲的身子很是担忧,但出口的声音虽然急躁,但却很温柔,只是南星没想到,这么好的一位女子,左边脸颊上竟然被一块黑斑覆盖住了。 杜夫人收回自己脸上的吃惊神色,对南星微微一笑,柔声说道: “没想到这么标致的姑娘竟然是大夫,妾身失礼了!” 说完,微微起身,敛衽福了一礼。 南星想起身回礼,可后腰太痛了,稍微动一下,就感觉痛彻入骨,随即打消了念头,微笑道: “杜夫人客气!” 两人客套完后,南星又问了杜仲一遍: “杜公子,你的病可用过方子?” 杜仲摇摇头,说: “我这毛病也不是一直就有的,是最近一年才有的,平时不怎么发病,有时候疼了,忍忍也就过了,只是今天有些吓人而已!” “胸痹不是小事,由不得半天马虎,如果你一直放任下去,将来再发病,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南星最讨厌的就是不把小病当回事的人,忍忍往往就能忍成大病。 “这病症可有除根之法?” 文元一直待在杜仲的身后,听见南星这么说,冷声问道。 南星星眸微抬,看了他一眼,说道: “这病症没有除根之法!” 这话刚出,南星明显感觉到周围的三个人都僵在了那里,好像他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文元,身上又开始散发冰冷气息。 “但是,如果按时服药,小心保养,倒也无什么大碍!” 一听这话,南星明显感到三个人松了一口气,杜夫人两只手情不自禁地做着些小动作,可以看出她是多么的欣喜。 “怎么保养?” 杜夫人问道。 “这个病最关键的就是情绪,病人的情绪不能波动太大,比如像今天一样,过于欢喜,或者过于伤心难过,过于激动等,都会引发病症复发,我按过的那几个地方,你每天晚上都自己按按,如果里面隐隐作痛的话,你就必须要服药了!” 南星说完,示意栀子拿来纸笔,准备写方子。 “我先给你写方子,你这七天都要服食汤药,每日早晚各一次,静养最佳。” 旁边的杜夫人一边听南星说,一边忙不迭地点头,那认真的神情,好像把南星说得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里。 栀子知道南星不能挪动,还从旁边搬来了一张小几,放在南星面前,并搁下纸笔。 顾千里和那杜仲的妹妹不知道纠缠到哪里去了,屋子里已经没有两人的身影了,南星恍若一点都不在乎,拿起笔,略微沉思了一会,就下笔写了两张方子。 等墨迹稍微干了一些,南星拿起最先写的第一张方子,递给杜仲,嘱咐道: “杜公子,这是你这两天需要服用汤药的方子,你让人去抓药吧,每次必须三碗水煎成一碗水,而且要煎够半个时辰,里面的几味药需要道地的,我已经标注在了旁边,请抓药的人务必仔细。” 杜仲拿起药方子,正打算仔细看看呢,眼前大手一晃,药方子就不翼而飞了,身后的文元抓着药方子,点头说道: “文某亲自去抓!” 南星颇有深意地看了文元一眼,又拿起另外一张方子,说道: “这个方子里面的药,麻烦抓回来给我,我给你制成丸剂,以备你犯病的时候,急救之用。” 这次的方子还未送到杜仲手上,就被文元的大手截了去,只见他随意瞄了一眼,把两张方子往怀里一塞,丢下了一句: “我去去就回!” 等不及他人反应,那蓝色的背影就消失在了大厅门口。 “文公子真是热心呀!” 南星看了看那消失的背影,转头对杜仲别具深意的说了一句,只见杜仲的神情微不可见的僵了一下,转眼对南星笑笑,讪讪地说: “文兄是杜某最好的朋友!” “那杜公子真是好福气呀!” 南星星眸闪闪,意味深长的笑笑,不再说其他。 门外又传来了顾千里和杜仲妹妹的吵闹声,一个人兴奋地不停说话,一个人则不耐烦的逃跑。 “杜公子的妹妹真是活泼呀!” 杜仲也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嘴角泛起一抹宠溺的微笑,说道: “桑儿自小性子就活跃,和小五也亲近,也爱黏着小五,所以就放纵了些!” 南星点头笑笑,也向外面望了一眼,见两人还在你追我赶,怕是一会儿消停不得,而自己的后腰已经疼得坐不住了,头也隐隐作痛,随即说道: “杜公子,杜夫人,南星还要劳烦二位,能不能找一件客房,让南星休息一下,我这个样子……” 一听南星这么说,杜夫人才发现南星一直笔挺地坐在那里,说了这么久的话,她一动也不动,而且自己给她行礼,她也未起身,难道是不良于行?如果是这样,那可是真真可惜呀! “失礼,失礼,客房早就备好了,妾身请人带姑娘去休息!” 杜夫人边说,边招呼旁边的一个丫鬟上前,嘱咐她了几句,让她带路,随即又准备叫几个力大的婆子上前,准备抬南星。 “哦,这……不用不用,我只是刚才摔了一下,后腰有些疼,腿还是好的!” 南星扶着栀子和良姜的手臂,慢慢地站起来,忍着后腰的剧痛,一步一步向前挪动,那个要抱着自己走的男人,早就不知道和他那青梅竹马的哥哥妹妹纠缠到哪里去了! “夫君,妾身扶你去房间休息!” 等南星走后,杜夫人玉手轻抬,准备去扶杜仲起身。 杜仲愣了一瞬,随即点点头,杜夫人见此,好似得了天大的好处一样,莞尔一笑,把手放在了杜仲的胳膊上,慢慢地扶起了杜仲。 刚站好,顾千里大汗淋漓地跑了进来,见大厅了只剩下了杜仲和她夫人,南星和她那两个丫鬟,还有苍术白术都不见了影子,呆滞一瞬,问道: “南星呢?” “这是顾五公子吧,几年不见,五公子越发地俊俏了!” 杜夫人看着顾千里微笑见礼,扶着杜仲的手一直紧紧挽着杜仲的胳膊。 “嫂子有礼!” 顾千里弯腰,拱手一揖,又问了一句: “南星呢?” 杜夫人见顾千里如此着急,从进门开始就一直问南星姑娘的下落,脸上的笑意更深,柔声说道: “南星姑娘说她腰疼,已经回房间休息了,妾身找人来给五公子带路!” 一听说南星腰疼,顾千里就皱起了眉头,该死的女人,又骗自己,明明疼得厉害,非得说自己没事! “不用了,爷自己去!” 顾千里在杜府有自己常住的院落,杜仲每次都给他安排在那里,这次肯定也错不了。 “阿仲,你那个妹妹你好好管管,太烦人了!” 青白的背影转眼间消失不见,大厅中只余顾千里的回声,杜仲和杜夫人面面相觑,有些事,不用说破,都已经了然于心。 第84章 万重山 * 杜仲给顾千里安排的客院离大厅虽然不远,可廊桥曲折迂回,也要好一会儿。一路上,南星尽量把身子的重量全都放在栀子和良姜的身上,可即便是这样,她也疼得冒了一头汗。每走一步,都牵扯着后腰的刺痛,她不禁想起了那为了王子,行走在刀尖上的美人鱼,那是得有多爱呀,才能不动声色地忍下这种剧痛! “姑娘,休息一下吧!” 良姜见南星已经走得满头大汗,嫣红的嘴唇已经被她咬得发白,每挪动一步,她的手指都不自觉地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良姜看着都心疼,眼眶子悄悄的红了! “没事,慢慢走!” 南星忍过一阵剧痛,长呼一口气,咬紧嘴唇,又开始迈步。 “姑娘,我背你吧!” 栀子也心疼不已,都怪那个大冰块,瞎抽什么风,把姑娘摔成这样。 南星转头看看栀子,小丫头还没有自己个头高呢,哪里能背动自己,笑着打趣道: “你这么小,背我?我还怕你把我又摔了,那我可真的就爬不起来了!” 栀子小嘴一噘,不赞同地说: “姑娘小看我?我的力气可大了,怎么背不动姑娘?姑娘,你来试试……” 说完,栀子就蹲在南星的身前,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南星上来。 南星好笑地看着栀子的孩子气的动作,笑出了声,说: “傻丫头,快扶着我走吧!” “姑娘,真的,我能背得动,你来试试……” “走吧!” “姑娘……” “哎哟!” 南星笑得有些太大了,脚下不稳,趔趄了一下,牵扯的后腰又剧烈疼痛了一下,随即痛呼出声,吓得两个丫头连忙拉住他,关切地问道: “怎么了?怎么了?” “又痛了吗?” 南星莞尔一笑,说: “还不快扶着我走!” 两个丫头又一左一右地架住南星,让她尽量把身上的重量放到自己的身上,三人互相搀扶着,又开始往前艰难的迈步。 杜夫人安排带路的丫鬟,走两步停下来等一会儿,走两步又停下来等一会儿,看着南星这样,她也不催促,脸上也无不耐的神色,只是垂着手,静静地在旁边等着,由此可见,杜夫人虽然脸上有瑕,但家宅下人们却管得很好。 顾千里以为南星早到了客房,从大厅出来的时候,他就抄了一条近道,回到了院中。 可回到院中一看,只有苍术白术,还有杜府的丫鬟仆妇们在,南星和她的两个丫鬟连影子都没有一个。 “人呢?” 顾千里推开房门,讶异地问道。 “南星姑娘摔了那一下,估计还是伤着了,一路走得慢,这会儿还没有来呢!” 苍术自来就觉得南星好,对南星也亲近,一想起那个叫什么文元的人,把南星推摔了,就有些忿忿不平,而自家公子又和那什么妹妹纠葛不清,不理南星就算了,竟然也没发现南星受了伤! 顾千里挺拔的后背一滞,脸色忽地暗了下来,桃花眸子看了苍术一眼,一言不发地就出了院子。 “姑娘,歇歇再走吧!” 南星额头上的汗珠被良姜擦了又冒,冒了又擦,一路上都没有干过。嘴唇也被咬破了,殷红的血迹粘在上面,素净的小脸愈加苍白,可即便是这样,她却倔强地忍着,哼都没哼一声,黑漆如墨的星眸满满的都是坚强,可这样坚韧,却看着更是让人心疼。 “没事,应该快要到了,再走一会儿!” 南星抬头看看前面,见回廊尽头是一丛滴翠的绿竹,半遮着海棠花瓣状的垂花门,两个丫鬟交垂着双手,在门口毕恭毕敬地站着,应该就是那儿了! “姑娘,慢点……” “好!” 话音刚落,垂花门口一人影疾风般掠过,卷起一道风,旁边的竹叶都微微抖动,南星停下脚步,定睛一看,这不是顾千里还是谁! “你怎么样?” 还没等南星回过神来,顾千里就飘到了南星面前,只见他一脸紧张地看着南星,低头问道。 “我……” “姑娘后腰痛得路都没法走了,就这么一点路,就走了这么久,公子你看,姑娘流了多少汗,头发衣服都湿透了!” 栀子嘴快,又最心疼南星,见顾千里这么久才来,心中也有怨气,此时完全无所顾及,一股脑儿就把心中的委屈说了出来,说完就哭了。 顾千里小心地看着南星,伸出的手也不敢去扶,桃花眸子里满是心疼,又紧张地问了一遍。 “很疼?” “哪里会不疼?你看看姑娘,连腰都直不起来了,嘴唇也咬破了,可她一直说‘不疼,不疼’,‘没事,没事’,那位公子那么大力,姑娘又没有防备……得有多疼呀!” 栀子越发的愤愤不平,边说边哭,说到后面,好像受伤的不是南星,而是她自己一样,索性“嘤嘤”大哭起来。 旁边的良姜也低着头,小声地啜泣,心疼自家姑娘,也为她委屈,早知道还不如住客栈呢,这倒霉的杜府,不仅摔了姑娘,还有那讨人厌的妹妹! “没事儿……” 南星见两个丫头哭得这么伤心,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后腰虽然疼,但心中却满满的都是感动,随即笑着安慰道。 “姑娘……呜呜……” “呜呜……” “你们两个傻丫头……” 顾千里见南星仍然故作坚强,倔着一张小脸,脸上还笑盈盈的,只是那因为疼痛突然收缩的黑眸出卖了她,嘴唇也不自主地咬紧了。 顾千里觉得自己的心钝钝的痛,还有一股莫名的郁气,这个女人,为什么在自己面前还要故作坚强,难道对自己多依靠一些,示弱一些,就那么难吗? 顾千里不发一言,突然,拦腰就把人抱在了怀里,双手特意避开了腰部,迈开阔步,就往垂花门走去! 南星缩在他的怀里,双手顺势就搂着顾千里的脖子,顾千里低头看了一眼南星,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抱着人的双手紧了紧。 南星抬头就能看到顾千里那洁白如玉的下巴,中间那条浅浅的窝沟随着他的走动,也微微抖动,显得愈发迷人。 南星想起,这条窝沟是“美人沟”,特别的性感,果然,长在这厮的脸上,也十分有魅力,要不然,也不会吸引的那什么桑儿紧抱着不放了! 进了厢房,顾千里四处看了看,想着把南星放在哪里合适呢! “放在美人榻上就好!” 南星看到了珠帘后面放着一张美人榻,上面铺着蓝田玉的凉席,随即说道。 顾千里走过去,准备放下的时候,踟蹰了一会儿,又把人抱了起来。 “怎么了?” 南星不解地问道。 “你们两个,快点滚过来,把这个撤了,多铺两床被子在榻上。” 顾千里继续把南星抱着,站到了一边,回头对栀子和良姜喝道。 栀子和良姜连忙放下手上的东西,忙不迭地从床上把锦被搬过来,整整齐齐地铺在了美人榻上,良姜还特意用手试试,很软和! “公子,好了!” 顾千里走过去,慢慢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把南星放在榻上,双手从南星的身下抽出来,就急忙问道: “这样行吗?还疼不疼?” 南星见他一脸焦急关切的样子,莞尔一笑,柔声说: “好多了,就是……” “是什么?又疼了?” 顾千里急不可待地打断南星的话,双手触触锦被,觉得还不够软和,回头吩咐道: “去找外面的丫鬟,让再送几床被子过来!” 栀子点点头,就跑出去了! 良姜自来心细,想着这么半天,南星还没有用饭呢,怕她等会儿又饿着了,忙说了一句: “我去让她们送饭过来!” 转眼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南星和顾千里两人。南星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微微侧起,让后腰不受力,顾千里单膝跪地,蹲在旁边,仍然是一脸心疼紧张,但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还疼吗?” 顾千里又问了一遍。 南星摇摇头,笑笑。 “现在好多了!” 见南星又这么说,顾千里的一双黑眸紧紧地盯着南星,一脸的不相信。 “真的,现在好受多了!” 南星又说了一遍,还稍微动了一下,以此来证明自己说得是真话。 见南星一动,顾千里忙伸出大手按住,叫道: “别动!” “你看,真的好多了吧!” 南星笑笑,星眸闪闪,如幽潭里的水波荡漾,眼角眉梢,都带着俏意。 顾千里低头,亲亲南星的嘴角,半晌,才沉声说道: “南星,以后对爷说实话,可好?” 南星一愣,如水漾的星眸微闪,嫣唇不自觉地抿了抿,笑道: “我说的是实话呀!” 顾千里的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南星的眼睛,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试着相信爷,依靠爷,把爷当成你最亲密的人,可好?” 说完,他定定地看着南星,想从南星的眸子里得到答案,可那双星眸,却如幽潭般毫无波澜,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星儿,让爷进到它里面去,好吗?” 顾千里骨节分明的指尖轻轻地触在南星的心口,虽然隔着衣衫,但南星还是不自觉地颤粟一下,微笑也刹那间僵在了脸上。 第85章 千层塔 * 南星没想到顾千里会说这个,一瞬间,笑容僵在脸上,黑漆漆的星眸骤然放大,就这样怔怔地看着顾千里,见他那白皙的俊脸上,呈现的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南星嘴角微动,想说什么,一时间又说不出口,睫毛轻轻垂落,遮住了所有的情绪,再开口时,声音沙哑而带着凉意。 “它太珍贵了!” 话音刚落,顾千里浑身一僵,放在南星心口的手指微微颤动了一下,桃花眸子漫过一股凄凉,就这样痴痴愣愣地看着南星,心中想问个明白,可又怕得到的答案太伤心,薄唇颤粟,心中又酸又涩,五味杂陈! 南星知道,这又是两人之间的一个毒疮,一旦溃烂,必是两败俱伤,只好低垂着头不说话,顾千里呢,也不说话。 半晌,顾千里慢慢收回手,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南星跟着惊了一下,抬头见顾千里阴沉着一张脸,仍然死死地盯着自己,怒气开始向外蔓延。 “哎!” 南星心中叹了一口气,顺势收回目光,又垂下了头,不是她不愿意,这颗心是她仅有的东西,如果也被他占领了,那迎接她的,将是万劫不复的境地,她不敢打开,也不敢丢失,那是她最后的尊严。 顾千里眼睛眨都不眨,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南星,见南星仍然静静地躺在那里,低垂着头,淡然无谓。好像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受伤,完全无关紧要。平时有多顺从,现在就有多冷静,她就像寒冬里的冰块一样,以为被捂化了,其实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错觉而已! 顾千里捏紧拳头,强忍着不去计较,不去发火,开始往好的方面想,他知道南星从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南星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情愿嘛,现在能好好待在自己身边,就已经很知足了,为什么还要要求那么多呢! 这样安慰自己,顾千里觉得心中好受了一些,深深地呼了一口气,闭闭眼睛,复地又蹲下身子,修长白皙的双手轻轻地把南星的脸捧起来。 南星不明所以,四目相对时,她看到顾千里的眼睛发红,黑眸里漾着情意,心下一沉,不自主地缩缩脖子,躲闪着说: “别……别……腰疼……” 话音未完,就见顾千里把俊脸压了下来,微凉的薄唇瞬间就轻柔地吻上了南星咬得发白的嘴唇。 “唔……别……” 南星以为顾千里气得又要发情了,不停地推拒。可这一次不像以往,顾千里什么也没做,只是用薄唇轻轻含住南星的樱唇,在上面温柔地碾磨,一圈又一圈! 直到觉得南星呼吸不畅了,才慢慢放开,双手仍然捧着南星淬玉般嫩滑的小脸,眼睛定定地看着南星的星眸,低沉地说道: “没关系,没关系,你现在不让爷进去没关系,爷心上有你就行!” “不要抗拒爷,不要假意迎合爷,试着相信爷,好不好?” 说这话的时候,顾千里的声音沙哑,里面有无可奈何的凄凉,更多的是小心翼翼地祈求。南星怔怔地望着他,有些傻眼了,这厮还是顾千里吗?他的霸道,他的强悍呢? “你……你还是顾千里吗?” 南星不敢置信地问道。 一听南星这么问,顾千里眸子里划过一丝无奈,随即扬起嘴角笑笑,深情地看向南星,十分温柔地说出了一句情话! “爷只是星儿的顾千里。” “倒!” 南星石化,白嫩的小脸以可见的速度迅速染上了一层胭脂红,眼角抽抽,眉梢微翘,不自觉地流露出女儿家的娇媚。 顾千里吻过南星的眼角,湿润的嘴唇又落在如蝶翼般颤粟的睫毛上,遮住那双让人心生荡漾的璀璨星眸。 “相信爷……” “姑娘,饭菜来了!” 一室情浓被栀子急促而又爽脆的喊声打断了,顾千里的嘴唇还停在南星的鼻尖,南星连忙抬手,推了推顾千里,示意他起来。 顾千里黑着一张脸,站了起来,坐到了旁边的圆凳上。 “姑娘,杜夫人真心细,还专门送来了一盅骨头汤,让你补身子呢!” 栀子和良姜拎着食盒进来,轻轻地放在桌子上,然后再一样一样地把饭菜拿出来。 从到了杜府就忙到现在,肚子早就饿了,现在闻到饭菜的香味,南星更是觉得饥饿难耐,虽然后腰疼得不能乱动,但还是伸长着脖子看栀子拿出来的是什么好吃的! “公子要和姑娘一起用饭吗?” 放好饭菜,栀子才看到顾千里阴沉着一张黑脸坐在旁边,略带惊讶地问道。 听了这话,顾千里的脸有黑了一个度,眸子狠厉地睨了一眼栀子,恨不得把这丫头拖出去打死。 栀子被顾千里的眼神吓得缩缩脖子,连忙跑到南星的身边,小声地问道: “公子又怎么了?” 南星好笑地看着栀子,随即摇摇头,安慰道: “没事,别理他,把桌子移过来一些,我们吃饭!” 栀子偷偷地看了顾千里一眼,见那眼神还像刀子一样,随即又缩缩脖子,像兔子一样快步走到桌旁,招呼良姜一起把桌子移到美人榻的旁边。 南星抓着良姜的手,缓缓地从美人榻上坐起来,见顾千里还是一脸的不高兴,想着又要哄小狗了,笑盈盈地说道: “杜公子还要服药,这时候也没时间招待你,如果你不嫌弃,陪我用饭呗!” 有了台阶,顾千里倒也不记仇了,顺着就下来了,不过仍然阴着一张脸,走到了南星旁边,栀子这次很有眼力劲的,连忙把圆凳搬过来,小心翼翼地说道: “公子,请坐!” 顾千里顺势坐下,冷冷地说了一句: “下去吧!” 栀子像得了赦命一样,又像兔子一样,飞快地就走了出去,良姜把筷子递给了南星,才行礼退了出去。 “冒冒失失,一点规矩都没有!” 南星见他这么说,莞尔一笑,给顾千里的碗里夹了一筷子菜,才慢慢说道: “你别吓她,她胆子小。” 顾千里气结,牙齿把菜咬得咔咔作响,没好气地道: “她胆子还小,在回廊的时候,那眼神都要把爷吃了!” “呵呵……” 南星见顾千里被气成这样,心情大好,扬起笑脸,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好笑?个个都这么没心没肺,亏得爷不跟她计较!” “哈哈……” 南星闻言,开怀大笑起来,可才笑了两声,就悲催了。 “哎哟……好疼……” 顾千里一张脸又变了颜色,连忙又放下碗筷,伸手把人扶住,怒其不争地嘟哝: “让你得意忘形,该……又疼了?要不要躺下来?” 南星摇摇头,双手扶着后腰,微微动动,调好坐姿。 “没事了,吃饭吧!” 说着,就去拿碗筷,顾千里狐疑地看着她,颇为担忧地又问了一遍: “真的没事了?” “没……” “不许骗爷!” 南星愕然,瘪瘪嘴,说: “还有一点点疼,不过不影响,吃饭吧!” 这话说了,顾千里才点点头。 “别逞强,不然受罪的就是……” 南星没想到,顾千里还能唠叨地像婆婆一样,忙夹起一块鸡肉,塞到他说话的嘴里,调侃道: “知道了,知道了,顾婆婆!” 顾千里吐出鸡肉,恨恨地看着南星,丢了一句: “果然是没良心的女人!” “呃?” 用完饭,南星就有些昏昏欲睡了,可身下的褥子实在太厚了,大夏天的,热得早都出了好几身汗,浑身黏糊糊的难受死了! “栀子、良姜,弄点水,我洗洗再睡!” “姑娘,你的腰可以吗?” 良姜见南星连动都困难,怎么沐浴? “没事,你们把我扶进去就好!” 南星自认为自己还没有到完全不能自理的程度,而且如果不洗洗,那肯定是睡不着的。 “别听她的,打点水给她擦擦就好,还沐浴,不怕又摔了!” 顾千里早就听到了南星要沐浴,一个眼刀子就甩了过去。 沐浴,你怎么不上天呢?他肯定不赞同,这女人都不知道消停一点嘛,还是惹怒自己很好玩? “好吧,那给我擦擦……换身衣服……还有……别铺这么多褥子了,好热……” “毛病多!” 南星看着顾千里,想他饭前才说着情话哄自己呢,这眨眼间就开始坏嘴,开始毒舌自己,这算“相爱相杀”吗?还是这厮天生就是会变脸的? 在床榻上睡了一个舒服的午觉,等南星醒来,睁眼一看,纱窗上透来的朦胧的光,看不出来是什么时辰了,外面静悄悄的,顾千里不知道去了哪里,栀子和良姜也不见声音。 她忍着刺痛慢慢地坐起来,靠在大迎枕上,准备开口叫人。突然,房门突然被推来了,良姜走了进来。 “姑娘,你醒了?” 南星点点头,问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 “还早,刚过了申时二刻。” 良姜手脚麻利地卷起纱帘,给南星端了一杯水,递到她面前。 南星接过,慢慢饮尽,看了看外面,见外面还是静悄悄的,好似院中无人一样。 良姜见此,好像知道南星在找什么似的,忙说道: “公子不在院中,去看杜公子了!” “谁管他去哪里!” “嘻嘻……” “良姜,你也变坏了!” 良姜脸上一赫,害羞地低下了头,忽然像想起了什么。 “对了,杜夫人来找过姑娘,姑娘正在睡觉,就走了,不过我看她好像有事似的,吞吞吐吐半天才离开……” 南星一愣,一脸惊诧地望着良姜,这杜夫人找自己什么事?眸光闪闪,说: “哦?那你去请她过来吧!” 第86章 佛座莲 * 良姜点头应了一声,随即转身出门去了,南星半靠在床榻上,看着良姜远去的背影,略微思索,猜想着杜夫人要不是客套的来看看自己,要不就是询问杜仲的病情,应该也没有别的事! 院子里依然安安静静的,恍惚间,南星觉得好像回到了谷底,万籁俱寂,只余自己。 栀子也不知道去哪里了,南星觉得有些内急,双手撑着床榻,想自己爬起来,可稍稍一动,尾椎骨就剧痛难耐,南星只好咬牙强忍着,一点一点地坐起来,又一点一点地下床。 刚颤颤巍巍地想穿鞋子,栀子就进来了,她拎着一个食盒,见南星坐在床边,正要下床,忙丢下食盒,奔到南星的旁边,蹲下边帮南星把鞋子穿好,边说: “姑娘怎么自己起来了?腰还疼吗?是要去净手吗……” 连环夺命式的问题,和那个什么妹妹不相上下,南星忍过又一次的剧痛,打趣道: “年纪轻轻的,你也变成婆婆了?” “姑娘……” “嘻嘻……” 栀子小心翼翼地扶起南星,慢慢地搀扶着她走向屏风后面,边走边不自觉地叮嘱: “姑娘,慢一点……” “来,撑在我身上……” “抬抬脚,还疼吗?” “……” 南星想笑,可轻轻一笑,就能带动后腰痛,只好努力强忍着,假装自己听不见。 而栀子见南星没有反驳,就说得更带劲了,以至于当重新躺在美人榻上的时候,栀子的小嘴还在不停地叨叨。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喝杯水,歇歇嘴,让我的耳朵清静一点吧!” 南星长吁了一口气,调了调身下迎枕的位置,拿起一把白玉团扇,轻轻地扇着风,打断栀子。 “姑娘……” 栀子一窘,两颊晕上两朵红云,不好意思地捂住了嘴巴。 “食盒里是什么?” 南星指了指桌子上的食盒,问道。 栀子仿佛才想起来似的,“哦”了一声,忙洗洗手,过来打开食盒,说: “姑娘午睡后,我借了厨房,给姑娘做了点心和酸梅汤,就等着姑娘起了后用!” 说着,栀子就从食盒里端出两碟子点心,一碟是雪花酥,一碟是雪芋头,还有一盅酸梅汤。 南星本就畏暑,一路上都饮食泛泛,全靠这酸梅汤吊着命。江陵府虽然临江,但夏天却热得像火炉一样,是景辛有名的火炉之城,还好巧不巧的,才刚到杜府,自己就莫名其妙的受了伤,躺着不能动就算了,顾千里还让人在床榻上铺了厚厚的褥子,光想想,就热得不行,还不说要一直躺在这上面了,这滋味,简直就不说了! 如今一看到酸梅汤,南星觉得肚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一样,口舌开始生津,忙示意栀子把酸梅汤端出来。 “怎么是热的?” 南星一接过碗,见碗是温热的,不是凉的,那碗里的酸梅汤肯定也不是凉的了,那喝这酸梅汤还有什么意思。 南星蹙着眉,极不情愿端起碗,送到嘴边,抿着嘴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碗。 “不行,不行,太热了,去放两块冰块进去,我再喝。” 南星示意栀子把酸梅汤端走,虽然刚才喝了一小口,却觉得心里更加燥热耐耐,拿起团扇神速地给自己扇风。 “不行,公子吩咐了,姑娘不能吃凉的!” 栀子一本正经地拒绝。 南星手一滞,愕然,语重心长地看着栀子,悠悠地开口: “栀子,我伤得是腰,是外伤,再说,我是大夫,还是他是大夫,你应该听我的还是听他的?” 栀子一愣,虽然知道南星说得有理,但还是梗着脖子,倔着说: “我不管,只要对姑娘好,谁对我就听谁的!” 南星见他一根筋打算倔到底的样子,已经涌到嘴边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 “你不是讨厌他吗?” 南星冷不伶仃地冒出这么一句,栀子一听,吓得脸色都变了,连忙跑到南星面前,慌乱地摆手,说道: “没有,没有……姑娘,不能乱说,这话可不能让公子听到?” 南星见她怕得要死,心中更起了捉弄的心思,想再吓唬吓唬她,悠闲地摇着扇子,慢条斯理地道: “那不是讨厌,就是喜欢他了!” “啊?” 栀子发出一声惊呼,吓得脸色都白了,也不管自己的身份了,一把捂住了南星的嘴,慌张地看了看门口,口齿凌乱地道: “不,不,不……没有,没有,没有……不敢不敢……” “姑娘,不能乱说……会没命的……” 恶作剧成功,南星心情大好,拨下栀子的手,不解地问道: “他怎么着你了,你害怕成这样?” 栀子又戒备地看了看门口,见外面仍然没有人,才凑到南星耳边,小声道: “听苍术大哥说,以前有丫鬟伺候不好主子,公子让人活活给打死了,说血都流了一院子,半年都没干净,还说……” 感情这丫头是被苍术吓得呀,难怪栀子见到顾千里都像兔子见了老虎一样,都躲着走!苍术那张大嘴巴,有时候编得比说书的都厉害,估计就是逗弄逗弄栀子这傻丫头了! “栀子,有时候单纯是好事,但不能傻,知道吧?” 南星敲敲栀子的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这丫头心思也太单纯了些吧! 栀子一脸茫然,瞪着双眼,不明白地问道: “姑娘,啥意思?” 南星觉得自己好像中了暑气,要晕倒了,拼命地摇着扇子,让自己的气顺一些。 “我的意思是我能喝凉的酸梅汤,公子不会骂你,你去弄一碗!” 栀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应了一声,端着酸梅汤就出了房间。 刚出房间门,就听到她清脆的声音,在向人问好。 “杜夫人好,姑娘在屋里呢!” 应该是良姜带着杜夫人过来了,南星想稍稍坐起来一点,没想到动得太快,尾椎骨又剧烈刺痛,疼得她再也不敢动了,遂放弃了! “杜夫人,请,姑娘腰受伤了,只能躺着,还请夫人见谅!” 良姜拨开珠帘,一眼就看到了侧躺在美人榻上的南星,解释道。 杜夫人了然,点点头,走进内室,良姜连忙搬来一张圆凳放在美人榻旁,让杜夫人落座。 “杜夫人,南星失礼了,还望勿怪!” 南星不能起身行礼,只好点点头,微笑着打招呼。 杜夫人摆摆手,示意不介意,也微笑着看着南星,温柔地说: “南星姑娘太客气了,说起来,应该是妾身抱歉才是,要不是你出手救我家夫君,也不会伤成这样,妾身才应该对南星姑娘深表歉意。” 说完,杜夫人优雅地蹲下身子,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福礼。 “别……别……杜夫人客气……” 南星忙示意良姜将人扶起来,杜夫人也不拒绝,就着良姜的手,莲步轻抬,裙摆如行云般,微微晃动了一下,端庄地坐在了圆凳上。 良姜端来了一张小几放在两人之间,栀子的酸梅汤也好了,盛了两碗放在了小几上。 “这江陵府的也挺热的,杜夫人尝尝这酸梅汤,解解暑气!” 南星把扇子递给良姜,端起几上的酸梅汤,入手时,碗都冰凉沁手,想必入口时更是冰爽透凉。 南星迫不及待地饮了一大口,果然,爽到了骨子里,好像后腰都没有那么疼了! 杜夫人则十分优雅地端起小碗,右手手指翘成兰花指,拿起小汤匙,在碗里轻轻地搅了一下,才慢慢舀起一勺,缓缓地送到嘴边,随后嘴唇微张,半晌,那汤匙酸梅汤才喝完,随即也放下了碗。 南星心中讶然,这杜夫人是什么来头呀,吃东西如此斯文,要不是自己一直盯着她看,从头至尾,好像她嘴巴都未动一样,这喝汤还好,吃菜怎么吃得进去? 杜夫人放下碗,轻轻地拿起帕子,擦擦嘴角,动作依然是优雅斯文。 “南星姑娘今年多大了?” 两人开始进入互相了解式的寒暄。 “夫人,南星今年十七了!” “啊?姑娘才十七,竟然医术如此了得,不知姑娘师从何人?” 杜夫人面上露出惊诧的神色,这南星姑娘看着挺小的,没想到真的也很小,不过这小小年纪,有一身医术,还跟着顾五公子,应该家世贫寒吧! “我……我家世代行医,医术是祖父、父亲传授的!” 南星答道。 杜夫人了然地点点头,又问道: “那姑娘怎么认识的五公子?” “呃?” 南星没想到这么温柔高雅的豪门贵妇,竟然也会问这些私人的问题,不过转念又想,她夫君既然和顾千里是发小,那必然他们就跟顾千里的家人一样,见顾千里带着一个陌生的女子,想不问清楚都不行。 “他中了蛇毒,我救了他,然后就认识了!” 南星言简意赅,没有必要去说那么多,再说他们确实是这样认识的,不过她是被迫的,从一开始,都是被绑着去的! “原来姑娘还是五公子的救命恩人呀,不过……” 杜夫人团扇轻遮嘴角,抬眸看了看南星,咽下了后面的话。 南星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也不想猜她想说什么,如果是劝自己不要缠着顾千里,那她倒是大可放心了,这她还巴不得呢,前提是让顾千里那厮能先放手。 “夫人有话直说无妨!” 第87章 西施舌 * 南星从良姜手中拿过团扇,有一下无一下地慢慢扇着,星眸黑亮幽深,脸上淡然平静,等着眼前这端坐如佛的贵妇说话。 杜夫人见南星一双黑眸平静无波,自己反而有些讪讪,脸上微赫,不过也只是一瞬,转眼间,就见她露出无比端庄的笑容,说道: “妾身夫家、娘家和顾家都是世交,想必五公子的门楣,姑娘也知道,不过五公子从小就是个混不吝的,一贯任性纨绔惯了,要不也不会去做生意了。” 南星点点头,继续摇着团扇,意思是:杜夫人,您继续说。 “姑娘应该跟了五公子吧?” 南星仍然不说话,旁边的良姜和栀子有些急了,想上前说什么,南星眼神一禀,两人乖乖地退了回去,不过那张脸却耷拉了下来,一脸愤恨地看着这杜夫人。 “五公子那人呀,家世好,皮相好,对女人呢,也大方,京中不管是秦楼楚馆,还是那些贵女闺秀,只要五公子看上了,那谁还不是巴巴地就贴了上来,即便五公子看不上的,也有不少人投怀送抱呢!五公子这人呀,还未大婚,家中却有好几房姨娘,那些个伺候的通房丫鬟的,更不知道有多少了,就为了这,顾侯没少用家法!” 杜夫人边说,边用眼神瞟瞟南星,见南星仍然面色如常,眸中神色都未变,好似他说的这些话,都与她无关紧要似的。 杜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心里也只犯嘀咕,难道这姑娘还没跟顾千里?还是她小小年纪,城府就如此之深,能掩藏所有的情绪? 杜夫人觉得不可能呀,她从小在后宅中长大,见惯了各种形色的人,对人心的揣摩不说十分,七八分是有的,这南星,一时还真看不透。 “妾身嘴碎了,南星姑娘能跟着五公子从西南到京中,这些事想必都知道了,不过呀,这权贵豪门大家,女人再多,都是伺候男人的,真正上的了台面的,还得要娶一门家世相当的正妻,帮着打理后宅。姑娘,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见杜夫人这么问,南星不仅一脸云淡风轻,还颇为赞同地点点头,淡漠地开口: “夫人言之有理!” 杜夫人脸上笑意更深,宛若松了一口气般,摇扇子的手都欢脱了些。 “不过,这关我什么事?夫人要说给我听?” 杜夫人被这话一噎,笑容僵在脸上,脸色立马变红,有些慌乱地不知所措,端坐的身体,也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端庄优雅了! “夫人,我和顾千里是怎么回事,那是我们自己的事,将来他要娶哪家权贵的女子,那也是他的事,杜家如果要和顾家联姻,那也是你们的事,与我确实毫无关系。” “夫人说了这么久,想必有些口渴了,栀子,给杜夫人换茶水!” 栀子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南星仍然右手团扇轻摇,淡定着一双星眸,嘴角微翘,冷冷地看着杜夫人。 杜夫人没想到南星会这么说,脸上的羞赫色更甚,她从来没被人这么当面直白的驳斥过,一时间有些下不了台,握着团扇的手指紧紧捏住扇柄,僵硬发白。 “姑娘是夫君的恩人,妾身见姑娘面善,又聪明通透,想借着比姑娘年长几岁,提点一下姑娘,现在看来,是妾身多嘴了!” 栀子换好新茶,刚好听见杜夫人说这话,在心中瘪嘴,知道多嘴还说个不停,你们杜家肯定是想把那咋咋呼呼的什么妹妹嫁给公子。 “夫人好心,南星心领!” “唉,都是闲聊,闲聊……” 杜夫人又恢复成了刚开始那端庄优雅的样子,仿佛刚才两人之间一直这么和睦一样。 南星在心中翻翻白眼,这女人装起来呀,真是演技超群,如果自己对顾千里真的有所图,那必然会被激怒,反而让人平白看了笑话。 “哦,对了,五公子可给姑娘说了,妾身那小姑子好像缠着他,一起上街去了!” 旁边的栀子和良姜一听这话,身子一震,忙转头看向南星,见南星仍然毫无波澜地摇着团扇,两人的心齐齐地往下一坠,姑娘看着越淡然,那心中的怒气就越盛,她嘴上从来说的都是不在乎公子怎么样,可两人知道,要是公子与其他女人真的有了纠缠,那姑娘肯定是拼死也要离了的。 “他们青梅竹马,又许久未见,一起上街又有何妨呢?再说,顾公子是顾公子,我是我,我只是他的一个朋友而已,管不了他这些!” 杜夫人见手上的拳头又一次打在了棉花上,心中的郁气开始腾腾上升,脸上的那块黑斑显得愈加乌黑可怖。 心善则貌美,心丑则貌丑,这话说的可一点儿都不假! “也是,姑娘心思精妙,哪是妾身这样的后宅妇人能比的,你看,你看,又让你看笑话了!” “呵呵……” 南星勾嘴笑笑,不说话。 “好了,妾身出来也有些时辰了,该回去服侍夫君服药了。” “妾身家这夫君呀,倒和五公子不同,身边干净,连伺候都不喜丫鬟,原来在京中,也有好多闺秀想贴上来,夫君一概不理,拒绝的干净,要不是妾身嫁给他呀,也没有机会服侍他!” 这话说得颇为卖弄炫耀,不仅南星的嘴抽抽,栀子和良姜听了,嘴也抽抽。 “夫人好福气!” “女人呀,再怎么能干,还是需要嫁一个可靠的男人才好!” 说完,杜夫人就站起了声,高仰着脖子,对南星微微一笑,优雅地转身,仪态大方地走了! “良姜,送夫人出去!” 南星若有所思地看着杜夫人高傲端庄的背影已经走到了门口,突然说道: “杜夫人,你想治脸上的黑斑吗?” 门口的身影猛然停住,只见杜夫人刷地一下就转过身子,脚边的裙摆大幅滑过,脸上是南星见过她前所未有的慌乱。 “你说什么?” 南星黑眸定定地看着她,声音微抬高,又说了一遍。 “杜夫人想治脸上的黑斑吗?” 话音刚落,南星就见杜夫人的眼中闪着星光,一双眸子像被点燃了一样,烁烁发亮,她急走几步,又走到南星的榻前,紧张慌乱地问道: “姑娘有方子?” 南星毫不迟疑地点点头。 “有!” “真的吗?真的吗?” 杜夫人蹲下身子,不可置信地一遍又一遍地问道。 “真的!” 仿佛一个天大的幸运一下砸到了头上,杜夫人欣喜地站起来,两手拧着帕子,不自觉地在原地转了几圈,左手又不由自主地慢慢抚上那块黑斑,满脸都溢着喜悦的笑容。 “那……那姑娘……您能帮我治治吗?” 说完,杜夫人又蹲下身子,战战兢兢地看着南星,想起刚才对南星的藐视,还有说的那些话,心中惶恐不安,深怕南星拒绝! 南星见她这个样子,心中颇为好笑,可面上却仍然如常,说道: “明日下午夫人再来,南星帮夫人治疗。” 一闻此话,杜夫人脸上的惊喜掩都掩不住,她一把抓住南星的手,忙不迭地点头急道: “好,好,好,麻烦姑娘了!” 说完,就站了起来,像一阵风一样就出了门,哪里还有来时那仪态舒雅,端庄高贵的样子呀! “扑哧……” “……” 看着杜夫人出丑,栀子和良姜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转眼间,屋子里只剩下了南星三人,栀子见杜夫人已经走远了,则抱怨道: “姑娘,那杜夫人不是好人,你干嘛还要给她治脸呀!” “是呀,姑娘!” 良姜也颇为不解。 “她也是可怜人!” 南星意味深长地丢下这么一句话,见两个丫头一脸迷茫,则稍稍动了一下躺得有些僵硬酸疼的身子,说: “栀子,酸梅汤还有吗?我还想喝一碗。” 栀子和良姜还在沉思中,想起刚才那可恶的杜夫人的话,正想怎么安慰南星呢,见南星像个没事人一样,还要喝酸梅汤,一时间有些摸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姑娘……你……” 栀子嘴虽然快,但此时也嗫嚅着,不知道从何而说。 “嗯?” 南星不解地看着她,不知道她想说什么。 “姑娘,你没事吧?” 栀子问道。 南星继续摇着扇子,淡淡说道: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好热!” 栀子和良姜一脸冷汗,她们想问的哪是这个,她们想问的是杜夫人说的哪些话,南星听了有没有事。 “姑娘……杜夫人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上,公子……公子不会那样对姑娘的!” 南星摇扇子的手一滞,星眸抬起,就看到栀子和良姜一脸紧张地看着自己,不由得笑笑,说: “她说的都是实话,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姑娘……” 两个人暗觉不妙,齐齐大喊。 “姑奶奶们,别喊了,你姑娘我耳朵没聋,听得见!” “那姑娘你还不生气?” 杜夫人的话她们两个都生气,姑娘怎么可能不生气。 南星笑着看着她俩,红唇轻启,出口的话极其冷静通透。 “对我,他只是一时兴趣,对他,我也从未想过将来如何,我们俩都心知肚明,所以,能走到哪里就算哪里吧,他娶妻还是纳妾,一切真的与我无关,我从未想过阻难。” “可是……可是,公子以后不要姑娘了,那怎么办呢?” 栀子年岁小,心思也单纯,她觉得既然跟了一个人,那就是一辈子的事,如果被抛弃,那怎么活呢? “不要我?那更好呀,我有手有脚,还会医术,怎么不能活?再说,不是他不要我,是我不要他好不好?” 第88章 状元花 * 一晚上,顾千里都阴沉着一张脸,谁都不理,实在是有些太丢脸了,而且还被南星无情的嘲笑了一晚上,气得他本来想狠狠地惩罚那女人,可一碰她,就“哎哟,哎哟”的叫着腰疼,心中万般的郁气也只得作罢。 第二天一大早,南星还没有醒来,迷迷糊糊就听见院子里嘈杂成一片,好像有人在叫顾千里的名字,还有人在阻拦。 “外面怎么了?” 南星虽然闭着眼睛,但也能感觉到顾千里的大手搭在她的腰上,他应该也还没起,嘴里随意咕哝着问。 “好像那野丫头来了!” 顾千里的声音里也带着睡意,大手稍稍用力,把南星往怀里搂了搂。 “疼……疼……疼……” 意识不清的两人都忘记了南星受伤的腰,一碰刚好就碰到尾椎骨,痛得南星连连叫疼,意识也清醒了。 顾千里也惊地彻底清醒了,腾地一下就坐了起来,双手就那样伸着,也不敢去碰,只好着急忙慌地连声叫道: “没事吧,爷看看,看看……” “嘶……” 南星慢慢侧躺,调整了一下姿势,等这阵痛终于缓过去了,才说道: “没事了,起吧……” 顾千里见她别扭的躺在那里,表情比刚才舒缓了好一些,忙下床穿好衣服,就对门外叫道: “进来伺候你们主子!” 话音刚落,厢房门就被推开了,可是先进来的竟然不是良姜和栀子,而是那杜仲的妹妹,杜桑。 “五哥哥,你起来了!” 眨眼间,人已经跑了顾千里身边,双手也挂在了顾千里的身上,娇滴滴地叫道。 “大清早的,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 顾千里悄悄睨了南星一眼,见她正好看向这边,忙把杜桑推开,斥道。 “五哥哥,你不疼桑儿了?昨晚你还说最喜欢桑儿呢!” 杜桑就像狗屁膏药一样,被顾千里推开,立马又粘了上去,仍旧拉着顾千里的胳膊,撅着小嘴,不满地埋怨道。 这话一出,顾千里不由自主的就望向南星,见她好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似笑非笑的望着自己,竟然不生气,立时心下就有些堵堵的,不知道哪根筋不对了,本来准备推开杜桑的手,却搭在了杜桑的肩上,把人半搂在怀里,说道: “昨晚桑儿听话,五哥哥才喜欢,你知道,五哥哥最喜欢听话的人。” 边说,眼神边瞄向南星,见她已经穿好了衣服,背对着自己站着了,低头在和栀子说着什么,好似这边的事她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顾千里觉得好似一拳打在了软棉花上,一点用也没有,顿时丧了气。 他桃花眸子变得冰冷,随即收回了手,并把杜桑推开了几步,转身就出了房间。 “五哥哥,你去哪里?等等桑儿……五哥哥……” 栀子见顾千里走了出去,小声地在南星耳边说道。 “姑娘,公子好像又生气了?” 南星眸都没抬,看着良姜帮自己系好裙子的带子,嘴角冷冷一笑,说: “他生他的气,与我何干?” “可是……” “一大清早就开始演戏,那也要看观众乐不乐意看了?” 整理好衣衫,良姜打来一盆水,放在梳洗架子上,栀子扶着南星去洗漱。 “去把早饭端来的,用完早饭,栀子你去请杜公子过来一趟,顺便让他把做丸药的药材送来,趁着上午有空,给他做了。” “良姜,等太阳出来,院子里墙角的那丛状元花谢了,你把花籽采来破开,把里面的白粉收集在一起。” 南星擦干净手,放下帕子,吩咐道。 “姑娘,收集那花籽做什么,能吃吗?” 栀子不解地问。 “你呀,就知道吃,下午不是要给杜夫人治她脸上的黑斑嘛,那就是药方子。” 南星搭着良姜的手,慢慢地走到美人榻边,示意栀子把迎枕放好,就歪着身子,半靠在了上面。 “姑娘,喝点水,我去拿饭。” 栀子倒来一杯水放在南星的手上,说道。 “姑娘……” 良姜站在南星旁边,嗫嚅着嘴唇,低声叫了南星一声。 “良姜,你不爱说话,但我知道你心中最有数,你是不是觉得刚才,我应该对那杜桑生气?” 想说的话被猜中,良姜抬眸看着南星,眼神里全是疑问。 南星一口饮尽杯中的水,勾勾嘴角,冷笑一声,道: “男人呀,不允许自己的女人多看其他男人一眼,却又希望身边的女子们为他争风吃醋,来满足他那畸形的腹欲。这是多么的不公平呀,难道是我们女子天生就喜欢这个?还不是他们自己分不清界限,喜欢暧昧而已,或者是两个人喜欢的还不够深。” “良姜,当一个人真正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他绝对不会和别人暧昧,也绝对不会做那些幼稚的行为,来考验对方是否也喜欢他,因为他绝对舍不得让他喜欢的人受丁点儿委屈。” “姑娘,可是公子对你很好呀!” 良姜没有经历过感情,她不知道南星这一大堆喜欢,不喜欢的弯弯绕绕,她只知道,这一路上,顾千里确实对南星很好。 南星的脑海中也闪过那些好的画面,时而温柔体贴,时而柔情蜜意……确实是挺好的。 “良姜,“好”这种东西是最没用的,它就像水一样,我需要的时候,它就是琼浆玉液,可不需要的时候,它就是避不可及的污泥浊水,不仅不是好事,还会惹上一声骚。” 南星的话说得太高深,云里雾里的,良姜听得不明不白,但她唯一肯定的就是:姑娘不喜欢公子,或者是说姑娘还没有喜欢上公子。 顾千里自从出去了就一直没出现,本来担忧的良姜和栀子见南星该吃吃吃,该喝喝喝,心情好似也没有受到影响,悬着的心也就放了下来。 用完早膳,栀子去请杜仲了,良姜去院子里采集状元花的花籽,南星仍旧半靠在美人榻上,翻看着未看完的医书。 窗外阳光明媚,暑气还未上来,透过半开的轩窗还能吹进来丝丝凉风,拂过南星莹润的小脸,扬起耳边垂落的发丝,书页轻翻,怡然自得,就是偶尔响起几声知了的叫声,也一点都不影响佳人看书的心境。 “姑娘,杜公子、文公子来了!” 栀子领着杜仲、文元走进来,南星稍微坐直了一下身子,理了理裙子,遮住脚下的绣花鞋。 “杜公子、文公子,南星无法起身,失礼了!” 南星点头微笑道。 一听这话,文元就十分不自在,本就暗沉的冷脸,浮上了愧色。 “南星姑娘客气,此时还是文某的错,还请姑娘原谅文某的错!” “是呀,南星姑娘,杜某也有责任,伤及了姑娘,很是抱歉!” 两位美男子齐齐拱手,鞠躬作揖,很是诚心地给南星道歉。 “不必,不必,已经无大碍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南星连连摆手,她这个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谢来谢去,互相客气,话说开了不就好了嘛! 南星示意良姜搬来一张圆凳,放在自己右手边的位置,对杜仲说道: “麻烦杜公子坐这里,让我把把脉!” 杜仲点点头,随即坐了下来,抬手把衣袖往上撩了撩,伸到了南星面前。 南星纤细而柔白的手指搭在了杜仲的手腕上,星眸低垂,神情变得严肃认真,那张清凌凌的小脸好像散发着光芒,前所未有的迷人。如果顾千里在,此刻,他必定看入迷了。 满室寂静,屋子里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全看着南星,秉着呼吸,谁也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换另一只手吧!” 南星微微收回手指,说道。 杜仲微滞了一下,收回了右手,把左手的袖子也撩了撩,伸到了南星的面前。 三根细白的手指又搭了上去,屋子里又寂静如斯,只有院子里的知了,一声一声,绵绵不绝地叫着。 半晌,南星才收回手指,一个姿势坐得太久了,后腰又开始隐隐作痛,她不动声色地轻轻挪了一下屁股,身子往后靠了靠,才开口说道: “从脉象上看,已经缓和了好多,不过心脉还是有淤堵,还需要把剩下几天的药服完。” 从南星把脉开始,杜仲还好,面上还是比较淡定的,好像他对自己的毛病早已了如指掌,只有身后的文元,从一开始,身上的气压就开始变低,人也不自觉的变得冷冽,两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而且越攥越紧,额头上的青筋也隐隐浮现,一股莫名的紧张弥漫在周围。 而挡南星说完这席话后,明显的感觉到文元松了一口气,屋子里的紧张气息莫名消散,一双深邃的黑眸竟然泛着笑意,怔怔地盯着杜仲。 南星不露声色的看了看两人,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两人之间泛着……情意? 被心中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南星心里“咯噔”了一下,复又稍稍睁大黑眸,悄悄地看向两人,一人穿着月白长衫,一人穿着湖蓝长衫,一俊俏尔雅,一硬朗冷冽,两人截然是两种不同风格的人,身上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而且也未有什么不妥的动作,甚至眼神都没有交流过,可不知道怎么的,南星愈加感觉到,两人之间那种情意的气息却愈来愈浓烈。 难道自古南白真的是一对儿? 第89章 广木香 * “南星姑娘,阿仲真的没事了吗?” 身后的文元不放心地又问了一次,好似有病症的是他而不是杜仲。 南星点点头,淡声说道: “这次的病症已经无大碍了,我还是那句话,杜公子的这个病切记情绪波动,好好保养不会有什么事儿,如果多思多虑,那必定会有影响的。” 说完,就见文元身侧的双手又紧握成拳,看着杜仲的眼神里满是担忧,还有一丝不易觉察出的怜爱! 这两人之间要是没什么事,那才是信了邪呢! 南星眸子微闪,心里腹诽,也无怪乎这杜仲愿意娶脸上有瑕的杜夫人了,原来就是一个幌子。 “文公子和杜公子关系真好呀!” 南星勾勾嘴角,微微笑道。 杜仲和文元一听这话,齐齐一怔,看南星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黑眸深邃,猜不透她到底是何意思。 “文某一根筋,只知道阿仲是不仅是文某最好的朋友,更是文某的知音,知音难求,文某不对他好,对谁好?” 文元眼神微微一禀,南星见他深幽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狠厉,转瞬即逝,要不是南星一直看着他,绝对不易捕捉到。 这人不会是想灭口吧? “是呀,知音难求,真让南星羡慕!” 南星嘴角微翘,眸光微闪,仍旧是刚才的表情,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点头附和。 “小五这个人,以前虽然不成样子,可这次见他,也变了很多,杜某相信姑娘也是有福气的人!” 南星想不到,杜仲把话题一转,扯到了顾千里身上,脸上的微笑一滞,随即正了正身子,说道: “扯远了,杜公子的身子既无大碍,南星就要来给杜公子配丸药了,就不多留二位了!” 杜仲和文元见此,也知道不便多留,起身拱供手,告辞走了! 一白一蓝的两人相携而去,南星一直盯着他们的背影,恍惚中,南星好像看到杜仲不小心崴了一下脚,文元眼疾手快地把人抱在了怀里,刚站立好的杜仲连忙推开了他,可文元仍旧不死心地拉着杜仲的袖口,不放手,就如同一对别扭的情……侣! 眼花了吗? “姑娘,文公子抱了杜公子吗?” 栀子脆脆的声音在耳旁响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些不确定的呢喃。 “你也看到了?” 南星见宛若被雷劈傻了的栀子,问道。 “我眼睛又不瞎,怎么看不到?姑娘,你也看到了?” 南星翻翻白眼. “你姑娘我眼睛更不瞎!” “咦……好恶心!” 栀子忽然抱着胳膊抖了抖,难以接受,她的认知里,只有男女才可以这样,两位公子……想想都恶心! “傻丫头,情这种东西,除了男女,也可以男男有情,也可以女女有情,有什么恶心的!” “什么?还有女女?那得……得……太恶心了!” 栀子的声音陡然拔高,院子里的良姜听见了,连忙跑了进来,惊慌地问道: “怎么了?” “嘻嘻……” “良姜,姑娘说……说……” 南星歪躺在榻上,一脸坏笑,栀子则抓着良姜的衣服,一脸神秘兮兮想说,可说了半天也开不了口。 “姑娘说什么?” 良姜一脸懵,看看南星,又看看栀子,不知道她们打什么哑谜。 “姑娘说……” 还是很难为情,栀子可不像南星那么大胆,能毫不顾忌地说出口,她只好趴在良姜的耳边,悄悄地告诉她。 “什么?你说……杜公子和那文公子……是……是这个?” 从来都很稳重的良姜,此时也震惊的哑口无言,双目瞪得溜圆,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栀子,两个大拇指还贴在一起比了比。 “嗯!” 栀子深怕良姜不相信,点头如捣蒜。 “那……公子会不会……” 良姜惊慌又迟疑地看着南星,嘀咕了一句。 “呃?” “啊?” 南星一脸黑线,这画风算是带偏了吗?顾千里那厮如果也偏好这口,那自己何至于在这里呀,应该在枫香镇舒舒服服的过小日子呢! “你们呀……快去忙去,栀子把那包药拿过来,我们来配药丸。” “哦……好!” “良姜,那白粉收集好了吗?” “还……还没!” “那还不快去!” 话音刚落,只见两个丫头再也没有时间去想杜公子顾公子了,脚下开始跑了起来,一个去了院子,一个忙去拿药材和准备做丸药的用具。 “五哥哥,这家店里的首饰头面可漂亮了,你陪桑儿去逛逛吧!” 杜桑一路都笑嘻嘻的,兴奋地拉着心不在焉的顾千里到处乱逛。 顾千里一张脸上则面无表情,桃花眸子微垂,双手抱住胸前,一路都在沉思,他想不通,为什么南星就不生气呢?杜桑都那么明目张胆地跳到了自己的身上,而且自己还搂了她,南星她怎么就不生气呢? “五哥哥,你在想什么?你还在想那个贱女人吗?” 杜桑见一路顾千里都像个木头一样,自己跟他说什么,他都毫无反应,好像一直在想事情,他能想什么呢?肯定是想那个贱女人了! “杜桑,你一个好好的大家闺秀,说话怎么这么难听?” 顾千里从杜桑说的“贱女人”三个字中醒过神来,他觉得这三个字真是刺耳极了,他的人,别人怎么能用这么难堪的字眼说她呢! 杜桑被顾千里一吼,委屈地撅起小嘴,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不妥,仍然任性地说道: “就是贱女人,就是贱女人,小小年纪就做个狐狸精勾引你,无媒无聘,哪是好人家的女儿,那勾栏院中的妓子才这么不要脸……” 杜桑越说声音越大,话语也越来越难听,顾千里的脸立时黑成了炭,一双桃花眸子泛着阴鹭,冰冷地盯着杜桑,右手已经高高的举了起来,下一刻好像手就要落下去了。 “啊……五哥哥,你为了一个不要脸的贱女人,竟然要打我?” 杜桑眼见顾千里的手就要落下来,闭着眼尖叫着,躲到了丫鬟的后面,嘴上仍然毫不示弱,出口的话仍旧尖锐刺耳。 “公子……” 白术见顾千里的怒火已经燃到了顶点,深怕他下一刻控制不了自己,打了那杜桑,伤了和杜仲的情意,忙上前拉住顾千里的手,低低叫了一声,并摇摇头。 “哼……” 顾千里收回手,冷哼一声,转身就走,白术连忙跟在后面一起走了。 杜桑见顾千里走远了,才慢慢地从丫鬟背后走出来,看着顾千里的背影,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贱女人!” 顾千里一路疾驰,毫无目的在街上狂走,白术知道他心中有气,不仅生南星的气,还有刚才杜桑点的火,一时间,肯定郁气翻腾,又没有发泄之地,所以只好愤怒的暴走。 在熙熙攘攘的街巷中,兜兜转转了好几圈,终于走累了,才见顾千里一头砸进了一家店里。 “啊哟,公子,欢迎贲临小店,您看您需要买什么?” 一位胖乎乎的掌柜见顾千里进来了,忙点头哈腰,红光满面的脸上全然堆着笑。 顾千里稍微缓了一口气,四处张望了一下,才发现这是一家珠宝店。 “爷随便看看!” 双手负在身后,恍若无事般气定神闲的边走边看。柜台中,放着好几套头面,有红宝石的,也有鎏金的,有和田玉的,也有珊瑚珠的……做工虽然比不上京中的东西,可也算精细了,而且每一套都是一种花形,这设计的心思都极为巧妙。 顾千里心中恍惚记起,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给南星送过头面首饰,而南星呢,好像也从来没有佩戴过这些东西,她的青丝一直都是随便绑一条辫子,要不用巾帕包着,要不就是随意拿根素钗簪住,她好像不喜欢那些珠钗在头上叮零作响,不过即便这样,那张清凌凌的小脸却更加清秀可人。 顾千里看了一圈,觉得这些都好,可又觉得这些都不好,总觉得它们都配不上南星的那张小脸。 “公子,看看这个怎么样?” 胖胖的掌柜从柜台的最下面拿出一个略微有些陈旧的盒子,轻轻地打开,一支极其简朴素雅的木簪子躺在里面。 这根簪子跟其他首饰不同,它是用紫檀木做的,簪身弯曲如蛇,被打磨的极其细腻光滑,泛着淡淡莹润的朱色,轻轻一嗅,就能闻到它的幽幽药香,簪头镶嵌了一枚芙蓉玉,被雕刻成了一朵待开的荷花苞,芙蓉玉上的细细纹路,恰似花瓣上的淡纹,微微含苞间,含蓄内敛,而又质朴典雅,就如同南星的性格一样。 顾千里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它就是应该属于南星的,忙拿在手上端详了一阵,说道: “开个价!” “好呢,公子,您识货,这东西放在我们这里几年了,都没人看得上,可这却是我们东家一点一点亲自雕刻和打磨的,十分贵重。东家说了,谁看上这簪子,那就算是识货懂情的有缘人,这簪子呀……” 顾千里见这胖掌柜的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上一样,啰啰嗦嗦说来一大堆,都说不到正点儿上,不耐烦地打断道: “难道是送给爷不成?” “啊?” 胖掌柜估计没见过这个套路,愣了一下,忙摇摇手说: “那不成,那不成……怎么能白送呢?我们东家说,既然是识货懂情的有缘人,他的手艺也就不白费了,得要比旁的更贵一些!” 还有这样的操作,顾千里嘴角抽抽,蹙眉说道: “贵到什么程度?” “五百二十两,一分不能多,一分不能少,而且绝不还价!” “呃?” 第90章 蓬莪术 * 胖掌柜虽然满脸堆笑的看着顾千里,但眼神却很坚定,那意思不言而喻,就是你要是讨价还价,那我就收回这簪子,再等下一位识货有缘之人。 看来这胖老头说的还是真的,绝不还价! 顾千里不由得把簪子紧握在手中,向身后的白术伸伸手。见此,白术从袖带里拿出一叠银票,数了数,递给顾千里。 “一分不多,一份不少,掌柜的,您数好!” 顾千里把银票拍在胖掌故的面前,那胖掌柜倒一点也不客气,顺手拿起,开始认真地数起来。 “公子,正正好,不多不少,这簪子呀,是您的了!” 胖掌柜把银票塞进钱柜,把装簪子的盒子往顾千里面前推推,眉眼都笑皱在了一起,恭敬地说道。 顾千里把簪子拿在手里,又端详了一番,才轻轻地放进盒子了,盖好盖子后,紧紧握在手里,脸上神情幻幻,继而阔步向外走去。 “公子,您慢走!” “对了,公子,这紫檀簪子的名字叫‘默情’,是我们东家取的……” 默情?沉默然然,欲语含情吗? 情?自己对南星算是情吗?这样稀罕一个人算是情吗?顾千里不清楚,他只知道他放不开,丢不下,她如果不在自己面前,自己就会担心,看着她难过,自己的心就会像刀割一般疼,想着她要离开,自己就万分不舍,这样在意一个人就是“情”吗?如果是,那是不是自己也动了情? 顾千里思来想去,在心中否认了千百遍,可最后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对那个叫“南星”的女子,确实心中是动了“情”! 那她呢?她对自己有情吗?她从来都抗拒自己,一心想要离开,她说她的心最珍贵,不让自己住进去,两人做过世上最亲密的事,可情场常胜的他,却猜不透她真正的想法,她动情了吗? 顾千里不敢确定,一颗心开始快速跳跃,开始惶惶不安,开始惊慌失措。这一刻,他想站在南星的面前,告诉她:爷不仅稀罕你,爷还对你动情了。还想问问她,有没有一点点对他动情,还是如同这紫檀木簪一样,含蓄内敛,其实心中已有情,却沉默不语,假装不自知而已? 心思流转到这里,顾千里心中的郁气忽地消散而去,不过另一种心情又滕然升起,那是明晓了自己的心,想要急切告诉心爱之人的喜悦之情。 顾千里不由得握紧盒子,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变快,越走越快,到后面,简直都飞跑了起来,转眼间,就回到了杜府。 “顾公子,您回……” 门口的家丁只见一个影子从大门口一飘而过,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顾公子这是怎么了?后面有狗追?” 家丁伸长脖子往外面的街上瞧了瞧,除了他那个侍卫外,一个人影也没有,这急不吼吼的是怎么回事呢? 挠着头,不明白,家丁又站在了门旁,还是好好的看大门吧! “这些已经拌好了,用汤匙舀一勺,放在手心,像搓汤圆一样,搓成圆就好了!” 南星仍旧歪靠在美人榻上,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堆制药丸的工具,南星正教栀子和良姜怎么搓药丸呢! “你们俩厨艺那么好,搓个药丸子肯定不在话下,来,试试……” 南星又舀起一勺,放在手心,开始揉搓,栀子和良姜看着她的动作,迟迟疑疑半天,也不敢去碰她乌黑黑、黏糊糊,像泥巴一样的药团子。 “不脏,不脏,你们看,我不是搓了好几个了吗?” 南星的速度很快,小盘里很快就放了六七个黑漆漆的药丸子,真的就像她说的,像汤圆一样,不过就是颜色太难看了。 “粘在手上会洗掉吗?” 栀子轻轻用手去碰碰,黑色的药剂很快粘在了手指上了。 “哎哟,能洗掉的,你看,我的手不就没事嘛,你们两个真是祖宗,竟然怕做这个?” 南星见歪靠着不得力,挣扎着直了直腰,稍微往前挪了挪。 “姑娘忙了一上午,都没好好休息,我们快做吧!” 良姜见南星刚挪动的时候,虽然没有叫疼,可那龇牙咧嘴的样子还是让自己看到了。 姑娘的这个腰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良姜又开始心疼,也就顾不得怕脏了,也学着南星的样子,舀一勺药剂放在手心,开始慢慢地揉搓。 “我也不怕!” 栀子见良姜开始搓了,也横下了心,舀了一勺药剂,放在手心,揉搓起来。 很快,小盘底就开始铺了一层黑药丸子,圆圆的,滚滚的,看着有几分可爱。 “姑娘,你的手怎么搓的那么快?” 栀子发现南星的速度非常快,她搓好一个,南星能搓好四五个。 姑娘的手没见过做这些活计,怎么比她们经常干活烧饭的人还要快? “熟能生巧,我的手速哪里是你们能比的,嘻嘻……” 南星边搓边笑,两只手就像飓风般来回搓动,三两下就能搓好一颗滚圆滚圆的药丸。 “姑娘的手真厉害!” 栀子崇拜地看着南星,诚心地赞道。 “嘻嘻……你熟了也很快的!” 谈笑嫣然间,已经搓好了两小盘药丸,银盆里还剩下一点药剂,南星笑道: “人多就是力量大呀,你看,一会儿的功夫,这些药丸都做好了!” 栀子和良姜也由衷地点点头,栀子说道: “姑娘最厉害,你一个人做了一半,我和良姜才做了一半呢!” “嘻嘻……等你们学会了,以后就你们做,我不做了!” 南星把一颗搓好的药丸轻轻地放在小盘里,说道。 “啊?以后还要做呀?” 闻言,栀子手上的动作一顿,刚才还笑盈盈的脸瞬间变成了苦瓜脸,可怜兮兮地道。 “跟着我,以后不仅你们要学做药丸,也要学着辨认药草,即使有一天,你们嫁人了,这些都有好处的!” 一听说“以后要嫁人”,栀子立马嘟起了嘴,说道: “我才不要嫁人呢,我要永远跟着姑娘!” “我也不要嫁人,我也要跟着姑娘!” 良姜脸微微红红,也坚定地表着衷心。 “唷?你们都不嫁人,怎么,想一辈子都赖上我呀?” 南星笑着调侃着两位姑娘。 “哼,我们就要一辈子赖着姑娘,伺候你,还有公子,对吧,良姜?” “嗯!” 良姜点头附和,南星见此,恶作剧的心思骤起,突然一脸坏笑地看着两个丫鬟,坏坏地说: “谁说我和他就会一直在一起,那万一我嫁给别人呢?” “啊?” 两个丫鬟好似没有听懂一样,呆愣着看着南星,一时间手上的动作都暂停了! “姑娘要嫁给别人?” “嘻嘻……我怎么不能嫁给别人?” “你要嫁给谁?” 一声怒吼从门外传来,屋里正调笑的三人吓了一跳,栀子和良姜甚至都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惊讶过后,齐齐地看向南星,眼中充满了可怜,意思是:姑娘,你又惹怒公子了! 南星虽然知道顾千里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但顾千里一生气,她还是有些怂的,毕竟他惩罚人的手段,实在是磨人了些。 不自主地坐直了身子,放下手里的药丸,咽咽口水,脸上露出一个自认为很标准的微笑,说道: “你回来了?” 顾千里不接话,带着一身阴沉沉的怒气,继续向南星走来,栀子和良姜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悄悄地放下药丸子,准备偷偷溜出去。 顾千里站在南星面前,弯下身子,脸好似就要贴到南星的脸上,盯着南星的眼睛,仍旧又问了一声: “你要嫁给谁?” 这一声太过于平静,乍听没有怒气,可作为已经相处了大半年的南星来说,她知道这恰是顾千里怒到极点的表现。 “我……我……开玩笑的,随便乱说的!” 顾千里眸子里的冰冷仿佛要把人冻住一样,南星缩缩脖子,吞吞吐吐,话都说不连贯了。 “呵……玩笑?”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想过,会一直跟爷在一起?” 顾千里死死地盯着南星的眼睛,刚才那种明晓自己的心的狂喜,已经被南星的这个所谓的“玩笑”浇熄灭了,心底只觉得一片寒凉刺骨,原本隐隐的刺痛越来越明显,心开始一抽一抽的疼。 “我……” 南星想说“想过”,可她连自己都骗不了,怎么可能骗过顾千里呢? 栀子和良姜早已经悄悄地溜了,还很贴心的把厢房门关上了,屋里只剩下南星和顾千里。 “你想过吗?” 顾千里又靠近了南星一些,鼻尖都已经碰到了南星的鼻尖,呼吸交织间,南星垂眸,只好不说话。 “你没想过对不对?可爷想过,甚至刚才回来的路上,爷一直在想,你有什么好,让爷对你这么上心,舍不得你伤心,舍不得你难过,舍不得你受半点儿委屈……爷想明白了,爷不仅是稀罕你,爷的这里对你动了情,它里面有你了。” 顾千里说着,忽地抓起南星的小手,把它紧贴在自己的胸口,南星骤然抬眸,意外而又惊诧地看着他,她不知道顾千里说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爷很欢喜,你感觉到了它在欢喜吗?” 南星是大夫,当然能准确地感知人的心跳,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手心下,与以往不同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贴紧手心,强而有力,确实如同他所说: 它带着欢喜! 第91章 刺五加 * “可你呢?” 顾千里猛然把南星的手一把甩开,南星一下不妨,身子向后倒去,好在后面垫着迎枕,可即便是这样,尾椎骨也被撞得剧烈的疼痛,冷汗从背后开始涔涔升起,一时间,南星疼得一动也不动不了! “你不仅没想过,你甚至天天想离开,所以爷的事你一点都不关心,你恨不得爷身边有别的女人,这样你就用那破契约说事,名正言顺的离开了,是不是?” 顾千里越说声音越冷厉,眼中赤红一片,像一头暴虐的恶狼一样,恐怖狰狞。 南星从未见过他如此,也被深深地吓住了,顾不上尾椎骨上的疼痛,潜意识地不停往后躲。可她一躲,顾千里的身子就紧紧地贴上来,终于躲无可躲的时候,就被桎梏在榻上,动也动不了了! 尾椎骨像裂开了一样,疼得南星都快要忍不住了,后背的汗已经打湿了小衣,她只好紧握着拳头,任由指尖刺入掌心,来转移这种疼痛。可即便是这样,眼前的人也一点都不妥协,步步紧逼,阴沉沉地眸子死死地盯着南星,那咬牙切齿地模样,仿佛恨不得咬死南星,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你说,是不是?” 又是一声怒吼,南星被吓得一震,尾椎骨又一阵剧痛袭来,眼泪不由自主地就盛满了眼眶,眼看就要滑落下来了。 “嘶……” 南星垂着眸子,咬唇忍过又一阵剧痛,把眼泪生生憋了回去,才抬头对着顾千里怒火腾腾的血眸,十分平静而又冷淡地说: “我不知道谁惹你了,也不知道你又发什么疯,我们之间如何,你比谁都清楚,又如何来谈嫁娶?” “还有你说你不仅稀罕我,还对我动了情,那我就一定也要对你动情来回应你吗?顾千里,世间任何事可能你付出,就能有回报,但唯有感情,任何人都无法掌控,它不是你付出就会得到相应回报的,你女人堆里混了这么久,还不明白吗?又何苦在这里逼我?” 南星说完,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千里,眸子幽深,如死谭般波澜不惊,一脸的平淡清冷,就这样镇静而又泰然地望着他。 瞬间,顾千里就像被戳破放气了一样,偃旗息鼓。桃花眸子里的火焰也倏然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凄凉和悲哀。 他怎么就对这样的一个女人动了情呢? 这个女人,好像没心一样,她可以和你调笑嫣然,也可以和你肆意缠绵,但不管怎么掏心掏肺的对她,她都一笑而过,泰然处之。 她冷静的可怕!第一次,顾千里觉得心里开始慌乱,好像那种一直由自己掌控的某些事,慢慢地脱离了自己的手心,想要抓住,却好像已经抓不住了一样! “爷娶你,你嫁给爷!” 四目相对许久,顾千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南星星眸一怔,闪过一丝诧异,随即摇摇头,不置可否地笑笑,问道: “娶我?顾千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爷知道……” “你不知道!” 话刚出口,南星就厉声打断了。 “你不知道!顾千里,你是谁?你是京中权贵豪门的公子。我又是谁?我是一个无父无母的乡野孤儿,虽然被良姜和栀子伺候着,叫着“姑娘”,可我也从来未忘记过自己是谁,你娶我?你怎么娶我?” 南星说完,就这样淡笑盈盈地望着顾千里,脸上虽然在笑,可看在顾千里的眼里,却是讥讽无比。 “爷可以娶你做二房,他们就无话可说了,虽然不是正室,但你是爷爱的女人,这一辈子爷都会宠着你的!” “呵……” 南星又一声轻笑,眸中的讥讽更盛,轻轻伸手,把顾千里从自己身上推开一些,稍稍直了直腰,道: “以后这些话就不要说了,顾千里,你要是愿意,我就再陪你一程,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此一别两宽,现在记住的也都是对方最好的样子。” “你不愿意吗?娶你做……” “我不愿意!” 南星十分镇定,决绝地一口回绝,星眸毫不畏惧,就这样直愣愣地望着顾千里,特意忽略掉他眼中的惊讶、失落和伤痛,因为这种事情,最忌讳拖泥带水不说清楚,不然到头来伤人伤自己。 “你……” “话已至此,你做了决定就告诉我!” 说完,南星再次推开顾千里,强忍着剧痛,从美人榻上坐起来,穿好鞋子,又咬紧牙关,不顾后背早已汗如雨下,颤颤微微站起来,向门外走去。 美人榻到门口的距离没有几步,可此时在南星眼里,却如同万水千山,漫长遥远! 脑海中不禁想起那为了爱情的小美人鱼,天天行走在刀尖上,是有多大的心境才能忍受如此剧痛。如今,南星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因为每走一步,后腰就剧痛刺骨,眼泪也不自主地在眼眶里打转,想要落下时却又要生生的憋回去,转身离开嘛,怎么都要潇洒一点不是? 好不容易走到门口,打开房门,就见栀子和良姜一脸惊慌担忧地看向自己,南星熬过又一波剧痛,轻倚门框,咧嘴笑笑。 “扶我去你们房里!” “姑娘……” 栀子见南星一脸惨白,头发也打湿了,满脸都是汗珠,眼中盈着泪水,可又固执地不让它们掉下来,无比心疼地叫了一声,眼泪刷刷地就落了下来。 南星摇摇头,已经无力再说什么了,伸手轻轻地搭在栀子的手上,又费力地把另外一只手搭在良姜的手上,低声说道: “扶着我,我走不了了!” 说完,头一偏,靠在了良姜身上,像是昏过去了一样。 “姑……” “别叫……去你们房间!” 两个丫鬟忙不迭地慌乱点头,半扶半抱着,架着南星就走。 好在为了伺候方便,她们的厢房就在隔壁,不一会儿功夫,三人就进了房间。 “姑娘,你还好吧?” 良姜感觉南星的气息变得微弱了,深怕她昏过去,忙问道。 “没事,扶我到床上!” 气若游丝,良姜心下一慌,忙加快了步伐,和栀子一起,轻轻地把南星放在床榻上。 南星顺势就趴在了床上。栀子和良姜这才发现,此时的南星,满脸都是汗水,头发已经湿透了,身上的衣衫也汗湿了,黏在了身上,整个人像被从水里刚捞出来一样。 “姑娘……” 床上的人已经没有了声音,眼眸紧闭。 良姜轻轻地撩开南星的衣衫,就看见后腰全都淤青了,那泛着乌黑的印子在那白皙的皮肤上,看着更是刺目,此时,还高高肿起,原本纤细的腰窝都看不见了,都快要和那挺翘的屁股连在一起了,实在是惨不忍睹! “姑娘……呜呜……” 栀子又心疼又无措,伤心地哭了起来。她想让那些印子消掉,可伸手时却又不敢去触碰,深怕又碰痛了南星。 “怎么办?良姜,怎么办?” 栀子急得手足无措,拉着良姜的手,不停地问道。 良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南星这伤太严重了,哪里是她们做丫鬟的能拿主意的! “去告诉公子吧?” 良姜小声地在栀子耳边说道。 “可是姑娘说了不能让公子知道,而且公子也不知道怎么了,像吃了火药一样,最近老对姑娘发脾气,这些伤都是他弄的,告诉他,他会心疼吗?” 栀子心中愤愤不平,要不是顾千里,自家姑娘何至于弄成这样,你既然都对那个什么桑好了,何至于还要伤害姑娘呢! “嘘!这是主子们的事,我们不要乱说,你不去,我去告诉吧!” 良姜心中也对顾千里有意见,可那是主子们之间的事,她们怎么管得了! “算了,还是我去吧,你手脚麻利,也心细,你先给姑娘换衣服吧!” 栀子说完,抬手把眼泪一抹,又看了一眼床上静静躺着的南星,跺跺脚,出了厢房门。 快要午时了,院子里已经没有人了,墙角那树石榴花开似火焰,在这夏天里,看着无比燥热。 “公子,公子,你在屋里吗?” 栀子憋着一口怒气,敲敲门。 屋里寂静无声,好像没有人在一样。 “公子,公子,你在房间吗?” 栀子的声音又大了一些,眉头已经紧皱在了一起,心中那已经压制下去的怒火好似那棵石榴树一样,也快要绽放了。 “公子,你在不在房间?姑娘晕倒了……” 栀子直接大力捶打着房门,敲得“砰砰”作响,这下不仅屋里的顾千里听见了,住在旁边屋子里的苍术白术也听见,忙跑了出来。 “栀子,你说南星姑娘怎么了?” 苍术应该在休息,衣衫都有些不整,看见栀子连忙问道。 “哼……” 栀子看到他,就仿佛看到顾千里一样,心中怒火难耐,冷哼一声。 “到底怎么回事?” 苍术不理栀子莫名其妙的怒火,仍旧焦急地问道。 “哼……还不是怪你们主子,不知道发什么脾气,在屋里怎么着姑娘了,姑娘的后背又青又肿,我和良姜扶到房间的时候,就晕过去了……呜呜……” 栀子到底是小姑娘,话还没说完,就开始哭起来,,一脸的委屈。 “我去看看……” 第92章 葫芦巴 * 苍术说完就准备跑向隔壁房间,白术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冷冷地说: “你去看什么?” “呃……” “那怎么办?我和良姜又不敢碰,你们公子不知道又去哪里鬼混去了,我可怜的姑娘,你们公子不要就不要嘛,说清楚就好了,是不是要把人折腾死了才好,呜呜……” 栀子开始嚎嚎大哭,又心疼又为南星鸣不平。 苍术和白术呢,虽然焦急,但也不知道怎么办,毕竟那是公子的女人,他们也不好去看,一时间,三人一筹莫展,在门口大眼瞪小眼。 “嘭!” 厢房门倏得被打开,就见顾千里黑沉着一张脸,刺红着一双眼,站在门口,看见三人,冷睨了一眼,丢了一句: “去请个好大夫!” 转身就进了旁边的房门。 “好勒!” “公子……” 苍术应了一声,眨眼间就出了院子,栀子忙跑着跟上顾千里,也进了房门。 良姜正在给南星换衣服,刚费力地给南星脱了外衫和小衣,正准备给她穿呢! 南星痛得已经不能动弹,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背上的汗珠刚擦掉,不一会儿就有涔涔地冒了出来,良姜只好用干净帕子又把汗珠子擦掉,准备给南星穿上小衣的时候,就见顾千里进来了。 “啊……公子,姑娘……还没有穿衣服!” 南星连忙把手上的衣服搭在南星的背上,遮住裸露在外的雪肤。 顾千里理都不理,仍旧继续往床榻边走,直到走到床榻边,见南星都没有睁开眼睛或者动弹一下,心下一沉,大手一挥,良姜刚搭在南星身上的衣衫就不见了踪影。 这一看,顾千里也吓了一跳,他从来不知道南星的后腰竟然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只见那雪白的后腰上,又青又肿,就像一盆墨汁泼在白缎上面,乌黑一片,刺目惊心! “她这样,你们怎么不早说?” 顾千里想去碰,可又怕南星疼,手指停在离腰一指尖的距离,再也不敢动作。 “今天早上,我们服侍姑娘的时候,还没有这么严重,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这样子了,是不是……公子……你打姑娘了?” 栀子的心中还有怨恨,她只想到这个,毕竟姑娘的腰变成这样,是顾千里回来发疯之后,不是打了,那怎么会这么严重? “你……” 顾千里气不打一块儿出,打她?他倒想呀,可要打也是打她的屁股,谁让她太伤人了! “公子你没有打,那怎么会变成这样?” 栀子定定地看着顾千里,充满疑惑地问道。 “多嘴多舌,真是她的好丫鬟!” 顾千里说完,把榻上的薄被扯过来,轻轻地裹在南星的身上,双手轻轻一搂,就把人抱了起来。 “你抱姑娘去哪里?” 见此,栀子忙堵在顾千里的面前,怒目看着他。 “栀子,不要……” 良姜连忙去制止。 “滚” 顾千里怒吼一声,吓得栀子缩缩脖子,退到了一边,眼睁睁地看着顾千里又把南星抱走了! “姑娘……” “栀子,这是主子们之间的事!” “可是,良姜,姑娘不愿意呀!” “那也是主子们之间的事,我们赶紧过去,听候吩咐吧!” 良姜忙拉着还呆愣的栀子,也跟在顾千里的身后,去了隔壁房间。 桌子上还摆着给杜仲做的药丸,两个人连忙手脚麻利地收了起来,顺便把南星的药箱给收拾好。 顾千里已经把南星放在了床榻上,帐子也放了下来,人影攒动间,好像在给南星穿衣服。 “公子,要不要我来给姑娘穿?” 南星立在帐子外问道。 “去打盆温水来,顺便让白术去看看苍术请大夫回来了没有?” “是!” 南星的意识一直是清醒的,只是腰痛的实在不想睁眼,而且她也不知道睁开眼该怎么和顾千里相处了,这刚刚才吵过架,还美其名曰潇洒的转身呢,可转眼间又赤裸面对,还在他怀里让他给自己穿衣服,这怎么看,怎么都有些矫情! “嘶……嗯……” 疼得无意识呻吟,顾千里低头一看,南星又咬着嘴唇,紧皱着眉头,额头沁出了汗珠。 “很疼吗?爷轻一点!” 南星摇摇头,就像阵痛般,又缓过了一阵,才吁了一口气。 “对不起,对不起,南星,爷不知道你的伤这么严重,刚才还对你发脾气,还推了你,对不起!” 顾千里给南星穿好了衣服,仍旧让南星趴在床榻上,自己则坐在床榻边,俯首贴在南星的耳边道着歉。 南星又摇摇头,小脸藏在软枕间,瓮声瓮气地说: “不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就是看着有些吓人,其实也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后腰全都青了,还肿得老高,就连屁股都青了半块,能疼湿衣服,疼得昏迷,怎么会没事呢? “爷以后不说那些话了,也不逼你了,不过你说的,只要爷愿意,你就陪我,那你一直就陪着爷,好不好?” 呃?这厮,这厮这时候还在纠结这个事情,不过话确实是自己说出口的,那既然两人达成了共识,也就这样吧,谁知道这“一直”又能有多久呢! “好不好?” 顾千里见南星不说话,忙又追问了一遍。 南星微微转过头,看着顾千里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己,也就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 “好,只要你身边没有别的女人,我就陪你,其他的,你也知道的!” 顾千里眸光闪烁,嘴角微微一笑,说: “好!” 再一次达成共识,苍术请的大夫也来了。虽然顾千里极为不情愿,但还是让那老大夫看了南星的后腰,只不过也仅仅让老大夫瞟了一眼,眨眼睛就又遮得干干净净,毕竟自己的女人,谁愿意让别人看去,就连大夫也不行! 如果是女大夫就好了! 南星行医,虽然顾千里嘴上不说,但心里是不愿的,可这一次,他却切实地感受到,如果世上有女大夫,确实会让闺阁妇人们方便很多,心中也开始慢慢支持南星,她既然愿意做一名大夫,就一直去做就好了! 大夫开好药方子就走了,南星拿过药方一看,就知道这老大夫是名杏林高手,就看了那么一眼,他开的方子都极为对症。 “把这个的量加大一些,再加一方葫芦巴,然后再去抓药,还有,看哪家药房有效果好的跌打膏药,买些回来,外敷内服,应该会好得快些!” 南星把药方递给良姜,吩咐道,她是医者,她更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也怪自己忽视了,不早早地治疗,如今拖到了现在这么严重。 “让苍术去抓药,你们俩去把午饭端来!” 瞧瞧外面的时辰,已经过午时了,用完饭在服药,是南星经常吩咐其他病患说的,应该她这状况也差不离。 “是,公子!” 栀子和良姜退了出去,南星仍旧趴在床上,后腰没有那么疼了,也睡不着,就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顾千里闲聊着。 “下午应了给杜夫人治脸,她那脸估计要多施几次针才能去掉黑斑,你原本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本来准备明日就启程的,你这样子,一时也走不了,就再多休息几日吧!” 顾千里把南星凌乱的头发理了理,顺便拿起一绺放在鼻翼间闻了闻,有些汗味,但也不失那熟悉的幽香。 “我倒没事,反正都是躺着,在船上也一样,只是应了杜夫人,总要把她脸治好才行!” “嗯!” 顾千里放下发丝,趁机在南星头上落下几个吻,酥酥麻麻的异样从头疼传来,南星一脸冷汗。 “刚出了好几身汗,臭死了,你也不嫌弃?” “爷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只有你一直嫌弃你?” “呃?” 好吧,就不能聊这样的话题,免得他又开始不正常! “对了,你从小和杜公子长大,你知道他喜欢过女孩子吗?” 南星想到杜仲和顾千里是发小,应该了解一些。 顾千里不知道南星为何如此一问,玩弄头发的手滞了滞,回想了一下,说: “阿仲好像没有喜欢过女子,以前大家一起去花楼的时候,阿仲也从不……” 说道这里,顾千里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倏得停口,虽然知道南星看不见,可还是一脸尴尬。 南星瘪瘪嘴,对他的“光荣事迹”有什么不知道的呢,苍术说的,还有以前军营里的胡叔也说过,杜仲也说起过……就是如今,虽然不逛那些地方,但京中的院子里还养着一群姨娘丫头呢,回去了指不定有多热闹! “星儿,爷以前确实……确实有些荒唐,以后……以后不会了!” 南星本想说,你荒唐不荒唐,关我啥事,可又怕刚缓和的关系又变得针锋相对,假装没听见般说道: “我问得是杜公子,谁问你的事了?哎,你觉得度杜公子喜欢杜夫人吗?或者你觉得他喜欢女子吗?” 顾千里不懂南星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阿仲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不成? “阿仲和嫂子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是世交,肯定谈不上喜欢,但豪门权贵不都这样联姻嘛,至于其他女子,爷反正没见过,星儿是知道什么秘密了吗?” 难为顾千里这厮竟然没有看出来,他的眼光一向都很毒辣的,还是他根本不敢往此处想。 “你和杜公子关系一直这么好吗?” “爷和阿仲比较投缘,从小淘气顽皮在一块儿,没少被家中长辈打罚,每次阿仲都帮爷撒谎,代爷受罚呢。爷和他一起习武,经常吃住都在一起,关系当然好了!” “你们也睡一块儿吗?” “啊?以前曾睡一块儿的,怎么了?都是大男人,计较什么!” “呃?” 第93章 九香虫 * 说来也奇怪,只见银针刺入后,那黑斑好像里面被注了水一样,慢慢开始鼓了起来,越鼓越高,很快,就像一颗黑瘤一样,悬在了杜夫人的脸上,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玄乎其玄地看着南星,眼中全是难以置信,就连顾千里也是第一次见识南星如此神奇的医术。 “杜夫人,千万别动,我马上用银针刺破,会有一些疼,你忍着!” 杜夫人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双手仍旧紧紧地撕扯着帕子,只听“撕拉”一声,帕子都被扯烂了! 南星垂眸看看,轻轻拍拍杜夫人的肩膀,示意她不要紧张。 “栀子,拿几块干净的白帕子过来,等会我刺入,你就在这里接着!” “是!” 栀子拿着帕子做好了准备,只见南星右手上的银针一闪,迅速地刺入那鼓起的“黑瘤”中间,刹那间,一股发黑的脓血喷射而出。 “栀子,接住!” 栀子忙用帕子接住,很快,洁白的帕子上变得乌黑一片,并发出阵阵的恶臭! “姑娘,怎么这么臭呀!” 栀子想捂着鼻子,可奈何两只手都拿着帕子呢,也腾不出手来,只好别过脸,屏住呼吸! “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南星倒没有很大的反应,好像闻不见这恶臭一样,仍然定定地坐在那里,目不专情地看着那“黑瘤”的变化。 片刻后,“黑瘤”蔫了下去,好似一层烧焦的皮一样,皱皱巴巴地浮在杜夫人的左脸上。 “姑娘,这……怎么办?” 栀子拎着那沾满黑血的帕子,捂着鼻子,瓮声问道。 “去烧了!” “良姜,状元花粉和蜂蜜拌好了吗?” 南星边拔银针,边问道。 “好了,姑娘,你看!” 良姜端来一碗泛着黄的糊糊,轻轻搅动了一下,说道。 南星看了一眼,点点头,说了一声: “好!” 手上的动作加快,很快就把刚刺下去的银针,全都拔了出来,放置在一旁的帕子上。 “给我!” 良姜递给她,只见南星把那糊糊又搅拌了几下,就开始用竹篾挑起来,说道: “杜夫人,我现在给你脸上敷药,这药是状元花籽的粉末和蜂蜜做的,可以让你脸上只剩下皮的黑斑慢慢萎缩、脱落,顺便滋润新的肌肤生长的,敷上会有一些刺痛,你忍耐着,明日这时,我再帮你换药!” 脸上的银针被拔除后,杜夫人就没有那么紧张了,而且敷药就能好,那就是再痛,她也要忍着。 “没关系,你敷吧!” 见杜夫人点头答应了,南星就拿起竹篾,刮着碗里的糊糊,开始往杜夫人的左脸上抹去。 很快,一张脸全被这微黄的糊糊覆盖住了,脸上的黑斑完全看不到了影子,杜夫人的那几个丫鬟们,全都睁大双眼,惊奇地看着杜夫人的脸。 “太神奇了,夫人的脸这就好了吗?” “这方法就像变戏法一样,这南星姑娘真厉害!” “是呀,真厉害……” “我们夫人变得更美了……” “是呀……” 南星把手上的碗递给良姜,见杜夫人正襟危坐在那里,紧咬着牙关,手上的帕子已经被撕扯的不成样子,这药敷下去的刺痛估计也不轻。 “好了,杜夫人,你可以睁开眼睛了,今日的治疗就算结束了,会有些难受,但你千万不要用手去触碰它,如果抓破了,那就前功尽弃了,明日这时,你过来,我帮你换药,不过三日,你的脸就彻底好了!” 杜夫人睁开眼睛,想用手去摸一下自己的脸,可一想到南星说千万不能触碰,颤巍巍地又放了下来。 她见南星正垂眸看着自己,一张小脸上密密麻麻的都是汗珠,额前的几绺碎发都打湿了,心中充满感激地说道: “多谢南星姑娘,妾身……妾身都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 “杜夫人严重了,治病救人,本就是南星该做的!” 南星的腰已经痛得坐不住了,不由自主地微微向后靠靠了身子,见没有碰到迎枕,就又往后挪了挪,还是没有碰到,手就开始在榻上摸索着。 顾千里一直看着南星这边的状况,看到南星的动作,忙上前把迎枕塞到了南星的腰后,说: “是不是又疼了?” 靠着舒服很多了,南星点点头,悄悄地吐了一口气。 杜夫人见顾千里如此细心地呵护照顾着南星,眸光一怔,笑道: “五公子竟然会如此体贴人,嫂子真是没想到呀!” “嫂子想不到的事情多呢!” 顾千里淡然地说了一句,走到了南星的身后,又把迎枕的位置调了一下。 杜夫人讪讪,也不好意思多做停留,招手让丫鬟把自己扶起来,想笑又不敢笑地对南星说: “多谢南星姑娘,那我就回去了,明天再来麻烦姑娘换药!” 南星颔首答道: “那杜夫人慢走,南星不送了!” “别送,别送,你好好休息……” 说完,杜夫人轻启莲步,优雅地转身,扶着丫鬟的手,就走了出去。 见杜夫人一走,南星整个人都瘫倒了下来,缩膝含背,身子蜷缩成一团,吓得顾千里急忙叫道: “南星,南星,你没事吧?” 南星缓过几阵剧烈的疼痛,说道: “还好,还好,我的药呢,应该好了吧,端给我喝吧!” 大家这才记起因为给杜夫人治那黑斑,南星的药还没来得及吃。 “我去看看!” 栀子说完,就一阵风似地跑出了院子。 “顾千里,抱我去床上,我要趴着!” 这榻上太小,下面的褥子又垫得太厚,热得不得了,南星又疼又烦躁,想要缓解,可一时也没有办法,只好极力忍耐着。 “好,好……?” 顾千里走到榻前,双手一伸,微微用力,就把人搂在了怀里,见南星疼得咬得牙齿都咔咔作响,心里更是心疼地不得了,恨不得这些罪他都能代她受了! 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在床榻上,又给她调换了一个俯趴的姿势,轻轻撩起衣衫,准备把手触上去揉捏,可那触目惊心的青紫,一时间又不敢下手! “可有什么法子能缓解?揉揉可行?” 南星摇摇头,喘息地说道: “不行,现在太疼了,揉捏会加剧疼痛,可以施针,可你们都不会,也找不到穴位,你让人把跌打膏药拿来,你给我贴上,看能不能缓解一下?” “好,良姜,去把跌打膏药拿来!” “是!” “姑娘,药来了,有些烫,你慢点!” 栀子小跑着进了房间,端着一碗汤药,她没有用托盘,南星见她手指都被烫红了,忙示意她放下。 “傻丫头,也不急于这一时,你手都烫成这样了,不疼呀?” 栀子放下药碗,双手摸上耳朵,嘴里“嘘嘘”叫着: “我这算什么疼,姑娘才是受大罪了!” “我受罪知道疼的滋味了,才更不能让你们都受这滋味呢!” 见南星都这样了,还如此关心自己,栀子的眼眶一红,又想哭了! “你可别哭,赶紧把药凉凉,我喝下去就不疼了!” “是,我来凉药!” 栀子边答边蹲下身子,拿起碗里的汤匙,开始一圈一圈地边吹边搅,速度极快,恨不得一口气就能让药凉下来。 “公子,姑娘,苍术没有买跌打的膏药……” 话音未落,顾千里就一个冰冷的眼刀射了过来,浑身冷冽地吼道: “什么,他竟然没买?是不想活了吗?” “公子息怒,苍术说在公子的行囊中有宫中上好的跌打损伤药膏,他找出来了!” 顾千里一时间忘了这一茬,是了,出来之前,自己带了好多治疗刀伤、剑伤、跌打损伤的药膏药粉什么的,这一路上习惯性地依靠南星了,竟然把这些给忘记了! “快拿来!” 良姜忙递给顾千里一个小青花瓷瓶,顾千里接过,忙不迭地打开,南星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薄荷味道。 顾千里忙倒出来一些,准备给南星擦在腰上,手忽地停滞了下来,把瓶子送到南星鼻翼间,说道: “南星,你闻闻,这个能不能用?” 南星仔细一闻,确实是用了些上好的药材制作的跌打药膏,肯定比外面买的要好太多了! “可以,你让良姜帮我擦吧!” “爷帮你擦就好!” 说着,粗粝的手指带着冰凉的药膏就袭上了南星的后腰,她不由得叫了一声。 “嘶……” 顾千里吓得收住了手,轻声问道: “疼吗?” 南星摇摇头,说: “不疼,有些凉,可以再重一些!” 说完,南星就把头埋进了软枕,紧紧咬着枕角,这次这腰是摔烂了吗?怎么轻轻一碰,都如此之疼! “嗯……嘶……” 后腰本来就是南星最敏感的地方,每次缠绵的时候,顾千里只要轻轻一碰,身子就软成了泥,任由他作为。 此时,虽然疼痛占了主要的感觉,但那手在那里轻轻地涂抹画圈,也带来了酥酥麻麻的感觉,又痛又痒,惹得南星不由自主地叫出了声。 “嗯……啊……嘶……” 良姜和栀子听见这声音,一下子面红耳赤,尤其是良姜,最先反应过来,忙上前拉着栀子就跑出了房间。 “哎哟……嗯……啊……” 第94章 锦被堆 * “发簪?你送我的?” “嗯!” 顾千里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以前送女人东西的时候多了去了,但不知道怎的,他送南星东西的时候,心中却多了些诚惶诚恐,怕南星不喜欢,更怕南星不要! 南星把发簪拿在手里,借着月光,低头仔细打量着发簪。 他以为顾千里这种人送东西,要不是金银,要不就是翡翠玉石,可这只发簪的簪身竟然是木头打磨而成的,放在鼻翼间闻一闻,幽幽檀香沁人心脾,弯弯曲曲的簪身还泛着朱红色的光泽,应该是上好的紫檀木。簪头镶嵌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粉红的花瓣里飘着几缕深红的纹络,看样子,应该是芙蓉玉雕刻的荷花。 芙蓉玉搭配紫檀木,高雅含蓄的碰撞,倒是别具新意,南星不由对这做发簪的人也产生了几分好奇。 “为什么送我发簪?” 南星小手在发簪上漫不经心地摩挲,微微抬头,亮晶晶的眸子带着笑意地看着顾千里,问道。 “爷……看它还不错,就随便买来,给你了!” 顾千里没想到南星问得这么直白,俊脸一赫,略带羞意地说。 “随便买的呀?” 南星勾勾嘴角,淡淡地笑侃! 顾千里像被戳破了心思一样,有些尴尬地继续编造着谎言。 “当然,爷在街上随便乱逛,看到了……” “我还以为是特意买给我的呢!” 南星忽然打断他的话,笑盈盈地望着他,星眸眨眨,带着慧黠和戏谑。 顾千里目光闪烁不定,别扭地转过头,仍然死鸭子嘴硬的否认。 “你……怎么可能,爷怎么会特意……” “我很喜欢!” “啊?” 顾千里呆愣愣地看着南星,恍惚间好像没有听清楚南星说了什么。 “我很喜欢,真的!” 看着顾千里的窘样,南星又笑着说了一遍。 “你……你喜欢就好!” 顾千里说完,嘴角不自觉地咧开,一抹笑容瞬间挂在了脸上,桃花眸子痴痴傻傻地看着南星,里面全是暖意。 “谢谢!” 南星点点头,道了一声谢,抬手又准备把发簪插进发髻。 “爷来!” 顾千里从南星的手上把发簪取来,轻轻缓缓地插好,还顺便理了理南星有些乱了的发丝,左右看了看,才满意地垂下目光。 “好看吗?” “啊?” 顾千里又是一愣,有些傻眼地看着南星,南星不由得笑出了声。 “好看吗?” 顾千里定定地看着南星,手臂环过南星的肩膀,把小小的人儿搂紧在怀里,在额头上落下一个浅浅的亲吻,才柔情似水地说道: “好看,爷的星儿怎么都好看!” “嘻嘻……” 月已升上中天,微风徐徐轻抚脸庞,耳畔蛙虫私语,身边有人相伴,夏夜也能如此静好! “姑娘,我见院子里的蔷薇花开得极好,采摘了一些下来,做了蔷薇糕。” 良姜和栀子从院子外进来,拎着食盒,打破了这份安宁。 “姑娘,你尝尝!” 良姜麻利地从食盒里端出一盘蔷薇糕,借着皎洁的月光,能看到蔷薇糕带着莹润的粉红软糯,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 良姜放了两双象牙箸在瓷白的小碟里,转而起身,悄悄地退下了! 顾千里见南星打从良姜进来,就眼馋地盯着那盘蔷薇糕,眼睛眨都不眨一下。 嘴角勾勾,稍稍起身,白净修长的手指拿起象牙箸,缓缓夹起一块蔷薇糕,送到南星的嘴边,说道: “吃吧!” 南星毫不客气,红唇轻启,一口就咬了下去,入口间,香甜软糯,带着蔷薇的香气,轻轻咀嚼,满口都是淡淡的花香。 “嗯……好吃!” 南星忙不迭地点头,含糊不清地说,星眸圆睁,好似吃得是世上最美的味道! “慢点,慢点……” 见南星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吃,顾千里蹙着眉头,不住地叮嘱。 很快,南星就吃完了一块蔷薇糕,还想再去拿的时候,顾千里沉着脸制止了。 “来人,把这点心撤下去!” 南星还没过足瘾呢,哪里舍得就这么放弃,而且这蔷薇糕就要热热的才好吃,凉了就一点也不好吃了! “哎……哎……不要,我还要吃呢!” 南星忙伸手阻止良姜把盘子端走,腰不能动弹,只好尽力伸长胳膊。 “公子……姑娘还……” “端下去!” 顾千里仍旧不松口,沉声喝道,良姜只好怜悯地看了一眼南星,缩着脖子把盘子端走了! “顾千里,我还想吃呢,再吃一块,一块好不好?” 南星哭丧着一张脸,伸出一根白净的手指,在顾千里面前比划,为了一口吃的,无比可怜兮兮地撒着娇。 顾千里没好气地看着南星那不争气的样子,只好硬着心,把她的手指握住,毫不松口地道: “你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吃那么多,晚上还睡不睡了?你本来腰就受伤了,要是还吃坏了肚子,受罪的是谁?” 好吧,他说得也有道理,大晚上,吃这些黏黏糯糯的本就不好消化,而且自己又躺着不能动,更是消化不了,吃坏了肚子,也确实麻烦。 可那又是自己最喜欢的蔷薇糕,一年也难得吃一次,南星还是有些不甘心,向着良姜的方向,喊道: “良姜,明天再做一点,我早晨只吃蔷薇糕!” “你倒是好养活!” 顾千里没好气地怨道! 第二日一大早,南星就等着她心心念念的蔷薇糕,可栀子和良姜端来的仍旧和往日一样,她眼巴巴地问道: “蔷薇糕呢?” “我的姑娘呢,早间露水重,那样的花儿吃了会闹肚子的,下午在给你做好不好?” 栀子把象牙箸递到南星的手里,笑道。 一闻此言,南星的小脸就垮了下来,瘪瘪嘴,不高兴地道: “下午?那又是晚间才能吃了,又只能吃一块,哼哼……” “没出息,等你好了,爷让她们天天给你做!” 顾千里夹起一个小笼包,放到南星面前的小磁碟里。 “真的?” 黑眸明亮如星,眼神里全是希冀,就这样巴巴地望着顾千里。 “真的!” 顾千里拒绝不了这样的眼神,只好点头应是,心里犯起了嘀咕:以前也没见她这么惦记一样东西呀?这蔷薇糕有什么好吃的? 午间,刚用完午饭,杜夫人又来了。 昨日敷在脸上的药膜已经干在了脸上,隐隐显出皮肤的黑斑,但明显地看到,颜色已经淡了很多,所以杜夫人这次进来的时候,满面带笑,春风得意! “南星姑娘,你真厉害,我见它已经淡了很多了呢!” 杜夫人自然而然地坐在了南星面前的矮凳上,开心地说道。 南星仔细诊看了杜夫人的脸,吩咐栀子去打一盆清水过来。 “嗯,夫人恢复的不错,等会儿,先把这脸上的药膜洗掉,我再给夫人施针。” 闻言,杜夫人点点头,见栀子已经回来了,忙站立起来,走了过去。 杜夫人习惯了自己丫鬟的伺候,说了一句“不劳烦南星姑娘的人”,就让自己的丫鬟来伺候梳洗。 等杜夫人洗好了脸,果然昨天的那块还顶大的黑斑萎缩了不少,南星估摸着再施两次针,应该就可以消退! “夫人,闭上眼睛,不要紧张,我要开始施针了!” 南星手上已经拿好银针,栀子也早早地拿着帕子,站在旁边,做好了准备。 “嗯,姑娘请便!” 杜夫人这次也不紧张了,直接仰头闭眼,一脸的淡定。 病人如此配合,也就方便了南星的操作,很快,银针就落在了杜夫人左脸的穴位上,那块黑斑又开始慢慢鼓起来,只是比昨日已经小了许多。 “杜夫人,忍着,我要戳破了!” 南星拿起一根银针,示意栀子站近一点,然后快速地在那黑斑上一戳,一股乌黑的脓血又开始飙出来,仍旧恶臭难耐! 栀子难受地别过脸去,手上却一点也不放松,直到南星说: “好了,去烧掉吧!” 栀子才收回手,拿着那沾满黑血的帕子,走了出去! “良姜!” 良姜忙把放在几上的小碗端给南星,见南星难受的在扭腰,又把她身后的迎枕往前推推,垫好后,才站在一边。 “夫人,我要敷药了,你忍着!” 杜夫人咬着牙,点点头,示意南星去做。 药膜敷上去,只见杜夫人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双手倏得抓紧了帕子。 因为创面已经小了很多,所以敷药的时间也短,很快,南星就放下了药碗,盯着杜夫人的脸又看了几眼,见无碍了,才说道: “夫人,好了,今日到此结束了!” 杜夫人忍着脸上的刺痛,点点头,睁开眼睛,慢慢地站了起来,对南星微微一笑,说道: “麻烦南星姑娘了!” 南星客气地笑笑。 “杜夫人不必客气!” “听说姑娘喜欢吃蔷薇糕,我那院子里有几棵蔷薇树花开得正好,我让人摘了一些过来,姑娘不要嫌弃。” 杜夫人说完,就有一个小丫鬟拎着一篮子蔷薇花走到了南星的面前,恭敬地行了行礼。 “那是再好不过了,良姜,接着,等做好了蔷薇糕,也送给杜夫人尝尝!” 一想到蔷薇糕,南星的心情就特别好,只盼着顾千里那厮能发发慈悲,让自己多吃几块! “那感情好,我身边的人,手脚太笨拙,做不来这些好东西,我也尝个鲜,尝尝姑娘的人的手艺!” “夫人太客气了,小小点心,上不了台面,夫人瞧得上眼就好!” 第95章 连理树 * 杜夫人索性没有要走的意思,吩咐丫鬟搬来一张圆凳,坐在离南星不远的地方,开始与南星寒暄,不时微笑轻语,脸上的黑斑被药膜覆盖,不仔细看,早已经看不见印迹。杜夫人本就端庄,此时没了那黑斑,五官更显精致,一颦一笑都极优雅得体。 随意说了一会儿闲话,杜夫人四处随意望了望,故作惊讶地问道: “咦?今天五公子怎么不在?” 南星腰痛,不能长久挺直,此时半靠在榻上,身后塞了两个柔软的迎枕,栀子正帮她擦洗双手呢! “夫人见谅,南星也不知道,许是有事忙去了吧!” 南星嘴角翘翘,挂着淡淡的笑容。 闻言,杜夫人见南星一如既往的从容淡定,眸中微光闪闪,转而又笑道: “我还未出阁的时候,就听说五公子生意做的大,应酬也多,是挺忙的,南星姑娘以后还要多担待!” 南星明白杜夫人的意思,可她不想过多地和她谈论这些,只好望着杜夫人,但笑不语。 杜夫人见此,也没了兴致,见南星懒懒地捂嘴打着呵欠,也不好过多地叨扰,只好站起身来告退,等杜夫人走远了,栀子才抱怨道: “姑娘,你说这个杜夫人,看似端庄高雅,怎么一出口说话就不招人喜欢呢,天天藏着掖着说话,累不累?” 南星笑笑,端起一杯茶水,眸光沉静如水,淡淡地吐了一句: “习惯了,估计也不累了吧!” “可是……” 南星见栀子还想说什么,忙打断她,催促道: “我的姑奶奶,赶紧和良姜去做蔷薇糕吧,你姑娘我的嘴已经馋的不行了,早点做好,我就可以多吃几块了!” 见南星还心心念念她的蔷薇糕,还想多吃几块,栀子想起顾千里说过,南星只能吃一块,所以就不假思索地开口,直接破碎掉那南星的愿望。 “公子只让你吃一块的!” “呃?” 南星一噎,恨恨地看着栀子,恐吓道: “坏丫头,你是听我的,还是听他的?你要听他的,我就把你送给他!” “啊?不要,不要,我听姑娘的,我当然听姑娘的!” 栀子吓得连连摆手。 “那还不快点去!” “去了,去了,姑娘别把我送人!” 连说带跑,像一阵风一样,转眼间已经出了厢房门。 看着栀子惊慌逃跑的背影,南星笑得花枝乱颤,牵动了后腰一阵刺痛,忙收住了声,喃喃自语: “顾千里有这么可怕吗?” 在杜仲的书房里,顾千里、杜仲、文元三人各坐在太师椅上,闷声喝着茶,谁都不理谁。 杜仲是不明所以,文元是自来冷淡,只有顾千里心中怒气横生,但又不好直接问出心中的疑惑,只好一杯接一杯喝着茶水。 “小五来哥哥这里,只想喝茶吗?” 杜仲见顾千里已经喝了好几盏了,笑着打趣道。 顾千里脸一沉,放下茶杯的手也重了一些,瞟了一眼对面的文元,怎么看怎么碍眼,索性转过头去,问道: “阿仲,你告诉爷,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杜仲就呆滞了,脸色刷地煞白,笑容僵在脸上,宛若心中暗藏已久的秘密被发现了一般。 而文元只是拿茶杯的手稍微愣了一下,转而一切如常地又慢条斯理地喝着茶,面色都未变一下。 “小五……我和文兄不也是好兄弟吗?” 杜仲恢复如常,眸光闪烁不定,嗫嚅着说道。 “好兄弟?你确定只是好兄弟?” 顾千里的脸变得更加阴沉,出口的话颇有咬牙切齿地意味。 “不是好兄弟,还能是什么?小五,你怎么了?” 杜仲讪讪一笑,反而问道。 “爷怎么了?爷他妈的想知道你怎么了,你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不行,非要天天和一个大男人混在一起,你也不嫌龌龊?” 顾千里无法理解杜仲的想法,一时间气愤难耐,出口的话就极其刺耳。 只见话音刚落,文元身上的冷冽气息毕现,像一块寒冰一样,忽地站了起来,一双眸子冷厉地看着顾千里,拳头捏得咔咔作响。 “小五,你乱说什么?” 杜仲见两人剑拔弩张的样子,自己又有些尴尬,只好呵斥着顾千里,掩饰心中的不安。 “爷乱说?怎么?阿仲,过了这么多年,竟然胆小的都不敢承认了?” 顾千里双手抱胸,嘴角露出一抹讥讽,冷冷地看着杜仲。 “既然你胆小的不敢承认,你……你敢不敢承认?” 杜千里见杜仲别过了眼神,不敢看自己,手指一转,指向文元,讥讽地问道。 “小五,你干什么?文兄也是我的客人……” “爷有什么不敢承认的,爷和阿仲互相爱慕,两情相悦!” 文元仍旧冷冽着一张脸,睨了睨顾千里,冰冷地说道。 “文兄……” 杜仲被文元的话吓得脸色又煞白如纸,不敢相信文元就这么把这些话说了出来,虽然顾千里从小和自己长大,是比亲兄弟还要好的兄弟,可这样禁忌的情事本就匪夷所思,为世人所唾弃,是个人都接受不了的! “砰……” 顾千里大手一挥,茶杯落地,瞬间碎得四分五裂。 “屁的有情,你们两个都是男人,有什么情?” 顾千里如同暴虐的狮子一般,双目赤红,越说越气,直接冲到了文元的面前,双手掐住了文元的脖子,怒吼道: “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哄骗了阿仲,让他变得……变得……” 那些难听的话,顾千里到底说不出口,只是手上的力气慢慢变大,恨不得掐死这该死的文元。 “小五,小五……松手……松手……” 杜仲见文元无动由衷,仍然淡定的站在那儿,任由顾千里发怒,只是一张微黑的脸,也胀得通红,嘴里却一声也不吭。 “小五……松手……” 杜仲比顾千里矮半个头,可是手上的力气却不小,扒拉几下,到底把顾千里的手给扒拉了下来,并把顾千里推到一旁,就慌忙地去看文元的脖子,见文元的脖子上已经留下了一圈红红的手印,有些心疼地说道: “小五,你干什么?文兄他没有哄骗我,我们……我们真的是两情相悦!” 杜仲说完,白皙的俊脸上有些尴尬,忙移开了目光,文元则伸手从后面搂着了他,拍拍他的肩膀,看向顾千里。 “你……阿仲,你们都是男人!” 顾千里仍旧不死心,他无法接受从小一起舞刀弄枪,骑马打仗的巍峨男儿,有朝一日竟然像女儿般娇羞,在另一个男人的怀里,告诉他,他们俩是两情相悦的! 杜仲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地抬起头,目光震震地看着顾千里,说道: “小五,你常年游戏在女人堆里,可你不懂,当那情意来的时候,你已经顾不得他是男还是女了,我只知道,我对阿元有情,而阿元对我也有情,虽然不堪,但我们俩是快活的!” “你……” 顾千里就这样怔怔地指着杜仲,看着眼前的一对“有情人”,心中怒极,可又不知道说什么,可能就像杜仲说的那样,他不懂,不懂得真正的情意来临的时候,到底是何感觉? 杜仲见顾千里依然不懂,只好打个比喻说道。 “小五,我喜欢阿元,就如同你喜欢南星姑娘一样,两者并无不同,如果南星姑娘是个男子,难道你就不喜欢……” 话音未落,就被顾千里暴怒打断。 “放屁,南星是女人,她和他能比吗?” 杜仲摇摇头,见劝得一点效果也没有,有些苦涩地说道: “小五,他们都一样,只是你喜欢的人刚好是女人,而我喜欢的人恰好是男人而已,难道这样有错吗?” 顾千里很想说“有错”,可看见杜仲一脸心酸,眼眸里哀愁酸涩,那些骂人的话生生地咽了下去。 “哼……” 顾千里冷哼一声,垂头坐在太师椅上,生着闷气。 “小五,我们知道,我们这样的人被世人唾弃,家里人更是难以接受,你是我最好的兄弟,如果,你能接受我们,那我和阿元会感激不尽。” “你们都这样子了,爷能怎么办?只是阿仲,你不应该……不应该再把嫂子拖下水,你这样……你这样……唉!” 顾千里实在说不下去,只好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所以我准备和莲心说清楚,她如果愿意,这杜夫人的位置永远是她的,如果她不愿意,我就和她合离,她再嫁之时,我再送她一份嫁妆!” 杜仲说完,握握文元的手,见文元那冰块脸也露出惊讶,忙笑笑道: “没有和你商量,就擅自做了决定,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我也不想再害莲心,再说,我想无牵无挂的和你去浪迹天涯。” “阿仲……” 眼前两个大男人四目相对,眼神中满满的都是爱意,顾千里怎么看怎么别扭,忙沉声怒斥: “行了,你心中有数就好,只是阿仲,你真的就确定他就是你要找的人?” 杜仲转头看向文元,见文元一脸宠爱地看着自己,随即和煦一笑,点点头,道: “小五,我明白自己的心意,人这一世,不过短短数十载,转眼即逝,如有幸,一生遇一挚爱,携手相伴白首,足矣!” 第96章 夹竹桃 * 顾千里回到小院的时候,南星已经在睡午觉了,良姜和栀子去做蔷薇糕去了,而苍术和白术闲来无事,正在石榴树下喝茶下棋。 见自家公子阴沉着一张锅底脸进来,两人面面相觑了半天,也不知道除了南星,还有谁能惹自家主子生气。 “公子……” 苍术忙站了起来,嗫嚅着开口问道: “公子,你又怎么了?” 一闻此话,顾千里更气,一张脸沉了又沉,冷眼瞟了苍术一眼,道: “闲得无事就去准备行囊,去码头打点,明日就启程!” “啊?明日?你不是说等南星姑娘好些了再走吗?” 苍术惊讶地望着顾千里,他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突然改了主意,昨天还说好了,过几日再走,免得南星姑娘受罪,这今日,难道是不带南星姑娘走了?公子舍得? “公子是打算自己一人回京?” 苍术想得多,嘴也多。 “滚,一天天八卦的像个女人,快去打点!” 顾千里怒骂道,苍术摸摸脑袋,不明白阴晴不定地公子到底又吃了什么火药,只好点点头,嬉皮笑脸道: “好呢,属下这就去,这就去!” “快滚!” 一声怒吼,苍术人影一闪,就跑远了。 顾千里看着苍术背影,骂道: “一天正事不干,闲得慌!” “公子!” 白术迟疑地看了一眼顾千里,叫道。 “你也是,不仅不管他,还一天和他混在一起了!” 顾千里瞟了一眼石桌上下了一半的残棋,还有两盏已经凉了的残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白术也开始骂。 白术垂眸,一脸茫然,他实在不知道他也怎么惹到公子了?他不善言辞,公子骂他,只好低眉顺耳地听着,等着公子的怒气消,至于苍术那人,公子都管不了,自己能管? 顾千里骂了半天,白术仍然冷着一张脸,呆呆地站在那儿,脸上一丝表情都无,就像那个什么文元一样,看得顾千里更是生气,衣袖一甩,冷哼道: “一个两个,要把人气死!” 说完,就怒气冲冲地往房间走去,白术抬眸见顾千里仍然怒气未消,怕等一会儿又和屋里的人吵起来,多嘴说了一句: “公子,南星姑娘在睡觉!” 顾千里气结,一个两个的,还当不当自己是主子? 不过气归气,到底推开门的时候,手脚小心了些,也担心惊醒屋里的人儿! 屋里还飘散着淡淡的药味,不知道是给杜夫人治疗后的余味,还是南星服用的汤药余味,有些难闻,顾千里微微蹙蹙鼻子,仍旧走了进去。 鹅黄的纱帐放了下来,被轩窗吹来的丝丝微风轻轻扬起,隐约波动间,床榻上纤细玲珑的身影若隐若现,顾千里只觉得胸腔中暖流划过,酸胀难耐,又好似有东西要溢出来了! “小五,人生这一世,不过短短数十载,转眼即逝,如有幸,一生遇一挚爱,携手相伴白首,足矣!” 不知怎的,顾千里脑子就冒出来了杜仲的这句话,挚爱,白首,足矣……顾千里从未想过这些,什么挚爱?什么白首?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幻景,人生短暂,不是要及时行乐吗?挚爱能有多爱?谁又能保证一辈子就只和一人白首? 可看着床榻上的女子,他又有些恍惚了,呆呆地伫立在那里,看着床榻上那朦胧的身影,看了许久许久,心中不禁问自己: 如果是南星,他也会像杜仲那样吗? 顾千里不知道,他只知道,对南星,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放手了,无论将来他娶不娶妻子,有多少女人,都不会放手了,她一辈子都只能陪在自己身边。 栀子和良姜的蔷薇糕早早地就做好了,等端过来的时候,南星都还未醒来,两人在门口互相推诿,都不敢去叫醒南星。 “栀子,姑娘还没醒,我们先去送给杜夫人,然后再端给姑娘!” 良姜小声地说道。 栀子点点头,转而和良姜拎着食盒,蹑手蹑脚地离开了小院,深怕吵醒了屋里熟睡的南星。 等南星醒来的时候,太阳又快要西沉了,小院被笼罩着一层昏黄的霞光,屋里也变得模糊昏暗,鹅黄的纱帐随风飘动,缥缈似幻,一瞬间,南星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等思绪完全清醒,南星撑着床榻,慢慢地爬起来,见屋子已经被收拾的干净整洁,桌子上的茶杯都一尘不染,心中不禁感叹: 骄逸使人奢靡呀,如果哪天离了顾千里,自己孤身一人,还能否像从前一样,潇洒恣意呢! “你醒了?” 顾千里低沉的声音猛地传来,正在沉思中的南星被吓得一激灵,眨眨眼睛,定睛一看,就看到顾千里撩开纱帐,走了进来。 南星迷茫地抬眸,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顾千里,也不说话。 顾千里见南星睁着一双如星般的黑眸,惺忪迷离地看着自己,呆呆傻傻,好像不认识自己一样,不由嘴角一笑,抬手轻轻敲了敲南星的额头,道: “怎么?睡傻了?不认识爷了?” 南星抬手揉揉被敲疼的额头,晃晃脑袋,问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是不是又睡得太久了?” 顾千里转头看看外面的光,笑道: “还好,天还没黑,不过也差不多快要用晚饭了!” “啊?我睡了这么久?怎么不叫醒我?蔷薇糕是不是没有了?” 南星忙弯腰去穿鞋子,忘记了自己受伤的后腰,动得幅度大了些,乍然一股疼痛,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差点缓不过气来。 “嘶……” “慢点,慢点……” 顾千里忙上前扶着,顺势蹲下了身子,帮南星把鞋子穿好,然后才问道: “着急去干什么?” “我……我当然是内急了!” 南星扶着他的手臂,就想站起来,睡之前还服了汤药,一觉睡到这个时辰,人有三急,南星觉得她已经十万火急了! “爷抱你去!” 说完,顾千里就拦腰把南星搂抱在怀里,疾步向后走去。 “不用……不用……你出去……叫栀子和良姜……不用……” “你再叫,爷就给你脱裤子了?” “呃?” 虽以亲密如斯,但这种隐秘这事,南星还做不到坦然相对,双手紧紧地拽着襦裙带子,通红着一张俏脸,说道: “那你出去等着……” “你行不行?” “出去……” “那爷在旁边等着,你……” “出去……” “……” 等净完手回来,栀子和良姜也回来了,栀子忙去泡茶,良姜则从食盒里端出一碟蔷薇糕,放到了南星面前。 睡了一下午,本就肚中空空,南星正想着吃呢,见又是自己喜欢的蔷薇糕,漆黑的眸子都放着光,就像揉进了满天星河。 “出息!” 顾千里端起茶杯,看南星见着吃食竟然比见到自己还开心,瘪瘪嘴,心中冒着酸气。 “这下我可以多吃两块了吧!” 南星接过良姜递过来的象牙箸,夹起一块蔷薇糕就往嘴边送。可刚送到嘴边,南星的手就停滞了,脸色微变,忙把蔷薇糕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 “良姜,这蔷薇糕是你们俩亲手做的?” 良姜不明所以,点点头,道: “一直都是我和栀子亲手做的,从未经别人的手。” 南星又把蔷薇糕放在鼻子下,仔仔细细地嗅了一遍,说道: “蔷薇花是不是杜夫人送来的那些,你们可曾自己去采摘?” 栀子此时也站在了良姜的面前,见南星一直问蔷薇糕的事情,心中一禀,立时想到: “姑娘,这蔷薇糕有什么不对劲吗?” 南星用象牙箸把夹着的蔷薇糕放进碟子,才肃声说道: “这蔷薇糕里面添了东西!” 两个丫鬟被南星的话惊白了脸,异口同声地问道 “添了什么东西?” “夹竹桃的花!” 夹竹桃的花和蔷薇花很相似,都是粉中露白,糅合在一起,确实不容易分得清楚,可南星是大夫,她能一下就问出两种花不同的气味。 “那是什么花?能吃吗?” 栀子不认识夹竹桃,问道。 南星摇摇头,黑眸沉静如幽潭,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道: “夹竹桃的花、叶、皮,甚至是气味,都是一种剧毒,如果人不小心食用了,会毙命的!” “什么?” “砰……” 良姜和栀子惊恐地叫了起来,就连一旁喝茶的顾千里也吓了一大跳,手上的茶杯应声而落,褐色的茶水泼洒在了衣服上都无暇顾及,大手一挥,就把那碟子蔷薇糕扫落到了地上。 “南星!” 顾千里一把南星扯过来,护到自己的怀里,桃花眸子瞬间冷如寒冰,浑身都是肃杀的气息,冷冽地盯着着栀子和良姜,厉声道: “说,是谁做的?” 良姜和栀子被顾千里身上的杀气吓得连忙跪下,战战兢兢地说道: “公子明察,我们真的不知道,蔷薇糕还是按照以往的法子做的,并无不妥,我们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姑娘,我知道了,昨天我们做的蔷薇糕是我们采的花,今天用的确实杜夫人送来的,那篮子花有问题,姑娘,那篮子花肯定有问题!” 良姜自来沉静,这件事情本就简单,前思后想一阵,也想明白了问题的关键,可是她想不明白,那杜夫人为什么这样做呢,更何况姑娘还给她治好了脸呢! 第97章 涵归尾 * 南星也想不明白,杜夫人为何要这么做?自己为她治脸,她却要毒死自己?这……这算农夫与蛇吗?也太匪夷所思了! “杜夫人为何如此而为?” 南星喃喃自语,这蔷薇糕也送给了她一份呀! “栀子,良姜,你们做蔷薇糕的时候,中途可曾经别人的手,或者有人来过?” 南星神色禀然,严肃地问道。 栀子摇摇头,回道: “没有,我和良姜把那篮子花带到厨房,清洗是我们俩一起洗的,后面做糕点的时候,也是我们两人,并未经她人之手,也未有人来帮忙!” “不对,有人,有人来过。” 良姜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忙道。 “谁?” 顾千里厉声问道。 “有一个丫鬟,送来了一篮子蔷薇花,说杜夫人才想起杜公子也喜欢吃蔷薇糕,让我们多做一点,然后送过去。” “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栀子茫然地看着良姜,问道。 “那丫鬟来的时候,你刚好去找霜糖去了,我正准备蒸制洗好的花儿,那篮子花还是那丫鬟帮我清洗好,放进笼屉的。” 良姜说完,跪在地上的身子,颤抖地如同筛糠,脸色苍白如纸,眸子里全是悔意,早知道如此,就应该事事亲为,如果不是姑娘懂得药理,那岂不是会害了姑娘不成? 不过她哪里知道,这深宅后院,龌龊横生,步步都是要命的腌臜陷阱。 听到这里,顾千里身上的冷冽气息更盛,脸色阴霾地如同地狱的恶鬼,那邪魅的桃花眸子赤红一片,里面宛若暴风雨即将来临时的飓风,藏着腾腾杀气。 “白眼狼,爷去打杀了她!” “别急,无凭无据,杜夫人不会承认!” 南星拦着已经狂怒的顾千里,冷静地劝道。 “这蔷薇糕不就是证据?” “这不是证据,这只是蔷薇糕,杜夫人只送来了蔷薇花,无人看到她送来的是夹竹桃的花,而且已经做成了糕点,毁掉了花朵,你怎么证明这里面不是蔷薇花?顾千里,做成这样,一般人分辨不出这两种花的味道的!” 南星总觉得杜夫人这么明目张胆地做这件事,不仅仅是毒死自己这么简单。毒死自己,对她没有任何好处,还会激怒顾千里,她何必吃力不讨好呢! 可如果不是针对自己,那针对的是谁? “你说,杜夫人说杜公子也喜欢吃蔷薇糕,让你们也送去,你们送去了吗?” 南星想起刚才良姜所说的,忙问道。 “送去了,是我去送的,送到了杜公子的书房,那位文公子也在,还给了我一些赏钱呢!” 栀子的话刚落,顾千里眸子一缩,沉声道: “阿仲从来不喜食甜腻的糕点!” “什么?” 南星星眸圆睁,定定地望着顾千里,脑子里开始不停地闪烁,杜公子、杜夫人、文公子……不好…… “顾千里,快,我们快去杜公子书房!” 南星突然拉着顾千里的衣袖,紧张地说道。 “怎么?” 顾千里不明所以,难道这毒糕点和杜仲也有关系? “我怀疑杜夫人知道了杜公子和文公子的事,来了一招借刀杀人!” 南星说完,就准备迈步疾走,可腰痛还没有痊愈,一走动,就牵扯着尾椎骨刺痛,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好在顾千里一直把南星护在怀里,此时也眼明手快地一把把人扶住,抬手就把人抱在了怀里,南星一时没注意,吓得惊呼出声,两只胳膊自然而然地搂住了顾千里的脖子。 “顾千里,快走!” “栀子,良姜,带着药箱!” 顾千里脚下生风,眨眼间就出了垂花门,沿着曲曲折折的廊桥,七弯八绕,很快就走到了杜仲的书房。 杜仲的书房是独立的一个小院,门口守着两位家丁,见顾千里抱着南星,十万火急地冲了过来,心中一惊,忙上前问道: “顾公子,怎么了?” 顾千里不理他们,直接抱着南星就往里冲。 傍晚十分,院子里值守的人都被杜仲遣退了,除了门口那两人,院子里静悄无声。书房门紧闭着,断断续续传来低声的交谈,应该是杜仲和文元在里面说话。 “阿元,你喜食甜食,这蔷薇糕味道如何?” 是杜仲的声音。 “还不错,甜软绵柔,又带着糯味,手艺算上佳!” 文元的声音,不过那清冷的声线,此时柔和了很多,可能在爱人面前,再孤傲高冷的人,也不自觉地会带着暖意。 “喝杯水!” “……” 顾千里抱着南星,怔怔地站在门口,听见屋里两人情意绵绵的说话,一时间踟躇着,不知道是进还是不进。 “顾千里,进去!” 南星听见文元已经吃下了糕点,心中焦急,忙拍拍顾千里的肩膀,说道。 “嘭!” 得了南星的命令,顾千里大脚一踹,门应声而开,惊地屋里倏得站了起来,不明所以地看向门口。 “小五,怎么了?” 杜仲最先反应过来,见顾千里抱着南星,怒气汹汹地站在门口,他一头雾水,难道是南星姑娘出事了,来找文元算账? “他吃了多少?” 南星已经顾不得回答杜仲这些无用的问题,指着桌子上的蔷薇糕,急忙问道。 “啊?” 杜仲和文元面面相觑,已经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 “你……吃了多少?” 南星见两人呆愣的样子,蹙蹙眉头,直接指着文元,又问了一遍。 “一块!” 文元虽然不明白南星的意思,不过还是冷声答了一声。 “那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南星又问道。 文元冷眸一禀,微怔了一下,继而摇摇头。 “怎么会?难道是我错了?” 南星低声喃喃自语,难道是自己太过于紧张,文元吃的这份蔷薇糕里面并无夹竹桃花。 不对,不对,花是一起蒸制的,糕点是一块儿做的,没理由她屋子里的有,这里的就没有。 “顾千里,放我下来!” 南星急着想去拿桌子上的蔷薇糕,闻闻是否如心中猜测,轻轻拍拍顾千里的肩膀,示意他放她下来。 顾千里见桌子旁只有太师椅,上面没有放软垫,南星的腰哪能受的了,随性抱着南星一起坐了下来。 “放我下来!” 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南星身上,南星羞赫地面红耳赤,只好低着头,在顾千里的怀里,悄声地说。 “椅子上没有软垫!” 好吧,南星一脸黑线,此时人命关天,也不和他多磨缠这些,伸手就拿起碟子里的一块蔷薇糕,放在了鼻翼间嗅嗅。 果然,和她屋子里的如出一辙,里面也掺了夹竹桃花。 从南星进门后的一系列反常的话语和动作,杜仲也好似明白了几分,见南星蹙着眉头,一脸厉色,心中也不由得一禀,紧张不安地问道: “南星姑娘,这糕点有什么问题?” 南星放下手中的糕点,抬头见杜仲和文元都怔怔地看着她,尤其是杜仲,脸上又紧张又担忧。 “这蔷薇糕里掺了夹竹桃的花。” “那是什么?” 南星话音刚落,杜仲就急忙追问道。 “夹竹桃的花毒性极强,不小心食用了,会危及生命的!” 南星说完这话,就见杜仲惊得后退了两步,一张脸变得煞白,眸子里全是慌乱,而文元一向冰冷的脸上,也倏得变了色,不可置信地看着南星。 “阿元,你怎么样?你怎么样?” 此时的杜仲,完全顾及不到其他,惶恐地奔到文元的旁边,抓着文元,问道。 “阿仲,不用担心……啊……” 文元本想安慰杜仲,可心猛地一抽,一时不察,疼得他惊呼出声。 “阿元,阿元……” 文元捂着胸口,高大威猛的身子有些站不住了,慢慢地坍塌下来,身旁的杜仲忙把人扶住,嘴里惊恐地叫着文元的名字。 “快,把他扶到榻上。” 南星知道,这是那毒发作了。 “栀子,把银针拿来,良姜,快去厨房端一碗绿豆汤过来!” 杜仲费力地把文元放在榻上,南星示意顾千里把自己抱过去,放在塌边坐着,见文元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脸上也开始潮红。 南星让杜仲把文元的上衣脱掉,就见文元的心脏扑扑跳动的厉害,忙一手拿起银针,一手在文元的胸口摸索了几下,就快速地把银针扎了进去。 “放松,放松……” 银针不停地落在文元的穴位上,他脸上的潮红开始慢慢地淡去,急促的呼吸也稍稍缓解了一些,可那心口,却跳动地好似越来越厉害。 “扶起来!” 杜仲忙不迭地就把文元的上身扶坐起来,看着南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 “顾千里,把那支毛笔拿给我!” 顾千里大手一伸,够过桌子上的毛笔,递到了南星的手上。 “张嘴!” 南星示意文元把嘴张口。 文元虽然难受,好在意识清醒,听见南星的吩咐,则配合的张开了嘴。 “啊……呕……” 手上的毛笔戳进了文元的喉管,还趁机在里面搅动了几圈,文元只觉得一股酸气只往上翻。 南星见文元已经快要呕吐了,眼疾手快地把毛笔从嘴里拔出来,身子并向后靠了靠。 “呕……呕……” 文元满口满口的秽物喷泄而出,喷在了衣服上、榻上,还有南星的裙摆上。 很快,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酸臭味,顾千里黑沉了一张脸,栀子则难受地捂着鼻子,跑了出去,只有南星、杜仲、文元三人面色如常。 “呕……” 文元还在不停地呕吐,秽物中隐约可见还未来得及消化,带着淡粉色的蔷薇糕。 第98章 黄独椹 * “姑娘,绿豆汤来了!” 良姜小心地端着一盏绿豆汤,急奔着进来,闻着了屋里酸臭味,也只是微愣了一下,瞬间脚步急切却又沉稳地走到南星的身边。 南星接过绿豆汤,倾身向前,道: “张嘴!” 文元刚吐完,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听见南星又叫自己张嘴,怕了那毛笔塞入喉管的滋味,抿着嘴唇,闭上眼睛,装听不见。 “捏他鼻子!” 南星见文元不张嘴,吩咐杜仲捏住他的鼻子。杜仲不明就里,修长的手指很快就捏紧了文元的鼻子,文元无法呼吸,只得张开了嘴巴。 南星见此,端起绿豆汤,猛然塞到了文元的嘴边,抬高他的下巴,就灌了下去。 “咕……咕……” 杜仲捏紧了鼻子,南星握紧了碗,文元被强迫吞咽,一张脸憋得通红。 “咕……咕……咳……咳……” “呕……” 刚灌下去的绿豆汤,全被吐了出来,文元的身上、榻上,还有地板上全是秽物,各种味道混杂在一起,酸臭味更盛,顾千里的脸已经黑成了锅底,可见南星仿佛没有闻见一样,仍然面色沉静,有条不紊地救着文元,就连身上已经全都沾上了文元的秽物,都宛若不觉。 顾千里本来坐在后面撑着南星的腰,此时更是紧紧地向南星偎了偎,也不在乎那些脏臭味是否沾惹到自己身上,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好南星,深怕她只顾着救人,忘记了自己的腰伤,万一有个好歹,再受罪! “再去端一碗!” 南星把碗递给良姜,吩咐道。 良姜接过空碗,点点头,又忙奔了出去。 经过了这一顿折腾,就是文元的身子再健壮,此时也有些撑不住了,脸色变得苍白,紧闭着眼眸,靠在杜仲的怀里,虚弱憔悴不堪。 “阿元,你怎么样?” 杜仲大概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文元,微微红了眼眶,眸子里全是心疼,恐声喊道。 文元没有力气再说话,只是微微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南星拔除他身上的银针,见他心口的跳动已经慢慢地趋于平缓,那最惊险的时刻应该已经过去了,随即说道: “杜公子不用担心,好在文公子所食不多,现在已经无大碍了,体内还有些余毒,我开个方子,慢慢拔除,此时只是有些虚弱,慢慢将养就好了!” 杜仲这才放下了心,心疼地看看文元,又看看南星,眸中盛满感激。 南星收好银针,才发现自己的身上全是秽物,一股酸臭味浓烈的刺鼻,肚子里开始翻腾,好似下一口,自己就要呕出来了。 忙准备站起身时,才发现顾千里的大手一直贴放在自己的腰间,那白皙修长的手指上,竟然也沾染上了一些秽物,可那么爱干净的他却一动不动,仍然放在那里,应该怕自己的腰再次受伤吧! 南星心中一暖,眸光闪闪,睫毛低垂,轻轻拍拍顾千里的手,说道: “好了,扶我过去写方子。” 南星本让顾千里扶自己过去,可顾千里则不嫌弃南星一声污浊,轻轻抱起她,示意栀子铺好纸笔,把她放到桌子旁。 南星微微弯腰,拿起毛笔,刷刷地就在纸上写了一个方子: 甘草六钱,黄独椹九钱,麦冬五钱,五味子九钱…… “夫君,夫君……你怎么样?” 方子还未写完,院子里传来了急切地喊声,那是杜夫人的声音,屋里的人齐齐一震,南星和顾千里则一同看向杜仲。 转眼间,杜夫人已经冲进了书房,见杜仲抱着文元坐在榻上,身上、地上全是秽物,可两人还是相拥在一起,眸子里闪过一丝难堪,随即向前走了两步,担忧地问道: “夫君,你没事吧?” 杜仲脸上划过一丝尴尬,不过他也不想再瞒着杜夫人了,刚好她也看到了,则坦然地应道: “我没事,阿元误食了东西,中了毒,不过南星姑娘已经解毒了!” 杜夫人这才转过头看到南星和顾千里站在书桌旁,南星还手执着毛笔,应该再写方子。 眸子里微不可见地闪过一丝狠厉,继而面露端庄的微笑,对南星道: “南星姑娘的医术真好呀!” 南星心中全然明白,此时也淡然道: “杜夫人过奖,南星愧不敢当,这双手差点儿就成为了杀人的手。” 杜夫人嘴角的微笑更盛,黑眸里泛着冷意,看向桌上早已经凉透的蔷薇糕,阴森森地说道: “哦?救人杀人都在一念之间,只是不知道今天的蔷薇糕好不好吃?” 一提起蔷薇糕,杜仲忙看向桌上,刚才惊恐慌乱,只顾着救文元,如果他没记错,这碟蔷薇糕是南星的丫鬟送来的,可她为什么要在里面下毒?又要救文元呢? 杜仲不明就里,定定地看向南星,眸子里全是疑问。 “杜公子,这碟糕点是我的丫鬟做的不错,可我们却未在里面下毒,下毒的是那送花的人。”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杜仲怔怔问道,他一定要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花是我送的,可南星姑娘,你的丫鬟也检查了那些花朵,都是刚刚摘下的蔷薇花,怎么会中毒呢?你可别乱诬陷人。” 杜夫人抿着嘴,满眼笑意地看着南星。 南星微微摇摇头,想起第一次见到杜夫人的情景,那时候虽然她脸上有瑕,可却端庄大气。此时,脸上的黑斑已经萎缩的看不见了,可那张脸却如毒蛇一般,满脸都泛着毒气,狰狞可怖。 “杜夫人,你何必呢?借南星的手,除掉文公子,难道杜公子就真的属于你了吗?” 南星懒得跟她那么多弯弯绕,此事再简单不过,只有杜夫人想得太多了,她一个暂住的过客,与这些人都没有冲突,有什么理由要去谋害他人的性命呢? “你……不是你被文公子打伤了,怀恨在心,要他的命吗?” 杜夫人仍然在强撑着,找了一个她认为正当的理由,南星听完,不由得嗤鼻一笑。 “杜夫人,你真的太会想了,南星从来不是那小心眼的人,文公子当日推伤我,是因为他着急杜公子的病,本就不是有意为之,我又何必放在心上!” “你利用我喜食蔷薇糕,特意利用我给你治脸的时机,送来刚摘的蔷薇花,趁良姜和栀子做糕点的时候,你又让人送来一篮混了夹竹桃花的蔷薇花,说杜公子也喜食,让她们多做一点,可你心中却非常清楚,杜公子从不喜食甜食,只有文公子喜食,你借我的手,用那一点根本莫须有的“怨恨”,让人觉得我小肚鸡肠,趁机下毒,毒害文公子。” “更甚者,你想把我一起毒死,好一绝后患,可你忘记了,我会医术,我能辨别出蔷薇花和夹竹桃花的味道,或者说,你打心眼里,都觉得我的医术只是糊弄人的,在你的心里,我并没有什么本事,虽然给你治好了脸,可你只当我是依附于顾千里米虫,和其他那些女人没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你讨厌的角色。” 南星平静沉着地说完,屋里的气氛瞬间凝结到了冰点,杜夫人惨白着一张脸,面如死灰,愤恨地看着南星。 顾千里在南星的身后,大手又贴上了南星的腰间,轻轻地在后腰上揉捏着,缓解南星的腰痛,不过身上的冷冽气息毕现,如果南星回头,定然可以看到那双桃花眸子,冷如寒冰,阴冷可怖地看着杜夫人。 杜仲则一脸地不可置信望着杜夫人。杜夫人是世家的女儿,也算从小一起长大的,他自认为她的品性,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心中的杜夫人自来端庄温婉,善良柔弱,怎么会做这样的事呢? “莲心,真的是你做的吗?” 杜仲艰难地开口,涩声问道。 “莲心,莲心,我娘当初给我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大概没有想到,我的命果然如莲子心,苦不堪言吧!” 杜夫人身子晃晃悠悠,恍如站不住了,一脸颓然之色,嘴角的笑容苦涩无比,戚戚然地开口道。 “我脸颊的这块黑斑,让我的姻缘坎坷,我的那些庶妹们都有了好归宿,可我这个嫡女却无人上门求亲,因为大家都知道,霍家嫡女是无颜女。” “听闻杜家哥哥上门提亲,还把我聘为正妻,你知道,我多高兴吗?我高兴地一天一夜都睡不着,我一遍又一遍地写着夫君和我的名字,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把夫君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上。” 杜夫人闭着眼眸,脸上浮现出向往而美好的神情,陷入她最美的回忆。 “大婚那日,我穿着鸳鸯锦的嫁衣,被夫君牵着进了杜家,拨开却扇后,我看到了夫君美如冠玉的脸,还有那眸子中温柔的笑意,我的心中好欢喜呀!因为别人看到我时,都是深深地嫌弃,嫌弃我脸上的黑斑,嫌弃我丑如鬼魅,可夫君却不嫌弃,还那么温柔,那么和煦地对我微笑,我的心中淌过阵阵暖意。那时,我就在心中暗暗发誓,夫君待我如此之好,那我必定要好好为夫君生儿育女,管家治内,来报答夫君的恩情。” 第99章 雾水葛 * 告别了杜府,顾千里和南星又该启程了。 离八月越来越近,京中的书信像雪花一样递到顾千里的手里,不用想,也知道是催促着他早日回京。 南星不由得有些纳闷,八月除了中秋,还有什么重要的日子,他家中竟然如此着急忙慌地催促。 早间的江陵府渡口,一片繁忙,停泊着无数船只,上船下船的商人、旅客络绎不绝,熙熙攘攘,好似水上集市。 南星被顾千里抱下马车,直接上了一艘颇为庞大壮观的大船,船上的桅杆上挂着一面风旗,旗子有个大大的“顾”字,这应该是顾千里家的私人船只。 果然是有钱有权有势之人呀! 南星心中默语。 上了船,顾千里熟门熟路地抱着南星进了一间房间。 一进门,一股淡淡的檀木香扑鼻而来,南星环顾了一圈,发现这房间竟然比在杜家住的那客房还要好。不仅宽敞许多,布置地也极其精致典雅。雨后清荷的紫檀木屏风,隔开了小厅和内室。窗边摆着一架紫檀木的美人榻,仿佛知道南星的腰不好,没有铺玉席,特意铺了两层厚褥子,靠背雕刻的好像极为繁琐,细碎的阳光从镂空的雕花中照射进来,印在屋子的地板上斑斑点点,旁边挨着的高几上放着一只汝窑花囊,插着满满的一囊含苞待放地粉荷,在这暑气中,带着丝丝凉意。 暖黄的纱幔隔开了卧榻,顾千里抱着南星走进去,南星才看见这竟是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纱帐的一张豪华拔步床,大得在上面打滚都没有问题。 见此,南星一头黑线,这床要不要这么大呀! 顾千里轻手轻脚地把南星放在床榻上,自然而然地蹲下把南星的鞋子脱掉,顺便拿过两个大迎枕垫在床头,才扶着南星半靠着倚在上面。 “谢谢!” 南星找了一个最舒服的位置坐好,才笑着对顾千里道谢。 顾千里眸光一凝,刮刮南星的俏鼻,说了一句: “傻,跟爷还见外了!” “嘿嘿……” 南星不自主地笑笑,顾千里哪里能理解,道谢这种东西,是从小刻在了骨子里的礼貌教养。 “星儿,爷跟你说个事!” 顾千里突然坐下,一本正经地看着南星,说道。 南星见他如此严肃,脸上也收起笑容,认真地点头,说道: “什么事?你说!” “桑儿也要回京,阿仲拜托爷一路照看她,所以她也在这船上,你……你不要介意!” 顾千里说完,眼神里带着小心翼翼,巴巴地看着南星。 南星闻言,不由失笑,她还以为什么大事呢,搞得这么一本正经,他带着谁本是他的权利,她有什么立场去反对呀!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这船是你的,你是主人,你带着谁不用告诉我,我也没什么介意的!” 顾千里听南星这么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却又堵得慌,这样她都不介意,爷到底怎么就入不了他的眼呢,连这点醋意都没有。 “你不介意就好,爷给她说了,让她不要来扰你!” 顾千里抬手把南星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手指在南星嫩滑的脸颊上摩挲着。 “我不介意!” 南星把顾千里的手从脸颊上扒拉下来,微笑着说道。 “那就好,你先休息,爷出去交待一下,等会就开船了!” “你去忙吧!” 顾千里低头在南星的嘴唇上用力地吻了一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南星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双手交错,拇指互相摩挲,心中忽然有点淡淡的失落。 “公子,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可以开船了!” 苍术说道。 顾千里抬头看了看天,桅杆上的帆已经鼓鼓地扬起,那面“顾”字的风旗被吹得“呼啦”作响。 “开船吧,吩咐下去,多尽点心,开慢点!” “可是公子,慢的话怕是又会延误时日。” “无妨,慢也慢不了多少,八月之前还是能赶回去的。” 顾千里负手而立,颀长的身影望着远处的平静无澜的滔滔江水,沉声说道。 “是!” 苍术恭敬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很快,大船缓缓起行,南星靠在床头,只觉得微微晃动,知道已经开始离开江陵府了。 侧头从窗户望去,日头刚刚升起,暑热还未上来,江面弥漫着大片大片烟雾缭绕的水汽,腾腾雾气中,看不清前方的路,一如自己,前路茫茫,犹未可知! “嘭!” 一个重物突然落在了船尾的甲板上,惊地几个侍卫忙奔了过去。 “是一个人!” “还受了重伤,昏迷了,快,去报告公子!” 很快,就有人跑到了顾千里跟前,禀告了这事。 顾千里跟随侍卫,快步走到船尾,果然见甲板上俯趴着一个人,一身白衣早就被血染红了,露在外面的胳膊和手鲜血淋漓不止,看样子应该是受了很重的伤。 “把他翻过来。” 顾千里厉声吩咐道,这个时候莫名其妙出现一个受伤的人,还是谨慎为好。 “是!” 两个侍卫上前,利落地把人翻了过来,顾千里看了一眼,桃花眸子一凛,忙道: “苍术,白术,把人扶到爷隔壁的房间,其他人,立即分散,到各处去警戒,如有不明人上船,能活捉活捉,不能活捉,就不要留活口。” “是!” 侍卫们齐声应道,转眼间就有条不紊地分散开来。 “公子,他是谁?” 苍术看着床榻上已经变成了血人,昏迷不醒的男子问道。 “不该问的不要问,你们给他扒了衣服,爷去叫南星。” 说完,顾千里转身出了门,进了隔壁房间。 南星正拿着一本医书,慢慢翻看着打发时间,见顾千里进来,而且一脸凝重,心下一沉,问道: “我刚听见外面有些嘈杂慌乱,是出了什么事吗?” 顾千里顾不得解释,伸手就抱起南星,并对旁边的栀子和良姜吩咐道: “你拿着药箱跟爷走,你去打一盆水,端到隔壁。” 栀子和良姜面面相觑,不知道顾千里突然这样吩咐是何意,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还不快去!” “哦!” “是!” “怎么了?” 南星搂着顾千里的脖子,又问了一遍。 “船上落了一个人,受了重伤,要你看一下!” “什么人?是你认识的吗?” 南星知道顾千里性子冷淡,不是那好行侠仗义,打抱不平的人,能让他主动救的,肯定是自己认识的人。 “算是吧!” 顾千里低声嘟囔了一声,转眼间就抱着南星进了隔壁房间。 受伤的男子身上的血衣已经被苍术和白术给脱了下来,浑身上下只留了一件亵裤,顾千里本不想让南星看,可见那人那身上、腿上、胳膊上全是深深浅浅的伤口,一道道血痕狰狞交错,触目惊心,也就不计较这个了。 “怎么伤成这样?” 南星轻轻翻看那些伤口,有的深可见骨,应该是刀伤,还有的伤口极长,像是被利器划破,应该是剑伤,大大小小的伤口加起来,应该有二三十处。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呀,受了这么多伤,都还活着,也算命大。 “干净的棉布、蜡烛、烧酒、匕首、绷带,给我拿来,还有,顾千里,你那上好的金疮药也拿来,栀子,我的行囊里,我记得抓了几副退热的汤药,你去厨房熬来。” “是,姑娘!” “南星姑娘,蜡烛点好了!” “南星姑娘,烧酒、匕首。” “姑娘,棉布、绷带。” 栀子、白术、苍术很快准备好了南星要的东西。 南星一一接过,放在面前的小几上,先把匕首放在蜡烛上烤了一阵,然后又利落地把棉布撕成条,缠绑在匕首的刀尖上,则吩咐道: “苍术、白术,你们按住他,别让他乱动。” “是!” “栀子,你过来,往他伤口上倒酒。” “是!” 栀子好像如临大敌,紧张地抱着酒瓶,双手不自觉地颤抖。 “顾千里,你在后面扶着点我,我怕他挣扎一脚把我踢飞。” 南星示意顾千里坐在她身后,帮她稳着腰,毕竟她这脆弱的后腰再也经不起受伤了,要不后半生得瘫在了床上。 “准备好了吗?” 南星抬眸,见大家都紧张地看着她,问了一句。 “好了!” 三人齐声点头答道,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栀子,倒酒!” “呼啦……” “啊……” 沙哑沉闷的痛呼在房间回荡,那是床上受伤的人极力在忍受剧痛。 烧酒流进伤口,南星用绑着棉布的匕首破开那伤口,在里面细细地搅弄,一点一点,认真地清理着里面的伤口。 床上的人应该是极痛,身子不由得开始颤抖、挣扎,可苍术和白术一头一尾地死死把人按住,他再挣扎也无济于事。 “继续,倒酒!” 一股股清亮的酒液流进伤口,带来刺骨的疼痛,很快,一股浓烈的烧酒味道充斥着整个房间,激得南星有些恶心想吐,她蹙蹙眉,生生地忍了下去。 “把人翻过来!” 背上的伤口更是刺目,纵横交错间,有些旧伤隐隐有些肿胀发炎的迹象,南星则用烧酒烤炙了匕首,生生划开了那伤口,再用烧酒一点一点清洗,并撒上金疮药。 半个时辰后,伤口终于处理完毕了,床上的人也痛得晕了过去,南星则累得满头大汗,不仅里面的小衣,外面的衣衫也湿透了,汗珠子从洁白的额头涔涔滑落。 良姜熬好了退烧的汤药端进来,南星又叫苍术和白术掰开那人的嘴,给灌了一碗,才靠着顾千里,有气无力地说道: “接下来,只要不高烧,他这条命就算保住了!” 第100章 夏无影 * 床榻上受伤的男子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但仍旧昏迷不醒,南星估摸着,他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来。 南星擦擦额头的汗珠,才觉得累得有些虚脱,衣服也汗津津地贴在身上,十分地难受。 她见顾千里看向床榻上男子的神色充满了慎重,心中即明了,这人他不仅认识,还应该是无比重要的人。 她把一些事项嘱托清楚,还特意把良姜留了下来,让她照顾床榻上的男子,自己则回了房间,换了一声干净的衣服,才猛灌了几口凉茶,倚躺在美人榻上,闭眼假寐。 “栀子,把那扇子给我递过来!” 身下的褥子太厚了,虽然软软的很舒服,但在这大夏天,仿佛坐在火堆中一样,实在是太热了。南星就坐了这么一会儿,就热得满头大汗,就是累得想睡,可怎么也睡不着。 栀子把冰凉刺骨的玉扇递到南星手中,南星接过,猛地摇了一阵,微微凉风,扑面袭来,那股子燥热才慢慢被压下。 “栀子,我睡一会儿,隔壁有动静就叫我!” 南星睡了一觉,又用完了午饭,隔壁仍然毫无动静,她索性又小憩了一个午觉,再次悠悠转醒过来,问栀子,栀子摇头,隔壁那受伤的男子仍然未醒。 “栀子,扶我去隔壁!” 那人受的伤太重,南星到底还是不放心,还是去旁边看着,万一有个好歹,也好随时救治。 栀子点点头,一边缓慢扶起美人榻上的南星,嘴里一边不停地叨咕: “姑娘,慢点!” “姑娘,小心!” “……” 南星的腰已经好了很多了,顾千里那上好的药膏还是很有效的,南星能感觉到那青肿应该已经消散了很多,尾椎骨也没有那么刺痛了,只要不是剧烈大动,慢慢走动还是可以的。 扶着栀子的手臂,南星亦步亦趋,慢慢地向隔壁房间挪动。刚走出门口,就看见杜桑带着一个丫鬟站在门口,见南星一出来,杜桑头一仰,盛气凌人地睨视着南星,大声道: “你站住!” 南星不明就里,轻轻抬眉,沉静的黑眸扫了杜桑一眼,道: “杜姑娘有何事?” 杜桑见南星一副淡然从容的样子,心中更是火气大盛,嘴上也开始口不择言。 “哼……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为什么要一直缠着五哥哥?” 杜桑的声音很大,又尖又利,和她说出的话一样刺耳。 南星心中叹了一口气,这顾千里的桃花,到底还是波及了自己。 “杜姑娘,你也是大家闺秀,怎么说话这么难听?” 南星还没有什么反应,旁边的栀子气得不行,一张脸涨得通红,怒目盯着杜桑,毫不客气地回嘴。 杜桑见栀子一个丫鬟竟然敢这么说话,气得尖声叫道: “该死的丫鬟,和你的主子一个样,没有教养,本姑娘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红玉,给我撕了她的嘴。” “你敢?” 栀子毫不相让,甚至挺了挺胸脯,往前迈了一步,贴近了杜桑,咄咄相逼。 “你……你……我打死你!” 说着,杜桑就举起了手,向栀子挥来。南星见此,顾不得腰痛,连忙上前,一把握住了杜桑即将挥到栀子脸上的手。 南星身子虽然柔弱,但个头却比杜桑整整高一个头,此时,她紧紧握住杜桑的手腕,眸子里冰冷如寒潭,居高临下地看着杜桑,说道: “杜姑娘,我不知道你在发什么疯,你一上来就骂我,我也不跟你计较,如果你还要跋扈地打人,那南星也不是吃素的!” 杜桑被南星在身形上压迫着,更被南星眼中的冰冷吓了一跳,她不自觉地眸光闪闪,可嘴里仍然强硬道: “哼……不过是个小小的医女,跟了五哥哥又怎么样,等五哥哥娶了我进门,我第一个就要拿你开刀!” 南星黑眸一禀,划过一丝愕然,问道: “顾千里要娶你?” 杜桑听南星这么一问,就知道顾千里肯定没说这件事,心下一喜,下巴一仰,得意地说道: “我哥哥已经和五哥哥谈好了,回京之后,五哥哥就娶我过门,你呀,要是识相的话,要不现在就讨好我,要不等到了下一个渡口,你就自行离去吧,免得后面吃不了兜着走!” 杜桑说完,见南星变了脸色,眸子更冷,知道戳到了她心窝子,一时间更是得意,脸上的笑容晕染开来,无比地张狂刺眼。 不知怎么的,南星忽然觉得心中一片冰凉,她一直盼着顾千里娶妻,因为那时候她就能得自由,可没想到,乍然听到他要娶妻的消息的时候,自己竟然一点儿也不高兴。 这是怎么了?她忽地没有了力气,徒然放下手臂,睨了杜桑一眼,冷声道: “杜姑娘,放心,南星自是知道如何做!” 说完,扶着栀子的手臂,转身离开,走向隔壁房间。 杜桑看着南星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大声喊道: “算你识趣!” “姑娘……” 栀子小心翼翼地看着南星的脸色,见她脸色倒如常,只是浑身的气息冷冽很多,十分担忧地叫道。 “栀子,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我自有分寸!” 南星的声音里听不出半丝异样,甚至比往常还要淡定。 栀子心下琢磨,要不要把这事告诉顾千里?可一想到顾千里竟然要娶杜桑那样的人,心中就气得慌,公子既然都有了新人,那姑娘的事又何必告诉他呢! 两人到隔壁房间的时候,就见屋子里只剩下良姜一个人,顾千里和苍术白术都不见了踪影。 南星渐渐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神色如常地走过去,坐在床榻边上,自然而然地执起床上那受伤男子的手,凝神把脉。 脉象虽然虚弱,但好在平稳,也没有发烧的迹象,他应该无大碍了,只是这身上的伤,失血过多,内损有些大,在船上买不到药材,开了方子也无用,只怕要慢慢将养了。 “良姜,我记得我行囊里有一支山参,你去给他熬些参汤,给他喂一些。” “姑娘,你就那么一支,就要给他吗?” 栀子指着床榻上的男子,有些心疼地看着南星,问道。 南星看栀子像护崽子的母鸡一样,嘴角勾勾,笑道: “救人要紧,人命和山参比起来,可贵重的多!” “姑娘真是大方!” 栀子翻翻白眼,心中虽然不舍,但还是听从了南星的吩咐,示意良姜去找出那山参,可床榻上这不知何方神圣的好命男子救命。 “公子,果然有人想要登船,抓住了一个活口,我们把他关在了里面。” 苍术领着顾千里下到船舱下面,悄悄在顾千里耳边说道。 “去看看!” 船舱下面储存了一些货物,还有很多杂物,空间十分逼仄狭小。 一个劲装的黑衣男子被绳子五花大绑地丢在地上,嘴里塞着破布,身上的衣服被割开了一道道的口子,破烂不堪,那张脸上也挂着一道道的血印子,一言不发地低垂着头,不挣扎也不喊闹。 “你是谁?” 顾千里走到那人面前,肃声问道。 地上的黑衣男子一听顾千里的声音,头猛地抬了起来,乌黑地眸子闪着激动,嘴里呜啦呜啦地叫着,想要说话可嘴被堵着,说不出来。 “让他说话!” 白术点点头,伸手就扯掉了那黑衣男子嘴里的破布,刚一松开,那男子就激动地问道: “你是顾五公子?” 顾千里不说话,也不回答,桃花眸子危险地眯了眯,定定地看着他,又问道: “为什么要偷上爷的船?” 地上的黑衣男子一怔,忙答道: “五公子见谅,我家主子掉落在了你的穿上,属下担心主子的安危,才跟着上来的。” “你是他的人?” 黑衣男子忙点头,应道: “属下是主子的影卫!” “影卫?” 顾千里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有些不相信。 “是,这次主子遇险,对方高手太多,其他影卫都耗损了,只有属下幸得一命,见主子掉落在顾家的船上,所以就偷偷跟着上来了,属下只想知道,主子他是否安全?” 黑衣男子深怕顾千里不相信,说的极快,说完,乌黑的眸子急切地望着顾千里,想知道他主子的消息。 顾千里思虑了一阵,淡道: “爷无法相信你说得是真是假,等他醒来,自己来问你吧!” “主子没事,主子没事!” “主子没事就太好了!” 地上的男子仿佛没有听清楚顾千里说话的意思,只是知道自家主子没有性命之忧,高兴地连迭叫道。 “给他弄点水和吃食,好好看着他。” 顾千里看了一眼地上的黑衣男子,丢下一句话,转身向外走去。 傍晚,落日余晖映下,波光粼粼的水面缓缓流动,像绸缎一样反射到屋子里,给屋子里撒上了一层旖旎朦胧。 顾千里还未回来,南星和栀子、良姜一起守着那受伤的男子。参汤也灌下去了,可那男子还未转醒,仍然沉沉睡着。南星靠在椅子上,长时间的一个姿势,尾椎骨酸痛难耐,轻轻扭扭腰,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随意翻看着一本医书,等着床榻上男子的清醒。 “水……水……” 床榻上的男子开始呓语,嗓子嘶哑如沙。 “姑娘,他醒了!” 栀子欣喜地叫道。 “扶我过去!” 南星随手丢下医书,慢慢地站起来,急道。 良姜在南星缓缓挪过去的时间,已经给床上的男子灌了两杯水,等南星坐在床榻边的时候,那男子已经睁开了眼睛,正转头打量着南星。 “你是谁?” “我是大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南星微微一笑,点头问道。 “爷……还以为是……仙女呢,嘶……好疼!” 床榻上的男子想扯起一抹痞笑,可奈何身上太痛,好不容易说了一句话,却疼得龇牙咧嘴。 第101章 博落回 * 得,又是一位大爷! 床榻上的男子刚醒来,就挂着一脸痞笑的调戏南星。南星嘴角抽抽,眼眸微不可见地一闪,趁机在那男子的伤口上使劲地按压了一下,冷冷地道: “别乱动,伤口出血了!” “嘶……” 男子又疼得龇牙咧嘴,不受控制地叫了起来。 “哎哟……疼……疼,你这个女人……” 南星眼都没抬,手又不经意地按了按另一处伤口,仍然漠然地道: “公子还是乖乖躺着为好,乱动崩开了伤口,我懒得给你包扎清理。” “嘶……你……你……你厉害!” “哼哼……” 南星冷笑一声,随即抓起男子的手腕,静心把脉。 片刻后,南星把手放下,示意栀子把自己扶起来。 “哎,哎,哎,你什么意思?” 男子见南星把了脉,一句话也不说,就打算这么走了,自己浑身痛得半死,这到底是不是个大夫? “好好养着,死不了!” 南星冷漠地丢下一句话,扶着栀子的手,就慢慢向门口挪动,心中默然:这大爷一样的人物,伺候一个不够,又来一个,也不知道是造了什么孽了! 只是还未走到门口,“吱呀”一声,就看见顾千里推开门走了进来。南星抬眸看了一眼,就见他月白的衣衫上沾染上了一些污印,袖口和衣摆还皱皱巴巴的,好像还有些淡淡的血迹。 顾千里没想到南星还在这边,微愣了一下,柔声问道: “星儿,他醒了吗?” 南星默默收回目光,说了一句: “醒了!” 顾千里点点头,心想醒了就好。 “那他无大碍吧?” 南星心中腹诽,床上那厮当然无碍,脾气还和你一样大呢,嘴坏得要死! “死不了!” 南星冷冷丢下三个字,拍拍栀子的胳膊,继续往前走。 “呃?” 这是怎么了?顾千里知道南星自来对病患都是和颜悦色的,这突然地又生哪门子的气呢? “腰痛了?” 顾千里低头把脸凑到南星的耳边,轻声问道,这是他唯一想出来南星脾气不好的理由。 “爷抱你回去休息,他既然死不了,就行了!” “别……” 南星的话还没有出口,顾千里已经拦腰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惊得南星只好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偎进他的怀里,栀子和良姜虽然早已见怪不怪,可还是害羞地低下了头,假装去忙别的事了! 床榻上的男子从纱幔间隐约看见几个人影,可转瞬间大家都走了,急得他在床上哇哇大叫! “喂……你们是谁?爷这是在哪里?嘶……” 一叫又扯得伤口钻心刺骨的痛,只好强忍着,沮丧地躺在床榻上,等着有人想起他吧! 回屋,顾千里把南星放在美人榻上,叫她小脸绯红,香唇鲜艳欲滴,一时忍不住,低头k亲吻了好几口,才慢慢把人放开。 “你这腰什么时候才好?爷都快要憋不住了!” 顾千里嘴唇凑在南星耳垂边,沙哑地低问,语气里压抑着欲求不满。 饶是已经亲密过无数次,可每每听着这些话,南星还是羞赫的红了脸。 “滚……” 顾千里见南星吼自己,蹙蹙眉头,浓浓的情欲无处宣泄,张嘴就咬上南星的耳垂,咕哝着: “敢叫爷滚?是仗着受伤了爷不敢收拾你是吧?爷先给你记着,等你……” “别说了!” 南星见顾千里越说越离谱,急得连忙伸出小手,捂住了顾千里的嘴巴。 湿腻柔嫩的手心,软得不可思议,顾千里说不出来话,趁机在手心里吻舔。 “顾千里……” “嗯?” “我刚才给隔壁那人检查了伤口,没洗手!” “呃?” 压在南星身上的颀长身影瞬间石化成雕像,湿漉漉的嘴唇在手心,还保持着亲吻的姿势,可那张俊脸以南星眼可见的速度,瞬间黑暗成墨汁。 “总有一天,爷要弄死你!” 顾千里嗓子沙哑地如同被烈火灼伤了一样,趴在南星身上,阴沉着一张脸,恶狠狠地低吼。 “嘻嘻……” 见顾千里已经快要滴水的黑脸,南星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嘴角上翘,星眸弯弯,如同新月,眼角眉梢挂着别样的风情,有小女儿家的俏皮慧黠,又带着一丝妩媚的韵味,勾得顾千里心里更是痒痒难耐,身体僵硬地如同炙铁,真想立刻办了眼前的女人。 “你等着!” 说完,顾千里从南星的身上离开,转眼间,像一阵风一样,刮出了厢房。 “咯咯……” 南星的心情愉悦地不得了,心中的郁气瞬时烟消云散,人生在世,及时行乐,既然已经要走到尽头了,那就好聚好散吧! 顾千里一身的火气无处发泄,走到隔壁房间门口,“嘭”地一脚就踢开了房门,吓得正在给那受伤男子喂参汤的良姜手一抖,一碗参汤就洒在了那男子的身上。 “哎,哎,哎……他妈的谁呀?” 良姜回头看了一眼,见是顾千里走了进来,忙慌张地捡起掉落在床榻上的碗,颤声叫道: “公子!” 顾千里瞟了良姜一眼,道: “你先下去,伺候你主子用饭,爷可不是让你来服侍他的!” 良姜拿着碗,低头应了一声,然后福了福身子,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顾千里和床榻那男子,两人都冷着一张脸,互相盯着看了半天,最后还是床榻上的人忍不住,问道: “你是谁?这是哪里?” 顾千里不说话,只是走进了一步,桃花眸子邪魅地眯着,死死地盯着床榻上的人。 “喂,你到底是谁?这是哪里?哎哟……” 顾千里突然出手,捏了一下床榻上男子的脸,见他疼得眉眼都皱到了一块儿,才缓缓地松手,冷冷地道: “装什么装?不认识爷,爷就把你丢下去,反正江里的鱼也想见见荤腥!” 床榻上的人眼眸一暗,瞬间泄了气,一脸无奈地嘟哝道: “真没趣,还是被你认出来了。你说爷的命怎么就这么不好,怎么好巧不巧地就掉了你的船上了呢?” 顾千里冷睨了他一眼,继续冷声道: “你是命不好,掉到了爷的船上,要是你命好的话,早都在黄泉路上了!” “你……” 床榻上的男子被顾千里这么一噎,半天说不出话来,只是眸子恨恨地看着顾千里,脸上十分地不高兴。 “这次又是谁要要你的命?” 顾千里随意地问道。 床榻上的男子“切”了一声,嘴角讥讽,一脸无所谓地道: “还不是那些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爷的命,爷也真是命苦呀,非得让他们盯着,可又死不了,你说气不气人?” 顾千里心里明了,知道他这些年的不容易,可嘴上却仍然恶毒地说: “想死容易,从窗户跳下去就好了,只要别脏了爷的地方。” 床榻上的人闻之也不生气,随性手枕在脑袋下面,看着顾千里,嬉皮笑脸道: “爷可不想死,那个自称大夫的仙女好不容易把爷救了过来,爷还不知道她的名字呢,死了多可惜。顾五,那小仙女是谁?爷看她还蛮有意思的!” 听着男子一口一个仙女地叫着南星,黑眸中还冒着好奇的星星,顾千里的脸立刻黑沉下来,气息变得冷冽,狠狠剜了床上男子一眼,才冷厉道: “她是爷的人,你别肖想了!” 男子闻言,眼中的星光一闪,微微撑起半个身子,也不理顾千里的黑脸,震震地盯着顾千里看了半天,才丧气地说道: “小仙女瞎了什么眼睛,竟然跟了你?哎,爷的命真苦呀,好不容易遇到个小仙女,竟然还被你这人渣玷污了……” 顾千里见他越说越离谱,黑脸冷得如同寒冰,大手趁势捏上了男子的胳膊,咬牙切齿地道: “想要死?容易地很,爷现在就帮你!” 男子见顾千里动怒了,怕他真来真的,连忙哀声叫道: “哎,哎,别别别,爷只是叹息,又没说……” “你敢说?” “也不敢说,爷想……” “想都不要想!” 男子被顾千里吼得缩缩脖子,心中腹诽,爷好歹也是有脸面的人,怎么在顾五的面前,都这么没底气呢! “爷不想了!” “这还差不多,你消停些,爷就保你平安,安全地把你送回京,要是你敢乱来,爷就直接把你丢进江里喂鱼。” 顾千里黑沉着一张脸,阴森森地威胁着男子。 而那男子受了这样的威胁,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笑道: “你就不怕爷死了,给你家带来祸事?” “反正想要你命的人多了去了,谁知道是爷?” “好,好,算你狠,顾五,你就祈求着不会落在爷手上,要不爷非得撕碎了你!” “你就做梦吧!” 顾千里说完,撩起衣摆,就站了起来,回头冷眼又看了床榻上男子一眼,丢下一句: “这里没人伺候你,你自己照顾自己吧!” 说完,人就往外走去。床榻上的男子一听要自己照顾自己,也顾不得身上的伤痛,急得忙叫道: “喂,顾五,你不是吧?不让小仙女过来,刚才伺候的那丫鬟也行呀,爷都动不了,怎么照顾自己?” “顾五,你这个黑心肝的……哎哟……” “你别落在爷的手上……” 一声声怒吼,一声声痛呼,回荡在房间,转眼间,随微风飘散在暮色蔼蔼,水汽缭绕的江上,泛起阵阵涟漪,转眼间又恢复平静,波澜不惊,静若止水。 第102章 香雪兰 * 日上三竿,南星才悠悠转醒,身下的床榻随着船的前行,晃晃悠悠,悠闲而惬意,转而又想闭眼入睡,可奈何腹中饥肠辘辘,饥饿难耐! 她睁开惺忪迷蒙的杏眸,见阳光透过纱幔已经照射进了屋子里,随风飘舞,安静如斯,身旁的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南星慢慢坐直身子,准备下床。 “姑娘,你醒了?” 栀子端着铜盆进来,看见南星已经坐在了床榻上,忙疾走两步,把铜盆放在梳妆架子上,过来伺候南星起床。 “嗯,什么时辰了?” 南星拿起放在一旁的衣服,正准备自己穿的时候,栀子一把夺了过去,认真地给南星穿戴起来。 “还早!” 栀子边给南星穿衣服,边说。 “这还早?外面的日头都这么高了,你骗小孩呢?” 南星见栀子把自己当成小孩一样哄骗,没好气地笑道。 “姑娘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正好好好休息!” 栀子说这话的时候,南星听出了她语气里带着一股怨气,不明白这大清早的,谁又给她气受了,忙微笑着问: “谁又惹我们栀子了?” 不问还好,一问栀子更生气,手上的动作都重了些许,语气里浓浓地怨愤,道: “还不是那个杜姑娘,还是大家闺秀呢,一大清早就让她的丫鬟来敲门,说早晨起床眩晕,又想呕吐,让公子赶紧去看呢!” “眩晕?呕吐?这顾千里又不是大夫,他看能有什么用?” 南星眸光闪闪,勾起嘴角,好笑地说道。 “是呀,公子又不是大夫,他看就能看好,有病也是让姑娘去看呀?” 栀子蹲下身子,为南星穿好鞋子,利索地扶起南星,侍候她去洗梳。 南星嘴角的笑意更高深莫测,淡淡地说了一句: “有些病症是看人而发作了,大夫是看不好的!” 南星抬起双手,轻轻地把一双嫩白的柔荑放进铜盆里,平静的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轻轻搅动,还会跟着打旋呢! “姑娘,你真的不在意吗?” 栀子捧着干净的帕子,静静地站在南星旁边,见南星好似一点都不生气,如往常一般,动作优雅地洗脸、洗手,脸上甚至还带着明媚的笑意。 拿过栀子手中的帕子,南星轻轻擦拭着脸上的水珠,等全都擦干后,红唇轻启,淡淡一笑: “我有什么好在意的,栀子,我不是他的谁,又有什么权利干涉他的事呢!” “可……你和公子……你们都……” 把帕子轻轻放回栀子的手上,南星看了一眼栀子有些茫然的脸,吐露道: “栀子,我们……各取所需罢了!” “可是……” 见栀子急切地还想说什么,南星忙举起食指,轻轻地压在栀子的嘴唇上,“嘘”了一声,道: “别可是了,你姑娘我好饿呀,快去拿点吃的吧!” 唉,姑娘你这算逃避吗? 栀子心中自语,抬眼间南星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好似这事真和她没关系似的,也就不再多语,应了一声,端着铜盆出去了! 世间庸扰已经够多了,何必再自寻烦恼呢! 南星静静地坐在桌旁,黑眸怔怔地看着屋外,心中思绪流转,嘴角浮现一抹“早已知此”的笑容,若结局注定,又何必惘然! “你们姑娘怎么回事?昨日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就眩晕呕吐?” 顾千里沉着一张俊脸,边走边问杜桑的丫鬟,眉头紧皱着,有些不耐烦。 丫鬟眸光闪烁,低着头,恭敬地道: “顾公子,奴婢也不清楚,今日早晨起来,姑娘就说胸口烦闷,有些眩晕,想吐,脸色也不好,奴婢一看就吓着了,就去找顾公子了!” “你们姑娘可有旧疾?” 顾千里的眉头又皱了皱,自己虽然不喜杜桑这丫头,可她怎么说也是阿仲的妹妹,而且阿仲还特别嘱托了,让自己一路照拂,可别第一日上船就病了,那可不好! 丫鬟一愣,忙摇摇头: “没有,我们姑娘身体一直都很好,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顾公子,还是去看看吧!” 顾千里闻言,步子又快了些,本来他是想带着南星一起过来的,毕竟南星是大夫,可一见她睡得那么香甜,心中就万分不舍,自己就先去看看吧,万一有事,再叫南星也不迟! “顾公子,请!” 丫鬟推开门,毕恭毕敬地请顾千里进去。 顾千里抬步就走了进去,此时却见杜桑端坐在桌子前,定定地看着门口。 一见自己进来,脸上的笑容像开了花一样,一双眸子也冒着光,哪里是脸色不好,眩晕烦闷的样子。 “你不是好好的吗?” 顾千里脸更沉了些,蹙着眉头看着杜桑,不知道她耍什么把戏。 “五哥哥,桑儿想你了吗?要不是这样,你哪里会来看桑儿?” 杜桑的声音娇滴柔媚,仿佛能滴水一般。 不知怎的,顾千里心里哆嗦了一下,这甜腻做作的劲怎么听着浑身不舒服! “杜桑,别玩小孩子的把戏了,装病,还真亏你想得出来!” 顾千里的话音刚落,就见杜桑立时嘟着小嘴,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神情悲切,又楚楚可怜。 “五哥哥,你竟然凶桑儿?” “我……” 看在杜仲的面子上,顾千里忍了下来,万一真把人给惹了,有负重托呀! “五哥哥不是说回京之后就娶桑儿的吗?怎么现在还要凶桑儿?” 杜桑用手帕擦擦眼角,仰起小脸,睁着红红的眼睛,悲怜地说道。 一听这话,不知怎么,顾千里的心里又一咯噔,第一反应就是幸亏南星不在这里,眸光也不由地向后看看,发现没人才放下心来。 “爷什么时候说娶你了?” 顾千里低声沉道。 “哥哥说把我托付给你,你答应了,不就是要娶桑儿吗?” 杜桑委屈巴巴的说道,眼眶子里的泪水好像马上就要滑落下来。 顾千里气结,他真不知道这杜桑竟然是这么想的,早知道就不管了! “你哥哥只是让爷带你一起回京而已,哪里托付给爷了?” 顾千里解释道。 杜桑闻言,好像受了很大的伤一样,眼泪倏得就从眼眶子里滚落下来,柔媚的小脸上带着悲戚,真是我见犹怜! “五哥哥,你真的不娶桑儿吗?” 杜桑泣声问道。 “爷当然不娶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家里的打算!” 顾千里这话刚出口,就见杜桑哭得更大声了,嘴里还断断续续地说: “桑儿不管家里的打算,桑儿只想嫁给五哥哥而已,五哥哥,你娶我好不好?” 眼见杜桑哭得越来越伤心,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顾千里心中还是有些不忍心,拍拍杜桑的肩膀,柔声安慰道: “桑儿别哭……爷想想!” 顾千里脑子里一冲动,就说出了这话,他心里的考量是:反正自己娶正室就是个摆设,杜桑虽然骄纵,但没什么心眼,以后即使自己疼爱南星,她除了闹闹,估计也不会折腾出什么风浪来。 杜桑见顾千里松口了,心中成竹一笑,布满泪痕的小脸仰起,望着顾千里的眸子,闪着希冀的光,小心翼翼地问道。 “五哥哥,你愿意了吗?” “我……我……” 看着杜桑这样问自己,顾千里瞬间就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又不能收回,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 “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丢下这么一句话,顾千里拨开杜桑的手,仓皇走出房间,大有落荒而逃的架势! 杜桑见顾千里走远了,帕子一抹,脸上的泪痕消散,脸上露出志著在得的神情,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哪里还有刚才楚楚可怜的样子。 “姑娘,顾公子这算答应了吗?” 杜桑柔媚一笑,冷冷地说道: “他不就是为了那贱人吗?等我收拾了那贱人,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顾千里一路走,一路后悔,他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这样,娶杜桑,他倒是无甚所谓。可他怕,怕南星如果知道自己要娶杜桑了,她会怎么办?她会真的就像契约里说的那样,离开自己吗? 不行,她不能离开自己,自己已经把心放在了她身上,她怎么可以离自己而去呢!所以,这事绝对不能让南星知道! 顾千里心虚地看看周围,好在一个人影也没有,尤其是苍术那大嘴巴,幸亏他没有跟着自己,要是他知道了,那他肯定第一时间会告诉南星的,幸好,幸好! “公子,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顾千里刚才正在庆幸,转眼间苍术就从背后冒了出来,还大嗓门地说话。 顾千里被惊地一颤,怒目盯着苍术,恨不得敲晕他。 “皮是痒了?连主子的玩笑也敢开了?” 苍术尴尬地挠挠脑袋,憨憨一笑,道: “公子恕罪,只是属下看你在这里走来走去,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又懊恼,还鬼鬼祟祟地四处偷看,一时好奇,想知道到底什么事?” 顾千里一噎,刚才自己竟然那么猥琐吗? “主子的事你少管!” “哦……” 苍术应了一声,转头又看看顾千里,发现顾千里一脸愁思,神情还恍恍惚惚的,心中的八卦之心又蠢蠢欲动。 “公子是不是做了对不起南星姑娘的事,刚才偷偷摸摸地看了好几眼房间,也不敢进去?” 顾千里像被窥探中了心事,忙掩盖地怒道: “你给爷滚!” “哦……公子别气,属下不说了!” “滚!” 第103章 飞鸱头 * “小仙女,你叫什么名字?” 那受伤的年轻男子身后放着两个大迎枕,半靠在床榻上,不顾脸上身上的累累伤痕,一脸痞笑地看着南星,两眼放着光,问道。 南星幽潭般的眸子半抬,冷眼睨了他一眼,毫不理会,手上仍旧利索地检查伤口。 “嘶……小仙女,告诉哥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床榻上的男子见南星按向自己伤口的手劲儿越来越大,知道她有些生气了,身体上虽然有些疼,但心情却是无比的舒爽,自己整不了顾五那黑心肝的,调戏调戏他的女人,也算退而求其次了! “你不说,那哥哥以后就叫你小仙女了!” “问别人名字的时候,先说自己的名字,这才是礼貌!” 南星手上动作未停,嘴上冷冷地开口。 “呃?嘿嘿……” 见南星终于开口说话了,男子的心情更好,双手枕在头下,脸上笑意更甚,继续道: “小仙女终于理哥哥了?嘿嘿……原来是哥哥不懂礼貌,好,好,哥哥叫陆翊,小仙女可以叫我翊哥哥!” 哥哥个呸!这陆翊的嘴也忒坏了些,要不是看他受伤这么严重,自己用一包药毒死他算了! “不想死,就嘴巴干净一点!” 手上继续用力,陆翊疼得龇牙咧嘴,如玉面的额头上,慢慢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牙关也咬紧了,脸上的痞笑渐渐消失。 南星很满意这种效果,手上力度不减,甚至在几处有些发炎的地方,还用匕首割开,把脓血放了,然后才重新洒上药粉。 等到伤口全都换好药,南星白净的小脸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还未痊愈的后腰也因为长时间的一个姿势隐隐作痛。 她微不着痕迹地揉揉后腰,慢慢站起来,吩咐道: “良姜,给他擦擦汗,再喂杯水,剩下的就看着不让他乱动就好了!” 南星说完,就想往外走,坐了一上午,后腰隐隐作痛,她得躺躺,缓缓! “哎……小仙女,你还没有告诉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呢?” 陆翊见南星准备走了,可她还没有告诉自己名字呢,而且自己都说了,总觉得有些吃亏! “南星!” 南星边走,边冷冷地丢下一句。 “南星?” 陆翊嘴里又重复了一遍南星的名字,脸上笑意更深,仍旧痞笑道: “果然是小仙女的名字,哥哥喜欢!” “别占我便宜,要不我真的毒死你!” 南星回眸如刀,冷冷地射向床榻上的陆翊,恶狠狠地道。 “脾气也大,哥哥也喜欢!” “哼……” 南星冷哼一声,转而出了房间,就看到顾千里在门口低着头,左右踱步,一脸的愁思,不知道怎么了。 “顾千里,你干嘛?” 南星不解地问道。 顾千里一见南星出来了,稳稳心神,忙迎上去,一脸讨好的谄媚道: “星儿,你出来了?” 南星见他笑得极其心虚,还一脸的谄谀,心想:不是去了杜桑那里嘛,难不成他真的要娶杜桑,这是要和自己摊牌了? “怎么了?” 南星不动声色地问道。 顾千里被问得一愣,眼眸闪闪,不敢看南星那亮如星辰的黑眸,嘴上则打着哈哈,嘻笑道: “没……没怎么?累不累?腰疼不疼?那小子没欺负你吧?” 这说话都结巴了,还说没事? 不过南星也不点破,毕竟自己早已做好了准备。 “你没事就好,我倒有些话想和你说!” 南星自来喜欢干净利落,最烦的就是在感情上拖泥带水,既然顾千里已经有了想法,可看他不像要做决断的样子,那这个决断就由自己来做吧! “星儿想和爷说什么?” 顾千里一脸讨好的把俊脸凑到南星脸边,心中有些期望,又有些忐忑。 南星见他这样子,心中微微叹口气,一时间也有些踟躇,不知道自己这决断做的是对还是错! “回屋说吧!” 南星率先向前走,两个房间本来就隔得很近,没走几步,就走到了房间门口。 轻轻推开门,屋子里整洁如新,自己最喜欢的那美人榻依然临窗摆着,上面的褥子已经去掉了,铺上了蓝田玉席。 “星儿要说什么?搞得爷这心里都忐忑了!” 顾千里见南星已经坐在了桌前,自己则微微挪开椅子,坐在她的旁边,笑着道。 南星没说话,眼眉低垂,一双星眸被蝶翼般的羽睫遮住,看不清眼眸中是何神色。 南星怔怔了半晌,才抬眸,微仰着白嫩嫩,清凌凌的素净小脸,直勾勾地望着顾千里的眼睛,双手紧握在膝上,淡漠却又极其认真地开口: “顾千里,既然你都要娶妻了,就放了我如何?” 顾千里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南星刚才说了什么? “你……你说什么?” “你要娶杜桑了,那就放我走吧!” 南星脸上的表情没有因为顾千里的低吼而变化,仍旧毫无波澜地又说了一遍。 顾千里这下终于听明白了,抬眸望去,就见南星静静地望着自己,无波无澜,冷静地可怕。 他好久没见到这么冷漠淡然的南星,一时间恍惚回到了益州城,她也是天天这样冷着一张小脸,一而再再而三拒绝他! “放你走?你做梦!” 这个答案南星好像早已预料到一样,她脸上神色未变,眸子仍然幽深,开口说话的声音仍然冷寂淡然。 “契约写得清清楚楚,如果你有了别人,就放了我,你是想出尔反尔?” 一提起契约,顾千里就悔得想咬烂后槽牙,当时自己就应该强硬,不答应签这劳什子契约! “爷出尔反尔又怎样?在这船上,你能怎么着?” “你……” 这厮果然早就打定了注意,不管那契约的内容,就是吃定了朝夕相处间,自己能依赖于他,可他的好算盘也有打不好的一天! “我早应该知道你是这样的人,亏得我还抱有一丝幻想!” 南星的声音越来越冷,听在顾千里的耳朵里,极为不舒服,不知怎的,竟然有一丝恐慌! “顾千里,好聚好散,别让我恨你!” “恨爷?那你就恨吧?总比你心中没有爷的好!” “你……” “你以为爷不知道你天天演戏,假装顺从,你以为爷不知道一有人问起,你就极力撇开我们俩人的关系,你以为爷不知道,你偷偷配了避子丸,每次都吃,你明知道,爷想要孩子,想要和你有个孩子!” 顾千里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悲哀,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里满是凄凉和无奈! 南星有一瞬间的愣住,但既然他已经知道了,索性也就把话说开来,这样藏着掖着谁都累! “既然你知道,为什么不说,为什么对我……故作情深?” “故作情深!原来爷对你的宠爱在你眼中都是故作情深,你……你真是厉害,厉害!” 顾千里怒极,可愤怒过后,一股凉透如寒潭的悲哀慢慢地从心底蔓延开来,心中所有的情愫好似被灼焦了一样,如戈砾般荒凉无芜! 眼前的这个人儿呀,爷到底要怎么做,你才敢靠近爷一点点? “不是故作情深是什么?你都要娶妻了?别告诉我是喜欢,是爱,你顾公子,姬妾众多,红颜无数,又怎会爱我这样的小孤女?从一开始,你不就是为了满足你的猎艳心理而已嘛!” 南星勾起嘴角,说得无比讽刺,从头至尾。两人都是作戏,又何必作得情深爱重呢! “你……你就是个没长心的女人,你眼中谁都重要,就是那路上的阿猫阿狗,你都能多看一眼,可爷在你身边这么久,都没走到你心上。” “爷对你好,你看不见,爷说喜欢你,你不相信,爷给你名分,你也不要,因为打一开始,你就只记得爷对你用了手段,强迫你跟了爷,却不相信爷的心也是肉长的!” “爷是想过要娶杜桑,可那也是为你打算,爷对她没有丝毫感情,爷总得用个正室去应付家里人,然后你才是我专宠的二房,因为你在爷这儿,唯唯是最重要的人!” 顾千里的话语透着深深的无奈和苦涩,看着南星的桃花眸子里满满的悲凉,握紧的拳头却透着无力。 门外的苍术白术,栀子良姜听见两人的对话,吓得瑟瑟发抖,可却一动也不敢动,都盼着屋里的两祖宗能消停点,不要再说伤人的话了! “二房?呵呵……” “顾千里,你是忘记我说过什么了吗?” “我跟你说过,我南星虽然出生山野,孤身无依,但也曾立下重誓,此生绝不与人共夫,不管你是真娶还是假娶,可你总不相信。你招惹了我,甚至把我掳走,让我不得不答应你,委身与你,我为了生存,为了以后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活下去,我不顾姑娘家的脸面,我不明不白的跟着你,顺从你,等得就是哪天你能真正放我自由,因为我知道,你绝对不是良配,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我又何必让自己陷入那最不堪的境地呢?” “你对我好,因为你有所图,你说 第104章 载君行 * 这心底的话压在南星心里太久了,她早就想说清楚,可一直没有机会,今天索性破罐子破摔,一次性把这话说透,说完后大概也该一拍两散了! “原来……原来在你心里,爷竟然是这样的不堪!爷真是……真是自讨苦吃,没了你,爷还找不到女人了?你……滚,你滚……滚呀……” 顾千里无比心寒,他第一次巴心巴肝,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儿呀,竟然把自己说得这么不堪!他一身阴鹭,宛若寒冰一般站立在那里,阴郁地瘆人。 南星见此,也知道他对自己是怒极了,可说出去的话如同覆水难收,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离开,是最好的方式,随即抬起莲步,向外走去! “顾千里,好聚好散,这段时间……谢谢你,还有,山高水长,祝你……幸福吧!” 说完,南星拉开房门,见苍术四人木桩子一样的站立在那里,她微微颌首,转身潇洒地走了! “南星姑娘……” “公子……” “哗啦……” 碗碟散落在地上,破碎的声音,苍术和白术站在门口,从未见自家公子发如此大的火,一时间也不敢进去安慰! 栀子和良姜则紧紧跟在南星的身后,一言不发地向前走,很快就走到了船尾的甲板上! “姑娘……你们……” 栀子见南星惨白着一张小脸,强颜欢笑地看着自己和良姜,但那红红的眼眶子却骗不了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姑娘又不是真的无心,怎么会不受伤害呢? “我没事,收拾一下行李,下一次到渡口,我们就下去吧,既然散了,就要散得彻彻底底!” 南星低头,看了看脚下,突然发现,除了顾千里那个房间,自己现在竟然无处可去,最终还是陷入这样的境地了,又怨得了谁呢! “姑娘……公子对你挺好的,也说了给你名分,你为什么……” 栀子单纯懵懂,不解地问道。 “我知道他对我好,可这种好却不是我想要的。栀子,如果我就这样顺从了她,变成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总有一天,我就会变得不是自己,或者变成我最讨厌的人!” “可是……” “姑娘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跟着姑娘就是,问那么多干什么!” 良姜见栀子还要问,那拉住栀子,制止道。 “你们两个愿意跟着我,就去收拾行李吧,下一渡口我们下船,然后一起走,以后只要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饿着你们俩!” 南星看着栀子和良姜,认真地说道。 “我当然要跟着姑娘!” “我也要跟着姑娘!” 南星笑笑,心中甚是欣慰,三人一起,怎样都好过孤苦无依! “那好,以后我们三个就一起闯江湖去!” “嗯!” “嗯!” 三人手拉手,相视而笑! “你们去收拾吧,我在这里吹吹风!” 南星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想把俩丫头打发走! 栀子和良姜互看了一眼,心下了然。 “那姑娘我们走了,你注意安全!” “嗯,去吧!” 栀子和良姜转身走了,独留南星一个人站在甲板上,吹着冷风,想着心事! 心中还有些郁结未散去,纠缠了这么久,想要完全从心里剔除,抽丝剥茧,那也是活生生地剜肉割血呀,不过,总归这个心也就鲜血淋漓这一次了! “公子,你这又是何必呢?先把人哄到京中再说嘛!” 苍术进屋,见地上全是杯盏的碎片,顾千里阴森森地坐在桌子旁,那双桃花眸子低垂着,放在桌上的拳头用力地攥着,青筋毕现,白皙的指缝间,隐隐还有血迹。 “再说了,公子,属下都不知道你要娶杜姑娘,南星姑娘怎么知道?你真的要娶杜姑娘吗?” 苍术不喜欢杜桑,一想到公子竟然为了娶杜桑和南星闹翻,心中也阴郁难解,南星姑娘可比杜桑好了一百倍不止呀,公子好不容易眼神好了,怎么这又瞎了眼呢! 顾千里也极其后悔,那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而已,自己并没有应,但杜桑显然已经早早的告诉了南星,要不怎么自己还未说,南星就先主动摊牌呢! 不过,那没心没肺的女人,自己就是娶她做正室,怕她也是不愿意的,只要自己还有别的女人,她和他就永远不要谈及婚嫁! “公子,就这么算了吗?” 苍术抬眼瞅瞅,屋子里还全是南星生活过的痕迹,美人榻上翻看一半的医书,靠窗小几上,南星修剪的荷花,已经满盆盛开了,更别说帐幔里那淡淡的药香味了! 顾千里没有回答,只是脸又黑沉了一些,桃花眸子紧闭了几下,放在桌上的拳头又紧了紧,才抿着薄唇,冷哼了一声。 “没门!” 南星站在甲板上,看着大船在平波无澜的水面破开一道道纹路,就如同人生的轨迹一般,可能一开始都设定好了。 午间有些暑热,可甲板上江风升起,南星微微仰着头,任由江风掠过脸颊,吹散发丝,吹乱衣裙,以及吹乱心扉! 浑浑噩噩多好,可自己却永远也做不到!无法接受的,就是无法接受,这是自己最基本的底线! 天开始暗下来,刚才还晴空万里,突然就起了乌云,风越来越大,吹起船上的桅帆“哗哗”作响,本来平稳的大船开始摇晃起来,一时间南星竟有些站不稳了! “起风了,马上下暴雨了,快进船舱,躲在房间不要出来!” 有人大声喊道! 南星也忙从甲板上下来,只是被风吹得一个趔趄,狠狠地摔倒在了甲板上,好在落地时,自己微微转身,膝盖“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要不那本来就未痊愈的后腰,又得承受一次非人的痛苦了! 等船稳了些,南星才慢慢坐起,只听“扑通”一声,像是有人落水了! “有人落水了,船尾有人落水了……” 有人开始大声吆喝,一些凌乱的脚步开始跑向船尾! “怎么了?怎么了?” 正在屋子里收拾行李的栀子听见外面的动静,忙跑出来问道。 “船尾有人落水了!” “什么?” “船尾有人落水了!” 那人又重复了一遍,说完就跑走了! “姑娘,姑娘……” 栀子忽然想起南星在船尾呢,忙也跟着跑走了,良姜在后面大喊: “怎么了?” “姑娘在船尾……落水了……” 良姜吓得站都站不住,她颤颤巍巍地扶着桌子,也准备向外跑,刚跑到门口,就看到顾千里负手站在那里,她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样,猛扑过去,哭喊道: “公子,救救姑娘,救救姑娘……” 顾千里心头一紧,忙问道: “怎么了!” “姑娘……姑娘在船尾……落水了……” 话音未落,眼前的人都已不见了,良姜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地也向船尾跑去! 顾千里的脑袋仿佛被人用重棒狠狠地敲了一样,脑子嗡嗡嗡的只有一个声音:南星落水了,南星落水了! 他狂风般的跑到船尾,就见甲板上有了不少人,有大胆地站在船舷边,看着江面滚滚的江水,说道: “这水太湍急了,也不敢下水去捞呀!” “谁水性好?” “这……也太危险了些……” 顾千里煞白着一张脸,把人用力拨开,跌跌撞撞地跑到船舷边,毫不犹豫地就准备往下跳。 “南星,别怕,爷来救你!” 说完,身子一跃而起,苍术和白术眼疾手快地连忙把人抓住。 “爷……” “爷……不要……” “放开……” “爷……冷静一些……” “放开……” “顾千里,你干嘛?” 熟悉轻灵的声音在背后传来,顾千里呆滞了片刻,才不敢相信地转身,见南星就如同第一次见面一样,扬着一张小脸,星眸黑漆如墨,清凌凌,俏生生地看着自己! “南星,南星,星儿……” 南星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顾千里紧紧地抱进怀里,那股子力气,大得恨不得把南星揉扁捏碎,融入他的骨血! “星儿,星儿,爷的星儿……”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南星耳边一遍一遍地叫着自己的名字,手臂也如同铁钳般越搂越紧! “星儿,星儿……” 南星被搂得呼吸困难,骨头也隐隐作痛,可她见顾千里这宛若癫狂的样子,只好强忍着,也一声声答道: “我在呢,我在呢,没事了!” “星儿……” “我在呢……” “爷不要那么多了,爷只要你好好的在我身边,心上有没有爷都没有关系,只要你好好的!” 顾千里把头埋头南星的颈窝里,不停地说话,声音低沉沙哑,饱含深情! 南星听着这一句句呢喃,眼泪不受控制地簌簌滑落。 “我在呢!” “你要唯一,爷就想办法给你唯一,你要偏爱,爷以后就偏爱你一人,只要你在爷的身边,好不好?你不知道,爷听见你落水了,魂都没了,怕救不了你,甚至想万一有个好歹,跟你去了得了。” “南星,星儿,爷是真的喜欢你,你的那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在爷的心上,戳得爷好疼好疼,爷从来没这么疼过,爷想放手,也想就此罢了就得了!可你真的不在了,爷才知道,心虽然疼,但至少你在身边,爷也是欢喜的。爷不能没有你,不能没有你……” 南星觉得自己脖颈的皮肤突然一阵温热,湿漉漉的,好像有什么东西流过! 顾千里,这是?这是哭了吗? 南星有些愕然,自己是不是把这人给折磨的要疯了? 唉,“情”字一事最是扰人,她又怎么去回报他的深情呢! 无他法,她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只好紧紧地回搂着顾千里,像他一样,紧得宛若融入骨血! 第105章 赤狐心 * 回到房间时,外面已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船行在风浪中,如同摇摆的浮萍,开始左摇右晃,不太安稳。 南星心里不由得有些害怕,可见顾千里紧紧把自己搂在怀里,大手钳住自己的纤腰,听着他胸口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声,不知怎的,莫名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仿佛风浪再大,暴雨再狂,自己都有一个温暖而安全的怀抱! “星儿,不怕,这暴雨也就一阵,开船的都是老手,爷已经吩咐了,让他们稳着些!” 顾千里见南星随着船的晃动,时不时抖动一下身子,知道她心里害怕,安慰道。 南星摇摇头,环在顾千里腰上的手紧了紧,心中思绪万千。 这刚说分开,转眼又和好的节奏,真的比“床头打架床尾和”还要快,是自己立场不坚定?还是心中也生了情愫,割舍不断呢? 眼下你侬我侬,可不知未来何去何从?南星不想想,可又不得不想,人生在世,恍恍惚惚过一辈子也是过,可明明自己是清醒着,又怎么装成难得糊涂呢? 顾千里,未来怎么办?我们有未来吗? “星儿,爷有一刹那想娶了杜桑做个摆设,可她问爷是不是真的要娶她做妻子的时候,爷却说不出口了,脑子里就浮现的是你的影子,所以爷就走了!” 顾千里轻轻拍着南星的肩膀,低声解释道。 “星儿,给爷一点时间,爷会给你想要的,不要再说那些伤人的话好不好?不要再离开爷好不好?相信爷一次好不好?” 顾千里轻轻抬起南星的小脸,看着南星的眼睛,柔和的语气中又带着乞求。 南星定定地回望顾千里的桃花眸子,黑眸荡漾如水,是那样的温柔多情,又是那样的小心翼翼,南星只觉得自己都要溺死在里面了,嘴唇不由得微启,半晌,才哑声应道: “好!” “星儿!” 一个个湿密的亲吻劈头盖脸地袭来,落在了南星的眼睑、额头、鼻翼、脸颊,最后则落在了那殷红娇嫩的红唇上,轻捻撕磨,悱恻缠绵。 窗外的风雨声渐渐变小,船也渐渐变得平稳,刚才黯淡的天空又恢复了晴空万里,午间强烈的阳光透过轩窗照射进屋子,落下点点斑驳,屋里的两人仍旧拥抱在一起,紧密依偎,甜蜜深情,那两颗原本抗拒的心,好似近了一些! “哇……长虹贯日了!” 外面有人在惊呼。 “长虹……有长虹……” “好美……” “姑娘,姑娘……长虹贯日……” 栀子激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手则不停地拍打着房门,顾千里皱着眉头,颇有些无语地看看南星,意思是迟早要把这丫头卖掉。 南星莞尔一笑,轻轻推开顾千里,调侃道: “雨过天晴,长虹贯日,倒是很应景呀!” 顾千里看着南星一脸慧黠,眼眸里全是笑意,心情也不由得大好,伸手捏捏南星的俏鼻,咬牙道: “你……专门是来折磨爷的!” “呵呵……” “终于雨过天晴了,我们也去看看!” 说完,拉着南星的手,就往门口走,可南星才一挪动,膝盖就钻心的疼。 “嘶……好痛!” “怎么了?腰又痛了?” 顾千里忙停了下来,担忧地问道。 南星摇摇头,弯腰把裙摆撩了起来,就看到里面雪白的衬裤,在膝盖处已经沾了血迹,殷红一片。 “你受伤了?” 顾千里忙蹲下来,轻轻去触碰那血迹斑斑的膝盖。 “在甲板上摔了一下,应该就破了点皮,没什么大碍!” 南星说着,就轻轻地卷起衬裤,一点一点地从肉上剥离开来。 “嘶……” “很疼吗?” 南星见顾千里眸子里全是担忧和心疼,她不由得心中一暖,咬着牙齿忍着,笑笑道: “还好,一点点,没事!” “你帮我把烧酒、金疮药和纱布拿来,我清洗一下!” 南星已经把衬裤卷到了膝盖上面,就见两个膝盖擦破了一些皮,血迹早已干涸,斑斑驳驳,还带着一些乌青,倒无什么大碍,只是在那如雪的肌肤上,显得尤为刺目。 “爷还是不够好,总是让星儿受伤!” 顾千里拿过来东西,蹲下身子,看着南星雪白的嫩肌上那些碍眼的伤口,自责而愧疚地说道。 “磕磕碰碰在所难免,我又不是泥做的,没那么娇气!” 南星把烧酒倒在干净的帕子上,然后轻轻擦拭伤口。 “爷来!” 顾千里见南星一直弯着腰,想着她后腰的伤还未痊愈呢,深怕又有个好歹,一把抢过帕子,说道。 南星盯着自己已经空空的手,慢慢直起身子,双手撑在床榻上,嫣然一笑,说: “好,那就麻烦你了!” 南星低眸看去,就看到顾千里做得极为小心翼翼,神情专注的用帕子轻轻清洗伤口,动作也轻柔的如同羽毛拂过一般,边擦边还用嘴吹吹,像哄小孩儿一般,心中不由一暖,不管前路如何,自己至少被他珍重过,这也够了吧! 双手往前一伸,就搭上了顾千里的脖子,把人给抱住了。 顾千里被吓得一愣,蹲着的身子差点跌坐在地上,他停下了手,抬眸不解地看着南星,问道: “怎么了?” 南星摇摇头,红着眼眶不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更紧了紧,身子向前倾去,把脸颊紧紧地贴在了顾千里的脸颊上,含糊不清地在顾千里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 “顾千里,谢谢你!” 这么久以来,南星从未主动过,顾千里见她这个样子,一瞬间,呆愣住了,手上仍旧拿着帕子,不知道该怎么做。 “顾千里,真的谢谢你!” 南星又低低在耳畔说了一句,真挚、诚心,还有一丝顾千里曾经奢望过的情意。 他心中热流滚烫,胸腔被欣喜填满,嘴角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扬,双手回搂着南星,低低地说了一句: “傻瓜!” 南星眼中的热泪瞬间倾眶而出,大颗大颗地砸在顾千里的肩上,没入那月白的衣衫中。 顾千里,你等等我,等我勇敢一些,等我从我的龟壳里走出来,等我不再自卑,足矣匹配你,等我…… “怎么哭了?” 顾千里感觉到肩膀上湿漉漉的一片,轻轻把南星推开,就看南星哭得有些红肿的双眼,心疼地问道。 南星摇摇头,眼泪也跟着晃落下来,像珠子一样落得到处都是。 “怎么哭了?爷刚才弄疼你了?” “没有,只是……只是有些矫情罢了!” 南星抬手抹掉眼泪,面色赫然,有些含羞地开口。 “真是傻,吓爷一跳,以为又把你惹哭呢!” 顾千里刮刮南星的鼻子,失笑道。 “嘿嘿……” “……” “姑娘,奴婢打听到了!” 杜桑站在窗边,身后的丫鬟恭敬禀道。 “说!” 那丫鬟抬头看了一眼杜桑的背影,见自家姑娘的背影越发丰腴圆润,心中不由一阵艳羡。 “顾公子确实和那南星姑娘吵了一架,顾公子当时就把那南星姑娘赶走了,可不知道怎么的,一阵暴雨后,两人又和好了!” “这么快就和好了?” 杜桑转过半个身子,一脸惊诧的看着丫鬟,问道。 “是,两人一直待在屋子里,现在都没有出来呢!” 丫鬟小心地瞄了瞄自家主子的脸,见已经抹上了一股狠厉,忙低下头去。 “真是个狐狸精,本姑娘还是小看了她!” 手中的一支荷花被生生折断,杜桑的嘴角浮上一抹阴毒,眸子里划过一丝毒辣,哪里是十几岁姑娘的该有的呀! “你去……” 杜桑招过那小丫鬟,在她耳边悄声嘀咕了几句,就见那丫鬟点点头,退了出去! 午间,栀子和良姜摆好饭菜就出去了,顾千里扶着南星走到桌子旁,看着栀子和良姜疾走的背影,有些不解地问道: “你又把她们怎么了?怎么又像老鼠见了猫一样?” 顾千里嘴角抽抽,自己还没怎么呢,她们落荒而逃,还不是怕你尴尬吗? “隔壁屋也要用饭,她们应该是忙着去伺候吧!” 南星点点头,意思了然,又看了一眼顾千里,仿佛不大相信,良姜伺候陆翊,栀子什么时候也要去伺候了? “吃饭吧!” 顾千里盛了一碗汤,放在南星面前,顺手还揉了揉南星已经有些凌乱的发髻,说道。 “哦,好!” “吃这个……” “再吃点这个……” “好了,好了……” “我不要……你吃……” “……” “顾公子,我家姑娘的胸口又难受了,恶心想吐,麻烦顾公子去看看!” 其乐融融的美好时光瞬间被打扰,顾千里一闻外面的声音,脸就黑沉了下来。 “星儿……爷……” 顾千里忙着想解释,可南星放下筷子,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盈盈一笑,道: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吧,再怎么说,我是大夫!” 顾千里一听,心下坦然,对门口的丫鬟冷道: “回去告诉你们姑娘,爷马上来,这次爷给她找了大夫,一定把她的病症看好!” “呃?” 门口的丫鬟踟躇着,吞吞吐吐地说: “可……可……我们姑娘……只想让顾公子……瞧!” “爷又不是大夫,瞧有什么用,你回去等着!” 顾千里的声音多了一丝怒气,门口的丫鬟吓得一哆嗦,嘴唇嗫嚅着,准备再说什么时候,见顾千里已经冷冷地看了过来,忙弯腰行礼,跑走了! 第106章 雷公七 * 杜桑一听顾千里竟然要带着大夫一起来看她,心中的怒气就腾然升起,可又无处发泄。 在这船上,能称之为“大夫”的,不就是那贱女人吗?也不知道那女人有什么好的,把顾千里迷得失魂落魄的,一颗心全放在了她身上。 “扶我去躺着!” 做戏哪,总得做全套才是,杜桑嘴角冷冷一笑,她才不相信那女人有什么医术呢! 扶桑好像完全忘记了南星曾在杜府救治了她哥哥,还有祛除了杜夫人脸上的黑斑。 不大一会儿,顾千里牵着南星走到杜桑的房间,在门口敲了敲门,沉声说道: “杜桑,开门,爷带大夫来给你看看!” 躺在床上的杜桑听见顾千里的声音一喜,可转眼又隐约看到他旁边还有一个模糊的人影,脸上就冷了下来。 “五哥哥,桑儿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回去吧!” 杜桑委委屈屈地说着,声音里带着哭泣声,顾千里听得头疼,而南星听了则想扶额,这样娇滴滴的可怜样儿,是个人,心都会软的! “开门!” 顾千里声音里带了些怒气,使劲拍了一下房门,守在杜桑床榻边的丫鬟被吓得一惊,瞳孔圆睁,望着杜桑,等候吩咐。 “去开吧!” 杜桑小声说了一句,然后自己则躺在了被子里,顺便用被子把头捂住,一动也不动。 “开门!” 小丫鬟战战兢兢地打开门,就看到顾千里如恶煞般,黑着一张脸,顿时吓得脖子缩了缩,乖乖地站到一边。 “你们姑娘呢?” 顾千里见外室没有杜桑,就问道。 “姑娘在……在床榻上躺着呢,顾公子进去看看吧!” 小丫鬟上前一步,忙禀报着,并抬手撩起了隔着内外室的帘子。 南星不着痕迹地笑笑,这杜桑可真是胆大呀,大白天的就直接邀人到床榻,是应该夸她呢,还是该夸她呢? 顾千里也知道不妥,停在那里,不进去,也不说话,桃花眸子阴森森地盯着小丫鬟,小丫鬟被盯得心里发毛,可这是她家姑娘吩咐的,她又不敢不做,一时间,只好越加低头缩脖子,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杜姑娘可能真不舒服,我去看看吧,你在外面等我!” 南星拉拉顾千里的手,轻声说道,打破了这尴尬。 顾千里眸光一换,点点头,柔声说道: “辛苦你去看看了!” 南星莞尔一笑,拍拍顾千里的手,示意他放心,就带着栀子,进了内室。 虽然刚下过一阵暴雨,可天晴后,暑气大盛,内室更是热气腾腾,南星走到床榻边,见杜桑仍然整个人捂在被子里,就不由得失笑。 “杜姑娘,你哪里不舒服?” 南星轻声问道。 床榻上的人一动也不动,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杜姑娘,这么热的他,你捂下去,脸上会长痱子的,到时候……” “谁要你管?” 南星的话还未说完,杜桑就从被子里伸出头来,一脸愤怒地盯着南星,眸子里簇簇的火焰好似要把南星烧尽一样。 南星哑然失笑,这也算是个半大的孩子,所以才这么孩子气。 “杜姑娘,把手拿来,我给你把把脉,看你的身子到底怎么不舒服了?” “哼……你就是个骗人的狐狸精,只会哄骗五哥哥,本姑娘才不相信你会什么医术呢!” 杜桑怒目圆睁,仍旧捏紧被子,就是不让南星看诊。 “既然杜姑娘不看,那我就走了,只是这装病的事能一能二,能不能三,你五哥哥还相不相信,我就不知道了!” 说完,南星笑盈盈地盯着杜桑,准备转身离开。 “你……” 一听装病,杜桑就有些丧气,她本来就借着这由头,让顾千里过来,不过第三次再装病,那顾千里肯定不会再来了。 “把就把,本姑娘看你能把出什么?” 杜桑把洁白圆润的玉手送到南星的面前,南星微微一笑,三指轻车熟路地就搭上了手腕,不过,瞬间,她就心惊了,脸上的神色刷得变得严肃起来。 “姑娘……” 栀子见南星神情这么肃穆,心里也跟着紧张起来,别这杜桑真有个什么事吧?那到时候要赖在公子身上,那可就完蛋了! “别说话!” 南星一声厉喝,栀子吓得再也不敢说话,只是她的神情也渐渐变得严肃起来。 床榻上的杜桑知道自己没病,可见南星把个脉都这个神情,也吓得不敢乱动,脸上也开始紧张起来。 半晌后,南星才缓缓放下杜桑的胳膊,怔怔地盯着杜桑,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肃穆。 杜桑被南星的眼神盯得发毛,不会自己真的有什么大病吧? “你……你个庸医,你把了半天,把出了本姑娘有什么病?一脸紧张兮兮的吓人……” 南星无视杜桑的狂躁发毛,实在是她太过于心惊,这事又不好跟谁说,而且她好似自己真的不知道。 “杜姑娘,你自己的身子你可清楚?” 杜桑没想到这么半晌,南星就问了这么一句话,她再也确定不过了,这南星就是个招摇撞骗的骗子,哪里有什么医术! “我的身子我当然清楚,我又没病,就是想装病吓吓五哥哥,你这个庸医当然看不出来。” 南星听闻杜桑这么一说,摇摇头,嘴角讥讽一笑,叹道: “看来杜姑娘真的不清楚自己的身子怎么了!” 闻言,杜桑心中一禀,难道自己还真的得了什么不得了的大病?可自己好好的呀,没有哪里不舒服呀? “喂,你这个庸医,说清楚,本姑娘到底得了什么病?” 杜桑见南星已经抬步向外走去,忙在后面吼叫着。 “杜姑娘,你怀孕了!” 南星冷冷丢下的这句话,不亚于平地里响起的一声惊雷,甚至比早前时候的狂风暴雨更让人心惊,因为屋子里的所有人,除了南星,全都石化了! 顾千里腾地一下,从凳子上蹦起来,见南星出来,一把抓住南星的胳膊,不相信的问道。 “星儿,你说……你说杜桑怎么了?” 南星抬眸见顾千里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红唇轻启,慢慢地把那句话又吐露了一次: “杜姑娘怀孕了!” “什么?” 顾千里一声怒吼,不可置信地望向室内,从江陵府启程才几天呀,这杜桑怎么会怀孕呢?杜家还有那样的打算,这杜桑尚未婚配,就怀孕,杜仲知道吗……一瞬间,好多问题在顾千里的脑子里闪来闪去,他有些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抬眸见南星蹙着眉头,冷冷地看着他,他心下一沉,怕南星误会,忙解释道: “星儿,孩子不是爷的……” 南星被这话气笑了,哼了一声,讽道: “你倒是想,可孩子已经两月有余了,你怕是赶不上了!” “两月有余?” 那算是很早的事儿了,难道杜仲一点都不知道?杜桑能瞒得这么严实,也是厉害了,而且她还想嫁给自己,自己也闪过那个娶她的念头,原来她是想找个绿头王八龟呀! 想到此,顾千里就郁气难耐,沉声问道: “杜桑,这是怎么回事?” 床榻上的杜桑从南星说了那句“杜姑娘怀孕了”后,就傻掉了,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此时,顾千里一声厉喝,吓得她回过神来,她不敢置信地慌乱摇头,道: “不可能……怎么可能……不可能……不会的……不会的……不会……不会……” “杜桑,爷再问一遍,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床榻上还在拼命摇头的杜桑被这怒吼吓得一滞,抬眼就看见小丫鬟脸色煞白,已经吓瘫到了地上,心中的恐惧也腾腾升起。 “不会……不可能……我……我什么都没有做呀……五哥哥,是那个贱人……对,是那个贱人故意这么说的,她就是个骗子,她不会医术,她乱说的,她嫉妒你要娶我,所以她就害我……五哥哥,你相信桑儿,你相信桑儿……那个贱人害我的……呜呜……” 室内传来了杜桑尖利的咒骂声,很快说到最后,只剩下撕心裂肺凄惨的哭声,南星摇摇头,她也不想是这样的结果,可杜桑肚子里真的有了孩子,至于怎么来的,是谁的,大概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你这个贱人……你害我……你乱说……” 屋内的人还在继续咒骂,一声声骂得极其难听,如同市井泼妇骂街般,哪里还有权贵豪门大家闺秀的样子。 “顾千里,如果你不相信,马上要到下一个渡口了,你到时候可以请大夫再给杜姑娘看一次。” 南星见顾千里阴沉着一张快要滴水的脸,怔怔地站在那儿,一时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 “星儿,爷不是……爷只是……到底是阿仲的妹妹,唉,等到下一个渡口,把人护送回去吧,这样子回了京,又能干什么呢?” 说完,顾千里就率先离开了房间。 室内的杜桑一会儿骂骂咧咧,一会儿又哭得凄凄惨惨,南星觉得自己也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了,回头示意栀子拿好药箱,叹了一口气,转身也离开了。 第107章 余味甘 * 南星腰伤未愈,等她慢吞吞地回到房间的时候,就见顾千里独自坐在桌前,垂着头,冰冷着一张脸,左手半握拳,在桌上随意一下一下地敲着,浑身都冒着怒气。 “姑娘,要不你等会再进去?” 栀子见顾千里的脸色不好看,身上的冷冽气息摄人,她有些担忧地看着南星,悄声说道。 南星抬眸望了一眼顾千里,见他闷声闷气地一个人坐在那里,心中骤然一疼,摆摆手,对栀子说道: “没事,你去吧!” 说完,她轻轻地走进屋子,转身缓缓把门关上,见顾千里仍然是那个姿势,动都没有动一下,也知道杜桑怀孕的事情对他的震惊太大了,虽无男女情谊,但怎么也是好友的妹妹,更何况也是从小看到大的女孩,有这样的遭遇,一时是很难接受! 南星心中微微叹口气,慢慢走过去,坐在顾千里的面前,把细白的小手放在顾千里的膝盖上,才轻轻开口,说道: “我也没想到会这样,现下怎么办?” 顾千里听闻南星的话,身子一震,抬眸看了南星半晌,然后就像被触动了神经一样,出口就开始低吼: “星儿,爷虽对杜桑没有男女之情,但怎么也是看着长大的妹妹,爷实在不知道,她怎么会出这样的事?你说,她怎么能做出这种伤风败俗的事?” 这话一出口,南星脑子一嗡,有些傻眼了,好你个顾千里,杜桑未婚先孕,就是伤风败俗,可我也是姑娘家跟着你,那也是伤风败俗了! 心中白眼翻了又翻,可好在南星脑子清醒,理智都在,而且她从来也不否认自己的这种行为是为世人所不容的。 “我看杜姑娘好似也不知情,这事会不会有什么内情?” “能有什么内情?她胆子都不知道有多大,肯定是不顾脸面,看上了什么公子,听了别人几句好话,就把自己给了别人呗!” 顾千里越说越气,本就黑沉的脸越来越黑,都仿佛要滴水一般,握拳的手还不停地在桌上敲着,南星不着痕迹地收回放在他膝盖上的手,深怕他一时气愤,误伤了自己。 南星往后挪了挪身子,规避到一个相对安全的位置,才说道: “我不了解杜姑娘的品行,所以也无法下判断,只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你不用告诉杜公子,自己有权利处置吗?” 这话问得顾千里一噎,他定定地看着南星,见南星的小手已经撤走了,整个人还离自己很远,眉头蹙蹙,伸手把南星捉到面前,说道: “躲什么躲,爷再生气也不会伤害你!” 南星讪讪一笑,说: “看你激动的,我怕误伤,我都一身伤了,可再也经不起了。” “爷知道分寸!” 顾千里把南星的小手抓过来,放在手心揉捏,嘴里嘟哝道。 “说远了,你到底准备怎么办?” 南星见顾千里身上的怒气渐消,也就随他握着自己的手,收回脸上的调笑,正儿八经地问道。 顾千里眉头紧皱,一时间也拿不好注意,思虑了半天,才闷声说道: “好在还未走远,爷先给阿仲写一封信,等明日到下一个渡口,就派几个人把杜桑送回去,她在爷的船上,如果怀着身孕到京城,就是爷再有理,那就说不清了!” 南星想顾千里顾虑的也对,杜桑本来就想嫁给他,这一路怎么都要月余,如果怀着身孕到京中,那顾千里这个便宜爹不做也得做了。不过,她还是想要调侃顾千里一下。 “你不是想要孩子嘛,这送上门来的,怎么不要了?” 南星说这话的时候,满脸都是嘻笑,眉眼弯成月牙,黑漆漆的星眸冒着光,像落入了两颗最明亮的星星一样。 顾千里见南星这个样子,气得一口老血涌上胸口,郁闷至极,手上一用劲就把南星扯到了自己怀里,另一只手随即就落在了南星的翘臀上。 “啪,啪!” “哎哟,好疼……” “你打我?” 南星怒目瞪着顾千里。 顾千里气得牙痒痒,低吼道: “打你就是轻的,看你还乱不乱说话?” “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想要孩子吗?” “爷是想要孩子,可爷可不想做乌龟绿王八,爷要的是……” 说到这里,顾千里一顿,桃花眸子怔怔地看着南星。 南星有些受不了他这越来越深情的眼神,脸上一赫,小声问道: “是什么?” “爷想要的是和星儿的孩子,最好是像星儿一样俏生生的女孩!” 两朵红云瞬间飞到南星的双颊,如染了胭脂一样,绯红一片,南星不好意思地别过眼睛,嘴里小声嘀咕道: “想得倒美!” 可两人贴得太近了,南星这小声的嘀咕,顾千里也听得一清二楚,他轻轻咬了咬南星的耳垂,沙哑着嗓子,道: “现在星儿还不愿意吗?” “不是不愿意,是我现在有了孩子,和杜姑娘有什么两样呢?” 顾千里闻言,轻声笑笑,心中欣喜:爷还以为你不在乎呢,原来你也是在乎的呀! “没关系,星儿愿意就好,其他的,都交给爷好不好?” 南星不说话,顾千里在耳畔、脖子里不停地亲吻啃咬,她的意识渐乱,身子也渐渐软了下来。 “我可以随心随意而活,多牵扯一条无辜的人进来,那就是罪过!” “那爷就等到星儿真正愿意的时候,只是,星儿也要答应爷一件事。” 南星本来混乱的意识,一听顾千里说这话,就立马清醒过来,问道: “什么事?” “星儿的身子本就娇弱,那些寒凉的避子药不要吃了好不好?” 一见他问起这个,南星就特别想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做得那么隐秘,那些避子药都是自己配的,还特意制成小丸,每次都是趁他不在的时候吃的,他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吃了避子药?” 南星眸光闪闪,有些不敢看顾千里的眼睛,她怕看见他那副受伤的神情。 “呵……” 顾千里低声轻笑,有些无奈,又有些伤怀。 “刚开始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你总是精神恍惚,特别担心,晚间早早的装睡,不让爷碰你,直到你信期来了,爷才见你终于舒了一口气。可后来的这几个月,你再也不担心了,爷多注意一下,就知道你在利州府的时候,就抓了药,趁爷不在的时候,你就偷偷做好了避子丸,后来你每次事后都会悄悄的吃,所以爷说你有孩子的时候,你才那么笃定,因为你早就防备着。” 顾千里越说越委屈,说道后面,南星就只听到他的伤感了,好像已经痛彻心扉一般。 他说得都是事实,自己心中确实再也无话可说,的确,自己一直偷偷防备着,不是不要孩子,是不能要孩子呀,自己都没活得明白,再搭上一个,那算什么?可你这厮,已经得了便宜了,还委屈个什么劲? “你还委屈呢,好像我不委屈一样?” 南星心里也不好受,她孤苦无依,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所以的一切都完全拿自己在赌,和顾千里的这一段,她赌上了自己的身体、自由,还有全部的尊严,她不敢敞开心扉,也不敢多迈一步,随时都做好着撤退的准备,因为她明白门第身份上的悬殊,也明白两人没有嫁娶的可能,所以她只好用最充足的准备,做好最坏的打算! “是,是,是,是爷顾虑太少,只是太想要星儿了,所以等不及,强迫你跟了爷,没有顾忌到星儿的所思所想。” 听顾千里这么一说,南星已经不知道怎么去评判眼前的这个人了,以前他是那么专制,那么霸道,想要什么,可以不择一切手段,可他现在懂得了要顾及自己的感受,要考虑自己的想法,“情”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吗? 南星不禁低头看看自己,身材还是那样娇小干瘪,甚至都没有杜桑丰满有料,一点也不吸引人。脸呢,也就那样,虽然有几分姿色,但怎么也算不上绝色吧,到底是让眼前的这俊朗公子怎么上心了呢?是应该说自己的魅力大,还是应该说顾千里瞎了眼? 顾千里见南星把头埋在自己怀里,半天不说话,如白玉般的食指轻轻勾起南星的下巴,在那微微嘟起的红唇上啄了一口,才又浓情滚滚地说: “答应爷,不要再吃了,好不好?” 南星很想说不好,因为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可她看着顾千里桃花眸子深邃地看着自己,里面全是浓浓的情意,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眸光不自觉地躲闪,长长的睫毛也垂了下来,遮住了那如幽谭般漆黑的星眸,嘴唇微不可见地抿了抿,嗫嚅了好几下,也没有发出声音。 顾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怪自己太急功近利了,她还是未彻底放开心扉,那道竖在两人之间的高墙也只是开了个口子而已,自己何必逼她呢?她愿意待在自己身边,愿意相信自己已经很好了,至于孩子,来日方长吧! “等等好不好?顾千里,等等,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 最终,南星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只是话音刚落,就见顾千里的眸子瞬间暗淡下去,流转间,隐隐有些失望。 “好,爷等你!” 第108章 迷迭香 * 稍晚一些,顾千里又去一趟杜桑那里,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总归是杜桑不在揭底斯里的哭闹了,甚至还答应了明日到渡口后,会乖乖地听从顾千里的安排,回江陵府去。 南星斜躺在美人榻上,听栀子絮絮叨叨说了半天,只点点头,意思是“知道了”,从头到尾神情变都没变,反而栀子有些着急,又有些不解地问道: “姑娘,你不想知道他们说了什么吗?” 南星听她这么说,星眸里微光闪闪,摇摇头,淡然说道: “不想!” “姑娘还真是大度!” 栀子见此,小声的嘟囔了一声。 南星闻言,勾起嘴角,莞尔一笑,说道: “栀子,这不是我大度,只是我知道‘距离’而已。” “距离?什么距离?姑娘和公子,你们……你们都那样了,还需要距离吗?” 栀子更不解了,圆睁着杏眼,一脸懵懂地看着南星。 南星见栀子渴求的眼神,还有那一脸的求知欲,红唇抿抿,伸手就掐住了栀子肉肉的脸颊,又是嫣然一笑。 “至密至疏,我们虽然亲密,但即使是心意完全相同的两人,也不可能任何事情都必须都要知晓,留有距离,不追不问,也会少怨少愤,这样才会相处的更舒适。再说,你家姑娘又有何立场呢,我和杜桑并没有什么不同呀!” 栀子听着南星这些弯弯绕的大道理,一头雾水,心中好似明白,又好似更糊涂了,垂眸想了半天,才嘟着嘴道: “姑娘就是道理多,我什么都不明白,只知道如果公子真的爱重姑娘,他就会告诉你,而反之,姑娘如果喜欢公子,也会计较这些事的。” 南星心中一禀,大约栀子也说得有道理吧,她不问不在乎,大约真是还喜欢的不够吧!不过,更多的是她知道,杜桑本就没有什么杀伤力,不管说了什么,都不影响他和顾千里之间的关系。 “你真是操心,看你这么懂,早点物色一个人,把你嫁出去算了!” 南星又捏捏栀子的脸颊,打趣道。 “疼……姑娘就知道调笑我。” 栀子拿下南星的手,放回榻上,才揉揉自己的脸颊,一脸认真地誓道。 “我可不要嫁人,我要一辈子跟着姑娘,死都要在一起!” “呃?” 南星闻言,一愣,满脸黑线,这誓言说的,怎么怪怪的呢,好在顾千里那厮不在这里,要不肯定又说要把栀子卖掉了。 “你当爷是死人呀?” 饱含怒气的声音从背后阴森森地传来。栀子一个抖凌,迅速地回头,就看到顾千里黑沉着一张脸,郁郁地站在身后,眸子阴鹭地看着自己,磨牙嚯嚯,恨不得把自己吃了。 “公……公……公子……” 栀子被吓得浑身颤抖,声音里全是惊恐,牙齿都微微发颤。 南星看着两人,一人像吃人的恶狼,一人战战兢兢地像雨中的鹌鹑,就觉得十分好笑,随即“扑哧”一声就笑出了声。 “哈哈……” 栀子见南星笑得如此开怀,就有些傻眼了,颤声叫道: “姑……姑娘……” 南星见栀子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忙收起笑脸,故作严肃地说: “你怕他干什么,他又不会吃人,再说,你说得也对呀,说不定最后呀,还真是你陪我过一辈子呢!”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栀子吓得更如暴风中颤抖的小树,脸上惊恐煞白,小手连连摆动,嘴上不停地否认: “我……没有,没有……不对,不对……不敢……不敢……” “真没出息,那还是早点把你嫁掉算了!” 南星扶额,继续恨恨地吓唬着栀子。 栀子闻言,更害怕了,可看自家姑娘还是一脸戏谑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戏弄自己,不满地叫了一声: “姑娘……” 跺跺脚,转身绕过顾千里,跑走了! “哈哈……哈哈……” 南星看着栀子落荒而逃的背影,俯趴在美人榻上笑得花枝乱颤。 “哈哈……哎哟……” 笑了好一会儿,南星觉得后腰又隐隐作痛了,痛呼了一声,才慢慢止住笑意,等她抬头的时候,就看到顾千里面无表情地站在面前,冷冷地看着自己。 “我……” “笑够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冷漠的声音吓了一个激灵。 “嘿嘿……” “笑够了?” 又是冷冷的一声,顾千里颀长的身形微微下压,南星瞬间觉得有一股压力铺面袭来,身子不由得向后缩缩,脸上也恢复了到了正常的表情,咬着嘴唇,假装严肃。 “笑够了!” “你既然笑够了,那就来和爷说说,你和她要过一辈子,还要死在一起的事!” “呃?” 怎么又是这话?怎么听着又这么别扭?自己现在才多大呀,一辈子那么长,说说而已嘛,谁有能保证最后的事呢? “开玩笑而已嘛,你这也当真?” 南星讪讪,有些讨好地说道,一点不觉得这算什么大事。 “爷就当真了,你是爷的人,是要和爷过一辈子的,怎么能随便许诺别人?” “我?” 我什么时候许诺别人了?南星一脸无语地看着顾千里较真的俊脸,心中万马奔腾。 “开玩笑嘛,真生气了?” “哼……” 顾千里见南星一点也没意识到这事情有什么不妥,心中的火气更是腾腾上升,可垂眸就见那星眸着静静地望着自己,盛满笑意,纯真明净,那些怒火不好发泄,就憋在胸腔,胀得难受,唯有冷哼一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真生气了?” 南星把脸凑到顾千里眼前,与他只余微毫距离,问道。 “哼……” 又是从鼻孔里传来的一声冷哼,脸上虽然仍旧阴沉,可到底柔和了些许,南星抿嘴一笑,也起了逗弄逗弄顾千里的心思。 心思一转,眸光一闪,嘴角勾勾,浅笑盈盈地哄道: “别生气了,要不我哄哄你?” 顾千里闻言一怔,转眸一瞬不眨地盯着南星,有些不可置信地哑声说道: “怎么哄?” 南星嘴角的笑意更深,脑子里开始闪现出那些乱七八糟的旖旎画面。 “要不,我给你唱个小曲儿?” “你会唱小曲儿?” 顾千里更是诧异,桃花眸子定定看着南星,里面满是不可思议。 南星点点头,随即咳了两声,清清嗓子,随即顾千里就听见了,从那嫣红菱口飘出的婉转悦耳的小曲儿。 “太阳呀……落下山……夏虫儿闹声喧……” “日思夜想的……顾哥哥,来到了我的面前……唔……唔……” 如花瓣般一张一合的红唇被噙住,那些旋律嘎然而止,再也出不了口,只剩下断断续续的嘤唔声。 等到再次能开口说话的时候,南星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软软地靠在顾千里的怀里,不满地小声嘀咕: “我……我还……还没唱完……呢!” 抬眸娇嗔了顾千里一眼,眉头眼梢满是妩媚的风情,顾千里那本就火热的小腹,简直都要燃烧炸裂了。 “谁教你唱这些小曲儿的?” 出口的声音低沉沙哑的不行,南星能感觉到顾千里再拼命地压抑着那即将迸发的情欲。 “嘿嘿……好不好听?” 南星仰起莹润的白玉小脸,一脸慧黠的问着顾千里。 顾千里紧了紧环在南星纤腰上的手臂,忍着把眼前的人儿撕碎吞下腹的欲望,薄唇贴在南星耳边,嘶哑地低吼: “以后除了在爷的面前,都不许唱了,尤其不许唱这个。” 随即耳垂被咬了一口,南星疼地不自主地一躲,可那火热的嘴唇又紧紧地贴了上来,在方寸之间,躲无可躲。 “霸道!” 嘴里不满地咕哝,脖颈处一阵酥酥麻麻,身子不由得轻颤,小手顺势抓紧了顾千里的衣襟,下一刻,已经融化在了霸道男人的热情中,情意浓浓,肆意缠绵! “轻点……轻点……我的腰……” “谁让你勾爷?” “是你让我哄你的……” “爷又没让你唱勾人的小曲儿……嗯?” “不唱了……不唱了……再也不唱了……呜呜……” “叫哥哥……” “不……” “嗯?” “呜呜……哥哥……哥哥……” “……” 湿了软枕,红了眼眶,眉角脸颊全是泪痕,那还未好透的尾椎骨又开始隐隐刺痛,怎么躺都难受,可又没有力气挪动。 “呜呜……” 南星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就不该起这作弄人的心思,这厮本来就是狼,又饿了这么许久,早都成了恶狼,这送上嘴的肉,焉有不吃的道理?真真是害人之心不可有,到头来,受累的还是自己。 “真的很难受?” 顾千里见南星手扶着后腰,一脸痛苦的表情,心疼又后悔,大手随即伸过去,也帮着揉揉。 “滚开……猫哭耗子假慈悲,现在装什么好人,马后炮……” 南星一巴掌拍开顾千里的大手,恨恨地骂道。 “爷看看……” “走开……” “好像又红了……” “呜呜……我的腰呀,是好不了了……” 南星欲哭无泪,双手遮着小脸,凄惨地叫道。 未着寸缕的半个身子和胳膊露在外面,雪白肌肤上泛着一层嫣红,星星点点,全是斑驳的痕迹,看得顾千里又是一阵眼热,那刚刚消停的火气开始向下蔓延。 垂头贴着南星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只听南星一声怒吼: “你还让不让人活呀?” 随即屋里好似平静,又好似风波再起,总之随着大船的前行,晃晃悠悠,久久不曾停歇。 第109章 酸菇茑 * 六月的陵江,惠风和畅,万里晴空一碧如洗,大船沿着江面缓缓向前行,澄碧清流平波无澜,曲曲折折蜿蜒回转,眼见着,两岸黛山叠翠渐行渐远。 “姑娘,醒醒……姑娘……醒醒……” 江风扬起纱帐微微摆动,床榻上的人儿想必是累极,已是日头高照,仍旧抱着锦被酣然大睡,对于耳旁的呼唤充耳不闻。 “姑娘……醒醒……” “嗯……唔……” 弯腰站在床榻边一声声叫着南星的栀子,见自家姑娘只是嘤唔了一声,又翻了个身,睡得好像更沉了,就一脸的无奈! “姑娘……醒醒……杜姑娘来了……” “不要吵……我要睡觉……” 南星不耐烦地咕哝了一声,扯了扯锦被,把头往里缩了缩,继续呼呼大睡。 锦被被扯得卷成一团,堪堪只盖住了脑袋,一双玉腿和雪白的后背就露在了外面,青青紫紫的痕迹斑驳一片,栀子见了,连忙害羞地扯过被子,把那惹人遐想的身子给遮住。 “姑娘……快醒醒,杜姑娘来了……” 栀子提高了音调,凑近南星耳旁,又叫了一次,顺便还摇了摇南星的肩膀,让她清醒。 栀子的声音就像蚊子一样,在耳旁不停地“嗡嗡”叫着,南星实在烦得不得了,只好费力地睁开眼睛,仍旧睡意惺忪地看着栀子,一脸不满地叹道: “我的姑奶奶,你姑娘我困死了,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个觉?” 栀子委屈的撅撅嘴,她也想让自家姑娘好好睡觉呀,可一大清早,那杜桑就过来啦,还急不吼吼地要见姑娘,自己也拒绝了,可那杜桑非不走,非要让自己叫醒姑娘,哎……公子也不知道一大清早去哪儿了,要是那杜桑对姑娘不利,可怎么办……越想越多,越想也越远……栀子的脑补已经多到她脑子快要装不下了。 “傻愣着干嘛,把衣服拿给我!” 南星坐了起来,垂眸见锦被下的身子全是深深浅浅的痕迹,有些不忍直视,脸上随及一赫,推了推呆愣在那里,还在脑补中的栀子。 “哦……哦……好,好……” 南星接过衣服,见栀子还一脸的魂不守舍,有些疑惑地问道: “你像丢了魂一样,怎么了?” 栀子一顿,难道刚才自己说得话姑娘没听清楚吗? “杜姑娘一大早就来了……” 栀子边帮南星整理衣服,边小心地觑觑南星的脸色,小声而又紧张地说道。 南星见她这个样子,有些失笑,那杜桑又不是毒蛇猛兽,至于怕成这样? “她来就来呗,你紧张什么?” “我怕……” 栀子圆圆的眸子里全是担忧,南星看了,又是哑然一笑,顺手捏上了栀子有些肉肉的脸颊,笑道: “怕什么?她又不是鬼,还能把我吃了不成?再说,你姑娘我也不是泥捏的,要打架,我比她高,也能打过她好吧?” 一听南星这么说,栀子更紧张了。 “真的要打架?那……那我去叫良姜,总归人多……” “哈哈……傻丫头,我真想看看你脑子里是什么?” “姑娘……” 栀子知道南星又戏弄自己了,害自己瞎担心了,不满地叫道。 “好了,没事的,你去给我端早饭,我自己梳洗一下。” “那杜姑娘呢?” “让她进来吧,我顺便请她吃个早饭,你要多拿一点哟……” “呃?” 好吧,摊上个这么心大的主子,栀子觉得唯有自己帮她多操操心了! 杜桑怒着一张脸,坐在桌旁,恨恨地看着南星披散着一头如缎的墨发,慢条斯理地梳洗,弯腰低颈的瞬间,隐约可见雪白肌肤上星星点点的红痕。她已明白男女之事,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心中嫉妒地发狂,可又悲哀地明白,自己永远没有了这样的机会。 “不要脸的狐狸精!” 杜桑眼中怒火灼灼燃烧,看着南星窈窕婀娜的背影,咬牙切齿地怒骂了一声。 南星闻言,不怒反而回眸对杜桑嫣然一笑,说: “我就当你羡慕我了!” “你……你……” 杜桑被气的一噎,怒火堵在胸口,难受地紧。 抬手把披散的长发随手挽了一个发髻,用顾千里送的那只檀木簪斜斜地固定在脑后,小脸白皙纯净,眉间眼梢又透着一股子被疼爱后的妖娆妩媚,杜桑的心更是嫉妒的发狂,这女人也太不要脸了些!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南星坐在杜桑的对面,接过栀子递过来的象牙箸,夹起一个小汤包,慢慢地送到嘴边,懒懒地问道。 杜桑见她这一系列动作优雅从容,一点儿也不像粗鄙的山野村姑,不由得有些心惊,好似也明白了她能吸引顾千里喜欢的原因。 “我这样,你是不是很开心?” 杜桑沉着脸,盯着南星,恨恨地问道。 “我?” 南星一滞,抬眸就见杜桑一副要将自己吃了的表情,就不由得有些扶额。 这些人的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她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她怎么样,自己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呢?本就是不相关的人,也太会脑补了吧? “杜姑娘,你我素不相识。” 南星有些无语地说道,意思不言而喻。 “你怕我抢走了五哥哥,所以你讨厌我,恨我,现在知道我这样了,所以你一定很开心。” 杜桑说得一脸笃定,嘴角带着讥笑,好似南星真是这么想得一样。 南星更加无语了,三两下解决掉一个包子,再慢慢地喝了一口粥,才缓缓开口: “杜姑娘,南星真佩服你的想象力,说得好像真的一样……” “看吧,看吧,被我说中了吧!” 杜桑面露喜色,一脸鄙夷地看着南星,意思是你再装,也是擅嫉妒的贱人而已。 “能被抢走的东西,那就不是我的,再说顾千里他是个人,又不是个东西,你怎么抢?我们之间,又何来争抢?” 南星淡淡地睨了杜桑一眼,冷冷地说道,心中则想得是,那个人你要是能抢走,我还巴稀不得呢! “你……你就装吧!” 杜桑有些被驳了脸面,有些气急败坏。 “哎!” 南星叹了一口气,放下手里的象牙箸,星眸变得深邃幽暗,肃声说道: “杜姑娘如果来跟我说这些,那南星就送客了!” 杜桑一愣,脸上五颜六色地变化了一番,眸光闪烁不定,过了半晌,才低声嗫嚅道: “我现在堕胎,可有危险?” 好吧,终于说正事了,她猜也能猜到是这事。 忽然,南星倏得一下抓过杜桑的手腕,三根圆润白皙的手指就搭在了那跳动的脉络上。 “你……” “闭嘴!” 南星轻斥了一声,杜桑见她一脸严肃,不知怎的,心里竟然有些怵怕,随即也就闭上了嘴巴,任由南星静静地把脉。 “你真不要这孩子?” 杜桑摇摇头,她怎么要?哥哥不知道,甚至自己都不知道她怎么来的,怎么要?家里人甚至都打点好了,要送自己去那里,如果知道了,那自己还怎么活? 见杜桑这个样子,南星也明白了几分,得,又是一可怜人! “月份还小,堕胎相对容易,可也是危险重重,一个不好,你的命就要搭上。”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没有那些先进人道的技术,靠一剂汤药,堕胎无异于也是在鬼门关前搏命。 南星说完,就见杜桑脸上惊恐恍惚,放在桌上的小手倏然握紧,浑身都隐隐地颤抖。 “会没命吗?” 杜桑小声地呢喃了一句,目光中再也没有了那盛气凌人,只剩下惧怕惶恐。 “会,这事我也无法完全保证,一个不善,可能有很多种意外,比如以后再也无法怀孕,甚至会丢掉性命。” 南星不想骗她,唯有把最坏的后果告诉杜桑,希望她能思虑清楚,再做打算。 两行清泪从杜桑眼眶滑落,瞬间如雨下,身后的丫鬟连忙上前,递过帕子,可杜桑却不接过,双手捂着眼睛,肩膀一耸一耸的,嘤呜大哭起来。 哎,到底只是十五岁的孩子而已,南星心里一阵惋惜,也不知道哪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害苦了这女孩子一辈子! 南星示意栀子拿过纸笔,刷刷地写了两张方子,等杜桑情绪稍微平稳一些,才递过去,说道: “这两张方子,这张是堕胎药,不过比外面的稍微温和,我尽力把危险降到最低。这张是事后调理补气血的,有助于你身子的恢复!” 杜桑止住哭泣,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看着南星,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攥着那两张纸。 “回去告诉杜公子吧,如果真做了决定,让他给你找一个好大夫。” 杜桑感激地看了一眼南星,苍白的嘴唇嗫嚅了半天,才哑然问道: “我……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为什么不恨我?” 南星莞尔一笑,眸光未变,淡淡地说道: “我们同为女子,本就不易,而且年龄相仿,又何必相杀想残呢?对你,我只是有些惋惜,再说,我是大夫,我为什么要恨病患呢?” 杜桑没想到南星这么说,胸中的那些怨愤好似消散而去,不过她看着南星那略带怜悯的看着自己,心中又开始不爽。 “你虽然不恨我,而且还帮我,不过,我仍旧不喜欢你,谁让你抢走了我的五哥哥?” 南星无语,她真的没抢好吧,她可是义正严辞地拒绝了很久的。 “以后你要对五哥哥好一些,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你五哥哥来了,你对他说吧!” 南星打断她,努努嘴,眸光指了指杜桑身后那颀长的身影,戏谑地笑道。 “说什么?杜桑,你来干什么?” 第110章 雪花莲 * 顾千里低沉的声音在背后传来,惊得杜桑连忙站起身,转了过去,那一瞬间,南星见她如水的眸子里全是炽热的光芒,她可能真的太喜欢顾千里吧! 不过也就这一瞬,杜桑回头就见顾千里蹙着眉头看了一眼自己,黑眸里一闪而过一丝不耐,目光瞬间就望向了南星,桃花眸子里剩下的就有南星的影子了,那么的温柔多情。 心里一阵阵失落,虽然早已经知道顾千里喜欢南星,可这是杜桑第一次真真切切地知道,她那放荡不羁,时而温和,时而冷漠的五哥哥,有一天竟然也会这么喜欢一个女人。 眸子里的星光黯淡下去,脸上浮现一丝悲哀,杜桑垂眸,拼命忍着眼眶子里即将要滑落的眼泪,垂在身侧的小手紧握成拳,尖利的指甲刺入掌心,那一丝丝疼痛让杜桑渐渐恢复理智。 她和她的五哥哥,这一生都没有可能了! 再抬眸时,眼中已一片平静,高高仰起的下巴,又恢复了如往日般的霸道骄纵。 “怎么?五哥哥害怕我欺负她?” 一闻这话,顾千里的脸就沉了沉,越过杜桑,大步走到南星身边,把南星往自己怀里揽了揽,蹙眉盯着杜桑,暗暗地说道: “爷不喜欢你,爷和阿仲一样,只当你是妹妹,你有什么怨气冲爷发就是了,别欺负南星!” 本来见顾千里一副保护防备的样子,杜桑就心酸极了,这下又听了他这么说,杜桑更觉得悲哀,在这六月的暑日里,心里却荒凉的如同寒潭,那拼命忍着的眼泪,瞬间就红了眼眶。 “唉!” 南星见杜桑一副悲痛欲绝的受伤样子,在心底微微叹了一口气,这……这自己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像欺负了人一样呢?难道自己就是传说中的白莲花? “你别瞎说,你看杜姑娘都要哭了,杜姑娘是来找我有事儿的,再说,从个头上看,也是我欺负杜姑娘,哪里轮到杜姑娘来欺负我?” 南星一巴掌拍在顾千里环在自己腰间大手上,那白净的手背瞬间红了一片。 “嘶……” 顾千里没有防备,低低地痛呼出声。 “你……你怎么打五哥哥?” 杜桑心疼地看着顾千里的手背,刚才的忧伤转瞬即逝,怒目盯着南星,吼道。 “我?” 我只不是帮你教训她吗? 算了,算了,还是默默当白莲花就好,这种伸张正义的事还是不适合自己干。 南星心中翻翻白眼,有些无语地看着杜桑:姐姐也不知道怎么帮你了,你自便吧! “顾千里,我去旁边看看陆翊,你和杜姑娘说说话。” 南星低头去掰顾千里的大手,想离开,让这两人告别,可腰间的大手宛若铁钳一般,紧紧地钳住自己的细腰,怎么也掰不开。 “顾千里……” 南星低声怒叫了一声。 “桑儿有什么就说吧,反正南星也不是外人。” 顾千里说完,搂着南星的腰,把人按在凳子上,自己也用脚勾了一张凳子过来,依偎着南星坐在一起,腰间的大手却一直没有放开,是那样的刺目和灼心。 杜桑小脸瞬间淬白,那双眸子黯淡的如同黑寂的冬夜,凉凉地又升起一股悲哀,身子倾了倾,跌坐在凳子上。 南星见她如此,深怕把她刺激个好歹出来,而且她还有孕在身,若真有个不好,那就罪过大了。 “顾千里,有个度啊,我都不计较,你在这紧张个什么劲?你别把人给气个好歹,她是孕妇!” 南星低声在顾千里耳边嘀咕了一番,小手在顾千里的胳膊上掐了一下,身子也向旁边挪了挪。 “你说!” 顾千里收回钳在南星纤腰上的大手,抬手示意杜桑,语气平稳,毫无波澜。 杜桑的心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痛了,嘴角咧出一抹灿烂的微笑,说: “五哥哥放心,桑儿虽然不懂事,但也明白南星姑娘是五哥哥喜欢的人,不会伤害她的。” 说完,脸上的微笑越漾越开,就如同晨间的向阳花,璀璨炫目,可看在南星的眼里却苦涩无比,这个骄傲的女子,即使是放手,那也要保留着自己的尊严,第一次对杜桑刮目相看。 “那就好!” 顾千里只淡淡地说了这三个字,杜桑脸上的灿笑有一瞬间的僵滞,那些想说的好多话,都觉得没有必要再说了。 片刻后,杜桑有扯着一抹笑容,道: “五哥哥,桑儿这次是真的要和你告别了,以后你就只是桑儿的哥哥了,山水迢迢,前路茫茫,桑儿祝你佳人相伴,志得意满!” 说完,杜桑倏然站起身子,对顾千里福了福身子,对南星微微一笑,转身就往外走。 南星看着那瘦削而又落寞的背影,有些不忍,十五岁的孩子呀,这样的打击也算毁天灭地的吧,一个不慎,也许眼前这个如花的女子就至此终没了! “杜姑娘……” 南星急忙站起身来,叫了一声。 听见南星的叫声,杜桑的身影一怔,定定立住,半晌,才听见她略带沙哑的问道: “南星姑娘还有什么事?” “杜姑娘,如果你不要肚子里的孩子,一定要告诉杜公子,让他给你找好大夫。” 南星不放心地又嘱托了一遍,杜桑太过于骄傲,她怕她擅自做决定,那后果就不堪设想。 “我记得了!” 杜桑低低地应了一声,抬步又准备向前走。 “还有……还有想一想……以后,以后别太过于信任别人,学着去分辨是真情还是假意?有时候最亲的人反而是害你最深的人!” 南星这话一落,就见杜桑的肩膀忽地一抖,不自觉地变得僵硬,放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地攥住了衣摆,微微颤抖。 “谢谢,杜桑欠你一个人情,山高水长,有缘再还了!” 说完,杜桑疾步向外走去,眨眼间,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眼前只余那鹅黄衣摆一掠而过,翩翩蝶影,馨香余留! “哎!” 南星又低低叹了一口气,伤了心又伤了身的女子,但愿她能一如既往的高傲,重新振作起来! “星儿好似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旁边的顾千里回眸,震震地盯着南星的眼睛,慢条斯理地问道。 “呃?” 南星一怔,眸光躲闪,讪讪道: “我怎么知道?只是有些同情杜姑娘而已,她小小年纪,却要承受这些,为她惋惜而已!” 顾千里当然不相信她这样的回答了,把脸往南星的眼前凑了凑,认真地又问了一遍。 “当真不知?” 南星被他盯得心虚,抬手推开了顾千里的俊脸,说道: “当然不知道了!你离我远一点,你看看你,自己惹了桃花,先给别人希望,然后又那么绝情地拒绝,杜姑娘都要被你伤死了!” “星儿的意思是爷不要拒绝别人?” “我?我管你……你爱拒绝不拒绝?” “那爷以后就来者不拒了,星儿到时候不要哭呀!” “你……你招惹的还少呀?想想你那一院子,真真是造孽哟……我哭?我哭什么,到时候一脚把你踹掉,去我的广阔天地,过我舒心自由的日子,那才叫好呢……” 南星梗着脖子,大放着厥词,看着顾千里的脸越来越黑,她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又欠收拾了?嗯?” “哼……唔……滚……” “……” “你既然真敢踹我?” “我……我去旁边看看陆翊的伤,你……你……你疗伤吧……” 说完,南星也不顾自己的后腰会不会痛了,撩起裙摆,落荒而逃,要不又被修理一顿,那可真是得不偿失了! 午时三刻,大船缓缓靠岸,停在了岳阳渡口。 南星和顾千里站在船头,见杜桑穿着一身青衣,头上戴着帷帽,双手交叉在胸前,屈膝福了福身子,轻柔地说道: “五哥哥,这一路多谢你的照拂,桑儿拜别!” 顾千里伸手,虚扶了一把,沉声说道: “爷也修书给了阿仲,桑儿回去好好和阿仲说说,其中有什么缘由,也一并处理了!” “多谢五哥哥!” 杜桑又行了一礼。 “不必言谢,你也是爷的妹妹,爷也希望桑儿以后好好的!” 成不了爱人,但总归也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亲情同样也是人这一生中,必不可缺的! “桑儿会好好的,五哥哥以后也要好好的!” 杜桑声音哽咽,江风扬起的帷帽中,隐隐可见红了眼眶。 “嗯,去吧!” 顾千里点头应了一声,挥挥手,旁边的丫鬟就上来扶住杜桑,准备下船。 杜桑轻抬莲步,转身就走,不过刚走了两步,就停了下来,有些清冷地声音从帷帽之中传来。 “南星姑娘,虽然我还是不喜欢你,但看在五哥哥的面子上,你以后要好好地对五哥哥,如若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南星意想不到,她这个时候还给自己讲这些? “我?你就好好保重自己吧,少操别人的心!” 南星笑着回嘴,抬手挥了挥,示意再见! 杜桑见南星一脸云淡风轻,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就这样笑着搪塞而过,心中暗暗艳羡,这样的通透清明,大概是自己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难怪五哥哥会如此誓爱不离呢! “再见!” 帷帽下的红唇轻启,慢慢地吐出两个字! “再见!” 南星也认真的说了一遍,所有的所有,就让这一声再见代替吧,等着重逢的那一日,又是新生! 第111章 决明子 * 六月的黄州酷热无比,炎炎烈日似火烧,透蓝的天空好似被烧化了般,无一丝流云,抬眼望去,明晃晃地炙人。 黄州虽然临江,但走在大街上,扑面而来的江风也总是热气腾腾,伏暑难耐! 但即便是这样,城东的大善人王员外都会一如既往地在十五这一日,到州府衙门口施善,冬日是肉粥馒头,夏日则是清凉解暑汤,从十年前开始,年复一年,月月如此,从未中断过。 “顾千里,不是要急着赶路吗?怎么要在这里停留?” 已临近傍晚,南星和顾千里并肩走在黄州城的街上,午时下过一场暴雨,道路上还有零零星星未干的水迹,被太阳炙烤着,散发着腾腾热气,有些湿湿黏黏的闷热。 “爷见星儿在船上不是坐就是躺,骨头都要散架了,反正走水路已经快了许多,带星儿沿途逛逛也无甚大碍!” 顾千里骨节分明的大手拿着玉扇,见南星热得小脸通红,轻轻地给南星扇着风。 南星心中一暖,眸子悄悄觑觑顾千里的侧脸,见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有些莫名的情愫从心尖泛滥开来。 好吧,自从这厮表露了心迹后,总是能不经意地制造一些惊喜,让人在不知不觉中感动。 “晚间这里是不是好玩一些?我看一些摊铺现在都没有人。” 南星不再纠结这些,既然愿意给彼此机会,那就坦然接受了。 “嗯,黄州城的夜市是很有名的,不仅有很多独特的风味小吃,还有很多杂耍绝技,星儿肯定没见过,晚间爷在陪星儿好好逛逛,现在我们先去用饭。” 顾千里见南星好奇地四处张望,一脸兴致勃勃,鲜活明艳又张扬,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好看的让他移不开眼睛,心怦怦跳得厉害,就觉得在这黄州城做停留的决定太对了。 本来负在身后的大手,就不由自主地牵住了南星细白娇嫩的小手,握在手心轻轻玩弄着。 南星的手指被揉出了一层薄汗,又黏又热,难受地紧,抗议地想挣脱,可顾千里仿佛闻所未闻,仍然紧紧握住,不停地揉捏。 “顾千里,好热!” “心静则凉,再说,爷可一刻也没有停歇,不停地给星儿扇风呢!” 顾千里故意歪曲南星的意思,拿着玉扇的手快速地晃动了几下,示意他一直都顾虑着南星。 南星见他这么说,小手也挣扎不脱,心里翻翻白眼,也就不白费力气,忍耐着,随他去吧! 晚饭是在黄州城的一家最有名的酒楼用的饭,不说味道如何,光那酒楼的名字,南星就觉得特别极了。 为什么呢?因为这家客栈的名字一点就不像酒楼,反而像一个义馆,叫“德善”,不知道顾千里知不知晓它的底细,反正南星是被勾起了好奇心。 “这家酒楼真有意思!” 走进大厅,南星见酒楼内设一点就不像外面看着简朴,装修的很是富丽堂皇,贵气逼人,风水轮、仕女图……还有那金红二色的柱子与菱窗,都显得无比俗气,有些不伦不类,总之,它的一景一致,一桌一椅,无一不透露着财富和权势,可它的名字偏偏却叫“德善”,南星勾勾嘴角,轻轻吐了一句。 顾千里也有些哑然,愣在了那里,呆呆地看着这有些伤眼的装修,一脸惊讶: “爷十年前来过一次,那时候这“德善”还不是这样子,装修得还看得过眼,怎么如今竟然成了这个样子?” “十年能改变的事儿太多了,你诧异也是理所当然,我只想知道它为什么叫“德善”?” 南星的小手还被顾千里牵着不松手,她只好走在他旁边,跟着前面的小二一起向楼上的包厢走去。 “夫人是第一次来吧?” 前面走得小二听见了,弯着的身子回转过来,一脸谄媚地笑问。 夫人?什么夫人? “我不是……嘶……” 南星脸上一热,否定的话脱口而出,只是还没有说完,被捏在顾千里手掌中的手被用力一握,猛地青疼,感觉骨头都要碎了! “你捏我干嘛?” 南星疼得想收回手,可顾千里那厮一直不放,她气得怒目一瞪,没好气地问道。 “没事,没事,不知怎的,不受控制,手突然就抖了一下,握紧了些,很疼吗?” 顾千里说完,还把南星的小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吹了吹,揉捏了一下。 店小二看着这一系列的动作,心下了然,这俊朗公子对他夫人可真是好呀! 南星被盯得有些不自然,用力按下顾千里的手,对店小二讪讪,说: “我是第一次来,很好奇这酒楼的名字呢?它为什么叫“德善”?” 估计这话很多人都问过,这里的伙计每天都会给别人解说很多次,只见南星话音刚落,那店小二笑得更欢,一脸胸有成竹地样子,嘴巴一张一合地就开始解说了。 “回夫人,这“德善”楼是我们东家王员外的祖产……” 店小二嘚吧嘚一路,直到走到包厢,南星才明白了这酒楼的来历。 原来这黄州城有个大善人叫王不留,祖上本是北方做药材生意的,后来战乱,一家人逃到黄州城,花了家底儿买了现在的这“德善”楼,开了一家以药膳为主的酒楼,慢慢地在这黄州城就扎稳了根。 几辈儿下来,传到王不留这一辈的时候,由于他的乐善好施,每月初一十五必到州府衙门施善,风雨无阻,一施就施了十年,城中百姓感念他的慈悲善心,都叫他“王大善人”,也就赏脸他的家业。 黄州知府也曾为他上表朝廷,扶持他的产业,所以慢慢的,他家的酒楼在这黄州城就数一数二了,还改了名字叫“德善”! 南星听完,有些唏嘘,她有些摸不清这王大善人,既然是乐善好施之人,那为什么要把这酒楼装修成这样?是讽刺吗? “德善,德善,明德扬善,如果有机会,我真想睹一睹这王大善人的风貌,看看他是什么样的高人!” 南星红唇轻启,慢慢吐露,漆黑的眸子似笑非笑,嘴角若隐若现挂着一抹讥讽。 “王大善人十年如一日的施善,星儿是不信吗?” 南星没有回答,只是脸上的笑意更深,一个人能随时把善挂在嘴上,甚至刻在门脸上,那就是善吗? 善不是偷偷摸摸,做好事不留名吗? “我信与不信有什么打紧,我只是想见识一下是什么样的人而已!” 南星接过栀子递过来的帕子,轻柔地把手擦拭了一番,才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笑道。 “夫人来得巧了,今天刚好六月十五,王大善人刚好在府衙门口施清凉解暑汤,夫人可以去一睹我们善人的风采!” 店小二卑躬屈膝地站在旁边,恭敬地禀道。 南星被提起了兴趣,星眸发光。 “哦?是吗?那刚好可以去见识一下了!” “好勒,小的吩咐厨房快点上菜,公子和夫人用完饭后,天也将黑,没那么暑热,刚好可以从我们的德善楼溜达过去,就当消消食儿!” 这店小二的嘴巴很会说,而且总是笑脸盈盈,让人觉得又舒服又贴心,当然顾千里直接就给了许多赏钱,喜得那店小二一直在屋里逗乐子,这顿饭吃的无比愉悦! 一个时辰后,南星揉揉自己撑得圆鼓鼓的肚子,垮着一张脸,撅嘴悔道: “吃得太多了,好难受!” 顾千里也想去摸摸,可他手才伸过去,南星就一巴掌打开了,疼得他倏得一下收回了手。 “走,你不是要去看那劳什子善人吗?爷陪你走走,就好了!” 顾千里伸手拽起已经瘫在椅子上的南星,拉着就往外走。 “慢点……慢点……哎呦……好撑……” 南星走不了那么快,急得在后面一声声叫着,肚子又撑得紧,真是不知餍足,早知道就少吃一点了,自己作为大夫,可这暴饮暴食的毛病却改不了! 等顾千里和南星慢慢挪到州府衙门的时候,门口已经聚集了好多人,乌压压的一大片,有的人端着碗,找一个犄角旮旯,或站或蹲,慢慢地喝着碗里的东西,还未领到的人则排成长队,井然有序地去领取。 南星见此,准备拉着顾千里就往队伍里钻,可拉了半天都不动。 “顾千里,你不去吗?” 顾千里定定的站着,蹙眉望着那乌压压的人群,冷冷地道: “爷是什么身份,还要他的施舍?” “呃?” 好吧,你顾公子身份高贵,不屑与这些人为伍,可那队伍里也有很多穿着打扮都华丽的公子姑娘呀,再说我们不是说好的,来看看这王大善人是何方神圣嘛! “那你待在这里,我去看看!” 说完,南星就松开了顾千里的手,拎起裙摆,“蹬蹬蹬”地就跑到了人群中,瞬间消失,即便顾千里身形高大挺拔,瞧了半天,也看不见了南星的影子。 “该死!” 低低咒骂了一声,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抬步也紧跟着走了过去,深怕南星有个好歹! 第112章 水飞蓟 * 夏日白天漫长,已经戌时了,天色仍然泛着夕阳的余晖,薄暮下,宛似笼罩了一抹青烟,昏昏暗暗,朦胧缥缈! 顾千里绕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不停地寻找那抹熟悉娇俏的人影儿。那颀长挺拔的背影在人群中格外夺目,有不少女子都害羞地望着他,甚至有胆大的,直接假装摔倒,撞到顾千里的身上。 顾千里冷着一张脸,纷纷避开,可那些女子仿佛不明白似的,仍旧贴了上来,这些往日投怀送抱的艳福,此时却是最大的困扰。 冷脸慢慢变得阴沉,本就蹙着的眉头紧紧皱着,桃花眸子泛着冷意,凌厉地盯着那些又准备靠过来的女子,心中恼怒地把南星骂了好几遍,要不是她要见那劳什子善人,何至于如此? 可那该死的女人,到底跑哪里去了,爷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此时,南星正排在队伍中间,跟随着人群缓缓向前移,前面还有三个人,眼看就要轮到自己了,心中一阵高兴,歪着脑袋不停地向前瞧,因为南星前面站着一个形似熊的汉子,那宽阔雄壮的背影,把什么都挡完了! 王大善人和他的仆人分发解暑汤的速度极快,每个土碗里只盛一勺黑乎乎的汁液,闻着味道,应该是几种药草熬成的解暑茶! 南星又往前移动了一步,侧头透过前面熊状汉子的身侧,就看见了一个白面圆脸,蓄着美髯的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站在一排人中间,穿一身湖蓝绸衫,白玉束发,双手负在身后,有些肥胖的肚子微微隆起,笑眯眯地看着人群,不时地点头应好,那样子宛若一尊弥勒佛,果然长着一副面善的模样! 南星心下嘀咕,再抬眸间,前面瞬间就只剩下熊状汉子一人了,有一个瘦小如猴子般的小厮正在拿碗盛汤,黑乎乎地汤汁从桶里舀起,慢慢地泼洒进土碗里,浓浓的苦药味扑鼻而来! 那小厮准备把碗递给熊状汉子的时候,抬起看了一眼,接着又舀了一勺,把土碗添满,才客气地说道: “这位大哥,您拿好!” 前面的汉子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像熊掌般的大手就伸过去接碗,南星心中一喜,这眼看就要轮到自己了,倒是可以尝尝这是个什么药方子! “啊……” 一声交叫从人群中传来,猛不经然,南星被吓得一抖,回过神,就看见自己前面那大熊一般的汉子已经把一碗解暑汤泼到了王大善人的身上,褐色的汁液顺着白胖的脸颊,正滴滴哒哒向下流呢! “你干什么?” 王大善人的那些小厮也被震住了,动作全都停了下来,有的拿着碗,有的拿着长勺,都怒气冲冲地围了过来,厉吼着! 前面的汉子倒也不怕他们人多,反而直接端起面前的半桶解暑汤,高高举起,对着王大善人,眼看又要泼过去了! “啊……” “啊……” 人群中众人开始反应过来,纷纷尖叫,有的开始慌乱逃窜,深怕这打架伤了自己。 南星在那汉子第一次用碗泼的时候,就反射性地退后了一步,可身后紧紧贴着人,推推搡搡间,自己差点儿撞伤那大熊汉子的后背。 “你是谁?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老爷?” 王大善人的小厮们开始质问,可大熊汉子仍旧一言不发,手上的半桶解暑汤就这样泼洒了过去,从头到脚,浇了王大善人一个透心凉! “把他抓起来!” 不知道是谁怒叫了一声,小厮们开始一拥而上,南星见真的要开始打群架了,也怕自己遭了池鱼之灾,连忙向后退去! “哎哟!” 身子撞到了一堵坚硬的肉墙,肩膀被撞得隐隐作痛,尾椎骨上拿刺痛的感觉又袭了上来。 “是不是傻?人家都要打架了,还不知道找地方躲?” 纤细的身子被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耳旁传来的是那早已纯熟于心的声音,只是这声音里,又暗藏了怒气。 南星自知理亏,微微侧身,钻到了顾千里的怀里,双手还紧紧地抓住了顾千里的衣襟,小声地说道: “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再看热闹!” 顾千里见她还想看热闹,气得咬牙切齿,真想狠狠地收拾她一顿,可到底舍不得,还是拥着南星,灵活地几躲几闪,就拥着南星走到了府衙门口的石狮子旁,刚好可以看到那大熊汉子和王大善人的小厮们正在打群架! 大熊汉子真像一头粗鲁又莽撞的熊,见那么多人向自己袭来,好不畏惧,甚至那些碗、勺子砸到自己身上,他一点儿痛感都没有,直面迎上去,把那一排解暑汤桶一个接一个地都端了起来,不仅泼到了王大善人的身上,就连那些小厮,还有旁边来不及躲闪的看热闹的人,身上也多多少少的沾染了一些! 王大善人应该不会武功,那有些肥胖的身子,拼命地想躲在小厮身后,可那大熊汉子却紧紧咬着自己不放,有那么一瞬间,南星觉得那大熊汉子里的凶光,好似要把王大善人撕碎了一样,心中不禁纳闷: 这王大善人十年如一日的施善,是城中有名的善人,和这大熊汉子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呢? “保护老爷……” 小厮们手上的武器越来越少,又见大熊汉子步步紧逼过来,心中也充满恐惧,说话的时候声音已经开始颤抖,甚至有些人也悄悄地向后缩了缩! “上……” “上……” “你们快上呀……” 几个小厮互相叫着,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南星看不见那王大善人的表情,只看见他气得浑身发抖,身上的肥肉都在颤粟,狼狈而又有些可笑,畏畏缩缩地躲在那里,那里有什么“善人”的模样! “保护老爷,我们撤……” 其中一个大胆的小厮突然吼了一声,转身抓着王大善人的手,就开始向后逃跑,其他人见此,也纷纷向后逃去,慌乱的样子如鼠逃窜,南星勾勾嘴角,有些鄙夷地望着那些背影,倒有些好奇还定定地站在一滩污浊中的这大熊汉子了! 眨眼间,王大善人和他的那些人已经跑开了两三丈远,混在了人群中。 大熊汉子见此随手捞起就近的一个空木桶,高高举起,准备砸向落荒而逃的王大善人。 “完了,要伤及无辜!” 南星的小手倏然捏紧顾千里的衣襟,喃喃地道。 “苍术!” 顾千里蹙眉吩咐了一声。 “是,公子!” 苍术心领神会地颌首应了一声,随即就消失在了南星的眼前。 “啊……” 那大熊厉声嘶吼,满脸赤红,额头青筋炸起,土碗粗的胳膊憋着一股子狠劲,仿佛要冲破那墨色衣衫,双目充血,阴鹭地盯着王大善人逃窜的背影,咬紧牙关,大有一击毙命的势头! 南星看得胆战心惊,小手不自觉地越抓越紧,夏天衣衫本就单薄,手指尖已经抠进了顾千里身上的肉,疼得他嘶呼出声,可南星却恍若未闻。 “星儿……” “啊……” 正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候,从后方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位用青布包着头,蒙着面,浑身黑衣黑裙的女人,她紧紧抓住那大熊汉子的胳膊,不停地摇头劝道: “蓟大哥,不要,不要……” 人群中见竟然有人敢阻止这凶神恶煞般的男人,都不约而同的惊呼出声。 “呀……” 有些胆小的,索性捂住了眼睛,不敢看这黑衣女人的下场,那些胆大的,也不禁为这女人捏一把汗。 “啊……” 大熊汉子低头看了黑衣女子一眼,再抬头时,见王大善人已经逃远了,怒吼一声,有些不甘心地准备把手上的木桶掷出去。 “不要,蓟大哥,不要……会伤及无辜的,不要……” 黑衣女子死命地抱着那大熊汉子的腰,嘴里不停地劝道,挣扎见,脸上的青布慢慢散开,掉落下来,从南星那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她半张脸。 就这一眼,南星心下一惊,身子不由得颤动了一下,小手又紧了紧,顾千里疼得没法,只好从身上把她的小手扒拉下来,握在手心。 “她……” 南星颤巍巍的自语,漆黑的星眸满是惊诧,一脸的不可置信。 “她……她……怎么会?” 顾千里不明白南星为何如此震惊,连话都说不清楚了,那黑衣女子到底有什么吓人的? 他抬眸看过去,就一眼,也被惊住了。 这是?这是一张什么脸呀? 只见那半张脸上全是指头大小的红疙瘩,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上面好似已经烂了,有些不知道是脓还是血的褐色汁液慢慢流出来,让原本就不堪的脸,变得更是恶心瘆人。 这是什么病? “她脸怎么了?” “太吓人了!” “啧啧啧,可怜了,脸都烂完了……” “好像是得了不干净的病?” “不会是楼子里出来的女人吧?” “啧啧……真脏!” “……” 人群中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开始议论纷纷,尤其是一些大婶,说得极其刺耳难听。 那黑衣女子见此,慌乱地捡起青布,手忙脚乱地裹住脸,祈求地又对那大熊汉子说: “蓟大哥,走吧,走吧……” 那大熊汉子见周围全是不善的声音,恶煞般扫了一圈,见大家都害怕的噤了声,才放下木桶,抱着那黑衣女子,足尖轻点,眨眼睛已经飞出了人群。 第113章 犬尾曲 * 那大熊似的汉子和那满脸烂疮的女子转眼间已经没了踪影,而王大善人和他那些小厮也逃得无影无踪,街面上只剩下看热闹的人,还在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街道中间那原本摆着一溜儿排装解暑汤的木桶,横七竖八地滚散在地上,还没有分完的药汤流淌的遍地都是,那褐色的药液,浸湿了半面街道,空气中漂浮着浓浓的药味。 “热闹也看够了,走吧!” 顾千里从头到尾都蹙着眉,黑沉着一张俊脸,此时又见满地狼藉,更是后悔自己不知道抽什么风,不带南星去逛那热闹喧嚣的夜市,要来见那劳什子善人,结果善人没有见到,还差点受伤! “走吧!” 顾千里见南星眼还定定地望着那大熊汉子们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眉头越蹙越紧,直接抓着南星柔嫩的小手,拖着就走! 南星本来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想那黑衣女子脸上的病症呢,恍不然被顾千里一拽,差点跌倒,不自主地惊呼道: “哎,哎……慢点,慢点……” 顾千里停了下来,一把搂住南星的纤腰,不满地问道: “想什么呢?爷叫你都听不见了?” 南星稳住身子,从顾千里的怀里稍微退了退,星眸流转片刻,才回道: “我只是有些好奇那大熊汉子和那女子,还有王大善人,到底有什么恩怨?你没看到那汉子恨不得把王大善人弄死吗?” 顾千里当然看到了,不过这些事又不关他什么事,他想它干嘛? 南星见顾千里话也不接,脸色都未变,一脸的漠不关心,侧头又问道: “难道你都不好奇吗?” 顾千里见南星满脸都写着疑惑,颇为无语地捏捏南星的俏鼻,淡淡地说道: “爷好奇这些干什么,与爷又没有关系,许是有仇吧,管它呢,停留两天,我们就走了!” 南星闻言,心想:也是的,管那么多干什么,可是眼前总是挥不去那女子满是脓疮的半边脸,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些大婶口中所说的“脏病”,王大善人既然是善人,应该不会去那楼里风流吧…… 瞬间,南星的脑子里脑补了很多画面,思绪又开始飘远了,任由顾千里牵着,像木偶似的,傻傻愣愣地走着。 “哎哟……” 上台阶的时候,又一次差点摔倒,顾千里见她还一副未回过神的表情,就气得牙痒痒,这女人是见到病症就魔怔了,总是不消停。 “好好走路,你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得了那起子病,也只有等死的份了!” 顾千里阴沉着脸把南星扶稳,沉声训斥道。 是呀,那些病症本来就是疑难之症,靠着汤药,只能缓解,却不能除根,再说,人人都说那是“脏病”,有几个大夫愿意去治呢? “唉!” 南星叹叹气,为在这个时代生存的不容易,更为自己身为大夫,却眼睁睁地看着病人等死,那种无能无力的挫败感,真的是太他妈的磨心了! “别叹气了,爷知道你的无奈,只是,南星,你不是神仙,在这个世上,你能救一些人,但救不了所有的人!” 顾千里的大手把南星的小手包在手心,攥得紧紧的,深怕她受到伤害,可嘴上说出来的话,却是那么的逆耳,逼迫着南星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 南星点点头,慢慢调整心绪,确实,她不是神,也不是救世主,只能尽力而为,却不能无所不能,只祈求那女子来生入一个好人家,清清白白,无病无灾吧! “走,你不是说带我去逛逛吧,现在就去!” 南星抬头,星眸里漾起波光,嘴角微微上翘,笑盈盈地望着顾千里。 顾千里一愣,有些傻眼,刚才还唉声叹气的姑娘,怎么突然一下,就又变得高兴了呢? “你……” “我没事了,是你说得,我不是神仙,所以就只能随遇而安了,多思多虑,也改变不了什么呀!” 顾千里眸光微闪,深邃的黑眸霎时柔情似水,嘴角泛起温柔的笑意,点点头,说道: “好,爷就带你好好去逛逛!” “好,快点!” 南星点点头,率先拉起顾千里,跟随着人流,就向前跑! 走过了两条街,才走到黄州城最热闹的夜市街。 南星本来担忧天这么黑,这时候的夜市肯定也是昏暗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可走到夜市街上一看,就不得不佩服这些人的智慧。 宽约三丈的街道两旁,每隔几步,都竖着一根木头桩子,上面挂着两个灯孔,一排排的看过去,灯笼都整齐的挂着,萤萤燃烧的烛光,把整条街照得虽不如白昼,但也光明透亮,而且在昏黄朦胧的光线映照下,迷离缥缈,似梦似幻,格外的美! 每根柱子下都有一位小摊贩,南星望过去瞧了瞧,真是吃喝玩乐,各种各样的都有。有些不知名的食物在锅里冒着滋滋声,那香味勾得人垂涎欲滴。 早知道晚饭就不要吃那么饱了! 南星一阵懊悔,想吃,又怕吃不下,流着口水,撅着小嘴,一脸的纠结。 顾千里看着南星这个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怎么见到吃的就这个德行呢,真是没出息! “尝一点就可以了,不能多吃,多吃了又得闹肚子了!” 南星一听顾千里发话了,忙跑过去,手指不停地指来指去,示意小贩,她要这个,要这个…… 很快,小贩用油池给她包了起来,好大一包,南星欣喜的结果,转过头就见顾千里一脸无语地看着自己。 “我……我只尝一点,剩下的你吃!” 说完,南星就咬了一大口,深怕顾千里不同意她吃。瞬间,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松鼠,可爱呆萌。 顾千里看得心都化了,那些本来想阻挠的话就咽回了肚子里,宽慰着自己:就这一次,就这一次! “这是糖糕,真的好好吃,你尝尝!” 南星把嘴里的糖糕咽了下去,眸光发亮,不停地赞道,顺手把手里的油纸包往前一送,就送到了顾千里的嘴边。 顾千里见那黏黏腻腻的东西,内心第一反应就是抵触,蹙着眉头,瘪瘪嘴,嫌弃的往后退了退。 南星见他不吃,又往前送了送,劝道: “你尝尝嘛,真的很好吃,你不吃我就全吃光了!” “呃?” 这是什么逻辑?顾千里满脑门的冷汗,他看了看南星那娇弱的身子,想着她要是全吃了,必定会吃坏肚子,到时候又得遭罪! “你尝尝嘛!” 南星又说了一遍,水漾的星眸里冒着星光,真诚又希冀地望着顾千里。 顾千里没有办法,硬着头皮,轻轻地咬了一口。那糖糕刚一入口,就甜的发腻。顾千里本就不好吃甜食,这下子,满口腔都甜嗖嗖的,每一个地方都叫嚣着拒绝。 “好不好吃?” 南星见顾千里蹙着眉头,不敢咀嚼,星眸闪闪,笑意连连地盯着顾千里,问道。 顾千里见她嘴角翘起,透着坏笑,就明了了南星这是故意戏弄自己。 心下一横,瞟了瞟周边,见四下无人,双手轻轻把南星往后一推,躲在了一片黑暗中,嘴唇就压上了南星微微上翘的红唇。 “唔……唔……” “放开……” “不要……好恶心……” “唔……放开……” 半晌后,南星觉得自己好似缺氧了一般,昏昏沉沉地就要晕过去了,顾千里才慢慢地放开她,只是那块原本在顾千里嘴里的甜糕,早已经进了南星的肚子。 “你……你太恶心了……” 南星缓过神来,气得哇哇大叫,虽然亲吻也是互吃口水,可这却吃下了他嘴里的东西,真的……真的是无法接受,太……太恶心了! 南星一脸郁闷,愤恨地看着顾千里,见他倒心情颇好,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桃花眸子里全是计谋得逞后的满意。 “你……太恶心了……” “星儿不是问爷好不好吗?这下,星儿自己知道好不好吃了吧?” 双手搂着南星盈盈一握的纤腰,带着笑意的薄唇又开始贴了过来,南星连忙推开,叫道: “滚……滚……我不吃了!” “哈哈……” 顾千里爽朗的笑声穿透了小巷,引得路人纷纷注目,南星羞得小脸绯红,好在在黑暗中,别人看不清楚! “走了,丢死人了!” 南星把那包糖糕扔进顾千里的怀里,娇羞的低下头,率先走开了。 “哈哈……” 顾千里的笑声仍旧在身后响起,南星气得,恨不得把那厮咬一顿,让他以后还恶不恶心自己! 黄州城的这条夜市街颇长,从头逛到尾,边吃边玩,逛了一个时辰才算逛完。南星好久没有走过这么多路了,尾椎骨又开始隐隐作痛,脚底也开始酸软,开始想念那柔软的床了! “回客栈吧,好累了!” 南星趁顾千里不注意,悄悄捶捶后腰,缓解尾椎骨的酸痛。 顾千里转头,见南星一脸疲惫,鬓间的发丝也乱了,点点头,应道: “好,我们回去!” 好在夜市街离客栈不远,过一座拱石桥,再穿过一条小巷就能到。顾千里半搂着南星,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眼看就要走到了! “顾千里,你看,是那两个人!” 突然,南星停了下来,借着微弱的烛光,指了指坐在前面的石阶上的两人。 顾千里定睛一看,正是那大熊汉子和那个黑衣蒙面的女子。 第114章 土茯苓 * 顾千里看着那黑衣女子躺在大熊汉子的怀里,一动不动,巷子里很黑,看不清那汉子的表情,只是感觉到,莫名的带着哀伤。 那黑衣女子死了吗? 顾千里的脑子里第一个反应就是这个,不过即便不是死,那女子也活不了多久了! “我去看看!” 南星把手从顾千里的手里拔出来,拎起裙摆,蹬蹬地跑了过去。 “她怎么样?” 南星蹲在那两人的面前,低声问道。 那汉子抬头就看见南星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女子,仿似在溺水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沙哑着嗓子,急急地道: “姑娘,救救她,救救她……求你,救救她……” 南星虽早已知道这女子的病情无可救,可她见这粗狂的汉子不停地低声下气的乞求,心中一叹,执起了那女子垂在身侧的手,右手熟练地搭在腕上。 指尖触及间,脉若游丝,虚浮无力,已是大限将至了! “姑娘……你……你是大夫?” 那大熊汉子看着南星一系列的动作,就是一个娴熟大夫的动作,本来绝望的眸子中渐渐升起一股希望,如星光闪烁,就那样希冀地看着南星,盼着她能带来一丝最后的希望。 半晌后,那汉子见南星收回了手,眸子闪亮的望着南星,急切地问道: “她……她怎么样?” 南星抬眸,看他眼睛里全身希望,那些已经到嘴边的残酷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微微思索了一阵,才哑然开口: “先跟我来吧!” 说完,站起身,见顾千里早已经默默地站在自己的身后,等着自己,心中一暖,对他笑笑,叹道: “又给你添麻烦了!” 顾千里不置可否,早已经对南星的这种行为司空见惯了,如果让她不管这些事,那她就会一直于心不安的,还不如就在背后,默默地支持呢! 到了客栈,苍术给那两人又打点了一间房,那汉子抱着黑衣女子,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床榻上,急忙抱拳对南星和顾千里道谢。 “蓟无良在此谢谢两位恩人了!” 原来这汉子叫蓟无良,那床上的女子呢?是他的妻子吗? “不必客气,夫人的病情,蓟公子知道吗?” 南星摆摆手,问道,如果床上的是他妻子,那他也有可能早已经染上了这病。 “姑娘误会,她不是蓟某的妻子!” 不是妻子?那是什么?南星一脸惊诧,疑惑地看着蓟无良。 “她叫豆蔻,是蓟某前几日救的一位姑娘。” 蓟无良话音刚落,南星的脸上的惊讶更甚,这两人竟然是萍水相逢! 蓟无良见南星满脸疑惑地看着他,叹了叹气,紧了紧拳头,开口道: “蓟某救她的时候,她已经是这样了。蓟某也带她找过大夫,不过那些大夫一见她的脸,就不愿意给她看病,把我们赶了出来,我也知道她的大限将至,死死撑着,就是想要了却心愿,可蓟某却失了良机,恐怕不能如她愿了!” 说完,蓟无良定定地看着南星,眸子里全是悲哀的乞求。 “姑娘,你是这么多天,愿意给她把脉的大夫,你……你能不能……能不能想办法再让她多活几日,待蓟某了却她的心愿,让她安心的走?” 到底有什么仇怨呢?临死都还挂念着,南星不解,但心中却又强烈的直觉,好似这些都与那王大善人有关。 “我尽力!” 说完,南星吩咐身边的栀子去取银针,把屋子里的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则和良姜一起,小心翼翼地除去那豆蔻的衣服。 “呀……” 良姜惊恐地望着那豆蔻的身子,吓傻了。 “姑……姑娘……她……她……” 良姜手指颤颤巍巍指着床上的人,哆嗦了半天,也没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南星理解她的反应,确实,刚才自己见到时,也吓了一跳。 这豆蔻身上没有一块儿好地,全身都是脓疮,很多地方都溃烂了,流着发黄的脓血,恶臭连连,尤其是下身,已经似腐烂了一般,开始流出的黑色脓血,似死老鼠腐烂了一般,一股恶臭扑鼻而来,良姜已经开始扶着桌子,低头呕吐了! 南星拼命地按压住那一股股向上涌起的酸液,定定心神,才找来一块干净的帕子,打湿后,小心翼翼地给她把身子擦洗了一遍,才拿过银针,在那大穴上簌簌落下。 “把那金创药粉拿来!” 南星指了指药箱,叫道。 良姜忍着肚子里不停翻滚的恶心,找到药瓶,递给南星的时候,不经意又瞟了一眼豆蔻的身子,立马又捂住了嘴巴,开始大吐特吐起来。 半个时辰后,南星拔下最后一根银针,对早已经吐得乏力的良姜喊了一声: “好了!” “良姜,你吐好了吗?过来,帮我给她穿上衣服!” 为什么只能喊良姜呢,因为栀子那没用的丫头,刚才拿银针进来的时候,一见豆蔻全是这个样子,生生地吓晕过去了,此时,还在那榻上未醒呢! “姑娘……呕……马上……” 良姜感觉晚上吃的饭早已经吐光了,可闻着那阵阵恶臭,还是恶心难耐,一股股酸水不停地翻腾上来。 此时,她特别佩服南星,她怎么就能一点反应都没有,还那么淡定的给她擦洗身子,还用银针给她治病?也不知道,那些脓血沾染上,自家姑娘会不会也惹上脏东西? “别怕,她这病虽然吓人,但碰一下,是不会沾惹上的。” 南星见良姜双手颤抖的厉害,就是不敢碰触豆蔻的身子,柔声安慰道。 良姜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配合着南星,麻利地把衣服给那豆蔻穿好,才又扶着桌子,大肆呕吐起来。 南星双手已经沾满污血,衣摆上也溅染了很多,那腐烂的气味更深,她慢慢收起放在一旁的银针,有些可惜,这幅银针以后是不能用了,找个地方毁了吧,好在不是师父送的那一副银针,要不肯定会心疼的! “良姜,去开门,让苍术把栀子抱回去。你回去,先用腻子好好的洗手,然后再洗澡换衣服,这身衣服也不要了,烧了吧!” 南星双手就那么托着,掌心里还放着那副银针,慢慢地走到门口,等着良姜开门。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屋外的几人全都不约而同地转过身来,尤其是顾千里,一见南星,就想要拥上来。 “别……别碰我……” 顾千里见南星双手托着,手上污迹斑斑,脸色沉了沉,心中开始后悔,这可不是那普通的病呀,是那起子脏病,南星不会沾染上吧? “姑娘,她怎么样?” 蓟无良见南星一脸狼狈,感激地看着她,问道。 “救她是无法,只是暂时压制住,能缓个三五天吧!” “多谢姑娘,三五天……三五天就够了,够了……” 说完,蓟无良就越过南星,走进了屋子。 南星微微回头,就见那蓟无良直奔床榻而去,也不嫌弃,轻柔地给那豆蔻掖掖被角,嘴里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走吧!” 说完,南星率先走了出去,就这样一直端着手,回到了房间。 用香腻子洗了五遍手,才觉得手干净了些。又用香腻子从头到尾洗了三遍身子,才觉得没了那腐烂的气味,身上才好受了些! 等南星忙乎完这一切,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顾千里坐在榻上,见南星忙忙碌碌,不停地洗洗洗,那本就担忧的眉头越蹙越紧,心中的懊悔愈来愈盛,早知道,就不让她管这破事了! “哎呀……终于活过来了!” 南星顶着一头湿漉漉,还滴着水的齐腰长发,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伸伸胳膊,挺了挺腰,叫了一声。 一闻南星的声音,顾千里的桃花眸子就瞥了过去,瞬间,那本来暗沉阴郁的眸子里开始燃起腾腾火苗。 “现在不臭了吧?” 南星低头闻了闻身上,墨发上的水珠滴落在洁白的寝衣上,晕染出一圈一圈的水印,让本来就单薄的寝衣,更加透明,隐约可见刚洗过澡,还透出绯红的娇嫩肌肤。 “爷来闻闻!” 还没等南星反应过来,顾千里已经搂上了那如柳的细腰,炙热的气息已经喷洒在了娇嫩的粉颈间。 “喂,喂,喂……你放开……” 南星没想到他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发情,连忙伸手去推,可那双臂如同铁钳,紧紧地箍着自己,半丝都推不动。 “顾千里,人家都要死了,你还有心思干这些?” 南星不再挣扎,没好气地抱怨道。 “她要死要活,关爷什么事,爷让自己舒心就好了!” 南星被这话噎住了,她应该早就明了这人的脾性,那些闲人杂事,什么时候能影响他自己呢? “你不怕我沾染上她的毛病?” 南星本想吓唬吓唬顾千里,可她话音刚落,就见顾千里埋在自己脖颈的身体一滞,双手也有些僵硬,就知道他心里肯定也藏着这些担忧。 “会不会?会不会……沾染上?” 闷闷地声音从粉颈传来,呼出的热气让南星全身麻酥酥的。 “会的话,你会放手吗?” 闻言,顾千里又是一滞,南星正想继续逗弄他呢,只是须臾间,颈子间突然一阵刺痛,顾千里已经狠狠地咬了她一口。 “好痛……你怎么咬人呀?” “想让爷放手,等爷死了再说!” 顾千里咬牙切齿的说完,又在南星那娇嫩的粉颈间啃咬了好几口,疼得南星直求饶,才堪堪放过! 第115章 山狗善 * 是夜,鼎沸喧嚣落幕,整个黄州城归于安宁,寂静如斯。 逛了一天,又耗费了心力为豆蔻治疗,南星早累得筋疲力尽,一沾床榻就沉沉睡去,也不管顾千里一身的邪火无处可发! “没良心的玩意儿!” 顾千里在南星嫣红娇嫩的唇上,肆意吮咂了一番,见那红唇微肿,更加娇艳欲滴,才依依不舍地放开,盯着南星白净的睡颜看了半晌,才不顾暑夏的燥热,把那早已香甜沉睡的娇软人儿紧搂在怀里,鼻翼深深一吸,埋在幽幽馨香的青丝中,酣然入睡。 有情人儿缱绻相偎,一夜无梦! 晨曦微露时,客栈里一阵嘈杂,楼上楼下不停地有人跑动,甚至还把门敲得“砰砰”作响。 顾千里自来警觉,从慌乱的脚步声开始传来的时候,他就醒了。见怀里的南星早已经背过了身子,睡得正香,蹙蹙眉头,把人转过来面对着自己,顺势往怀里紧了紧,捂住了南星的耳朵。 “公子,有衙役来客栈搜查!” 白术在门外轻轻敲了两下,然后禀道。 大清早的,衙役还未当值?怎么会这么个时候来客栈搜查? 顾千里桃花眸子危险眯眯,低头瞧了瞧南星,心中隐隐好似明白了什么。 “可知晓是什么事?” 顾千里闷闷冷冷的声音传来,即使是六月酷暑,白术也打了个冷颤! “具体属下不知晓,只是听说好似有什么重要的犯人逃脱,所有的衙役都被大清早的召集过来,现在正在全城搜查呢!” “全城?” “是,现在整个黄州城都封了,不能出不能进,每家客栈、酒肆、妓馆,甚至是百姓的私宅,都派了衙役去搜查,属下估摸着这黄州城,昨夜应该发生了什么大事!” 顾千里了然,见南星在怀里不安的扭动着,轻轻拍了拍,像哄小孩儿一样,见南星又安稳的睡着,才压低嗓子,对白术吩咐道: “你和苍术守在门口,谁都不要放进来!” “是!” 白术应了一声。 “还有……” 顾千里稍微踟躇了一会儿。 “公子请吩咐!” “那两人的房间也守好,谁也不要放进去,如果衙役问起,就……就摆出爷的身份!” 屋外的人好似没想到自家主子会这样说一样,愣了愣,才回过神,应了一声: “是,属下知晓!” “嗯,去布置吧!” 此时,南星也在顾千里怀里悠悠转醒,见顾千里仍然紧紧搂着自己,肌肤相亲间,热得似火烫,南星不着痕迹地稍稍向床榻里面挪挪身子,拉开一点两人之间的距离,才惺忪地问道: “大清早的,怎么了?” 顾千里低头在那娇媚的俏脸上亲了一下,又把南星向自己紧了紧,刚才才挪开的距离,瞬间又贴在了一起。 南星无语的在心里翻着白眼,这人也是真不嫌热呀!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迷迷糊糊听着这客栈好似有很多人一样。” 动静太大了,是个人都能听见,南星自来敏感,要不是顾千里捂着耳朵,早就醒了! “白术说有衙役在客栈搜查。” 南星一听,有些诧异,瞟了瞟外面的天,这……这天还未大亮呢,怎么衙役这么早就出来工作了?还是他们晚上还值班不成? “这大清早的搜查什么?” 南星问道。 “说是有重要的犯人逃脱,衙役们全都被临时召来了,全城都在搜查呢!” 顾千里把白术禀报的话,一字不落地全说给了南星,自己心里的猜测,倒没有说出来。 “重要的犯人?什么重要的犯人逃脱了,要大清早就开始搜查,还是全城?难道……难道昨晚这黄州城出了什么事?” 南星黑眸转转,很快就想到了问题的关键,抬头见顾千里的桃花眸子定定的盯着自己,脑子里灵光一闪,恍然大悟似地道: “难道……难道……是……” 南星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房间,见顾千里眸子里一闪而过一丝诧异,眸光深邃,更加深沉的盯着自己,她就明了,顾千里早就猜到了是何事! “不会吧?他……晚上又出去了?难道这次……那个……” 南星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就顾千里仍旧不说话,还是那样深沉的看着自己,急得她拧了一把顾千里腰间的软肉。 “是不是?是不是?” 顾千里把南星作乱的小手握在手心,沉声道: “具体爷也不知道,不过差不离,应该是没命了,要不也不会全城警备,还大肆来搜查!” 南星点头明了,只是她没有想到那蓟无良的动作这么快,按说经过街上的那一场混乱,这王大善人应该有所防备才是,怎么还会这么容易得手呢? 还有,还有,那个王大善人和蓟无良,还有豆蔻到底有何冤仇,竟然到了非死不可的程度? “那蓟无良的动作倒是挺快的!” 南星喃喃呢道。 “昨晚,你已经告诉她,那黑衣女子的命不久矣,大概是急于报仇,所以趁着昨晚一口气,彻底去解决了吧!” 顾千里的大手在南星身子上上下游走,慢慢地从寝衣里钻了进去。 “他真是厉害!” “爷也很厉害了!” 说完,大手猛地捏了捏最娇软的那处,疼得南星收回神思,才发现顾千里这厮又开始不正经了! “要死哟,顾千里,你起开……” “不要……” “外面都兵荒马乱了,你还有心思这个?” 南星恼怒地推着顾千里,没好气地斥道。 这人到底有没有个正行?都什么时候,还随时随地发情? “又不干爷的事,再说,全城都封锁了,今儿个也走不了,何不做点开心的事呢?” “呃?” 南星一头黑线,感觉即使天塌下来了,可顾千里仍旧只用下半身来顶着。 “不要……顾千里……我……我……我饿了……” 南星见顾千里已经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眼看着那些单薄的布料快要不保了,只好用这个理由来拒绝。 顾千里一滞,点头见南星眸光闪烁,就知道她在搪塞,嘴角轻轻一勾,邪魅地笑笑,磁声说道: “那爷来喂饱你!” “你……” 南星气结,好似鼻子都快要喷火了,她可真是没心情。 “不是……不是,我……我真的饿了……” 说完,她右手捂在胸口,脸上露出难受的表情,哀叫道: “哎哟……哎哟……心好难受……” 牙齿使劲咬住下唇,很快嫣红的唇上印上了一圈白白的牙印,顾千里狐疑地看了一眼,见南星好似真的很难受一样,忙停了动作,退到一边,担忧地叫道: “星儿,你怎么样?” “饿了……想吃东西?” 南星闭上眼睛,特意压低声音,有气无力地回道。 “好,爷吩咐人去拿早饭,你别急……别急……等着……” 说完,顾千里一骨碌地从床榻上爬了下来,三下五去二的穿好衣衫,走到门口打开了门,就低声吩咐了几句,就听见好似是苍术,应了一声,就“蹬蹬蹬”地跑走了。 南星悄悄睁开眼睛,隔着纱帐和屏风,往外瞧了瞧,隐隐约约看见顾千里端着一壶茶水走了进来,她忙又闭上眼睛,咬紧了嘴唇。 “星儿,星儿……很难受吗?来……来,先喝点水!” 说完,南星的身子就被半抱了起来,身后是顾千里那硬朗又温暖的怀抱,心下一暖,南星缓缓地睁开眼睛,长长的羽睫轻轻垂落,遮住了星眸中的歉意,就这顾千里的手,慢慢地把一杯水喝完。 “怎么样?好点了吗?要不要再喝一点?” 顾千里见南星低垂着眉眼,好似还很虚弱,柔声问道。 南星摇摇头,抬眸看向顾千里,见他一脸担忧,心中那股子歉意更甚,索性就说了出来: “顾千里,我……我……我是骗你的,我不难受,我只是……” “嘘!” 顾千里的手指压上了南星的红唇,桃花眸子柔情脉脉地看着南星,嘴角也满含笑意。 “爷知道!” “你知道?那你……” 两朵红云瞬间飞上了南星的脸颊,星眸惊讶过后,则是满满的尴尬。 “爷当然知道,你只要一撒谎,就不敢看爷,而爷又比你年长那么多,见过的把戏多了去了,怎么会看不出来你再装呢?” “那你……你还?” 顾千里笑笑: “爷知道是一回事,但爷也怕万一,万一你是真的不舒服呢,星儿的身子康健比什么都重要。再说,那事儿,来日方长,星儿总不会次次都拒绝爷吧?” “你?” 本来前面南星听得无比感动,正想夸他两句呢,只是说着说着,又不正经了,南星又气得想咬他两口,来日方长,来日方长,长你个头呀! “星儿要答应爷,不管怎样,以后都别拿自己的身子来开玩笑,爷这里,受不住!” 说完,顾千里抓起南星的小手,把它放在自己的心上。隔着薄薄的衣衫,南星能感受到它跳得又快又有力,心中有些慌乱,好似有什么东西也破开了一个口子,又有什么东西悄悄地溜了进去! “公子,衙役都打发走了!” 苍术的声音在门外传来,打断了屋里的绵绵情意。 “嗯!” 顾千里蹙着眉头,淡淡的应了一声。 “只是……只是……” 苍术迟疑又小心地道。 “只是什么,你什么时候说话还吞吞吐吐了?” 顾千里冷声斥道。 “只是属下在那屋子外面,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如果不及时处理,恐怕那些衙役还会再来!” 第116章 三叉苦 * 苍术话音刚落,屋子里的南星和顾千里俱是一震,四目相对时,不用说出口,互相已了然。 “去看看。” 南星小声地说了一句,随即就去抓放在旁边高几上的衣衫。顾千里见此,大手一伸,率先抓过衣衫,理之当然的就给南星穿戴起来,那熟练的架势,好似这事已经做过了无数次一般。 “顾千里,不会给你惹来什么麻烦吧?” 正在系衣带的南星,忽然想到,这既然衙役都开始搜查了,官府的人想必很重视这事,顾千里包庇了,惹来什么麻烦就不好了! 顾千里正在给南星系裙摆上的飘带,闻言,双手一滞,随即说道: “爷又不清楚出了什么事?那些人不会找到爷头上的,再说,爷什么身份?也不是他们能动得了的!” 南星闻言,稍稍松了一口气,低头见顾千里正弯腰给自己整理衣裙,那张俊朗的侧脸无比认真,心中的愧疚更甚,这些闲事都是自己管,可善后的却都是顾千里,他不欠自己的,可却无怨言。 “顾千里,以后我尽量不管闲事了,不给你惹麻烦了!” 南星像做错事的小孩一样,定定地站着,低头看着顾千里,突然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顾千里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歉意,知道她还是不想麻烦自己,总归与自己还隔着距离。 “傻,你的事就是爷的事,说什么惹麻烦?” 顾千里立起身子,站在南星身后,用手顺了顺南星如乌缎的秀发,敲敲南星的额头,斥道。 “哎哟,疼……” “疼是活该的,敲醒你,看你还敢不敢跟爷乱说话。” 说完,想外吼了两声,栀子和良姜就端着水和早饭走了进来。 南星急于去看那两人,就说道: “早饭先不吃了,先去看看豆蔻吧!” 说着,双手把头发拢起来,几绕几挽,就挽了一个发髻,用那只檀木簪固定了,剩下的头发任由它披散在身后,俏俏生生,如同六月池中的荷花一样,亭亭玉立。 “你敢?” 顾千里剜了她一眼,阴森森地说了一句,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她必须吃完了早饭,才能出门。 “可是……” “没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你吃饭大,今天你要是不吃饭就出去,那爷直接把他们两人送去衙门!” 顾千里恶狠狠地威胁道,他最讨厌的就是南星一忙起来,不把自己的身子当一回事,她又不是不知道,她饿过头了,有多么的吓人。 “你……你……凶我?” 不知怎的,南星的脑子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也顺嘴就说了出来,说完,她自己都傻眼了,这……这……我说了什么?刚才我撒娇了吗?苍天……大地…… 顾千里也傻眼了,一瞬间,呆呆愣愣地看着南星,见她嘟着小嘴,眼眶微红,一脸的委屈,耳旁还萦绕着那娇娇柔柔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娇媚。 “你……你刚才……向爷……” 顾千里觉得自己好似幻听了,不敢相信地指着南星,结结巴巴地问道,可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南星猛扑了上去,一把捂住了嘴巴。 “不许说!” “啊?” “哈哈……” “嘻嘻……” 顾千里拉下南星的小手,见南星一脸窘迫,则高兴地开怀大笑,爽朗的笑声充斥了整个屋子,栀子和良姜也抿着嘴,不由得嘻笑出声。 她家姑娘呀,终于有了小女儿家的娇态了! 南星一大清早就被笑话,用饭的时候,任凭顾千里怎么讨好献媚,都不搭理,三下五去二地用完饭后,擦嘴净手,转身就走了。 等走到豆蔻房间的时候,就见门口站着两人把守着。南星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名字,但认得是顾千里的侍卫,点点头,说道: “里面有什么动静?” 其中一位侍卫应道: “回姑娘,里面倒没什么动静,只是……只是这味道浓郁了些,属下怕其他人也察觉到异样,再引来衙役,就不好说了!” “我明白!” 南星皱皱眉头,顺手推开了房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夹杂着腐臭味扑面而来,刚才用完饭的肚子,立时开始汹涌翻腾,一股一股地往上窜。 “呕……” 南星闭闭眼睛,连忙捂嘴忍住,这时候,还是不要添乱的好! “姑娘……” “没事!” 南星摆摆手,绕过屏风,走进内室,就见蓟无良半靠在榻上,上身赤裸,胳膊上、胸前有好几条血印子,尤其是胸前有一处,看似很深,他不知道用了什么布,正紧紧按着止血呢! 南星连忙跑到蓟无良的身边,粗略地查看了一下,就发现这人受伤不轻,背上有几处伤口,甚至都深可见骨,白森森地翻卷着,有些瘆人。 “你这样不行,我来!” 说完,南星指了指外面,吩咐道: “栀子,去把外面桌子上的酒拿来。” “是,姑娘!” “良姜,干净的帕子!” “在这里,姑娘!” 南星接过,示意栀子站在另一边,肃道: “蓟公子,有些疼,你忍着!” 蓟无良抽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粗着嗓子道: “随便招呼,蓟某忍得住!” 南星点点头,看了一眼栀子,示意她往伤口上倒酒。 “嗯……” 酒水落进伤口的瞬间,蓟无良浑身倏得一挺,僵硬地如同石像,身上那壮硕的腱子肉,全都鼓了起来,吓得栀子猛地往后一跳,手里的酒水又洒落了不少在蓟无良的身上。 “嗯……” 又一阵闷哼,南星见他额头的青筋好似要爆裂开来,连忙吩咐良姜: “良姜,去给他找个东西咬着!” “不用,随便招呼!” 蓟无良挥挥手,直接拒绝。 “蓟公子,蓟大侠,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这才刚开始呢,你这身上的伤处理起来,得要好一会儿,而且我怕,你吼叫会引来别人,到时候麻烦上身,就不好了!” 南星说完,当良姜递过一块布卷的时候,蓟无良鄙夷的看了一眼,到底还是张嘴咬住了。 “嗯……” 等身上的伤口全都清理好,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床榻上的豆蔻也悠悠转醒,她好似也闻到了满屋子浓烈的血腥味,干瘦的脸颊上,眼睛圆瞪着,左右张望着,焦急地不停寻找着什么。 “蓟……蓟大哥……你……怎么了?” 蓟无良听见了豆蔻的声音,连忙找来一件衣衫,麻利地穿上,然后才走到床榻边,说: “别担心,我没事,来,我扶你起来!” 说完,也不顾豆蔻脸上身上那恶心的脓疮,伸手就慢慢地把豆蔻从床榻上扶了起来。 “你真的没事吗?我怎么闻到了这么浓的血腥味?” 蓟无良身上的血腥味还未散去,豆蔻凑得近了,闻得更清楚。 “我真的没事,是别人的一点血,喷到了我身上,我去换件衣服,就好了!” 蓟无良让豆蔻半靠在床榻上,收回了大手,假装也闻闻,站起身来,就准备再去换一件衣服。 “蓟……蓟大哥,你……你没事就好!” 豆蔻虚弱的笑笑,余光瞟到屋子里南星几人还在,忙撑着头,扯出一抹笑容,说道: “这位姑娘是大夫吧?蓟大哥都告诉我了,昨晚,谢谢你救了我!” 南星笑笑,走过来,坐在床榻边,理所当然地执起豆蔻的手腕,手指搭了上去。 “豆蔻姑娘不要客气,治病救人本就是大夫必行之事,只是姑娘这病症,南星也无能无力。” 豆蔻见南星一点都不嫌弃自己,反而坐得离自己那么近,还给自己诊脉,眼眶微红,感激地看着南星,哽咽道: “姑娘,我是脏人,你愿意给我瞧病,我已感激不尽了,能不能活,那是老天早就注定好的,谁都无力去改变它!” 南星见豆蔻顾影自怜,还把自己说得这么卑微,也不知道是什么惨痛的经历,让好好的一个女子,变成如今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姑娘不必自怜,在南星眼中,众生平等,每个人的生命同样都重要。” 南星安慰道,手指也慢慢从豆蔻的手腕上拿下来,眉头微不可见地蹙蹙,脉象仍然如昨日,如游丝,虚浮无力,即使施了针,仍然改变不了她大限将至的结局。 “多谢姑娘,我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呢,众生平等,多好呀,可这个世上哪里有什么平等,我们的命太贱,生来就是让人践踏的,即使遭了天大的罪,受了天大的冤屈,那也只能自己吞下,还活成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生前遭人唾弃,死后也无颜见父母祖宗,注定也是孤魂野鬼!” 南星见豆蔻越说越悲哀,可她又不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无法出言安慰,只得静静地聆听着。 “可是我不甘心呀,姑娘,我不甘心,那些好人做了坏事,为什么人人都不相信?还把所有脏的臭的都泼在我身上,甚至把我囚禁在那种地方,而他呢,仍然享受着世人的歌功颂德,一面善如菩萨,而另一面则毒如蛇蝎,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说道后面,豆蔻有些失去了理智,看着南星,怒目圆睁,歇斯底里,不停地问着“为什么”。 蓟无良深怕豆蔻伤害了自己,连忙奔过来把人抱住,慢慢地安慰道: “别想了,豆蔻,别想了,都结束了,都结束了……” 第117章 狼毒花 * 豆蔻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身侧的双手紧抓着身下的床单,手背上青筋毕露,那用力的劲儿,大有把手中的被角撕碎之势。 本来就虚浮无力的气息,渐渐地跟不上她的情绪,她开始不停地大口喘气,那满是脓疮的脸被憋得通红,灰白的瞳孔圆睁,有些狰狞恐怖,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呢喃: “为……为什么……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豆蔻姑娘,慢一点,放松……放松……呼吸……呼吸……” 南星见蓟无良只是紧抱着豆蔻,嘴里安慰着,可对豆蔻的情绪缓解一点儿作用也没有,忙靠近了些,抬手轻抚着豆蔻的胸口,一下又一下,见呼吸慢慢的平缓了,才松了一口气。 “呼……”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豆蔻已经平息了刚才的激动,半靠在床榻上,合上了眼眸,一脸疲态,原本苍白的双颊上,染上了一层不正常的赤红,南星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了一下,这是不好的兆头呀! 南星不同声色的准备离开,蓟无良把她们送到门口,南星回头看了一眼床榻上仍旧那个姿势躺着的豆蔻,不忍心地低声说了一句: “蓟公子,豆蔻姑娘如果还有什么心愿,今日就了了吧!” 蓟无良一怔,不敢置信地看着南星,好似再说:这么快吗? 南星点点头,不再多说! “多谢姑娘,过后蓟某再好好答谢!” 蓟无良抱拳揖了一礼,转身关上了房门,去陪那个可怜的女子度过最后的时光。 “姑娘,那豆蔻姑娘要死了吗?” 栀子闷声问道。 南星点点头,说: “她本来就重病在身,似强弩之弓,靠未了的心愿撑着,如今听那蓟公子的意思,大概心愿已了了,所以就绷不住了,心神垮掉,那就全垮了,也不过是早晚的事儿了!” “真可怜,也不知道她遭了什么罪,害了那么一身病,死都不安宁!” 栀子叹息道,同为女子,到底有几分感同身受。 “姑娘,你说,昨晚他们要杀那个什么善人,这豆蔻姑娘遭的罪,可与那个什么善人有关?” 南星心里明了,应该是有关系的,可到底是什么事呢?能把一个人毁灭成这样?如今,大概只有那豆蔻自己知道了! 当日傍晚,南星正在房间和顾千里下棋的时候,忽听守在蓟无良房门口的侍卫来禀报,说刚才那蓟无良抱着豆蔻出门了,而且不知道去哪儿了! 南星和顾千里俱是停下了手上的动作,面面相觑了一眼,大致明了了。 顾千里摆摆手,淡然说道: “去就去了吧,你们下去好好休息一下!” 说完,随意在棋盘上摆上了一枚黑子,堵住了南星两相汇合的大军。 “不下了,不下了,没心情……” 南星趁机耍赖,拨乱了棋盘上的黑白子,看着枚枚棋子,相互混杂,但仍旧黑白分明,就如同有些事,即使混乱了,冤屈了,掩埋了,但终有一天,它都能真相大白! 整个晚间,蓟无良和豆蔻都未再回客栈。等南星再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只有蓟无良一人,仍旧一身黑衣,脸上胡须拉渣,黑眸中有深深的血丝,一脸的憔悴,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白瓷坛,站在门口。 “进来吧!” 说完,南星让开身子,把蓟无良让到屋内,在外室桌旁坐了下来,随手拿起茶杯,倒了一杯清茶。 蓟无良点头道谢,把手上的白瓷坛放在桌上,端起茶杯饮完了杯中的清茶,才哑然开口道: “多谢公子、姑娘的出手相助,豆蔻走得很安详,只是不能亲自报恩了,不过公子和姑娘有什么需求,只要蓟某能做到,但提无妨!” 蓟无良拱拱手,疲惫的眼眸定定地看着顾千里和南星。 “蓟公子无需客气,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也并未真正帮到豆蔻姑娘。” 南星摆摆手,有些汗颜。 “姑娘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愿意给她瞧病的大夫,豆蔻心里感激不尽,而且她还说,在世上这么久,只有姑娘把她的命当成了命,所以姑娘如果有什么要求,但提无妨,蓟某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为姑娘办到。” 蓟无良说的振振有词,全身都是豪侠之气,南星都不好意思拒绝他了,唯有说道: “既然蓟公子如此说了,南星也不好拒绝,我心中有一疑惑,想知道豆蔻姑娘和那王大善人,到底有何冤仇?” 蓟无良听南星这么一问,随即一愣,等回过神来,又饮了一杯清茶,才缓缓开口,娓娓道来。 十年前,王不留刚接手家族生意,那时候“德善”酒楼还不叫“德善”,生意也不似这么红火,甚至有些开不下去了,一时间,王不留日夜焦急,鬓发都白了不少。 正当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黄州城突然来了一个会算卦的道士,在城东摆摊,一连几日,都无人光顾,生意冷清惨淡。 王不留路过城东的时候,恰好听见那道士叫道: “麻衣神卦,一算百准!” 王不留病急乱投医,不知怎的,就坐到了那道士的面前,让那道士给他算了一卦。 “东家家愁,买卖不利……” 那道士才说了这么两句,王不留本来暗淡的眸光忽地闪亮起来,好似垂死挣扎中紧抓住的救命稻草,他连忙问道: “真人所说不假,鄙人正是家中遇到了愁事,祖宗留下的买卖眼看就要没落了,鄙人急得这嘴里都长燎泡了!” 那道士缕缕下巴上的胡须,淡笑几声,慢慢吞吞地说道: “东家勿须着急,这只是一个小劫,渡化过了,以后平步青云,飞黄腾达,渡化……” “怎样渡化?” 王不留已经听不进那道士继续说后续了,直接打断问道。 那道士又是两声淡笑。 “哈哈……莫急,莫急,待贫道给东家细细道来……” “那道士到底说了什么渡化的法子?和豆蔻又有什么关系?” 想来那道士也就是骗点钱,难道还敢胆大的谋财害命不成?南星不解地问道。 只是南星的话音刚落,就见蓟无良如铜钵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桌子一阵晃动,差点散架,南星不动声色地向顾千里靠近了些。 “那道士何止是谋财害命?简直就是畜生不如,丧尽天良!” 蓟无良愤愤不平,怒道。 “怎么说?” “那道士的法子就是让王不留那个畜生,按生辰八字找就九个年满十岁的童女,每晚破一人的初红,连续九日,九九归一,便可渡化此劫!” “什么?” 南星一听,拍案而起,这……这……这是什么渡化的法子?简直就是惨绝人寰的害些可怜无辜的幼女,那道士,还有那王不留竟然敢如此做?真是…… 南星气得都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骂人了,这些人,不尊重人命就算了,竟然还残害幼女,简直畜生不如。 顾千里也震惊了,即使他并不觉得那些人的命有什么贵重的,但把恶毒的手伸向半大的孩子,那就是人神共愤了! “豆蔻……豆蔻就是其中的一个女孩子?” 南星颤声问道,心中又气又愤。 “嗯!” 蓟无良点点头,应了一声。 “那……那还有其他八个女孩子呢?还有她们……她们都是家人卖给王不留的吗?” 南星心底涌上一股浓浓的悲哀,这本就是男权社会,女孩子的命就如草芥,如果是被家人卖的,那……那一刻,那些女孩子是多么的绝望呀! 自己是被父母亲自送到了恶魔手中呀! “想要一下买合生辰八字,又都年满十岁的九个女孩子,哪里有那么容易?” “所以,王不留就吩咐自己手下的心腹走狗们,到处去打听,一有合适的女孩子,能买就买,不能买的,要么就抢走,要么就骗走。两日内,竟然真的就搜罗够了九个女孩子。” 听到这里,南星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失去孩子的父母,还有那九个懵懵懂懂的女孩子,噩梦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呢! “星儿,放松,别气!” 顾千里见南星气得浑身都在颤抖,忙拍怕她的后背,安慰道。 南星闭闭眼,慢慢平复情绪,片刻后,示意蓟无良: “你继续说!” “那畜生道士给王不留算好了时辰,让他从哪一晚才开始,开始的时候还要开坛做法。所以前两日,那些女孩子被关在一个院子里,还有几个老嬷嬷照管,每顿都好吃好喝的伺候着,那些女孩子本就年龄小,以为自己到了福窝,很听话的任由那几个老嬷嬷摆弄。” “直到开始做法的那一日,其中一个女孩被老嬷嬷们清洗好,并换上了一声漂亮的衣衫送走后,其他人刚开始都羡慕不已,也希望自己能穿上那么漂亮的衣衫,就更听那老嬷嬷的话了。” “可慢慢的,大家都觉得不对劲了,那些穿着新衣衫,被打扮漂亮的女孩子,怎么被送走了,都未再回来过呢?剩下的几个女孩子心中暗暗觉得不对劲,可她们有什么办法,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只好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人每天被送走,越来越少,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了豆蔻一个人了。” 第118章 断肠茶 * “那一晚,对于豆蔻来说,是她这辈子噩梦的开始。如果没有这噩梦,她本就家境还不错,虽不是大富大贵,但父母疼爱她如掌上明珠,隔壁的青梅竹马一直等着她长大。她可以承欢父母膝下,嫁自己喜欢的人,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平平淡淡,但却能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被王不留那个畜生给毁了,全毁了!” 蓟无良一双眸子阴鹭嗜血,放在桌上的拳头又狠狠地砸了下去,那已经松垮的桌子到底不堪重负,彻底四分五裂了。 “豆蔻被那畜生蹂躏后,下身出血不止,本来准备等她断气后丢到乱葬岗的,因为有好几个女孩子没有挺住,被丢到了乱葬岗,被野狗分食了。” “可好在豆蔻命大,生生给挺了过来,不过她如果知道后面是那样,还不如当时死了算了!” “王不留把活着的女孩子卖到了妓馆?” 南星想豆蔻那一身的毛病,只有妓馆中那些卖身的女子,才易得的,所以有了这样的猜测。 蓟无良沉重的点点头,悲痛欲绝。 “是,王不留把像豆蔻这样被他糟蹋后,还活着的女孩子,卖到了下等肮脏的妓馆。那些老鸨子们本就缺女孩子,见她们虽然年龄小,但已经被破了身子,也就不心疼,不等她们及笄,直接就让她们接客了。很快,有些女孩子身子还未恢复好,经这样一折磨,病死了,只有豆蔻,坚持了十年,不过最后,也落了那么一身脏病。” “老鸨子见她生了病,不能赚钱了,就把她赶了出来。等她在大街上,被人人喊打的时候,却看见了王不留带着下人们,笑眯眯地在衙门口施善呢,身旁的人都颂扬着,王大善人如何经年累月的行善,只有豆蔻看着他那张笑如毒蛇的脸,知道他犯下的滔天罪恶,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 “豆蔻自知自己时日无多,也人微单薄,而且如今的王不留她更是撼动不了。她也曾拦路给知府大人递过状子,可那知府一看,直接撕碎了,还说豆蔻是疯子,让人把豆蔻赶走了。而那些路人们呢,见这个一身重病,丑如鬼魅的人,竟然敢告他们黄州城的大善人,都纷纷咒骂豆蔻,甚至一些小孩子在路上碰见了,都欺负她。” “豆蔻毫无办法,可又心不甘,在城里,天天躲躲藏藏,寻觅着机会,就希望有朝一日,能亲手杀了王不留报仇。可如今,那样身份的一个人,怎么会落单呢?她还未找到机会的时候,自己的身子就先倒下了!” 蓟无良说到这里,凄哀地摇头叹叹气,想端起茶杯来饮一口茶,低头间,见桌子已经碎裂成片了,茶杯茶壶也成了碎片,掩埋在里面,有些赫赫地望着顾千里和南星,道: “恕罪,蓟某太过于激动了!” 顾千里不说话,也望着蓟无良,南星只好摆摆手,说道: “无妨,栀子,重新找茶具,沏一壶茶过来!” “是,姑娘!” 栀子应声而去,南星眸子深幽,静静地望着蓟无良,示意他继续说。 蓟无良假装咳嗽一声,然后又开口道: “蓟某救豆蔻的那一晚,黄州城刚下过一阵暴雨,街头有一个水洼,有些孩子们在那里踩水玩。豆蔻刚好路过那里,那些孩子见了,叫骂她“疯女人”,然后就开始丢石头和泥巴打她。有几个个头稍微大点的孩子,甚至把她拖到水洼边,把她的头摁在污水里,逼她喝那被他们踩过,甚至往里尿过尿的臭水。” “蓟某刚好路过,吓走了那些作恶的孩子,救下了豆蔻。这才发现,她竟然全身都腐烂了,带她去瞧大夫,可这偌大个黄州城,却无一人愿意给她瞧病。蓟某气得揍了好几个大夫,可那些大夫宁愿被蓟某揍死,都不愿意给她瞧病,后来才知道,她这……竟然是那起子病。” “你不怕吗?” 南星有些佩服这蓟无良,陌路相逢,不仅能救一个陌生女子的性命,甚至愿意带她治病,知道是那人人都避之不及的“脏病”,他也能做到不离不弃,这才是侠义,才是真正的善吧! “蓟某本就不拘小节,再说既然救了,那就要救到底,哪里有半途而废的说法?” 蓟无良理所当然的答道。 “后来,蓟某问了豆蔻缘由。当蓟某知道这一切的时候,简直恨不得立时去杀了那畜生,可当时,天时地利人都不和,几次都无法出手,直到那晚,在衙门口他发放解暑汤的时候,那是个绝佳的机会,可豆蔻不让蓟某伤及无辜,这才作罢!” 说道这里,蓟无良还是很惋惜,那么好的一个机会,就这样错过了,要不豆蔻就还能再多活几天。 “但那一晚你还是得手了!” 顾千里突然冷冷地冒出来这么一句,蓟无良一怔,随即点点头会意。 “那晚,蓟某猜想那畜生肯定没防备到竟然还会有第二场,而且那些下人护院们,经过了一阵惊吓,晚间都心惊胆战的,听到什么声音也不敢出来。蓟某就午夜闯了一次那畜生的宅子,趁黑要了那畜生的狗命,只是到底人单势薄,吵醒了他的一些人,蓟某在脱身的时候,也受了些许小伤,还惊动了官府。说到此,还要多谢公子的相助,派了两人守住房门,才没让那些衙役进来搜查,蓟某保住了这条小命。” 说完,蓟无良恭敬地对顾千里拱拱手,真诚的道谢! “你有没有想过?你私自杀了他,官府也介入了,你这一辈子都是逃犯,要东躲西藏,不得安生!” 顾千里肃声问道。 蓟无良无奈的点点头,道: “蓟某知道,只是蓟某本就是那溪雾山上的土匪,与逃犯无异,都见不得光,又有何惧怕呢?” “你是土匪?” 南星又是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蓟无良,她无法将眼前这个浩然侠义的人与杀人不眨眼的土匪联系在一起。 顾千里也是一惊,抬眸诧异地望着蓟无良,有些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蓟某是土匪,吓着公子和姑娘了,蓟某在这里给你们赔不是!” 说完,蓟无良又是恭敬的抱拳作揖。 “不……不是……这算什么?” 南星喃喃自语。 “这……善人阴毒狠辣,罪恶滔天,恶人反而行侠仗义,打抱不平,这……这算什么?这……这世上都是这样吗?” 顾千里搂着南星,想给南星解答那些疑惑,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毕竟,这事对谁来说,都是一个冲击。 “蓟某没有姑娘说的那么好,豆蔻的事已经了了,蓟某也要回去了,只是这豆蔻的骨灰,蓟某想她肯定也不想再留在这黄州城,而我们那个土匪窝,她肯定也不想待。蓟某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 “蓟某知道姑娘是外地人,能不能麻烦姑娘离开黄州城的时候,把豆蔻的骨灰带走?离了这黄州城,换一个好地方,让她待着,下一辈子,忘掉这些噩梦,从另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南星点点头,应了下来。 “好!” “那蓟某就多谢姑娘了!” 蓟无良弯腰,长长地鞠了一躬,南星连忙示意人起来。 “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所有事已了,蓟无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肩膀上是前所未有的轻松,拱拱手,道: “如此,蓟某就告辞了!” 转身,抬步,潇洒的离开。 “等等!” 顾千里突然出声拦道。 蓟无良停下脚步,转头诧异地看着顾千里,问: “公子还有何事?” 顾千里眸光微闪,突然开口道: “不知阁下可想入军营?” 被顾千里这么一问,蓟无良瞬间呆愣住了,脸上的表情僵住了,看看南星,好似没有听清楚顾千里刚才说了什么。 “公子……你……你说什么?” “阁下可想入军营?” 顾千里又淡定的重复了一遍。 蓟无良倏尔一笑,随即苦涩的说道: “蓟某这个身份,何敢想?” 顾千里示意苍术拿过一个令牌,递过去,仍旧淡淡地说道: “这是顾家军的令牌,如果阁下想入军营,可以去试试,边关,应该是个好地方!” 蓟无良不敢置信地看着顾千里,他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惊喜?一向啥都不怕的他,竟然颤抖着手,不敢去接。 “拿着,愿意就去,不愿意,大概它也能保你一命!” 顾千里把令牌丢了过去,蓟无良连忙接住,低头仔细翻看了许久,脸上才漾起了绚烂夺目的笑容,感激地道: “多谢公子,蓟某一定幸不辱命,去边关,保家卫国!” “嗯!” “告辞!” 一阵风后,已经看不到蓟无良的影子里。 南星抬眸,笑颜浅浅地看着顾千里,眸光里全是柔情。 “星儿看什么?” “顾千里,我知道,你的心也是最软的!” 顾千里被南星看得极为不自在,瘪瘪嘴,掩盖着别扭,怒道: “爷要是心不软,怎么看上你这么个玩意儿?” “什么?竟然这样说我?” “啊……你咬爷?” “咬死你,哼……” “你敢咬爷,别怪爷不客气了!” “哼……” “咯咯……” 第119章 二叶律 * 黄州城封禁了两日,才解禁,只是到最后,都没有抓到那个传说中重要的逃犯,唯一的大事,就是面慈心善,十年如一日坚持布斋施粥的王大善人忽地死了! 满城愕然,更多的是惋惜,这么一个“好人”,怎么就没有长命百岁呢? 当黎明到来,一张大布告贴在城门口的时候,那些曾经为王不留感到惋惜的人,却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吃肉喝血。因为他们之中,在十年前,也有闺女失踪,或者不明所以的,亲手把闺女卖给了王家的人,却不想,自己的孩子确遭受到了这样惨绝人寰折磨,那王大善人,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王家人仓促的把王不留下葬后,却不想第二日就有人挖了他的坟,并气愤地鞭了尸,还把尸体挂在了城门口,身上写着大大的四个字——畜生不如! 当然这些,已是后话,南星已经不知道了! 大船缓缓前行,很快就离开了黄州城。这一日,风和日丽,平波无澜的江面一片宁静,煦煦江风扑面而来,带着一丝暑气,可却不算炎热。南星站在船头,手里抱着蓟无良托付给她的那个白瓷坛,里面装着的是豆蔻的骨灰! “这里,山清水秀,碧波漾漾,平静祥和,豆蔻应该喜欢吧?” 南星定定在站在那里,眺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江面,低声喃喃自语。 她轻轻打开盖子,抓起一把白瓷坛里的骨灰,把手伸向江面,缓缓张开,阵阵江风慢慢把手里的粉末吹散,四散飘扬,自由自由,再无约束! “顾千里,你说什么是善?” 南星边扬边问道。 顾千里微微蹙眉,略加思索,就说道: “善大概就是有好心,做好人,干好事,但不求名利,也不要好处吧!不过,爷这个人,这辈子是成不了善人了!” 南星闻言,眉眼轻抬,认真地觑了一眼顾千里,也颇为赞同,这厮霸道跋扈,心狠手辣起来非同一般,哪里能做什么善人? “星儿以为何为善?” 何为善? 南星怔了怔,她也说不清楚,不过大至于不违背本心吧! “勿以己度人,无愧于心,就是本善吧,大善我也做不到!” “星儿有慧根,爷就是个俗人,这辈子大概做不到这些了,不过,爷可以对星儿善一些!” 顾千里轻轻地揽着南星的肩膀,笑侃道。 “我也是俗人,不过我们这里,良心还在而已!” 最后一把粉末被风吹散,转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南星仰头看看,只剩下蓝天白云,那个受了十年罪的女子,彻底从这个世上消失了,大概只有蓟无良记得她吧! 在水上,又行了十多日,途中再没有停歇过,每天都夜以继日地赶路。 好在这段时间天气都算好,没有狂风暴雨,大船行驶的很平稳,适应了以后,南星甚至觉得和在地面上没有区别,更或者,等哪一日脚踏上地面之后,也会不适应了呢! 那位叫陆翊的公子伤早就好了,每天趁顾千里不在的时候,就像影子一样跟着南星,一口一个“小仙女”的叫着,不时用话挑逗着南星。南星真是不胜其烦,恨不得真用一包毒药,把他毒哑算了。 顾千里也往他那张白净的俊脸上招呼了好几次,可那厮完全不长教训,脸上的伤痕还未消散,就又见缝插针地跑道南星的房间,骚扰着她! “小仙女,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嘛?等船到了渡口,小爷就要和顾五分道扬镳了,他女人那么多,你这样单纯的小仙女,哪能入他的狼窝?还是跟着小爷的好?” 陆翊没个正行,坐到南星身边,歪倒在美人榻上,看着南星,痞痞地说道。 南星目不转睛地看着手中的医书,身子不着痕迹地挪开一些,对陆翊的说辞充耳不闻。 “小仙女?你就考虑一下嘛?” 陆翊稍稍坐直,侧头贴近南星一些,略带乞求的问道。 南星其实不习惯与别人太过亲近,陆翊的这种行为,已经打破了她心里可以接受的那个安全距离,南星心底升腾起一股反感,手上摸到了一根银针,竖在了陆翊的鼻尖。 “哎……哎……小仙女,这是干什么?小爷可是为你好!你是不知道呀,顾五那个人,有多混球,他……” “这根银针是我给一个花柳病人用过的,如果陆公子也想试试,南星恭敬不如从命!” 南星打断他,冷冷的说道。 这陆翊每次都是这样的说辞,他没有说累,南星都听累,顾千里混球,她知道,可她南星也并不是傻子,觉得离了顾千里,跟着眼前这陆翊就是好,他们都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人! “别……别……别别别,小爷不说了,小爷不说了还不成?” 陆翊连忙起身退开,深怕南星的银针碰到自己。 “顾五那厮对女人还是真有一套,也不知道给你灌了迷魂药,让你这么死心塌地地跟着他,再说,小爷也比他玉树临风,倜傥风流,更是比他年轻,那样的老男人有什么稀罕的?” 陆翊摸摸鼻子,嘴里嘟嘟囔囔地自语道。 南星听见了,却懒得搭理他。他不了解事实,也不是什么相干的人,解释有什么用呢?再说,都是萍水相逢的过客而已,说不定哪天这船上的人都会分道扬镳,再也不见了呢! “小仙女,小爷是真心劝告你的,顾五……顾五不是个好东西,你别太相信他!” 陆翊说这话的时候,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南星睫毛颤颤,眸光闪闪,心中了然! 说完,陆翊见南星半天都没有反应,甚至表情都一如往常的冰冷,摇头叹叹,脸上又挂着一抹痞笑,自嘲地开口: “唉,不相信小爷就算了!” “你又在这里瞎说什么?是嫌自己好的太快了吗?” 顾千里阴森的声音从陆翊背后传来,惊得陆翊一颤,不过也是瞬间,他就稳住了心神,回头对上了顾千里那张快要滴水的黑脸,笑道: “小爷再劝小仙女擦脸眼睛,看清楚你顾五的嘴脸呢!” 陆翊被揍了那么多次,可还是一点也不害怕似的,仍旧不怕死的挑衅。 顾千里本就黑沉的脸又深沉了些,桃花眸子危险地眯着,满是戾气,像盯仇人一样,盯着陆翊。 “爷怎么样还轮不到你来这里絮叨,你要是真的太无聊,那爷就请那些人上船来叙叙!” 顾千里面无表情,出口的话如冰刀子,直击陆翊的命脉。不过,陆翊也不是省油的灯,脸上的嘲讽更甚,嘴角勾起,毫不在意地说道: “你可以请呀,反正这船是你的,这女人也是你的,有个好歹什么的,后悔的是你,又不是小爷我!” “放心,爷才不会脏了爷的地方,爷会直接把你五花大绑,送给他们,反正他们想要你的命,又不想要爷的命?” 顾千里无声所谓地说道。 “你……你……好,顾五,算你狠……京中那么多人,比狠,你算第二,无人敢算第一……” 陆翊毕竟势单力薄,怕真惹怒了顾千里这混球,做出意想不到的事,那可就后悔也没地儿了! 算了,算了,不和他计较了,等回到京中,从长计议吧! 不知怎的,陆翊总觉得顾千里迟早会栽倒在他手上,所以,也不逞一时口舌之快,等那天来临之时,再好好地出气吧! “顾五,小爷等着你犯到小爷手里!” 陆翊挥挥拳头,恶狠狠地撂下一句话,转身往外走去! “你就等着吧,爷这辈子都不可能!” “哼哼……” 等陆翊走了,栀子和良姜也很有眼力劲的退了出去,甚至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屋里只剩下南星和顾千里两人。 顾千里见南星仍旧坐靠在美人榻上,低头看着手上的书,对刚才自己和陆翊的吵嘴,好似完全听不见似的,心中就有些忐忑,她这幅冷淡的表情,不知道那该死的陆翊给她说了什么坏话,自己好不容易才走进她心里一点点,可别又被推远了! 他轻轻地走到南星的身边,靠着南星也坐在了榻上,见南星仍旧认真而又专注地看着手上的医书。 “看了一上午了,星儿也该累了,休息休息!” 顾千里大手一挥,就把南星手上的医术夺走了,随手扔到了不远处的桌上。 南星也没生气,只是转过头,星眸静静地看着他,黑漆如深潭,波澜不惊。 顾千里被南星看得很是心虚,不自主地摸摸鼻子,讪笑道: “嘿嘿……怎么了?星儿怎么这样看着爷?” 南星如蝶翼般的羽睫颤颤,眨眨眼睛,才正色说道: “顾千里,陆翊说的那些,你就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吗?” “啊?” 顾千里一愣,叫了一声,原来南星把陆翊那小子说得废话竟然也听进去了,以前的那些确实荒唐,可要是一五一十的全都说给南星听,那她肯定会把自己推得远远的,自己好不容易才把她的心焐热了那么一丁点儿,要是都交待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唉,也没什么,就是以前年少,有些荒唐,这不遇到了星儿,爷就都改了吗?” 顾千里边说,边把人往怀里搂搂,打着哈哈,悄悄地观察南星的表情。 “其实也没什么,以前是以前,我又不蠢,别人的几句话就能影响我?只是你知道我的底线,但凡你触碰了,那也就这样了!” 南星说完,冷笑两声,双手一摊,无比潇洒! 只是顾千里的脸色越来深沉,心中暗自筹划着。 第120章 见喜 * “桃花儿娇娇脸,柳叶儿尖尖眉……” 江宁城最大的青楼——莳花馆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一搂大厅中央专门建了一座高台,铺就厚厚的红毯,四周燃着粗如腕臂的大红蜡烛,几个穿着薄纱的舞女随着靡靡丝乐,风情万种的扭动着身姿,撩得下面满座的那些寻花问柳的男子,急不可耐地把脑袋凑到了身旁姑娘半露的雪胸上。 “今晚的莳花馆怎么这么热闹?是有什么大事吗?” 不明就里的外地客商,问着身旁的常客朋友。 “兄台第一次来,当然不知。今晚呀,是这莳花馆花魁的好日子,大家都是来争当“新郎君”的?” 那常客说完,紧搂着身旁的姑娘,哈哈大笑起来,身旁的姑娘忙递上一杯酒送到嘴边,望着他的眸光温柔如水,笑盈盈地劝他饮下! “难怪有这么多人呢?只是不知道那花魁姿色如何?要是绝顶美人儿,小爷也凑个热闹!” “还没有露过面,不过以金嬷嬷的眼光,这绿竹丝绦都这么可人儿,那鸢尾姑娘肯定是顶顶的仙女儿了,要不,怎么能做花魁呢?” 常客不愧是常客,看来他对这莳花馆已经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圆台上又换了一拨儿姑娘,仍旧扭着腰肢儿,百媚千娇的撩着寻欢的客人,靡靡之音萦绕不散,红绡纱随风飘扬,美酒配佳人,就是世上最好的催情药,在这暑气腾腾的夏夜里,催升着那些躁动的心,如同那红绡纱一样,红浪翻滚! “你……你就带我来看这个?你不怕……把你打死?” 南星星眸圆睁,看着台上那裸露着大片肌肤的姑娘们,使着浑身解数扭动着身躯,撩拨着下面的人,而自己竟然会隐隐有些羡慕,这大热天,穿这么少凉快呀! “怎么样?好不好看?” 陆翊满眼含笑,讨好的看着南星,问道。 “好看是好看,只是你带我来这里,我怕你会被打死!” 南星完全没有想到,陆翊这厮的胆子太大了,竟然趁着顾千里去谈生意的时候,悄悄带自己来这地方,她就是再傻再没见识,也知道这是那男人的温柔窟,拥有七十二绝技的青楼。 “你不说,小爷不说,他又不知道,再说,你来都来了,不看白不看,这种体验,你可要好好把握机会!” 陆翊潇洒的摇着折扇,一脸不以为然,仿佛这事情能神不知鬼不觉一样,南星瞄了他一眼,脑海中慢慢浮现眼前的俊脸被顾千里揍成猪头三,不忍直视! “要不,我们还是走吧,我怕……” 南星想起顾千里发怒起来,那混吝恐怖的样子,就不由后怕。当然,他肯定不会揍自己,只是这陆翊肯定就逃不过了,想他刚刚伤好不久,万一失手打死了,那就不好了。 “哼……小爷还以为你胆子大呢?结果还不是被顾五吃的死死的,小爷就要和你在这里逛,今晚还不回去了,看他顾五敢怎么样?” 陆翊死猪不怕开水烫,索性放下大话。 南星见他既然这么说,那自己又有什么担心的呢,反正受伤的是他,痛得也是他,自己,只是可能几天下不了床而已! “各位大爷、公子,欢迎驾临嬷嬷的莳花馆,嬷嬷我精心养育了十几年的鸢尾姑娘呀,今晚要出来见客了,还请各位赏脸,给捧捧场!” 金嬷嬷穿着大红的襦裙,微微肥胖的身躯如杨柳摆动,梳着高高的元宝发髻,发间插满了金饰,珠光宝气,能晃瞎眼。张口说话的声音,娇柔绵软,是江宁一贯的吴侬软语,那刻意糅造的嗲声嗲气,听得南星浑身起鸡皮疙瘩,而陆翊却仍旧缓缓摇着扇子,嘴角勾笑,望着高台,一脸期待地等着那个什么鸢尾姑娘的出现。 “嬷嬷别啰嗦了,快点请鸢尾姑娘出来,爷都等不及了!” 人群中,有人粗声粗气地淫笑催促着。 “是呀,嬷嬷,快点,爷还等着做新郎君呢?哈哈……” “哈哈……小爷也来凑个热闹,当一回新郎君……” “快点让那你那美人儿出来……” “快点……” “爷等着……” 下面的那些人说话越来越粗俗,慢慢地开始说一些淫言浪语,南星第一次听,到底是有些不好意思,白嫩的脸颊上瞬间绯红一片,默默地捂住耳朵,假装听不见! “各位爷不要急,我们鸢尾呀,可是个斯文的姑娘,你们这样可别吓坏了嬷嬷我的姑娘,嬷嬷可不就不把她带出来了!” 金嬷嬷看着大家已经急不可耐的样子,脸上的笑容灿成了一朵菊花,扭扭身子,娇声调笑着。 “爷就喜欢斯文的姑娘,嬷嬷,快去请,今晚这些都是你的了!” 有个半百的老头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拍在桌子上,豪气的叫道。 金嬷嬷看着那叠银票两眼放光,用眼神悄悄示意身旁的丫鬟,让她去把鸢尾请出来。 “各位爷稍安勿躁,鸢尾姑娘呀,这就来了!” 话音刚落,金嬷嬷就抬手指了指搂上,过于丰腴的身躯挪到旁边,丝乐声音又起,楼上开始往下飘洒着红红粉粉的花瓣。 楼下本来热闹嘈杂的声音瞬间寂静,大家都好奇地抬头,向楼上痴痴地看去,那些目光无一不是好奇、淫邪、放浪! “果真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南星在心里咒骂着,为那即将沦为这些人囊中玩物的女子赶到悲哀! 一阵香风袭来,一个穿着大红齐胸襦裙,外罩了一件透明的蝶翼纱,手执团扇半遮面,额间画着一朵鸢尾花的女子,袅袅娜娜地从楼梯上缓缓挪步下来。 身后的丫鬟们仍旧撒着花瓣,飘飘洒洒的花瓣落在那女子身上,好似又为她添了几分美,薄纱下隐隐露出的娇嫩肌肤,更加欺霜赛雪,那盈盈摆动的腰肢,好似风吹杨柳,纤细柔软,宛若无骨。 可惜了,这么美的女子! 南星一眼瞟过去,只看到那些男人眼中的**,甚至有些人都好似流口水了,更加为这个女子感到惋惜。 “爷出一千两,做鸢尾姑娘今晚的新郎君!” 人群中突然有人吼了一句,其他人才开始渐渐回过神来。 “一千两也忒小气了些,爷出三千两,今晚的新郎君非爷莫属!” “爷出五千两……” “……” 鸢尾还没有走到高台上,下面的客人们都争相竞价,金嬷嬷笑得嘴都咧到耳根了,眯着的眼睛放着光,好似眼中看到的全是银子。 “小爷出六千两……” “爷出八千两……” 下面的竞价还在继续,鸢尾已经娉娉婷婷地走到了高台中间,先对金嬷嬷屈膝行了一礼,又向下面吵闹的客人们袅娜的行了一礼,然后站定,仍旧用却扇遮着半张脸,娇羞地看着那些争着做她“新郎君”的各色男人们。 “你怎么不喊?” 南星戳戳身旁的陆翊,问道。 “你别告诉我,你来真的是纯属看热闹?” “小爷我就是来看看热闹!” 陆翊仍然没个正经,笑眯眯地看着旁边一声高过一声,激动喊叫的人群,说道。 “我信你才有鬼!” 南星撇撇嘴,白了陆翊一眼,百无聊赖的磕着桌上放着的瓜子。 很快,人群中的竞价已经超过了二万两。不过在有人喊了二万两之后,满堂有了片刻的安静,大家不约而同地看着那个喊出这个价格的人,想看看他是何方神圣。 南星也好奇地伸头去张望,见是那个刚才拍着一叠银票在桌子上的半百老头,她可怜地看着台上的那鸢尾,心中戚戚然。 “小爷出一万两!” 南星没想到陆翊突然慢条斯理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嘴巴,她惊讶地看着陆翊,用眼神询问道: “你搞什么鬼呀?” 陆翊也回了她一个眼神,好似再说: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那半百的老头大概没想到竟然有人和他抢吧,而且竞价本来是越来越高,这突然有人竟然又把价格压了回去,不明白这算怎么回事? “金嬷嬷,你说,这……这算怎么回事?” 那半百的老头脾气不是很好,高喊着金嬷嬷,怒道着。 金嬷嬷的那谄媚的笑也僵在了脸上,好似不知道刚才是怎么回事一样,她看了看那半百的老头,又看了看陆翊,见陆翊是个年轻的公子,心下立即有了比较,笑道: “公子别乱掺和,这竞价是越竞越高,哪里有越竞越低的理儿?嬷嬷见公子年轻,我这莳花馆也有好多姑娘,等会让公子挑挑,可好?” 说完,见陆翊不说话,就以为他答应了,随即谄笑地看着那半百的老头,说道: “如果没人竞价,那我这心肝儿鸢尾,今晚就招那位大爷做入幕之宾了!” “哦……” “嚯……” “唷……” “唉……” 人群中开始爆发出阵阵起哄声,有高兴羡慕的,也有失望叹气的,不过大多数看热闹的人,还是兴奋的,毕竟这鸢尾姑娘的第一晚轮不到自己,后面就不值钱了,此生怎么也得尝那么一回,那也算满足了! “小爷说的是出一万两金子!” 陆翊慢吞吞的话如同六月里的惊天霹雳,“砰”得一声把那些激动过头的人都炸晕了,大厅立时安静下来,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个个都惊得不敢动。 第121章 老鹳嘴 * 南星也被惊呆了,吃瓜子的动作定在那里,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陆翊。 “小爷出一万两金子!” 陆翊潇洒地摇着折扇,又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次! “吁……” 被惊呆地看客们醒了过来,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呼声,目光“刷”地一下全都看着陆翊,就连台子上的金嬷嬷也惊呆了,那灿若菊花的脸僵滞着,饶是她见惯了大风浪,但出手就是一万两金子的客人,也是第一次遇到,此刻,也是惊呆了! 更别说了那今晚全场瞩目的焦点,鸢尾姑娘了,本来含羞地用团扇遮着脸颊,此刻一听竟然有人出了如此高价,那双如水的眸子里也满是诧异,而且见出手阔绰的恩客,又是一位年轻俊朗,风姿偏偏的少年郎,心下更是欢喜,那双拿着团扇的手好似都没了力气,不知不觉地就放了下去,露出了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儿! “陆翊,你发什么疯?” 南星放下瓜子,戳戳陆翊,搞不清楚他到底要干什么。 陆翊回眸含笑地瞟瞟南星,不说话,只是嘴角带笑,看着好似不怀好意! “哎呦,这位年轻公子真是出手大方,不知公子贵姓呀?” 金嬷嬷脸上的笑已经不能用灿烂来形容了,就好似一朵菊花已经怒放到了极致,马上要把脸上的那层皮都要冲破了似的。 陆翊仍然不急不躁,慢悠悠地晃着扇子,慢吞吞地说话。 “小爷姓顾,顾千里!” “唷,原来是顾小爷呀!” 金嬷嬷矫揉一笑,摇摆着肥胖的身躯,颤巍巍地从台子上往下走,甩着帕子就向陆翊走来。 从陆翊说他叫“顾千里”的时候,南星就完全已经傻掉了。 “喂,你到底要干什么?” 南星心中怒火滕然而起,这厮带自己来这样的地方就算了,还借着顾千里的名义,一掷万金的买青楼花魁的初夜,这是……这是给自己添堵吗? “你到底要干什么?” 南星一脚狠狠地从桌子底下踢过去,踢在了陆翊的腿上,见他倏得一挺,就知道痛了! “你怕什么,顾五那厮哄得你那么听她的话,小爷就是想试试,买下这花魁送给他,看他动不动心?” 南星眉头紧蹙,心里郁郁的不舒服,怎么说,顾千里现在还算她的人吧,就算不是他本人,可别人用他的名义去睡别人,那传出去,还是和顾千里自己做了这事一样。 “你就作死吧!” 南星不打算再理陆翊了,反正这些贵公子做事没有章法,脑回路也不同常人,谁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呢? “怎么?吃醋了?小爷可听说,你一直对顾五有戒备,怎么这下又这么紧张?是不是见这鸢尾姑娘,脸蛋儿比你好看,胸比你大,腰比你细,屁股也比你翘,怕顾五看上不要你了?再说,顾五那厮可一直风流着呢,以往在京中呀,这般的人呀,基本都会收下!” 以前的顾千里有多风流荒唐,南星确实耳闻过,但如今的顾千里是否还会如此,南星倒不清楚了,只是如果他仍然那样的话,那倒也算一种解脱吧,不过,南星心里直觉的认为,顾千里不会的! “不作死就不会死,你就作吧!” 南星抓起一把瓜子恨恨地丢到陆翊的脸上,没好气地吼道。 陆翊反应极快,用折扇挡过那些瓜子,把脸凑到南星面前,心情极为好。 “哈哈……生气了?不过如果顾五收了这鸢尾姑娘,你以后跟着小爷得了,小爷可不像顾五那么风流,小爷会比他还要疼你!” “滚……” 南星一巴掌拍上拿俊脸,把脸推远,这些公子哥把女子当成什么了?随意都可以争夺?随意都可以送人? “还有没有人出价?” 金嬷嬷边走边高喊,见全堂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无外乎都在叹息、羡慕“顾千里”有这样的福气,却无人再出价了! 金嬷嬷知道这个价格已经是顶天了,比她预期的不知道高出多少,此时无人出价,她也很是满意了。 肥胖地身躯走得极为快,不一会儿,就走到了陆翊身边。 “没人出价,那鸢尾姑娘初次的新郎君就是这位顾千里,顾小爷了!” “嚯……好……” 满堂喝彩! 顾千里一脚刚踏进莳花馆大门的时候,就忽地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还听见了什么新郎君,一口窝火的老血差点就飚出来,那张本就冰冷的黑脸,此时已经好似被冻住了一样,冷得后面跟着的苍术白术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公子,是陆公子!” 顾千里点点头,咬牙切齿地看着前方,在烛光中,被一个胖老鸨子拉着手,站在人群中挥手的陆翊,就恨不得弄死他! 一个人胡来就算了,还偷偷地带着南星来,现在竟然还大胆地利用自己的名号包花魁,真真是活腻歪了! 想到此,顾千里那张冷脸又黑了几分,桃花眸子幽暗狠戾,不仅想弄死陆翊,也想弄死南星! 该死的东西,胆子大的,竟然学着男人来逛青楼了! 想起自己马不停蹄地忙完生意,赶回客栈,准备带她晚上去逛逛江宁府时,可回到客栈,竟然人影子都找不着。那两个该死的丫鬟,竟然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只说跟着陆公子出去了! 没心的东西们,自己就那么不招那两个丫头待见吗?自己的女人跟别人出去,两个东西竟然不拦着?还一脸高兴,想到此,顾千里就气得胸疼,恨不得卖了她们! 后来一问,竟然是被带到了青楼,更是气得差点昏厥。 青楼是什么地方?顾千里太清楚了,鱼龙混杂,她一个女子竟然敢来这种地方?她又一副好管闲事的样子,怕她惹事,又怕她吃亏……一颗心都急烂了,急匆匆地赶来,却不想竟然又听到了自己的名号,还什么新郎君,气得弄死南星的心都有了! “公子,南星姑娘在那里,和陆公子在一起!” 顾千里早都看见了,见她一身男儿打扮,坐在陆翊的旁边,气定神闲地嗑着瓜子,那清秀的眉眼,谁看不出来她是姑娘呢? 反正陆翊已经在作死的路上越走越远,南星已经绝了挽救他的心,又抓起一把瓜子,悠闲地嗑着,看陆翊到底怎么收场! 只不过,才嗑了一会儿,怎么感觉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好似有一股冷风袭来,可她见前面的有些人早已经汗流浃背,都脱掉了外衫,露出了光膀子,就说嘛,这大暑天的,怎么会有凉风! 可是不对呀,怎么感觉后背越来越凉呢?好像还被什么东西盯着一样,南星浑身不自在,她奇怪地回头看看,就看到顾千里阴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站在身后,桃花眸子深邃幽黑,无一丝波澜! 完了! 这是南星的第一反应! 她连忙丢掉瓜子,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像个小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双手不自主地捏紧衣摆,颤抖着声音低声叫道: “顾……顾……顾千里……” 陆翊正在享受着大家的恭维呢,此时听到南星叫了一声顾千里的名字,也忙回头一看,见顾千里那眸子里如同冷刀子一样,锋利狠辣地射向自己,脖子也不由得一凉。不过,瞬间,他就哈哈大笑起来,戏谑道: “哟?今晚的新郎君来了呀?” 顾千里盯了他一眼,抬手招呼苍术和白术上前,冷声吩咐道: “陆公子这么想做新郎君,今晚务必让他尽兴!” “是,公子!” 苍术和白术恭敬应道,说完就一左一右地架着陆翊,低声问了一句金嬷嬷什么,就见金嬷嬷满脸堆笑地应着,捏着肥胖的身躯,在前面带着路。 “喂……喂……顾五,这是送你的……这花魁是小爷送你的……” “顾五……你敢?” “顾五……” 陆翊的武力值不抵苍术和白术,见两人死死地架着自己,跟着金嬷嬷,不用想,也是送回房间,心中也有些急了! “哼哼……给他喝杯茶,让他多舒坦一会儿,当新郎君嘛,总得记忆深刻才是!” 顾千里又冷冷地说了一句,苍术和白术连忙点点头。 “喂……顾五……你敢?你忘了小爷是谁?你……” “爷劝你还是省着力气,今晚有得你累的,再说,爷有什么不敢的?你难道不知道?” 陆翊刚才那傲娇的气焰完全蔫掉了,他有些后悔自己惹上了这魔头。这魔头一疯起来,天王老子都不管不顾,要不也不会落下那样的名声了! 陆翊叫嚣的声音渐行渐远,南星的心如同打鼓一般,已经忐忑到了极点,两手不停地揉搓着衣角,顾千里对陆翊的手段如此凌厉狠落,自己的下场简直不敢想! 南星轻轻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抬眸望着顾千里,满脸谄笑地叫道: “顾千里,我……” “闭嘴!” 顾千里低吼一声,桃花眸子看向别处。 “你现在别说话,一听你说话,爷就很生气,爷就想一把掐死你!” 完了,完了…… 南星的心里唱着绝望哀歌,这次是完蛋了,还能不能活路呀? 第122章 巴戟天 * 见顾千里如此大的怒气,南星也不敢再说什么,垂丧着头,瞧着脚下的鞋尖,脑子里正在飞速思索,这次这事要怎么糊弄过去? 思来想去,好似只有那一条路可以走了,只是……唉,累就累点吧,都怪陆翊那厮太坑,竟然拖着自己来了这种地方! “还不走?等爷抱你?” 头顶又传来一声怒吼,南星被惊地肝儿又是一颤,慌忙抬头,星眸小心地看向顾千里,就见那双眸子阴沉沉地死盯着自己,心立下又沉了几分! “走,走……走……” 南星小声地嘀咕,抬步慌张地就向门外走,可这男装的下摆有些太长,一时不急,一脚就踩了上去,趔趄了一下,眼看就要摔跤了…… “哎哟……” 一只大手从后面抓住衣领,及时把要摔倒人拉住,南星站稳,偷偷地回眸觑了一眼顾千里,见那张脸已经不能看了,黑沉如锅底,浑身的怒气眼看就要压不住了! 南星缩缩脖子,拎起衣摆,几个小跑步就跑出了莳花馆。 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这条街上又全都是青楼乐馆,灯红酒绿中,不时传来丝竹之音,还有那娇滴调笑之声,如同一个不夜城。 香脂粉味扑鼻袭来,那些披着薄纱,身姿妖娆,浓妆艳抹的姑娘们个个站在楼子门口,一声声勾魂儿似的娇声叫着,勾着那些人去寻欢作乐! “还敢看?走!” 身侧的手被一把抓住,还没回过神的南星就被顾千里拖着就走。 顾千里腿长,又怒气腾腾,走得极快。南星步子本来就小,这样一拖,就是小跑也有些跟不上,还没走一会儿呢,就累得气喘吁吁,而且那该死的衣摆也碍事,几次都踩到了,差点摔倒! “哎……慢点……慢点……” 南星大口喘着气,叫着。 顾千里回头见南星额头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蛋也红扑扑的,大口喘着粗气,要是往常,早都心疼了。 可此时,他仅仅是回头瞄了一眼,脚下步伐不变,甚至比刚才走得还要快! “哎……” 南星感觉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脚下也不知道踩在了什么地方,只管跟着顾千里奔跑就好了,只希望,等会儿回去后,他的雷霆之火能消那么一丁点儿! “砰……” 客栈的房门被一脚踢开,屋里的良姜和栀子正在收拾东西,听见响动,连忙冲到门口。就看见了顾千里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口,而南星累得像一条狗一样,正弯腰拍胸,缓着气呢! “公……公子……” “姑娘……” “滚出去!” 顾千里冷喝一声,吓得栀子和良姜俱是一震,连忙低头,快步向外走去,经过南星身边的时候,还默默地投去了一个“可怜”的眼神,可惜南星只顾着缓气,没有看见! “吱呀”一声,房门又被关上了。南星终于缓过了气,抬头就见顾千里已经把衣衫脱得只剩下了最里面的一件了,她不由得扶扶额,满头黑线,果然是这样! 可该挣扎的时候,还是要挣扎一下,南星连忙跑到桌子了另一边,望着顾千里,鼓起勇气,强装着勇敢,说道: “顾……顾千里,是陆翊骗我去的,我……我本来是不想去的,要是知道是去青楼,我肯定是拒绝的,你相信我……” 顾千里继续脱衣服的手一滞,桃花眸子眯着,沉沉地看着南星,不说话。 “真的,不是我愿意去的,你……你……原谅我……好不好?” 南星放软了身段,柔声撒着娇,祈求地看着顾千里。 “过来!” 冰冰冷冷的两字,不带一丁点儿情愫,南星的心又沉了沉,“完蛋”两字又冒了出来。 “不是……真的是陆翊骗我的,我也是无辜的……你能不能……手下留情……” 南星做着垂死挣扎! “过来!” 比刚才更冷的声音,南星知道他的怒气已经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可是,又不甘心,一时踟躇着,不说话,只是那双星眸无辜地圆睁着,可怜兮兮地望着顾千里! “过来……” 顾千里说第三遍的时候,南星就见他人影一闪,像是来抓自己了。脑子一片空白,第一反应就是逃,可还没跑两步,就被拦腰抓住了,一阵天旋地转中,人已经落在了那张精雕细琢的大床上了! “唔……不……” “闭嘴!” “嘶……” 身上的那套男装瞬间被撕碎,四分五裂地不知道丢到了那里。南星见结果已经注定了,也就放弃了挣扎,稍稍软下了身子,让自己少受一点罪! “疼……疼,疼……” “闭嘴!” “你轻点……疼……” “闭嘴,听到了没有?爷不想听见你嘴里发出一点儿声音,要是再不听话,爷就弄死你!” “呃?” 南星一脑门冷汗,见顾千里赤红着眸子,如同一头暴怒发狂的狮子一样,恶狠狠地盯着自己,好似真的自己再说话,一点不假的就会弄死自己! 谁让自己错了呢?为了自己的小命,还是不惹这正在怒气上的男人为好! 黑夜漫长,遥遥无期,南星被磨得早已经软成了一滩春水,可身上的那男人好似怒火更甚,一点儿都未消,不管南星做什么,怎么软下身段配合,都哄不好一样! “好了……不要了……” 南星自己累得撑不住了,浑身一丝力气都无。 “闭嘴!爷准你说话了?” “可是……嗯……” “让你闭嘴!” “嘶……好疼……你怎么咬人?” “谁让你说话的?” 被这样一直磨着,南星的气性也上来了,他不让说话,甚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却又故意狠狠地折腾,南星又不是神,哪里能控制得了呢? “顾千里,你够了啊?不就是去了一趟青楼吗?又没有干什么?再说,是陆翊骗我去的,我都道歉了,你还这样阴阳怪气地折腾我?” 南星话音刚落,身后折腾的人倏得一个用力,南星的额头“嘭”得一下就撞到了床头,一时间眼冒金星,本来就昏昏沉沉的脑子,感觉一阵迷糊,她心下一动,顺势借着就歪倒在了床榻上,昏迷了过去! 顾千里没想到,南星竟然昏迷了过去,他那些折腾人的法子还没有使出十之二三呢,一时间吊着,不上不下,心中更是抑郁难耐。 可人已经这样了,哪里还有心思?只好收了欲望,把人翻过来一看,就见南星紧闭着双眸,眼角还挂着泪痕,粉嫩白皙的额头上撞出了一大块印子,微微有些红肿,心疼泛溢开来,心中又有些后悔,刚才怒气太盛,一下失控了,竟然伤了她! 吩咐栀子和良姜送了水进来,小心翼翼地帮南星清理好身子,见她仍旧昏迷着,也不知道撞得有没有事?正吩咐人,准备去请大夫呢! “顾千里,气可消了?” 南星悠悠转醒,抓着顾千里的衣摆,小声地问道。 顾千里回头,见南星讨好地看着自己,眸子里星光闪烁,心中就明白了几分,这天杀的,刚才竟然是装晕,那还未消散的火气又腾然而起! “你竟然还敢骗爷?” 咬牙切齿的声音,好似比刚才的怒气还要更甚,南星缩缩脖子,连忙摆手道: “没有,没有,刚才真的是撞晕了,你看,你看,都肿了,好疼,好疼……” 南星连忙拉着他的手去摸自己的额头,那红肿确实比刚才明显,可要是晕过去,还是差了些! 顾千里气得牙痒痒,爱也不是,恨也不是,一时间,竟然找不到出气的方式。 突然,大手撩开南星身上的薄被,利落地把人翻过来,接着大手就落了下去,很快南星的屁股上就传来了“啪啪”的响声。 南星被顾千里这一连贯的操作弄懵了,她没想到,顾千里竟然会打她屁股,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大手已经落下,屁股那处也传来了阵阵疼痛,疼得她龇牙咧嘴,眼泪也不受控地就落了下来。 这厮是用了全力呀,一点儿也没有手下留情! “呜呜……好疼……” “知道疼就好!” “顾千里,你变态呀?发什么神经……你怎么打人?” 从被顾千里抓包的那一刻起,南星就提心吊胆着,回了客栈,还没有歇一口气呢,就被丢到床榻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了几番,还撞伤了额头,现下竟然还挨了一顿揍,而且揍得还是屁股,不管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南星都已经达到了极限,被这样彻底一激,霎时奔溃了! “呜呜……我都说了我不是自己想去的,还不是陆翊那挨千刀的骗我,我知道错了,也道歉了,你回来怎么折腾,我都依着你,你还不消气,还打我?呜呜……你打死我算了……反正,我算什么呀……” 南星委屈地不得了,索性扯开嗓子,开始口无遮掩地哭诉。 “陆翊忘恩负义,骗我……他说你坏话,我都没有听……呜呜……我那么相信你,你还打我……再说,我什么都没有干,就坐在那里而已,看得也是女人,不是男人呀?还有……你看我,你看我现在……额头也撞伤了,屁股也被你打得好疼,那里……那里也好痛……呜呜……你口口声声说心疼我,爱我……就是这样的吗?呜呜……呜呜……” 第123章 覆盆子 * 顾千里傻眼了,本来就是南星犯了错,竟然敢跟着人去那种地方,自己生气惩罚她一下,也是让她长长记性,可现在听她这么一哭诉,好似错的那个人是自己一样,而南星宛若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呜呜……陆翊说你以前也天天逛青楼,还经常包花魁呢……” 见南星越往后说,越扯到了自己身上,而且是以前的那些荒唐事,顾千里就一阵恶汗,这丫头本就计较那些,再让她说下去,又得和自己闹了,算了算了,还是不计较了! 顾千里把人翻过来,就见南星哭得泪眼蒙蒙,眼眶鼻尖都红红的,小嘴嘟着,无比地委屈。 “你还委屈上了?” 顾千里怒极反笑,捏捏南星的俏鼻,问道。 “我本来就委屈,要听你的话,也不敢不听他的话,我也不知道陆翊是什么身份,怕给你惹来什么不好的,他要带我去,我也推拒不了。我都这么听话了,你还这样对我?呜呜……” “哈哈……那是爷的不是了?” 顾千里擦掉南星脸颊上的眼泪,见她这个样子,与以往的那种疏离完全不同,虽然有些无理取闹,但却真实可爱,好似与自己更亲密了一些! 南星哪里敢说是顾千里的错呀,虽然想趁此闹闹,可她也明白分寸,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 “我也没说是你的错,我也有错,我应该更义正言辞地拒绝陆翊那傻提议,或者见了是那样的场所,就应该及时回头,不应该进去。现下,你罚了罚了,打也打了,气可消了?” 南星的眼泪还充盈在眼眶中,星眸如被水染了一样,碧波荡漾,就那样涟涟地望着顾千里,小心翼翼地问道。 顾千里忍不住,在那如水洗的眸子上轻轻吻吻,笑道: “消了,消了,再不消,就是爷的不是了!” 闻此言,南星胸中悄悄吐了一口气,可算是把这狮子的毛捋顺了,自己算逃过了一截,只余陆翊如何,他自求多福吧,谁让他坑自己的? “消了就好,只是……” “只是什么?” 顾千里笑问道。 南星眸光闪闪,红着脸,小声地嗫嚅道: “以后生气能不能不要动手打人?” 顾千里一愣,随即开怀大笑。 “爷又没有打别的地方,只是极怒之下,打了星儿的屁股而已,谁让你不听话?” 见顾千里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南星的脸更红了,那私密之处,自己又不是小孩儿,那里能被打? “那也不行,打哪里都不行,总之,不能动手,要不,我就不要你了!” 南星梗着脖子回道,打那里虽然有些打情骂俏的意味,可动手了,怎么感觉都怪怪的! 顾千里索性脱鞋上了床,把南星搂到了自己怀里,紧紧地抱着,一声声应道: “好,好,好,听星儿的,以后不打了,只是星儿记住,以后再犯错了,爷惩罚你的法子可多着呢!” “呃?” 南星的脑子里闪过那什么七十二式,一阵阵欲哭无泪! “能不能讲道理?” “爷嘴笨,不喜欢耍嘴皮子,还是用一些实际的法子更好!” 你嘴笨个奶奶的腿! 南星在心里暗暗地发誓,以后绝对不犯错了,即使犯错了,也绝对不让顾千里知道,毕竟这后果,真是会要人命的! “星儿刚才说这里也疼,那里也疼,爷看看……” “轰……” 刚才自己都说了什么呀?南星脑子里一片空白,看吧,看吧,言多必失! “没有,没有,不疼了!” 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深怕顾千里不管不顾地真去查看。 “不疼了?” 顾千里低头看着南星,又确定地问了一次,眸光里闪着南星看不见的诡计, “嗯,不疼了,好了!” “那既然好了,爷就不客气了!” “啊?不客气什么?” 南星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 “爷刚才可还没有尽兴呢,既然星儿说那里没事了,那我们再继续……” “啊?不要呀……” 只是南星的反抗无效,下一刻,人已经被紧紧地压制在了身下,那刚才才穿好的寝衣,眨眼间,又不翼而飞了…… “呜呜……” 肠子都悔青了,真正的欲哭无泪! 第二日,南星睡到午时才悠悠醒来,浑身上下好似被碾过了一样,酸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尤其是两条腿,刚一触地,就瘫软了下去,要不是良姜眼疾手快地扶着,差点就跌倒在了地上。 “姑娘,你没事吧?” 良姜见南星一脸疲惫,眼眶下面都青青的,心疼地问道。 南星摇摇头,开口的嗓子嘶哑如破锣。 “没事!” “公子也太不心疼人了,又把姑娘折腾成这样!” 栀子忙递给了南星一杯温水,不满地抱怨着。 南星脸上一赫,这俩丫头,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自己也是会害羞的好吧! “谁让我犯错了呢!” 南星小声地嘀咕。 “不过,姑娘也是,你跟那陆公子去什么青楼,我一听,就吓死了,也无怪乎公子那么生气!” 栀子圆眸嗔了南星一眼,怨道。 “你到底是帮谁说话?” 南星没好气地捏捏栀子的圆脸,用破锣嗓子低吼道。 “我当然帮姑娘了,只是姑娘以后也别吓我们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也知道后果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南星这话说得绝对真心实意,这次教训太深刻了,如果她再犯一次,顾千里会真弄死她的! “别废话了,快去给姑娘端饭去,姑娘……嗯,这么久没有用饭,到时候身子有个不好,公子又得发火了!” 良姜见栀子还想说什么,连忙制止道,她才不相信公子敢把姑娘怎么样呢,除了床榻上凶悍一些,其他时候,还不是姑娘说什么,公子听什么嘛! 一桌子的午饭琳琅满目,全是南星爱吃的,除此之外,还特别熬制了一灌香气浓郁的鸡汤,栀子特意说是给南星补身子的。 南星脸上的羞赫更甚,心中翻翻白眼,到底还是没有浪费栀子的好意,喝了好几碗,主要是身体缺水太厉害了,渴! “陆公子可回来了?” 南星边吃菜,边闲问道。 栀子和良姜互看了一眼,才小声地开口: “陆公子早上就回来了,只是……” “只是什么?” 栀子摇摇头,开口的语气里满是可怜。 “陆公子好可怜,也不知道公子怎么整他了。回来的时候,我见他走路都走不稳了,直打飘,脸色还惨白惨白的,眼眶子周围都黑了一圈,一看就是一整晚没睡,啧啧啧……公子太狠了!” “呃?” 南星一脸黑线。 她应该能想到顾千里的手段,这样的惩罚应该还算轻的,应该是顾忌陆翊的身份,要是别人,说不定直接被丢进了小倌儿的楼子里,让别人玩弄了,哪里还能好命的当什么新郎君呀! 心中戚戚然,以后还是不要惹顾千里那厮为好! “陆公子可说什么了?” “陆公子说:让公子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说,回京后要给公子送一百个女人,让公子天天做新郎君!” 南星无语地翻翻白眼,这两个幼稚的大男人,也不知道再搞什么鬼。她才不相信陆翊是为了抢自己,故意给顾千里使袢子呢,自己可没有那么大的魅力,这点自知之明,她南星还是有的。到底是为什么呢,估计就他俩才知道了,南星懒得去深想,因为和自己毫无关系! “星儿在用饭呀?” 南星即将吃完的时候,顾千里摇着玉扇,着一身青白长衫,缓缓踱步进来,脸上、身上无一处不透着舒爽。 南星看他那样子,眼角直抽抽,心中气郁至极,凭什么他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自己则像软泥一样,动都不想动。 “哼……” 南星冷哼一声,懒得理他。 顾千里笑笑,明白南星所想,他凑近南星耳旁,悄声戏谑道: “噢?星儿还生气呀?是昨晚爷伺候的不好吗?” “咳……咳……” 顾千里话音刚落,南星被一口汤呛得直咳嗽,这厮……这厮……也太不要脸些! “别急,别急,慢慢吃……见到爷,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顾千里轻轻拍着南星的后背,帮她顺气,嘴里仍然调戏着。 南星气得恨不得把碗里的汤泼到他那得意的脸上,让这厮消停一些。 “你……你滚……” “爷才刚回来,星儿怎么都不待见爷了呢?是谁,昨晚说的,要……” 见顾千里越说越离谱,旁边的栀子和良姜已经羞红了脸,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南星连忙一跃而起,捂住了顾千里那张讨厌的嘴。 “闭嘴,不许说!” “唔……嘿嘿……” 阵阵闷笑声从顾千里的喉咙传来,落在南星的手心,酥酥麻麻,如同一股暖流,又往心底沁去,南星连忙收回了手。 “哈哈……星儿吃瘪,爷才高兴呢!” 顾千里见南星的脸通红的如同熟透的柿子一般,晶莹剔透,就连那耳垂和洁白的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红,如同要滴血一般,心下痒痒,趁人不注意,悄悄地凑上去,偷了好几个香,又惹得南星一阵跳脚。 “哈哈……” “公子,陆公子好像发高热了?” 门外突然传来了苍术急促的声音,屋里的嬉闹瞬时静止,南星和顾千里面面相觑,眼眸中心领神会地冒出了同一句话: 陆翊的身子骨也太差了吧! 第124章 汉解离 * 六月的江宁府无比炎热,虽然这客栈的顶好的上房背阴,客栈老板还给这些出手阔绰的贵人们供了消暑的冰桶,但即便是这样,午间的屋子里,也是如蒸笼般热气腾腾,闷热难耐! 南星一进屋子,就见陆翊闭着眼睛,静静地躺在床榻上,那如冠玉般粹白的俊脸此时潮红一片,嘴唇也被烧得干裂,身上还盖着厚厚的锦被,两侧还被掖得紧紧的,深怕他见风似的。 看来是烧得不低! 南星连忙上前,嫩白的手背利落地贴上了陆翊的额头,触及间,果然,热得烫手! “良姜,把这锦被换了,换一床薄得过来!” 南星小手用力一撩,就把锦被扔到了旁边,随即吩咐道。 “哎……姑……姑娘,主子正在发高热,要捂一捂的?” 陆翊的那个跟班儿见南星把陆翊身上的被子给扔了,皱着眉头,不满地叫道。 南星回眸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 “你没看见他都要被捂死了吗?这大热天的,人已经烧成这样了,再捂下去,直接烧成炭得了!” “呃?” “良姜,还不快点!” 良姜一听南星催促,连忙快步过去,抱起锦被就走。片刻后,就抱着一床薄被过来,轻手轻脚地盖在陆翊的身上。 南星正坐在床榻边,凝神静气地给陆翊把脉,时而蹙蹙眉头,时而又充满疑惑。 过了半晌,才放下陆翊的手腕,走到一旁的桌旁。 “姑娘,主子怎么样?” 那跟班儿十分着急,一见南星过来,连忙紧张地问道。 南星回头疑惑地看了看床上的陆翊,思索了片刻,才有些不确定的说道: “陆公子确实是精气耗费过多,身子骨一下受不了,才引发的高热……不过……” 这话一出口,那跟班儿,还有良姜、栀子,都羞赫地红了脸,默默地低下了头,甚至是旁边的苍术和白术,也面露尴尬,别开了视线,假装听不见,只有顾千里一副云淡风轻地看着床榻上的陆翊,眸子里满是嘲讽,写着大大的“活该”二字! “咳……咳……不过什么?” 那跟班儿也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也只是瞬间,就恢复了正常,连忙追问道。 南星不时地看看床榻上仍旧陷入昏睡的陆翊,犹豫了片刻,才开口说道: “不过……陆公子虽然身子耗费的大,但并没有……嗯……并没有做那种事,所以阴阳也才没有调和……” “啊?” 这话一落,一屋子的人都惊讶地叫起来,就连顾千里,也诧异地看着南星,眼神里满是疑问。 南星点点头,肯定地说道: “也不知道你给他下了什么药,他估计……嗯……自己解决的……过度了……” 虽然南星觉得讨论这样的病情无伤什么大雅,可旁边男男女女的好几个呢,而且还有两个未经人事的女子,有些话不方便说出口。不过南星如此隐晦地说,听在他人的耳中,已经是胆子大的要破天了! “我写两副方子,一副是退高热的,还有一副,是给他补身子的。” 说完,南星就坐在桌旁,栀子连忙备好笔墨,南星略微思索,刷刷地下笔,很快就写好了两副方子,吹吹未干的墨迹,对那跟班儿说道: “你去抓药吧,栀子和良姜也留下帮忙。等会先用烧酒给他擦擦手心脚心,额头用冷帕子敷敷,先喝退热汤药,一个时辰后,再喝补药,高热退下去后,退热汤药就不要喝了,补药连喝三天,一日三次,应无大碍的!” 南星把方子递给了陆翊的跟班儿,也留下了栀子和良姜帮忙,自己倒也想留下来帮忙照顾,可又怕顾千里多想,再给陆翊使什么绊子,那这小身板估计就彻底报废了。想想,还是算了,只好在心中默默地可怜他了吧! 正准备和顾千里离开的时候,忽听外面传来了嘈杂声,好像有一大群人冲过来,还不停地叫嚣着,叫得好像是“顾千里”的名字。 南星不解地望向顾千里,见他也听见了,正蹙着眉头,暗沉着眸子,示意苍术出去看看。 苍术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转身就跑了出去。 不过,片刻后,他就奔回来了,脸上的表情极为不自然,而且不是瞄着南星,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顾千里的脸更难看了,黑沉沉的,如同桌上的墨汁,低声斥道: “有什么话就说,爷又没做什么亏心事,看她干什么?” 苍术被一噎,心中默默为他家公子点了一炷香,希望等会儿说出开之后,你还这么淡定。 “公子,外面的人是莳花馆的龟奴们……” 顾千里更不明白了,这莳花馆的龟奴们找自己干什么? “他们说昨夜公子包了他们莳花馆的花魁鸢尾,折腾了一夜,今儿个早上,进去伺候的婢女却发现那鸢尾姑娘已经奄奄一息了,金嬷嬷吓住了,才来找公子,想让公子去看看……” 苍术话音刚落,南星和顾千里面面相觑了一眼,同时又把目光看向了床榻上的陆翊,尤其是顾千里,恨不得把人捉起来揍一顿。 但不对呀,这陆翊没有和女子行事,那鸢尾姑娘怎么会奄奄一息呢?还有让顾千里去看看,是什么意思,是去赔钱,还是去偿命?但不管怎么说,权贵公子一掷万金,玩死花魁这样劲爆的八卦,肯定不止仅流传在江宁府了,相信过不了几天,京中也知道了吧! 这一刻,南星不想多想,可也不得不多想,不知不觉中,好似已经卷入了什么阴谋是非中了! “她一个花魁要死就死,关爷什么事?再说,昨晚爷又不在莳花馆,怎么能攀扯上爷?” 顾千里冷声怒斥,对这事一点儿也没放在心上,好似那什么花魁与自己一点儿关系也无,不过也确实没有关系,还不是陆翊这货坑的! “顾千里,你不觉得奇怪吗?” 南星一脸认真,肃声问道。 顾千里眸光闪闪,不过仍旧没觉得是什么大事,无所谓的说道: “昨晚那小子没玩,估计被别人捡了个便宜,有什么奇怪的?” “可外面说的是你,是你顾千里,在江宁府一掷万金,买了花魁的初夜,如果那鸢尾姑娘真的死了,那也是你顾千里玩死的,别人只认名号,哪里会认人?再说,这事真的就没有影响吗?” 虽然南星也不在乎什么名声,可玩死女人这样的丑事,不沾惹,还是不要沾惹的好,万一某一天,你需要名声的时候,那这就是你最大的污点,不仅影响你,也影响你的子孙后代呢! “星儿担心爷?” 南星怒嗔了顾千里一眼,这时候,你还说这些,是不是不太适宜? “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事,没必要沾惹上,不过你不介意,我也没什么好介意的!” 顾千里把手里的玉扇收拢,轻轻地在左手心敲敲,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 “既然星儿介意,那爷就把这想坏爷名声的妖魔鬼怪揪出来,给星儿一个交待!” 南星被说得脸上赫然,无语地看着顾千里一副纨绔的样子,早知道,管他这些鸟事呢? “星儿在这等着,爷去去就来!” 说完,顾千里起身,就往外走。 “等等,我也去!” 南星快走了两步,拉住了顾千里的衣袖。 顾千里好似没听清楚一样,回头望望南星,不确定地问了一遍: “星儿说什么?” “我……我说我也去看看!” 南星被顾千里眼里的冷光吓得一缩,小声地说道。 话音刚落,顾千里就炸了,玉扇用力地敲了敲南星的头,吼道: “胆子肥了?还是昨晚的教训不够?你还想去?嗯?” “我去又不是干嘛,我只是去看看那奄奄一息的花魁,我是大夫,说不定我能救活呢?或者说,有人动了手脚,我也能看出来不是?别人,你放心呀?” 南星摸摸被敲得青痛的头顶,懒得跟顾千里计较,她只想弄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顾千里见南星说得也有道理,点点头,道: “既然星儿这么急着为爷洗刷冤屈,那爷就带你去看看吧!” 这厮也太会顺杆儿爬了,简直是蹬鼻子上眼,南星心中的白眼已经翻上了天,勾勾嘴角,嘲讽地应道: “多谢顾大爷!” “不必客气,星儿也是……” “别啰嗦了,快走吧……” “呃?” 白日的莳花馆少了那些喧闹和嘈杂,大厅里很安静,除了几个洒扫的婢女外,几乎没有人影。昨晚的那些大红纱帐还未撤下,一眼望过去,仍旧是艳红一片,淫逸奢靡。 “去,把那金嬷嬷叫来!” 顾千里努努嘴,苍术就近抓住了一个婢女,大嗓门一吼,差点没把那婢女吓破胆,连滚带爬地上楼去叫人了! 一炷香的时间,那金嬷嬷才打着呵欠,顶着肥胖的身姿,慢慢地挪步下来,下楼梯的时候,一颤一颤的,南星深怕那楼梯被她踩塌了。 等走到顾千里面前,见竟然又是一位俊朗倜傥的公子,一看打扮,就知道非富即贵,那本来还有些迷离的脸立时满脸堆笑,眼中泛着精光,娇声嗲叫道: “哎哟,公子,这么早就来了,嬷嬷我这还没开张呢?” 顾千里稍稍退后,用玉扇扇去那难闻的浓烈脂粉味,微蹙着眉头,说道: “不是说爷弄死了你那花魁吗?怎么?竟然不认识爷?” 第125章 千金拨 * 顾千里话音刚落,金嬷嬷就傻眼了,那张涂满脂粉的脸僵在了那里,如同一朵菊花被雕刻在了墙上。 “啊?” 金嬷嬷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是你让那些龟奴去找爷的吗?怎么?爷来了,反而不认识了?” 顾千里缓缓地摇着玉扇,扇出来的风都是吹到了南星的身上。 “你是顾……顾小爷?” 金嬷嬷终于反应过来了,可是……可是……不对呀,昨晚那顾小爷和今天这位公子长得不一样呀? “爷就是顾千里!” “可是……可是昨晚那顾小爷,不是长公子这样的呀?” 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金嬷嬷也糊涂了! “哼哼……所以,爷才要来问个明白呢,爷都未来过你们妓馆,怎么全江宁府都在传爷玩死了你的花魁?金嬷嬷不给爷个说法吗?” 顾千里说得漫不经心,只是那话里话外的威严凌厉却一点不减,说完后,南星见那金嬷嬷竟然被吓出了一头汗。 “误会……误会……都是误会……” 金嬷嬷连连摆手,讪讪地解释。 “嗯?误会?那这误会可大了?爷一向洁身自好,这烟花柳馆,爷可从来不来,爷的名声可都让你们给毁了,这也算误会?” 顾千里这话说完,身后的苍术和白术都不自主地翻翻白眼,公子,你这话说得违心不?以前那天天宿在温柔乡的人是谁? 还洁身自好?真是…… 南星扶扶额,听他厚着脸皮,一本正经地胡说,简直不忍直视,真想把他脸皮扒下来,看看到底有多厚! “真是误会?兴许是重名了呢?今儿个嬷嬷就给公子陪个罪,今晚上请楼里最漂亮的姑娘来陪公子,可好?”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身份,但以金嬷嬷在欢场混了这么久,也知道对方是不能得罪的人物,所以谄媚地讨好道。 “那些都无关紧要,爷只想要回爷的名声……” “呃?” 金嬷嬷一愣,随即谄笑道: “这……好说,嬷嬷我马上让龟奴们出去散播,就说昨晚的恩客不是顾小爷,是……是胡小爷,怎么样?” “扑哧”一声,南星笑出了声,她实在不知道,这金嬷嬷还有这胡诌的本事,顾千里变成胡千里吗?哈哈…… “别笑,爷的名声要紧!” 顾千里正色道。 你有个屁的名声,南星心中撇撇嘴,可在这个时候,她也懒得和顾千里斗嘴。 “说正事!” 南星收起嬉笑,戳戳顾千里,正声说道。 “名声的事,金嬷嬷还是早日办妥为好,爷怕出去了,这耳朵又听见了,一不高兴,砸了这莳花馆,那嬷嬷哭都没地儿哭去了!” 顾千里仍旧慢条斯理地说着,说完,苍术故意踢翻了旁边的桌子,掉落在地上瞬间化为碎末,金嬷嬷吓得浑身肥肉一颤,不停地用帕子擦着额头的汗珠。 “是,是,是……我马上去办!” “还有一件……” “啊?还有什么事?” 金嬷嬷脸色煞白如纸,眼瞳里惊恐无措,颤声问道。 “爷带了大夫过来,想给你那不中用的花魁瞧瞧,看是被折腾的奄奄一息,还是别的什么缘由?要是别的……哼哼……” 顾千里说完,鼻子里两声冷哼,如同两把刀一样,架在了金嬷嬷的脖子上,让她心中忐忑不已。 实在是她也不知道这鸢尾是真的身子骨不中用,还是装的。 早间,婢女来报的时候,她本来想请大夫的,只是鸢尾不让请,只让自己去外面放话,而且说得越夸张越好。金嬷嬷见昨晚那小爷出手极为阔绰,想再捞一笔,就照做了,哪里知道竟然是个李鬼? “这……鸢尾已经看过大夫了,就没必要了吧?” 金嬷嬷为难地说道。 “嗯?难道真如爷想得,金嬷嬷是想讹我不成?” “不是,不是,绝对没有……” “那就让爷的大夫去瞧瞧,也好辩个究竟,毕竟,这莳花馆看着还不错,嬷嬷也想常此开下去的!” 语气里是不容置疑地命令和威胁,金嬷嬷被恐吓地哑口无言,只好点头应道: “公子消气,好说,好说,我这就带公子的大夫去鸢尾的房间,好好瞧瞧!” 说完,金嬷嬷就招来一个婢女,让她带着南星上楼,本来想招待顾千里坐在楼下等的,却看见顾千里也跟了上去,自己连忙拎着裙摆,也紧跟了上去。 “公子,鸢尾一个姑娘,不太方便……” “唷?这青楼的女子,迎四方来客,还有不方便?” 顾千里理都不理金嬷嬷,跟着南星九曲八绕,就走到了鸢尾住的厢房。 那婢女推开门,抬手请南星进去了,顾千里也想进去的时候,南星回头了一个眼神,顾千里只好摸摸鼻子,站在了门外,等着。 这花魁的房间就是不一样,处处摆放地都很有讲究,甚至有的东西,竟然比那些大家闺秀的房间都要奢侈,南星四处晃了一眼,不由得咂舌,果然,自古以来,笑贫不笑娼呀,这安逸的生活质量,谁还愿意去苦苦拼命呢! 床榻上的鸢尾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睡,反正那婢女叫了许久,都没有唤醒,只是那起伏的胸脯,有了些许变化。 南星勾嘴笑笑,不动声色地坐在床榻边,左手抓起鸢尾的手腕,右手的三指微微弯曲,熟练地搭上了鸢尾的脉络。 身子倒无什么大碍,有些消耗过度的疲乏而已,还有些失血过多,应该昨晚折腾的动静不小。南星又瞟了瞟鸢尾露在外面的皮肤,青青紫紫,斑驳遍布,对方应该不仅强壮,还很饥渴,所以才如此没轻没重。只是…… “大夫,我们鸢尾没事吧?” 金嬷嬷见南星把了半天,也没说一句话,就笑着问道。 南星放下鸢尾的手,看了金嬷嬷一眼,没说话,直接走到了顾千里的面前。 “怎么样?” 顾千里见南星出来了,忙收起邪痞,正色问道。 “春风一夜不假,但体内有毒素,中毒了!” 南星把头凑到顾千里耳边,悄声说道。 “中毒了?” 顾千里疑惑地问道。 “嗯!” “你确定?” 这怎么看都有些匪夷所思,顾千里又问了一遍。 “你想死是不是?不相信我?” 南星见顾千里一而再,再而三地问自己,挥挥拳头,恶狠狠地吼道。 “不是,不是,爷只是有些疑惑而已!” 顾千里把南星的手攥到手心揉捏,陪笑道。 “疑惑回去再解,现下想想,怎么跟那金嬷嬷交涉?” 南星蹙眉说道,虽然那鸢尾体内的毒素现下不致命,但把不准,那背后的人,加大了剂量,直接让人一命呜呼了,坑得还是顾千里。 “好,爷去说!” 金嬷嬷刚好也出来,见顾千里和自己的小厮手拉着手,那双毒辣的眼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难怪这贵公子不好这里的娇娇女,原来喜欢小倌儿呀,看来,想要赚这些贵公子的钱,也得养一些了! “公子,我就说鸢尾无大碍吧,你看,大夫瞧了也没事!” 金嬷嬷糅造着声音,嗲声嗲气地说道,听得南星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嗯,是无大碍,不过,大夫说你那花魁身子骨太差了,一晚就这样了,以后还怎么给你赚钱呀!” 说到这个,金嬷嬷也很生气,鸢尾是她千娇万宠养出来的,平时也没少用补品,怎么这才一夜,身子骨就不行了,自己可还指望着她当棵摇钱树,给自己赚个钵满盆满呢! 金嬷嬷眼珠儿一转,这不是有现成的大夫吗?问问,还省了一笔请大夫的钱呢! “是呀,大夫可有什么好法子?” “法子倒有一个,只是汤药有些苦,不过疗效却很好,嬷嬷如果天天监督鸢尾姑娘服药,不出三日,不仅鸢尾姑娘现在身上的病好了,以后身子骨也硬朗不少!” 南星答道。 一听有方子,疗效还好,金嬷嬷的眼睛里就放着精光,可转头又想,这随意问别人要方子,也要不少钱吧,她可舍不得把自己兜里的钱掏出去,一时间为难着。 南星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老鸨子不仅人精明,还太吝啬,这点小事都衡量这么久,这莳花馆开成这样,也算是奇迹了! “只要嬷嬷把我们家公子的名声找补回来,这方子,我就送给你了,只是……良药苦口,请嬷嬷务必看管着鸢尾姑娘,按时服用,不要浪费了!” 说完,南星走进房间,找来纸笔,随即写下了一张药方,递给了金嬷嬷,又嘱托了一遍: “三碗水熬成一碗水,每日服用三次,切记,切记!” 金嬷嬷喜笑颜开地收下,连忙娇声道谢,还假装客气地要留顾千里喝茶,被拒绝后,才点头哈腰地把人送了出去。 “这老鸨子太精明了,真是一点儿便宜都不放过!” 南星感慨道。 “正是她们有这样的弱点,才能让那些肮脏烂诡成事,你还指望在这种地方的人,能有多正义不成?” 顾千里见南星热得满脸通红,白皙的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心疼地不停用玉扇扇着风,还特意用宽大的袖摆遮挡在南星的头顶上。 “我们什么时候走?” 一说到这个,顾千里就有些郁闷,早知道不和陆翊赌气了。 “唉,本来明日就可以出发,现下陆翊那小子成了那样,也走不成了,估计还要过两日才行!” 南星闻言,点点头,说道: “嗯,我还是不放心那鸢尾,你找人盯着,解了毒才放心些!” 第126章 玄胡索 * 顾千里眸光闪闪,没想到这次,南星竟然对自己的事如此上心,心中尤为欢喜,他这么久的努力,总算见到了一点曙光,眼前的人儿终于是知道关心他了! “星儿对爷的事如此上心,爷心中很欢喜!” 顾千里抓着南星身侧的小手,紧握在手中,开心地说道。 南星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是重点吗?这是重点吗?重点不应该是揪出那幕后之人吗? “顾千里,你会错意了,我只是觉得你没有做过,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而已,并不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顾千里的手中的玉扇压住了菱口,剩下的话南星只好咽下去。 “爷不想听别的,爷觉得星儿上心就行!” 好吧,你愿意怎样就怎样了,反正我也不想知道那么多,南星心想。 回到客栈,南星都觉得自己的脸都被晒脱皮了,连忙用了一盆冷水洗了脸,又用冰帕子敷了敷,才觉得好一点! 顾千里回来喝了几口凉茶,听良姜说隔壁陆翊高热退了下去,人也醒了,茶水喝完,就过去看了。 南星知道,他不仅仅是去看那么简单,有些事,顾千里不说,她也懒得问那么多,反正,她可不想被牵涉到那些事中。 正好无人打扰,还能好好地睡个觉呢! 想到此,南星换了一张冰帕子,敷在脸上,躺在床榻上,很快就会周公去了! 隔壁房间,陆翊已经清醒了,正半靠在床榻上,身上的寝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露出了胸脯上大片白皙的肌肤,脸色有些苍白,还隐隐带着疲态,颇有一股别样的风情。 “醒了?” 顾千里摇着扇子,慢慢地挪步过去,坐在床榻边的圆凳上,戏笑道。 陆翊一见顾千里,怒气就起来了,伸手就向顾千里招呼而去。可到底生病还未痊愈,身体还虚弱不堪,被顾千里轻轻地用扇子一挡,就跌回了床榻。 “还有力气打爷?” 顾千里淡淡地瞥了陆翊两眼,一脸嘲讽道。 “顾五,你个王八蛋,小爷总有一天要整死你!” 陆翊的气出不出来,气得咬牙切齿,看着顾千里那张嘲讽的脸,阴狠很地叫道。 “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顾千里继续气定若闲,有一下无一下地摇着扇子,专找陆翊的伤口戳刀子。 “你……” “你说,你身子骨怎么这么弱?也才用了一晚上而已,竟然就虚成这样,还高热不退,真是笑死爷了!” 顾千里继续戳着刀子。 陆翊气得一张脸五彩交错,一会儿赤红一会儿黑沉,黑眸始终阴森森地盯着顾千里,恨不得扑上去咬死他。 “小爷这样还不是你害得,你竟然敢给小爷喂那起子药,你就不怕……” “哼……给你喂药都是轻的,谁让你带爷的女人去那种地方,还有,还假借爷的名义包花魁,爷没找你算账,你就自求多福!” 顾千里也收回脸上的调侃,阴鹭地回道。 “小爷跟你开个玩笑而已,考验考验你对小仙女是真心还是假意,你却这样?小爷记住了!” “你记住就好,就怕你记不住,还有,别一口一个小仙女叫着,那是爷的女人,也是你能觑觎的?” “小爷就觑觎了,怎么了?你这个混蛋,就只能骗骗南星那样单纯的姑娘,你顾五,一肚子坏水,楼里的妖艳贱货,才和你相配呢!” 陆翊气愤填膺地吼回去。 “哼……楼里的那些,你昨晚不是尝过了吗?滋味如何?” 顾千里不说则已,一说陆翊更是气愤,昨晚差点没要了自己的命。 “小爷做没做过,你不知道,但小仙女肯定知道,小爷不像你,定力那么差,是谁都可以!” 说到这一点,顾千里不得不佩服陆翊,他给他下了那么重的药,这厮竟然顶住了,要是自己,还真不一定能扛得住呢! “她知道又怎么样?反正她现在是爷的,你连个边儿也摸不着!” 顾千里高仰着下巴,骄傲地说着。 陆翊一噎,眼睛像要发射暗器一样,无数冷刀子向顾千里射去。 “你就看好了,别让小爷逮到机会!” “哼哼……” 顾千里冷哼两声,懒得和他再费口舌,争论这些无聊的话题。 “对了,昨晚你没有睡那花魁,但那花魁却被睡了,而且还要死了!” 顾千里收回调笑,正色道。 陆翊一听,心下一惊,黑眸沉沉,无所谓地望向顾千里,淡然说道: “关小爷什么事,是顾千里睡得,又不是小爷睡的?” 顾千里气结。 “你……要不是见你这样,爷早就打死你了!” “有本事就打呗!” 陆翊一脸无所谓,好似这件事从头到尾都和自己无关一样。 “是不是那些干的?” 顾千里压住火气,懒得和他计较,问道。 陆翊翻翻白眼,瞥了顾千里一眼,勾勾嘴角,带着讥讽,说: “你知道还问小爷?” 顾千里越来越后悔和陆翊沾惹上关系,咬牙狠道: “就知道挨着你就没好事,爷的名声全让你毁了!” 陆翊不以为然,又对顾千里翻了翻白眼,嘲道: “你还有名声?” “呃?” 以往顾千里确实不在乎名声,所以京中那些人称自己“混头”、“纨绔”、“霸王”什么的都无所谓,可这次有南星在身边,落下一个玩死花魁的名声,总归是不太好。再说,又和陆翊牵扯上了,还有那些人,那就可大可小了,万一有一天说起,给别人留下了把柄,那就不好了! “爷不管,你惹出来的是非,你给爷解决掉,要不,别怪爷翻脸不认人,把你给送出去!” 陆翊不为顾千里的威胁所动,双手枕在投下,一脸云淡风轻,半晌,才轻轻飘地撂来了一句话: “你这样黑心黑肝,小仙女知道吗?” 也不知道这陆翊是真看上了南星,还是惺惺作态,但不管怎的,总从他嘴里牵扯上南星,顾千里就堵得慌。 “那是爷的事,与你无关,你解决掉你的事就好了!” 顾千里冷冷地回了一句,随即站起身来,准备走了。 “顾五,两日后小爷就不和你们同路了,你让小仙女过来一趟,小爷有东西给她!” 陆翊这厮真是想死,竟然还想私相授受,顾千里心里堵得更难受,阴冷冷地回道: “不必了!” “小爷给小仙女,又不是给你?算了,算了,小爷让广白去请吧!” “你敢?” “小爷有什么不敢的?怎么,现在醋劲儿这么大,以前你不是也经常把你那些宠妾送人吗?要不你把小仙女送给小爷得了?” 陆翊索性火上浇油,直接开口问顾千里要南星。 顾千里被气得邪火直冒,要不是见陆翊虚弱地躺在床榻上,早都把他揍死了,此时只好自己忍着,不过屋子中间那张桌子遭了殃,一掌下去,四分五裂了。 “火气这么大干什么?要不是小爷了解你的品性,还真以为你是个专一的情种呢?只是可怜小爷的小仙女呀,还被你蒙在鼓里,哄着骗着,不知道去京中后,过得是什么样水深火热的日子,唉……” 陆翊边说,边摇头晃脑地叹气。顾千里知道他反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是为了挑拨自己的怒气而已,也就懒得搭理他,冷冷地瞟了他一样,狂风般出门了。 陆翊见顾千里走了,收回正色,望着顾千里的背影,黑眸幽幽,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顾千里一身怒气地回到房间,见南星脸上遮着一张帕子,正睡得香甜,心下立时变得柔软。 坐在床榻边,轻轻揭开早已干竭的帕子,扔在一旁,双眸一瞬不眨地盯着那嫩白如莹玉的睡颜,眸光里的宠溺都要溢出来了。 “星儿,你说,陆翊那厮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千里手指摩挲着南星白嫩的脸颊,低声喃喃自问。 “嘤……” 南星被摸得脸颊发痒,不自主地躲躲,无意识发出抗议的声音。 “没心没肺的小东西,心中到底可有爷了?” 不知怎的,顾千里竟然有些患得患失,自己确实不如陆翊那般干净,京中院子里的那些女人还没有解决,南星知道了,肯定要和自己闹,还有……真就这样,浑浑噩噩,委屈她不明不白,和自己过一生吗? 顾千里心中泛起心疼,他舍不得怎么办?她这么好,怎么能受这些委屈? 还是要早早做些打算,大哥那里已经知道,肯定会帮自己,还有……嗯,对,还有母亲,还是尽快修书一封给母亲吧……回到京中,有陆翊觑觎着,变数太多……这是顾千里第一次为一个女人如此上心,怕她离开自己,又怕自己委屈了她,总归虽然已经在身边了,可还是小心翼翼。 晚间,南星过去给陆翊把脉,见他烧已经退了下来,身子也恢复了不少,虽有些虚弱,但只要好好休息,恢复也就几天的事情。 “陆公子,烧退了,好好休息,过不了几天,又能活蹦乱跳了!” 南星笑着调侃道。 “小仙女,别天天陆公子陆公子的叫,叫小爷一声陆哥哥,可好?” 南星闻言,一脑门子冷汗,这里的人,怎么这么喜欢给人当哥哥? “小仙女,反正你也没有哥哥,你叫小爷哥哥,以后顾五欺负你了,哥哥就帮你欺负回去,好不好?” 第127章 海金沙 * 南星一愣,不自禁地抬眸望向陆翊,见他脸上没有了以往的玩世不恭,一脸肃穆,是前所未有的正经,一时间,南星也摸不清楚他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了! “我不需要哥哥,他欺负我,我就欺负回去!” 南星淡然道,这些贵公子们,能不牵扯,还是不要牵扯的好。 “唉……” 陆翊长长叹了一口气,眸光倏然一闪,有瞬间的失落,转而又变成以往那嬉皮笑脸的样子,遗憾地说道: “小爷的一片苦心呀,巴心巴肝地都为你打算,可你不领情呀,唉……也不知道顾五哪里来的好命……” 南星见陆翊翻来覆去地就这几句话,这一路上,耳朵早已经听出茧了,也就懒得接话了! “你等会儿把汤药服了,就好好休息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南星把汤药端过去,递给陆翊,说道。 陆翊接过,见温度刚好,爽快地一饮而尽,虽然苦味难耐,但也仅仅是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即仍旧不死心地说道: “小爷就想不明白了,小爷也是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而且比顾五那厮还要年轻,家世也不必顾五差,小仙女怎么就看不上小爷呢?连当个哥哥都不愿意?你有了哥哥,不就……” “你烦不烦呀?我说了不要就不要,你那么喜欢给人当哥哥,去大街上拉人去呀,我好好的,为什么要找一个哥哥?” 南星不耐烦地打断陆翊的话,总之,不相干的男女,哥哥妹妹的搅和在一起,怎么听怎么都别扭! 陆翊被南星一怼,半天哑口无然,不过却愈加欣赏南星的性格了,毕竟敢怼他的人还是少有,而且自己都送上门了,她竟然还拒绝?想想京中的那些女子,谁不是见了自己就趋炎附势,巴不得紧紧地贴上来呢! “好吧,好吧,小仙女不愿意,小爷也没办法。不过,在小爷这里,你就是小爷的妹妹了,以后但凡有什么事,小爷给你罩着……” 陆翊又开始巴巴地说开了,越说越兴奋,南星无语地翻翻白眼,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出去。 “哎……小爷还没有说完呢……小爷的身子……” “少说点话,你的身子会更好!” 南星冷冷地丢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小仙女……” 身后还传来陆翊的喊声,南星懒得理他了,直接出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天色早已经暗淡了下来,屋里点着烛光,朦胧昏黄,顾千里也半靠在软塌上,手里翻着一本册子。南星瞟了一眼封面,见是账册,也就静静地不再打扰,轻声招呼栀子打来了水,好好地洗干净手,才坐在桌旁,吃着良姜送上来的冰碗。 吃完一碗,见顾千里仍在入神地翻着账册,南星偷偷地叫来良姜,正想吃第二碗的时候,顾千里突然斜眼瞟来,清冷地说道: “只能吃一碗!” “呃?” 想偷吃被抓了现行,南星无比郁闷。这大热天的,衣服要穿那么多,唯有这冰碗能解解暑,每日晚间才能吃一碗,真是没有人有她这么可怜了! “再多吃半碗好不好?” 实在是吃得不过瘾,南星开始和顾千里讨价还价。 “不行!” 毫不犹豫地拒绝。 南星气结,可并不打算放弃,仍旧不死心地说道: “要不,十口?行不行?” 星眸亮晶晶地望着顾千里,闪亮地如同夜空中最明亮的星星。 可顾千里仍然不为所动,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行!” 话音刚落,那张莹白的小脸瞬间垮了,如星辰的眸子也黯淡了下去,苦兮兮地怜道: “啊?十口也不行?” “不行!” “那五口呢?五口行不行?” 南星伸出一只手,白嫩的五指轻轻张开,动作幼稚又有些可爱,顾千里见此,心早已经柔成了春水,随即丢下账本,走到南星身边,张嘴就把那柔荑咬紧了嘴里,满眸笑意地望着南星,沙哑多情地说道: “星儿为了一口吃的,都如此跟爷撒娇了,爷再不同意,那就太不近人情了!” 手指被顾千里禁锢在嘴里,指尖被舔吮地酥酥麻麻,栀子和良姜还在旁边,南星羞得脸绯红一片,不过听见顾千里答应了,随即绽开笑颜,开心地叫道: “良姜,快去,再端一碗过来!” 良姜和栀子也有些无语,自家姑娘很多时候看着挺成稳,做事也颇有章法,尤其是大事的时候,极为冷静老道,可在亲近的人面前,却总是小孩儿习性,有一张好吃的嘴,经常为了一口吃的,什么骨气都没有了,就这样,没少让公子占便宜! 很快,良姜又端了半碗过来,南星连忙伸手接住,也不用汤匙了,直接端起,就往嘴里喂,狠狠地饮了一大口,才含糊不清地说道: “这……太少了,三口就喝完了……” 栀子和良姜傻眼了,就连顾千里也愣住了,南星为了这口吃的,也算是拼了命了,竟然耍起了花招,连顾千里都蒙过了! “星儿耍赖哈?” 顾千里眼疾手快地把碗抢过来,丢给良姜,不让南星再喝了。 “我的冰碗……是你说的,五口,我才吃了一口呢!” 南星梗着脖子狡辩着,眼见着良姜端着剩下的冰碗出门去了,栀子也跟着出去了,就急得直哼哼。 “爷是应了五口,可星儿照这样的法子,那就不是五口了,是五碗了!” 顾千里捏捏南星不高兴地小脸,侃道。 “是你说的五口,你说话不算话!” “星儿能耍赖,爷怎么就不能说话不算话了?” 顾千里见南星还伸长脖子,望着外面,眼尾还紧紧盯着早已经走得不见人影的良姜,就十分好笑。 “你和我计较什么?你还是不是男人?” 冰碗被拿走,南星气得口不择言,她不知道她这话一出口,注定了今晚的日子又不好过了。 果然,南星话音刚落,顾千里的桃花眸子倏然一缩,危险地盯着南星,嘴角也勾起了那一贯邪魅的笑。 “原来星儿已经忘了爷是不是男人了?看来,爷今晚势必要让星儿深刻地认识一下!” 说完,大手一动,打横抱起了南星,转眼间,人已经落在了柔软的床榻上。 南星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已经被紧紧地压制住了,等她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解释的时候,已经浮浮沉沉几何,欲哭无泪了! 天呀,以后再也不要乱说话了! 南星醒来的时候,已经在马车上了,顾千里提前了一天离开江宁府,陆翊和他的小跟班果然没有再同路而行了。 南星已经早知道了,所以也没有多问,只是听栀子说,早时间,城中的那家莳花馆被官衙给查封了,说是窝藏了什么歹徒,还说那歹徒不仅伤了人,还差点玩死花魁鸢尾,那本来刚刚才红起来的鸢尾姑娘,被这样一折腾,身子骨也羸弱不堪,很快就被发卖了! 那什么权贵公子一掷千金,玩死花魁的事,也就自然不了了之了!南星知道这是那陆翊的手笔,隐隐也对陆翊的身份有些明了,只是有些想不通,那样高贵的人,怎么就那么想给自己做哥哥呢? 南星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反正那些贵人的心思也难猜,猜也猜不透,她才不要耗费脑力,去想这些没用的呢! 喝了几杯茶水,心神彻底清醒过来,良姜递过几样茶点,让南星吃着垫垫肚子。 没用梳洗整理,其实南星没什么胃口,只是在马车上,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而且顾千里也不在,索性就放纵了些,捡起一块糕点,小口小口地慢慢吃着。 吃了一块,就再也吃不下去了,心中又甜又腻,灌了好几杯茶水,才压住那恶心的感觉。 “不吃了,收起来吧!” 南星懒洋洋地挥挥手,浑身就像没有骨头一样,又瘫软在车厢里。 “姑娘,这是陆公子送来的,说给你的!” 栀子递过一个精致的荷包,送到南星面前。 陆翊给她的?是什么东西? 南星接过,一脸诧异,随即打开一看,见是一块白玉做成的玉佩,温润的手感摸起来十分舒爽,隐隐可见里面刻了一个“翊”字,只是这图案怎么看着那么熟悉呢?好像在哪里见过? 南星仔细地盯着玉佩看了许久,都未想起来,索性不想了,仍旧把玉佩装回荷包里,交待栀子和她的那些家当收在一起。 “顾千里知道吗?” 南星见栀子小心地收好,多嘴问了一句。 栀子一愣,随即摇摇头,小声地说道: “公子不知道,广白送过来的时候,神神秘秘的,还让我不要告诉公子,我没说!” 南星闻言,蹙蹙眉头,不知道这陆翊再搞什么鬼,挑拨离间吗?还是和自己私相授受? “姑娘要告诉公子吗?” 栀子好奇地问道。 南星被问得一愣,脑子里开始思考到底要不要告诉顾千里。思略了一阵,觉得好似两人还未到那种完全坦诚相待的地步,互相都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是不告诉的好! “不了,陆翊不让他知道,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也懒得说,而且,他那么小心眼,要是知道陆翊给我玉佩,又得酸死了,受罪的还是我自己……” 第128章 西羌活 * 马车上不比船上舒坦平稳,才走了不一会儿,南星就觉得浑身的骨头都被颠碎了,而且明晃晃地太阳紧跟着,如影随形般炙烤着,车厢里虽然放着冰桶,可也压不下那腾腾的热气,仍旧酷热难耐。 南星身上的衣衫已经是用最单薄的料子做的了,可她仍旧觉得厚,稍微一动,就一身香汗淋漓。可一直坐在一个地儿呢,身下的白玉凉席也好似着火了一样,热得灼人。 “这天儿怎么这么热呀?” 南星把衣袖撸到肩膀,露出纤细圆润的玉臂,不停地用扇子扇着风,嘴里耐烦地念叨着。 “姑娘,你别急躁,越急躁越热,要不,你闭上眼睛,再睡一会儿!” 栀子见南星热得像锅上的蚂蚁,怎么坐都不舒服,不停地在哪里扭动,那额间脸颊上,绯红一片,细细密密地汗珠瞬间就铺满了,心疼地安慰道。 “这么热,怎么睡得着呀……” 南星没好气地说着,心中越来越不耐烦,说话的口气就不甚好了。 “姑娘,喝点凉茶!” 良姜递上一杯凉茶,南星接过,一口猛灌下肚,稍微舒爽了一口气,可不过片刻,那种难耐的燥热又仍然烦躁不堪,急得她都想跳下马车了。 “顾千里,到哪里了?” 南星撩开帘子,也不管顾千里在不在,没好气地喊道。 “南星姑娘,你醒了?” 顾千里没来,苍术骑马过来了,笑盈盈地看着南星,问道。 南星一愣,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看到顾千里的影子,于是问道: “顾千里呢?” “哦,公子有事,晚一点再来和我们会合,南星姑娘,怎么了?” 南星摆摆手,示意没事,放下了帘子。 顾千里竟然不在?那厮就不怕自己跑了? 南星瘪瘪嘴,懒得多想,心中的烦闷慢慢地消散,随着晃晃悠悠地马车,闭上了眼睛假寐。 “咦?前面怎么那么多人?” 是栀子的声音。 “我看看,是出了什么事吗?” 良姜的声音。 估计有什么热闹吧,南星好不容易觉得好受一些,也懒得去凑这些热闹,免得烦躁地慌。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南星不注意,差点一头栽倒,好在身旁的良姜眼明手快,一把扶住,紧张地问道: “姑娘,你没事吧?” 南星缓缓心神,重新坐好,撩开帘子,问道: “苍术,怎么了?” 苍术正在和其他侍卫说话,一听南星在问话,挥挥手让侍卫退下,打马过来,回道: “南星姑娘,前面镇子的城门关闭了,不让进,属下已经让人去问了,看能不能行个方便?” 南星点点头,也趁机向不远处的城门望去。门口果然就像栀子说的那样,集结了很多人,从穿衣打扮上看,应该是一些农民,有些人还背着大竹筐,扛着锄头,有人还拉着板车……不过相同的是,每个人都带着一个大包裹,一脸焦急,好似去逃命一般! 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南星一时想不到,只是如果这么多人要拥进这座镇子,镇上的知县是不敢开门放进去的。 “苍爷,属下打听清楚了。” 那个被派去打探消息的侍卫回来了,禀报道。 “怎么回事?” 苍术急忙问道。 “那些人是附近一个叫三安村的村民,他们村子发了疫病,死了不少人,他们趁着还没有被染上,就逃出了村子,想逃到这临清镇保得一命,但镇上的知县怕这些人也有疫病,就关紧了城门,只能出,不能进,所以那些村民们就堵在了这门口,看有没有机会进去!” 听完那侍卫的话,南星心下一沉,疫病,那在这里就等同于“死亡”,但凡有地方发了疫病,上权者的处置方法都极其残忍,不让他们进镇子已经算是轻的,任其自生自灭,为防万一,甚至会不管不顾地屠村,让整个村子随着疫病一起消失。 南星一想,就不由得心惊胆战,人命,在这里,有时候真是贱如蝼蚁。 “找个人来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南星沉声说道。 “南星姑娘,我们还是尽快进镇吧,公子说不定已经等着呢!” 苍术有些为难地说道,他知道南星这一问,说不定又会惹事上身,回京的时间越来越紧张,再耽搁下去,七月底就赶不回去了。 “苍术,我是大夫!” 南星神情凝重,只说了这么一句,苍术就明白了那意思,有些心疼自家公子了,摊上个南星姑娘这么“好管闲事”的人,以后不得操心死! “得,得,得,属下找人来问问。” 挥挥手,苍术又让刚才那侍卫过来,小声吩咐了几句。 过了片刻,就见那侍卫带了一个三十岁左右,身形颇为魁梧的汉子过来。 “苍爷,这是他们的村长!” 苍术点点头,直截了当地朗声问道: “你们村子到底怎么回事?发了什么疫病?” 那汉子见眼前的男子颇为俊朗,穿着打扮都颇有身份,知道肯定是贵人,说不定还能救全村的人呢,随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不停地磕着头,求道: “大爷,救救我们吧,救救我们吧……” 苍术被这场面弄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头瞄了一眼南星,一把把那村长抓了起来,吼道: “你起来,说话就说话,磕头干什么?是我们主子心善,问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再磕下去,小心我把你丢回去!” 那村长好不容易站稳,连忙拱拱手,恭敬地说道: “是,是,回大爷的话,说实话,草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半月前,村子里突然有人发起了高热,然后又吐又泻,浑身还无力。这大暑天的,我们都以为他是中了暑热,他的家人就抓了草药给他服用,可草药刚灌下去,随即就吐出来了。” “不仅如此,连给他灌点米粥也不行,灌下去一口,就不停地呕吐,吐着吐着,就开始吐血了,人就慢慢陷入昏迷,牙关也打不开了,下身更是失了控,屎尿开始不停地泻,到后面,也开始泻血,没熬过三天,就去了!” “这么快吗?” 南星蹙着眉,静声问道。 “是的,就是这么快。都是一个村子的,我们也觉得蹊跷,可人已经没了,就帮着他家办后事。只是这后事还没有办完呢,那些和他接触过的人,也慢慢地出现了这病症,都一模一样,先发高热,然后又吐又泻,饮食不进,吐血泻血,身子好的能熬个三五天,那些身子差的,有些甚至一天都没有熬过去,就去了!” “没有大夫去看吗?” 南星又问道。 “我们也去请了大夫,可大夫一听这病症,就连忙摆手,说不去,说我们村子这是发了疫病,就是天王老子都救不活。我一听是疫病,也吓死了,连忙回去和大家商量对策。” “你的对策就是抛弃那些感染了病症的人,然后带着还未感染的人逃出来?” 汉子闭闭眼睛,不忍想这样残忍的决定,可他们确实是这样做了。 “是,毕竟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而且如果上头的人知道了,我们就都活不成了。于是,我连夜带着还未被感染的人逃到了这临清镇,其他的人就在村子里自生自灭吧!” “那这临清镇的人怎么知道你们村子发了疫病,还不让你们进去?” 既然村子还没有被封禁起来,他们还能逃出来,那这临清镇应该不知道才是呀! “不瞒姑娘,我们三安村不属于这临清镇管辖,我们属于小河镇,小河镇已经传遍了我们村子发了疫病,知县也打算派人来封禁村子,只是还未来,我们就逃了,可到这临清镇的时候,临清镇知县也知道了,所以我们现在是逃也无处逃,家也回不去了,唉……” 说完,那五尺的汉子红了眼眶,大颗大颗地泪水就哗哗地开始流。 南星感同身受,明白这种脆弱无依,无家可归的心情,想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唯有说了一句: “我想去你们村子看看,你能带我去吗?” 只是话音刚落,苍术就急眼了,诧异地吼了起来。 “南星姑娘,你不能去!” 就连栀子和良姜,也连忙叫道: “姑娘,不可……” “姑娘,不行……” 南星不理会,黑眸如漆,定定地看着那村长,眼中镇静又坚定。 村长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南星,有些迟疑地嗫嚅道: “这……这……你一个姑娘家,去干什么?” “我是大夫!” 南星的话掷地有声,仿佛一把大锤重重地敲在了那村长的心上,只见他瞬间看向南星,一脸地不可思议! “姑娘是大夫?” 那村长不相信地问道。 南星点点头。 “可是……可是……大夫说了,那疫病无药可医,姑娘去了能干什么?还不如……” 那村长看看身后的人群,意思不言而喻。 南星却有她自己的考量,她从未见过什么疫病,能立时发病,三五天就能死人的,如果是真的,那这疫病也太诡异了,她也正好可以见识一下! “回家还是背井离乡,你可以选一个?” 第129章 雀脑芎 * 那村长没想到南星竟然这样问,“回家”和“背井离乡”相比,如果能“回家”,有谁愿意“背井离乡”呢,到处流浪呢! 村长踟躇了片刻,最后还是狠了很心,坚定地说: “回家,我们要回家!” 南星点点头,肃然道: “那好,为了其他人的安危,你先带我回村看看,找出病因,我才看有无解决的法子。” 南星说的时候,见那村长不停地点头,心下了然,转头吩咐苍术: “苍术,那些人你想办法安顿一下,我先去三安村看看,顾千里如果来了,你告诉他一声。” 说完,就撩开了马车门帘,轻轻一跃,就跳下了马车。 苍术为难地站在那里,他阻拦不了南星,可自家公子的嘱咐又不能违背,一时间左右为难。 栀子和良姜见南星下了马车,连忙也跟上,她们虽然不愿意让自家姑娘去冒险,可却阻拦不了,只好紧跟着去了! “南星姑娘,要不你等公子来了再说?” 苍术两难地看着南星,那张颇为俊朗的脸耷拉着,比苦瓜还苦。 “三安村离这里有多远?” 南星转头问那村长。 “走路差不多三个时辰就到了,如果骑马的话,会更快些!” 南星略一思虑,说道: “现在不过才午时,我只是去看看,说不定晚间他来的时候,我已经回来了呢,你不用担心!” 苍术的脸更垮了,哪里是他担心?万一出了什么岔子,公子那里他怎么交待呀! “对了,把你的马借给我,另外再借一匹给他,我们快去快回。” 栀子和良姜一听,南星打算一个人自己去,更加不放心了,连忙叫道: “不行,姑娘,带着我们,你不能一个人去……” “你们会医术还是会骑马?” 南星抬眸瞟了她俩一眼,淡道。 “我们……” 栀子和良姜没辙了,骑马医术她们都不会,可让姑娘一个人去,那是万万不可的! “苍术大哥,你……” 两人一脸祈求地看着苍术。 苍术了然,让南星一个人去,那肯定是万万不行的,公子要是知道了,那都别想活了! “南星姑娘,属下陪你去!” “你……你安顿他们……” 南星指着城门口的那群流民,说道。 “反正骑马去快,等晚点回来再安置也不迟,如果姑娘不让属下跟着,公子那里,属下只有以死谢罪了!” 南星见苍术一脸决绝,只好答应,再说,她骑马不是很熟练,有苍术,刚好可以带着她呢! “那好吧,不过……” 苍术没想到南星应了后竟然还有条件,圆眸大睁,一脸紧张地看着她。 “你别这么紧张,我只是让你骑马带着我而已,走得快些!” 苍术听南星这么一说,心才放回肚子里,随即爽快地说: “吓死属下了,这好办,姑娘请上来……” 说完,伸手给南星,准备把人拉上马。 “姑娘……” 良姜两颊红红地望着南星,低低地叫了一声。 “怎么了?” “男女授受不亲!” 南星蹙蹙眉,这都什么时候,还在乎这些?她看了一眼苍术的大手,毫不犹豫地搭上去,苍术一使劲儿,她利落地一跃,就坐在了苍术的身后,身体紧贴在了一起。 “姑娘……” 栀子也看出了不对,连忙惊呼。 “别叫了,我们走了,你们先进镇子里等我们……” 马蹄跸跋启程,扬起尘土飞扬,转眼间人已经飞奔出去了好几丈远。 栀子和良姜透过尘土,看着南星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担忧,南星和苍术共乘一骑,要是公子知道了,指不定又要醋成什么样呢? “唉,但愿公子不计较……” 栀子双手合十,喃喃自语地祈祷。 好在这江宁地界一路平坦,道路又好走,快马奔驰了一个时辰,那姓廖的村长就带着南星和苍术到了三安村的路口。 只是他们还未村子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了许多了官兵,守着入村的几条要道,应该是小河县的知县已经下了命令,把整个村子封禁了起来。 “廖村长,这还能进去吗?” 南星问道。 廖村长也未想到那些官兵的动作如此之快,他们昨晚连夜逃走,今天村子竟然就被围了起来,想想都有些后怕,豆大的汗珠涔涔从额头滑落。 “姑娘,这我也不知道呀,看样子,好像是不给进了!” 廖村长擦擦额头的汗水,一脸紧张地望向村子里,那些留下来的人,不知道是死还是活呢! “去试试!” 南星说完,眼睛一闭,就跳下了马背,落地时,脚踩到了石头,脚踝轻轻崴了一下,差点摔倒。 “南星姑娘,没事吧?” 顾千里看着南星一个趔趄,关心地问道。 南星不动声色的扭扭脚踝,忍着剧痛站稳,摇头说道: “没事!” 说完,率先迈步走向村子。 守在要道上的官兵,看竟然有人过来,惊讶又好奇,顾不得打闹调笑,齐齐望过来,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廖村长率先说话。 “各位军爷,我是这三安村的村长,我们是回村的。” 廖村长话音刚落,几个官兵就围了过来,一把把他抓住,恶狠狠地说道: “你是这三安村的村长?” “是……是的……” “哼……我们找的就是你,你们村子发了疫病,你为什么不上报县衙?还连夜逃跑,仇大人正准备通缉你呢!” “快,把他绑了!” 说完,几个官兵利落地把那廖村长捆了起来,押到了一旁。 “你们又是什么人?来这个干什么?” 其中一位应该是这官兵的头儿,傲慢地看着南星和苍术,懒懒地问道。 “军爷,我们是这廖村长请的大夫,专门来治这疫病的!” 南星上前一步,沉着答道。 “什么?你们是大夫?” “是的,我们是大夫。廖村长并非逃跑,他只是连夜去请大夫去了。你也知道,这疫病非同小可,无人敢来,所以耽误到现在,廖村长才带我们来。” 南星说完,就见那官兵的头儿半信半疑地看看她,又看看廖村长,有些不相信。 “她是你请的大夫吗?” 那官兵的头儿指着南星问廖村长。廖村长连忙点头如捣蒜,急急应道: “是的,军爷,是我请的大夫,是我请的大夫!” 至此,那官兵的头儿神色才有些松动,思索了一阵,说道: “那你们进去吧,只是这疫病非同小可,要是没了解治的法子,你们暂时可是出不来了!” 苍术一听,黑沉着脸,怒道: “你想扣押我们?” 官兵头儿讥讽一笑,好不在意,嘲笑地看着苍术,说: “我们又没让你们进,是你们自己要进去的。但你们进去容易,出去可就难了,小哥可要想清楚!” 里面具体情况如何,苍术不知道,但他能肯定是,必定凶险重重,公子不在身边,就这样带着南星进去,那万一出事了,他简直都不敢想后果,唯有劝南星。 “南星姑娘,要不我们等公子来了,再说?” 南星明白苍术的担忧,可已经到这个份上了,岂有退缩的道理。 “别担忧,我心中有数,放心!” 南星语气淡淡,但面上是一贯的沉稳冷静,尤其是那双黑眸,淡然地让人无比心安,苍术也慢慢地放下担忧,颔颔首,跟着廖村长和南星走进了村子。 三安村算起来,是个比较大的村落了。一条小河从村子中间流淌而过,把三安村分隔为南三和北三。村民的房屋全都是毗河而建,一栋连着一栋,青石墙,朱红门,灰砖瓦,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有些像泼墨山水中的江南小镇。 街道也都是用青石板铺就,那些石板经长年累月的走动,已经打磨地圆润光亮,只有那阴凉缝隙间,隐约可见湿漉黏滑的青苔。 南星跟着廖村长一路走过,见南星朱红色的大门都紧紧地闭着,偶尔能从门缝间传来几声犬吠,其他的就是有些屋檐下散落着一些还未来得及带走的农具、杂物了! “你们走的时候,村子里还剩了多少人?” 南星边走,边左右张望。 “唉……” 廖村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 “逃出去的都是年轻力壮的,就是想找个地方,再重新开始。村子里留下的,还能有谁呢?只有那些老幼妇孺,还有不愿意离开家的人了!” “你们怎么把老幼妇孺全留下,让他们自生自灭?” “姑娘,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是去逃难,逃命呀,老幼妇孺带着,那就是累赘,带着他们,能走多远呢?还不如留在这里,即使死了,那也是在自己家里,比起客死他乡来说,也算是一种好归宿了!” 南星无法理解这样的抉择,可这又确实是现实的残忍,为了活命,牺牲和放弃,从来都是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 “找一户人家,带我去看看,我想知道这是什么疫病!” 南星压制住心底的难受,她知道,目前,唯有查出这疫病的根源,找到诊治的法子,可能才让这些无辜而又可怜的生命,重新有一条活路。 “好!” 廖村长答道。 “其实,姑娘,我那小女儿也染了这疫病,留在家里等死呢,如果姑娘非要看,那就去我家看看吧!” 第130章 白茯苓 * 南星跟着廖村长七弯八拐,没走片刻,就走到了南三的一条巷子的尽头,一栋依水而傍的精雅小院就展露在了面前。 暗红色的门楹上,写着大大的两字“廖宅”,旁边的张贴对联已经有些斑驳了,有些字迹已经渲染了水气,模糊成了一团,只有那朱红色大门上的铜环,则依旧光亮如鲜! “姑娘,这疫病不可小觑,还请姑娘三思呀!” 廖村长的手已经放在了铜环上,可他却未推开,看着南星,内心纠结而挣扎。 “没事,你开门!” 南星笃定地点点头,好似一点都不在意。 “吱呀”一声,那厚重的大门被廖村长一把推来,院子里一丛翠竹映入眼帘,那颤巍巍的尖角羽叶,绿的滴翠。 “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 南星从衣袖里掏出一张帕子,蒙住了口鼻,毫不迟疑地就走了进去。 “南星姑娘……” 苍术急得大叫。 “没事,你在外面等着。” “姑娘,我女儿在西厢的第二个房间……” 廖村长见南星不让进去,他也就停在门口,只是对着南星的背影大声喊,告诉了南星他女儿的位置。 南星进去后,也顾不得看院子里的景致,不假思索地直接奔向了西厢房。 还未靠近时,就听见了里面有人痛呼呻吟,应该就是廖村长的女儿吧! 南星走到第二间房间门口,抬手就准备推开房门,里面的人好似也听见了,知道外面有人来,激动地呼喊道: “爹、娘,是你们回来了吗?爹……娘……” 屋里的人边喊边哭,声音里有希望也有绝望,南星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对那廖村长也有些怨愤,这人心,得硬到什么程度,才会如此决绝地放弃自己的亲生骨肉? “砰……” 南星深吸了一口气,果断地一个用力,推开了那间沉重的房间。 “嘭……” 屋里的人掉落在地上。 “爹、娘,你们回来了?咳……爹……娘……你们去哪里了?呜呜……” 南星抬步走过去,就见一个穿着青布衣衫,瘦弱不堪的半大孩子趴在地上,脸上满是泪水,可一双黑眸里却发着光,就那样希冀地望着门口。 “你……你是谁?” 那孩子看见南星,有片刻的呆滞,眸子里的光也黯淡了下去,见南星已经伸手扶他了,才呆愣愣地问。 “你先起来!” 孩子很瘦弱,南星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把人半扶半抱地搁置在了床上。 “你是谁?我爹娘呢?他们回来了吗?” 那孩子躺在床上,两眼仍然定定地望着南星,急问道。 南星拉着他的手腕,细腻圆润的指腹搭上了那孩子的手腕,才柔声说道: “我是大夫,是你爹请我来的。” 那孩子的嘴角瘪了瘪,像是想起了什么,瞬间眼眶又红了,眼看又要哭了,南星忙安慰道: “别哭,别哭,你爹也回来了,正在外面呢!” 南星刚说完,就见那孩子的眸光又亮了起来,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南星,见南星点点头,才露出一丝微笑。不过也只是瞬间,那微笑就消逝了,那张稚气的脸上露出了成人才有的悲哀之色。 “姐姐,我知道我染了疫病,我爹和我娘带着家里的其他人逃走了,他们不要我了……呜呜……” 南星的心疼得不行,丢下一个半大的孩子,任其自生自灭,真是何其的残忍呀,这姑娘即使病好了,可心里的这个病应该永远都好不了了吧? 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被放弃,被丢弃的总是女孩儿呢?难道她们真的命如草芥,贱如蝼蚁? “没事,没事,别哭了,姐姐不是来了吗?姐姐是大夫,姐姐帮你治病,好不好?” 南星仍然温柔地安抚着眼前这小姑娘,手下却一刻不停地细细把着脉。 一听南星这么说,那床榻上的小姑娘眸子比刚开还要清亮,如同在夜晚里的星辰一样,急急地问着南星。 “真的吗?姐姐,我的这病能治好吗?我的病真的能治好?” 南星微笑地看着小姑娘,肯定地点点头,手指也从小姑娘的手腕上拿开。 “你好好躺在这里,姐姐去找一些药,把你的病治好,好不好?” 只要能治好病,那就是可以继续活着了,小姑娘有什么不愿意的,眼泪就像泉水一般,不停地往外涌,喜极而泣,忙不迭地点头,说道: “好,我乖乖听姐姐的,只要我能活着。” 南星心下难受,帮小姑娘盖上被子,快步走出了房间。 刚才把脉,小姑娘的脉象确实很虚弱,可却未有什么不妥,触手间,也并未高热,只是有些热伤风的症状,用些清中、攻下的汤药,应该就能解。 她有些想不通,就这热伤风,怎么会被形容成洪水猛兽般的疫病呢,还说死了多人! 小院本来就不大,南星还在继续思索,可人已经走到了门口,见苍术和廖村长都翘首以盼地看着自己的方向,忙快走了两步。 “南星姑娘,怎么样?” 苍术急匆匆地冲上来,问道。 南星拿下脸上蒙遮的帕子,瞟了廖村长一眼,才淡然地说道: “你女儿还活着,没什么大碍,只是有些热伤风,用几副汤药就好了。” 南星话音刚落,就见那廖村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问道: “热伤风?我女儿不是疫病?” “不是!你这么大个人了,也不找个大夫仔细瞧瞧,把一个半大的孩子丢下来任由自生自灭,你们这做父母的还真行……” 南星虽然对他颇有微词,怨他狠心抛下自己的女儿,可也不好太过于不给面子,嘴下还算比较留情,只是出口的声音仍旧清冷,嘴角也不由得露着讽刺。 廖村长那张黝黑的方脸瞬间通红,讪讪地看着南星,嗫嚅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姑娘,你不明白,如果……如果我们不放弃她,我们一家都会没命,我总得……总得给廖家留个后吧!” 南星嘴角勾勾,不置可否,心想,如果是男孩子生病了,你也能这么果断的放弃?答案显而易见,她也懒得给自己找不痛快。 “有纸笔吗?” “有,有,有!” 廖村长连迭应道,随即也进了大门,直奔东厢房而去,不过片刻,就给南星拿来了纸笔。 “按这张方子抓药,文火煎药半个时辰,一日三剂……” “好,好,好,我马上去找药……” 南星见廖村长利落地接过方子,就急切地往外奔去,心下好受了一些,随即叫道: “你女儿这几天都没有好好饮食,肠胃也很虚弱,服药之前,先让她用点白粥,然后再服药。” 廖村长一愣,随即忙不迭点头,连连应是。 眨眼间,廖村长已经跑远了,苍术看着廖村长的背影,问道: “南星姑娘,这就结束了吗?不是疫病?” 南星闻言,摇摇头,她只是诊断出了廖村长的女儿不是疫病,其他人如何,她不知道,要去看了才确定呢! “其他人我不知道,要去看看才知道,估计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回去。” 说完,南星撩起裙摆,就走出了廖宅的大门,跟着也向廖村长的方向走去。 苍术见此,连忙跟上。 两人没走多久,路过一栋稍微低矮的房子的时候,就听见里面好似有人在痛苦的喊着什么。 “救命……救……” “这里有人!” 南星指指房子,说道。 “嗯!” 苍术也听到了,跟着点头应了一声。 南星快走两步,走到那房子的门口,见那有些低矮的大门虚掩着,也不顾及了,直接推开,走了进去。 “南星姑娘……” “你在外面等着!” 人影已经不见了,只余声音还飘在耳边,苍术蹙蹙眉头,只好定定地站在门口。 南星边走边又拿出帕子把口鼻蒙上,冲进院子去找那呼救的人。 “救命……救命……” 宅子很小,只有简单的三间房,南星一走进院子,就清楚的听见了其中一件屋子里传来的响动,随即直接推门冲了进去。 一股夹杂着酸臭和屎尿的味道扑鼻袭来,南星差点就被熏得吐了,她强压着胃里翻滚的,还是走了进去。 这间屋子不仅臭气晕天,还阴沉昏暗,南星猛闭了几下眼睛,才适应了屋里的黑暗,借着微弱的日光,见一个差不多二十多岁的年轻汉子虚弱地躺在那简陋的床榻上,身上没有棉被遮盖,身下则是一滩一滩的泛着黄的屎尿,其中隐隐还可见血迹。 “救命……” 那汉子好似感知到有人来了,头费力地转过来,看向南星,乞求地动动嘴唇,发出蚊蝇般的声音。 南星也只是进门的时候,停滞了片刻,随即毫不思索地上前,先查看了那汉子的脸和眼眸,也顾不得恶心和脏臭,抓起那已经枯瘦如柴的手,顺势搭上了手腕。 只是越把越心惊,这人脉息已经虚弱不堪了,五脏六腑好似已经废了一般,毫无生气,身下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不停地冒出一汩汩带着血的屎尿,果然如同廖村长所说,是疫病的症状! 第131章 生半夏 * “救命……仙……仙子……” 那汉子已经有些迷迷糊糊,有些看不真切眼前的人,只见是一位蒙遮着面的姑娘,就如同天上的仙女一样,涣散的眸光浮起一丝丝希冀,努力地喃语。 南星黑眸低垂,那种无力感又从心底蔓延上来,双手都有些颤抖和慌乱。 “救命……” 那汉子还不放弃地说道。 南星定定心神,压制下心里的那胡乱的思绪,拿出随身的银针,不容犹豫,随即在那汉子身上的几个大穴上落下了银针。 “啊……” 那汉子疼得痛呼,可南星仿佛闻所未闻一般,仍旧把银针落在那汉子的身上。 身下失禁被扼制住了,南星也累得出了一身汗。 南星拔掉银针,见床榻上的汉子脸色好转了一些,意识也清醒了不少,随即问道: “你这病几天了?” 那汉子喘着粗气,语气不稳地说道: “仙……仙子,我染了这疫病五天了,仙子,你能治好吗?你能救活我吗?” 南星不说话,一脸肃色,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说道: “我尽力!” “仙子……求求你,一定要救活我,求求你……我还不想死……求求你……” 那汉子挣扎着起来,泪流满脸,慌乱地不断乞求。 “我不是仙子,我只是大夫,我尽力……” 南星说完,就站起了身,对外面喊道: “苍术,你进来!” 屋外正急得来回挪步的苍术,一听南星在叫自己,几个大步就冲了进来。 “南星姑娘,怎么了?” “你去告诉外面的那些官兵,说这疫病有救,但是需要增派人手,我去找村长,让他找一个专门的地方,把这些病患归置在一起,也好治疗!” 南星冷静地吩咐着,星眸里没有别的情绪,只有镇定和沉着,让苍术这样的一个大男人,都不由得对眼前的这姑娘竖起大拇指。 南星姑娘果然不同于她人,这勇气,这果敢,这沉稳,都让人不得不佩服! “好,属下马上去!” 苍术说完,就转身离开。 只是稍微走出了两步,他又停了下来,说: “南星姑娘,你自己小心些!” 南星莞尔一笑,点点头,说: “我会的,放心!” 说完,就见苍术大步离开了,南星也跟着在后面一起离开了。一人向左,一人向右,分别去找人。 廖村长正在喂他女儿喝药呢,一见南星站在厢房门口,忙站起来,问道: “姑娘,怎么了?” 南星招手让他出来。 “村长,你们村子确实有疫病,但却不至于无救,我已经让苍术去问那些官兵要人手去了,你能不能找一个地方,把这些患了疫病的人归置到一起,我好集中治疗。” 一听南星说这疫病有救,廖村长眉宇间的忧愁都散了许多,见南星说把这些归置到一起治疗,他忙配合道: “好,好,好,只要有救,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村的祠堂够大,我马上去挨家挨户地告知,让那些还能挪动的人,都集中到祠堂去,那些无法挪动的,就找些人帮忙挪过去!” 南星闻言,点点头,说: “这样甚好!” “其实,你们也无需太过于担忧,这疫病也不是无法子可防,等会我写几张方子,把这疫病的防备方法写下来,你通知村民照做,把屋里屋外彻底清扫消杀一下,这疫病也就不会再传染了!” 还有这样的方子? 廖村长简直前所未闻,他不由得看向南星,上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见眼前的这位女子虽然瘦弱娇小,但那张明媚的脸上却是淡定和从容,黑漆如墨的星眸仿佛散发着光一样,是一种叫做“希望”的光! 难道这真是上天派来救命的仙女? “廖村长,借纸笔一用!” 南星见廖村长痴呆呆地看着自己,微蹙蹙眉,冷声叫道。 “好,好,好,我失礼了,南星姑娘,这边请!” 廖村长把南星请到了正厅,从旁边的匣格里找出纸笔,放在桌上,南星点头示意,随即拿起纸笔,开始写方子。 廖村长见南星已经认真地再写方子了,也就不再打扰,随即悄悄地出了门,去把那些患病的人集中到祠堂。 南星详细地写完了几张方子,有接触了病人如何熬制汤药洗手沐浴的,有如何清扫病患住过的屋子的,还有如何服用一些汤药,来提前预防的……写好后,她吹吹未干的墨迹,轻轻地把方子折起来,就准备奔向祠堂。 可前脚刚踏出廖村长的大门,就想起来了,祠堂在哪个位置呢?自己并不知道。 南星又转身走回到西厢房,站在门口喊道: “小姑娘,姐姐问你,你们村的祠堂在哪里?” 小姑娘喝完药,正躺在床上休息,一听南星的声音,忙甜甜地回道: “姐姐,我叫竹苓,我们村的祠堂在北三,你延着我们家门口这条路,一直往西走,过三座拱石桥,然后再往北,穿过一条小巷,那就是我们村的祠堂了!” 南星听得稀里糊涂,她记在心中,稍微思索了一下,就对竹苓说了一声: “谢谢你,竹苓,你好好休息,姐姐先走了!” “好,竹苓听姐姐的话,姐姐慢点!” “嗯!” 转身,出门,向西,南星走了一刻钟,才终于过了三座拱桥。太阳也渐渐西落,夏日的晚霞又尤其红火,如燃烧的火焰般,渲染在远处的天空,洒落在这水乡小镇,别有一番意境。 可本来应该行人如梭地石板路上,却一个人影也无,只有南星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绚烂如火的晚霞映照下,显得是那么孤独寂寥。 从第四座拱桥过了河,南星四处张望了一下,就见一条颇为宽敞的巷子尽头,好似有人影攒动,她撩起裙摆,忙奔了过去。 不大一会儿,南星就走了跟前,定睛一看,宅子的门楹上果然镌刻着四个大字:廖氏宗祠! “姑娘,你来了?” 廖村长刚好从祠堂里出来,见南星定定地站在门口,忙迎上去,恭敬地喊道。 “嗯!” 南星应了一声,问道: “人都送来了吗?” “差不多了,有几个特别重的病人,还在家里,我真派人去抬来呢!” 不断有人进进出出,其中也有些人小声地窃窃私语。 “村长说村子里来了女大夫,她能治好这疫病!” “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其他大夫都说没救了,这女大夫还有这本事?” “哪里有女子愿意做大夫?估计是骗人的吧……” “唉,已经这样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说不定还能活下来呢……” “是呀,搏一搏,能活着,谁想这样等死呀……” “……” “这是方子,每张我都写得很清楚,你带着村民们照着做!” 南星把写下的那几张方子递给廖村长,廖村长忙接过。 “还有,把逃出去的那些村民叫回来吧,家可以回,谁愿意去流浪呢?” 廖村长感触颇深,听了南星的话,眼眶子一下就红了,结结巴巴地说道: “姑娘……姑娘……真是我们村的大恩人呀,我……我给你……磕头了……” 说完,廖村长那五尺身躯就要跪下去,南星连忙抬手制止,说道: “不必这样,我也是遵循了一个大夫的本性而已,这时候,无人会见死不救的!” “多谢姑娘……我……我……” “你别说了,现在才是开始,你我都还有很多事做,这些客气话就不必出口了!” 南星说完,抬步就走进了祠堂,她要一一查看那些病患,这是个不小的工作量,与其在这里废话客气,还不如早日去瞧病患呢! 早了早走呀,这次,她已经无法预料到顾千里该是怎样的情绪了! “姑娘,救救我……” “姑娘,救我……” “……” 南星一进祠堂,那些原本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的病患们,全都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南星,不停地呼叫着。 “大家别急,都躺着,我一个一个来检查!” 南星朗声说完,就蹲下身子,从身边的第一个开始检查。 望闻问切,不停地把脉、查看,甚至施针,不一会儿,南星已经累得满头大汗。 身上的衣衫早已经湿透,黏黏地贴在身上,耳旁的发丝也凌乱了,汗津津地黏在脸颊上,纤细的脖颈间,不停地有汗珠滚落,可这一切,南星好像全无感觉,只是肃然着一张小脸,不断地给那些病患诊断,那双净白的柔荑此时好像是神仙之手,病患们经她这么一触摸,身上的病痛好似瞬间烟消云散,全都好了! “姑娘,我们这疫病真的有救吗?” 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妪颤声问道,那双浑浊的眸子透露着浓浓的不舍。 “真的有救,婆婆,别担心!” 南星拔下银针,低声安慰道。 方子她已经写好了,相信廖村长已经找人去熬制汤药了,也但愿苍术找到了人,把那些所需的药材弄来…… 只是顾千里,这次南星又给你惹麻烦了! 心里的愧疚一晃而过,南星没有时间去多想,忙又奔到下一个病患面前,凝神把脉!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三个时辰…… 天已经暗了下来,祠堂里已经点起了蜡烛,昏黄的烛火朦胧的映照着人影,南星仍然还在马不停蹄地忙碌着…… “南星姑娘,药材运来了,人也找来了,廖村长真吩咐人在熬制汤药呢……” 苍术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又快又急,南星连忙抬头看去。 只是那么一眼,南星觉得本来悬着的心瞬间踏实了,因为她在苍术的旁边,看见了顾千里。 不由自主地,脸上漾起了笑容,如明月般耀眼,声音清朗脆悦。 “顾千里……你来了……” 第132章 淮知母 * 一眼万年,说的应该就是如此情景! 顾千里站在门口,借着昏黄朦胧的烛光,桃花眸子就那样一瞬不眨地看着南星。 见她衣衫已经湿透,黏贴在身上,那本就削瘦的肩膀,显得更加羸弱。一头青丝已经凌乱,檀木发簪斜斜地插在快要松散的发髻上,摇摇欲坠。白沙手帕蒙住了口鼻,露在外面那白净如玉的小脸上,沾染了一些污渍和血迹,脏兮兮的,可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却如繁星般闪亮,尤其是笑盈盈地望向自己的时候,弯成了一轮明月,仿佛把满天星辰都揉碎了进去,闪闪发光,绚烂夺目! 心中暖流袭过,一种叫心疼的情绪开始无限蔓延,从心底到五脏六腑,又渐渐充斥到脚趾指尖,好似无一处不泛着心疼! 只想把这傻丫头紧紧地抱在怀里,疼她! 顾千里脑子里这么想,脚步也跟随着心动,抬起就往里走。 南星见顾千里要进来,忙朗声喊道: “你别进来!” 顾千里倏然停下脚步,沉了沉脸,蹙着眉头,疑惑地看向南星。 “你别进来,这些人都是疫病,会传染的!” 南星把刚才拔掉的银针收起来,对顾千里说道。 她本来又为他添了麻烦,要是再让他沾染上疫病,那就真是罪过了! 顾千里不说话,就那样看向南星。 南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随即又莞尔一笑,娇声说道: “这里还有几个病患了,我检查完,就出来,你在外面等我,好不好?” 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柔软,是南星少有的娇媚! “好!” 顾千里哑声应道,随即退了出去,转眼间就不见了那青白人影。 南星收回心神,继续凝神静气地给剩下的病患诊治,把脉、下针、检查……心无旁骛! 又过了半个时辰,南星收回最后一根银针,把它放好,才总算把所有送到宗祠的病患全都诊治了一遍。 起身时,后腰猛然一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一阵眩晕,差点跌倒! 她忙扶着旁边的柱子,稍微缓了缓,等一阵虚汗过后,才慢慢睁开眼睛,抬着已经僵硬的腿,慢慢地向外走去。 外面早已经漆黑一片,空中连一丝星光都无,只有挂在廊下的几盏灯笼发着微弱的光,照得稍微能视物。 南星一走出去,就见顾千里站在廊下,双手负在身后,那俊朗的身躯,挺拔颀长,那宽阔的肩膀温润深厚,莫名的让人有一种安全感! “顾千里……” 南星柔柔地叫了一声。 顾千里一闻,猛然回身,就向南星奔来,那本来负着的双手,也直接张开,准备去拥抱南星。 南星见此,忙往后缩了缩,急急地道: “别,别,别……” 顾千里蹙眉,意思是怎么了? “我刚接触了那些病患,沾染了一身,你别靠我太近……” 说着,南星又往后退了几步,和顾千里拉开了一些距离。 顾千里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落落地双手,半晌,才哑声问: “你不怕吗?” 南星没想到他会问这个,眸子一滞,随即嫣然笑笑,摇摇头,说: “我不怕!” 虽然这样的回答早已经在预料之中,顾千里也不由得挑眉,想问一个为什么。 南星明白,抬眸震震地望向顾千里,一脸严肃,清冷但无比坚定地说了一句: “因为我是大夫呀!” 大夫怎么可以怕?怎么允许自己怕?如果连大夫都怕了,那世上还有什么希望呢? 南星见顾千里又不说话了,那双桃花眸子就那样盯着自己,深邃如深潭的神色好似要吞噬了自己,即便早已经亲密如斯,却仍旧有些不自在。 脸上赫赫,轻声说了一句: “我去洗洗手!” 廖村长的动作也很快,南星在单子上吩咐他的事,他都已经完成了。比如,在祠堂门口放置了三个大缸,缸里分别装着洗手的清水,熬制的消毒泡手的药水,还有预防疫病的汤药。 南星走过去,先用清水和香腻子把手脸好好的洗了一遍,然后又打了一盆药水,把手放置在里面泡了一会儿,最后才舀了一碗汤药,没有丝毫犹豫的就喝了下去! 喝完汤药,南星脱下了外衫,又舀了一碗,走到顾千里的身边,柔声说道: “这是预防疫病的汤药,你也喝一碗吧!” 顾千里回眸,见南星脱掉了本就单薄的外衫,只着了一件薄薄的内衫,虽然是晚上,但仍然可以看见藕色的小衣在里面若隐若现,嫩白的腰肢纤细,盈盈不堪一握,口舌就有些发燥。 “怎么了?喝呀……” 南星见顾千里半天不动,把碗又往他嘴边送送,说道。 顾千里垂眸,接过碗,毫不迟疑地仰头,一口就把那苦涩的汤药灌了下去。 “有些苦,你忍忍……” 南星见顾千里五官都皱到了一起,宽慰道。 喝完了,顾千里仍旧没有说话,只是把空碗递给了旁边的白术,吩咐了一句: “你们也去喝一碗这汤药!” 白术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顾千里随即脱下了自己的外衫,搭在了南星的身上。 “不用,不用……不然把你的衣衫也弄脏了……” 南星后退着拒绝,可是顾千里握紧了她的肩膀,把衣服严严实实的包在她的身上。 “虽然是晚上,爷可不想你被别人看了去。” 这是顾千里今晚说的最多字的一句话,虽然语气不太好,但南星听着,还是很开心,因为她知道,他关心她! “又给你惹麻烦了!” 南星垂眸,十分不好意思,低声嘟哝着。 确实是有些麻烦,这些事哪里关他的事呀,可谁让南星碰上了呢?谁又让自己稀罕这个叫南星的傻女人呢? 顾千里心里微微叹息,把南星搂紧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爷不怕麻烦,爷只怕星儿为了去治病救人,不管不顾自己。” 声音里藏着浓浓的情愫,还有那患得患失的忧愁,南星眼眶子一热,眼泪就盈满了眼眶,他这样的情意,自己终是欠下了! “不会的,我很惜命的!” 南星忍着眼眶里的酸涩,吸吸鼻子,摇头说道。 “星儿心中有数就好!” “嗯!谢谢你,顾千里!” 南星把头深深埋进了顾千里的怀里,纤弱的手臂紧紧环住了那壮硕的腰,真挚而深切地道着谢! 谢谢你毫不计较的包容我,谢谢你不遗余力的支持我,谢谢你……谢谢你这么爱我…… 顾千里见南星突然这么沉静,说话也不对劲,轻轻推开,就见南星红了眼眶,满脸都是感动。心中一阵欢喜,嘴角漾起一抹笑容,刮刮南星的俏鼻,戏谑道: “傻!” “真的,真的谢谢你!” 南星又认真的说了一遍,他不知道她为什么道谢,可她却明白自己有多么幸运! 顾千里见南星的眼泪已经掉了下来,忙不迭地伸手去擦拭,有些慌乱地说: “爷也没做什么,怎么感动成这样了?” 你做了很多,很多,多到不知道什么时候我才能还完! 南星心中好多话,可一时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拼命的摇头,眼泪掉的更凶了,吓得顾千里只好把人紧紧的拥进怀里,不停地拍着肩膀,低声温柔地安慰。 “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乖……不哭了……” “乖啊……不哭了……” 南星抽泣了半天,才终于缓回情绪,深吸了一口气,从顾千里的怀里出来。 “太晚了,你让苍术带你去廖村长家休息一下吧!” 顾千里见那双眼睛红的像兔子一样,湿漉漉的,无比的纯净可怜。 “我们一起回去吧!” 南星摇摇头,看了看祠堂里面,说: “我不能走,这里那么多病患,我得看着他们,万一有个不好,也好及时救治。” 顾千里的眉头又皱在了一起,他知道这时候,南星肯定是怎么也不会离开这里的,更不要说休息了。索性也不说了,直接问道: “用晚饭了吗?” 听顾千里提及晚饭,南星摸摸肚子,才觉得肚中早已经空空。今儿个还是在马车上吃了几块糕点,其他时候,不要说用饭了,就连水都没有喝过。 “没有!” 南星小声地说道,悄悄抬眸窥向顾千里,深怕他发脾气。 顾千里一听,确实想发火,她的身子她自己难道不清楚吗?经不得饿,饿过了头就像生了重病一样,已经晕倒过好几回了,怎么就记不住呢? “你那两个丫鬟简直就是废物,连饭都不给主子准备了,爷回去就把她们卖了!” 顾千里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他舍不得骂南星,唯有找丫鬟们出气。 “别,别,不是她们的错,是我自己急着来这里,然后一忙,就忘记了……” 南星连忙求情,事出紧急,也是没办法的事,哪里能怪别人! “你倒是心疼她们!” 顾千里咬牙切齿地低吼了一句,随即推开南星,大步就走开了。南星有些莫名其妙,反应过来,在他身后喊道: “你去哪里?” “爷去给你找吃的,免得你饿死……” 语气不佳,南星却听出了里面的心疼。 “谢谢……嘻嘻……” “等着……看爷怎么收拾你……” “咯咯……” 第133章 石龙芮 * 南星忙了一夜未合眼,一晚上都穿梭在那些病患中间,不时地查看。 不过好在聚在宗祠里的那些病患们,并未出现什么严重的症状,有一些症状轻的,服用了汤药后,得到了缓解,慢慢地可以坐起来,甚至可以站起来了。 南星又重新开了方子,调整了几味药方,让廖村长找人去熬制汤药,顺便找了几个胆大的和南星一起照顾那些病患。 顾千里陪了南星一晚上,虽然一个在门里,一个在门外,但南星却莫名的觉得心安! 第二日一大早,他就出去了,南星忙着照顾病患,也来不及问他去干什么,只是留下了白术继续守在门口,还给南星备了早饭。 南星急急忙忙地胡乱用了几口,又去忙去了,等到顾千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午时了。 这次,不仅他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长得白白净净,一双眼睛似柳叶一般,微微眯着,背着一个药箱子,一看就知道,也是一位大夫! “星儿,这是沈鸩,是小河镇的大夫,官府专门派来治这三安村的疫病的。” 顾千里介绍着。 南星微微含笑,点头说道: “沈大夫,我是南星!” 沈鸩看向南星,有片刻的惊诧,这个比他年龄还小的姑娘,也是一位大夫? “姑娘也是大夫?” 南星对于沈鸩的惊讶早已经习惯,反正这话已经不只他一个人问了,也不只他一个人赶到吃惊了! “嗯,我也是大夫!” “姑娘家做大夫,那可是太辛苦了……” 沈鸩喃喃自语道。 南星听得不太高兴了,这些人总觉得女子一无是处,除了依附男人才能活,其他的都想天下奇谈一般! “人只要认真学,都可以做大夫,哪里管你是男子,还是女子?” 南星冷冷地回了一句,沈鸩听完,脸上一赫,随即赔笑道: “学生失言,请姑娘谅解!” 南星不以为然,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懒得寒暄,直接说着正事: “沈大夫,三安村患了疫病的病患全在这里了,从昨晚开始,我陆续给他们扎针和服用了汤药,有些病情缓解了一些,你在进来看看,看有没有更好的法子?” “好!” 沈鸩应了一声,就跟着南星走了进去,顾千里也想进去,可想着南星叮嘱过自己,让自己不要进去,只好收回脚步作罢,看着两人交谈的背影,站在了门口,痴痴地望着。 “姑娘的方子很好,对症这疫病,效果很好!” 沈鸩看过南星的方子,由衷地赞道。 南星也不客气,把他的夸奖应了下来,继续说道: “这方子确实对症,可我目前还未找到他们染病的原因。沈大夫,你来把把看,看能否找出原因?” 南星把沈鸩引到一位患病颇重的病患面前,肃然说道。 沈鸩点点头,把药箱子放好,就蹲下身来,把住了那病患的手腕。 过了半晌,沈鸩才收回手,看向南星,柳叶眼眯眯,略加思索,才正然开口道: “这症状与伤寒颇为相似,但却掺杂了上吐下泻,腹中也翻腾不已,好似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一般,姑娘,可以以此入手!” 南星昨晚把过所有人的脉,心中也隐隐有了答案,只是她有些不确定而已,而且她也想不到有什么东西吃了,全村人都会染上同一种病。她问过那些清醒的病患,他们说并未与往常有什么不妥,仍旧如常饮食,所以南星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姑娘可以再去村里问问,这里交给学生就是。” 沈鸩见南星陷入沉思,微笑着说道。 南星四周扫视了一圈,问了一句: “你一个人可以吗?” 那沈鸩又勾嘴笑笑,白净的脸上的温畅和煦。 “姑娘一个人都可以,学生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可以的?” 南星见他既然这么说了,也不再勉强,随即点头示意了一下,就出去了。 顾千里见南星出来了,忙问道: “星儿怎么出来了?” 南星指了指沈鸩,说道: “这里有他照看就好了,我去找找这疫病的根源。” “那爷陪星儿一起去!” “好!” 净了手,又饮了一碗汤药,南星才和顾千里离开宗祠。 南星先去了廖村长的家,了解了三安村村民的水源,以及最近村子里有没有聚集办过宴会,或者大家共同饮食过什么食物。 廖村长被南星问得一愣,呆滞了半天,才回道: “我们村共有两个水井,一个在南三,一个在北三,这两个水井应该没问题吧?我们这几天还用了里面的水呢,不也没事……” “至于办宴会,这大暑天的,又入了七月,嫁娶之事也无法办,所以更没有了。共同饮食过什么?我想想……” 廖村长又想了半天,才看向南星,摇摇头,慎重的说道: “没有,应该没有,我们村的人基本都是自给自足,很少饮食外来的食物,所以这也不可能……” 南星一听,更是不知道从何找起了,这大面积的感染疾病,还是入口的食物的原因,如果这三种都没有问题,那是怎么引起的呢? 南星坐在椅子上,陷入深深的思索。 顾千里看她那张白净嫩滑的小脸上,认真而肃穆,时而眉头紧蹙,时而疑惑,时而又星眸清凉,又时而叹气……也不忍心打扰她,见外面日头已经快要过午时了,知道她还未用午饭,就对廖村长说道: “村长,劳烦准备点饭食,我们还未用饭!” 那廖村长一听眼前的这贵公子和救命的大夫还未用饭,没说什么,急忙就去准备。 一炷香的时间,廖村长就把一些简单的饭食端了进来,放在了厅里的桌子上。 “公子,姑娘,粗食简陋,还请不要嫌弃!” 顾千里一看,这饭食确实简陋,仅有两碟咸菜,两碗稀粥,还有四个裹着碧衣的粽子。 “早已过了端午,怎么你们还食粽子?” 顾千里疑惑的问道。 “公子有所不知,我们这个地方的人,自来喜食粽子,可不管是不是端午呀!我们这里的粽子可是天下一绝,顶顶的好吃,我们的早饭基本以粽子为主,只是如今我那拙荆也不在家,我一个大男人无法做出饭食,这粽子是我早间去向别人买的,准备明日早间食用的,既然公子和姑娘未用饭,就先给你们尝尝!” 顾千里点点头,坐下来,率先拨开了一个粽子,放在小碟里,送到南星的面前,温和的说道: “星儿先别想,先用点饭!” 南星被顾千里这么一叫,回过了神,拿起筷子,见面前放着一个粽子,先诧异了片刻,随即用筷子夹起来,低头去咬。 只是,嘴唇还未碰到粽子,南星的动作倏然停了下来,星眸忽地放大,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廖村长。 顾千里看着南星奇怪的表情,手上的动作也停滞了,疑惑的问道: “怎么了?” 南星放下筷子,拿起桌上顾千里剥下的粽叶,放在鼻翼间,闻了又闻。 “怎么了?” 顾千里又问了一遍,手上也放下了那粽子。 南星没有回答他,只是丢下了粽叶,看着廖村长,沉脸厉声问道: “这粽子是你做的?” 廖村长不明所以,微愣了一下,看看顾千里又看看南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忙不迭地摆手: “不是,不是,这粽子是早间我刚去别人家买的……” “你们可食用了这粽子?” 南星打断他,继续追问道。 “啊?没有,没有,我们还没有食用……” “没有就好!” “星儿,这粽子有什么问题?” 顾千里也是满脑袋疑惑,想明白这到底怎么回事? “这粽子上沾染了东西,一种叫做‘石龙芮’的汁液。” “这……这……石龙芮是什么?” 廖村长急急地问道,难道这疫病不是疫病,是中毒? “石龙芮是一种毒草,不小心使用后,就会像这疫病一样,高热不退,上吐下泻,饮食不进,直至身子耗完!” “可这种毒草怎么会进这粽子里呢?难道是有人下毒?” 廖村长想不明白,这粽子他们食用了这么多年,都未有事,怎么这次却有事,这毒又是怎么进到粽子里的呢? “粽子沾染了石龙芮的汁液,而且又被蒸煮熟透了,毒素慢慢发生了变化,我才在把脉的时候察觉不出来。你们这里有食用粽子的习惯,所以那么多人才会同时中毒,才被误认为疫病,毕竟全村很多人都有相同的症状。只是,就如同村长所说,这粽子都是自家包制的,怎么会都恰巧同时沾染上了这石龙芮的汁液呢?” 南星一时有些想不通这点,如果是村民不小心为之,那不可能出现这么大片相同的症状。如果是有人故意为之,那他是怎么把这毒液掺进每家每户的呢? 南星又低头闻了闻粽子,香甜的糯米香中有淡淡的刺鼻味,再拿起粽叶,轻轻一嗅,除了粽叶的清香外,那股刺鼻味好似比粽子要浓一些。 粽叶,是粽叶,是粽叶沾染了石龙芮的毒! “村长,你们这粽叶是哪里来的?” “粽叶?” 廖村长有些跟不上南星的思路。 “是,粽叶,哪里来的?” 第134章 箬叶竹 * “粽叶……粽叶是在河边采的,怎么?姑娘,这……这粽叶有问题?” 廖村长吞吞吐吐地说完,满脸惊诧地望着南星,盼着南星给个答案。 “带我去看看!” 南星说完,倏得一下站起身来,由于起得太快,差点打翻了桌上的稀粥。 “好,好,好……” 廖村长连声应道。 “星儿,先喝点稀粥垫垫。” 顾千里把桌上已经温凉的稀粥送到南星嘴边,南星倒也不客气,抬眸看了顾千里一眼,就着他的手,仰头就囫囵的把一碗稀粥灌了下去。 “好了!” 南星推开顾千里的手,用衣袖擦擦嘴角,转身就跟着廖村长往外走。 顾千里把碗丢在桌上,也跟着一起走了。 出门仍旧向西,随着河流不停地走,穿过了好几座拱式桥,一炷香的时间,廖村长把南星和顾千里带出了北三,又走了片刻,在一出低洼的河边,一丛箬竹叶静静地长在岸边,郁郁葱葱,已经超过人高了。 廖村长指着那丛箬竹叶,对南星说道: “姑娘,我们村子里都在这里采的粽叶!” 南星颔首,随即就走到了河边,扯过一枝箬竹,放在鼻翼间仔细地嗅着。 顾千里和廖村长站在身后不远处,看南星围着那丛箬竹,一片一片检查,不停地嗅来嗅去。只是顾千里面无表情,而廖村长一脸焦急,双手不停地搓来搓去。 “嘶……” 南星不小心被一片箬竹叶割破了手指,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痛呼。 顾千里闻此,一个箭步就奔了上去,拉着南星,紧张地问道: “怎么了?手割破了?这叶子上可有毒?” 南星见顾千里神情严肃,眸子里既紧张又有些慌乱,嘴唇已经快要吮上那稍稍割破了一道小口子了,连忙安抚道: “没事,只是一道小口子,撒点金疮药就好了!” 南星话音刚落,顾千里就掏出了一瓶金疮药,握着南星的手,拔开盖子,就把药粉往上面撒。 “好了,好了,一点点就够了……” 南星见指腹上全是药粉,忙阻拦道。 “没事,这玩意儿又不值钱,多撒一点,好的快些!” 南星无语地撇撇嘴,这土豪…… “够了,够了,伤口就那么点大,多撒也无用!” 听闻了南星这话,顾千里才收起金疮药,不过仍旧不放心地问: “这叶子可有毒?” 南星不想骗他,脸上也凝重起来,点点头,沉声说道: “这丛箬竹叶上面都被洒上了石龙芮的毒汁,只是有的叶子上多些,有的叶子上少些,应该是碾碎了石龙芮,然后熬煮过后,制成毒汁洒上去的。” “那你的手……” “我的手没事,只是轻轻碰一下,一点小伤口,还不至于中毒,这石龙芮也是要服用到肚子里,才会严重。” 南星解释完,顾千里才放下心来。旁边的廖村长也听见了南星的话,神情也变得沉重,看着南星,嗫嚅了半天,才说出了一句话。 “姑娘,这……这……这叶子真被下毒了?” 南星点点头,这叶子上被洒了毒汁,那就不是天灾,而是有人故意为之了。 “廖村长,报官吧,这不是疫病,是下毒,有人要毒死你们村的人!” 南星话刚说完,就见廖村长退后了两步,一脸的不可置信,三安村自来民风淳朴,热情好客,从未与人结怨,怎么会有人狠毒地要毒死全村的人呢? “好,好,好……我这就去报官,我这就去……” 廖村长惶惶恐恐地边说边跑,很快,一溜烟儿地就跑得没影了。 南星也甚是心惊,这到底是有什么仇,什么怨,竟然用了这样的法子,这……这是想要全村人的性命呀? 人心,怎么可以歹毒到此? “顾千里,你说,为了什么,可以这样枉顾人命?” 回程的路上,南星和顾千里并肩而行,顾千里的大手紧紧地握住南星的小手。 “爷也不知道,只是这事情有些严重,那幕后之人能如此做,肯定也是做好了完全准备。爷现在只担心,星儿揭穿了这一切,可会对你不利!” 顾千里思虑的更多,他不知道这人做这些是为了报仇,还是有其他目的,但南星揭穿了,他必定会把南星恨之入骨。 “又会给你带来麻烦吗?” 南星侧头看向顾千里严肃的眉眼,问道。 “爷倒不怕麻烦,只是怕星儿受到伤害,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半步都不许离开爷,知道吗?” 小手被握得更紧,南星能从中感受到顾千里的害怕与担忧。 “好,我们形影不离!” 南星嘴角翘翘,柔顺地应了下来。 形影不离! 顾千里很喜欢这个词,嘴角也开心的翘着,手又紧了紧,哑声说了一个: “好!” 廖村长的速度也快,不过半个时辰,那些官兵就派人围住了那丛箬竹,不许任何人靠近。 一个时辰后,南星就看到有个知县模样的老头,带着几个手下,在那周围查看着。 “是谁发现这箬竹被下了毒?” 那知县留着两撇胡子,带着官帽,就如同南星印象中那九品芝麻官一样,不怎么讨人喜欢。 “回大人,是这位南星姑娘发现的。” 廖村长指了指南星,弯腰恭敬地答道。 那知县斜睨着眸子,淡漠高傲地瞟了南星一眼,见是位颇有几分姿色的姑娘,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随即仍旧傲慢地问道: “是你发现这箬竹被下毒了?” 南星上前一步,黑眸沉静无波,冷冷地应了一声: “是我发现的!” “你是何人?是怎么发现的?” 这知县果然不讨人喜欢,那副蛮横的样子,让南星颇为不喜,眸光沉沉,声音比刚才还冷清。 “我是一名大夫,廖村长说村子里染了疫病,我来帮忙治病,无意间发现了村子里用来包粽子的这箬竹叶被下了毒。” 南星说完,就见那官员提溜着眸子上下打量着自己,眸光中的神色十分让人不喜欢。 “姑娘家做什么大夫?还不如……哎呦……” 突然,那知县捂住了嘴巴,痛呼出声。 南星望过去,就看见他的嘴角有鲜血溢出,应该是牙齿被打掉了。 她回眸望向顾千里,只见顾千里的桃花眸子危险的眯着,脸色黑沉如墨,阴鹭地盯着那知县,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夹着几枚极小的石子。 “是谁?是谁?竟然打本官,等本官找出来,要了他的命……” 那知县满口鲜血,含糊不清地咆哮着。 “大人……” “活该你们村的人被毒死,竟然敢打朝廷命官,这事……这事儿……本官不管了……” 那知县捂着嘴,宽大的袖子一甩,就气愤地走了,留下了那些村民还有官兵,面面相觑。 “大人……这……大人……你不能不管呀……” 廖村长连忙追上去。 “哎哟……” 又是一声惊呼,只见那知县四仰八叉地倒在了地上,南星抬眸,就看着白术木着一张寒冰脸,挡在了他的面前。 “大胆,你……你是谁?” 那知县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颤巍巍地指着白术,怒吼道。 白术不说话,抱着一把剑,就那样冷冷地看着他。 “大胆……来人,来人,把他给我绑了……” 知县已经暴跳如雷了,在原地狂吼。 白术微微皱皱眉头,上前两步架着那知县,也不知道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只见那知县倏得脸色发白,惊恐地看着白术,浑身颤抖不停。 “你们……你们……还有你们……好好去给本官查查,是谁下的毒?” “还有你们,给本官围了这里,任何人不得靠近,这村口也给本官守好了,一只蚊子也别放出去……” 吩咐完这一切,那县官讨好地看着白术,一脸谄媚。 白术微不可见的点点头,算是回应。 南星见这官员管这事了,也就没她什么事了。她想起祠堂里的那些人,如果中的是这石龙芮的毒,那也就好办了,回去把方子再改改,把肠胃上的余毒清楚,也就无大碍了! 回眸和顾千里对视了一眼,两人趁机离开了。等回到祠堂到时候,就见也有几个官府的人,在里面盘问着什么,那个叫沈鸩的大夫,站立在一旁,时而点头,时而微笑地应答着。 沈鸩不经意地抬头,就见南星站在门口,马上扬起笑脸,打着招呼: “南星姑娘,你回来了!” 南星不知道他为何这么热情,茫茫然地点点头,算是回答。 “你也是给这些病患看病的大夫?” 其中一个衙役问着南星。 “是的!” “你说他们不是疫病,而是中毒?” 应该这些衙役都已经知道了,南星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地,又点点头,说道: “是的,我偶然间发现有人将石龙芮的汁液,洒在了村子里包粽子用的箬竹叶上,这才引发大范围的中毒,而且这症状确实像疫病,所以村民们就误以为是疫病!” 南星言简意赅,几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好,我知道了!” 那衙役点点头,对沈鸩抱抱拳,就离开了。 只是从南星身边走过的时候,别有深意地瞥了一眼南星。 第135章 大枫子 * “我们的方子需要改改!” 南星没看见那衙役的眼神,等他走过后,她对沈鸩说道。 沈鸩赞同的点点头,走到原本摆放贡品的案桌前,拿起上面放着的纸笔,刷刷几下,就写好了一张方子。 “姑娘,你看,这方子可行?” 南星接过来,快速的览视了一下,随即点头道: “这方子很是对症,就用沈大夫这方子了!” 沈鸩见南星也赞同,嘴角裂开一抹和煦的笑,白净的脸颊上露出一个深深的酒窝。 “那学生去找村长,让他安排人备药材,熬制汤药。” 说完,沈鸩伸手去拿南星手中的药方。 南星一想,廖村长此时肯定忙着陪同那知县调查“箬竹被下毒”一事,应该顾及不到这祠堂的事情了。 “还是给我吧,我找人去做。” 南星手往后一缩,避开了沈鸩的手,说道。 沈鸩的手就那样尴尬的伸在那里,细长眸子里暗沉一闪而过。 “也好,那就劳烦南星姑娘了!” 出口的嗓音悦朗动听,是一贯的儒雅和煦。 南星抿嘴笑笑: “沈大夫客气!” 随即收好方子,转身出门,刚好看见白术在门口,就喊了一声: “白术,你过来。” 白术回头,见南星喊自己,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随即走到南星面前,一张冷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南星,意思是:什么事? “这是重新开的方子,劳烦你去备一下这些药材,然后再找人熬制。” 说完,就把方子递到了白术的面前。 白术低眸,看了一眼,眉头又皱皱,不过也抬手接过了方子,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利落地走了。 南星瘪瘪嘴,心想这大冰块真是冷呀,这一路上,都没见他说过几句话,用一个词来形容,简直就是“酷毙”! 等白术把药材备好,汤药熬制好后,已经是三个时辰之后了。夜色早已经暗了下来,除了祠堂里有昏黄的烛光外,天空中又漆黑的连一颗星星都无,更不要说有月光了。 “奇怪,这两天晚上怎么这么黑呀?” 南星出来端汤药,抬头一望,天空黑沉沉地如同泼上了浓墨,除了烛光映照的地方,能朦胧的看得见外,其他的地方如同张开大嘴的恶魔一般,隐藏在黑咕隆咚的夜幕里,蓄势待发,好似要吞噬掉所有的一切。 南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拍拍扑通扑通剧跳的心,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这黑的有些恐怖呀!” 忙快走几步,端起几碗汤药就进了祠堂,还是待在人多的地方,安心一些。 顾千里去给她取晚饭去了,沈鸩也不知道去哪儿了,祠堂里除了病患,就只有南星一人。 “来,婆婆,喝药……” “来,你也喝药……” “……” 南星一趟又一趟,压制着恐惧,给那些病患都服用了汤药,才坐在蒲团上,稍稍喘一口气。 “谁下的毒呢?” 脑子里却没有停歇,仍然在想着。她希望那个知县能靠谱一些,早日找出凶手,让他得到该有的惩罚。 “姑……姑娘……” 南星正陷入沉思,身后忽然有人喊她,她慌忙地回头。 “啊……” 脖颈被重重一敲,南星还未看清楚人影,就晕了过去。 “你……你要干什么?” “别多嘴,要不,我连你妈的命一起要了!” 那人恶狠狠地对着出声阻止的人说道,眼神就像毒蛇一样,阴狠地扫视了一圈。 那些村民身子本就未好,虚弱的爬都爬不起来,迫于淫威,只好低垂着头,缄闭其口。 南星被从地上拖起来,那人捏着南星的下巴看了两眼,抬手把人抱起,就快步离开了祠堂。 “姑娘……” 有人不忍心,低声喊着,可到底为了保命,不敢大声的反抗,想去叫人,可奈何身子太过于虚弱,挣扎了半天,也没有爬起来。 屋里的人焦急如焚,可此时外面却无一人进来,大家都翘首以盼地望着门口,希冀着快点有人进来。 等啊,盼啊,每一眨眼间都变得漫长,长得好似已经过了万年。 “星儿,出来,用饭了!” 终于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屋里的病患脸上俱都亮了起来,齐声急喊道: “来人……来人……快来人……” 顾千里见屋里的人不停地高喊,声音又急又迫,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一样。 他的心一沉,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千万不要是南星出事了! 他一个箭步冲了进来,手上还提着一个竹篮。 “公子,救姑娘……” “公子,姑娘被人打晕了……” “公子,姑娘被人带走了……” “那个沈大夫是坏人……” “沈大夫打晕了南星姑娘……” “……” 屋里的人七嘴八舌,都焦急地给顾千里说发生了什么事,顾千里听得耳朵嗡嗡发响,有些听不真切,脑子里只听见了一句:南星不见了! “闭嘴!” 一声厉吼,吓得那些病患一哆嗦,忙噤口,小心地看着顾千里。 “你说,怎么回事?” 随手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年轻汉子。 “南星姑娘被沈大夫打晕了,然后就被带走了!” 那汉子虽然被吓了一跳,可脑袋还是清醒,一句话就把事情说清楚了。 只是刚说完,就见顾千里的眸子阴鹭的如同被激怒的恶狼,闪烁着无法遏制的怒火,那张俊脸黑得如同外面的夜色,黑漆漆,阴森森,十分恐怖,薄唇紧紧抿着,好似下一刻就要张嘴咬人一般。 “苍术!” “公子,怎么了?” 本来在外面等待的苍术,一听顾千里喊人的声音就不对劲了,慌忙冲了进来。 “去,把这村子给爷围了,挨家挨户给爷搜!” “是……出什么事了?” “南星被那个沈鸩打晕带走了!” 顾千里话音刚落,苍术也听得吓了一跳,呆愣着,不敢相信。 “还不快去?” “是,属下马上就去,必定找回南星姑娘!” 说完,人影一闪,苍术就不见了人影。 跟着,顾千里也出了祠堂。他抬头望望这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的夜,握紧了拳头,疾步快走,很快,就没入了无边的夜色中,什么也看不见了! 南星是被疼醒的,她轻轻转转脖子,就疼得龇牙咧嘴。 “奶奶的,是哪个该死的?好痛呀……” 慢慢睁开眼睛,就见自己被绑在一张太师椅上,借着一盏烛光,见手和脚都被藤绳紧紧地捆缚着,随即开始挣扎,看能否解开束缚。 可她努力挣扎了半天,那藤绳纹丝不动,还累得出了好一身汗,索性就放弃了挣扎,靠在椅背上,慢慢地喘气。 “你醒了?” 仍旧是谦逊儒雅的嗓音,南星抬头一看,昏黄的烛光中,映照出一张模糊的脸,白净和煦,是沈鸩的脸。 “沈大夫,你这是什么意思?” 南星心中隐隐已经有了答案,可她不明白这事怎么会和沈鸩有关? 沈鸩勾嘴温和一笑,随手搬来一把太师椅,坐在南星的面前,说道: “学生景仰姑娘的医术,特请姑娘来请教请教。” 请教你个鬼呀?有绑人来请教的吗? 南星当然不信他这鬼话。 “我还是第一次见如此‘请教’的,也是长了见识。” 南星讥讽道。 沈鸩见南星靠在椅背上,一点也不害怕,面上更是全无惊慌,心中又多了几分佩服。 “姑娘真是与众不同,此情景下竟然没有一丝慌乱,让学生佩服,要不,以后学生就与姑娘,一起开馆行医,治病救人如何?” 这话怎么这么别扭?一起?是怎么一起?把自己强绑来一起?自己有这么大的魅力? “沈大夫别那么多弯弯绕,那毒是你下的?” 南星自来不喜欢说话弯弯绕绕,藏着掖着,说半天说不到重点,直接问道。 沈鸩一愣,他没想到就这样被南星猜中了,那本来还准备一箩筐废话,此刻也说不出口了。 “你是因为我发现了那些毒,报了官府,怕事情败露,就绑了我,那么,你是想杀了我?还是想带着我逃亡?” 南星睁着星眸,黑漆漆的眸子沉静地盯着沈鸩,冷声问道。 “哈哈……” 沈鸩突然大笑起来,南星不恼也不急,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等他笑完。 片刻,沈鸩收回大笑,微合着眸子,也定定地睨着南星,才开口: “姑娘不仅医术高,还很聪明呀,比那些笨蛋好太多了,要是杀了你,我还真有些舍不得。” “你为什么要杀了三安村所有的人?” 南星懒得听沈鸩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她疑惑的只有这个,她不能想象,有多大的仇恨,能狠下心来,杀死一个村那么多的人,而且是妇孺老弱,一个也不放过。 一听南星问这话,沈鸩的脸色倏然一遍,变得阴狠可怖,那双如刀的眼睛里充斥着仇恨,白净的脸上狰狞一片。 “因为他们都该死,都该死!” “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伤天理的事,让你恨成这样?” 南星心中叹了一声,又是一个钻牛角的复仇。 “他们不是怕疫病吗?不是说得疫病的人都该死吗?哈哈……我就让他们尝尝,自己染了疫病的滋味,等死的滋味,被家人抛弃的滋味,哈哈……” 沈鸩已经有些疯魔,不仅嘴里恶狠狠地说着,双手也捏地“咔咔作响”! “你曾经也染上过疫病?” 第136章 曼陀罗 * “十五年前,也是这样的如荼的七月,太阳好似要把地烤焦一样,连着两月,都未下过一滴雨。我记得,村子里的那两口井再也舀不出一瓢水了,没办法,我们只有喝那河里的水。” “谁知道,喝了几天过后,有些人陆续地开始闹起了肚子,每日就是不进饮食,也要泻十余次。有人还发起了高热,开始呕吐,慢慢地,肚里空空,再也吐不出来,也泻不出来的时候,就开始吐血、泻血,最后只好躺在床榻上,浑浑噩噩,熬着日子。” “没有请大夫来看吗?” 南星蹙眉问道。 沈鸩睨了南星一眼,仍旧清冷地开口,语气淡然,好似在说别人的事一样。 “请了大夫,大夫只是来看了一眼,连脉象都没有摸,就惊恐地告诉村长,说我们村子这是染了疫病,无药可医,只有……” 说到这里,沈鸩忽地停了下来,眼神变得幽暗,有着藏不住的愤恨,隐隐可见那白净的额头上青筋高高鼓起。 “只有什么?” 南星问道,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静。 沈鸩闭闭眼睛,好似不愿意回忆起那一幕的痛苦,半晌,才咬牙切齿地开口: “那该死的庸医,说……说这疫病,恐怖如毒蛇,猛烈如洪水,只要看一眼,都能染上。他告诉村长,为了保全村子里其他的人,只有把得了疫病的人全都烧死了,方能平安度过。” “什么?” 南星也被震惊到了,星眸圆睁,不可思议地看着沈鸩。 疫病虽然传染性极强,可也不是全无方子可解,这大夫只看了一眼,就直接给出了决定,而且是如此残忍的决定。 “那时候的村长还是廖村长的父亲,他一向懦弱又胆小怕事。怕官府知道了三安村染了疫病,会把整个村子都屠尽,所以就悄悄召集了一批人,干了他们认为‘保全大义’的事!” “那时候,我才六岁,缺水少食,干瘦地如同一只小猴子,每日都在饥饿中熬日子。每日仅有的一餐,我娘都舍不得吃,省下来全都留给我吃,没熬过几天,她自己却饿晕了!” “我为了救我娘,就给我娘灌了一瓢河水。” 说到这里,沈鸩的声音有些空灵,嗓音里饱含后悔,还夹杂着痛苦不堪。 “你娘也得了病?” “是呀,我娘也染上了这所谓的疫病,开始又吐有泻,她肚子里本来就没有东西,刚开始吐黄水,没过一会儿,那些血都不停地从嘴里喷了出来,下身也不停地滴滴答答泻着血。”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血。你知道吗?好多的血,多的我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床榻上,地上,全是……我从来都不知道一个人竟然有那么多的血,我好怕,好怕,我抱着我娘哭,拼命的哭,可那些血仍旧汩汩地往外冒……” “村长带人来的时候,是漆黑的晚上,就如同今晚一样,星月全无,黑沉沉地让人害怕。我以为是有人来救我娘了,我欣喜地跑过去,求着村长伯伯救我娘。可村长伯伯却把我推到了一边,两个平时和蔼的叔叔,一把从床上把我娘拖了下来,什么话都没说,就那样拖走了,我只看到那刺红的鲜血就顺着脚流了下来,在地上拖出来了一条血印子,好长好长……” 南星有些理解这沈鸩的行为了,小时候的这一幕,给他的心理造成了重大的创伤,导致了他的偏激,所以他一心想着要复仇。 沈鸩也不堪南星,仍旧半靠在太师椅上,合眸平淡地继续说着: “我悄悄地跟着跑去,看他们到底把我娘带到哪里?我跑呀跑呀,跑到了快要出村子的河边,就见好多人都在那里围着,中间架起了一个柴火堆,有人打着火把站在最外面,但更多的人就像我娘一样,被丢到了柴火堆上。” “我看见他们挣扎着想坐起来,拼命地想逃跑,可那些平时慈祥的叔叔们,却一把把他们抓起来,恶狠狠地又丢掉柴火堆上。他们求村长伯伯,我娘也求村长伯伯,不停地给村长伯伯磕头,可村长伯伯负着手站在那里,无动于衷。过了片刻,应该是人全都抓来了,只见他抬手一挥,我就见那些叔叔们手里的火把,全都丢到了柴火堆上!” 南星无法想象这是什么样恐怖的场景,光听沈鸩说,她就觉得这如同人间炼狱,无比残忍! “啊……不要……不要烧死我娘……不要……不要……” 沈鸩攥着拳头,拼命的摇头,不停地尖叫着,满脸都是惊恐,好似看到了人间最惨烈的一幕。 “不要……不要……啊……” 沈鸩的尖叫声越来越大,南星的耳膜被震地发痛,却没任何办法,只好看着沈鸩,等着他从噩梦中清醒。 一声声凄厉的叫声充斥了整个屋子,那盏放置在台上的烛火,晃晃悠悠地摆动着,忽明忽暗,好似也被这尖叫声吓着了一样。 “你说……你说,这村子里的人该不该死,该不该死……” 倏得,沈鸩赤红的双眸,冲到南星的面前,抓起南星的衣领,阴狠地问道。 “沈大夫,村长确实犯下了大错,该受到惩罚,甚至千刀万剐,可这却不能成为你把这悲剧再重蹈一次的理由!” 南星无所畏惧,星眸幽深地看着沈鸩,淡然地开口,声音清冷,带着惋惜。 “错了?他错了就可以了吗?那谁把娘还给我,谁把我娘还给我呀!” 沈鸩疯狂的嘶吼着,悲戚而绝望! “村长的行为令人不齿,可你和他又有什么两样呢?他害了你从小成为孤儿,可你也害了很多无辜的人成为了孤儿。甚至有很多人和你一样,他们的父母可能在那时候,也被村长烧死了,这么多年,重新有了新家,想好好生活的时候,也被你毁了呀,你的行为和村长并无不同,只是一个是为了所谓的“大义”,你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而已!” 南星黑眸定定看向沈鸩充满戾气的双眸,仿佛要透过那双眸子,撕开沈鸩的心一样,令沈鸩不由得松手,退后瘫倒在了太师椅上。 “放手吧,别再造杀孽了!” 南星劝道。 “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我要给我娘报仇,我要让所有人给我娘陪葬,我要让所有人给我娘陪葬……” 沈鸩又开始陷入疯魔,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那眸子刚才逐渐熄灭的怒火,又开始腾腾燃烧。 “你……谁让你多管闲事?你多管什么闲事?啊?” 沈鸩怒目盯着南星,好似要把南星吃了一般,那双骨节分明,修长白净的双手,直接掐上了南星的脖子。 一瞬间,南星觉得脖颈好似要被掐断了一样,咔咔作响,已经不能呼吸了! 她想挣扎,可双手双脚都被紧紧地缚着,动也动不了。想左右摆脱,可那双大手如同钳子一般,稳稳地桎梏着,纹丝都不能动。 “回头吧,你这双手……是……治病救人……的手,不应该……沾染……那么多的……鲜血……” 南星断断续续地说话,仍旧劝着沈鸩,希望他放下仇恨,早日回头! “你坏我好事,你该死……” “咔……” 南星意识已经恍惚,感觉呼吸已经上不来了,脑子里开始混沌,眼皮也开始下坠,迷迷糊糊间,好似看到了爷爷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死了就可以回去吗? 如果可以,那死就死吧! 南星缓缓地合上了双眸,不再挣扎,坦然地等着回到爷爷的身边! “星儿,星儿……” 是谁再叫我?是谁? 眼看着爷爷就在前面,再多走几步,就可以摸到爷爷的胡子了,南星高兴地加快了步伐。 “星儿……星儿……星儿……” 是谁?声音怎么听着那么悲痛? 南星停下脚步,回头寻找,可环视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人。 到底是谁呢?她只好又往回走,去找是谁在叫她! “咳……咳咳……咳……” 嗓子如被火燎过一样,又刺又疼,南星不由得开始咳嗽出声。 “星儿,星儿……你没事了,太好了,你没事了……哈……你没事了……” 南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箍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箍地很紧,紧到南星都觉得要把自己融入他的骨血了! 南星慢慢地睁眼,就看到了顾千里那张又哭又笑的脸,有害怕,有欣喜,但更多的是失而复得! “顾……顾……顾千里……” 出口说话的时候,嗓子仍旧焦疼,嘶哑低沉。 “对不起,对不起,爷来晚了,对不起,星儿……爷来晚了……” 顾千里一声接一声的道歉,手上不由自主又用力了一些,南星觉得骨头都被他揉碎了! “不晚,刚刚好……” 南星咧嘴想笑,可稍微一动,嗓子就火辣辣的疼。 “你这个贱人,坏了我的好事,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被白术死死按住的沈鸩拼命挣扎,额头上鼓起的青筋狰狞恐怖,双目赤红如血,眸里闪露的凶光放佛要把南星撕碎一般,暴戾狠毒。 南星见他仍是一副走火入魔的模样,摇摇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有些可惜那双医术精湛的手。 “你不得好死,贱人……坏我好事……不得好死……啊……” 撕心裂肺的痛呼,白术已经卸下了沈鸩的下巴,疼的他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那惨白的脸上落下。 南星忍着嗓子的灼痛,沙哑地开口: “我会不会不得好死,我不知道,但我自问从未违背过自己本心,这双手,也从未做下伤天害理之事,相信老天有眼,会让我得善终。” “而你,我却肯定的知道,你会不得好死,你将自己的痛苦,加诸在无辜的人的身上,毒害了那么多人,罪恶滔天,就是死上百次,都难恕你的罪孽,千刀万剐将是你的下场,阿鼻地狱将是你的归宿,你不配为人!” “只是,你娘当初宁愿自己不吃,都要省下来,让你活着,她如果看到今日,是否会痛心?” “啊……啊……” 毁天灭地般吼叫,如果重来一次,不知道沈鸩会不会同样的选择?只是,生命,从来没有如果! 第137章 窝儿七 * “星儿,疼吗?” 顾千里低头仔细瞧着,就见那手指印迹特别明显,高高鼓起,有一根手指那么粗,此时已经有些黑青,边上还充斥着深红的血印,在南星白皙的脖颈上,尤为刺目! 顾千里温润的指腹轻轻摩挲着南星脖颈处那道印迹,那该死的沈鸩用了全力,光看这道印子,就知道他是真的想要南星的命! 该死的,也应该用绳子把那沈鸩勒上几圈,让他尝尝这滋味! 顾千里气愤不过,眸光深邃幽暗,隐隐可见小火苗在里面跳跃。 “不疼!” 南星出口的嗓音嘶哑低沉,如同破了的风箱,唯实难听。 “怎么会不疼?爷看着就疼……好了,你别说话了,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到了客栈,爷叫你!” 顾千里边用手指轻轻地抚摸,边轻轻地吹着,心疼地要命! 南星从善如流,正好嗓子如被滚烫的水灼烧过一样,又干又涩又疼,什么话也不想说,随即合上眼睑,靠在顾千里的怀里,闭眼假寐! 可能是这几日太累了,也可能是受了这惊吓,现在身心一放松下来,那疲乏也就袭了上来,没过一会儿,南星就睡着了。 晨光微露,路上还有些朦朦胧胧,看不真切。顾千里放慢马速,低头瞧了瞧怀里的南星,见她眉眼舒展,红唇微嘟,睡得极为香甜,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宠溺,那原本慌乱害怕的心,此时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安宁。 拥有会让人欣喜,但有时候失而复得却更让人喜悦! 微微收拢手臂,把怀里的人儿搂得紧了紧,让她再靠近自己一些,再多依赖自己一些! “公子回来了!” 从南星离开那天开始,栀子和良姜就提心吊胆着,吃不好睡不着,深怕南星有个意外,而且那天顾千里知道南星去了发疫病的村子,那脸色前所未有的恐怖,两个丫头就更加忐忑不安! 每天天还未亮,早不早地就坐在客栈门口,等着盼着。这下远远地看着顾千里骑马而来,尤其看着马背上还有南星,早就像兔子一样飞奔了过去。 “公子,姑娘,你们回来了!” 栀子冲的最快,顾千里的马还未停下脚步,她就跑到旁边,开心地叫道。 顾千里冷冷地睨了她一眼,打马停住,见南星仍旧在怀里安然沉睡,他轻手轻脚地搂抱着南星,从马背上一跃而下。 “嗯……” 落地之时,南星依偎在顾千里怀里的脑袋一晃,撞到了顾千里结实的胸脯上,不由得蹙蹙眉,嘤唔出声! “没事,你继续睡!” 顾千里轻声在南星耳边低语,随即抱着人,就进了客栈。 栀子和良姜见顾千里仿佛没有看见她们似的,就知道这次公子被气得不轻,她们两个这次确实是太失职了,怎么能由着姑娘一个人去那样的地方呢! 两人低着头,缩着脖子,忙跟在顾千里的身后,也快步进了客栈。 进屋之后,见顾千里轻手轻脚地把南星放在床榻上,两人也不知道南星到底怎么样,也不敢上前去看,一时半会儿,只好站在旁边,低头做鹌鹑。 “你俩死人呀,还有没有一点儿眼力劲?还不去打水,找衣服?伺候主子就是这样的?” 顾千里见那两个丫鬟杵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就气不打一起出,冷喝道。 “是……” 两人被吼的脸色一白,忙应了一声,栀子去打水,良姜去找衣服给南星换。 “公子,水来了!” 栀子手脚倒挺利落,眨眼间就打来了水,浸湿了帕子,走到床榻边,准备给南星擦洗。 “给爷!” 顾千里抢过帕子,用手轻轻拨开南星脸颊上的碎发,如同擦拭珍宝般,温柔地擦洗着南星的小脸。 当擦到南星脖子的时候,南星的头一偏,偏向了床榻里面,露出了那十分吓人的印痕,栀子看见了,吓了一大跳。 “啊……姑……姑娘……这是怎么了?” “吵什么!” 顾千里冷冷地扫了栀子一眼,栀子吓得连忙捂住了嘴巴,圆眸大睁,仍旧死死地盯着南星的脖子。 “公子,姑娘……姑娘怎么了?是……是你把姑娘掐成这样的吗?” 不怪栀子会脑补,他见识过顾千里的冷漠和狠厉,而且这次南星没有告诉他,就擅自做了决定,去那危险的地方,顾千里知道了肯定生气,他生气了,肯定会惩罚南星的! 顾千里气得肺都疼了,这……这什么丫鬟,伺候主子不会,瞎想倒是有好本事! “滚出去!” 顾千里冷喝一声,不再搭理栀子,手上的动作放得越发轻缓,细心温柔地擦拭着南星那受了外伤的脖子。 良姜找好衣服,端着进来,见栀子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一脸惊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等她走到床榻边,也看到了南星脖子上那圈看着十分瘆人的印子,也是吓了一大跳,脑子里第一个冒出来的反应和栀子一样,公子这是……这是把姑娘伤得不轻呀! “公子,我来吧!” 良姜缓回思绪,恐怕顾千里对南星再造成伤害,委婉地说道。 顾千里宛若不闻,把那圈伤痕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才收回了手! “再打盆水来,也给她擦擦身子!” 冷声吩咐了一声,栀子看了一眼良姜,良姜轻轻点点头,栀子才小跑着,又去打了一盆温水,利索地浸湿了帕子,拿给顾千里。 这次,良姜很有眼力劲的,早就去把房门关上,并放下了床帐,不发一语地候在一旁。 顾千里忙活了半天,终于把南星的身子给擦洗了一遍,累得额头都开始冒汗了!只是这般折腾,南星都未醒来,证明她这几日消耗过了头,放松下来了,才疲惫不堪,沉睡而不知醒来。 顾千里心疼得跟什么似的,无比后悔那日没有和南星同行,而是让她一个人先行了! 以后,还是要把这人儿绑在身边才好! 南星这一觉只睡到傍晚才醒来。 她睁开惺忪的眸子,看着眼前柔黄的纱帐,一时间有些恍惚。 她不是被沈鸩绑了起来了吗?他还要掐死自己,自己死了吗?这是在哪里?是回到了那个家里?还是去了阴曹地府? 南星使劲地眨了眨眸子,想让思绪更清醒一些,也想看的更清楚一些,这到底是哪里! “姑娘,你醒来?” 耳畔传来了栀子如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南星闭闭眼睛,有些失落,还是在这里,没有死,也没有回去! 对了,好像是顾千里来救自己了,她还骂了沈鸩一顿,顾千里还带着自己骑马走了……这些,怎么自己给忘记了呢? “姑娘,你醒了吗?” 栀子见南星本来睁着眼睛的,可她叫了一声后,她反而又闭上了眼睛,一时间,也有些恍惚了,不确定南星到底是醒了还是没醒! “嗯!” 南星点头应了一声,开口时,嗓子还是干痛难耐,如同被风沙磨砺过一样,急需喝水! “水……我要……喝水!” 嘶哑干疼的嗓子,好不容易说出了一句话,说完后,南星就觉得脖子和嗓子已经疼得快要坏掉了一样,不敢再开口了! “好,好,好,姑娘别急,我去给你拿水!” 栀子快跑过去,从桌上拿了一个茶杯,又端了一壶水过来,放在床榻边的高几上,扶起南星,半靠在床榻上,小心地递过一杯水。 “姑娘,慢点……” 南星就着栀子的手,一口就把水喝了下去。 “还要……” 栀子忙又倒了一杯,南星又急不可耐地一口就喝光了。 “再来……” 就这样,一壶水都差点让南星喝完,才终于解渴了。 喝饱了水后,南星累得歪倒在床榻上,哑声叹了一句: “还是活着好呀!” 细长如玉的脖颈高高仰起,那道刺目的淤痕尤为明显,栀子眸光闪烁不停,嘴唇嗫嚅了半天,才小声地问道: “姑娘,这是不是公子弄的?” 南星本来又闭着眼睛假寐,一听栀子的话,就清醒的睁开了眼睛,见栀子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己,就知道她误会了。 南星翘起嘴角,莞尔一笑,摇摇头,用那破锣嗓子,慢慢说道: “傻丫头,想什么呢,这不是他弄的!” 栀子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长吁了一口气。 “那是谁弄的?我去打死他,给姑娘报仇!” 栀子举起握紧的拳头晃晃,一脸愤恨。 “没事了,这是意外,那人已经被绑起来了!” 南星费力地说完,又觉得嗓子难受,指了指旁边的水,示意栀子,她还要喝! 栀子蹙蹙眉头,说道: “姑娘,不能喝了,你一日都未用饭,光喝一肚子水怎么办?良姜去给你准备吃食去了,我先扶你起来,洗梳一下,用点饭吧!” 南星一想,也是,点点头,就从床榻上坐了起来,栀子小心地扶着她,给她穿好衣服,又重新打水洗了脸、手,把那凌乱的头发挽了一个斜斜地发髻,才扶着南星坐在桌前。 “姑娘,你先坐坐,我去催良姜!” “嗯!” 南星点点头,示意她去! 栀子风风火火地走了,南星坐在桌子旁,觉得脖子是火辣辣的,实在是疼得紧,不自主地伸手去摸,只是手刚刚触上,就疼得她抽了一口冷气! “嘶……好疼……” “星儿别碰……” 第138章 并蒂莲 * “星儿别碰,爷给你擦了药……” 顾千里恰好从门外进来,见南星紧蹙着眉头,用手去碰触颈子上的伤痕,疼得龇牙咧嘴,忙制止道。 “很疼吗?” 顾千里半蹲着身子,定定地看着那颈子上的淤黑伤痕,心疼地问道。 “还……还好……” 出口的嗓音仍旧嘶哑,只是她看着顾千里眼里的担忧和疼惜,忍下了那火辣辣的刺痛,淡然地说着没事。 “爷给你吹吹……” 说完,顾千里拉过一张凳子,坐在旁边,薄唇凑到南星的面前,小心翼翼地吹着,那丝丝的凉风拂过火辣辣的颈子,轻柔舒爽,确实好受了不少! 南星索性闭上眼睛,享受着顾千里贴心的照顾,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似像珍宝一样被呵护,心底暖流满溢! “姑娘,饭来了……” 栀子清脆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温情旖旎,南星被吓了一跳,抬手自然而然地就推开了顾千里。 “好了!” 南星小声地说了一句,随即正襟危坐,低垂的脸颊上红晕似火! “星儿可真是过河拆桥呀!” 顾千里被推得一愣,有些失望地抱怨。 “姑娘,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栀子看顾千里的脸色又不是很好,那双如狼的眸子又冷冷地剜了自己一眼。她缩缩脖子,走到南星身后,小声地问道。 南星摇摇头,说了一句: “吃饭!” 栀子狐疑地看看南星,又看了看良姜,见良姜示意她快点把饭菜摆好,随即点点头,手脚麻利地从食盒里端出饭菜,摆在桌子上。 “姑娘,用饭!” 良姜见摆完了,又悄悄向栀子努努嘴,示意“赶紧走”! 这下栀子比较有眼力劲,见顾千里已经在给南星布菜了,连忙拎起食盒,弯腰退出了房间,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南星颈子受伤,也影响了喉咙,好在良姜体贴,做的饭菜都是清淡软烂的,适合南星食用的。 就那盅炖了几个时辰的粳米粥,稀稀烂烂,黏黏糯糯,南星最喜,很快就用了半盅。 “星儿喜欢用这粥?” 顾千里给南星夹了一筷小菜,放在南星的面前。 南星嘴里包的满满的,无法说话,只好点点头。 “还真是好养活,爷记下了!” 顾千里笑着打趣道。 南星抬眉,不置可否,饮食只要色香味好就可以了,她是不挑的。 由于南星的嗓子不方便说话,一顿饭基本都是顾千里在说,南星只是偶尔附和的点点头。 用完饭,栀子和良姜把残羹剩菜撤了下去,又特别给南星泡了一壶顶级的胎菊茶,放在南星面前,才又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间,只余顾千里和南星两人大眼瞪小眼。 “星儿又困了吗?” 顾千里见南星歪歪斜斜地靠在轩窗边的美人榻上,有一下无一下地摇着扇子,问道。 “顾千里,我是人不是猪!” 南星没好气地翻翻白眼,她才刚睡醒,就用了个饭,要是又困了,那不得不让她和某种动物联系在一起。 “爷倒想把你养成肥嘟嘟的猪儿,可你看看,爷就一下没在你身边,你就出了多大的事儿,弄出了一身伤就算了,还差点没命……你看看你,瘦得都没几两肉了,你要是猪,那爷也太亏了些!” 顾千里坐在南星的身边,捏起她脸颊上的肉,发现又比前段时间少了些,有些可惜道。 南星有些理亏,这次是意料之外,谁知道那沈鸩竟然起了歹意。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上,发现也没有顾千里说得那样瘦弱,也有不少的肉呢,尤其是胸前,早比以前大了不少,现在的小衣,全都是在船上的那段时间,栀子和良姜重新做的。 “哪里瘦了?哪里瘦了?你看,你看,这里有肉,这里也有肉……” 南星急了,沙哑着嗓子叫着,小手胡乱地捏着自己身上的肉给顾千里看。 看着南星这急了眼的样子,顾千里的眸子里全是宠溺的笑意,大手也覆上那肉最丰满的地方,悄声在南星的耳畔说道: “爷知道,这里肉最多,爷最满意!” 说完,还故意向南星的耳窝里吹了一口气,一股酥麻划过,南星被惊地浑身颤粟,两团红晕立时飞上脸颊,她斜眼嗔了顾千里一眼: “呸,流氓……不要脸……” “爷在星儿面前何曾要过脸?” 说完,脸已经贴上了南星绯红的脸颊,那双如花瓣的菱口也被堵上了,两相交颈,耳鬓厮磨,旖旎缱绻! 顾及到南星受了伤,最后关头,顾千里生生忍住了,放过了南星。 等那股灼烈燃烧的浴火平息之后,顾千里拥着南星,静静地坐在美人榻上,看着窗外满天的繁星,还有那如弓的弯月,喃喃问道: “星儿,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南星被问得一愣,说实话,她早已经忘记了今夕何夕,尤其是这几天在三安村忙的天昏地暗,哪里记得是什么日子! “是什么日子?” 南星转头看着顾千里,好奇地问道。 顾千里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南星不知道。 “今天是七月初七,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七夕佳节!” 原来是七夕呀,难怪外面这么热闹,一眼望去,到处都燃着灯火,星星点点。 “七夕节,要做什么呢?” 南星问道,她不知道这里的七夕怎么庆祝,她那个时代,好像只有一种庆祝方式,吃饭、睡觉! “乞巧呀,难道星儿从未过过七夕节?” 顾千里桃花眸子宠爱地看着南星,问道。 “没有!” 南星摇头,七夕,她确实没有过过,那一世是没有情人,这一世好似从未知道有这样的习俗。 顾千里眸光闪闪,盛满心疼,随即说道: “走,爷带你去过七夕!” 南星被顾千里拖拽起来,穿好鞋子,拉着就出了门。 南星跟随着顾千里出了客栈,见不甚宽敞的街上,搭着一溜儿棚子,每家门前都挂着一盏花灯,朦黄的烛光透散出来,映照在熙熙攘攘的行人脸上,每个人都低笑靥靥,明媚柔和。 “星儿,看,这是花灯,选一盏,爷带你去湖边放花灯。” 在一家花灯铺子上,顾千里停了下来,温柔地对南星说道。 南星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花灯,一时间竟无从选择。 “这个怎么样?” 顾千里指着一盏并蒂莲花灯,笑盈盈地问着南星。 南星眸光微闪,划过一丝暖意,随即点点头,哑声道: “好!” 顾千里见南星满意了,欢喜地买了花灯,紧紧拉着南星的手,穿过拥挤的人流,走向放花灯的湖边。 “来,在花灯上写下愿望,就会实现!” 顾千里从旁边的托盘里,拿了一枝毛笔,递给南星,说道。 南星接过笔,勾嘴笑笑,定定地看着顾千里,心中百转千回。 顾千里倒是利索,拿着笔,略一思索,刷刷下笔,转眼就写完了。 写完后,他满意地吹吹墨迹,抬眸见南星仍然呆愣在那里,轻轻敲了一下南星洁白的额头,催促道: “发什么呆呀,快写呀!” 南星一惊,收回心神,眸光笑意流转,轻轻点点头,垂眸看向那盏莲花灯,肃着一张小脸,一笔一画地认真写着。 半晌后,南星落下了最后一笔,说道: “好了!” 顾千里笑笑: “爷来看看星儿写了什么?” 南星也不扭捏,大方地让顾千里看。 “愿君岁岁康健!” 顾千里轻轻呢喃出声,忽地觉得心跳得厉害,好似有一股热流马上要喷射而出,滑过四肢百骸,没有这么热烈满足过。 “算爷没有白疼你!” 顾千里低头在南星的额头落下一吻,沙哑着说道,嗓音里盛着满满的情意。 “可爷更希望和星儿朝夕相见,日日相伴!” 说着,顾千里把莲花灯的那一面转过来,对着南星,南星垂眸望去,果然写着: 愿与星儿年年今日,岁岁今朝! 南星的心情一时间无法言语,说不清楚是什么情愫,只好抬眸定定地望向顾千里,黑漆漆的星眸不停地闪烁,有温柔,有感动,有不可思议,还有顾千里一直期盼着的爱慕和眷恋! 心意总算没有白费,她的心里终于有了爷! 薄唇露出一抹宠溺的微笑,顾千里低沉磁性的嗓音落在南星耳畔,情意满满! “走,我们去放花灯!” 两人相视一笑,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并蒂莲花灯,顺着石阶,走下河岸。 轻轻把花灯放入水面,粼粼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花灯慢慢地被推远了,顺着流水,缓缓飘向远方! 南星慢慢起身,看着昏暗的河面上,飘着大大小小不少的花灯,微黄的烛光忽明忽暗,带着美好的心愿和寄托,飘散在氤氲腾腾的江面上,缥缈如烟,渐行渐远! 前路渺渺,未可知,当下这一刻,心终于还是陷落了吧! “走吧!” 顾千里见南星看着那满河的花灯,愣愣出身,身旁的大手紧握住那只有些冰凉的柔荑,轻轻摩挲着。 “好!” 回眸望进顾千里的深眸,嫣然一笑,沙哑地答道。 双手紧握,并立而行,亦步亦趋缓缓前行,暖暖的情意在两人周围流转,旖旎缱绻,静谧美好! 第139章 福禄考 * “主子,失败了!” 屋子里没有掌灯,黑漆如墨,透过轩窗照射进来的月光,隐隐可以看见,一个身着墨色劲衣的男子恭敬地跪在地板上,神色无不遗憾地对眼前负手而立的人禀告。 “又失败了?” 那负手而立的男子忽地一掌拍在案桌上,好似十分恼怒,那“啪”的一声,吓得跪在地上的男子浑身一抖,随即垂下了头,一言都不敢发。 “怎么会又失败了?” 那男子回头,一双眸子里满是愤恨和邪气,质问道。 “回主子,他们并没有一路同行,出江陵府,就分道扬镳了。而且,那毒也被破了,说是顾家那位混不吝的公子,带了一个顶顶厉害的医女……” “医女?” 那男子眸光一缩,带着几丝玩味,问道。 “是,说是从蜀地带来的,极为宠爱!” “那这可就有意思了!” 那男子转身坐在案桌上,随手拿起一支毛笔,一下一下摩挲着笔身,脸上玩味更重,邪魅的嘴角越漾越开,眸子里却是阴狠毒辣。 “去!” 男子抬手摆摆,轻轻地说了一个“去”,就见地上那劲装男子眸光一闪,明了的点点头,恭敬地出去了。 京城偏北,七月底虽然还有些暑热,但早晚间却有几分凉爽了,尤其是那些大宅院里,绿荫成林,花团锦簇。早间洒扫的丫鬟们,都喜欢三五成群地扎成一堆,边干活,边白话些闲话。 “你们可听说了?” 一个圆脸的丫鬟拿着一把铜制的洒水壶,给一株福禄考喷水,一边神秘兮兮地凑到其他人面前,小声说道。 “听说什么?” 其他干活的几个丫鬟被勾起了好奇心,连忙凑过来,问道。 “你们竟然不知道?” 那圆脸丫鬟圆睁着双眼,惊奇地叫道。 “知道什么,你快说,小蹄子,再不说,姐姐就把水洒你头上了!” 其中一个高挑的丫鬟脾气比较火爆,见那圆脸丫鬟一直吊胃口,举起手里的铜壶,粗暴地说道。 “姐姐饶了我吧,我说,我说……” “快说!” 那圆脸丫鬟招招手,头低了低,悄声说道: “外面街上说我们家五公子从南边带了一个医女,一路上极为宠爱,甚至还为了那医女,连貌如天仙的花魁都不要,你们说,这医女到底是什么来头?” 其他人一天,均睁大了双眼,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圆脸丫鬟。 “你说的是真的?五公子带回了一个医女?” 其中一个娇小的丫鬟连忙问道。 “街上都这么传的,我哪里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还说,那医女医术挺好的,说有个村子发了疫病,竟然让她给治好了呢!” “真的假的?” “我不相信,哪里有高门贵女愿意去做这行当,而且五公子还能带来京城?指不定是什么妖艳狐狸精呢?” “是呀,我也不相信,五公子沾花惹草的本事,京中谁人不知呀,而且,你们看那一院子姨娘,哪个不是顶顶的好看?” “我说你们操心什么?那都是主子的事,我们该干嘛还得干嘛?” 那高挑个子的丫鬟,兴趣恹恹,不甚感兴趣地瘪瘪嘴,转身又打理园子去了。 “半夏,你不好奇吗?” 其中一个丫鬟问道。 “我好奇有什么打紧?再说,马上八月了,五公子也就在这一两天就回府了,到时候你们好好看看不就知道了,在这里闲话半天,也只是酸酸自己而已!” 那叫半夏的高挑丫鬟把铜壶里的水全都浇在了几株开得真艳的福禄考上,甩甩衣袖,走开了,剩下几个小丫鬟又把头凑到了一块儿,继续窃窃私语地说着小话。 “五公子的院子热闹了……” “是呀,昨天我见梅姨娘就开始在院子里张望了……” “苏姨娘还学做了好几道点心……” “风铃姐姐还特意不吃东西,把那腰瘦得都不够盈盈一握了……” “唉……热闹了……” “你们说,那医女一来,不会被院子里那些……给吃掉吧……呵呵……” “不知道……” “还有表小姐怎么办……” “是呀,老夫人……” “……” 简约古朴的书房,一浓眉大眼的男子,穿一身家居长袍,正坐在书案后,津津有味地看着书。 旁边的书架直通屋顶,摆满了成册的书籍,定睛一看,基本上全是兵书。 身后的墙上,还挂着一把弯弓,一看,就知道是把好弓。弓身手握的位置已经被磨得乌黑光亮,那弓弦被擦得噌亮,明晃晃地发着光。 博古架上则摆了不少的兵器,有弯刀,宝剑,还有镶嵌着红宝石的匕首……这屋子一看就知道这是位男子的书房,而且是一位饱经沙场的男子的书房。 “夫君,您看了一下午了,喝点酸梅汤,解解暑!” 一位梳着妇人发髻,头上插着珠翠的丰腴美妇,袅袅娜娜地走到书案旁,温柔地唤了一声,随后轻轻地放下手中的翠玉碗,那褐色的酸梅汁微微漾起一圈波纹。 “好,辛苦夫人了!” 男子一开口,声音无比熟悉,再看看那眉眼,原来是顾千里的大哥,如今定安侯府的世子顾千定。 他放下手中的书籍,对那美妇温柔地笑笑,端起桌上的那晚酸梅汤,就开始饮用起来。 “夫人这酸梅汤是越做越好喝了,为夫一日不饮用,都觉得像少了什么似的。” 顾千里一边喝,一边打趣着自己的夫人。 那美妇虽然已过三十,但仍旧如同娇羞女儿一般,被顾千定这么一说,两团红晕瞬时飞上双颊,拿着帕子,掩面垂眸,娇羞不堪。 “夫君……” “也不知道为夫是离不了夫人这酸梅汤,还是离不了夫人?” “夫君……你又逗弄我?” 美妇的脸绯红一片,头都要埋进颈子了,弱弱地嗔道。 “哈哈……这么多年了,夫人还是这么害羞?” 顾千定虽然也一大把年纪了,世子夫人宁夫人嫁给他也已经十多年了,夫妻俩也早已经过了那你侬我侬的甜蜜时期,但骨子里的邪恶却仍旧不改,尤其是两人独处,时不时就会把自己夫人逗弄的满脸通红,甚至比女儿家时期还要害羞。 喝完酸梅汤,顾千定随手把碗一放,见自家夫人一双含羞的眼,定定地望着自己,嘴唇嗫嚅着,好像有话说,却又不好出口。 “夫人,有什么话还不好对为夫说?” 宁夫人心中略一衡量,随即红唇轻启,说道: “夫君,我听外面的人都在传五叔从南边带了一位医女回来,还甚是宠爱,夫君那时候也在南边,可知道这回事?” 顾千定早也听见了街上的这个传闻,那知道那些人说的医女就是南星,只是没想到,兜兜转转,自己那个五弟还是把人给磨缠上了。 “我知道,那姑娘曾经救过我一命,也救过小五,而且我们能大破南漓大军,她的功劳不小。” 顾千定点点头,稳声说道。 宁夫人眸光一流转,随即仍旧柔柔地开口: “那姑娘这么厉害吗?还曾经救过夫君?夫君回来怎么没有告诉我?你……” 宁夫人眼神微红,水汪汪地带着怨气,他的夫君受伤了,都让别人救命了,自己却一无所知。 顾千定一看不好,忙双手搂着宁夫的肩膀,抱歉地说道: “夫人莫急,那时候发了高热,还浑身惊厥,几天都不退,军中的那些军医着急,却束手无策,要不是南星姑娘,为夫这条命大概就真的交待在南边了。不过后面好了,就没必要给夫人提起了,免得夫人担忧,你看,为夫现在不是好好的,在夫人面前吗?” 是的,现在好好的就好! 宁夫人也不是那喜欢揪着事情不放的人,她也明白顾千定对自己的情意,所以也大方的不再计较。 “夫君,以后有事一定要给我说,不然……不然你就睡书房一年……” 不计较是不计较,但该有的立场还是要有的。 “啊?睡书房一年?” 顾千定有些不敢相信,不过他低头看着宁夫人气鼓鼓的脸颊,虽然生气,但却无比娇媚,只好低笑了一声,应道: “好,为夫以后丁点儿大的事也要禀告夫人。” “那就好!” 宁夫人点点头,把头偎进了顾千定的怀里,双手搂上了那健硕的腰。 半晌后,宁夫人从顾千定的怀里抬头出来,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 “那姑娘叫南星?是什么来头?” 顾千定扶着宁夫人坐在旁边的罗汉榻上,才慢慢说道: “嗯,那姑娘叫南星。倒是没什么来头,无父无母,好像是孤儿,不过一身医术确实了得,她解了小五的黄金蛇毒和痈疽,还治好了为夫的高热昏厥,南漓林子的瘴气,也是她想法子破的,还有军中那些受伤的士兵,好多都是她给包扎治疗的,才活了下来。” “这么厉害?” “嗯,她看着弱弱小小,但出手治病救人的时候却很老成,那时候小五得了痈疽,差点挺不过来,为夫都怕了,怕万一有个好歹,不知道该怎么给爹娘交待。可也不知怎的,看着她不顾一切地给小五治病,为夫的心就踏实下来,知道小五肯定没事。” “后来,小五也确实没事,她治好了!” “那她是不是知道了你们的身份,才搭上五叔的,毕竟她一个孤女,搭上你们也算后半生无忧了!” 宁夫人问道。 顾千定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才摇摇头,继续诉说着: “没有,她其实很抗拒和我们扯上关系。为夫记得,那时候我的身子刚好一点,她就要回家,我和小五设法把人留下,她才多留了几天。” “那既然她不愿意,怎么又和五叔扯上了关系呢?还跟五叔来了京城。” 宁夫人给顾千定的茶杯上续上茶,眸子亮晶晶地满是疑问。 “这事还是小五做得不地道!” 第140章 千屈荣 * 顾千定端起茶杯,将刚续满杯的茶,一口饮尽,才又娓娓道来。 “小五呀,那个脾性你也知道,见了漂亮的姑娘就把持不住,估计呀,早看上人家姑娘,一直纠缠着,不让人家离开,后面那姑娘懒得搭理他,真要走的时候,小五恼羞成怒,就……” “就怎么样?用强了?” 世子夫人急问道,她确实很好奇这个隐私。 “嗯,差不离。有一天,我们刚从战场是退下来,有不少的伤兵,军医们忙得不可开交,当然南星姑娘也跟着一起,忙了一天一夜。小五趁人家姑娘疲惫不堪的时候,给……给人家下了药,然后,两人就成事了!” 顾千定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他很是不齿自家弟弟的行径,这样逼迫人家一个姑娘,如今听到他带着南星一起回京,还十分宠爱,心里倒舒服了一下! “五叔……这也太混账了些!” 世子夫人听得有些瞠目结舌,她一直知道顾千里混账,却没想到混账到此,眼睛悄悄窥了一眼眼前的夫君,幸好,他不是那混不吝的人! “嗯,小五确实过分了,可那南星姑娘的气性更大,当天晚上,趁夜深人静的时候,竟然悄悄地走了,等小五发现的时候,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知怎的,听到这里,世子夫人在心里默默地为南星竖起了一个大拇指,为她的骄傲,为她的气节,还有为她的不妥协,她不由得佩服这样的女子,能在失身之后,不认命,决绝离开,那该需要多大的勇气! “夫君说的,我倒是有些好奇这是位什么样的女子了!” 世子夫人莞尔一笑,有些好奇。 “她比我们家京墨大不了几岁,只是身上那种淡然,还有对待病症时的认真坚韧,让人侧目,也让人钦佩吧,其他无二,也就是个普通的女子而已!” 顾千定语气淡淡地说道,他想南星有超乎同龄人的成稳,能如此老成处事方式,也是她孤身一人,不断磨练出来的,其中酸甜苦辣,个中滋味,大概只有她自己明白了! “后来呢?那姑娘去哪里了?又怎么和五叔在一起了?” 世子夫人眼睛里冒着星光,手托着圆润如玉的下巴,一脸八卦地问道。 “为夫没想到夫人竟然如此八卦?” 顾千定看自家夫人那好奇地样子,勾起嘴角笑笑,打趣道。 世子夫人脸一红,伸手戳了一下顾千定的胳膊,恼羞成怒地嗔道: “夫君快说!” “哈哈……其实后面为夫也不知道了,我们和南漓战事结束后,小五都没有找到人,后来我留下收尾,小五则去了益州城,什么时候又和南星姑娘在一起的,为夫就更不知道了。” “不过,我看呀,小五这次倒是挺用心的!” 顾千定说完,感叹了一番,他们顾家男人一贯的专情,只有小五是个意外,大概是以前他过于放浪了,也该吃吃苦头了! 顾千定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自家弟弟为情所扰的囧样了! “对了,等南星姑娘到了京中,夫人陪我去见见,她救过为夫一命,也该当面致谢!” 世子夫人点头,应道: “救命之恩大于天,是该如此,不过……” “不过什么?” 顾千定疑惑地问道。 世子夫人略一思索,启口道: “不过五叔院子里的那些姨娘丫鬟,个个都顶厉害,这姑娘一个孤女,应该不好立脚吧?” 顾千定眉头蹙蹙,他倒忘记了小五的那一院子狐媚,不过,凭他的直觉,南星应该不会进小五的院子,至少目前不会。 “等着吧,小五应该早有安排,不管在哪里,夫人到时候多照管一些,也算是报了她救为夫的恩情!” “嗯!” 世子夫人答道,目光缱绻地在顾千定熟悉的眉眼上流转,心中温暖欣慰,至少她的夫君院子里没有争宠的女子,干干净净,倒是全了她的一片情意。 此时的南星,正躺在马车里昏昏欲睡,完全没想到,她还没到京城,京城已经流传着她的传说了! 午间的马车里,实在闷热的厉害,剩下的蓝田玉席和肌肤贴得久了,也失去了冰凉,温温热热,引起一阵阵地烦躁。 “好热……” 南星迷迷糊糊地嘟哝着,随手扒拉着领口的衣服,心中有一股强烈的冲动,想把衣服脱个干净,然后再钻进水里,泡个清凉。 “星儿别扯了……” 顾千里见南星已经把衣衫领口扯得松垮,露出了碧色的抹胸,怕她再扯下去,那抹胸也不保了,连忙抓着南星的手,制止道。 “真的好热……” 南星睁开惺忪的睡颜,恼怒地瞪着顾千里,就他们两个人,穿得凉快一些,露的多一些,怎么了,非得要里三层外三层地紧紧包裹着,她都不介意,他介意个什么鬼! “反正在马车里,我全脱……我只穿着这个怎么样?” 南星已经顾不得难么多了,指着肚兜,对顾千里说道,和热比起来,什么尴尬难为情,都滚到天边去吧! 顾千里一脑门子冷汗,这虽然在马车上,她要是脱了,凉快了,自己哪能受得了? “别,别……注意形象……” 顾千里把那薄弱蝉翼的外衫领子往上提了提,整理好,拿起玉扇,不停地给南星扇风。 “装什么正人君子……” 南星噘着小嘴,不满地嘟哝着,这正人君子装得,她都不认识似的,好似以前那猴急得脱自己衣服的人,不叫顾千里一样。 “星儿再忍忍,再过两日,就到京城了!” 顾千里讪讪一笑,哄着眼前烦躁不堪,闹着脾气的人儿。 南星一听,还有两日,双眼一翻,崩溃地吼道: “还有两日呀……唉……热死我算了……” “爷给你扇风……爷给你扇风……” 顾千里连忙赔笑,向南星的身边挪挪身子,把她那一团乱糟糟的碎发理到耳后。 身子贴近了,那灼热的身躯如同开水一般,散发着热气腾腾,南星甚是觉得又一阵热燥难耐。 “你扇风就扇风,人离我远一点……” 南星没好气地把人推推,身子也向后缩了缩,和顾千里离了一段距离。 顾千里一颗心颇为受伤,眼前的人儿怎么就这么摸不透?有时候好像已经知道她的想法了,与自己亲密如斯。可转眼间,又好像那道隔阂又高高竖起,她保护着自己的心房,而自己怎么破门都不得而入,或者她干脆把自己推开。 “星儿总是嫌弃爷!” 顾千里委屈巴巴地嘟囔。 南星热得哪里有心思在乎这些,直接没好气地回道: “顾千里,你是小孩儿呀,这大热天,你非要贴上来,你又不让我脱衣服,想要热死我呀?你看,你看……这汗都要下来了……” 顾千里随着南星的手指望去,果然发间,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珠,有些汗珠子已经从发间凝结,从光洁如玉的额头上滚落下来了。 “星儿确实好热,爷给你扇扇……” 顾千里有些心疼地吹吹,手上扇扇子的幅度加大,只见南星一头散乱的墨发被吹得飘散起来,她闭上眼睛,静静地享受。 “怎么慢了?快扇……” 只要顾千里一慢,南星就蹙眉催促,顾千里累得胳膊都酸了,也不敢停下,心中腹诽: 这小祖宗真是不好伺候! 可谁让她入了自己的眼呢?就算是个难缠的妖怪,他也甘之如饴! 只是京中的那些人,尤其是和顾千里从小长大,知道顾千里风流本性的人,见到眼前的这一幕,大概会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下巴都要掉吧! “顾千里,到了京中,我住哪儿?” 昨日已经过了京城地界,眼看着越来越近,顾千里一直没提,南星可不想就跟着她回家,半躺在车厢里,懒懒地问道。 “星儿当然跟爷回家了!” 顾千里嘴角带笑,宠溺地盯着南星,桃花眸子划过一丝微光,说道。 南星一愣,随即瘪瘪嘴,丢给顾千里一个冷眼,说道: “别开玩笑了,我是问正经的。” 顾千里眼眸划过一丝失望,转瞬即逝,随即搂着南星,哑声说道: “爷什么时候不正经了?星儿放心,爷已经安排好了,不会委屈你的!” 南星见他这么说,心中有了数,点点头。 “你安排好了就好,只是,顾千里,既然已经到了这里,我南星的原则和底线仍然未变,如果你想趁此糊弄我,我能逃得了一次,也能逃得了第二次……” “星儿还想逃吗?爷的心都给你了,你要是逃了,爷岂不就是丢了心?” 顾千里手指撩起南星的一绺发丝,在指间缠绕玩弄着。 南星不说话,只是黑眸定定地盯着顾千里,嘴角抽抽,冷哼了两声。 “再说,不管星儿逃到哪里,还能逃得出爷的手掌心?” “哼哼……” 又是两声冷哼,顾千里心里突然堵得慌,手上的动作停下,嘴唇直接堵上了那张让人生气的红唇,撕磨缠绵,不再让它发出让人生气的声音。 只是后来的后来,顾千里终于知道,南星如果真要逃走,那他就是碧落黄泉,永生永世,他都无法再找到! 幸好…… 第141章 广防己 * 马车进了京城,顾千里就吩咐苍术,带着那几辆装载货物的马车直接回安定侯府,自己则带着南星,没有停留片刻,直奔榆林巷的那处私宅而去。 “星儿,这儿是爷的一处私宅,你先住这里。” 顾千里把南星扶下马车,指着面前的一处雅致的宅院,讨好地说道。 南星抬头一看,见四周颇为幽静,应该不是在那热闹的街市上,自己本来就不好热闹,这正合自己的心意,点头说道: “嗯,这里挺好的,我很喜欢!” 顾千里见南星说“喜欢”,一颗悬着的心落了下来,有些事情没有处理好,他怕她怪自己,又怕自己安排的不合她心意……总之,从上次在马车上,南星问了自己开始,他都提心吊胆着,刚进了城,心更是惶恐不安,这下见南星说了“喜欢”,那种不安终于消散而去了。 “顾千里,这算金屋藏娇吗?” 南星率先走进宅子,见里面亭台楼阁,假山廊宇,池塘流水,布置地精巧典雅,每一步都是好景致,勾嘴翘翘,清冷地问道。 顾千里被问得一懵,连忙上前环着南星,讪笑道: “星儿说哪里的话?爷……爷……” 南星见他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嘴角讥讽更甚,瘪瘪嘴,懒得和他再探讨这个问题。 “星儿莫急,爷会处理好的!” 顾千里受不了南星嘴角的讥讽,低头吻吻,想把那抹碍眼的笑抹掉。 “你赶紧去吧,等你处理好了,再来找我!” 南星见顾千里有些得寸进尺了,忙伸手推开,说道。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南星不管他从前,可如果他要和她有以后,那有些事就不能不了断。 “好,星儿,等我……” 顾千里桃花眸子里满是情意,绵绵地看着南星,不舍地亲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南星的脸颊、嘴唇、脖颈、眼睑…… “快走吧!” 南星又把人推开,催促道。 “没良心的东西,就这么巴不得爷赶紧走?白疼了你!” 顾千里见南星完全没有留念,个中滋味有些不好受,他知道她一向冷静理智,可这种冷静理智要是用在自己身上,却怎么都不好受,反倒自己,相处了这么几个月,日夜相伴,未曾分离,这乍然一离别,倒十分地不舍。 南星眸光闪闪,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句话,脱口而出: “现在的分别,是为了将来更好的相守嘛!” 南星话音刚落,顾千里反而更不舍了,薄唇又压了下来,在南星的微肿的红唇上,拼命吮吻了一翻,才依依不舍地放开,眸光如水般荡漾,嗓音低沉而温柔: “爷听星儿的,等爷,等爷处理好那些事,就来……” “好!” 南星握握顾千里的大手,从善如流,目光似水地望着他,柔声答应。 顾千里看着那流盼生辉的星眸,又有些把持不住了,可他知道,不能再磨蹭下去了,要回去了。随即,心一狠,对着身后跟着的一群丫鬟、仆妇、小厮们,厉声道: “你们,你们,好好地给爷伺候好了,要是有个好歹,爷要了你们的命!” “是!” 众人齐齐躬身应道。 顾千里满意地点点头,又重重在南星的唇上落下了一吻,才转身离开。 南星站在原地,眼看着那颀长挺拔的背影如风般飘走,转眼间已经消失在了垂花门旁,随即收回目光,心中叹道: 顾千里,但愿我们都能如愿! “姑娘,先用膳吗?” 良姜见南星痴痴地站在那里,若有所思地望着远处的垂花门,可那背影早就走远了。 听到良姜的声音,南星收回目光,脸上露出疲态,淡道: “还不饿,先洗洗吧!” “好!” 宅子里的其他丫鬟仆妇一听南星要洗澡,连忙行礼退下,各忙各的去了。 顾千里一回府,就先去了顾侯和黄宣郡主住的“闲庭院”。此时,顾侯和黄宣郡主刚用毕午饭,正在喝茶闲聊呢! “侯爷,郡主,五公子回来了!” 黄宣郡主的陪嫁丫鬟,如今已经是嬷嬷的汀兰嬷嬷,少有的失态,急匆匆地冲进屋子,一脸欣喜地叫道。 一听到这个消息,顾侯放在嘴边的茶杯一抖,差点把茶水洒了出来,黄宣郡主则把一杯茶泼洒了出来,落在了衣衫上,惊喜地呼道: “小五回来了!” 汀兰嬷嬷高兴地连忙点头,说道: “嗯,五公子回来了,郡主,五公子回来了!” “快,快,快让他进来!” 黄宣郡主话音刚落,就听见顾千里清朗的声音传来: “爹、娘,孩儿回来了!” 话音刚落,那颀长的身影就冲进了屋子,扑通一声跪在了顾侯和黄宣郡主的面前。 黄宣郡主也顾不得衣裙脏湿,从罗汉榻上奔了下来,扶住顾千里,一声接一声地叫着,喜极而泣: “是小五,是小五,你这孩子,终于回来了!” 顾千里见黄宣郡主都哭了,心中十分愧疚,自己离家这么久了,最想自己的肯定是自己的娘亲。他连忙把黄宣郡主的手拿起来贴到自己的脸上,笑着说: “娘你摸摸看,是小五,是你的小五回来了!” 黄宣郡主被他逗笑了,轻轻地捶了一下顾千里的肩膀,收起眼泪,嗔道: “你这孩子,你大哥都回来好几个月了,你有什么事耽搁这么久,大半年都没有回来?是不是娘不过生辰,你就不回来了?” 顾千里讪讪一笑,忙应道: “哪里会?我是……” “你是迷恋女色,所以才未回家吧!” 顾千里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顾侯把话截了过去。 “夫君……” “爹……” 黄宣郡主和顾千里齐齐叫道。 “哼……难道你爹我说的有错,谁不知道顾家五公子在南边迷上了一个医女,一路带着入京,宠之爱之,好几月都不厌倦,怎么?他们说的可有假?” 顾侯放下茶杯,深邃的眸子望着顾千里,冷冷地问道。 顾千里刚进城,还未听到这些,此时被顾侯这么一说,心下一时还未反应过来,目光疑惑地看着黄宣郡主,无声地问道: 这是哪里来的传言? 黄宣郡主看自己儿子那无辜的样子,大概他刚进城,还不知道吧!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夜之间,京中都传你随身带了一命医女,极为宠爱,还说那命医女医术颇高,还治好了什么村子的疫病,你也没有在信上说,我们也想问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医女是什么来头?” 顾千里也不等顾侯和黄宣郡主让自己起身了,直接站起来,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抓起几上的一盘糕点,啃了起来。 “那传言也算是真的吧,你儿子确实看上了一名医女,如今就住在儿子榆林巷的宅子里。” 话音刚落,就见顾侯的脸上如乌云密布,黑沉了下来。 “糊涂,你在京中胡闹就算了,怎么从南边还带人回来?” 顾侯厉喝道。 顾千里无所谓地继续啃着糕点,说道: “儿子喜欢,就带回来了,爹你又不是不知道?” “糊涂……” 黄宣郡主见顾侯已经生气了,准备骂顾千里,忙打断话问道: “那姑娘是什么来历?可是看中了你的身份,主动贴上来的?小五,我们家不比别家,你大哥在南边有驻军,随便带一名女子,如果是……那我们家就说不清了,你知道吗?” 顾家本来就军权在握,朝廷君上都忌惮,如果有心之人想要利用,而顾千里又接受,那就太容易不过了! “南星是孤女,无父无母!” 顾千里无所谓地说道。 “什么?孤女?” 黄宣郡主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她虽然只是皇室宗亲,但从小耳濡目染,也知道阴谋诡计的多端,孤女,不是更好被利用吗? “是,她没有父母,是在一个小镇上长大的,今年十七岁,会一身医术。不过,不是她主动贴上来的,是儿子磨缠了她,才让她跟随儿子的,就连如今,儿子都不敢确定她心中到底有没有儿子……” “什么?” 黄宣郡主已经诧异地大惊失色了,她没有想到这女子手段如此了得,欲擒故纵倒玩得很精呀,连自己这个心计最多,沉府最深的儿子都陷进去了,这不是敌人培养的谍作是什么? “小五,你明天把这姑娘带过来,给娘看看,娘怕她……” 黄宣郡主不放心,她不仅担心顾千里,更担心万一有事,牵连了整个顾家。 “娘你太过于担心了,南星性子很单纯,没有你想的那么多弯弯绕,再说,她是什么人,我一清二楚,她绝对不是什么谍作。还有,儿子答应了娶她,如果娘同意的话,那我就带她来见你!” “什么?你竟然还想娶她?娶一个山野出生的医女?” 顾侯实在听不下去了,脸黑的已经能滴下水来了,拍案而起,怒吼咆哮道。 顾千里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地点头。 “嗯,儿子应了娶她,而且以后唯她一人,如果爹娘同意,明日儿子就让南星进来给二老磕头!” “你……你这个逆子,气死我算了……” 第142章 扎蓬果 * 顾侯气得声音发抖,额头上的青筋高高鼓起,随手抓起身旁的茶杯,也顾不得是上好的官窑好瓷,怒摔到顾千里的面前。 顾千里见此,只是手上的动作微微滞了一下,好似早已经习以为常,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淡然道: “爹娘不同意就算了,反正儿子已经做好了打算,你们同意,我就娶南星,不同意,那就这样,和她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两人相守一处,也是可行的!” “你……你……本事了?竟然威胁起你爹娘老子了?” “儿子没想威胁二老,是和二老商量来着。” “好,好,你这还没威胁?我不知道那女子给你灌了迷魂汤,迷得你五迷三道的,连爹娘、家族都不顾了,想让她进门,先不说她的身份配不上,就把你迷成这不孝的样子,那就是没门。” 顾侯怒吼了一通,脸色涨红如猪肝,黄宣郡主深怕他气出个好歹,连忙扶着他,拍着他的胸脯,对顾千里斥道: “小五,你别一回来就气你爹,你爹年纪也大了,身子骨也不好了……” “那正好,如果爹愿意,儿子可以去给南星说说,让她给爹把个脉,问个诊,不瞒爹娘,南星的医术确实极好……” 顾千里仍旧云淡风轻地喝着茶水,好似顾侯的怒火完全不干他的事一样,甚至还火上浇油。 “你……你……你气死老子了……哎哟……” “夫君,夫君,别气,坐下来……来,坐下,休息一下……” 黄宣郡主见顾侯气得捂着胸口,哀叫连声,连忙把人扶到榻上坐下。 “爹,你不是吧?这多大点的事儿呀,就气成这样?” 顾千里丢下茶杯,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顾侯面前,嬉皮笑脸地说道。 “小五,这是你爹,别乱来!” 黄宣郡主也气自己生的这个讨债鬼,可谁让是最小的儿子呢,从小骄纵了一些,倒养出了如今这混不吝的混蛋样子,后悔也来不及了! “儿子没想到,才过了大半年,爹的身子骨都弱成这样了,我们侯府的门楣可都要靠他呢!” “你还说?” 黄宣郡主气不过,一巴掌拍到顾千里的头上,怒斥道。 “你真要为了一个山野医女,气死你爹娘?” 顾千里收起嘻笑,瘪瘪嘴,道: “这可不是儿子的本意,儿子本来想先回家等娘过完生日,再找个合适的时机和母亲说这事儿呢,谁知道儿子一回来,爹就问儿子,那儿子只好说了!” 黄宣郡主被顾千里的歪理一噎,怒极反笑: “说来说去,反而是我们的错了!” 顾千里讨好地对黄宣郡主笑笑: “也不是你们的错,不过,你们只要答应儿子娶南星,那儿子就不和你们计较了,还把爹的身子调养好!” “你……” “娘,怎么样吗?答应不答应?” 黄宣郡主没好气地瞪了顾千里一眼,冷冷一笑: “你不是说只要你那心肝儿一人吗?你那一院子先处理好,再来气你爹娘……” 顾千里一听,就知道黄宣郡主有所松动,虽然不知道这是真松动还是假松动,但只要有机会,他肯定牢牢把握,他可从一开始,就没想着自己家能顺利的同意自己娶到南星。 “那些娘不要管,儿子会处理的妥妥帖帖,只要娘应了,儿子就带南星来给娘磕头,娘也该喝儿子的媳妇儿茶了……” 顾千里蹬鼻子上脸,颇有几分泼皮无奈的作风,几句话都把黄宣郡主绕了进去。 “你……我可没应……” “娘你反悔,你刚才不是应了吗?” 顾千里耍赖道。 “你是不是当你老子已经死了?” 缓过劲来的顾侯,冷冷地冒出了一声。 “哪里呢?爹的身子骨不知道多好,就是给儿子添个妹妹都可以,再说,我们顾家上下都得靠爹扛着呢!” 顾侯自来军中长大,直辣爽快,能动手绝不动嘴,嘴皮子不喜多言,他就是再借十张嘴,也说不过他这个小儿子的嘴。 “那这事,你就莫想了,你老子绝不答应!” 顾千里不以为然,把顾侯的威胁完全不当回事,仍旧嬉皮笑脸地说道: “娘答应了就行,爹还不是听娘的!” “你……你……气死老子了……” “夫君……别气……” “爹,别生气了,儿子先退了,等会儿子让苍术把带来的好东西送过来,爷先回去收拾院子,准备娶媳妇儿了,您二老就等着喝媳妇儿茶吧……” 声音渐行渐远,顾侯气得差点一口气上不来。 “你个逆子,老子绝不答应……” “哈哈……” 顾千里的院子在定安侯府的东南隅,他成年后,自己踢了一个名字,叫“弄情院”,意思不言而喻,不过也符合他这些年在京中的作风。 院子里的那些姨娘丫鬟们早就知道顾千里这两日回京,整天等着盼着,就喜欢顾千里回来的时候,最先勾住,去自己房里。 这不,刚打听到顾千里去了闲庭院,梅姨娘、苏姨娘……还有好几位通房,都齐齐地站在了院子里,望着门口,盼着顾千里走进来。 大半年未回家,顾千里看到“弄情院”那三个字,突然有些恍惚。他停在门口,怔怔地看着,这三个字是自己亲笔书写,拓印下来的,那一笔一画都极为熟悉,以前自己还经常卖弄呢,现在,这三个字好似在提醒他一样,他以前是有多么的荒唐,唯一庆幸的是,南星没有看到。 “苍术,回头把这牌匾换了!” 顾千里抬手指着那三个字,吩咐道。 “啊?公子,这个也要换吗?它没坏呀?” 苍术不解地问道,这牌匾好好的,为什么要换呢? “爷让你换,你就换,哪里有那么多的问题?” 顾千里不想让苍术知道自己心中所想,颇有些恼羞成怒。 “是,公子,那换什么?” 苍术不会深想,按自家公子的吩咐办事就成。 顾千里把玩着玉扇,思索了片刻,说道: “换什么?爷想想,嗯……就叫……“慕星苑”吧!” “啊?公子,叫什么?” 苍术怀疑自己听错了! “慕星苑,再听不懂,爷就把你换了!” 顾千里脸色一沉,故作严厉地斥道,要是仔细瞧他,必能发现他耳朵染上了一层胭脂红。 “听见了,听见了……” 苍术连忙答道。 “不过,公子,你真是酸呀……属下的牙都要掉了……” 也只有苍术敢打趣顾千里,要是白术,只会面无表情地应一声“是”。 “听见了还不快去?” 顾千里见心思被戳破,气愤地踢了苍术一脚,骂道。 “去了,去了,属下立马就去,管保南星姑娘只知这“慕星苑”,不知“弄情院”。” “多嘴,看爷不撕烂你的嘴!” “呵呵……属下去了……” 苍术抱着头,像一阵风似的,嘻笑着逃窜了。 顾千里才摆手,指挥两个看门的小厮,打开院子大门。 “爷,你回来了……” “爷,辛苦了……” “爷,奴家好想你呀……” “爷,您看您,都瘦了,妾身正好做了糕点,爷快点来尝尝……” “……” 莺莺燕燕,环肥燕瘦,香风阵阵,娇哝软语,这一刻,顾千里宛如有一种到了青楼的感觉。 他退回去两步,抬头又看了看牌匾,见仍旧是三个大大的“弄情院”。 没错呀,是自己的院子,这些个女人都是自己的? 大半年不见,顾千里竟然有些恍惚,这些女人的面容开始变得不真切起来。而且越来越浓郁的香粉味,让他不由得蹙着眉头,厌恶地想打喷嚏。 “爷,发生呆呀,回家了,不认识咱们了?” 梅姨娘见顾千里呆愣在那里,率先奔到顾千里的身边,挽住了顾千里的胳膊。 “就是,爷,累了吧,快回屋,妾身把香汤都给您备好了,妾身伺候您沐浴……” 苏姨娘惯会照顾人,顾千里很喜欢她这一点,所以一直得顾千里的宠爱。 “放手,拉拉扯扯成什么样子?” 顾千里突然一抬手,把胳膊从两位姨娘的怀里挣脱出来,紧皱着眉头,冷脸怒斥道。 两位姨娘,还有院子里其他的人见此,均被吓了一大跳,呆滞在那里,面面相觑,不可置信。 “爷,您这是怎么了?这么一回来,就呵斥妾身……妾身们日盼夜盼,终于把爷盼回来了,呜呜……爷怎么如此对妾身……” 梅姨娘的绝佳手段就是撒娇,而且一撒娇一委屈,必是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让人心生疼惜。 顾千里被这么一哭,哭得脑仁有些疼,在加上那扑鼻而来的香粉味,充斥在鼻间,心中更是烦躁不安。 以前自己这是什么眼光?什么品位?怎么这样的货色都能笼络到院子里来? “别哭了,一个个的,先去把身上的脂粉味洗了,再来见爷,爷有事跟你们说。” 顾千里揉着眉头,蹙着鼻子,不耐烦地吼道。 梅姨娘被他这么一吼,吓傻了,一时间忘记了继续哭泣,都没在意自己的眼睛里一滴眼泪也没有。 “爷……” “爷……” 顾千里被一声一声矫揉嗲气的声音叫着,心中的烦躁更甚,又吼了一句: “别叫,赶紧去,半个时辰后,来厅里!” 说完,不顾一众女子脸上的五彩变幻,越过了那一众花枝招展,精心打扮的女子,疾步走近了厅里,并吩咐两个小厮,关上了大门。 第143章 千里光 * 顾千里说的是半个时辰,可那些女人们都很好奇顾千里要说什么事,尤其是见他回来的时候脸色不对,难道真如外面的传言一样,顾千里为了南边的那个医女,敲打敲打她们? 不过,怎么可能?他们爷什么时候为这些事上过心,想当初,院子里的两个姨娘争宠,一个差点要了另一个的命,他们爷都没管过,只是至此厌倦了两人,一个落下了一生病,早早的去了,另一个不知怎的,去了尼姑庵,再也没有回来了。 所以,这些女人们完全没有把这个医女这事放在心上,而且个个心里都打着小算盘,等着小医女进门,看怎么给个下马威。 半个时辰不到,重新梳妆一新的女人们拥进了大厅,除了名分上的三位姨娘,就是顾千里曾经宠幸过的几个丫鬟,个个打扮地比刚才更加娇媚婀娜,身上的薄纱好似都遮不住了肉一样。 顾千里黑沉着一张脸,蹙着眉头,看着这十来个女人,脑门子又一抽一抽地疼。 曾经的自己,真是猪油蒙了心,瞎了什么狗眼,竟然看上了这些庸俗的货色? “爷……” “爷……” “爷……” “……” 一声比一声娇媚,一声比一声嗲气,叫得顾千里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有一种身在青楼妓馆的感觉。 顾千里桃花眸子暗了暗,凌厉地盯着眼前的女人,冷声说道: “别叫了,爷是有正事跟你们说。” “爷,这么严肃,到底什么事呀?妾身都吓死了……” 梅姨娘脸上挂着迷人的笑容,扭着杨柳细腰,婀娜地走到顾千里的身边,柔若无骨的小手贴上顾千里的胸膛,撒着娇,问道。 顾千里一把把那手从身上扒拉开,推过去,斥道: “站好,说话就说话,少来这一套!” 梅姨娘被推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她脸色一僵,不敢置信地看着顾千里,以前他最吃这一套的,如今怎么不管用了? 其他女人见梅姨娘吃了鳖,都拿起帕子捂住嘴,低头嘲笑。 梅姨娘脸上挂不住了,瞬间红了眼眶,柔柔弱弱地看着顾千里,委屈地叫了一声: “爷……” “别叫了,你们也别笑了,都给爷听好。” 顾千里的语气越来越严厉,那些刚才还暗自欣喜的女人,心里不由得忐忑,好似已经预感到了他家爷即将出口的话,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顾千里扫视了一圈,面无表情地冷冷开口: “你们跟了爷这么多年,自问,爷从来也没有亏待过你们,如今,爷已经找到了心爱之人,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所以,爷打算放你们走,嫁人或者其他,都随你们自由,总归,从此之后,爷和你们再无牵涉!” 顾千里的话音还未落,就见那些女人的脸上变幻了好几种神情,先是诧异,再是惊恐,最后个个的脸色苍白如纸,呆呆傻傻地愣在哪里,张着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爷,您不能这样……” 梅姨娘最先反应过来,凄声尖叫道。 “爷,不要……呜呜……” “爷,我们没有做错什么,您不能赶我们走……” “爷,求求您,不要赶我走……呜呜……” “爷,我不能离开您呀……不要赶我走……” “……” 瞬间,一屋子的人个个都跪了下来,甚至有人瘫在了地上,哭的叫的,就像炸开了锅一样,热闹极了。 顾千里的头更疼了,脑海里只冒出了四个字:悔不当初。 “闭嘴!” “嘭……” 大掌一拍桌子,那些女人吓得一抖,齐齐止住了哭声,眼泪汪汪地望着顾千里,个个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这事爷已经定了,你们要是愿意,爷也好说话,有名分的,走的时候,爷给每人五千两,没有名分的,爷给三千两,要是纠缠着不舍得离开,爷也有的是法子收拾她,发卖或者送去庵里,总归是爷的一句话。” 这话说得半是哄半是威胁,那些女人已经面如死灰了,忘记了哭泣,也忘记了哀求,就是那样怔怔地望着顾千里。 望了半天,见顾千里眸色幽暗深沉,带着一股子狠厉,全无往日的那些情意。 心也沉到了谷底,眼前的这个男人呀,从一开始就知道他狠,可直到这时候,才真正的见识到他的狠,不说一丝情面了,真是半点情面都没有。 “爷,妾身伺候了您这么多年,真的就一点情意都没有吗?” 苏姨娘真的是爱慕顾千里,她为了能进顾千里的院子,做了多少手段,如今听到被赶走,哭得都要断气了,不甘心地问道。 “过去爷实在是荒唐,误了你们,也负了你们,如今,爷却不想负了别人!” 顾千里握紧拳头,决绝地说道。 苏姨娘失望的闭上眼睛,伤心欲绝,颤抖着身子,眼泪不停地从脸颊滑落,身旁的手拼命攥紧,染着大红豆蔻的长指甲戳进了掌心,带来一股股刺痛都不自知。 “你们还年轻,爷不耽误你们了,以后……以后好好过日子去吧……” 顾千里挥挥手,示意她们离开,可那些女人都静静地跪在地上,谁也没有起身离开,或者说,谁都还未从这样的决定中反应过来。 “楚嬷嬷,尽快处理!” 楚嬷嬷是顾千里的奶娘,从小照顾着她,她对于顾千里以前的行径都很不赞同,可人家是主子呀,劝也劝不住,只好任由他,如今这样,烫手的山芋又交到她手里,楚嬷嬷要是能打,肯定要把顾千里狠狠地打一顿了。 “爷,外面那女人到底是给您灌了什么迷魂汤,让您一回来就把我们遣了?她如此善妒,哪里是贤良夫人所为?更何况,她还未嫁进来呢,即使嫁了进来,做了爷的夫人,难道也不允许爷有妾室吗?就这么容不下我们吗?” 梅姨娘见顾千里准备走了,哭着扑上去,紧紧抱着顾千里的腿,声声哭诉着。 “是呀,爷,她还不是您夫人呢?怎么就这么容不下我们?” “爷,我们就这样被赶出去,还不如让我们死了算了……” “爷,你别上了狐狸精的当呀……” “爷……” 那些女人越说越难听,而顾千里的脸却越来越黑沉,桃花眸子危险的眯着,咬牙阴鹭地盯着一地的女人,浑身冷冽气息毕现。 “都给爷闭嘴,谁再多说一句,爷立马把她发卖了……” 这话一出,那些女人们果然寒蝉着闭了嘴,不过还是有人小声啜泣。 “记住,是爷要遣了你们,是爷不要你们了,与其他人都不相干,如果你们要怨愤,要仇恨,那就对着爷来,如果敢有别的想法,让爷知道了,那你们知道爷的手段。” “所以,好好的,听话一些,爷愿意给你们银子的时候,就拿着赶紧走,要是非要纠缠,那落个其他下场,就不要怪爷不念往日情分了……” 说完,顾千里抬脚就走,可腿还被梅姨娘抱住,不放手,哭得通红的双眼就那样楚楚的望着顾千里。 “你是聪明人,往日有些事爷也不跟你计较,拿着银票,收拾好你的东西,赶紧走吧!” 话音刚落,梅姨娘的手就眸光一缩,脸上愕然一片,双手徒然地放开,再也没有了纠缠的力气。 转眼间,顾千里那颀长的背影已经出了院子大门,消失的无影无踪。 屋子里的女人们还似雕塑一样,就那样痴痴地望着顾千里的背影,想哭,却怎么也哭不出来了! 楚嬷嬷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场戏,虽然也心惊顾千里的心狠,可这一院子的姨娘丫鬟们,个个都是些不省心的,如今一气遣了,也是好事,总好过顾千里娶了夫人后家宅不宁吧! “唉,各位姨娘、姑娘们,起来吧,收拾了细软,就来嬷嬷这领银子,以后,就好好去过自己的日子吧!” 楚嬷嬷扶起身旁的苏姨娘,劝道。 “嬷嬷……” “我们主子什么脾性,大家都知道,他做了决定,那是万不可改变的,如果各位还想好好的,聪明一点,拿了银子,好好去过日子,要是还有别的想法,爷的手段……各位这细皮嫩肉的,哪里能受得了呀,还是听嬷嬷一句劝,好聚好散!” 说完,楚嬷嬷拍拍苏姨娘的手,转身也出去了,留下了一屋子的女人面面相觑,每个人宛如都能从别人的眼睛中,看到自己的悲哀! “走吧……” “走吧……” “这院子也是个牢笼,困了我这么多年,如今能离开,也算是幸事……” 从头到尾没有说一句话,也没有哭泣的雪姨娘,抬眸瞧瞧奢华的大厅,还有那精致的院落,笑着说道。 “雪姨娘,你……” 苏姨娘没想到雪姨娘竟然如此坦然的就接受了这件事,有些诧异。 “宁做穷人妻,不做富人妾,在踏进这院子的那一刻,我们这些玩意儿,都应该做好这种准备,留下是主人还想玩玩,丢弃你,那就是主人没有玩你的心思了,“情”这种东西,太过于奢侈,你、我,我们都不配。如今,主子还给几分薄面,送些银两傍身,真要撕破脸皮,反正乱葬岗也不怕多一人。” 雪姨娘轻蔑地看着那些还抱有幻想的女人,一语惊醒梦中人。 “走吧……” “嗯……” “走……” “我再也不给人做妾了……” “我也不了……” “……” 第144章 佛掌心 * “小五,你回来了!” 顾千里从自己院子里出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去哪里好,走着走着,刚好碰到从外面回来的顾千定。 “大哥!” 顾千里抬头看看日头,这个时辰,顾千定应该在军营才是,怎么回来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千定关心地问道。 “刚回来不久。” 顾千里答道。 “去给爹娘请过安了吗?” 顾千定见顾千里一副要出门的样子,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要出去了? “去过了!” 顾千定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圈顾千里,说: “去大哥那里坐坐,大哥有事问你。” 顾千里眸光微闪,他不用想,也知道顾千定想问什么,毕竟南星那事,顾千定是家里唯一一个知道的。 “好!” 跟着顾千定去了他的书房,丫鬟送来了茶盏和点心。顾千里忙活了半天,一口水都未饮,此时看到茶水,才觉得口渴。 顾千定也饮了两杯茶,才缓缓启口: “把人带回来了?” 顾千里知道他说的是谁,边吃着点心,点点头,应道: “嗯!” “怎么找到的?” 顾千里离开的时候,南星还不知踪影,他很好奇两人到底是怎么又重逢的。 “机缘巧合吧,也可能是我们注定有缘,在益州城的时候,恰好碰到了。” 那段时间的醉生梦死,和找到南星的欣喜,还有强势地把他打晕,逼迫着她随着自己一路回京,历历在目,仿佛在昨日一般。 “她是自愿的?” 顾千定虽然不太了解南星的性子,但他毕竟年长这么多,看人也能明白几分,那性子哪里能随了弟弟的愿,能自愿的可能性太小了。 顾千里苦笑一下,把手上未吃完的点心丢回碟子。 “她的性子大哥也知道几分,哪里能自愿?我把她打晕了,带上马车,逼迫她必须跟着我。” 顾千定愕然,没想到自家弟弟仍旧是这么简单粗暴,不择手段。 “她没有反抗?” 顾千里的苦笑更深,眉眼间挂着淡淡的落寞。 “大哥想也知道不可能,她当然反抗,可已经在我手上了,她没有办法,也逼迫我和她签了契约,这才消停了,愿意跟我回京。” 顾千里点头了然,他就知道,肯定没有这么顺当,南星那性子,典型的吃软不吃硬,真硬起来,也是烈的可以。 “哈哈……小五,你没想到,你也会有今日吧?” 顾千里调侃着顾千里,想他以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如今,就一个南星,就把她吃得死死的,还这么苦涩。 “是呀,我也没想到,大概是报应吧,以前太过于荒唐,如今才知道,如果你想要的那个人,心中没有自己,那滋味……简直……唉,不说了!” 没有酒,顾千里狠狠地灌了一口茶水。 “这么久,你都没有拿下?顾家五公子的魅力不行了呀?” 顾千定打趣着弟弟,一点也不同情他,谁让他以前太混账了呢,伤了那么多女孩子,这样,也算是“该”! “我也摸不清,她的嘴紧的很,又很会掩饰,什么都不愿意给我说,虽然已经是最亲密的人,可我总觉得,她随时都做好着抽身而退的打算,就是回了京,住进了我的宅子,我的心也安定不下来。” “患得患失,这不像我们家小五呀?你就没想过放弃?” 顾千定问道。 顾千里想了一会儿,说: “刚开始,我也想过要放弃,这世上女子何其多,何必低声下气地去讨好她呀!可这一路上,我们经历过许多,好的坏的,有几次也差点失去,慢慢地,我才发现,我更撂不下手了,她在我心上越刻越深,而我却不知道,我是否已经走进了她的心里。” 顾千里说完,又猛灌了一杯茶, “大哥,有酒吗?” 顾千定看顾千里的心情失落,笑笑: “想喝酒了?” 顾千里点头: “嗯,这一路上压抑的厉害。大哥,你不知道,想问又不敢问,想说又不敢说,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着,深怕她推开自己的滋味,真的是太难受了!” 顾千定让人送来了酒,放在案桌上,看着顾千里,一时间有些恍惚,这还是他那个风流浪荡的弟弟吗?还是京中有名的纨绔吗?怎么如今,为情所困成这模样了? “你还是我们家小五吗?什么时候这么惧怕了?这一路上,那么长时间,让她怀上你的孩子,不就把人绑住了吗?” 顾千里摇头,嘴边的苦涩放大,出口的嗓音沙哑: “我不敢,我怕把人越推越远,而且,大哥,你知道吗?她是大夫,她一直背着我偷偷地吃避子药,而不顾损伤了身子,我怕再一逼迫,那到时候不仅得不到,反而会造成悔恨。” “什么?” 顾千定没想到南星竟然做到这程度,这是不是说明她对顾千里一点情意都没有,要不怎么会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也要留着退路。 “是的,大哥,你说,她到底是什么想的?我到底哪里不好?她就是看不上呢?” 顾千里拿起一罐酒,直接往嘴里倒,这段时间的郁闷好似全都涌了出来,他想用酒把他们浇灭。 “慢点喝,别醉了!” 顾千定皱着眉头,劝道。 可顾千里哪里听呀,很快,一罐酒就喝光了,又拿起一罐,拍开酒封,就往嘴里倒。 “慢点……” 顾千定抬手制止,他虽然觉得自己弟弟受点情伤是好事,但看着他如今这难受的样子,还是免不了的心疼。 “我好久没有喝过酒了,醉一醉也无妨!” 顾千里推开顾千定的手,又猛地喝了一口。 “京中都在传你和南星姑娘的事,你们一路上,惹了什么人?爹娘也知道了,她本来出生低,就配不上你,如今,你要是想娶她,更是难上加难了!” “回来的路上,恰好救了东宫的那位,大哥你就能想到,我们惹了谁了。只是,娶她,本来就不易,不仅是我们家,还有她那里,如果爹娘不同意,她也不同意,如果注定这样,那我就和她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顾千里早就做好了打算,反正不管如何,对于南星,他是不可能放手的。 一罐酒又下肚了,顾千里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瘫靠在太师椅上,合上了眼睑,昏昏欲睡。 “你们也真是会惹麻烦的!” 顾千定叹了一口气,怎么还扯上了东宫呢?还有那些人?唉,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东宫那小毛孩也看上了南星,如果我不看紧一点,人,大概就真的不属于我了!” 顾千里含糊地嘟哝着,眉头皱成了几道弯。 “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那个样子也不是顶顶的漂亮,出生更是不用说了,怎么一个二个的就是迷住了呢!” 顾千定不懂,难道是他们吃够了大餐,都喜欢吃着清汤小菜了? “我也不知道,大概入了眼,上了心,就无法割舍了吧!” 顾千里已经醉得有些厉害了,脑袋歪着,好似睡着了一般。 “大哥,我在这里睡一晚,我那院子还没有清理好呢……她好干净,我得等干净了,才能回去……” 顾千里断断续续地呢喃,心上确是一刻也没有忘,南星的那些话。 “唉,睡吧……盼你能如愿以偿……” 顾千定拿过一床薄锦被,轻轻地搭在顾千里的身上,低声说道。 “星儿……” “星儿……” 顾千里抬手摸索,喃喃呓语。 “唉……” 世上最甜的事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最苦的就是爱而不得了,只愿这个一路顺风顺水的弟弟,这次的磨难小一些,最终能得偿所愿吧! 轻轻关上房门,顾千定吩咐院子里的小厮精心伺候,自己则回了厢房。 南星在京中睡的第一夜,也十分不安稳,身边没有了那熟悉的人,还有那早已经习惯了的味道,心里空落落的,怎么都睡不安稳。 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夜,都无法入眠。 她睁开眼睛,在黑暗中,怔怔地望着头顶的轻纱,想着过往的一幕一幕。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当哪一天要戒掉的时候,那真是痛不欲生呀! 就像如今,身旁早已经习惯了顾千里的陪伴,乍然一个人入睡,却怎么也无法入眠! 顾千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慢慢戒掉你! 南星在心中暗暗给自己下决定,她还是没有勇气,她怕,万一整个人都陷进去了,那将是万劫不复! 就这样昏昏沉沉,直到破晓时分,南星才睡着。 良姜起了个大早,她端着梳洗的水进去的时候,看南星睡得正香甜,想着也没有什么事,就不打算叫醒她,任由她睡下去。 “怎么?姑娘还没醒?” 栀子也起来了,端着茶水进来,见良姜蹑手蹑脚地准备出来,悄声问道。 “嗯,姑娘还在睡,昨晚我听姑娘翻腾了一晚上,估计才睡着不久,让她再睡一会儿!” “嗯!” 栀子点点头,把茶水轻轻地放在桌上,也随着良姜出了房门。 “我去吩咐厨房,把饭菜热着,等姑娘起来了再用!” “好,我在门口守着!” 宅子里其他人也静悄悄的,各司其职,谁也不敢打扰,已经日上三竿,仍旧还在睡觉的主子。 第145章 血余炭 * 八月初一,晴空万里,宜宴客,宜祈福,宜出行。 这一天,也是顾千里的母亲,定安侯夫人黄宣郡主的五十岁生辰。这也是为什么顾千里着急忙慌,必须在七月底之前回京的原因,因为他爹规定,每年他娘的生辰,不管他们几兄弟在哪里,都必须回京,为他母亲贺生辰。 一大早,侯府大门还未打开时,前来赴宴的人就等在了门口,马车、轿子、箱子……把一条街道围的水泄不通。 说实话,定安侯府这样的人家,谁不想巴结一下呢? 定安侯府不仅是一品军侯,受当今圣上的重用,手掌十万兵权,朝中人人忌之,还娶了皇室宗女,也是皇亲国戚,凭白又增添了尊贵。大大小小的官员显贵,削尖了脑袋都想凑上来,现下有这样好的时机来巴结,那谁愿意错过机会,所以前来贺寿的人,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身份上没有最贵,只有更贵。 时辰一到,顾家大门一打开,以定安侯世子顾千定为首,五兄弟一字排开,站在门口,笑迎着前来的贺寿的达官显贵。 女眷那边,则由世子夫人领着三位弟媳,一齐迎着前来赴宴的女眷,其中不乏很多豆蔻年华的闺阁贵女,个个精心打扮着,娇羞含笑,那意思不言而喻。 精心准备了一个夏天的盛宴,在定安侯府的水榭拉开了帷幕。 丽酒香茗,美酒佳馐,丝竹管磬在耳边萦绕,舞影翩翩在眼前晃动,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间,个个都挂着得体的笑容,谈笑风声! 好一派热闹鼎沸的场景! 南星适应了两天,晚上也不再翻腾不安了,每晚早早地入睡,第二日也要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大好时光,用来安睡,真是罪过,罪过呀……” 每天醒来,南星都有深深的罪恶感。在这样安逸的环境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好似生活都快不能自理了,不知怎的,心越来越不踏实了! 唉,自己就是个劳碌命,享不了这福呀! 用完迟来的早饭,南星叹了一口气,打算去找点事做,每天困在这宅子里,真是身上都要发霉了,人也要废了! 这座宅子依山而建,后院是个小山坡,栽种着翠竹,已经形成了一大片竹林,还引了一汪活水,从竹林中川流而过,夏日清风袭过,凉爽沁脾,十分舒适。 南星自从住进来之后,就喜欢上了这里,连着两日用过饭后,都会去逛逛,只是未深入竹林里,只是在外面走走而已。 这日,心血来潮,南星带着栀子和良姜,准备去逛逛竹林,也算是劳动一下快要废了的双腿吧! 找来一身利索的衣衫,南星麻利的换上,抬手撩起墨发,准备挽一个发髻,才发现头发早已经过了腰,太长了! “栀子,给我把剪子拿来!” 南星从来没有留过这么长的头发,觉得它们简直太累赘了,尤其是大夏天的,不说洗头发麻烦,睡觉都热死了! 栀子不知道南星要干嘛,听话的把剪子拿来,递给南星,问道: “姑娘,你要剪子干嘛?” 南星接过剪子,没有说话,只是把身后的墨发拢成一把,拽到胸前,在栀子感觉到她要干什么,还没有来得及阻止之前,利落地一下子,就剪掉了长长的一截青丝。 栀子吓得目瞪口呆,反应过来,连忙来夺剪子。 “姑娘,你干嘛?” 头发剪掉了一截,栀子来夺剪子,南星也就松手给她了,一只手捏着那把剪断的青丝,无甚所谓地说道: “头发太长了,剪掉一些!” 栀子又惊又吓,她不知道南星竟然用剪子是来剪头发的,要是知道,她肯定打死也不会给。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么能随意剪发呢?还有……如果公子知道,自己递剪子给姑娘,把头发剪了,那肯定要打死她! “姑娘,怎么能剪头发呢?你……你害死我了……” 栀子气得叫道。 南星星眸诧异地看着栀子,不理解她为何如此生气,如果她没有记错,她应该剪的是自己的头发吧! “我……我剪自己的头发,你生什么气?” “女子怎么能随便断发?公子知道,我就完蛋了,姑娘……唉……” 栀子气得眼睛都红了,南星看着手上的青丝,无辜地说道: “那……要不,把这给你,他找你麻烦,你给他交差……” 说完,南星递过那一把断发,伸到栀子的面前。 “我……” 栀子一噎,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有时候真不理解自己姑娘到底在想什么,怎么那么多不同于常人的想法呢? “唉,我去找个盒子给姑娘装起来吧!” 栀子说完,脚一跺,就丧气地离开了。 南星看看手上的断发,又摸摸刚好到背心的长发,还是有些不满意,要是可以,她还想更短一点,齐肩就好了,又能挽起来,披散着也不热,只是如果她剪那么短的话,估计顾千里没找栀子,栀子肯定都要上吊自杀了! 所以,这些,想想就可以了! 拿起那根檀木簪,南星斜斜地挽了一个发髻,剩下的头发,拢到一边,用丝带绑着,垂在胸前,纤细的脖颈露在外面,两个字:凉爽! 栀子找来盒子,没好气地收好南星剪掉的长发,用手量量,那么长,真是又心疼又气,而且等公子来了,还得怪罪她呢,所以这时候,她一点都不想搭理自家姑娘! 良姜收拾了一个食盒,进来的时候,就见南星已经穿戴好了,等着出发,而栀子苦沉着一张小脸,在摆弄着一个盒子。 “姑娘,好了,可以走了!” 良姜柔声叫道,突然,她一抬眸,就见南星原本可以垂过腰间的头发,现在直到了胸前,也是吓了一大跳。 “姑娘,你的头发……” “剪掉了!” 南星耸耸肩膀,轻松地笑道。 “啊?” 良姜也一脸被雷劈的样子,那本来红润的脸颊煞白煞白,好似也被吓住了一样。 “我们姑娘厉害,一剪子下去,尺余长的头发就算没了!” 栀子还在生气,见此,仍旧堵着气,愤愤地说道。 “姑娘,你怎么剪头发?身体……” 良姜也有些恨铁不成钢,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准备语重心长地给南星说道说道。 “停,停,停……好良姜,你看栀子都还在生我的气呢,你就不要说了,我剪个头发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没必要你们每个人都一副将要赴死的样子,笑一笑,不然,我还以为我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呢!” 南星连忙制止良姜,没有放在心上,笑嘻嘻地侃道。 唉,姑娘呀,你怎么就不知道头发对女儿家的重要呢,如果公子知道,那我们是要挨板子的! 良姜心已死,对自家姑娘的行径彻底灰了心。 “好了,没事的,顾千里到时候问起来,我就说,我热得要死,剪掉了。再说,这头发是个活物,又不是不会长了,过几个月,它不是又长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快走,快走,我们去竹林逛逛!” 说完,南星就催促着良姜和栀子赶紧出门,她可不想今天一天的好心情,就浪费在这几根头发上,那也太不值得了! 两个丫鬟垂头丧气地跟在南星的身后,完全没有南星那样的好心情。 不过,进了竹林,顺着溪流往上,里面越来越有幽静,越来越凉爽,两个人的心情也开始慢慢变好了! “姑娘,这竹林里真凉爽,夏日来避暑,倒是个好去处!” 栀子擦擦额头的汗,开心地说道。 南星一听栀子说话,想起她刚才还在生气,就免不了要戏弄戏弄她。 “唷,栀子你理我了,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理我了呢?咯咯……” 栀子一噎,脸一赫,见南星坏笑地看着自己,就知道她又起了调戏人的心情。 “姑娘……” “哈哈……我还不知道我们栀子这么爱生气……” “我才不爱生气呢,只是姑娘做的也太过分了!” 栀子嘟着嘴,辩解道。 “好,好,好,我错了……” 南星笑着道歉,栀子满意地点点头。 “姑娘知道错了就好!” “不过,我可以再错一次吗?” 闻言,两人一头冷汗,圆瞪着双眼看着南星,不知道她又要干嘛。 “姑娘,你……你……你要干嘛?” 南星笑笑,蹲下身子,用手拨弄了几下小溪里的水,清澈澄明,冰凉沁爽,嘴角勾勾,红唇轻启,说道: “我脱掉鞋子,顺着小溪走,行不行?” “啊?” 两个丫鬟怀疑听错了,一时间呆滞在那里,不明所以地看着南星。 南星抬头看着两人像呆头鹅一样,痴痴傻傻地站在那里,也不管她们同意还是不同意了,三下五去二的,直接利索地脱掉了绣花鞋,还有袜子,撩起裙子,就踏进了溪水里。 “啊……好舒服呀……” 南星满意地长吁出声。 栀子和良姜这才反应过来,见南星已经光脚踩进了溪水里,瞬间花容失色,连忙阻止道: “不行,不行,姑娘,不行……” “不行,姑娘怎么能在外面露脚呢,不行……” “哈哈……真的好舒服……” 南星边说,边顺着溪流往上跑,后面的栀子和良姜捡起南星的鞋袜,连忙追上去。 “姑娘,快上来……不行……” “哈哈……你们也来……” “姑娘……” “来呀……这里又没人……” “下来呀……” “……” “啊?” 第146章 老乌嘟 * 南星在水里,跑得极快,不一会儿,就把栀子和良姜落在了身后。只是突然的一声惊呼,惊起了林中的飞鸟,也惊得栀子和良姜连忙飞奔而去。 “姑娘,怎么了?” “姑娘……” “哈哈……你们看……” “啊……” “啊……” 异口同声的两声惊呼,甚至手上拿着的鞋袜和食盒都掉落在了地上。 “姑娘……你……你……你……” 栀子颤颤抖抖地指着南星,嘴里哆嗦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很可爱吧?” 南星把手上拿着的东西晃晃,兴奋地求夸奖。 可爱? 姑娘,你是在说鬼话吗? 栀子和良姜头皮发麻,脸色苍白如纸,她们看着南星手里捏着一条拇指粗细,大约三尺来长的黑蛇,腿直打哆嗦,吓都吓死了! “不可爱吗?” 南星低头瞧了一遍,噘着嘴,喃喃道: “挺可爱的呀,通体乌黑,粗细也适中,三年有余,是上好的呀,怎么就不可爱呢?” 栀子见南星的脸都要贴上那黑蛇的头了,吓得尖叫着: “姑娘,它……它……它……是蛇,赶紧……赶紧……丢了……” “为什么要丢掉?我好不容易碰到的。” 一听栀子这么说,南星连忙拿着手往身边贴了贴,那蛇头吐着信子,已经贴上了南星胸前的衣衫。 “啊……” 栀子和良姜吓得捂住了眼睛,整个林子里都回荡着刺耳的尖叫。 “啊……你们俩别叫了,吵死了……” 南星用那只空余的手捂着耳朵,揉揉。 “姑娘,它……它是蛇,你不怕吗?” 良姜战战兢兢地问道。 “不怕呀,它在我眼中是一味好药材呢,怎么会怕?” 南星轻轻碰碰那四处扭曲的蛇头,理所当然地说着。 “呃?” “咦……” 两个丫鬟已经无话可说了,今天的一切一切给自己的冲击太大了,她们好想哭,好像回家。 她们的主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神奇的存在呀! 南星握着蛇的手指一用力,那本来还在不断扭曲的黑蛇,不知怎的,瞬间耷拉成了一条,无力地垂了下来。 “姑娘,它……它……你……就这样……捏死了?” 栀子目瞪口呆,不可置信地指着黑蛇,哆嗦着问道。 “嗯,它的七寸,是它的命门,这样它还不死,那就怪了!” 说完,南星把蛇丢到地上,眨眨眼睛,吩咐道: “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把它放进去吧!” “啊?” “不……” 南星看着两人宛若见了鬼的表情,翻翻白眼,说道: “它已经死了,你们害怕?” 两人拼命的点点头,姑娘呀,我们又不是你,胆子大的吓人,它再怎么死,也是一条蛇呀……呜呜…… 有了这样的一段小插曲,南星想再往上走的时候,栀子和良姜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坐在地上,死死的拒绝,怎么也不愿意再走了! “你们两个真出息!” 南星见她俩那没出息的样子,恨恨地道。 “姑娘呀……我们真不敢走了,我这心……被你吓的,都还未落下来呢,再往上走,指不定还碰到什么,你是想要我的命呀……” 栀子哭丧着一张脸,凄凄惨惨地悲泣道。 良姜连忙附和的点头,害怕地连连摆手: “姑娘,到这里就可以了,别……别走了,你知道,我不经吓的。” 南星见两人已经瘫倒在地上,脸上的惊恐不像是装出来的,也不再前人所难,逼迫她们,只好叹气: “好吧,那就不走了,不过要把这黑蛇带回去!” “啊……” “呜呜……姑娘……” “这也不行?那我就自个儿走了?” “啊?” “好,好,好,祖宗耶,我们都听你的,消停点吧……” 找了一块相对平坦的地上,把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三人分着食用了。当然,南星的胃口极好,吃了很多,其他两个人总觉得那蛇扭动的身躯在眼前晃动,口中的信子向自己吐来,怎么也没胃口,好不容易吃了一块糕点,再也吃不下去了! 用完点心,刚才消耗的力气全都补了回来,南星觉得又活力满满了,要是不发泄一下,好像对不住那几块糕点。 她见竹林里长着不少药草,尤其是别处少见的老乌嘟,眼前一亮,丢下了一句: “你们收拾好,别忘记把黑蛇带上。” 就跑去挖药草去了。 一路下行,没有带工具,南星索性掰了一块竹根,当成小铲,去挖老乌嘟。 越挖越多,越挖越多,手里拿不下了,很是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带个框子。 星眸一闪,灵活的眼珠子一转,南星索性脱下外衫,放在地上,把挖到的药草放在上面,包裹起来,带着下山了。 等再次回到宅子,南星的样子已经不能看了。 头发松松垮垮地散落了下来,极为凌乱,有些发丝被打湿了,紧紧地贴在白净的脸颊上,原本垂在胸前的辫子,也松散开来,披散在了脑后。外衫没有了,只余一件月白的内衫,薄透的料子,隐隐可见里面碧色的抹胸,好在下身的襦裙还完好无整的穿在身上,只是裙摆和脚上的绣花鞋沾满了泥土和水迹,早已经污浊不堪了! 宅子里其他的丫鬟们看见了,都是吃了一大惊,脑子中冒出了各种疑问,她们公子这带回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呀?完完全全的就是一个野丫头呀! “我的东西都给我送到房间!” 南星不理别人诧异的目光,坦然地走过院子,往房间走去。 “还有,弄点水来,我要沐浴!” 笑着对那群已经惊呆了的丫鬟吩咐了一句,南星转头进了房间,不过一见铜镜里的自己,也是吓了一大跳。 这……这形象,顾千里能看上,也是瞎了眼了…… 跑了半天,沐浴的时候,南星泡着舒适的水中,眼皮直耷拉,又开始昏昏欲睡了! 想着,又强忍着,可是睡意上来,怎么也忍不住了,脑袋靠在浴桶上,眼睛一闭,就歪头睡了过去。 还是良姜见南星在里面许久,一点声音都没有,担心出了意外,才急忙跑进去一看,见自家姑娘靠着浴桶睡得正香甜,一口悬着的心才安了下来。 “姑娘,别睡了,小心着凉!” 良姜招呼栀子一起,把南星从浴桶里扶出来,给她擦干身体,又换上干净的衣服。 “唔……好困,就想睡……” 南星靠在良姜的颈窝里,不满的嘟哝着。 “好,好,那也要去床榻上睡。” 良姜哄着,南星配合的伸着胳膊,让两人穿好衣衫。 衣衫一层一层的,太过于繁琐,南星被这么一折腾,穿好了衣衫,也早已清醒了。 她揉揉惺忪的眼睛,坐在美人榻上,突然问道: “今天七月多少了?” 栀子正在给南星绞干头发呢,一听南星这么一问,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姑娘,你是这几天睡糊涂了,还七月,今儿个呀,已经八月初一了!” “啊?八月初一了?” 南星惊呼一声,脸上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栀子和良姜看着南星的脸色突然变了,感觉到不对,急忙问道: “怎么了?姑娘?” 南星长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 “八月初一,我就真正地满十七岁了!” “啊?” 栀子手上的帕子掉在了地上,良姜忙碌的动作也停滞了下来。 “今儿个是姑娘的生辰?” 良姜问道。 “嗯,今儿个是我生辰!” 南星低头应了一声,那些往事全都涌上了脑海中。 “南星五岁了,看爷爷给南星点五根蜡烛,要一口气吹掉哟!” “南星六岁了,这是爷爷给南星的礼物……” “南星九岁了,许个愿望吧……” “南星十二岁了,成大姑娘了……” “南星十五岁了,看爷爷给你煮的长寿面,南星要全部吃完哟……” 后来,到了这里,孤身一人,连吃饭都成问题,哪里还记得过生辰,两年了,已经两年了,南星以为自己适应了,忘记了,可往日的那些,却仍旧清晰的刻在脑海里,一幕一幕,无法忘记。 “爷爷……” 南星小声的呢喃,眼泪“啪嗒,啪嗒”地就掉了下来。 栀子和良姜见南星把头蜷缩在膝间,肩膀一抽一抽的,好像在哭泣,瞬间,吓傻了眼,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姑娘,你没事吧?” 良姜轻轻推推南星的肩膀,担忧地问道。 南星悄无声息地哭了一会儿,才缓缓抬起头,对上良姜和栀子紧张又担忧的眼神,摇摇头,说道: “我没事,只是想起了往日,有些伤感而已!” “姑娘……” 栀子能感觉到南星压抑着情绪,她还是喜欢那个明媚张扬的姑娘,不喜欢这样多愁善感的姑娘。 “真的没事,别担心!” 南星翘起嘴角,强撑着笑笑。 “姑娘,等等,我去给姑娘煮一碗长寿面!” 良姜站起来,急急地对南星说道。 “好!” 南星笑盈盈地答道。 “姑娘,等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良姜转身就奔了出去。栀子低头见南星仍旧恹恹的不想说话,索性也不说话,重新拿了一张干帕子,继续帮南星绞头发。 第147章 乌梢蛇 * 良姜的动作很麻利,不到一刻钟,就端着一碗香喷喷的长寿面,进了南星的屋子。 “姑娘,长寿面。” 良姜把面放在桌子上,开心地说道。 “姑娘,快去尝尝看!” 栀子扶起南星,把她拖到桌子旁坐下。 南星低头一瞧,纯白无暇的瓷碗里,细细的面条没在泽黄的鸡汤里,上面还卧了一个荷包蛋,切得碎碎的小葱花四散地飘落在汤里,黄、白、绿搭配的甚是好看。 南星低头闻闻,一股浓郁的鸡汤味扑鼻而来,肚中的馋虫也被勾了起来。 “好香呀……” “姑娘,快尝尝看!” 良姜双手把快起递过去,催促道。 “好!” 南星接过筷子,在碗里搅拌了两下,挑起一箸面条,就往嘴里送,只是还没有吃进嘴里,院子里就传来了一怎嘈杂声。 “新来的妹妹在哪里?快引我们去见见!” “请留步,公子吩咐……” 有陌生女人的声音,还有丫鬟的阻拦声,南星抬头看了看栀子,又看了看良姜,两人俱是摇摇头,也一脸疑惑。 “等会儿再吃吧!” 南星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向门口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差点和来人撞上,忙止住了脚步,退了一些,只是来人的脂粉味很重,南星的鼻子一向敏感,不自主地连打了两个喷嚏。 “哟?这位就是我们爷从南边带来的姑娘呀?” 来人中,其中一人挑高了声音,轻蔑地说道。 南星还在打喷嚏,不过这样一听,也知道了这些人是谁,顾千里的那些女人们嘛! 南星止住喷嚏,抬头一看,就看到眼前站着好几个女人,一个穿着榴红襦裙,还有一个穿着桃红襦裙的女人,应该是领头的。因为南星看到她们,其中一个双手抱胸,嘲讽地看着自己,另外一个则团扇遮面,不过一双眸子里也是不怀好意,其他的女人则都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南星倒是猜对了,榴红襦裙的是苏姨娘,桃红襦裙的是梅姨娘,两人心不甘,越想越气,还是不听顾千里的警告,想来教训一顿南星。 “几位是谁?闯进南星的房间,有何贵干?” 南星站定,小脸沉下来,冷声问道。 “哟?这位妹妹的气性不小吗?说话这么冷?见到各位姐姐们,也不懂得行礼了?果然是山野村姑,没有教养,不懂礼数!” 苏姨娘好不隐晦,就那样直白的上下打量着南星,出口的话尖酸又刻薄。 其实南星在跟顾千里回来的时候,就预料到会这样,所以她才一再重申,让他自己处理好,可那该死的,还是让这些女人来找麻烦。 “是顾千里让你们来的?” 南星懒得和她们废话那么多,磨蹭久了,良姜辛辛苦苦给她做的长寿面就要凉了。 “你竟敢直呼爷的名字?” 那些女人变了脸色,梅姨娘悠悠地摇着团扇,直接斥道。 和她们沟通起来真累,就不能有事说事吗? “如果是顾千里让你们来的,直接说,什么事?如果不是,那你们又有什么事?” 见南星这么问了两遍,那些女人见往常的那些虚架子对南星不起作用,也就索性撕破了脸。 “我当爷带回来了个什么天仙呢,原来也就是这样的货色,脸蛋儿倒还白净,可这身板儿也没几两肉,更是粗鄙的毫不懂礼数,就你这样,还想进侯府,做爷的正经夫人?” 苏姨娘越说越刻薄,一张嘴就像刀子一样,出口都是戳心窝子的话。 “你们太过分了……” 栀子见南星就站在那里,脸上面无表情,可是一双眸子却阴暗幽沉,她跟了南星这么久,哪里不知道南星已经生气了。 “你是谁?” 苏姨娘见栀子开口,扫了一眼,问道。 “我是姑娘的丫鬟,你们赶紧走……” 一听栀子说是“丫鬟”,苏姨娘眸子划过一丝毒辣,吼道: “一个小小的丫鬟竟敢跟主子顶嘴,来人,给我打?” 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个女人,高仰着头,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南星,抬手就往栀子的脸上打去。 “啪!” 那本该落在栀子脸上的巴掌,却没有落在她脸上,栀子转头一看,就见南星白净的小脸上,瞬间鼓起了五个鲜红的手指印。 那女人见南星挨了巴掌,心里正得意,举高手准备又打,只是这一次,巴掌还未落下来,就被南星的手紧紧擒住了手腕。 “你……贱人,放手……” 那女人恼羞成怒,不管不顾地骂道。 “想打我就算了,打我的丫鬟,那可不行!” 南星手上一用力,捏的那女人哇哇大叫,声音冷厉,身后的女人们俱是吓了一跳。 “放手……” 南星把她的手甩来,那女人连忙揉着手腕,退到了人群中。 南星冷冷地扫视了一圈眼前的女人,厉声道: “如果你们只是想来教训南星,那我告诉你,打下去谁也占不到便宜。如果你们是来抢回顾千里的,那我也告诉你,只要你们能把他勾回去,我南星,二话不说,立刻就走。你们想要的,稀罕的,不一定是我南星想要的,稀罕的。” 说完,那些女人被震住了片刻,有几个胆小的,直接缩着脖子,准备走了。 “哼,别相信这狐狸精的妖言,别忘记她给爷下了迷魂药,今天不教训她,我们难以咽下这口气!” 苏姨娘眼眸中又划过毒辣,大有今日不把南星弄死绝不罢休的气势。 被她这么一煽动,其他的女人也欲欲跃试,心中都想着,虽然已经被顾千里遣了,可把这祸首的狐狸精收拾一顿,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姑娘,她们人多,怎么办?宅子里其他的人也不进来帮我们?” 良姜紧紧贴着南星,附在南星耳边,悄声说道。 南星心中冷笑,宅子里的其他人,就是看热闹的,她住进这里,没名没分,眼前的这些,可都是住在侯府,正儿八经的顾千里的女人们,稍一衡量,他们就能权衡出利弊,当然不会帮她们了! 南星手不由自主地向后摸索,想找一件称手的武器,打起来,也不吃亏。 只是没想到,这么一摸,还真让她摸到了一件好东西。 “姐妹们,给我狠狠地打她,抓花这狐狸精的脸,看她还怎么勾引爷?还怎么给爷出馊主意?” 苏姨娘一声令下,后面的女人就拥了上来。 眼看就要扑向了南星,栀子吓得大声尖叫。 “想要死的就过来吧!” 南星突然一声冷喝,把手伸了出去,指向那群女人。 “啊……” “啊……” “啊……” “……” 一声接一声的尖叫,起起落落,差点把房顶都掀开了! “怎么了?上呀?” 苏姨娘躲在后面,不明所以,见大家不停地尖叫,愤恨地吼道。 “来呀,不想死就来……” 南星的声音冷如寒冰,浑身也泛着冷冽,尤其是手上还缠着一条三尺长,乌黑发亮的黑蛇,那些女人个个吓得花容失色,站在那里打哆嗦,不停地尖叫。 “啊……你……你……你……” 苏姨娘上前,真好看到南星手上握着黑蛇,那黑蛇的泛着绿光的眼睛刚好望着自己,吓得也哆嗦不已,连声尖叫。 “还来不来?” 南星又问了一声,顺便又把蛇伸到前面,晃了两下。 “啊……” “……” 在一声声尖叫中,那些女人像鸟兽般,四散逃跑,很快有一些女人就逃出了院子。 “哼……” 南星轻蔑地冷笑了一声,黑眸怔怔地盯着眼前的梅姨娘和苏姨娘。 “你……你是蛇妖?” 梅姨娘见南星把一条缠在腕上,肆意玩弄,颤声惊呼。 南星冷睨了她一眼,懒得理她。 “还要教训我吗?如果要,就快点,我还要吃面呢?” 两个女人面色苍白,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惊恐。 南星见此,勾勾嘴角,轻轻拍了拍手腕上的蛇头,讥讽轻蔑地看着两人。 “公子,您怎么来了?” 院子里突然响起了丫鬟的一声意外的惊呼,应该是顾千里来了。 梅姨娘和苏姨娘脸上的惊恐更甚,甚至身子都开始发抖,比刚才看到蛇还要害怕。 她们敢今日来找南星的茬,就是笃定顾千里今日不会过来,因为今日是黄宣郡主的生辰,顾千里会要留下宴请宾客,肯定不会离开,谁知道,顾千里竟然来了? 怎么办?怎么办? 两人眼睛转了半天,也没想到一个办法,她们都怕顾千里的手段,要是万一真为了这妖女,把她们发卖了,那这辈子也就全毁了! “姑娘现在在屋子里吗?” 顾千里还没有进来,问着门口的丫鬟。 “在……在……” 那丫鬟吓得哆哆嗦嗦,心虚地头都要缩进脖子了,要是主子追究起来,是她们把那些女人放进来,下场想都不敢想。 “星儿,爷来了……想不想……” 一进院子,本来有几分醉意的顾千里有些恍惚,怎么那些女人在这里?难道是自己醉了,这里还是侯府? “你们怎么在……” “啊……” 顾千里的话还未问完,屋子里就传来了厉声惨叫,他心一沉,忙奔了进来。 “我的面……” 第148章 平安桂 * 南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那碗长寿面,被苏姨娘端起来,从头顶泼了下来,碗还摔在了地上,轱辘滚了几圈,才堪堪停住。 “星儿……” 顾千里冲进来的时候,心都悬了起来,他怕看到南星受欺负的样子,可一进屋子,却傻眼了。 梅姨娘瘫倒在地上,苏姨娘顶着一头面条,俯趴在地上,而他原本担心的南星,则和她的两个丫鬟一起,站在厅里,右手上还缠着一条黑乎乎的绳子,冷着一张脸,淡漠的看着那两个女人。 “星儿,你没事吧?” 顾千里先冲到南星身边,关切地问道。 南星抬手摆摆,示意没事,顾千里也正好看清楚了南星手上缠绕的东西,竟然是一条乌黑发亮的黑蛇。 “呀……” “你……你怎么玩这个?” 顾千里咽咽口水,虽然作为一个大男人,不怕这蛇,可见南星就这么拿在手上,还是吓了一跳。 “哼……” 南星懒得多言,她和他的账待会儿再算。 “爷,救救妾身,爷……” 一头面条的苏姨娘开始凄凄惨惨地哭诉,好似都要死掉一样。 “爷,救救妾身,我们姐妹几个,就是想来和妹妹打个招呼,谁知道,她不仅弄蛇吓我们,还二话不说,把一碗面条全都泼到妾身的头上,妾身都要被吓死了,爷,救救妾身呀……” 声声切切,如泣如诉,一字一句,楚楚可怜。 南星在一旁听的,都不由得为这些人的演技鼓掌。 “是呀,爷,妹妹好生厉害,还说……还说要放蛇咬死妾身们呢……” 梅姨娘偷偷地觑了顾千里一眼,添油加醋地说着。 “公子,姑娘……” 栀子气不过这些女人胡说,污蔑南星,抢着要争辩。 “栀子!” 南星盯了她一眼,栀子马上住口。 “顾千里,收拾好你的这烂摊子,我先出去了!” 说完,南星把手上的黑蛇丢在地上,眼尾扫都没扫地上的女人一眼,转身就走了! 走了,就这样走了? 地上的梅姨娘和苏姨娘傻眼了,她……那个女人,她怎么这么大胆,就这样走了呢? 还有,那条蛇,掉在地上的那条蛇,一动不动,原来是条死蛇呀!她们那么多人,竟然被一条死蛇糊弄住了! “星儿……” 顾千里也看见了地上的死蛇,摇摇头,闷笑了两声,看着南星的背影,桃花眸子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爷……” “爷……” 苏姨娘和梅姨娘的心开始不断下沉,下沉到谷底,她们终于知道了,她们的爷对那妖女,上心了,动情了,而她们,则要入地狱了! “爷的话没说清楚?还是你们没听明白?嗯?敢来这里找麻烦?” “爷,妾身知错了……” “爷,求您饶了妾身,妾身知错了……” “爷,饶命呀……妾身知错了……” “……” 两个女人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磕头求饶,面上哪里还有刚来时的嚣张,此时完全是惊恐无措。 “爷给过你们机会,让你们好好的去日子,你们非得把爷的话当耳边风,不愿意要这样的机会,那刚好,爷也懒得废话了。” “苍术,带人进来!” “是!” 眨眼间,苍术带着几个老练粗壮的仆妇,进了院子。 顾千里抬手挥挥,那些仆妇们心领神会,掏出棉布堵上了那些女人的嘴,架着出去了。 “爷……呜呜……知错了……” “呜呜……爷……饶命呀……” “呜呜……饶命……” “……” 不过片刻,院子里有恢复了宁静,门口守门的两个丫鬟看着那些女人一个个被堵着嘴架出去,吓得连忙跪了下来,也开始磕头求饶。 顾千里瞟了一眼,丢下一句: “这两个也处理了,宅子里重新换一批人来。” “是!” 苍术应了一声,转身去办了! 处理完这糟心的事,顾千里才去找南星。 此时的南星,正坐在厨房的矮桌前,托腮看良姜给她做长寿面呢! “姑娘,这里烟火味太大,你还是先出去吧!” 良姜劝道。 南星摇摇头,说: “我哪里也不去,这次我要好好的看着我的面,免得又被别人泼了,不仅浪费,我还心疼呢!” “呃?” 她家姑娘不和那群女人吃醋,反而心疼一碗面,栀子也是无法理解了! “良姜,你要快一点,我肚子里的馋虫说它们饿了!” 南星眉眼挑挑,笑颜浅浅地看着良姜,脆生说道。 “好,好,我快一点,姑娘再等等。” 小小的厨房,良姜在擀面条,栀子在生活,而南星则托着腮,津津有味地看着良姜的动作。 “公子!” “公子!” “公子!” 门外的仆妇丫鬟们见顾千里过来了,连忙躬身行礼。 “南星在里面?” 顾千里小声地问道。 “嗯,姑娘在里面,良姜在给姑娘做长寿面。” 其中一个仆妇回道。 “长寿面?” 顾千里蹙着眉头,诧异地问。 “嗯,好像今儿个是姑娘的生辰。” “什么?” 顾千里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仆妇,仆妇被吓得连忙跪了下去。 “公子恕罪,我也是听良姜说的,本来她已经做好了一碗长寿面,可不知怎的,现下又要来做一碗。” 仆妇一直待在厨房,当然不知道前面院子发生的事。 “星儿……” 顾千里喃喃自语,他的心突然像被人揪起来了一样,疼得他连呼吸都觉得不畅通。 “星儿!” 顾千里跨进厨房,就看到南星托着腮,眸光闪亮地盯着良姜,红润的嘴唇不停地抿着。 “处理完了?” 南星收起手,坐着身子,抬头望着顾千里,笑盈盈地问道。 看着那如花的笑颜,顾千里的心又一阵阵的揪疼,他的女孩儿呀,怎么就这么招人心疼。 “星儿今儿个生辰,怎么不告诉爷?” 顾千里蹲在南星的面前,桃花眸子一瞬不眨地盯着南星,眸光里流露着愧疚,柔声问道。 南星无所谓的呵呵一笑: “我本来也忘了,这两年也没人给我过生辰,后来知道今天是八月初一,就想起来了。顾千里,从今天开始,我就真正的十七岁了!” 一听南星说“忘了”,又说“没人给她过生辰”,顾千里更是愧疚,那颗心上好似被针密密麻麻扎着,疼就没有停下来过。 他刚从一场热闹的生辰宴上出来,她的母亲,也今日生辰,办个寿宴,整个京中的人都争着来道贺。可他的女孩儿,却没有人给她过生辰,只想吃一碗长寿面,都还被那些女人给毁了! “星儿可以告诉爷,只要你告诉爷,爷就会记得你的生辰!” 顾千里抬手轻轻地抚摸南星柔嫩的脸颊,想擦掉她眼角的失落。 “好,我现在告诉你了,你以后记得就好了!” 南星有些敷衍的说道,生辰哪里有那么重要,她从小没有父母,只有爷爷记得她的生辰,如今,最亲的人都不在了,记得不记得,过不过,有什么重要的呢! 顾千里心疼南星一个人守着孤独,更是气恼自己的不细心,为什么事先没有问清楚,要不,也不会让南星觉得这么无所谓。 幸好,幸好今日宴席结束,他匆匆赶了过来,要不,事后再让他知道,岂不是会抱憾终身? “姑娘,面好了!” 良姜端着一碗面条,站在南星身后,柔声说道。 “好,放在这里。” 南星稍微侧过身子,指指桌子,愉悦地说道。 仍旧是一碗混杂着黄、白、绿的鸡汤面条,荷包蛋都卧在原来的位置。南星闻着那浓郁的香味,瞬间觉得胃口大开,接过筷子,就迫不及待地挑了一箸,嘟嘴吹吹,就往嘴里味。 “哎哟,好烫……” 顾千里见她吃碗面条,都这么高兴,这么满足,心中已经化成了一滩春水,柔软的不可思议。 “星儿,慢点……” 桃花眸子的情意藏都藏不住,满满的都是宠爱,就那样多情地看着南星,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好吃,好好吃……” 南星心无旁骛,一直低着头,“呼噜呼噜”片刻,就把一碗面全都吃光了,甚至还把汤喝的一滴不剩。 吃完后,她放下碗,摸摸自己的肚子,笑着说: “良姜,谢谢你,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长寿面!” “姑娘……” 良姜和栀子的眼眶子都红了,她家的姑娘呀,抓蛇都不害怕,却为了一碗长寿面差点和人拼命。 “真的,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长寿面,我十七岁了!” 南星又真挚地说了一遍,十七岁呀,本来还是孩子的自己,可在这里,却早已经是大人了!眼角也不由得莹上了泪花,闪烁在眼尾,晶莹剔透,淹没了那努力想要隐藏的伤感、失落、孤独! 顾千里的心一抽一抽,疼的更厉害了,一股苦涩蔓延开来,他的女孩儿呀,又开始要推开自己了!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总有一天,他会走进她的心里。 “星儿,走!” 顾千里一把抱起南星就走。 南星一个不稳,差点掉了下来,连忙搂住了顾千里的脖子,惊呼道: “去哪里?” “爷带你去过生辰!” “啊?不用了,已经过过了!” “爷还没给你过过呢!” “不要行不行?我吃饱了,就想睡觉了!” “睡觉?也行,那爷陪你去睡觉……” 呜呜……不要,我只想自己睡,这几天,我已经习惯了自己睡…… 只是这些话还未说出口,随着夏风掩埋在了南星的心里,永远无人知道。 第149章 绵茵陈 * 一夜极尽缠绵,第二日晨间,顾千里早早已醒来,见南星睡得甚是香甜,如花瓣似的红唇微微张开,眼角眉梢带着绯色,流露着一股被狠狠疼爱滋润过的娇媚风情。 顾千里不自主地又在那潋滟的红唇上研磨了一番,见已经泛起了水色,才依依不舍的放开,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插进南星的发间,把玩着南星柔滑的青丝。 才捻起一缕,怎么感觉不对呀,她的头发很长的,怎么现下变得这么短了? 顾千里以为自己的感觉出错了,忙抬起身子,把南星披散在锦枕上的头发拢过来,仔细地查看了一遍。 该死的,怎么又把头发给剪了? “南星,南星……” 顾千里阴沉着脸,一股无名之火无处可泄,她怎么能随便就断发呢?难道是真的又要推开自己了? 顾千里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再也顾不得南星是不是在熟睡了,只想立刻把她叫醒,问个明白! “南星,南星……醒醒……” 叫了几声都叫不醒,顾千里索性把人拉起来坐着,晃着南星的肩膀,不停地在南星耳边叫着。 本来昨晚都累了一晚,差不多五更才让人睡觉,南星正是睡得正酣的时候,顾千里的声音宛若魔音一般,实在令人讨厌! “顾千里,你最好有什么重要的事说?不然,我咬死你!” 南星被晃得不清醒也没办法,耷拉着脑袋,没好气地嘟囔。 顾千里见南星虽然还有些迷糊,但差不多醒了,就肃声问道: “你为什么要断发?” 就这事?南星一听,就懒得回答,挣扎着又想倒回床榻上,继续补眠。 “不许睡,说,为什么要断发?” 顾千里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凌厉,南星听出来了他有些生气,只是这剪个头发而已,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吗?还断发,她哪里是断发,是剪头发! “我的头发,我想剪就剪,哪有什么为什么!” 南星仍旧闭着双眸,不以为然地说道。 “好好说话,告诉爷,为什么要断发?是不是又要离开?是不是打算不要爷了?” 说道后面,顾千里都没发现自己的声音里带着颤抖,还有一些慌乱。 怎么能扯这么远?他这脑回路也太会想了吧? 南星哪里还有想睡的念头,无可奈何地睁开双眼,就看到顾千里一张紧张的脸,那双桃花眸子里闪烁着慌乱,还有小心翼翼! “扑哧!” 南星笑出了声! 顾千里见南星还笑,脸上的慌乱更甚,声音又严厉了些,问道: “说话,别笑,说,是不是要离开?是不是打算不要爷了?” 南星勾勾嘴角,笑盈盈地看着顾千里,见他的脸色越来越黑,眸子里的紧张慌乱更甚,变得越来越幽暗,才笑着说道: “你还真会想?头发长了,我就剪个头发而已,哪里是不要你了?再说,你还害怕我不要你?” 说完,测测头,就那样微笑地看着顾千里。 “怕,爷怕,爷知道星儿的心狠起来会有多狠,所以,爷真的怕,怕你不要爷!” 顾千里说这话的时候,握着南星肩膀的手都在颤抖,自从船上那次之后,南星第一次见他那么的紧张和小心翼翼。 难道剪个头发会这么严重?不过,她只是觉得太长,剪个头发而已呀,哪里有他们想的那么多,真真是冤枉了! “我都在你面前,昨晚……嗯,还那样了,怎么会离开,不要你呢?我真的只是头发太长了麻烦,剪短了一点而已,乖,别想那么多!” 南星伸手轻轻拍拍顾千里的俊脸,轻声地哄着。 “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顾千里看了看南星,眸子里还带着几丝不相信,断发,那么大的事?真的只是嫌麻烦而已? “真的只是这样!” 南星无奈的笑笑,头发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哪里就能重要到这个份上? 后来过了很久,南星才知道,在这里,剪断头发相当于断情,也就理解了顾千里那时候,为什么那么紧张和害怕,为什么有那么深的执念! “真的?” “真的,真的,你看,这样是不是刚刚好,不长也不短,干什么都不方便,而且……” 说着,南星红着脸凑到顾千里的耳边,小声地嘀咕了几句,随后挑挑眉,微笑着问道: “是不是也不影响了?” “爷没觉得,爷就是喜欢星儿的一头长发。” 可顾千里这厮却不解风情,蹙着眉头,冷声回道。 好吧,这个坎儿就是过不去了是吧? “头发是活的,过段时间它又长长了,我再也不剪了还不行吗?” 南星嘟着嘴,双手合在一起,讨饶道。 “这还差不多,没有爷的允许,谁也不能动你一根头发丝!” 顾千里轻柔地摸着南星的头发,从头上往下,没有了以前那么长,怎么都觉得不自在! 头发好像是我自己的呢? 南星心里嘀咕。 “我自己也无权做主吗?” 话音刚落,顾千里一个冷刀子就射了过来: “你还想做主?它是爷的,谁也不许动,你自己也不行!” 南星翻翻白眼,小声嘟哝了一句: “霸道!” 可是再怎么小声,两人也离的太近了,顾千里还是听见了。 “爷就是霸道,爷的东西只有爷能碰,其他人都不可以!” “哼……” 这话怎么听得这么别扭,如果没有记错,南星觉得自己应该是一个人吧!管他的呢,现下先把这狮子的毛捋顺了再说。 “那我可以继续睡觉了吗?” 头发的事情解决了,南星还困着呢,打了个呵欠,可怜兮兮地看着顾千里,问道。 “呃?” 外面的日头这么高了,醒了这么久了,还要睡?要不是眼前的人纤细瘦弱,顾千里不得不把她和某种动物联系起来。 “先别睡了,先起来用饭,然后……” 见顾千里又要开始叨叨了,南星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一点也不想听,这个时候,唯有…… 心一狠,红唇凑了上去,堵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并学着他以前一样,撬开顾千里的牙齿,去肆意吻吮。 “你自找的!” 顾千里没想到南星竟然会这么主动,送来的美味,岂有不吃的道理,把人搂紧在怀里,加深了这个吻! 喋喋不休,何以解忧?唯有……唯有妖精打架吧! 时间就在这样的恬静安宁中缓缓渡过,顾千里除了偶尔回府,大部分的日子都在宅子里陪南星。顾千里没说他怎么处理了那些女人,南星也没问,因为她知道他的分寸,也愿意相信一次他的真心! 夏日的暑气渐渐消散,宅子里的几棵合欢树渐渐黄叶,每日清晨,一阵风过,南星都能感受到秋日的凉意,中秋节也在这样荏苒光阴中来到了! 当然,这么重要的日子,顾千里得回府,阖家一起团圆。临走时,顾千里不舍得南星,嘴唇嗫嚅了很久,有些话都无法说出口,深邃的桃花眸子里,盛满了歉意! 南星倒是不以为然,本来这样的身份,就极为尴尬,答应跟他回京的那一刻,她就认清了。 “走吧!” 南星嫣然一笑,对顾千里说,她不想他为这样的事情纠结,一个节日而已! “星儿……爷……” 顾千里愧疚的看着南星,从来做事果决的自己,在南星这里却总是犹犹豫豫。 “早点回去,我还要和良姜学做月饼呢!” 南星推推顾千里,脸上的笑意更浓,轻松地娇嗔道。 顾千里闻言,眸光闪闪,在南星的嘴角吻了吻,才恋恋不舍地放开,说: “爷明日就来,今晚,爷已经安排好了,让她们陪你赏月。” “好!” 南星脸上的笑意一直挂着,乖巧地答道。 “还有,晚上凉,别忘了多穿一点。” “好!” “还有,瓜果太凉,晚上少吃一些,不然闹肚子,月饼也……” 又开始变成婆婆了! “好了,我知道了,我是大夫,我知道怎么照顾自己的身子,而且良姜和栀子还在呢,顾奶奶,你就放心吧!” 南星打断他,把人往门外推,打趣道。 顾千里见南星一点不舍都没有,好像还很高兴似的,心里就不是滋味,他捏捏南星的小脸,愤愤地道: “没良心的东西,就这么巴不得爷走呀?” 南星心想,就这么一天,明日你不是就来了吗?搞得像分别很久似的,可至于? “舍不得你不也要回去吗?再说,明日你就回来了!” 顾千里一想,也是,只是在中秋这样团圆的日子,把南星一个人丢在这里,他怎么都不忍心! 回去再和爹娘提提,早日把人娶回家,这心呀,才踏实! “那爷走了?” “走吧!” “走了……” “再见!” 南星抬手摆摆,眉眼间都是笑意,顾千里看得更舍不得了,可现下,不舍得也要舍得,他趁南星不注意,迅速地在那上翘的红唇上,狠狠地亲了一口,才转身阔步向门外走去! 等人走远了,南星才转身回了屋里,见屋子里寂静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可那熟悉的龙涎香还萦绕在鼻间,好似从未离开过一样! 刚分别,就开始想念,什么时候自己也开始这样了? 第150章 广眉尖 * 顾千里回到侯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过中秋时节,府里到处都挂着灯笼,栩栩如生的精致花灯,闪烁着昏黄的烛火,把整个侯府装扮地朦胧唯美,如梦似幻。 赏月的院子早就安排好了,宴席也在有条不紊地摆设中,规矩有素的丫鬟仆妇们,端着各色瓜果鱼贯穿梭,放置在各个台子上。 顾千里到的时候,除了顾老夫人、顾侯还有黄宣郡主,其他人都到齐了,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闲聊呢! 看见顾千里摇着玉扇进来,顾三夫人先开口了: “哎哟,五叔可算来了?我们一大家子都在等你呢!” 这话又酸又涩,顾千里哪里听不出来意思,只是懒得搭理这个一向爱挑事的顾三夫人而已。 “三嫂说哪里的话,这不老夫人,还有爹娘都还未来嘛!” 说着,就大咧咧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起面前的一个果子,随意地吃了起来。 顾三夫人被一噎,没好气地瘪瘪嘴,不死心地继续道: “五叔把院子里的姨娘们都遣了,三嫂还以为你今晚要把别院里的姑娘带回来呢,她在后面吗?听说貌美如花,还懂得岐黄之术,三嫂可是好奇的很呢!” 顾三夫人边说,边挂着笑向顾千里身后张望,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顾千里倒也不避讳,淡淡地说道: “爷还未娶人家,怎么好这样不清不楚地让她来呀!” 这话一说,不仅顾三夫人的脸色变了,屋子里除了顾千定夫妇,其他人的脸色都变了。 “小五,你胡闹也要有个分寸,你还真要娶一个山野孤女?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顾三公子顾千安沉着脸,斥道。 顾千里不以为然,继续悠闲地啃着果子,半晌,才回道: “你们不都说爷是个混账,反正胡闹惯了,娶个山野孤女,也没有什么不好的,至少她得爷的心!” 顾千安见顾千里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气得脸更黑了,他是侯府唯一个弃武从文的人,自小就爱闭门读书。书读的多了,人也就清高了,自然就比较迂腐一些,对阶级礼教,要求的更为严苛,也就自认为高人一等了! “胡闹,我们是什么身份,她一个孤女,就是进来做丫鬟都不够格,还妄想嫁给你,这样的女人,你还是趁早送走,免得丢我们顾家的脸。” 顾千安自来喜欢教训人,这重话一说,屋子里瞬间寂静无声,顾千里把玩着未吃完的果子,眯着黑眸看着自己的三个,而顾千定的眼神也变得幽暗,眉头还微不可见地蹙了蹙。 死一般的沉寂了一会儿,顾千里突然笑了一声,淡道: “你们个个为顾家挣脸面,弟弟把这脸丢一丢也无妨,反正爷是不在乎的,谁在乎,谁就去多挣一些了,把爷丢的一块儿挣回来。” “扑哧……” 顾千里这胡搅蛮缠的本事,侯府也是无人能及,顾二夫人和顾四夫人,不理顾千安已经被气绿了的脸,实在忍不住了,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你……” “老三,说累了,先喝点茶!” 顾千定突然冷冷地冒了一句。 “哼……” 顾千里挑挑眉,仍旧瘫倒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吃着果子,不再理视顾千安。 “五叔的这张嘴呀,真真厉害,府上谁也抵不过。” 顾二夫人也出自武将之家,自来豪爽,她最见不惯顾三夫人的捏捏扭扭,惺惺作态,一句话往往要绕十八道弯。 “二嫂谬赞,有人可说我的这嘴呀,笨的很呢!” 一席话说得顾二夫人的笑意更甚,眸光发亮,连忙好奇地追问: “谁说的?五叔的嘴还算笨,我们这些人岂不是都当哑巴算了……哈哈……” 顾千里笑笑,不说话,脑海中开始浮现出南星那张白净的小脸,一颦一笑那么的清晰,果然,入了心,刚分开就开始想念的紧! 大家见顾千里不愿意多说,也无趣地紧,调侃的话也暂时打住了。顾家的几位夫人们,互相磕着瓜子,聊着家长里短,身旁不时有小孩追逐打闹,丫鬟、奶娘们紧紧地跟着,一时间,院子里热闹非凡。 “今儿个真是热闹呀,没想到你们几兄弟都先到了!” 顾老夫人已经七十余岁了,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走来,身旁跟着差不多年纪的一位老夫人,是顾老夫人的庶妹,在顾家借住了好几年的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身旁还跟着一位娉娉袅袅的小姑娘,是谢老夫人的小孙女谢香茹,她刚刚及笄不久,进来的时候,眼神刚好和顾千里的碰到了一起,眸子里闪过一刹那的惊喜,随即红着脸,害羞地低下了头。 几位公子和夫人忙起身,先给顾老夫人见了礼,又给谢老夫人见了礼。 “哟,小五也这么早来了?” 顾老夫人像刚看到顾千里一样,笑着调侃道。 “老夫人,家里的宴会,我可从来都来得早,哪一次迟了?” 顾千里说这话的时候,谢香茹乖巧地站在谢老夫人的身旁,不时地悄悄抬眸,偷偷地瞧着顾千里,只是看一眼,又含羞地垂眸。 “哎哟,香茹,见了五表哥还害羞呀,你不是早念叨着等五表哥回来嘛?还不给你五表哥见礼。” 谢老夫人把谢香茹往前推推,打趣地道。 谢香茹小步轻易,优雅又端庄地往前走了两步,走到顾千里的面前,十分规矩地福了福身子,娇羞地说了一声: “香茹给五表哥请安!” 顾千里垂眸睨了一眼,随即收回了目光,淡淡的应了一声: “表妹安!” 谢香茹一听顾千里叫她“表妹”,脸上的红晕更现,就连那微微低垂的脖颈都绯红一片,害羞地退了回去。 “这孩子,就是害羞,以后多和你五表哥走动走动,小五,你可要好好照顾表妹哟!” 谢老夫人拍拍谢香茹的手,看着顾千里,笑着说。 “姨老夫人,侯府都是我娘做主,也没有亏待表妹,哪里需要我照顾?再说,我天天忙着做生意,也没空去照顾这个,照顾那个!” 这话一出,院子里除了孩子们打闹嬉戏的声音,又是死一般的寂静,空气好似也尴尬的凝固了,低垂着头害羞的谢香茹,更是委屈的红了眼眶。 “小五……你……” 顾老夫人见顾千里如此不给面子,也心疼谢香茹,正打算呵斥顾千里的时候,顾侯和黄宣郡主到了。 “大家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顾侯低沉地声音带着几丝轻快的笑意,在众人身后朗声响起。 “也没聊什么,就是说让你们家小五以后多照顾照顾我家香茹,可你家小五说自己太忙,不太愿意!” 谢老夫人虽是庶女,但从小骄纵惯了,更有顾老夫人这样拎不清的护着,总是不管什么场合,总是任性的不能受半点儿委屈。 黄宣郡主一听,给了顾千里一个凌厉的眼神,意思是,你惹她干嘛,随即脸上堆着优雅的笑容,娇声说道: “姨老夫人那可是误会了,自从小五回京,除了当天回来见了一面,本郡主也是在我生辰那日,还有今儿个见到他,也不知道一天再瞎忙什么。” 这话是一个台阶,给谢老夫人的一个台阶,可往往有些人就是蹬鼻子上脸,不愿意下台阶。 “哼……他能忙什么?又没个正经事,还不是天天和带回来的那孤女厮混在一起,伤风败俗……” 谢老夫人冷哼一声,出口的话尖酸又刻薄,其他人一听,又齐齐变了脸色,只有顾三夫人低头,暗自窃喜。 顾千里的脸更是黑沉如墨,一双桃花眸子半眯着,就那样冷冷地看着谢老夫人,身上的寒潭冷冽之气慢慢蔓延开来。 黄宣郡主见此,就知道自己这小儿子已经极为生气了,害怕他不管不顾做出混账的事来,随即快走两步,扶着谢老夫人,笑道: “小五长大了,我这个娘是管不了他了,姨老夫人也就别和他一般见识,快快坐下,尝尝我准备的这些瓜果,可别误了今晚的月色才是!” 黄宣郡主把谢老夫人扶到位置上坐下,随后又扶着顾老夫人坐下,然后才走到自己的案桌旁,轻轻地坐下。 “中秋月半,阖府团圆,大家举杯,共饮!” 顾侯作为大家长,端起桌上的酒杯举起来,朗声说道。 众人也纷纷举杯,一起共饮,随后,又开始交头接耳的开始闲聊。 顾千里一个人坐的实在无聊,他们谈论的话题他不喜欢,那些吃食他又不想吃,唯有一杯一杯地饮着壶里的酒。 顾千定瞟了他几眼,看他越喝越猛,深怕他喝出事,就走过去,坐在顾千里的旁边,不着痕迹地夺过酒杯,沉声说道: “小五,别喝了,喝醉了容易出事!” 说着,用嘴努努上首的谢老夫人,万一被人算计,那可就掰扯不清了。 “大哥,我没醉,清醒着呢,她们打她们的主意,关我什么事?” 顾千里不以为然,抓了一把瓜子,往嘴里一颗一颗地丢着玩。 “小心为上!” 顾千定自来谨慎,再说后宅的那些隐私手段,没有最下作,只有更下作。 “你不是想娶南星姑娘吗?还不快去哄娘,今晚上把娘哄好了,你也就成功了一半儿了!” 顾千定一语惊醒梦中人,顾千里一个激灵,立时站了起来,端着酒杯就走到了黄宣郡主的身边。 “娘,小五敬您!” 第151章 犀牛角 * 黄宣郡主正在跟顾侯说话呢,被顾千里这么冷不丁的一叫,顿时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她诧异地看着顾千里,红唇勾勾,笑言道: “哎哟哟,这大晚上的,太阳也没从西边儿上来,我们家小五怎么会来给为娘的敬酒?” 顾千里假装没有听见黄宣郡主夸张的调侃,道: “儿子一向听娘的话,哪次不是有了好东西先来孝敬您?” 这话倒是真的,顾千里在外做生意,银钱来的快,对府里的人,尤其是她这个娘,大方的不得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先送到她这里来。 “好儿子!” 黄宣郡主笑笑,端起酒杯轻轻碰碰顾千里的酒杯,潋滟红唇微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顾千里见黄宣郡主喝了,自己也仰头饮完,随即又为黄宣郡主和自己各满了一杯,举起又说道: “娘今晚高兴,儿子再陪娘饮一杯!” 黄宣郡主微微眯了眯那双和顾千里极为相似的桃花眸子,上下打量了顾千里一番,笑问道: “这杯又是何缘由?” 顾千里眸光闪闪,一脸正经地说道: “这杯是儿子想告诉娘,我想娶媳妇儿了,先替媳妇儿敬您一杯!” 黄宣郡主听完,一愣,随即掩嘴笑出了声,把头凑近顾千里,小声地问道: “你真是认真的?娶那个孤女?” 一听她们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南星是孤女,怎么听怎么刺耳,顾千里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蹙蹙,肃声道: “娘,南星虽孤身一人,但样样都不比别人差,尤其比那假模假式的好多了,娘,你要不要先见见再说?” 说实话,黄宣郡主也好奇这小山村出来的孤女,到底有什么魅力,竟然让自己这个常年流连在花丛中的浪荡子定了下来。 “是她让你来游说我,让我见她?” 不外乎黄宣郡主这么想,能够巴上顾千里,还不紧紧地黏住,哪能放弃? “没有,没有……” 顾千里连连摇头否定,他想,要不是自己主动,南星这辈子可能都不想和自己扯上关系,而且在嫁娶方面,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热络过。 “是儿子自己想娶的,她太过聪慧,知道我们俩的差距,从未和我提起过,可儿子既然要了她,心上也有了她,就应该为她负责。” 听到顾千里嘴里竟然说出了“负责”两个字,黄宣郡主觉得自己都幻听了,圆睁着眸子看着顾千里,好似不认识眼前的儿子一样。 顾千里被自家娘看得不自在了,索性坐在黄宣郡主的身边,拉着黄宣郡主的袖子,望着天上的明月,娓娓开口: “娘,她真的是一个特别特别好的姑娘,我们回京的这一路上,她救了不少人,自己受伤了都咬牙挺着,儿子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善良的姑娘,她和那些只顾着争风吃醋的女人完全不一样,有时候,儿子在她面前,甚至觉得自惭形秽,因为她太好了,坚韧勇敢的让人心疼。” “娘,你知道吗?她在益州府的时候,就已经在医馆坐堂行医了,城中好多人都慕她的名而来,她其实不跟着儿子回京,她会过的更好,可儿子不甘心,怕错过了,这辈子都会遗憾,所以儿子把她打晕了,直接带上了马车,逼迫她跟了我,就用这样的手段,儿子才有幸留她在身边。” 黄宣郡主静静地听着,她没想到顾千里和南星之间还有这么多的故事。她这个儿子呀,她最清楚,对于女子从来都是不屑一顾的,都是当玩意儿玩玩的,要不也不会有了那样的名声,还叛逆的不愿意娶妻。一时间,好奇心更重,愈加想见见这改了自己儿子性子的姑娘。 “娘,我自来纨绔,不务正业,侯府有几位哥哥顶着就好了,这辈子,就让儿子活得随性一点,好不好?” 顾千里见黄宣郡主有些动容,忙摇着她的袖子,轻声祈求道。 “可我们家的门楣,你娶一个山野孤女,也太失脸面了!” 黄宣郡主蹙眉犹豫不决,虽说自己有些松动,但侯府不仅是侯府,还是皇亲,子嗣娶一个孤女,门户极为不配,怎么也有些说不过去。 “脸面这东西,都是给外人看的,我自己活得开心就好!” 要是在乎脸面,顾千里就不会找南星了,也不会执拗地把南星绑在身边。 黄宣郡主看自家儿子这么紧张热切地祈求她,也不舍得伤了他的心,再说,她活了这么大把年纪,自来身份高贵,该享的富贵荣华都享受了,何苦非要逼得自己儿子不开心呢! “抽空带来给娘先见见,看她是不是你说的那么好!” 顾千里一听,瞬间脸上就如同烟花绽放一般,璀璨绚烂,把夜空都照亮了。他忙端起酒杯,开心地连声说道: “谢谢娘,谢谢娘,娘您一定会喜欢她的!” 说完,高兴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过,你得先去帮为娘办一件事……” 黄宣郡主话还未说完,顾千里就抢着说道: “不说一件事,十件事百件事,儿子都帮娘去办好!” “那就好!” 顾千里这边搞定了黄宣郡主,一高兴,就喝多了,最后还是顾千定怕他出事,特意带到了自己的书房,让顾千里将就了一晚。 而南星在中秋节这一晚,和栀子、良姜,还有宅子的丫鬟们学做月饼,猜灯谜……玩得很是高兴,倒把顾千里的嘱托全都忘在脑后了。 第二日午时了,良姜见南星还未醒来,就推开厢房门,去轻声唤南星起床。 “姑娘,都午时了,快起床……” 良姜放下铜盆,撩起帐子,就去拉南星。 触手间,觉得烫手,吓得脸色倏得煞白,小手连忙抚上南星的额头,比火还要烫,脸颊也嫣红如血,好似要烧起来一般。 “栀子,栀子,快进来,姑娘发高热了……” 良姜惊慌失措地叫着,一时间,完全没了注意。 栀子听到了良姜的慌乱的喊声,连忙从外面冲了进来,奔到床榻旁,她看着南星绯红的小脸,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摸南星的额头。 “嘶……” 果然如火灼一般烫手。 “栀子,怎么办?” 良姜惊慌的问道。 “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找公子……” 平时毛毛躁躁的栀子,这时候反而很镇定,她交待了良姜一句,提起裙子,就准备往外跑。 “别……别去,我……我没事……” 南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忙拉住栀子的裙角,哑声说道。 “姑娘,你醒了……” 良姜见南星醒来,心中的担忧少了一些。 “嗯,我没事……” “可是,姑娘,你都烧成这样了,不去找公子,怎么办?” 栀子着急地问道。 “找他有什么用,我是大夫。” 对哟,自家姑娘是大夫,不是大夫生病都不自医吗? “我说,良姜你去写,我给自己开一个方子,喝一剂汤药就好了。” 南星故作轻松地说着,可良姜和栀子看她那痛苦的小脸,担忧却越来越甚。 看着两人都苦着一张小脸,南星忙哑声安慰道: “没有那么严重,就是昨晚吃的多了些,染了风寒而已,别紧张,我的医术你们还不相信吗?管保一剂药下去,我立马又开始活蹦乱跳。” 两人见南星都这么说了,不听也得听了。良姜找来纸笔,按南星说的,写了一张方子,栀子忙拿着方子去抓药。 一个时辰后,南星稍微用了点稀粥,就灌下了满满一碗苦药,可那滚烫的高热却一点儿也没有退下。 “我睡一会儿,你们去忙吧!” “好!” 两人乖巧地答道。 “不要去找顾千里,也不要告诉他!” 南星缓缓合上眼睑,昏昏沉沉的脑袋里,用仅存的意识叮嘱着栀子和良姜。 “……” “好!” 两人没办法,只好答应,可等南星睡着了,两人却都未离开,就坐在床榻边的小杌子上,安安静静地等着南星醒来。 南星看着纤弱,身子骨却一向康健,很少生病。这次风寒,不知怎的,反反复复高热了好几天,都还未好透,早间退了下去,白日也好像没事一样,可到了晚间,却又开始烧起来。 南星被折腾的有些烦躁了,苦药一碗接一碗的下去,饮食也没了胃口,眼见着,本来就精巧的小脸,瞬间都瘦了一圈,可即便是这样,也死死地叮嘱着栀子和良姜,不许去找顾千里。 而顾千里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中秋前回了府,一连五日都没有回别院的宅子,更是连让人送话都不曾。 栀子和良姜老早都嘟着嘴,开始怨愤,只有南星宛若没事人一般,每日都如常,甚至在栀子和良姜抱怨的时候,还安慰两个丫鬟,好像顾千里来了也行,不来更好似的! 这日傍晚,南星感觉身子舒服了一些,就到园子里的凉亭里坐坐,就这,还是求了栀子和良姜很久,两人才允许她出厢房门。 亭子建立在池塘上面,水面上的荷花早已经谢了,微风轻轻拂面出来,田田莲叶中,莲蓬随风摆动,晃起一阵阵绿波。 南星觉得无比的舒爽,浑身的筋骨都好似张开了一般,她半躺在竹椅上,摇摇晃晃,手中拿着一本医书,正看得津津有味呢! “姑娘,外面有人来访?” 宅子里的一个叫麦冬的丫鬟,走到亭子里,恭敬地禀报。 第152章 芙蕖饮 * 有人来访?谁呀? 在京中,自己可是一个人也不认识,会是谁来访?难道又是顾千里的那些女人? “是男的女的?” 南星问道。 “是一对夫妇!” 麦冬答道。 夫妇?那更是不知道是谁了? 南星蹙着眉头,一脸茫然,思虑了一会儿,才说道: “让人进来吧!” 麦冬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不一会儿,来人随着回廊向亭子走来,远远望去,南星觉得那男子有些熟悉,等走近了一看,才认出那不是顾千里的大哥,曾经在西南碰过面的顾千定嘛! “顾大……顾世子,您怎么来了?” 南星没想到顾千定竟然会来拜访她?立时惊得从藤椅上站起来,看了一半的医书掉到了地上。 “南星姑娘,别来无恙呀!” 顾千定一贯温和,像个老父亲一样,和蔼地对南星拱供手,笑道。 南星脸上一赫,当初在战场的时候,她和顾千里的那点儿破事,顾千定是最清楚不过的,何况自己当时还逃走了,现下又回来了,怎么也有些不好意思。 “顾世子安,您也别来无恙!” 南星屈膝行了一个礼,寒暄道。 近了,顾千定仔细瞧了一下南星,见她比在南边的时候更瘦弱一些,那本来就白净的小脸,此时更是白的有些透明,眉宇只见还露着孱弱的病态,一双星眸又大又黑,也隐隐露着疲态。 “怎么?南星姑娘身子不适?” 顾千定关切地问道。 南星抿嘴一笑,不甚在意地回道: “染了一些风寒,无大碍,顾世子,不介绍介绍您身旁的夫人吗?” 听南星这么说,顾千定才把世子夫人从身边拉过来,温柔地介绍道: “这是我的夫人,南星姑娘叫一声嫂子就好,我们夫妇俩今日来,是专程答谢南星姑娘对顾某的救命之恩的!” 说完,世子夫人对南星福了福身子。南星哪里受得起,忙走上前,扶起世子夫人,急切地说道: “南星一个民女,哪里受得起世子夫人这样的大礼,还请顾世子和世子夫人不要客气,治病救人本就是南星作为医者的本分,何足挂齿!” 世子夫人借着南星的手,缓缓站起来,抬眸赞许地看了看南星,柔声说道: “夫君在妾身面前夸奖南星姑娘的时候,妾身还不相信呢,如今一见,倒真是一位大方得体,标志灵秀的姑娘。” 其实从到亭子开始,世子夫人一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南星,初看时,只觉得是一位极其标志的姑娘,听她说了几句话,倒觉得这姑娘率真的可爱,教养也得体,一点也不比京中高门的贵女差,要是不说,谁也猜不出她竟然出生山野,是无父无母的孤女。 “夫人谬赞,叫我南星就好。” 南星福身行礼道谢,抬手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微笑着道: “两位请坐!” 顾千定和世子夫人也不客气,点头坐下,良姜端上了几盏茶。世子夫人端起一看,见不是平常饮用的茶,眸子中划过一丝惊讶,低头嗅嗅,抬眸问道: “好一股清香,这是什么茶?” 南星笑笑,如流地答道: “夏日暑气大,这是我用荷叶荷花制成的花茶,世子夫人不嫌弃的话,尝尝?” 世子夫人点点头,端起茶盏,送到嘴边,红唇微张,轻轻地饮了一口。 初入口,带着一抹荷花的清香,入喉间,又划过一缕清凉,咽到肚里,浑身飘过一股清爽,夏日的那股子烦躁不安,好似瞬间被浇灭了一样。 “真是心思巧妙的姑娘,要不是才第一次见,嫂子都想问你求一些带回去了!” 世子夫人说这话,有意无意地和南星拉近着关系,南星倒也不拒绝,笑道: “夫人喜欢就好,只是,这茶夫人大概暂时不能喝了。” 南星方才观察了一下世子夫人,见她虽然身形圆润,面色光滑莹润,但隐隐透点苍白,精神也有些疲惫,双眼周围还有淡淡的青印,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是有了身孕。 “怎么?我的身子有什么事吗?” 知道南星是大夫,望闻问切必定如同家常便饭,世子夫人听南星这么说,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重病,惊恐的问道,旁边的顾千定也瞪着双眼,一脸紧张地盯着南星。 南星勾唇笑笑,摆手说道: “两位不必这么紧张,如果夫人愿意,南星为您诊诊脉可好?” 这哪有什么不好的? 南星的话音还未落,世子夫人就抬手放到了南星的面前。南星撸撸衣袖,三根纤细嫩白的手指就搭上了世子夫人莹白玉润的手腕。 果然不错所料! 不过片刻,南星就收回了手指,世子夫人一见,急问道: “怎么样?” “夫人不要着急,您已经有了两月有余的身孕。” “什么?” “什么?” 顾千定和世子夫人都惊讶地尖叫了起来,顾千定更是夸张的把桌子上的茶盏都打翻了! 南星不明就里的看着两人,难道这两人是不想要孩子吗? “你……你说……我……我有了身孕?” 世子夫人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南星,哆哆嗦嗦了半天,才说完一句话。 南星点点头。 “你说……夫人又有了身孕?” 顾千定脸上的惊讶还未收回,也跟着问了一遍。 南星又点点头,茫然地看着两人,不知道两人为何如此惊讶! “南星在这里先恭喜世子和夫人了!” 只是南星的话两人都未给反应,只见顾千定的大手轻轻地放在世子夫人的肚子上,哑声说道: “夫人,我们……我们又有孩儿了吗?” 世子夫人更是满脸泪水,眸中全是欣喜,郑重地点了点头,柔声说道: “嗯,夫君,我们又有孩儿了!” 南星一脸懵逼地看着两人,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好像有孩子,这又不是第一个孩子,高兴成这样? 其实南星哪里知道,自从世子夫人生了儿子顾京墨之后,一直未怀过孕,她眼见着几个弟媳接二连三地生,眼馋的不得了,可奈何身子不争气,这十几年来,愣是没有好消息。 这下,好不容易又有了身孕,无怪乎会震惊成这样。 “南星,你真是我的福星,你看,你一来,我的孩儿也来了,你真是福星。” 世子夫人紧紧抓着南星的手,口不择言地表达着自己的高兴。 南星被晃的一愣一愣的,这关她什么事呀?她的孩子又不是她的?她来不来,她该怀孕还不是要怀孕吗?只是恰好自己诊出来了而已。 “南星,我的孩儿可稳?需不需要喝安胎药?我上个月还来过葵水,有没有影响……” 世子夫人吧啦吧啦,问出了一大堆问题,不仅是南星,就连身后的栀子和良姜都诧异地长大了嘴,不敢相信这是一位豪门贵妇,这与普通的人没什么差别呀! 南星拍拍世子夫人的手,定心安慰道: “夫人不必过于紧张,以我把脉的情况来看,他很好,现下不需要喝安胎药,与平日一般正常饮食就好了,可以多饮用一些瓜果,只是寒凉的东西就不要碰了。” 世子夫人听南星这么说,心下安稳了一下,不过想起南星还没有回答她其他问题,又问道: “我上个还来过葵水,妨不妨事?” 南星摇摇头,继续安抚地道: “无妨,孕初期会有这样的反应,夫人尽管放心就好,只是如果再见红,就一定要请大夫看了!” 所有的紧张和担忧终于落到了肚子里,顾千里也恢复了镇定,坐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南星和世子夫人之间的对话。 世子夫人又抓着南星问了很多其他问题,南星都耐心地一一解答,半个时辰过去了,世子夫人终于把能想到的所有问题都问明白了,才饮了一盏蜜水,放心地道: “南星,你懂得真多,这个孩儿和你有缘,以后还要麻烦南星多多照应了。” “只要夫人需要,南星定会尽力保全夫人和孩子的平安。” 有个懂医术的女子在身边,总比太医院那些太医强,因为有些私密的话,她不好对太医说,但对南星,可以毫不隐瞒。 再说,南星的医术好似也不低,这趟别院之行真是太值了! 两人话太过投机,一聊又一个时辰过去了,远处的夕阳渐渐隐没在群山中,天空飘散着缕缕霞光,红似火焰,绚如夏花。 顾千定见霞光落在南星的脸上,那白皙的双颊上也宛若染上了一层胭脂,泛着绯红,眉眼间的疲惫更甚,那双炯炯有神的星眸也黯淡了下来,露着倦怠。 “夫人,天色不早了,我们还要回府,下次再来和南星聊吧,反正,来日方长!” 顾千定捏了捏世子夫人的手,和顺地说道。 世子夫人意犹未尽,抬眸间,也看到南星脸上泛着潮红,面上孱弱疲乏,一股大病未愈的样子,也有些不落忍,于是说道: “看我,只顾着自己,忘记了你风寒还未好,说的有些多了。” 南星和煦地笑笑: “无妨!” “今儿个我就先回去了,就不叨扰了,等你嫁给小五了,我们就可以天天见了!” 脸上又笑笑,脸上无波无澜,好似没有听到世子夫人的这话一样,嫁,对于她来说,太遥远了些! 顾千定慢慢地扶起世子夫人,对南星说道: “你放宽心,不要想太多,我们家虽然权高位重,但并不一味的只看出生,爹娘应该都和我一样,都希望小五过得快活!” 南星又笑笑,没有说话,只是星眸中划过一丝亮光,不过快如闪电,转瞬即逝。 “世子和夫人慢走,南星就不送了!” 南星屈膝行礼,姿态优雅而端庄,不卑也不亢,世子夫人满意地点点头,心想要是自己有儿子,娶这么一位女子,也是不错的! “回见!” “回见!” 第153章 苦甘草 * 这几日,顾千里马不停蹄,一刻也不停歇地在外面忙碌着,办着他美丽无双的娘亲交待的事,今日终于办好了,回府给黄宣郡主回复了一声,连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急急地赶往别院。 好几日未曾见到南星,顾千里甚是想念。自己那日本来说第二日回来的,这连着好几天都未回来,也不知道南星会不会生气,他还特意去了荷香楼买了南星爱吃的糕点,打算哄哄她。 一路紧赶慢赶,当他风尘仆仆地冲进别院们的时候,恰好碰到从里面出来的顾千定和世子夫人。 “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顾千里惊讶地问道。 顾千定抬头一看自家弟弟,一脸风尘,发冠都歪了,身上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的,眼圈周围更是黑了一圈,好像好几日都未好好休息一样。 “小五,你这是从哪里来的?怎么弄成这样子?” 一提起这个,顾千里就心塞,也不知道他那美丽的娘亲是不是为了折腾自己,连日使唤,连气都不让喘,幸亏他身子骨好,要不早就累得虚脱了! “大哥,你还是别问了,给娘去办了一些事,累得我好几天都没有休息好。” “你这几日都不在别院吗?” 顾千定问出心中的疑惑。 “忙得脚不沾地,连睡觉都没有时间,哪里能回来?对了,你们怎么在这里?南星呢?” 不应该呀,如果大哥和大嫂是来见南星的,那他们走的时候,南星应该会送他们出来的。 “哦,我是带你大嫂来谢南星的,在南边的时候,要不是南星,你大哥我可能就死在哪儿了。” 顾千里了然,确实,当时的情况万分紧急,如果顾千定这个主帅出了事,那与南漓的那一场战争,他们也讨不到好处了,可能更严重的是,西南那块地方早已经改姓为南漓了。 “大哥,你们就这样空手来道谢?” 顾千里打趣道。 “你个滑头,果然是做生意的人,放心,该有的礼数肯定会有,等你娶南星的时候,我和你大嫂再给你们一份大礼。” 顾千定朗声说道。 一闻这话,顾千里也笑了,点点头,应道: “那就好,小五就先在这里谢谢大哥和大嫂了。” 说完,顾千里拱手深深地作了一揖。 “你小子,快点进去吧,南星好像生病了,我看她脸色不太好。” 顾千定受了这礼,笑着拍拍顾千里的肩膀,说道。 “南星生病了?” 顾千里蹙眉惊呼道。 “应该是吧,你去看看!” “好,大哥大嫂慢走!” 顾千里说完,抬步绕过顾千定夫妇的身边,急匆匆地向南星住的院子奔去了。 “对了,小五,你大嫂又有身孕了,你还没有恭喜我呢?” 顾千定想起这件高兴的事,兴奋地在后面喊道,可顾千里的身影越来越远,好似全没听见一般。 “这小子……” 顾千定摇摇头,失笑。 “夫君,看五叔急成了那个样子,又何必逗弄他呢!” “能看到他这小子终于吃点苦头,也是好的。” “五叔这次是真栽了!” 世子夫人盯着那背影,由衷地叹道。 “栽了也好,免得再祸害别人!” “不过南星那姑娘我也喜欢,抛却身份,和五叔倒极为般配,也无怪乎五叔看得像眼珠子一样重。” “小五呀,就应该找一个这样的,管着他!” “走吧,夫君!” “嗯,走,来,小心一点!” 顾千定轻手轻脚地扶着世子夫人,那小心翼翼地模样,后面的丫鬟看了,都捂着嘴偷笑。 “夫君,无妨的,他还小。” 世子夫人也笑颜盈盈,杏眸含情脉脉地看着顾千定。 “小也要小心,来,慢点……” “好……” 顾千里又是一路狂奔,在南星刚爬上床塌上的时候,回到了院子,刚走到门口,就听见了南星和良姜在说话。 “姑娘,你又烧起来了。” 良姜摸摸南星的额头,声音又急又忧,又有几分无奈,姑娘老是不听话,汤药也不好好的服用,还不让告诉公子。 “没事,等我睡一晚就好了。” 南星合上眼眸,脑袋昏昏沉沉地疼着,眼皮也重,感觉睁都睁不开了。 “姑娘,都好几天了,要不,还是告诉公子吧?” 良姜嗫嚅着说道,她怕南星再这样耽搁下去,病情拖得越来越严重,到时候公子知道了,她和栀子的皮估计都要被剥了。 “良姜,我是大夫,我心里有数,只有有点发热而已,没什么大碍,告诉他有什么用,别担心,过几日就好了。” 南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次的风寒来势汹汹,她都服用了好几日汤药,白日没事,可一到傍晚,就又开始烧了起来,饮食也无胃口,这几日晚间,都不曾用饭。 良姜见劝不动固执的南星,心中叹了叹气,唯有说道: “那姑娘晚间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南星摇摇头,虚弱地说道: “不想吃,没胃口。” “可……” 良姜的话还未出口,门口就传来了顾千里愤怒的声音: “你都病成这样了,不告诉爷就算了,连饭都不吃了,是不是打算把自己病死算了?” 顾千里真是又心疼又愤怒,这丫头到底怎么想的?病了也不告诉自己,更是胡乱的糟蹋自己的身体,她那个弱身子,她又不是不知道,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还有这两个丫鬟,真是无用,伺候不好主子就算了,还黑白不分,跟她主子一样做傻事。 “公……公子,你回来了!” 良姜听到了顾千里嗓音里的怒气,忙屈膝行礼,颤声叫道。 “下去,做一碗鸡汤面过来。” 顾千里冷声吩咐了一声,挥手让良姜下去了。 南星费力地睁开星眸,借着昏黄朦胧的烛光,就看到顾千里黑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尤其是那双桃花眸子中,有担忧,有心疼,有愤怒……万种情绪流露在其中,就那样一瞬不眨地盯着南星,盯得南星心中开始发怵。 他又生气了,而且还气得不轻! “顾千里,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生病了?” 南星唯有先软下来,放低了姿态,柔声撒着娇,嘟着小嘴怨道。 顾千里本来怒火已经升到了头顶,蓄势待发,在即将迸发的边缘,一见南星这样软软糯糯地撒着娇,心中的火气立马被戳散了。他看着南星那瘦了一圈的白净小脸,心都要疼死了,哪里还有气? “生病了也不告诉爷,是不是还把爷当做外人?” 顾千里坐在床榻上,白皙的大手轻轻抚上南星的面颊,沉声道。 “没有,没有……” 南星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矢口否认。 “我只是觉得这不是什么大病,就染了一点风寒,我也给自己开了方子,过几天就好了。” “什么时候染的风寒?” 顾千里问道。 “呃?” 南星眸光晃晃,有些心虚: “也没几天,就……” “到底什么时候?” 顾千里的声音严厉了几分,南星知道要是再不说实话,估计后果就更严重了。 “中……中秋节那天晚上……可是……” “什么?” 南星的话解释的话还未出口,就见顾千里愤怒地站了起来,一双眼睛阴沉地盯着自己,恨不得把自己吃掉。南星缩缩脖子,不着痕迹地把脑袋往锦被里藏藏。 “该死的,爷就不应该对你心软。中秋节,中秋节都过去了五六日了,你还说是小病,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脸红成这样,就该烧死你……” 顾千里口不择言地骂道,他心疼她,心疼地不舍她受一点委屈,可她自己呢,完全不把自己当成一回事,对自己的身子毫不爱护,怎么能让人不气? 南星本来就头疼,浑身又滚烫如火,难受得紧,被顾千里这么一顿狂骂,心中的委屈不由得开始蔓延开来,眼泪就开始像不受控制一样,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你……你还好意思哭了,不是能的很吗?不告诉爷,不用饭,也不好好吃药,是不是就想把自己作死?” 不给她点教训,她永远不知道她这个样子,爱她的人有多心疼,顾千里就是想要好好地骂醒她。 “呜呜……” 心中越来越委屈,南星的倔脾气也上来了,索性背过了身子,捂着脸,嘤唔哭了起来。 “转过来,爷还没骂够呢,哭什么哭?哭,爷也饶不了你……” 顾千里把南星的身子掰过来,让她看着自己,自己则仍旧阴沉着一张脸,毫不心疼地骂道。 “你骂,你骂……你骂死我算了……” 南星索性掀开被子,一屁股坐了起来,横眉对着顾千里,怒吼道。 “唷?脾气还上来了?你就是能跟爷横是吧?今儿个,爷就好好骂骂你,让你知道爷的厉害,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你骂……” 南星怒睁着星眸,还来不及擦干的泪水仍然盛在眼眶里,脸颊绯红一片,紧抿着双唇,死死地盯着顾千里。 顾千里看她这个样子,布满怒气的小脸带着几丝娇媚,红红的眼眶又让她看着楚楚可怜,心中瞬间软成了一滩水,哪里还有骂人的心思。 “爷……” 第155章 白花藤 * 南星被顾千里猛地一推,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她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哎哟!” 屋子里的众人闻声看了过来。 南星抬眸望去,床榻边围着一圈人,除了世子夫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不过看穿着打扮,应该是顾千里的嫂嫂们,旁边还有嬷嬷丫鬟们! “南星,你来了,你快来给婆母看看!” 世子夫人见是南星,眸中一喜,忙奔过来拉着南星,拽到了床榻边。 南星站定,低头望去,就见一位面容姣好的贵妇合眼躺在床榻上,脸色有些苍白,眉宇只见和顾千里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生了急病的黄宣郡主了。 南星在病症面前瞬间冷静了下来,她稳稳心神,清冷开口: “夫人,你让周围的人散开一些,我需要好好检查一下!” 周围围着的人太多,对于看诊很是影响。 “好,我们先出去等着,汀兰嬷嬷,你在这里帮着南星姑娘。” “是!” 旁边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穿着褐色褙子的嬷嬷恭敬地应了一声。 见周围的人慢慢地散了,南星顺势坐在了床榻边上,抓起了黄宣郡主圆润的锆腕。 手指刚搭上去,南星的脸色就倏得一变,随即放下了黄宣郡主的手腕,就转身去掀黄宣郡主身上的锦被。 果然,身上的褥子被浸湿了不少,一团殷红。 南星的脸色又沉了沉,忽地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对顾千里急喊道: “顾千里,药箱给我。” 药箱,在哪儿? 顾千里茫然地去找,身后的苍术听见了,连忙跑上前,把药箱递给南星。 “嘭!” 房门被大力关上,南星拿着药箱放在桌子上,急忙打开,从一个小药瓶里倒出了两粒墨色的药丸,走到床榻边,毫不犹豫地就塞到了黄宣郡主的嘴里。 “姑娘,你……” “这是止血的药丸,夫人阴绝经断,葵水即将回绝,故而腹痛难忍,行血不止。” 南星瞟了一眼汀兰嬷嬷,解释道,随即又从药箱里拿出了银针,掀开了黄宣郡主的锦被,在她腹部和下身,利落地扎下了数针。 汀兰嬷嬷看着南星熟练的动作,冷静而又有条不紊,心中不由暗暗赞叹。 “嬷嬷,大出血止住了!” 在汀兰嬷嬷走神的时候,南星已经拉下了黄宣郡主的亵裤,查看了下身出血的情况,见已经止住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姑……姑娘,这就止住了?” 汀兰嬷嬷有些不敢相信,这姑娘就这么弄了两下子,郡主的病情就好了? “止住了,只要不大动作,应该不会大量出血了,只是夫人这病症,还需要服用汤药,让葵水自然回绝,免得造成身子的损伤。” 南星轻轻地拔掉银针,对着光看了一下,随即收到了针袋里。 “那……那郡主什么时候醒?” 黄宣郡主这是剧烈腹痛失血造成的昏厥,只要止住了痛楚,不再大出血,应该就会清醒。 “应该马上就醒了!” 南星收好银针,站了起来。 “找人给她换一下身下的褥子,还有换上干净的月事带,平躺几日,等葵水回了就好,我先出去开方子。” 说完,南星把银针袋放进药箱,收拾好,就拎着药箱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黄宣郡主其实在南星给她把脉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只是下腹太过于疼痛,又汩汩流血,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再说,她也想知道这医女的医术到底是真本事还是幌子! 谁知道这丫头还真有几分本事,吃了她那两颗药丸,还被扎了几针,下腹也不痛了,那流血也止住了。 “郡主,您醒了?” 汀兰嬷嬷准备给黄宣郡主换褥子的时候,见黄宣郡主已经醒来了,开心地叫道。 “嗯!” 黄宣郡主懒懒地应了一声,眼神一直盯着门口,汀兰嬷嬷反应过来,随即慈祥一笑,说道: “是五公子带回来的姑娘,奴婢看着呀,医术不错,而且呀,遇事镇静不乱,很是大方从容,倒不像穷乡僻壤出来的人。” 黄宣郡主没有说话,只是眸子里也划过了一丝惊诧。 “星儿,娘怎么样?” 顾千里见南星出来了,忙上前拉着南星问道,院子里其他的人见了,也都围了上来。 “女儿家的病症,夫人岁数已到,葵水闭合,有些行经紊乱不止,我已施针止住了大出血,再开个方子,服用五日,便无碍了!” 南星的话说完,院子里的人都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只不过除了顾侯和南星,其他人的脸上都露着几丝尴尬,尤其是顾千里的那几位嫂嫂,更是红着脸,低下了头。 “爷领你去给娘开方子。” 顾千里见大家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静止在庭院里,不自然地闪闪眸子,说了一句,拉着南星就去了旁边的书房。 汀兰嬷嬷招呼了两个丫鬟过来,轻手轻脚地给黄宣郡主换上干净的褥子,绑上干净的月事带,又换了一声干净的衣服,才又扶着黄宣郡主躺回床榻上。 “汀兰,我没什么大碍,你出去,让老大他们都回去,尤其是老大媳妇,还有身孕呢,得小心一些。” 黄宣郡主吩咐道。 “好呢,郡主!” 汀兰嬷嬷应了一声就准备转身,又听到黄宣郡主说道: “还有,在旁边收拾一间厢房,先让那女子住下。” 虽然没有说名字,但汀兰嬷嬷也知道黄宣郡主说的是南星,微笑地点点头,出去了。 “嬷嬷,母亲醒了吗?没事了吧?” 汀兰嬷嬷一出门,院子里的人又拥了上来,不是不相信南星,只是汀兰嬷嬷说的话会更放心一些。 “侯爷,世子,各位夫人,郡主已经醒了,无大碍了。” “那就好……” 汀兰嬷嬷话音刚落,就见那几兄弟齐齐松了一口气,。 “郡主说,天色也晚了,世子夫人还怀着身孕,都早早回去休息吧,不用担心她!” “可是……” “听你们母亲的话,都回去吧!” 几兄弟皱着眉头还想说什么,顾侯挥挥手,沉声说道。 “好,那就劳烦汀兰嬷嬷好好照顾母亲,明儿个我再来看。” 顾千定率先听话的应了下来,扶着世子夫人,给顾侯行了一礼,转身就走了。 其他的三对夫妇也齐齐和顾侯告别,留下了嘱托的话,出了院子。 很快,宽敞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了顾侯一人。 “侯爷,您也去休息吧,郡主没事。” 汀兰见这已年过半百的顾侯,脸上尽是疲态,那双凌厉的眸子里满是血丝,惶恐未散,他和郡主自来鹣鲽情深,想他也是被郡主这突然而来的病情吓住了。 “我先进去看看黄宣。” 说完,顾侯推开房门,沉步走了进去。 汀兰嬷嬷看着那早已经不再挺拔的背影,嘴角堆满笑意,她家郡主呀,真是好命,能遇到这么一位情深的夫君,这辈子,值了! 夫妻两人在屋里说话,汀兰嬷嬷就带着丫鬟去旁边的厢房给南星收拾屋子。 等南星开好方子,从屋子里出来,见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了,有些疑惑地看着顾千里,意思是:人呢? 顾千里环视了一种,见黄宣郡主的房间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说道: “应该是娘让他们都回去了,屋里是爹和娘在说话。” 好吧,人少一点也好,黄宣郡主不是什么大病,静心休养肯定是好一些。 “南星姑娘,郡主吩咐给您收拾了一间屋子,这几日,您就住这里吧!” 汀兰嬷嬷恭敬地说着,南星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星儿,既然娘都准备了,这几日,就辛苦你了!” 倒是很合顾千里的心思,他正愁怎么让黄宣郡主看到南星的好呢,这恰好她身体不适,有了这样的机会,还愁后面的事不好说吗? “好吧!” 南星应道,黄宣郡主的病症,她确实需要留在这里几日,只是没想到她会让自己住在她的院子。 “那你跟汀兰嬷嬷去吧,爷吩咐人去抓药!” 顾千里捏捏南星的小手,温柔地说道,眸子里笑意盈盈。 等用过了晚饭,顾侯也从黄宣郡主的屋子里走了,南星才端着汤药走进屋子。 “夫人,这是您这几日要服用的汤药。” 南星把手上的汤药放在床榻边的高几上,示意汀兰嬷嬷把人扶起来,半靠在床榻上。 可能是大出血止住了,小腹也没有疼痛感,黄宣郡主的精神颇好,那本来苍白的面容,倒恢复了一些颜色。 黄宣郡主舒服地半靠在床榻上,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的大迎枕上,脸上虽有些病容,眼角也有了深深的纹路,可一点也不影响她身上散发出的威严和贵气。 “汤药凉了,南星姑娘,你喂郡主喝药吧。” “呃?” 这有些尴尬吧? 南星惊讶地看了一眼汀兰嬷嬷,见她微笑地看着自己,像是故意这么做,又好像不是故意的。 黄宣郡主倒没有南星的那些尴尬,她自来就是被别人伺候的,只是眼前这个伺候自己的女子,恰好是自己儿子的心上人而已。 第155章 白花藤 * 南星被顾千里猛地一推,脚下一个不稳,差点跌倒,她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哎哟!” 屋子里的众人闻声看了过来。 南星抬眸望去,床榻边围着一圈人,除了世子夫人,她一个也不认识,不过看穿着打扮,应该是顾千里的嫂嫂们,旁边还有嬷嬷丫鬟们! “南星,你来了,你快来给婆母看看!” 世子夫人见是南星,眸中一喜,忙奔过来拉着南星,拽到了床榻边。 南星站定,低头望去,就见一位面容姣好的贵妇合眼躺在床榻上,脸色有些苍白,眉宇只见和顾千里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生了急病的黄宣郡主了。 南星在病症面前瞬间冷静了下来,她稳稳心神,清冷开口: “夫人,你让周围的人散开一些,我需要好好检查一下!” 周围围着的人太多,对于看诊很是影响。 “好,我们先出去等着,汀兰嬷嬷,你在这里帮着南星姑娘。” “是!” 旁边一个大约四十多岁,穿着褐色褙子的嬷嬷恭敬地应了一声。 见周围的人慢慢地散了,南星顺势坐在了床榻边上,抓起了黄宣郡主圆润的锆腕。 手指刚搭上去,南星的脸色就倏得一变,随即放下了黄宣郡主的手腕,就转身去掀黄宣郡主身上的锦被。 果然,身上的褥子被浸湿了不少,一团殷红。 南星的脸色又沉了沉,忽地起身,走到门口,拉开了房门,对顾千里急喊道: “顾千里,药箱给我。” 药箱,在哪儿? 顾千里茫然地去找,身后的苍术听见了,连忙跑上前,把药箱递给南星。 “嘭!” 房门被大力关上,南星拿着药箱放在桌子上,急忙打开,从一个小药瓶里倒出了两粒墨色的药丸,走到床榻边,毫不犹豫地就塞到了黄宣郡主的嘴里。 “姑娘,你……” “这是止血的药丸,夫人阴绝经断,葵水即将回绝,故而腹痛难忍,行血不止。” 南星瞟了一眼汀兰嬷嬷,解释道,随即又从药箱里拿出了银针,掀开了黄宣郡主的锦被,在她腹部和下身,利落地扎下了数针。 汀兰嬷嬷看着南星熟练的动作,冷静而又有条不紊,心中不由暗暗赞叹。 “嬷嬷,大出血止住了!” 在汀兰嬷嬷走神的时候,南星已经拉下了黄宣郡主的亵裤,查看了下身出血的情况,见已经止住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姑……姑娘,这就止住了?” 汀兰嬷嬷有些不敢相信,这姑娘就这么弄了两下子,郡主的病情就好了? “止住了,只要不大动作,应该不会大量出血了,只是夫人这病症,还需要服用汤药,让葵水自然回绝,免得造成身子的损伤。” 南星轻轻地拔掉银针,对着光看了一下,随即收到了针袋里。 “那……那郡主什么时候醒?” 黄宣郡主这是剧烈腹痛失血造成的昏厥,只要止住了痛楚,不再大出血,应该就会清醒。 “应该马上就醒了!” 南星收好银针,站了起来。 “找人给她换一下身下的褥子,还有换上干净的月事带,平躺几日,等葵水回了就好,我先出去开方子。” 说完,南星把银针袋放进药箱,收拾好,就拎着药箱打开了门,走了出去。 黄宣郡主其实在南星给她把脉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只是下腹太过于疼痛,又汩汩流血,没有力气睁开眼睛,再说,她也想知道这医女的医术到底是真本事还是幌子! 谁知道这丫头还真有几分本事,吃了她那两颗药丸,还被扎了几针,下腹也不痛了,那流血也止住了。 “郡主,您醒了?” 汀兰嬷嬷准备给黄宣郡主换褥子的时候,见黄宣郡主已经醒来了,开心地叫道。 “嗯!” 黄宣郡主懒懒地应了一声,眼神一直盯着门口,汀兰嬷嬷反应过来,随即慈祥一笑,说道: “是五公子带回来的姑娘,奴婢看着呀,医术不错,而且呀,遇事镇静不乱,很是大方从容,倒不像穷乡僻壤出来的人。” 黄宣郡主没有说话,只是眸子里也划过了一丝惊诧。 “星儿,娘怎么样?” 顾千里见南星出来了,忙上前拉着南星问道,院子里其他的人见了,也都围了上来。 “女儿家的病症,夫人岁数已到,葵水闭合,有些行经紊乱不止,我已施针止住了大出血,再开个方子,服用五日,便无碍了!” 南星的话说完,院子里的人都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只不过除了顾侯和南星,其他人的脸上都露着几丝尴尬,尤其是顾千里的那几位嫂嫂,更是红着脸,低下了头。 “爷领你去给娘开方子。” 顾千里见大家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般,静止在庭院里,不自然地闪闪眸子,说了一句,拉着南星就去了旁边的书房。 汀兰嬷嬷招呼了两个丫鬟过来,轻手轻脚地给黄宣郡主换上干净的褥子,绑上干净的月事带,又换了一声干净的衣服,才又扶着黄宣郡主躺回床榻上。 “汀兰,我没什么大碍,你出去,让老大他们都回去,尤其是老大媳妇,还有身孕呢,得小心一些。” 黄宣郡主吩咐道。 “好呢,郡主!” 汀兰嬷嬷应了一声就准备转身,又听到黄宣郡主说道: “还有,在旁边收拾一间厢房,先让那女子住下。” 虽然没有说名字,但汀兰嬷嬷也知道黄宣郡主说的是南星,微笑地点点头,出去了。 “嬷嬷,母亲醒了吗?没事了吧?” 汀兰嬷嬷一出门,院子里的人又拥了上来,不是不相信南星,只是汀兰嬷嬷说的话会更放心一些。 “侯爷,世子,各位夫人,郡主已经醒了,无大碍了。” “那就好……” 汀兰嬷嬷话音刚落,就见那几兄弟齐齐松了一口气,。 “郡主说,天色也晚了,世子夫人还怀着身孕,都早早回去休息吧,不用担心她!” “可是……” “听你们母亲的话,都回去吧!” 几兄弟皱着眉头还想说什么,顾侯挥挥手,沉声说道。 “好,那就劳烦汀兰嬷嬷好好照顾母亲,明儿个我再来看。” 顾千定率先听话的应了下来,扶着世子夫人,给顾侯行了一礼,转身就走了。 其他的三对夫妇也齐齐和顾侯告别,留下了嘱托的话,出了院子。 很快,宽敞的院子里就只剩下了顾侯一人。 “侯爷,您也去休息吧,郡主没事。” 汀兰见这已年过半百的顾侯,脸上尽是疲态,那双凌厉的眸子里满是血丝,惶恐未散,他和郡主自来鹣鲽情深,想他也是被郡主这突然而来的病情吓住了。 “我先进去看看黄宣。” 说完,顾侯推开房门,沉步走了进去。 汀兰嬷嬷看着那早已经不再挺拔的背影,嘴角堆满笑意,她家郡主呀,真是好命,能遇到这么一位情深的夫君,这辈子,值了! 夫妻两人在屋里说话,汀兰嬷嬷就带着丫鬟去旁边的厢房给南星收拾屋子。 等南星开好方子,从屋子里出来,见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了,有些疑惑地看着顾千里,意思是:人呢? 顾千里环视了一种,见黄宣郡主的房间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说道: “应该是娘让他们都回去了,屋里是爹和娘在说话。” 好吧,人少一点也好,黄宣郡主不是什么大病,静心休养肯定是好一些。 “南星姑娘,郡主吩咐给您收拾了一间屋子,这几日,您就住这里吧!” 汀兰嬷嬷恭敬地说着,南星一时间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星儿,既然娘都准备了,这几日,就辛苦你了!” 倒是很合顾千里的心思,他正愁怎么让黄宣郡主看到南星的好呢,这恰好她身体不适,有了这样的机会,还愁后面的事不好说吗? “好吧!” 南星应道,黄宣郡主的病症,她确实需要留在这里几日,只是没想到她会让自己住在她的院子。 “那你跟汀兰嬷嬷去吧,爷吩咐人去抓药!” 顾千里捏捏南星的小手,温柔地说道,眸子里笑意盈盈。 等用过了晚饭,顾侯也从黄宣郡主的屋子里走了,南星才端着汤药走进屋子。 “夫人,这是您这几日要服用的汤药。” 南星把手上的汤药放在床榻边的高几上,示意汀兰嬷嬷把人扶起来,半靠在床榻上。 可能是大出血止住了,小腹也没有疼痛感,黄宣郡主的精神颇好,那本来苍白的面容,倒恢复了一些颜色。 黄宣郡主舒服地半靠在床榻上,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的大迎枕上,脸上虽有些病容,眼角也有了深深的纹路,可一点也不影响她身上散发出的威严和贵气。 “汤药凉了,南星姑娘,你喂郡主喝药吧。” “呃?” 这有些尴尬吧? 南星惊讶地看了一眼汀兰嬷嬷,见她微笑地看着自己,像是故意这么做,又好像不是故意的。 黄宣郡主倒没有南星的那些尴尬,她自来就是被别人伺候的,只是眼前这个伺候自己的女子,恰好是自己儿子的心上人而已。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56章 空心柳 * 南星在两大目光的注视下,垂下睫毛,心中长呼了一口气,伸手稳稳地端起了那碗汤药。 她先是用手试了试汤药的温度,见刚刚好,洁白的汤匙在玉碗里搅弄了两下,舀起一匙,送到了黄宣郡主的嘴边。 黄宣郡主抬眸看了一眼南星,见她肃着一张白净的小脸,黑漆漆的星眸幽暗,看不出来什么情绪,动作倒是沉稳大方,张开就喝下了汤药。 “好苦!” 入口,黄宣郡主就后悔了,这汤药也太苦了些吧! “郡主,要不要加点蜜糖?” 汀兰嬷嬷见黄宣郡主苦的一张明艳的脸都皱巴到一起了,想起她以往服药,都要加蜜糖的,忙说道。 “不行,汤药里加了蜜糖,就改了药性,对病症就打了折扣。” 南星急忙阻止。 “啊?” 汀兰嬷嬷诧异地看了看南星,又看了看黄宣郡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是好。 “如果我非要加呢?” 黄宣郡主红唇微张,一双和顾千里极其相似的桃花眸子微眯,打量着南星,淡淡说道。 南星眸光一缩,不惧地回视,清冷地回道: “如果夫人非要加,南星也阻拦不住,只是,夫人,身子是您的,受罪的也是您,谁也不能代您受罪!” 好嘛,这小丫头脾气倒是有几分倔强。 “姑娘,你可知道我是谁?” 黄宣郡主好笑地看着南星,她这样对她,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小五的娘,不想嫁给小五不成?要不,怎么就不知道讨好她呢? “南星自然知道夫人是谁,但那和服药没有关系,现在,我是大夫,夫人只是我的病患而已。” “南星姑娘……” 汀兰嬷嬷被吓住了,这姑娘是不是个傻的呀?她说这些话,可千万不要惹郡主生气才是,要不她想要进侯府的门,那就不登天还难了! 南星没理汀兰嬷嬷,就这样和黄宣郡主大眼瞪着大眼,无所畏惧地互相凝视着,脸上的表情无比严肃认真,看得汀兰嬷嬷不知道都为她捏了好几把汗。 “呵呵……性子倒挺倔!” 黄宣郡主嘴角一勾,随即露出一抹笑意,盯着南星,笑道。 南星俩上一赫,可那原则却还是未妥协,只是软了软语气,柔声说道: “良药苦口,夫人比南星更明白,再说,夫人的身体康健,那些爱你的人才不会担忧。” 黄宣郡主没有说话,仍旧微笑着,示意南星继续给她喂药。 一炷香的时间,才把一碗汤药喝完,南星把碗放在旁边,站起身来,说: “嬷嬷,给夫人漱漱口,我把碗送出去。” 汀兰嬷嬷应了一声,利索地拿过茶盏,递到黄宣郡主的面前。 “郡主,这姑娘年纪小,又没有父母教导,人情世故还不懂,郡主不要和她一般见识。” 黄宣郡主吐出口中的漱口水,用帕子擦擦嘴角,笑看着汀兰嬷嬷,说道: “你怕我迁怒与她呀?” 汀兰嬷嬷一愣: “奴婢只是不想看到郡主和五公子因为一个女子,坏了母子情分。” 黄宣郡主但笑不语,恰好南星又推开了房门,走了进来。 “姑娘,郡主已经服药了,你就去休息吧!” 汀兰嬷嬷诧异地看着南星,不明白她还来干什么。 “嬷嬷,夫人这病症会反复,晚间不能离人,今晚我守在这里,嬷嬷先去休息吧!” 说着,南星就端着一个圆凳,放在了床榻边,坐了下来,并顺手拿起了黄宣郡主的手腕,开始把脉。 黄宣郡主如今这样了,汀兰嬷嬷哪里会去休息,她只是不敢相信南星晚上真要守郡主一夜? 把了脉,见没什么变化,南星心放下来。 “夫人,躺着休息吧!” 黄宣郡主点点头,示意南星扶她躺下,这次,南星倒不觉得尴尬,站起身来,扶着黄宣郡主的身子,拿掉身后的迎枕,慢慢地扶她躺在了锦被中。 黄宣郡主服了药,觉得小腹暖暖的,腰间的酸胀也好了许多,到底身子失了血,有些虚弱,躺在锦被中,很快就睡着了。 等黄宣郡主睡熟了,南星起身,轻轻地把床头的烛光熄灭了,自己则坐在圆凳上,托腮望着床榻上。 “姑娘,旁边有软塌,你躺一会儿。” 汀兰嬷嬷小声地叫着南星。 南星点点头,随汀兰嬷嬷走到窗前的软塌上,和衣躺了下来,只是怎么也睡不着。 “哎哟……嘶……嗯……” 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的南星,忽然听到了声声呻吟,她猛地睁开眼睛,一骨碌就翻下了软塌,冲到了黄宣郡主的床榻前。 “夫人,你怎么样?” “肚……肚子疼……” 黄宣郡主痛得已经说不出来完整的话了,小腹那种如刀绞一般的疼痛又阵阵袭来。 南星吩咐汀兰嬷嬷点燃烛火,接住朦胧的烛光,看到黄宣郡主苍白的额头开始冒着汗珠,整个身子都蜷缩到了一起,佝偻着,十分痛苦。 她倏地掀开锦被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好在下身没有猛烈出血,只是腹痛而已。 “夫人……来,跟我一起,吸气……呼气……放松……来,放松……” 黄宣郡主跟着南星做了几遍,身子慢慢地放松了下来,小腹虽然仍在疼痛,但已经缓解了不少。 南星从药箱里拿出银针,又让汀兰嬷嬷把烛光放置在床榻周围,让床榻边亮起来,才掀开锦被,撩起黄宣郡主的衣衫,又施了一次针。 银针入穴,疼痛感慢慢消散,黄宣郡主疲惫的闭上眼睛,看着十分虚弱。 “嬷嬷,劳烦你再去把汤药熬一剂。” “好,好……” 忙不迭的连声答应,急匆匆地出了房门。 “我想喝点水!” 黄宣郡主嘴唇刚被咬破了皮,点点殷红还粘在了上面。 南星倒了一杯温水,服侍黄宣郡主饮下。 “还要吗?” 南星问道。 黄宣郡主摇摇头,又闭上了眼睛。 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满室寂静如斯,南星坐在圆凳上,目不转睛地盯着黄宣郡主。 “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突然,黄宣郡主睁开眼睛,看着南星问道。 南星一愣,随即定心答道: “我家世代都是大夫,小时候跟着祖父学的。” “跟你祖父?你的父母呢?” 黄宣郡主有些讶异,这家怎么舍得让女子学医呢? “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我不太记得他们,就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南星淡淡的道,父母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遥远的概念,她从来都没有见过,所以也从来不曾想念。 “你祖父把你教的很好!” 黄宣郡主不得不承认,南星虽然出生低,但做事颇有章法,也很有气度,能坚持原则,不畏权贵,和那些只会耍心眼的高门贵女比,好太多了,也证明从小也被教养的很好。 “是的,我也觉得他把我教的很好!” 说完,南星嘴角漾开一抹笑容,眼神深沉而悠远,脑海中开始浮现出那些和爷爷相依为命的画面。 “南星,看,这是什么药草?认识了,爷爷给你糖吃……” “是柴胡!” “南星真棒!” “咯咯……爷爷,要吃糖……” 当然,除了爷爷,她还有这里的女子一生都无法企及的公平教育,是他和他们一起,才让自己成为如今的南星。只是如今,这些,她大概这一辈子都不能再回去了! “你想嫁给小五吗?” 被黄宣郡主这么一问,南星愣住了,她黑眸定定盯着黄宣郡主,不明白她突然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你想嫁给小五吗?你爱他吗?” 想吗?南星好像从来没有想过,她知道自己和顾千里的身份差距,从未想过嫁娶这回事,想吗? 至于爱,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南星又不是眼瞎心盲,看不见顾千里的付出,虽不至于深爱不离,但却已经放在了心上吧! “如果可能,我当然想和他此生共白首,可人这一生充满了太多变数,有时候“想”是最没用的。” 闻南星这么一说,黄宣郡主也愣住了,她没有想到南星会给出这样的答案,确实,两人之间差距太大,嫁娶简直无法谈起,她从头到尾都通透的知道,大概只有自己那傻儿子,一门心思的热情着吧! “你明白就好,如果我们不同意,让小五在家族父母和你之间做选择,你觉得他会怎么选择?” 黄宣郡主又问道,问得比刚才的问题还要尖锐。 南星呼吸一顿,随即摇摇头,扬起一抹轻笑,说道: “夫人,我不会让他做这样的选择的。” “为什么?” 黄宣郡主更不明白了。 “夫人,你明白的,他爱你们,也爱我,让他做这样舍一得一的选择,无异于是给他心口上捅刀子。现下,他大概更爱我一些,可我并不是他的全部。他有父母,有兄弟,有家族,还有事业,而爱情这种东西,只是人一生中,感情生活的调剂而已。除了爱情,更有难以割舍的亲情,所以他不可能割舍,而我,也舍不得他为了我割舍。” “夫人,两人相恋,能相守是一生的幸运,但即使分开了,曾经的陪伴,也是人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南星没有遗憾!” 南星的话说完,仍旧笑颜浅浅的看着黄宣郡主,星眸仍旧幽黑深邃,好似她们同意不同意,她能不能进侯府,和顾千里能不能在一起,对于她来说,意义都不大,她没有遗憾! 怎么会有这么通透聪慧的女子? 很多人陷入男女纠缠中,要死要活,不惜抛弃家族,忤逆父母,只为两人相守,可她却说,爱情不是一个人的全部!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57章 顺地红 * “你没有我儿子那般爱你!” 黄宣郡主一语点破。 南星又笑笑,半晌,才说道: “可能是吧!” “你就不怕我儿子知道了,伤心?” 南星摇摇头,如果这样,他能伤心,就此了断,他也不会面对这些纠结残酷的问题。 顾千里,我宁愿你知道,至少,你再放弃我的时候,你的心就不会那么痛! “夫人,有一味药叫“时间”,岁月悠悠,它能抚平所有的伤,不管是心上的还是身上的!” “你倒是通透,如果不是出生太低,我儿子娶你也是可行的!” 黄宣郡主勾起嘴角,露出一丝惋惜。 “夫人,出生这种东西,是谁都无法选择的,如果因为这个,而错失什么,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南星唯有好好的过自己想要的日子,才不负来这世上走一遭!” 烛光跳跃闪烁,朦胧中勾勒出南星半边侧脸,莹润如玉,秀丽淡雅,星眸璀璨,如盛满了银河星辰。 “郡主,汤药好了!” 汀兰嬷嬷端着汤药走了进来,打破一室的寂静,也打破了南星和黄宣郡主之间的尴尬。 南星服侍黄宣郡主服药安睡后,又躺回了软塌,可这一次,无论她如何闭眼努力,都无法再入睡了! 从那一晚后,南星只是每日给黄宣郡主诊脉,偶尔也闲聊几句,只是从未提及她和顾千里的事了,好似那一晚的事,两人都心照不宣的忘记了一样。 就这样过了三五日,黄宣郡主的葵水渐渐回绝,身子也好了起来,不用再每日卧床。南星想着,要告别了,只是还未告别的时候,就有侯府顾老夫人的丫鬟过来请,说顾老夫人头疼的厉害,见府里有大夫,也想让南星过去瞧瞧。 黄宣郡主和汀兰嬷嬷对看了一眼,对南星说道: “我们府上老夫人头疼,你过去看看吧!” 南星应了一声,就拎着药箱和那来请的丫鬟一起走了。 等南星到顾老夫人的寿松堂的时候,就见顾老夫人坐在上首的罗汉榻上,花白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上面插着几枝珠钗,亮的晃眼,额上绑着抹额,此时,正闭着眼睛,身后一个比她还小的姑娘,正在轻轻地给她揉着额头两侧呢! “老夫人,大夫来了!” “老夫人好!” 南星屈膝行了一礼,只是半天都没有听到顾老夫人说话,她也不管,站起身,抬眸就见顾老夫人蹙着眉头,有些不耐的看着自己,身后的那个小姑娘,看向自己的眸子里更是一副嘲笑的神情。 她这第一次见,是怎么给得罪了? “老夫人,哪里不适?” 懒得管其他,既然她说自己病了,那她就给她问诊。 “姨奶奶的头疼病犯了,你快点上来看看。” 身后的姑娘就是谢老夫人的孙女谢香茹,她对着南星莞尔一笑,柔柔地说,脸上的表情不要太友好哟! 南星点点头,拎着药箱走了上去。 坐在圆凳上,平心静气地给顾老夫人把脉。 一炷香的时候,南星才收回手,说道: “老夫人头痛是因为经脉堵塞不通,血行不达,故而引起频繁头痛,如果顾老夫人不介意,南星为您施针。” “什么?施针?” 顾老夫人脸一沉,她原本只是装病,想见见顾千里这看成眼珠子一样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拒绝了她最爱的谢香茹,谁知道竟真的诊出了病? “嗯,施针效果最佳,也可以艾灸,汤药则要慢一点,老夫人可以自己选择。” “那就施针吧!” “姨奶奶……” 谢香茹不满的叫道,谁知道这卑贱的医女说的是真是假。 顾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安抚了一下,才对南星说道: “劳烦姑娘施针。” 南星点头,从药箱里取出银针,吩咐伺候的丫鬟嬷嬷把顾老夫人满头的珠钗去除了,才拿着银针,在顾老夫人的头上摸索了一会儿,银针随即簌簌地落下。 半个时辰后,等南星拔下银针,顾老夫人觉得头疼确实好多了,而且她那一向酸痛僵硬如石头的后颈也好了许多,对南星的目光也和善了很多。 “姨奶奶……” 谢香茹甜甜的叫了一声,眼神瞟了一眼南星。顾老夫人明白,该做的事还得做,该说的话还得说。 等南星从寿松堂出来的时候,侯府已经染上了幕色,清凉的弯月已经挂在了树梢,秋日的晚间已经带着一些冷意,南星不由得拢了拢衣领。 北方的天气呀,才初秋就开始冷了,如果没有人抱着取暖,这冬天的日子应该不好过吧! 刚走出院子的时候,南星就看到了一抹玄色的声音,双手负在身后,定定地站在垂花门旁边,是那样挺拔俊朗,如暖如玉,好似看着他,就能感觉一股暖意,能将身上的凉意一扫而光! “你先回去吧!” 顾千里接过带路丫鬟手中的灯笼,沉声说道。 “是,公子!” 丫鬟行了一礼,回了寿松堂,夜幕中,只剩下了顾千里和南星两人。 “星儿,这几日辛苦你了!” 顾千里牵起南星的小手,发现小手冰凉,忙握在手心,揉了揉。 南星摇摇头,偏头一直看着顾千里,突然说道: “顾千里,你知道你祖母刚才说了什么吗?说同意让我进顾家的门伺候你!” 顾千里闻言一怔,有些不敢相信,这些话竟然是自己祖母先说的,又有些惊喜。 “那你……” 南星勾起嘴角,讥讽一笑。 “我不知道呀,她说让我先进门伺候你,你说我是进门做你的妾呢,还是伺候你陪睡的丫鬟,又或者如粉头一般,逗你玩乐两天?你说,我选哪个?” 顾千里一听南星说这话,就知道不对劲了,心里也恐慌起来了,自己祖母那个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也不知道乱说了什么,如今,果然又把这祖宗给惹怒了! “星儿……你……” “你别叫我!” 南星的脸瞬间冷若寒冰,语气又冷厉又刻薄。 “顾千里,顾公子,你家门楣高贵,我南星有自知之明,从未有攀附之心,这一年多,要不是你不放手,我们也不会纠缠这么久。当初,我和你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除了男欢女爱,各取所需,其他提都不要提,如今,却让我进你的门伺候你,我怎么伺候你,如妓子,如粉头?” 南星的话字字如利刀,刀刀刺在顾千里的心上,戳得他撕心裂肺般疼痛,他开始恍惚,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儿,这一年多,自己放下一切,事无巨细,天天陪着她,把她当成心头肉,放在心尖尖上呵护。他以为船上那一次,他与她早已心意互通,她应该明白自己对她的情谊,可结果到如今,却只是“男欢女爱,各取所需”而已。 “南星,你有没有心?你到底有没有心?这一年,爷对你怎样,你不明白?你感觉不到吗?” 顾千里苦笑着,桃花眸子凄凉荒芜,里面黯淡的,不再有丁点儿希望。 “爷应该早知道你这个女人没有心,即使有,也是冷如寒冰,硬如石头,这一年多,爷以为我捂暖了,捂热了,其实它还是一样,又冷又硬。” “你说你要唯一,爷赶走那些女人,努力给你唯一。爷怕你怪爷,怕你生气,爷连日让人翻修院子,就怕以后你来了不高兴。可如今,你却……唉,爷也是自找的!” “可不管你相不相信,爷想和你在一起是真,爷想要你进我家门也是真,不过不是做妾做丫鬟,爷心疼呀,爷心尖尖上的人,爷舍不得。爷要的是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堂堂正正入顾家的大门,做我顾千里的夫人!爷太急躁了,太想要你了,也太高估自己,以为从船上那次后,你对爷有那么丁点儿爱意,所以一直在说服娘,我祖母说得根本不算数。不过,如今看来,这样也好,爷终于明白了你的想法,一切都是爷一厢情愿而已,你对爷从始至终都无情,爷又何必绑着你呢?” 顾千里沙哑着嗓子,声音凉薄如水,整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背脊瘦削孤独,骨子里透着失望绝顶的悲哀。 南星木木的站在那里,全身一点知觉都没有,只是那心到底不是冰做的,她一直高束起屏障,如盔甲般地保护着自己,可此刻抽抽的疼的厉害,朝夕相处,三百多个日夜相伴,生了情,动了心,了断的时候竟然如此撕心裂肺。 “顾千里……” 南星嗫嚅着想再安慰一下,可话还没有说完,顾千里则摇摇手打断,毫无感情地说道?: “你走吧,从经往后,爷再不纠缠你了!” 这是南星想要的结果,可现在得到了,为什么心痛得无法呼吸?黑眸暗暗,长吁了一口气,冷寂地说道: “好,就此分别,从经往后,再也不见!” 说完,利落的转身,像往常一样,背影潇洒,步子沉稳,只是那黑眸里早已泪眼朦胧,终不能承受,慢慢地溢了出来,悄悄滑过白皙秀丽的脸颊,隐入素白衣衫中,无人看见的袖摆里,双手紧握,指甲刺入手心,灼灼刺痛,浸出点点血迹,可再痛也不及心中那千万分之一的入骨之痛。 “姑娘,你也知道,我们侯府的门楣,你一个孤女,哪里能做得了我们侯府的正经夫人?” “要是小五真把你娶进来,那么侯府的脸面就被丢尽了,他娘还是皇家的郡主,出门还不被别人笑死?再说他的侄子侄女们,以后也要相看人家,哪里还会有什么门当户对的人家愿意说亲呀?” “姑娘,听老太婆一句劝,劝劝小五,让他绝了娶你的心思,先娶一门正儿八经的夫人,你也进府,先伺候着他,到时候如果有个一儿半女,再做打算……” “姑娘,你总不会让我们整个侯府因为你丢脸吧……” “姑娘……你如果真对小五有情,就好好想想……” “姑娘……”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58章 薜荔果 * 一句句剜心的话在南星的脑海中不断响起,她知道顾老夫人不怀好意,可能是因为身后那女子,可她却不能否认,她说的句句都是实话的。 在这个尊卑有别,门楣严谨的时代,她和顾千里如果真走到一起,确实会连累他被人笑话,让他的家族蒙羞。 所以,顾千里,我也爱你呀,我怎么忍心让你因为我承受这些呢! 南星走得极快,瞬间就踏出了海棠垂花门,还差点碰到急匆匆走路的苍术。 “南星姑娘,你慢点,你……啊?你怎么哭了?” 这一声,让所有的伪装和潇洒都化为了乌有,南星用袖子一抹眼泪,不管不顾地就跑起来,看得苍术傻了眼,这……又是怎么了? 抬步就想追,只是还没起步,就听见了顾千里冷若冰霜的声音。 “不要追,让她走!” 苍术愕然,自家公子这是怎么了?平时恨不得把南星姑娘绑在自己的腰带上,今天怎么这么大度,直接让人家走了? “公子,你们又怎么了?我看到南星姑娘哭得很伤心,要不……” 顾千里忍着心里的剧痛,望了望早已经看不到的背影,转而问道: “你找我什么事?” 苍术看自己公子明明不舍,还假装无事的样子,一时间有些搞不懂这两人到底在干什么,只好不去多管,回禀正事。 “是郡主娘娘遣人来传话,说有事,要公子你速速去。” 母亲肯定也是料到了,大概他们都想要这样的结局吧,顾千里默默无语,这又能怎么怪南星呢! “好,走吧!” “可是,南星姑娘……” 苍术还是放心不下南星。 “走吧!” “好……” 可苍术还是不放心地盯着南星消失的地方,这么黑,这么暗,她一个姑娘家要是离了侯府,又能去哪里呢? 南星刚跑出门口,一时间也有些慌了,天黑辨别不了方向,她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摸摸衣袖,幸好自己有随身携带银票的习惯,她还是去找一间客栈先住下来吧,至于明日如何,再做打算。 向门口的家丁问了一下方向,南星借着微弱的零星烛光,延着巷子,慢慢地向前走去! 顾千里进黄宣郡主的屋子时,见黄宣郡主半靠在软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好似早已料到了一般。 “娘,你找我干什么?” 顾千里站在黄宣郡主面前,一身都带着郁气。 “儿子,她走了?” “娘已经知道了,又何必要问?” 顾千里的脸更黑了,负在身后的双手紧握成拳,压制着自己的怒气。 “前几日,娘问她了,说如果让你在她和我们之间做选择,你会怎么做?” 黄宣郡主仿佛一点也看不见顾千里那张已经暴雨欲来的脸,慢条斯理地说道。 “娘,你也太无聊了些吧!” 顾千里没好气地说,他也有些明白南星的压力了。 “你难道不想知道她怎么说吗?” “她怎么说?” 顾千里急忙问道,黄宣郡主故意吊胃口,就那样笑盈盈地看着顾千里着急的样子,却不说话。 “娘……” 黄宣郡主收起戏弄的笑颜,说道: “她说,她不会让你做这样的选择。” 果然是南星的性子,而且她本来就对自己无情,她遇到只会退缩。 “她说,她不是你的全部,你有父母,有家族,有兄弟,有事业,她不舍得你为她而割舍,这样对你太残酷了!” “什么?” 顾千里不敢相信,南星会说出这样的话,她不是绝情,只是不舍得他为难而已! “她还说,能相守固然欣喜,但就此分开,回忆也是美好的,她没有遗憾!” “这个傻女人,傻女人……” 顾千里没想到会是这样,他一直不敢确定南星对自己的感情,也一直以为她对自己无情,可没想到,曾几何时,她也对自己情根深种了! “估计你祖母也说了什么吧,要不,她不会这样做决定。” 黄宣郡主继续说道: “姑娘是个好姑娘,只是出生太低了些,真要嫁给你了,以后日子也不会好过,这些应酬来往,后宅勾斗,就够她喝一壶的!” 黄宣郡主摇头叹气,心中有些惋惜,但更多的是觉得如果能这样断了,也是好事。 “娘,出生,谁都无法选择。可能选择的时候,南星却不为所动。” 顾千里想起陆翊想让南星做妹妹的时候,如果因为这个横硌在两人之间,他就鼓动她答应了。 “什么意思?” 出生还能选择? “我们回京的途中,曾救了东宫太子一命,他一直想让南星做她妹妹,可南星一直未曾答应。” “什么?还有这事?” “是呀,她救过我,救过大哥,救过东宫,救过很多人,还在西南战场上,帮我们对付南漓,可却因为身份,连让我娶她都不得,她是出生卑微,山野村姑又如何,她一个十七岁的女子,甚至比宫中的那些公主都让人敬佩,她没有我,可以过得更恣意,更洒脱,可我只是想让她做我一个的人“南星”而已!只是这次,我大概已经把她推远了……” “娘,我们看人是不是应该看她的心如何,而不是看她的出生如何?出生再高,心思歹毒,只懂得算计别人,那样的就真的好吗?” 顾千里说得很真诚,他也是第一次如此敞开心扉和黄宣郡主聊天,说得黄宣郡主很是动容,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劝退南星是否做错了?恍惚间,她觉得自己好像还没有南星那么爱顾千里。 南星不忍心他选择,想让他好,而自己作为她的母亲,却更多的顾及了颜面,唯一忘记了应该让自己爱的孩子幸福! “娘,这一遭,儿子终于明白了,以前的那些女人顺从我,讨好我,巴结我,来向我邀宠,为我争风吃醋,那是因为我是侯府的公子,身上有花不完的银钱,她们跟着我,可以过上荣华富贵的好日子。可只有南星,她不把我当成侯府权贵,不当成顾家五公子,她仅仅把我当成顾千里而已,一个只是顾千里的我而已!” 看自己儿子说的如此心酸,黄宣郡主这一生虽然顺遂,但也明白感情的难能可贵,她是幸运的,她更希望自己的儿子幸福。 拍拍顾千里的肩膀,她柔声说道: “儿子,你自己做决定就好,娘以后不管了,她愿意嫁你,你就娶吧,只要你觉得幸福就好!不过后面还有好几十年,你可想要了,遇到的重重困难,是否每一次都能不疑不惑,携手共渡?” 黄宣郡主这是同意了?顾千里欣喜地看着她,希望还不算晚,南星还未走远。 “去吧,去找她吧!” “谢谢娘,谢谢娘,儿子和南星一定不会让您失望,一定不会……” 顾千里高兴地话都说不清楚了,桃花眸子弯成了月牙,嘴角都要咧到了耳根了,这种欣喜愉悦的心情,可比赚了多少银钱都让人开心! “娘,您和南星一样,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女人,儿子也爱您!” 顾千里抱着黄宣郡主,在她耳旁低声说了一句,惹得黄宣郡主开心地笑出了声,他这个儿子呀,倒比他那些哥哥们贴心多了! 顾千里从黄宣郡主的院子出来,就问苍术: “走,去找南星!” 苍术一时没反应过来,不是,公子你不是说不要找了吗?怎么…… “公子,去哪里找?” “你没派人跟着?” “属下……” 苍术被瞪着一脸懵,你不是说算了嘛! “该死的,爷让你不管,你就真的不管呀?” 你明明说的不管呀,这下真不管了你又生气?那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公子,你真难伺候! “属下派人出去找吧!” 顾千里也跟着出了们,一起去找。可奇了怪了,南星也走了没大一会儿,可人恍如凭白消失了一样,找了整整一夜,可怎么也没把人找到。 顾千里阴森着一张脸,充满血丝的眸子里满是鹭气,他懊悔极了,为什么要口不择言说那么决绝的话?为什么要让她走?他怎么就忘记了,她除了自己,就没有别人了呢?如果自己都对她不好,她该多么的伤心难过,他怎么要那样对她? “公子,京中各个客栈都查了一遍,没有找到南星姑娘。” 白术禀报着。 “公子,问了道上的一些兄弟,也没有见过南星姑娘。” 星儿,你到底去哪里了? 顾千里捏了捏鼻梁,头痛的难忍,可更让他痛的是没有南星的消息。 “再去找!” 顾千里厉声吩咐道。 “公子,你说,南星姑娘会不会回了别院?” 苍术一席话刚落,顾千里倏然站了起来,像一阵旋风似的就冲了出去。 他用最快速度的冲回别院,还未下马,就急切地问道: “姑娘可曾回来了?” 门房的小厮看向顾千里,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姑娘不是在侯府吗?难道公子不是从侯府来的?只好答道: “回公子,姑娘未曾回来。” 本来还抱着的一线希望,一听回答瞬间心又沉到了谷底,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她到底去了哪里? 星儿,你到底在哪里? 到处都没有,心中开始被恐惧侵占,顾千里手脚开始发冷,一股慌乱恐惧开始蔓延到四肢,前所未有无力,难道……他不敢想下去,一点都不敢想……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59章 月光颜 从天黑到天亮,又从天亮到天黑,顾千里带着他的人找了一个日夜,仍然没有找到南星,好似就那么一瞬间,南星从这个世上消失了一般,要不是南星的药箱还摆在房间的桌子上,顾千里简直觉得这简直就是一场梦,一个人,怎么就再也无痕迹呢! 顾千里呆呆地坐在桌前,打开药箱,看里面整齐的摆放着银针、剪刀、匕首,还有很多瓶瓶罐罐,是南星做的一些成药。 恍惚间,那早已刻在心上的身影就在面前,她低头露出大半个细嫩白皙的脖颈,认真谨慎的摆弄着她的瓶瓶罐罐,偶尔抬头,抬眉对自己嫣然一笑,那巧笑颜颜的眉眼,无一不透着万般风情。 “星儿……” 顾千里心中一喜,伸手去触碰那熟悉的笑脸,可手还未摸到,眼前的人儿却瞬间消失,空空如也,只余朦胧的烛火在黑夜中跳跃,诉说着寂寞。 顾千里轻轻合上药箱,倏得站起身来,抬步就向外走去。 “公子!” 出门刚好碰到苍术,苍术恭敬地叫了一声。 “怎么样?” 顾千里焦急地问道,一颗心悬了起来,希冀地看着苍术,期盼着他能带来好消息。 “没有!” 苍术沮丧的摇摇头,就见顾千里本来闪着光芒的眸子瞬间黯淡了下来,那俊朗的身形也微不可见地晃了两下,泄了气。 “再去找!” 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率先就像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 “公子……” 苍术急忙追了上去,公子这样不眠不休了一个日夜,又着急又担忧,那双眸子里已经布满了血丝,身上的衣衫也没换,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比之在益州城找南星的那段时间,看着更让人心惊。 南星姑娘呀,你到底去哪里了?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呢! 顾千里整夜未回,仔细找遍了南星会去到的地方,也去了南星从未去过的地方,可不管哪里,都没有南星的痕迹。 已经三日了,南星呀,南星,你到底在哪里? 顾千里从来没有觉得京城如此之大,大到要找一个人都难于上天一般。他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多希望有一刻奇迹能出现,可看过好几个相似的背影,那张面容都不是南星。 顾千里沮丧不堪,浑身的力气像被抽光了一样,佝偻着,缓缓走着,身上的衣衫已经皱如破布,脸上的胡渣早已经冒了出来,嘴唇干裂,俊朗白净的面容也变得憔悴沧桑,整整黑瘦了一圈。这时候,要是被他的那些狐朋狗友见了,肯定要笑话死,曾经风流倜傥的顾家五公子,竟然也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让道,让道,闲人速速避让。” 一群官兵骑马从身边呼哧而过,周围的人连忙让到两旁,不明所以地互相窃窃私语。 “发生了什么事呀?大街上不是不许跑马吗?” “是呀,什么事这么着急?” “不知道……” “你知道吗?” “好像是西城那边出了事。” “西城倒是容易出事,那边鱼龙混杂的,小偷小摸,三天两头都出事。” “可这次竟然惊动了官兵,还白日在大街上跑马,肯定是十分要紧地事,走,跟着去看看……”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半天,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心,也跟在队伍后面,一起奔向西城。 到了西城的街道路口,却再也无法走了,刚才的那些官兵已经封锁了进西城的道路,并紧紧地把守着,门口聚集了一大群的人,面面相觑着,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奉太子谕令,西城发了痘疮,需要戒严,任何人,从今日开始,不许出也不许进。” 有一个领头的官兵手拿一卷锦书,高声喊道。 茫茫然随着人流一起涌到了西城街口的顾千里,本来心不在焉地站在那里的,一听西城发了痘疮,还被戒严了,他脑子里有光一晃而过,立时想到了南星。 “南星,南星肯定在西城……” 痘疮以前也曾发过,可都是将染了痘疮的人带到荒郊野外,聚集在一起,任其自生自灭,甚至有些感染过痘疮的村子,全村都被传染上,朝廷会下令把整个村子烧掉。 从未有如此优柔地手法,只是封锁戒严整个西城而已,必定是南星,是南星向东宫提出的。 没有确认,就凭这几句话,顾千里就无比确定南星一定在西城。 终于有她的消息了,一颗石头终于落了地,他心中大喜,忙向前冲去。 他要去找南星,去见南星,去把她抱在怀里,再也不放手。 “星儿,等爷,爷马上就来……” “站住,西城不许进,你是耳朵聋了,没有听见吗?” 门口的官兵拦住顾千里,恶狠狠地斥道。 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顾千里危险地眯了眯眸子,冷冷地盯着眼前的官兵。 “给爷让开!” 官兵一看他竟然如此大的胆子,不仅不听,还自称“爷”,真是不教训一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哎哟,小子,都落魄成这样了,架子倒很大,今天爷爷不教训教训你,你还真当自己是爷了!” 几个官兵挽起袖子,拿起武器,慢慢地围住顾千里。 “让开,让爷进去!” 顾千里不想和他们起冲突,浪费时间,他只想第一时间去西城,找南星。 “哎哟,你们看,这小子,还自称爷,哈哈……来,好好的教训一顿,让他待会儿多叫几声爷爷……” 周围的嬉笑声更甚,顾千里握紧了拳头,黑沉着一张脸,浑身冰冷阴鹭地好似刚从寒潭出来了一般,冷冽恐怖。 “让开!” 最后一次警告。 “上!” 官兵头子一声令下,周围的几个人一拥而上,齐齐向顾千里扑去。 顾千里虽然从商,但生在军侯之家,武艺也是从小开始练的,比这些官兵是好太多了。不大一会儿,就把那些人全都打退了,那官兵头子更是惊恐地看着顾千里,颤颤粟粟地哆嗦着: “你……你到底是何人?竟敢违抗太子谕令,你……你这是反叛……是谋逆,来……来人,把他抓住,交给太子殿下处置……” 本来以为顾千里会怕的,可那张脸上,除了憔悴疲惫意外,没有任何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丝嗜血和邪魅。 顾千里不打算再和他们耗下去,甩甩衣袖,抬步就准备走。 “顾五,胆子不小呀,大庭广众之下打伤朝廷官兵,反抗本宫的谕令,难不成定安侯府真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慵慵懒懒,清朗如月,可字字却都诛心。 顾千里回头一看,就见陆翊,不应该是南宫翊抱胸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眸子里划过一丝诧异。 “你知道爷的意思,不必扣下如此大的帽子。” 顾千里冷冷地说道。 “唷?本宫哪里知道顾五公子的意思呀,只是西城平民居多,都是三教九流之人,顾五公子去干什么,爷还真不知道。” 南宫翊眉梢挑挑,薄唇讥诮着,在那里装傻充愣。 顾千里见他那个得意嚣张的样子,恨不得一拳就把那张如玉的脸打成猪头,可他却知道现下不是好时机,他想要去西城找南星,必定要他同意,而且他一定知道南星在哪里。 顾千里向前走了几步,走到南宫翊的面前,低声恶狠狠地说道: “你别给爷装傻,南星是不是在西城?是不是和那些病患在一起?” 南宫翊毫不惧怕,脸色都未变,扬起下巴,说道: “是又怎么样?她已经告诉本宫了,你和她已经结束了,以后桥归桥,路归路,你现在还管她在哪里,她想在哪里就……” “该死的,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是痘疮,是会死人,无药可救的痘疮,一碰就能染上,你不把她带离远远的就算了,你还任由她去西城,任由她和那些病患在一起,要是……要是……怎么办?” 顾千里怒到了极点,不管不顾地抓住南宫翊的衣领,咬牙切齿地斥道。 说到这个,南宫翊也后悔极了,他当然知道痘疮的危险,可当时禁不住南星的几句软话,就那么点头答应了她,让她去治疗那些病患,现下,也是肠子都悔青了。 “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本宫哪里管得住?而且她说,她有法子,她会想办法治好那些孩子,她还说,让本宫放心,她绝对不会染上痘疮的。” “她撒谎骗你,你看不出来吗?” 顾千里已经不想再和眼前的傻子讲话了,心中只想早点见到南星,趁她还未和痘疮过多接触的时候,把人带离。 “她说的很笃定,本宫不得不信呀!” 南宫翊喃喃自语,他也怀疑过,可南星说得很认真,他一时更是分辨不清。 “让爷进去,让爷进去劝她,把她带出来。” 顾千里只有这一个要求,他觉得再废话下去,他会控制不住地揍眼前的这张让人讨厌的脸。 “不行,不行,小仙女说过,任何人都不要进去,等她说可以,才可以进去。” 南宫翊摇头说道,眸子定定地看着顾千里,丝毫不松口,已经搭进去了一个南星,不能再把顾千里搭进去,况且他身后可是整个定安侯府呀! “我再说一遍,让爷进去!” 顾千里又说了一遍,额头的青筋已经马上就要爆裂了。 “不……”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60章 麦门冬 * 南宫翊丝毫不惧,无视顾千里恶狼般嗜血的眼神,一点也不松口。 “你这个王八蛋!” 顾千里再也没有耐心了,此刻,他完全忘记了眼前人的身份,狠狠地一拳就揍了过去,揍到了南宫翊那张俊朗润玉的脸上。 “嘶……” “大胆……” “竟敢殴打太子……” 身旁的侍卫惊呆了,齐齐怒吼道。 反正打也打了,顾千里毫不惧怕,直接勒上了南宫翊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 “你要是不想挨揍,就应了,让爷进去!” 顾千里自来混账不吝,发起疯来不管不顾,南宫翊虽然身份尊贵,但他也知道顾千里才不顾及这些,再说,他也不知道被他揍了多少次了。 “你放开……你先放开……” 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一张脸涨得通红,南宫翊困难地说道。 “你应了,爷就放开。” 顾千里不仅不放,手上更是紧了紧,身旁的侍卫见了,见南宫翊在顾千里手上,也不敢乱动,怕伤了太子。 呼吸越来越困难,一时间,南宫翊竟然觉得如果自己再不答应,顾千里这厮会真的狠下心,要了他的命。 “好,好,本宫……应了……应了,你先放开……” 见南宫翊应承了下来,顾千里立时收回了手,抱拳行了一礼,说道: “今日冒犯殿下,实属无奈,改日顾五再负荆请罪,任由殿下处罚!” 脖子上的禁锢一松,南宫翊连声咳嗽了几声,缓过了气,见顾千里竟然假模假样的请罪,那谦卑的样子装得十足,心里恨得牙痒痒,可他也担心南星,也想知道南星在里面的处境,顾千里要去,也正好! “改日本宫再找你算账,既然你不要命的想进去,那本宫就放你进去,但要是出了什么事,本宫概不负责!” 有些话要说清楚,免得真出了事,惹出麻烦。 “顾五自愿进去,如有意外,绝不怨怪别人。” 顾千里又抱抱拳,转身就推开那些侍卫,大踏步往西城走去。 南宫翊看他那坚定的步伐,不知怎的,竟然有些感动。 “哎……顾五,南星在慈育堂,她让人把染上痘疮的人都送到了那里,只有她一个人和那些人待在一起。” 顾千里前行的背影倏然一滞,身旁的拳头攥得紧紧的,微不可见地点点头,沉声应道: “知道了!” 心中的惊慌翻腾地如同海浪,顾千里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在空无人影的西城大街上开始狂奔。 南星,星儿,你这个傻子,你千万不要有事。 慈育堂,慈育堂…… 慈育堂在西城的最西边,是一座朝廷建造的,专门安置战死沙场的将士后代的院所,里面以半大的孩子居多,他们都是父辈为国捐躯,母族也无的孤儿。 近年来战事虽然不多,但边境总归还是不安稳,将士们死伤仍然数额庞大,慈育堂的孤儿们也从未间断过,朝廷派出照顾的人手也有限,所以经常会发生疾病,时常有孩子夭折。 这次痘疮就是从慈育堂最先开始的,聚集而居的孩子们发了病,照顾的保育嬷嬷们也没当一回事,只当时蚊虫叮咬了,随意打发了过去。 哪知道感染的人越来越多,身上的痘疮也越来越明显,有孩子开始高热不退,浑身抽搐,饮食不进,腹痛呕吐,后来竟然有孩子在夜间就那么去了,那些保育嬷嬷们才开始恐慌起来,有经验的嬷嬷仔细一辨别,立时吓得魂飞魄散,这病症竟然是那恐怖甚于瘟疫,十个得了九个都会死亡的痘疮。 负责的保育嬷嬷怕出大事,这才想起上报给朝廷,瞬间在朝中引起一阵恐慌,圣上立下决断,直接让太子负责。 本来南宫翊想按照以往的处置方式,直接下令,让人把感染了痘疮的病人挪到郊外,任其自生自灭,可谁知道碰上了南星,只好封锁了西城,不进不出,同意让她去医治这些病患。 南星也是听到了街上的消息,第一时间跑到了西城,她是医者,见不得任由人命自生自灭,尤其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孩童,他们更不应该被放弃。 只是恰好在去西城的时候碰到了南宫翊,她说自己有把握治这痘疮,笃定坚决的语气令南宫翊不得不动容,才把南星放了进去,让她试试去救治那些孩子。 只是,南星刚进去,他就后悔了,痘疮呀,多么恐怖的存在,无药可医,要是南星也沾染上了,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给顾千里交待? 西城的街上已经不见了人影,两旁大门紧闭,空空落落的,一如顾千里此刻的心情,悬浮在半空中,再也放不下。 一刻钟的时间,顾千里已经跑到了慈育堂的门口,只是平时都敞着大门的慈育堂,此刻却是大门紧闭,里面也悄然无声。 “开门,开门……” 顾千里一点也没有犹豫,急不可耐地直接抡拳敲门,那乌黑的大门被敲得咚咚作响。 “开门……” 见里面无人应答,顾千里敲得更重了,恨不得把那大门推倒。 “来了,谁呀?” 里面的人甚是奇怪,自从慈育堂发了痘疮,西城都戒严了,这个时辰怎么会有人来? 两个打杂的老嬷嬷上前,合力打开了大门,见顾千里一副落魄的样子站在门外面,都齐齐愣住了。 “小哥,你是谁?来慈育堂干什么?” “慈育堂如今不方便接待小哥,你还是快走吧!” 两个嬷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实在是不知道这小哥来慈育堂干什么。 “南星呢?南星在哪里?” 顾千里急切地问道。 “啊?” 老嬷嬷好似没听清楚顾千里说了什么,一双老眼瞪得滚圆。 “南星,那个来治痘疮的女大夫在哪里?” 两人恍然大悟,才明白眼前的这位小哥是来找那女大夫的。 “哦,你说南大夫呀,她……” “她在哪里?” 见老嬷嬷说话慢吞吞的,顾千里忍不了了,又心急地问了一遍。 “她和染了痘疮的孩子们待在西院,不让我们进去,说……说是……什么来着?” “隔离!” “对,隔离,说是隔离开来,避免这痘疮再沾染给别人。” “西院在哪里?” 顾千里顾不得那么多,他现下只想看到南星,看到她完整无缺,毫发无损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在……” 老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顾千里就拔开两人,冲了进去,懒得和她们磨磨唧唧。 好在慈育堂不大,几个院子也标识分明,不一会儿功夫,顾千里就跑到了西院门口,只是西院的门口也像大门口一样,木门紧闭,看不见里面是什么光景。 顾千里试着推了一下,没有推动,应该是南星怕别人进来,把门闩插上了。 “南星,星儿……” 顾千里开始一边敲门,一边喊道。 正在屋里给一个孩子诊脉的南星,忽然听见这么熟悉的声音,呆滞了片刻,可仔细一听,门外又没了声音。南星摇摇头,觉得自己好像出现了幻听。 “星儿,南星……开门……” 顾千里的声音又传来,这下不仅南星听清楚了,屋里的几个孩子也听见了,他们齐齐看着南星,稚嫩的双眼好奇地盯着南星,一脸疑惑。 “你们好好躺着,姐姐去看看。” 南星放下手,慢慢走到门口,隔着木门,踟蹰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叫了一声: “顾千里?” 一听南星的声音,顾千里敲门的手一滞,嘴角漾起笑容,连忙叫道: “星儿,是爷,是爷,星儿,开门……快给爷开门……” 南星双手搭上门闩,准备打开门的时候,想起眼前的处境,徒然放下了双手,仍旧隔着门,说道: “顾千里,你回去吧!” 顾千里本来欣喜的心好似被泼了一盆冷水,瞬时浇灭了心中的火热。 “不行,你打开门,爷要带你一起走,我们一起走!” 痘疮那么可怕,他怎么能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我不会走的,顾千里,你快走吧,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也别来找我了!” 南星忍痛丢下狠话,抬脚就走。 听到南星说他们没有关系了,顾千里的心就痛得厉害,她是他的星儿呀,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星儿……别走,星儿,别走,开门好不好?开门……” 听着顾千里一声声的哀求,南星的眼泪已经落了下来,他是多么高傲的人呀?她曾经自以为早已经坚硬如磐石的心,也心疼得快要窒息。 “我不会开门的,你快走吧,把我忘了吧……我……我不值得……” 顾老夫人的那声声话语又在耳旁响起,南星知道,她必须要狠下心来,快刀斩乱麻,让这事画上了断。 “砰……” 大门被一脚踢开,门闩瞬间断开成两半,碎木四散而飞,眨眼间,顾千里就黑沉着一张脸,出现在了南星的面前。 “爷说值得就值得……星儿……” 顾千里见南星满脸都是泪水,心好似被拿刀子绞弄了一阵,疼得皮肉都要裂开一般。 “星儿……” 他的女孩呀! 顾千里伸手就要去抱南星,想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告诉她,他爱她,他不能没有她。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61章 芨芨草 * 南星看到顾千里伸手过来,明白他的意思,忙躲了开来。 “星儿?” 顾千里以为南星还在抗拒。 “星儿,爷错了,爷不该说那么绝情的话,爷错了……你看看,这几日,没找到你,爷都成什么样了?你就可怜可怜爷,别跟爷闹了好不好?” 顾千里低声哀求,说的可怜兮兮。 其实从他刚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南星就看到了他黑瘦了一圈,下巴上还长出了胡渣,那双多情的桃花眸子里全是疲惫,一向颇注重仪表的他,身上的衣服是南星前所未见的邋遢。 南星的心已经软成了水,眼泪又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星儿,别哭……别哭……爷……” 眼见南星的眼泪喷涌而出,流的越来也多,这时候顾千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只想把人儿抱在怀里,哄着她,给她安慰。 顾千里又伸手去抱南星,可南星身影一闪,又躲了过去。 “星儿?” 顾千里不明白南星的意思,要是她真对自己无情,她哭什么呢?可为什么自己一要抱她,她就躲呢? “原谅爷,好不好?不躲了,来,给爷抱抱……” 南星又是一躲,顾千里看着自己伸在面前,空落落的手上什么都没有,他的脸已经黑成了墨汁。 “星儿?” 南星胡乱擦掉眼泪,仰头看着顾千里,咧嘴一笑,说道: “我身上不干净,你别抱我……” 原来是这个原因,顾千里松了一口气。 “爷什么时候嫌弃你了!” 顾千里又去抱,可南星又躲了开来。 “别,别,痘疮有多厉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 南星连连摆手,催促着顾千里赶紧离开。 不说这个则已,一说顾千里就想起自己的正事,忙说道: “对,我们赶紧离开这里吧!” “啊?” “痘疮治不好的,星儿,来,听话,跟爷回去。” 顾千里伸手去拉南星,可南星退后了两步,避开了顾千里的手。 “听话,星儿,跟爷回去!” 顾千里耐心地哄着,他不想两个人刚见面,发生争执。 “不行,我不会回去的!” 南星固执地摇摇头,索性又退后了几步,离顾千里远了一些。 见南星这个样子,知道他倔脾气又上来了,顾千里恨不得把人捞回来,揍她一顿屁股。 “听话,星儿,这病治不好的,而且……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爷怎么办?” 南星还是摇头,让她放弃,任由那些孩子们自生自灭,是个人都做不到,更何况她是大夫呢,医者仁心,是最基本的医德呀! “顾千里,我不会放弃他们,你走吧!” “星儿……” 顾千里恼怒了,他特别恨南星倔强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脾气。 “我想试试,我想用我的法子试着挽救他们的性命,他们还那么小,人生都还没有开始,他们不应该被放弃!” 在病患的问题上,南星从来都不让步。 “可你呢?你怎么办?万一……万一你也沾染上这痘疮,你怎么办?你让爷怎么办?” 顾千里气极,他生气南星的不管不顾,生气南星把别人看得比自己还重。 “我不会沾染这个的。” 南星笃定的说。 “你怎么能确定?你天天和他们待在一起,你怎么确定你肯定不会?” 这些话哄骗南宫翊可以,可哄骗太过于了解南星的顾千里,就相形见绌很多了。 “我就是能确定自己不会沾染。” 她无法告诉顾千里,她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接种过这种疫苗,对这病毒有免疫,她更无法告诉顾千里,在她的那个时代,这个病毒早已经被消灭了! “你……” 顾千里气得无话可说。 “顾千里,你放心,我能保证自己的安全,绝对不会得痘疮,我会平平安安从这里出去,更会带着那些孩子们,平平安安的从这里出去!” 南星语气放柔,她懂得顾千里的担心,也知道她是为自己好,要不也不会不顾及自身的安全,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找自己。 “爷怎么放心?” 南星心中有多能藏事,顾千里太了解了,她从未对自己交过心,让他怎么能相信她的话? “如果我能平安从这里出去,你要是还愿意娶我,不管有多艰难,我都嫁给你!” 南星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自己会用这样的话来给顾千里做承诺。眼前的这个男人呀,曾经是多么的鲜衣怒马,倜傥潇洒,可为了自己,却被折磨成这样。余生不长,他都愿意和她共同去面对,她又有什么好退宿的呢,至于别人的看法,那都是别人了,与自己有何相关呢? 就当为自己自私任性一次吧! 如果你愿意娶我,不管有多艰难,我都嫁给你! 这是顾千里最想听到到的话,可他却不想在此刻这境遇下听到南星的承诺。 “星儿……” “怎么?不愿意吗?那就当我没说。” 南星挑眉,定定地盯着顾千里。 “愿意,愿意,爷有多愿意,你是知道的……只是……” 顾千里忙不迭地点头,他恨不得立时就把人娶了才算安心。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先回去,等我这边忙完,我就去找你!” 说完,南星转身,就准备进屋,屋子里的那些孩子不能长久离开人。再说,再和顾千里纠缠下去,她怕自己心软,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来。 “星儿……” “你是不是反悔了?不听我的话了?如果是那样,就算了!” 顾千里自己肯定是不会反悔的,他怕南星反悔,见南星都这么说了,深怕她生气,又说出什么伤人的话,只好点头应承了下来。 “好,爷听星儿的话,听你的话,可你也要答应爷,一定确保自己无虞,爷会等你,一直等你,等你说话算数,等你嫁给爷!” “好!” 南星爽快的答应了,语气无比肯定又掷地有声。 顾千里放下心来,等着南星进了屋子,转身才走出院子,并顺手把门关上了,隔绝了这一方天地。 当天,顾千里就回去了,先把自己好好的收拾了一番,用了饭菜,睡得一觉。不过,第二日天刚蒙蒙亮,他就起床了,跑到了西城的路口,向里面张望。 南宫翊每日都派人去给南星送药材,偶尔也会问几句南星的状况,可那侍卫都说: “南大夫说她一切都好,让殿下务必按照方子,让城中的人注意防范。” 南星怕这病情大肆传播开来,从第一日开始,就给南宫翊写了好几个防治的方子,有怎么给庭院扫洒的,有事先防治的汤药方子,还有如果接触到这类病人,自己该如何防范的……总归这些方子,被南宫翊拿到太医院,让太医院的人配好药剂,分发给了京中的家家户户,一起提前防治这痘疮。 谁也不知道这方子有没有效,不过既然是太子殿下的谕令,大家都听话的照着做。不过除了西城,确实别的地方都未有痘疮病患发起来,京中慢慢平静,大家心中的恐慌也慢慢消逝。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一日,两日,三日……顾千里每日都去西城接口等着南星,可除了进出的官兵,没有别人的影子。 五日,七日,顾千里再也受不了了,他开始怀疑南星说的话,她肯定是哄骗了自己,都这么长时间了,她还未出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就不应该听她的话,被她糊弄,他就应该不管不顾,强势地把她抓回来,一如当初在益州府,直接带着就走,事后再掰扯。 顾千里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整日都在西城街口晃悠,不吃也不喝,就像一块望夫石,眼巴巴地望着街口。 “不行,该死的,爷要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顾千里直接从那些官兵面前奔过,眨眼间,人已经消失在了街口。 守卫的那些官兵也早已经清楚顾千里的身份,尤其是当初和他交手的那些人,知道他是顾侯家的五公子,差点没吓破胆,后面他进进出出,理所当然的,就无人再阻拦他了。 这几日,陆续有西城平民的孩子送到慈育堂,南星每日忙着照料,不得停歇,吃饭睡觉都是从空隙中挤出时间,有时候趁孩子们都睡着了,她才能靠在旁边的柱子上,歇息片刻,更不要说饭食了,一碗饭,基本上是空下来拔两口,空下来又去拔两口,有时间,一日都只吃一餐饭。 好在,这些辛苦努力没有白费。七日过去,最先发现病症的那两个孩子身上的痘疮已经开始结痂,有些地方也开始慢慢脱落了,脱落后也并留下印记,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顾千里冲到西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暮霭沉沉,夜色朦胧中,小院静谧宁静,屋子里烛火摇曳,轻轻柔柔的说话声不时传来。 “姐姐,我真的好了吗?” 说话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稚气软甜。 “小知了乖,一定要忍着,不要用手去抠这些痂,等它们自然掉了,你就完全好了!” 是南星温柔的声音,顾千里好似从未听见南星这么温柔的说话。 “那我的脸呢?也好了吗?不会坑坑洼洼,留好多麻子点点吗?”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62章 栝楼仁 * 小知了听嬷嬷们说过,得了痘疮,即使能保住命,脸上也全是麻子点点,就像芝麻洒在面饼上一样,可难看了! “呵呵……小知了放心,不会的,你的脸上什么都没有。” “像姐姐的脸一样吗?干净的就像白豆腐,和仙女一样。” 小知了盯着南星,她觉得南星姐姐是世上最好看的人,不仅脸好看,心更善良,就是来救她们的画上仙女。 “呵呵……” 南星又低笑两声,然后柔柔说道: “会的,会和姐姐一样,脸上干干净净,白白嫩嫩的。” “那我就放心了,姐姐,谢谢你!” 小知了放心地躺了下来,看着南星仍然忙碌着去哄其他的孩子,她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也要像南星姐姐一样,做一名大夫,去救像她一样,无人愿意救的人。 “呜呜……好疼……疼……” 一个前两天才送来的小男孩正是最严重的时候,南星好不容易哄睡着后,他又被身上的疼痛给痛醒了。 “乖,乖,没事,没事,不哭了,姐姐在这里……” 南星把人搂在怀里,轻声哄着。 “姐姐,好疼……好疼……” “好,姐姐知道,我们忍一下好不好?姐姐给你讲个故事好吗?” 小男孩还伴着高热,南星轻轻地给她吹吹脸颊,让他尽量舒服一些。 “那姐姐再讲那个什么猴王闹天宫的故事好吗?” 南星这几日为了安抚这些孩子的情绪,每日都给他们讲故事。 “好,其他孩子都睡着了,姐姐小声给你讲,好不好?” “好!” 小男孩小声地答道。 “从前,在一个叫做东胜神洲的地方,有一个傲来国,傲来国有一座山,叫做花果山……” 低低喃喃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顾千里听着南星用那温暖柔和的嗓音,讲着他从未听过的故事。 双拳在身侧攥得紧紧的,心中五味杂陈,一时间,想,要是有个孩子该有多好?一时间,又想到,她到底还有多少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南星一夜都在忙忙碌碌,没有休息片刻,而顾千里也就这样在小院里站了一夜,听着南星讲了不少离奇古怪,荒诞无稽,他从未听别人说起过的故事,天亮时,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关着的房门,悄悄地离开了。 十日后,封锁的西城终于传来了好消息,去探访消息的侍卫带回来了小知了,说南星已经把她的痘疮治好了。 南宫翊闻讯赶到西城街口,顾千里也在那里,城中闻此讯,来看热闹的人更多,大家都拥堵在了西城街口,想目睹一下被治好的痘疮病患,是什么样的。 当侍卫抱着小知了站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围观的人都惊呆了,南宫翊和顾千里也都惊住了,他们也是从未见过,染了痘疮的人,竟然毫发无伤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小姑娘,你真的得过痘疮?” 南宫翊不确定地问,他左看右看,这小姑娘一点也不像得了这病的人呀,以往那些能活下来的人,要不眼睛瞎了,要不脚无法走路了,要不就是脸上全是坑坑洼洼的麻子点点,哪里像眼前这小姑娘一样,脸上干净的什么都没有。 “我真的得了痘疮,是姐姐治好我的,你要是不相信,你看,我手臂上有两个小坑,是我忍不住抓的。” 说完,小知了撩起袖子,纤细洁白的胳膊上,果然有两个豆大的小坑,有些暗红,在白皙的胳膊上,尤为明显。 周围人一见,完全相信了,人群中开始议论纷纷。 “是哪个大夫这么厉害?竟然可以治好痘疮?” “是呀,好厉害!” “听说是位女大夫!” “女大夫?” “是呀,说是定安侯五公子从南方带回来的那个医女。” “真的假的?那医女这么厉害?” “这医女不是会法术吧?小小年纪,都能治好痘疮?” “别乱说,太子殿下在前面听见了,可是要……” “我只是说说……” “也不知道这医女以后看不看诊呀,要是看诊,那可是我们的福气呀!” “那就不知道了,要是进了定安侯府的门,以后荣华富贵享都享不进,谁还愿意给别人瞧病呀?” “唉,那倒也是!” “可惜了……” “……” “小仙女真是厉害,小爷就知道,她能做到!” 南宫翊让人把小知了待下去,无比开心地说道,好似治好病症的不是南星是他一样。 “她一直都让人意外!” 懒得第一次顾千里没有反驳,借着南宫翊的话喃喃自语。 “顾五,这么好的女子,既然你们家不要,那小爷就不客气了!” 南宫翊仰头傲气地睨着顾千里,满脸都是挑衅。 顾千里的脸一沉,桃花眸子眯着,狠戾地盯着南宫翊: “你休想!” “哼……” 南宫翊不以为然,撇撇嘴,他才懒得搭理顾千里呢,反正这次这事情南星立了功,他上报给圣上的时候,多给南星美言几句,谋以后的事那还不是手到擒来,到时候还有他顾千里什么事呀! 转眼间又过了五日,慈育堂的那些被隔离开来的痘疮孩子,一个一个的都痊愈了。有几个调皮的男孩子因为好动,受不了难受的滋味,趁南星不注意抓了脸,留下几个痘坑以外,其他的孩子都全须全尾地活着出来了。 西城解禁! 一大早,城中的人又不约而同地涌到了西城街口,甚至比上次的人更多,大家都想一睹这女大夫的风采。 可从日出等到午时,又从午时等到日落,都未见那女大夫出现,大街上仍旧空空落落,偶尔有几个人影走过,也是西城的民众,没有一个是他们心目中那女大夫形象。 此时的南星,早已经被顾千里接回了侯府,因为一大早顾三公子顾千安和顾三夫人就冲到了顾千里的院子,急吼吼地把人吵醒了。 一问之下,原来不知怎的,顾千安的小儿子,才刚刚五岁的顾京业也出了痘疮,两人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就听到了南星在西城慈育堂诊治的孩子全都恢复了健康,两人只得拉下脸面来求顾千里,让他把南星带来给小京业治病。 虽然顾千里平时不喜自家三哥这清高的样子,还有顾三夫人那一副唯利是图的嘴脸,但事关自家小侄儿的身体,顾千里二话没说,穿戴好后,就趁着天还未大亮,就跑到西城慈育堂把南星接回了侯府。 片刻都未停歇,南星又坐在了顾家三房的宜兰院给小京业看诊。半个多月未好好休息,南星的眼圈周围已经黑青的不成样子,整个人瘦了很大一圈,那以往的衣衫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细腰更是盈盈不够一握,好似轻轻一用力都能折断。原本有些肉嘟嘟的双颊也脱落了下去,一双黑漆漆的大眼尤为明显,下巴变得尖尖的,一张小脸好似还没有手掌大,脸色也不如以往白皙润泽,蜡黄蜡黄的,看着十分憔悴,格外惹人怜爱! 顾千里的心疼的跟什么似的,趁南星诊脉的时候,早已经吩咐了厨房给南星去准备吃食,他要快点把她养回来,他还是喜欢有些肉肉的南星,这样子的南星,看着让人心惊。 “怎么样?是不是痘疮?” 见南星把完脉,顾三夫人就冲到面前,急迫地问道。 “是!” 南星点点头,说: “刚发起来两日,还在高热,小公子年岁太小……” “是不是有危险?你说,是不是?你治了那么多孩子,应该能治好我儿子吧?你说呀……” 南星的话还未说完,就被顾三夫人抓住肩膀,疯狂摇晃着,晃得她本来就有些晕的头更是晕的厉害了。 “三嫂,你干什么?” 顾千里才进门的时候,就见南星被顾三夫人住着拼命摇晃着,那本来就瘦弱的身躯就好像要散架了一般,脸色也愈发苍白了。 顾千里一把拉开顾三夫人,把南星搂在怀里,怒盯着夫人。 “三哥,这就是你们请人看病的态度?那要是这样的话,南星就不看了,三哥你另请高明。” 说完,拥着南星就往外走。 “你……你……站住!” 顾三夫人见南星要走,口不择言,大吼一声。 “三嫂这是命令谁呢?是爷?还是南星?” 顾千里回头冷冷地盯着顾三夫人。 “小五,你三嫂也是一时着急,忧心京业的病情,失礼了些,你见谅,见谅!” 顾千安见自家弟弟生气了,忙打着圆场。 “可没有人敢给你们家京业看病了,这还没看了,人都差点被晃晕了,三嫂也太凶悍了些吧?平时对你院子里的丫鬟可以,爷的夫人可不是你的丫鬟呀!” 顾千里说话从来不会弯弯绕,也不留情面,更何况他一直都不喜欢自己的这个三嫂,太过于势力,当初为了嫁进侯府,有多装,如今就有多不堪。 “还不给南星姑娘道歉!” 顾千安到底识些事务,见顾千里的脸冷得就如同寒冰,忙戳戳身旁的顾三夫人,低声说道。 顾三夫人愣住了,让她堂堂的一个侯府夫人给一个无父无母的小医女道歉,简直就是荒谬。 “南星,我们走!” 见顾三夫人半天没有动作,顾千里半搂着南星就往外走。 “唉……” “道歉!” “南星姑娘,对……对不住了,我刚才太急躁了些……”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63章 蛇舌草 * 连日来的不眠不休,早已经耗尽了南星的体力,全靠着“要给慈育堂的孩子们治好痘疮”这一信念支撑着,现下,孩子们好不容易都痊愈了,南星绷着的那股子劲也泄了,刚才被顾三夫人一顿摇晃,昏昏沉沉的脑子开始眩晕,眼前一片空白,听不见也看不见似的。 隐约间,南星能听到顾千里和顾三夫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有些缥缈虚幻,她想张嘴制止,可好像完全无法发出声音。 她拼命的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好似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南星急得手心里开始冒汗,额头也开始涔涔的冒着冷汗…… 顾三夫人别扭的道完歉,想等着南星打个圆场说话,可等了半晌也没听见声音,以为南星摆架子,给自己脸色,心中不免开始愤怒。 “唉哟,这南星姑娘气性可真大,我都已经道歉了,也不言语一声,怕她还记恨着我呢,夫君,我们还是去请太医吧……” 顾三夫人本就看不起南星,此时说话更是尖酸刻薄。 见顾三夫人这么说,顾千里憋着一股子火正准备发泄呢,忽地身上一重,就见南星双眸紧闭,煞白着一张脸歪倒在了自己身上,再也顾不及旁的,眼明手快地把人接住,搂紧在怀里,紧张地唤道: “南星,南星……” “啊?” 顾三夫人刚才还撇着嘴,冷眼看着南星,此时见南星晕倒了,也是吓傻了。 不会是刚才自己那一顿摇晃把人给晃晕了吧? 暗自摇摇头,怎么可能?如果真是,那这身子骨也太差了些! “这是怎么了?” 黄宣郡主听说顾京业生了痘疮,也着急忙慌地过来瞧,一进屋子,刚好看到顾千里紧张的抱着南星,惊慌地不停喊着南星的名字,而顾千安和顾三夫人则呆滞地站立在一旁,慌张地盯着抱在一起的两人。 “三嫂厉害,南星刚把了脉,她就逼迫南星一定要把人治好,这不,人都被她给逼晕了!” 顾千里黑冷着一张脸,撂下了一句话后,抱起南星就出了屋子,也不管屋子里的人了。此时,他最担心的就是南星。 顾千里抱着南星一路狂奔,曾经婀娜温润的身子,此刻抱起来全是骨头,轻飘飘的,好似鸿毛一般,一阵风来,都能吹跑一样。 她的身子本来就娇弱,这段时间肯定吃睡都不好,耗费了太多心血,要不然,好好的一个人也不会瘦成现在这竹片一样。 轻轻地把人放置在绵软的床榻上,顾千里用手拨开黏在南星脸颊上湿漉漉的碎发,见她额头仍然沁出细密的汗珠,嫣红的嘴唇也变得惨白无色,惊慌恐惧开始蔓延上心头。 “星儿,星儿,你千万不要有事……星儿……” “该死的苍术,怎么还不滚回来……” 南星的意识早已清醒,可就是睁不开眼睛,她能听见顾千里的恐慌,想张嘴说自己没事,想安慰他,可就是做不到。 她试着握紧拳头,唤醒身体的意识,可双手好似被禁锢了一般,动不了分毫。 南星也越来越心惊,束手无措的感觉简直太折磨人了,这种状况以前也从未遇到,到底怎么了? 睁不开眼睛,张不了嘴,也握不紧手,南星急得汗水涔涔的往外冒,感觉浑身的衣衫都湿透了,整个人好似溺在水中,拼命挣扎了一番。 “嘶……” 南星拼尽全力,狠心咬破了石头,一股甜咸的热血流入口中,舌尖上的刺痛感终于让她清醒了过来。 “星儿,星儿……” 顾千里见南星的嘴角流出了一抹鲜血,吓得脸色都变了,他忙伸手搬开南星的嘴巴,就见南星咬破了舌头。 “顾……顾千里,我没事了……” 南星缓回心神,长呼了一口气,费力地说道。 说完,对顾千里漾开了笑脸,殷红的血迹挂在嘴角,有一抹诡异,却又透着一抹安心。 顾千里再也顾不了了,薄唇压了下来,狠狠地吻住了那两瓣还未恢复血色的嘴唇,在上面辗转撕磨,直到它变得红肿,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星儿,不能再这样吓爷了,爷年纪大了,经不住这样吓了。” 南星笑颜浅浅,星眸弯弯,如同一轮明月,盛满着满天星辰,就那样静静地看着顾千里,顾千里也定定地看着南星,四目相对,在彼此的眼中,只看到了对方的身影。 含情脉脉,满室温情,可这时候却不是你侬我侬的好时候。 “我没事了,扶我起来,你三哥的小公子需要隔离照顾,我得过去。” 南星挣扎着从床榻上起身,痘疮不是小事,而且顾京业又是那么小的孩子,更应该细心照料。 顾千里皱皱眉头,没说什么,虽然他不喜欢顾三夫人,可顾京业确是他的小侄儿,稚子无辜,更何况还留着相同的血脉呢! 他伸手扶起南星,拿过了一套新衣衫,说道: “你先别着急,你刚才诊脉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大碍,太医应该也到了,你先换身衣衫,用点饭,再过去也不迟!” 顾千里不说,南星不觉得,顾千里一说,南星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衣衫,皱皱巴巴贴在身上,脏得已经看不出来原来的花色了,是应该换一身了。更别说用饭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昨天午时用过几口饭,其他时间都忙得没有时间吃。 南星顺从的点点头,拿起衣衫,也不避讳,直接在顾千里的注视下换好衣衫,用了一碗燕窝粥后,才被顾千里扶着又急匆匆地赶往侯府三房的院子。 一进屋子,南星就看到黄宣郡主坐在太师椅上,顾千安和顾三夫人站在两旁,面前是一位大约四十来岁的太医,正在说着话。 黄宣郡主见顾千里和南星进来,抬眸看了一眼,随即就看向了太医,认真听他说话。 而顾千安和顾三夫人眼角都没有瞟一眼南星,直接假装无视。 “佘太医,你是说,小儿这病无方子治,只能这样等着,让他自己扛过去?” 顾千安问道。 “是,三公子恕老夫医术浅薄,这痘疮自古都无方可治,老夫研究了多年,也未能成功,惭愧惭愧。” “佘太医,您可是太医院首屈一指的太医,怎么会无方可治呢?” 顾三夫人急得都哭了,床榻上的人儿还那么小,怎么就无方可治呢? “三夫人,老夫确实无能无力,不过,外面都说贵府五公子带回来的女大夫能治好此症,慈育堂的孩子们已经痊愈了,郡主,三公子,三夫人,您们去请她不是更好!” 本来顾三夫人得罪了南星,想着这佘太医要是能治,她何必又去求南星,可没想到,这佘太医竟然没有方子可治,难道还让她去求一次南星才行吗? 她偷偷地觑了一眼南星,见她淡然地站在门边,低眉吹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那羸弱娇小的样子,显得小气巴巴的,更拉不下面子去求了。 “母亲,南星姑娘就在那里,您去给她说说,让她救京业一命,母亲,我求求您了,母亲……” 顾三夫人忽地跪了下去,双手拉着黄宣郡主的一群,凄惨地哭诉着,颇有些声嘶力竭。 一屋子的人都没想到顾三夫人会突然做出这样的动作,都呆愣在了原地。 黄宣郡主看了一眼南星,见她面色虽然有些诧异,可瞬间又恢复了淡然,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佘太医倒是有些好奇,竟然那女大夫已经在府上了,怎么还请自己呢?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不过豪门后宅里,弯弯绕绕,错综复杂,哪里没有一点不为人知的脏事儿呢,他见得多了。 他转身一看,见眼前的姑娘大约十六七的样子,文文静静,有些瘦弱,不是顶漂亮,但一张脸很是白净。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漫不经心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那双吸引人注目的漆黑星眸,深邃而幽黑,好似能看透人心一般。 “姑娘就是能治好痘疮的女大夫?” 佘太医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好奇,这姑娘年纪太小了,竟然有这么高的医术,他有些不敢相信。 “嗯!” 南星点点头。 “那姑娘可否能将诊治的方子给老夫瞧一下?” 佘太医也想治好痘疮,这十年来,他也找寻了各种办法,痴迷地去找方子,甚至有些走火入魔了,可却毫无所获。 “可以,不过,每个患病的孩子不一样,同一个方子不一定适合所有的人,还需要对症下药!” 南星从来不隐瞒自己的医术和治病的方子,如果可以,她愿意将这些治病的方子编撰成册,让天下医者共同交流研究,互相学习,说不定到时候,好多疑难杂症都能迎刃而解呢! “那姑娘,现下我们就来治治小公子。” 佘太医试着邀请道。 “好!” 南星说完,松开顾千里的手,就跟着佘太医走进了内室。两人边走边小声的交流,留下了被忽视的顾千里,尴尬的顾三夫人,还有看破了这一切的黄宣郡主。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64章 青连翘 * 南星走到床榻边,见顾京业仍然沉睡着,脸上的温度稍稍低了一些,身上出了星星点点的痘疮,人却无碍,也就放下心来。 回头见外室的几个人仍然傻愣愣地站在那里,随即想起来,走过去,说道: “对了,三夫人,劳烦你把这所院子里其他人都请出去,小公子这病需要单独隔离诊治,我和佘太医留在这里就好。” “你们出去后,用这张方子熬成汤药,彻底清洗一遍,避免也感染上,小公子未痊愈之前,你们都不要再进出这个院子。” “可是……你……” 顾三夫人不放心,她不知道南星会不会小心眼,要是报复的话,她儿子就完蛋了。 “三夫人放心,小公子无碍,半个月后,南星保证能痊愈。” “可是……” 顾三夫人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总是不放心。 “好了,既然南星姑娘都说了让你放心,保证能痊愈,那我们就安心地等半月,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黄宣郡主说道。 “母亲……” “按她说的做,如果你还想京业好好的,像以前一样活泼乱跳的,那就听话。” 黄宣郡主的话带着不容拒绝的严厉,顾三夫人到底有些惧怕,她只好低低头,被顾千安拖着走了出去。 “顾千里,你扶夫人出去吧,这是药方,记得要好好清洗。” 南星递过去一张药方,塞到顾千里的手上。 黄宣郡主眸光微闪,不着痕迹地多看了几眼南星,见她一点也没察觉自己的注视,随即点点头,道: “那就麻烦你了,小五,我们出去!” “夫人客气!” 南星微微行礼,把人送了出去,然后回到床榻边,又和佘太医低声交谈起来,彻底忽视了顾千里临出门时那不舍的眼神, “走吧,听她的话,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 黄宣郡主见自家儿子一脸的不情愿,委屈巴巴的望着南星,就是不舍得离开,可南星呢,连个眼尾都没有给他,只在认真地和佘太医探讨顾京业的病情。 “嗯!” 虽然不舍,但顾千里还是能分得清轻重,再说南星为了病患,忽视他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每次都不习惯而已,仍旧失落! “我吩咐厨房多炖点补身子给她,瘦得都不成样子了!” 既然打算接受,现下又劳烦人家救自己的孙儿,黄宣郡主理所当然地开始心疼人了。 一听黄宣郡主这么说,顾千里眸光闪闪,随即勾起了嘴角,满脸都是笑意。 “谢谢娘,谢谢娘,儿子代南星一起谢谢娘,以后我们好好孝敬您!” 顾千里觉得,南星自来孤单一人,没有享受过家人带来的温暖,冷心冷情。这一路自己好不容易才把那颗心给焐热了些,让她的心中慢慢有了自己,学着依恋自己,不过也只有自己一个人疼她,现下多了一个黄宣郡主也心疼她,顾千里何乐而不为呢! “别谢我,以后别在折腾,好好过日子,你娘我就心满意足了!” 自家儿子的脾性,黄宣郡主最是了解,看他现在那上心的样子,但愿能一如既往,别只是一时兴起,过不了几年,那些老毛病又犯了,再开始折腾,自己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了。 “这辈子能和南星在一起,儿子已经绝对是莫大的幸运,定会好好珍惜的,娘,你就放心吧!” 顾千里从未想过有一天这样的话竟然会从他的口中说出来,以前只觉得说这样的话的人都是傻子,一辈子和一个人在一起,那简直就浪费人生行乐。可现在,他只觉得,一辈子能拥有最心爱的人在身边,朝暮相对,日日相伴,那他就满足了。 他忽然想起杜仲曾说过的那句话:人生短暂,能携手挚爱白首,足矣! 如今,他也觉得这样甚好! 南星把小院里的丫鬟嬷嬷都遣了出去,将小院和外界隔离开来,原本只打算留她一人照料顾京业的,可佘太医正对南星诊治痘疮的方子感兴趣呢,怎么说也不走,所以也留了下来。 一日三餐,都有丫鬟送到门口,南星再去取来。只是每日的饭食都十分精巧,不仅自然而然地分成了三份,而且三份都不一样,尤其是她的那一份,多了很多名贵的补品。她想肯定是顾千里见自己瘦了许多,天天给自己补呢,虽然不爱吃,可也不想浪费顾千里的一番好意,免他担忧,每**着自己把所有的东西全都吃干净。 照顾一个孩子和照顾十几个孩子是不同的,而且又有佘太医分担一些,南星有了能换手的时间,每日也能睡上好几个时辰,再加上补品吃得多了,那原本有些蜡黄的脸色慢慢变了,又恢复到了以前的白净柔嫩,肤色也开始变得红润,瘦削的脸颊也渐渐丰盈起来,通身上下少了一些清冷,多了一些暖意。 顾三夫人也被拦在了院外,她心中十分焦急,急自己儿子的病情,又怕南星记仇,万一照顾起来不用心,顾京业遭罪什么的,总归,从未往好处想。所以,每日天还未亮,她就带着人在院子外敲门,叫南星或者佘太医出去,问顾京业的情况。不过她基本叫佘太医的多,问南星的少,即使有时候没办法非要问南星,语气也好了不少,只不过除了问问顾京业的病情,两人之间再也无话可说。 日子就在各怀心思的人煎熬中慢慢过去了,半个月后,南星特意用药汤洗了一遍身子,换下了一身干净的衣衫,才带着同样清洗了一遍的顾京业从小院走出去。 这一次,就如同上次黄宣郡主晕倒的那次,院子外面站满了人,顾千安和顾三夫人站在最前面,翘首死死地盯着院门,后面是黄宣郡主、顾侯还有顾家其他的人,乌乌泱泱的一大片,挤满了外面的大院子。 “爹,娘!” 顾京业像只待哺的小鸟一样,一走出院门,就叫着欢快地扑进了顾三夫人的怀抱。 “京业,京业……” 顾三夫人紧紧搂着顾京业,高兴地连声呼唤,红着眼眶子,早已按耐不住不停地落泪。 “娘……” “京业,你……你好了吗?都好了吗?没事了吗?” 顾三夫人把顾京业从怀里推出来,忙拉开他的衣衫领口、袖口,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最后又抱着顾京业的脸,认真地察看了一圈,边看边说: “你好了吗?身上还痒不痒?有没有留下印子?快……快给娘好好看看……” 激动地有些语无伦次。 顾京业也乖乖地站在那里,给自己母亲仔细察看,嘴里也回道: “娘,我好了,京业全都好了,你看,身上什么都没有,姐姐说我最听话,所以连个印子都没有留下,娘,你看,你看……” 顾京业声音充满奶声奶气,动作有些笨拙,但却出奇地懂事可爱,让周围看的人心都软了。 “娘,姐姐可厉害了!” 最后,顾京业还不忘夸赞一顿南星,不过这“姐姐”的称呼一出,周围人的表情都变了。 姐姐? 顾千里的脸是黑了,顾千安和顾三夫人是有些尴尬,黄宣郡主则一脸看好戏的样子看着顾千里,除了顾侯,其他人更是捂着嘴,偷偷地笑出了声。 “你这个孩子,没礼貌,叫什么姐姐……” 顾三夫人抬眸窘迫的看了南星一眼,随即低声斥着顾京业。 “不叫姐姐叫什么?” 顾京业不理解周围人的奇怪,仰头好奇地问道。 “叫……” 虽然看黄宣郡主的意思是应了,但毕竟还没有嫁进来,叫什么都不合适。 “叫婶婶!” 顾千里走过去,捏捏顾京业的小脸,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啊?婶婶?为什么要叫婶婶?姐姐那么年轻……” “扑哧……” “哈哈……” 周围人开始哄堂大笑,就连黄宣郡主也憋不住了,用帕子捂住了嘴,别过了头。 他们笑什么? 顾京业茫然地四周看了看,不明所以。在顾京业的认知中,只有像自己母亲这样,还有大婶婶、二婶婶,还有四婶婶那样年纪的人才是婶婶,为什么眼前这个漂亮的姐姐也要叫婶婶呢? 她明明只是姐姐呀? “臭小子嫌我们老了,不年轻了……” “是呀,小小年纪都分得清年轻和老……” “……” “她就是姐姐呀!” 顾京业争辩着,还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南星叫婶婶不叫姐姐。 南星没想到场景会变成这样,不应该是大家都关心顾京业小朋友的病情,庆祝他恢复了健康吗? “京业乖,叫什么不重要,京业的身子好了,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 南星蹲在顾京业的面前,握着他的小手,仰头笑盈盈地看着他。 “是,谢谢姐姐!” “不客气,以后要好好吃饭,锻炼身体,不要再生病了!” 南星捏捏他肉嘟嘟的小手,见他一脸呆萌的样子,心中更是愉悦。 “好,我都听姐姐的话。” “……” 一大一小就这样无所顾忌,和睦的交谈着,同样的笑颜盈盈,尤其是南星,眼角眉梢都挂着柔和,看得顾千里眼热,心中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他们也应该有个孩子了! 只是这小兔子崽子,能不能不要再叫姐姐了?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65章 都梁香 * “谢谢你,南星姑娘!” 见顾京业恢复的这么好,顾三夫人想起之前自己的态度,有些内疚,又有些羞愧。她福了福身子,感激地对南星道谢。 南星还礼回去: “夫人客气,这是南星该做的!” 人在极度慌乱的时候,难免会口不择言,说伤人的话,做伤人的事,只要无伤大雅,南星都懒得计较。 “多谢南星姑娘!” 顾千安也恭敬地长揖了一礼,救命之恩大过天! “公子客气!” 南星又福身子回了一礼,站起身来时,南星见一院子的人的目光都注视着自己,道道都灼热,不免有些脸热,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低眉垂眸。 “好了,京业也好了,老三,你先带京业回去休息。” 黄宣郡主见大家都十分好奇地看着南星,出口解围。 “小五,你也带南星姑娘回去休息一下吧,晚上大家一起用饭,到时候再说那些道谢的话!” 黄宣郡主这样一发话,院子里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南星这个媳妇,黄宣郡主算是认下了! 这样也好,谁让人家小小年纪的一个姑娘,救了一大家子好几个人呢,就是报恩,也应该舍一个人出去,只是恰好,她刚好是顾千里的意中人而已! “走,星儿,累了吧?我们回去!” 顾千里的嗓音无比温柔,整整一个多月了,他终于又可以和他的姑娘单独待在一起,好好说说话了。 “南星告退!” 南星福了一礼,跟在顾千里的身后,走了! “其他人也散了吧!” 从都到尾都没有说话的顾侯,看着满院子的人仍旧盯着顾千里和南星远去的背影,顾千里的手早已经搂上了南星的细腰,两人贴得很近,一点也没有避嫌,他蹙蹙眉头,吼了一嗓子。 “黄宣,你真同意让小五娶那个医女?” 回去的路上,顾侯还再问黄宣郡主。 黄宣郡主抬眸诧异地盯着顾侯,难道她的意思还不明显,像是假的吗? “夫君,小五也不小了,他不愿去军中,也不愿入仕,就想潇潇洒洒,无所顾忌的过一辈子。这个姑娘呢,虽然出生低,但样貌、品性、教养都不错,还有一身医术,小五又爱的像眼珠子一样,我们为什么不成全呢?我们家已经这般显赫了,不需要再与世族豪门联姻,来维系门楣。夫君手中又握有军权,本就招人忌惮,娶个这样的女子,打消了一些人的心思,也是挺好的!” 顾侯何尝不明白,手握重权,尤其是兵权,朝中忌惮的人太多,而且子嗣个个都能干,眼红的人更是多,再与大家族联姻,还不知道会招惹什么波澜,顾千里通透,早早的看明白,去做了商人,现下如果再低娶一个医女,一时会被别人诟病,但长远看来,确实算是上策! “出生太低了些,有些心疼小五!” 顾侯叹道,还是有些不忿! “你心疼小五,小五心疼的可是人家姑娘。夫君,事已至此,就接受吧,再说,那姑娘医术真还不错,以后你但凡有个大病小灾的,也能用得上呢!” 黄宣郡主看得开,无甚所谓,甚至与顾侯开起了玩笑。 “胡说,她小小年纪,还需要多磨练,风头太盛,也不是好事!” “所以,把她纳入我们的羽翼下,也算一种保护不是!” “你都这么说了,那你问问小五,看什么日子合适,就准备着吧!” “嗯,你放心,我心中有数!” “……” 顾千里搂着南星回了自己的院子,只是刚走到院子门口,南星就带纸了,看着门楹上那大大的三个字——“慕星苑”,满脑门子都挂着粗粗的黑线,这人,这人也夸张了些吧,放在心里就可,何必这么招摇呀? “以后这里就是爷和星儿的家了,星儿,你看,怎么样?” 南星仍然怔怔地看着那三个字,她能说不行吗?估计只要一开口说不行,顾千里就能把她撕碎,一口吞了! 这两月以来,顾千里一直在改造这个院子。他怕南星难受,特意加派了些人手,日夜赶工,将以前那些女人们住的小院,能拆的都拆了,不能拆的也都封了起来,总归整个院子干干净净的,除了苍术白术一些侍卫小厮,就是小厨房的几个老嬷嬷,丫鬟是一个也无。 女主人没有进院子,怎么敢先有丫鬟呢? 顾千里这算是彻底脱胎换骨,从头开始了! 连日来的操劳,一下子彻底放松下来,南星只觉得浑身都泛着疲惫,用完早饭后,眼皮子再也抬不起了,只想找一张柔软的床,好好的睡个三天三夜! 顾千里见南星小鸡啄米似的,开始犯困,心中本来有很多话想说,可见她这样,又不落忍,只好把人抱到了床上,让她先好好睡一觉再说。 南星这一觉睡得极其香甜,直到夜半才醒来。黄宣郡主所说的晚间一起用饭,理所当然地被顾千里找理由推塞过去了,不过大家都理解南星的辛苦,也就没说什么,反正都会是一家人,以后多的是时间。 南星睁开眼,漆黑一片,一时间有些恍惚,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哪里,直到感觉到腰间一双铁臂紧紧地箍着自己,借着夜色,才看清楚枕旁那张熟悉的脸。 从开始的抗拒,到不得不为,这一路上,想离开过千万次,也狠下心了断过,可兜兜转转,眼前人仍旧睡在身边,同床共枕,交颈而眠,只是此刻,眼前人已经成了心上人。 南星觉得一切都不可思议,可一切又好似水到聚成,冥冥中,上天早已注定了一切! “顾千里,谢谢你!” 南星轻声呢喃了一句! “爷知道了,快睡吧!” 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埋在南星颈间的脸突然咕哝了一句,吓得南星浑身一颤。 “你……你没睡着?” 南星转头看向他,问道。 “睡着了,只是你一动,爷就醒了,爷好怕这是一场梦,等爷清醒了,你又不见了,只留爷一个人在这里。” 顾千里索性把头深深地埋在南星的颈间,半个身子都压在了南星的身上,搂得紧得不能再紧,恨不得把怀里的人揉进骨血里。 他的患得患失,南星怎么不懂? 怪自己矫情,怪自己不勇敢,也怪自己顾虑太多,才把这个爱自己的男人折腾成这样。 南星的心上好似被扎上了密密麻麻的针,阵阵刺痛从心底蔓延开来,情爱呀,牵一发动全身,越想逃离却陷得越深,越想防备,可确伤人最疼。 “星儿,你应的,只要爷娶你,你就嫁给我,是不是真的?还是哄骗爷?” 顾千里想起这一茬,总觉得在做梦,他要再确定一下。 南星见顾千里问得小心翼翼,心都碎了,只剩下了疼。 “嗯,只要你还要我,我就嫁给你!” 她抬手搂住顾千里的脖子,像他一样回抱他,紧紧地相拥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你……你再说一次!” 喜悦来得太快,顾千里觉得有些不真实,他又说了一遍。 这个傻男人呀! 南星嘴角漾起最娇的笑容,附在顾千里的耳边,笑盈盈地说道: “我说,我想嫁给你,我要嫁给你!” “真的?” 习惯性地反问,搞得南星心中有些郁闷,这是自己给了他多大的阴影呀,怎么说话都不可信了呢? “真的,真的,真的……” 一连好几个“真的”,顾千里终于相信了。黑暗中,南星看不见他那桃花眸子泛起的狐狸狡笑,也看不见他脸上欣喜的表情,只是那张湿润柔软的嘴唇已经劈头盖脸向南星袭来,落在了脸颊、脖颈、锁骨……湿湿漉漉,绵绵稠稠,每一个都带着浓浓的情意。 顾千里的速度很快,第二日就问南星要了生辰八字,就交给了黄宣郡主,让她找人去合姻缘,自己则着手忙着准备大婚的事宜。 无怪乎他这么积极,不知怎的,他总是觉得不踏实,虽然两人早已经如夫妻一样亲密无间,可名不正言不顺,如果不给南星冠上自己的姓氏,她好像又会在眨眼间消失一般。 所以顾千里要趁热打铁,现下南星应了,他就容不得她反悔,她只能是自己的夫人,唯一无二的夫人。 黄宣郡主见自家儿子那急不吼吼地样子,有些失落,也有些恨铁不成钢,他这一陷下去,怎么像万劫不复的样子呢! “小五,你就这么着急呀?” 顾千里灌了一口茶水,不管黄宣郡主的揶揄,没皮没脸地回道: “嗯,娘呀,儿子恨不得明日就是好日子!” 黄宣郡主哑然了。 “着急成这样了?” “娘,你不知道,我怕南星反悔,也怕再有变故,我好不容易求得她答应了,要是不快一些,再横生些枝节,儿子这辈子都娶不到媳妇了!” 见自家儿子说的这么夸张,黄宣郡主无语地翻翻白眼。 “娘,求你,找个最近的好日子,让你儿子的心踏实一些!” 顾千里索性坐到黄宣郡主的身旁,拉着黄宣郡主的袖子,开始撒娇。 “你……” 这都是多少年没有的行为了,黄宣郡主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千里,脑子有些像被雷劈了一般,有些发懵。 “娘呀,求你了……” “娘……” “娘……” “好吧!” 黄宣郡主应了,好在南星孤身一人,没有亲人,不需要哪些繁琐的程序,到时候八抬大轿迎进来就是。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66章 同心莲 * 没过两日,送去合婚的帖子就送了回来,说顾千里和南星的姻缘是“遥之万里,跨过千年”才得来的“天定之缘”,是天作之合,命定的姻缘,也是上上好的姻缘。 顾千里拿着文书一个字一个字地看了许多遍,好似要把每一个字都要深深地刻在脑海中,见那写得“天定之缘”尤为高兴。他和南星可不是嘛,从京城到西南不就遥之万里,这样都能有缘遇上,还不是命定的。 接下来就是选日子了,顾千里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他小心翼翼地把文书收好,放在怀里,才喜笑颜开地对黄宣郡主说道: “娘,南星没有亲人,也不懂得大婚的那些杂事,还劳烦娘多费一点心,帮南星多操心一些,儿子那边,儿子自会去办好就可以了!” 黄宣郡主闻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这个儿子呀,还没有把人娶进门,就只顾着心疼媳妇儿了! “你说,我到底是嫁女儿,还是娶媳妇,你这臭小子,竟然要使唤你娘去帮你媳妇儿筹备。” 顾千里嘻皮笑脸地打着哈哈: “都一样,都一样,反正以后南星也叫你一声娘,你多疼她一些,她就好好孝敬你!” 黄宣郡主心中翻翻白眼,难道我不疼她,她就不孝敬了?那姑娘性子虽然淡了些,但品性倒是好的! “娘帮她筹备也行,不过,大婚前的日子她可不能住在你院子了,说出去,会让别人闲话的,你总不希望,她以后出门被人笑话吧!” 顾千里也想到了,确实,人言可畏,尤其是京中那些闲得没啥正事干,天天东家长西家短说闲话的长舌妇们,南星以后免不得要和她们接触,她们本来就对南星的出生诟病,这样一来,不就更看不起南星了。 顾千里虽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可南星在他心目中那是最好的,他可舍不得别人说她半句不是,所以,从现在开始,最最好的,就是把南星送到别处,大婚再迎进来。 可两人好不容易才又在一起,哪里舍得分开?顾千里不想,一刻钟都不想。 顾千里正苦着一张俊脸踟躇时,黄宣郡主的嬷嬷汀兰走了进来,行过礼后,说道: “郡主,五公子,太子殿下来了。” 黄宣郡主一愣,有些诧异地看着顾千里,意思是太子殿下怎么会过来? 顾千里也是一愣,随即蹙蹙眉头,心念一转想到,那该死的肯定是来找南星的。 “他在哪里?” 顾千里急忙问道。 “太子殿下悄悄来的,去了五公子的院子。” 顾千里的脸瞬间沉了下去,白皙的俊脸上浮上一层黑雾,桃花眸子也变得凌厉。 “太子殿下找你什么事?” 黄宣郡主有些奇怪,顾千里和太子殿下应该无甚交集,难道回京的路上,救了太子一命,如今就这么熟了? “他哪里是来找我?是来找南星,给我添堵的!” 顾千里咬牙切齿地丢下一句,转身就疾驰而去,黄宣郡主还没反应过来,人就不见了影子。 等顾千里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就看到南星和南宫翊坐在院子里那棵海棠树下,正悠闲的喝着茶,热络地聊着天呢。南星那张素来淡漠的小脸,此刻满脸都是笑意,眉眼弯弯,甚是迷人! 该死! 瞬间,顾千里的脸更黑了! “太子殿下怎么有空来爷这寒舍?” 顾千里像喝了一大缸醋一样,出口的话酸得不能再酸。 南星觉得十分好笑,不由得抬头看看顾千里,见他的脸像锅底一样黑,都快要拧下水来了,嘴角的笑意更甚了,那白净秀美的小脸上从来没有这么明媚过,顾千里一时间都看得有些呆了! “本宫又不是来找你的,本宫是来找南星的。” 南宫翊甩给顾千里一个眼尾,懒得搭理他。 “你来找爷媳妇儿什么事?” 顾千里趁势坐在南星的身边,伸手自然而然地环住了南星的肩膀。 南宫翊见顾千里如此幼稚的动作,瘪瘪嘴角,嘲笑道: “你什么时候八抬大轿娶我们南星进门了?本宫怎么不知道了?还媳妇儿,媳妇儿叫着,南星又没嫁给你,你叫得再欢也没用。” 顾千里就知道南宫翊是来给他添堵的,被这样一激,反而没用发怒,只是放在南星肩膀上的手紧了紧,把人往怀里带了带,说道: “快了,快了,爷刚已经拿到了合婚文书,等日子定下来,太子殿下可一定要来贺喜呀!” 说道这个,顾千里就无比的高兴,他和南星可是天定的姻缘,谁都拆不开,更何况是眼前这个毛头小子,他以后三宫六院,该有多少女人,南星估计连看都懒得看他。 “你们已经合婚了?小仙女,你应了要嫁他?” 南宫翊没想到顾千里的动作这么快,而且顾侯和黄宣郡主竟然答应让他娶南星进门,一时间,心中有些闷闷的,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升腾上来。 “嗯!” 南星点头回道,嘴角仍然挂着笑意,如果这辈子非得嫁一次,那就是身旁这个人了! “你……你竟然应了?你……你不知道他以前多么荒唐……他狗改不了吃屎,你……你怎么这么轻易就被他骗了?” 南宫翊有些着急,激动地语无伦次,就像一头吃醋的狮子,南星看得有些傻眼,不会吧,他不会真对自己有意思吧? 顾千里看南宫翊这样,十分不爽,不过,自己的女人被别人觑觎,谁都会不爽吧! “你够了呀,爷和南星是天定的姻缘,谁都拆散不了,你一个不相干的人,着什么急?” “天定的姻缘?” “是呀,是清圆寺的素贤大师合的婚,难道还有假?” 素贤大师是得道高僧,在景辛的地位自不必可说,就是圣上见了,都要施礼,毕恭毕敬。他一向很少沾染这些俗事,怎么竟然给顾千里这厮合婚了? 南宫翊百思不得其解,他定定地看着顾千里,想从他眼中探出个究竟。 “本宫不相信,把你的文书拿给本宫看看。” 说完,他把手伸到顾千里的面前。 顾千里气结,哪里有这样的人?合婚文书怎么能给一个外人看? 可见南宫翊不死心,一只手就那样的杵在自己的面前,他咬咬后槽牙,忍着把眼前这讨厌的人揍一顿的欲望,低吼道: “爷的合婚文书凭什么给你看?” “你给本宫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本宫以后就不来烦你们了!” 南星低垂着眼眸,不想说话,也懒得搭理他们,眼前这两个人真是幼稚的可以,他们凭什么就能决定,争抢就能把自己抢过去?她是个人,又不是个物件儿! “好!” 顾千里思索了一阵,咬牙应承了一声,给他看一眼,就当买个清静,也是值了! 南星见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红纸,再缓缓地展开,一手苍劲有力的小楷就印入眼帘,只是南星还未看清楚写得什么,就被南宫翊一把抢了过去。 “哎,哎……你轻点,别给爷撕坏了……” 顾千里深怕南宫翊一个失手把那张纸撕坏,连忙宝贝地叫道。 南宫翊充耳不闻,拿过红纸,仔仔细细地看了半晌,才徒然放下红纸,呆愣愣地坐在凳子上。 他有这么喜欢我吗? 看南宫翊失魂落魄的样子,南星心里犯嘀咕,她好像还没有这么大的魅力吧? 红纸摊开,飘落在石桌上,南星趁顾千里还没收起来,瞟了几眼,除了看到两人的名字以外,她还看到了一句话: 遥之万里,跨过千年…… 南星心里咯噔了一下,不可思议地再定睛看了一眼,八个大字,红纸黑字,无比清晰。 “顾千里,你说这是谁写的?” 南星忽然问出这么一句,顾千里转头,见她脸色有些不自然,回道: “清圆寺的素贤大师,怎么了?星儿认识他?” 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呢?怎么可能认识? 南星摇摇头,定定心神,脸上恢复了常态,说: “不认识,只是觉得他说的有些夸张,还天作之合,命定之缘,把所有的好话都用上了!” 顾千里小心地把文书收起来,又放进胸口,才搂着南星,开心地说道: “爷和星儿肯定是最好的,这素贤大师说得可一点儿也没错。太子殿下,这下你可以死心了吧?” 该看的也看了,该说的也说了,南宫翊还能做什么呢? “那本宫就把小仙女交给你了,你以后要是不好好待她,本宫剥了你的皮,把你挂在城门口,暴晒九日……” 南宫翊一副娘家人说话的口气,南星想起他一直想当自己的哥哥,自己没有答应,可他大概心底一直这么认为的吧! 算了,算了,他既然乐意,随他开心就好! “还有,顾五,虽然小仙女不把本宫当成哥哥,可本宫却一直把自己当成她的哥哥,备嫁的事本宫来操办,你就别烦心了……” 顾千里极其不乐意,可一想如果太子能帮南星备嫁,南星嫁过来那自然就非同一般了,至少无人再敢从身份上说三道四了。 “还有,还未大婚怎么能住在你这破院子,南星必须住到本宫那里去……” 南宫翊得寸进尺,顾千里本来还觉得是好事,这下又起了想锤死眼前这个人的心。 “还有……” “你哪里那么多‘还有’,你别得寸进尺……” “当然,还有……” 南宫翊还想说什么,顾千里忍无可忍,直接打断,抡起一拳就揍向了眼前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67章 霸王七 * “他娘的,顾五,你又揍小爷……” 顾千里那一拳打得颇狠,眼见着南宫翊的嘴角有鲜血流出来,红肿一块。 南宫翊没想到这该死的说几句就开始动手,怒骂了一句,也挥拳打了回去。瞬间,两人就在院子里纠缠成一团,骂骂咧咧,手下都下着狠招。 “顾五,你个王八蛋,一言不合就揍小爷……” “你该死,谁让你肖想爷的人……” “小爷就肖想了,怎么的……” “那爷就揍死你……” “他娘的,你真狠……” “爷说一不二,说揍死就揍死……” “顾五……” “……” 南星起身,站在一旁,就冷眼看着,也懒得去劝架,就让他们互打吧! 时间慢慢地过去了,她揉揉额头,颇有些头疼,实在不想搭理这两人,幼稚到极点,他们凭什么就全部给自己决定好了。 眼看两人身上都挂了彩,尤其是南宫翊,一脸青青紫紫,像个猪头一样,看着好气又有些好笑。 “你们别打了!” 南星肃着一张小脸,冷冷地吼一了声。 顾千里见南星的脸色不对劲,忙把南宫翊推开,收回了手,跑到了南星的旁边。 “星儿……” 一脸谄媚。 南星斜睨了他一眼,虽然心疼他脸上被揍得青紫红肿,但还是不屑于他这种说疯就疯的暴力行为。 难道她就没有想法吗?南宫翊说让她住到他那里,她就会去吗?不问问她的意见,就这样武断的自以为是,她的事情她就没有权利参与一下吗? “小仙女,你看,顾五这个黑心肠的,下手多狠,小爷这张脸都被他揍废了,你要嫁给他,可是要想清楚了?” 南宫翊忍着剧痛,吐出一口血唾沫,还不忘给顾千里上眼药。 “你还找揍?” 顾千里挥挥拳头,阴沉着脸,又开始怒吼。 “你看看,看看……脾气像火星子一样,一点就着,小仙女,你可真要……” 南星懒得看完他们打完肉搏,又开始打嘴仗,冷声制止道: “好了,你们两个,多大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儿一样,丢不丢人?” “星儿……” “小仙女……” “太子殿下,南星谢谢您的厚爱,可我命薄,早已经习惯一个人,不想要什么哥哥,你真诚祝福我,我接受,以一个朋友的身份接受。” 南星首先看向南宫翊,看着他那一张惨不忍睹的脸,有些不忍直视,不过仍旧把自己要说的话说清楚。 她也知道,她的身份低微,如果这个时候能和太子殿下扯上关系,那侯府乃至京中其他人虽然心中有忿,但嘴上是不敢诟病的。可她不愿意,她不想为了嫁人,沾亲带故去攀附关系,尤其是哥哥妹妹的暧昧不清,将来被有心之人利用一番,也是麻烦的紧。 “小仙女,你……” 南宫翊实在看不清楚南星的脑子是怎么想的了,这个时候,还不是应该就着他,抬高自己的身份吗?让那些低看她的人狠狠打脸。 “多谢太子殿下的厚爱,南星话已至此,如果殿下还觉得南星这个人值得相交,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 朋友? 男女之间除了情人、红颜,还能做朋友? 好吧,朋友就朋友,总比陌生人好的多,反正如果朋友需要,他也能拔刀相助不是? “行,那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嘶……” 南宫翊咧嘴笑笑,红肿的嘴角被扯得青疼,五官都变了形。 “星儿,你们怎么能做朋友……你们……” 顾千里可不想他们做什么朋友,“朋友”这个概念太宽泛了,万一这小子起了什么心思,勾走了南星怎么办? “顾千里,你先别说话,我们的账待会算。” 南星一个冷眼射过去,顾千里立时闭了嘴,这个关键的时候,还是不要惹她的好,万一一气之下反悔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太子殿下,既然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您请回吧!” 南星抬手指了指门外,意思不言而喻:送客! 南宫翊嘴角抽抽,这……好吧,既然已经是朋友了,那来日方长,以后再说,而且自己浑身都要痛死了,该回去好好的擦药了! “好,小爷就先回去了!” 南宫翊捂着脸,爽快地应了一声,转身就朝院外走去。 走到门口,忽地停了下来,转过身来看着南星,黑眸深深,半晌才开口说道: “小仙女,你既然说了,我们是朋友,那你和顾五大婚,小爷也不能不送你什么礼物,你的嫁衣,小爷给你准备可好?” 嫁衣一般都是娘家人准备的,南星没有家人,南宫翊想做南星的哥哥,被南星拒绝了无数次,可到这时候,他仍旧愿意做南星的朋友,做她身后的娘家人。 南星心里泛起暖意,他可能是真的想做自己的家人吧,只是可惜,她不能随便认领家人。 南星眸光闪闪,随即点点头,莞尔一笑: “好,南星多谢殿下了!” 南宫翊本来有些忐忑,没想到南星竟然应了,霎时,他那张青紫的脸上漾起了灿烂的笑容,虽然有些扭曲,但却能看出他心底无比喜悦! “小爷一定给你准备这世上最美的嫁衣!” “多谢!” 南星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 “那小爷走了……” 南宫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时间有些得意忘形,好似身上也不痛了一样,顶着青肿的一张脸,喜笑颜开,依依不舍。 “太子殿下慢走!” 南星挥挥手,南宫翊也跟着挥了挥手,直到南星又说了一遍,才不舍地转身阔步离开。 “星儿……” 南宫翊的身影刚消失在院外的海棠门,顾千里就委屈巴巴地搂住南星,可怜兮兮地叫着。 南星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思,又吃醋了呗! 推开他揽在腰间的手臂,一言不发,转身就往屋里走。 看到南星这样的行为,顾千里吓都吓死了,他知道南星又生气了,这时候,那种不踏实感又开始蔓延开来,一颗心也沉到了谷底。 “星儿……别生气了?爷错了……你不能反悔的,你应了爷的,嫁给爷……不能反悔……” 他一天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南星无语地站住,转身就看到顾千里一脸惊慌地看着自己,桃花眸子里全是紧张。 “你一天想什么呢?我是去给你找药膏,你看看你,一脸的伤,不疼吗?” 听闻南星是给他找药膏,不是生气要反悔,顾千里一颗心也放回了肚子里,脸上也漾起了一抹笑容,扯得青肿的脸有些扭曲,看着傻里傻气的。 南星看了一眼他的傻样,心中微微叹口气,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带着一张干净的帕子,还有几瓶药膏出来。 “坐下,我给你上药。” 南星指了指旁边的石凳,让顾千里坐下。 顾千里谄媚着一张脸,听话的坐了下来,桃花眸子则一瞬不眨地盯着南星,嘴角一直挂着微笑。 “有些疼,你忍着……” 顾千里皮肤白皙,脸上的伤慢慢显现出来,青一块紫一块,看着像花猫一样,有些惨不忍睹。 南星的手里拿着药膏,慢慢地靠近顾千里的脸。 “嘶……疼……星儿……轻点……” “顾千里……” “嗯?” “我的手还没有碰到了呢!” “呵呵……就是好疼,星儿轻点……” 南星再次无语地翻翻白眼,早知道疼,打得时候就不要那么起劲了。 “好了!” 南星收回帕子,顺手擦了擦指尖上的药膏,说道。 凉凉的药膏敷在脸上,那些疼痛已经缓解了不少,而且此刻,顾千里的心里已经甜如蜜了,早已经感觉不到那些疼痛了。 他的星儿最后还是向着他的! “星儿,其实你如果从那臭小子那里出嫁,是最好的!” 南星没想到顾千里竟然又主动提起了这事,既然他觉得是最好的,那刚才两个人打什么劲呀?吃饱了撑的? “那你们刚才白打了?” 南星笑笑。 “爷只是有些醋了,爷的女人爷一个对她好就够了,多一个不相干的人进来搅和,爷就是心里堵得慌。” 顾千里赫着一张脸,有些忿忿不甘。 见他这么说,南星反而心情颇好,轻轻拍拍顾千里的脸,笑盈盈道: “你都说了是不相干的人,那还醋什么?总归我都应了你,你不变卦,我是不会变的,别一天到晚鹤唳风声的,自己吃自己的醋。” “是呀,你都应了爷,我们的八字也合了,接下来就等着好日子了,可爷的这心里怎么就这么不踏实呢!” 顾千里趁势搂着南星的细腰,把头埋进南星的怀里,喃喃自语。 “别瞎想!” 南星拍拍他的肩膀,安慰着,她不知道他的不安全感来自哪里,觉得不放心的也应该是她不是? “不过,太子殿下说的对,大婚之前,我的确不能再住在你这儿了,我得搬出去。” 南星早已经想到这个,这几日,趁着顾千里外出忙碌的时候,她也带着良姜和栀子出去看了些院子。 刚好,前两日在西城看中了一间挺优雅别致的院子,不算大,但胜在精巧,前厅临街,可以做医馆,南星已经把它买下来了,即便是以后嫁给顾千里,那里也可以成为她的医馆。 “你住别院就好了,到时候爷去别院把你娶回来。” 顾千里早已经想好了,反正别院南星已经住惯了,也是自己的产业,在自己眼皮子下,也放心些。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68章 菟丝子 * 他的别院和他家有什么区别? 南星略微思索了一下,想着怎么说委婉一些。 “顾千里,如果我说我不住你的别院,你会不会生气?” 南星话音刚落,就见顾千里倏地一下从怀里仰起头来,一脸不解地看着南星,问道: “不住别院你住哪里?难不成是那臭小子那里?还是你有什么地方是爷不知道的?” “顾千里,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激动,我刚才不是已经拒绝了太子殿下吗?” 他这个一言不合就炸毛的毛病,南星真是有些无语。 “那你去哪里?” “我在西城买了一座小院子,虽然不大,但颇为雅致,还可以开成医馆,我先住那里去,等着我们俩成亲了,那里就作为我的医馆。” 南星说出自己的打算,只是她一说完,就见顾千里的脸黑沉了下去,桃花眸子幽幽暗暗,盯着自己,意味不明。 南星见他半天不说话,踟蹰了一下,柔声问道: “你生气了?” 是,爷是生气了?你悄悄的买个院子就算了,连以后成亲了,你还要开医馆的事都不告诉爷,你说爷气不气? 可这些话顾千里只敢压在心中,自己郁闷,却不敢发泄出来。 “没有,爷只是没想到星儿竟然自己买了院子。” 顾千里垂眸又把头埋进南星的怀里,出口的嗓音听着有些闷闷不乐。 南星听出来了,知道他还是心中有气。 “你这两天忙得脚都不沾地,我也忘了告诉你,是我不对,不过,你放心,买院子的银钱都是我自己的,我没有用你的银钱。” 这是属于南星自己的私产,她从未想过用顾千里的钱财来做什么,买这个院子,纯属是给自己一个小窝,即使以后有什么不妥,她也算有个容身之处。 不过这话停在顾千里的耳朵,那就完全变了味,心中更加郁闷不堪了。 星儿都不用他的银钱了?是不是又要逃离开了?是不是又不要自己了?可她明明刚才还说“应了自己就不反悔”! “星儿就一定要和爷划分的这么清楚吗?” 出口就是委屈,而且是前所未有的委屈。 “不是,我只是也想要一个家,到时候我要从我的家上花轿,然后大大方方的嫁给你,仅此而已。” 别人给与的再多,那都是别人的,只有自己的,才永远属于自己。 “既然星儿都这么说了,爷不同意好像都不行了。那星儿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 顾千里心中仍有郁气,说话瓮声瓮气的,心情不是很爽快。 “栀子和良姜收拾了几日,也收拾好了,明日我就搬过去。” “明日?这么快?” 顾千里倏然仰头,望着南星,讶异不快。 “嗯,明日!” 分别总是难受,但这短暂的分别不是为了更好的相守吗? 顾千里知道南星肯定是早就做好了打算,要不她也不会开口说的,只是自己一时接受不了这么被动。 长叹了一口气,把眼前的人搂得更紧,极其不爽地说: “爷明日就去催,务必选个最近的好日子,最好眼下立刻把你娶进来。” “呃?” 南星一头冷汗,眼下立刻?日子可以,人却不可以呀?什么都没准备,哪里能说娶就娶呢?她虽然不希望有什么隆重的仪式,但穿嫁衣,坐花轿,拜天地还是需要的吧,这些也得要准备个好几天吧? “我住哪里有什么分别呢,你可以来看我,我也可以来找你呀,这么着急做什么?我虽然也怕成亲的仪式繁琐麻烦,但至少也要准备一件嫁衣吧?” 是呀,他心尖尖上的女孩,要嫁给他,怎么能敷衍了事呢,还得好好筹备一番。 顾千里想通了,心中的郁气慢慢散去,只是手上仍然把南星搂得更紧,闻着她身上散发出的熟悉又好闻的淡淡药草馨香。 第二日,南星搬去了西城自己的宅子,顾千里则拿到司天监给自己和南星推算的成亲好日子。 司天监给了三个好日子让顾千里选择,一个是年前唯一的一个好日子,腊月二十六,离年节只有四天,还有两个都是开年之后,一个是四月初八,一个是九月二十。 顾千里想都没有想,直接选了腊月二十六,他一刻都不相等,怎么可能等到来年呢? 好在离腊月二十六还有两月有余,准备一场大婚也是来得及的,不过就是忙碌些而已。 顾千里把日子告诉给了黄宣郡主,还有南宫翊,因为南星应了让南宫翊给她准备嫁衣,日子太紧,他可不希望到时候日子到了,嫁衣却还没有完工。 黄宣郡主特意派了汀兰嬷嬷和院子里一个能干的叫半夏的丫鬟送到南星的宅子,让她俩帮南星一起准备。 而侯府这边,除却顾千里需要自行准备的,黄宣郡主也忙了起来,毕竟是最小的儿子大婚,怎么的也要隆重不是。再说,那边的嫁衣都是太子准备的,要是侯府太随意了,太子不高兴,侯府也难看不是。 世子夫人倒想帮忙,可此时她肚子的孩子已经五月有余了,虽然胎已经稳定了,但毕竟年龄大了,也没精力操劳,黄宣郡主特意嘱托了,让她不要操心,一切都自己亲力亲为。 到最后,反而没那么忙碌的只有南星。 她每日只需要和汀兰嬷嬷学些规矩礼仪,了解了解这些错综复杂的世家人情外,也就无甚要紧事。 她没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准备什么嫁妆,而且南宫翊给她准备了不少,她推脱不掉,也就接受了。 顾千里也时不时地送一些东西过来,说是他的私产,送给南星,也算是她的嫁妆了。 南星看着那长长的单子,上面琳琅满目地罗列了各种各样的东西,一瞬间,竟然有一种麻雀变凤凰的恍惚感。 她从来未曾想到,自己会来到这里,更未曾想到,会爱上这里的一个男人,如今,还准备嫁给他了! 往昔不复,踏出了这一步,就再也回不去了! “姑娘,你天天闷在屋子里也不是事儿,出去逛逛吧,我听说西街开了一家“玉漱斋”,专卖首饰头面的,很是别致,姑娘要不去看看?” 栀子见南星每日除却和汀兰嬷嬷学东西,其他时候都闷在屋子里,天天不见欢颜,一点都不像待嫁的姑娘,深怕她闷坏了,想着法子让南星开心一些。 “玉漱斋?名字倒确实别致,去看看吧!” 南星应下了,她不愿意出门,一是备嫁,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冬天的京城太冷了,她常年待在南方,有些适应不了这样寒冷的天气。 里三层外三层,南星穿着厚厚的冬衣,还特意披了一件厚厚的大氅,围上了一条白狐皮围脖,才敢出门。 马车沿着结冰的街面缓缓行驶了一刻钟,才慢慢地停了下来,栀子和半夏扶着南星小心地下了马车,走进了旁边的一间铺子。 冬日时分,天寒地冻,这间“玉漱斋”里燃着地龙,走进屋子的那一刻,一阵热气就铺面袭来,倒是暖和的很。 铺子里人很少,除却几个掌柜和几个伙计,南星没有看到一个顾客。 也是,这大冷天的,谁想出门呀,那些富贵人家,都是看好了,直接让伙计送去,哪里会亲自来逛? 所以掌柜的和那些伙计看见南星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呆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姑娘,欢迎欢迎,这大冷天的,快快进来。” 掌柜的一个眼神,一个小伙计就去泡热茶去了,他则满脸堆笑地走到南星的身旁,弯腰迎客。 “掌柜的打扰了!” 南星点头笑笑,让栀子和半夏帮忙除却大氅,才跟随着掌柜的走到一排柜台前面。 入目间,各种精巧的首饰琳琅满目的陈列在一个一个的小盒子里,金的、银的、玉的、翡翠的、宝石的……看得南星应接不暇。 她平时很少戴这些首饰,身上除却顾千里送的那只檀木簪,好像连手镯都没有,不是她不喜欢,她也喜欢,只是如果穿戴在身上,就觉得难受,更是极其不方便了。 “姑娘仔细瞧瞧,这些都是本店最新的样式,昨儿个才刚刚摆出来,每一件都是我们东家亲自设计的。” 掌柜的很是热心,见南星看得很认真,也就不遗余力地介绍着。 南星慢慢地挪步,顺着柜台一个一个地看过去,发现这些首饰,确实每一样都样式新颖,是市面从未见过的,只是有些图案,她却无端地觉得熟悉。 “姑娘,原来您是我们家的老顾客呀,您今儿个看中什么,小老儿做个主,给您便宜便宜。” 南星正看得入迷,忽听掌柜的这么说,有些不解地抬眸看着他。 掌柜的眉眼仍旧挂着笑,指了指南星头上的檀木簪,说道: “姑娘头上这根檀木簪就是我们东家亲手雕刻的,曾经摆在江陵府的铺子里三年都无人问津,今年突然说被人买走了,我们都感到奇怪呢,没想到竟然是姑娘,也真是缘分呀!”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69章 伤心艾 * 南星抬手摸了摸头上这根平平无奇地檀木簪,没想到它竟然还有这样一段来历,顾千里送给她的时候,没有说呀,只是说随手买的。 “这根檀木簪别看平平无奇,可它却是我们东家亲手雕刻做的,东家本来想自己留着的,后来不知怎的,突然又放在铺子里卖了,不仅给它取了个名字,叫“默情”,还开价五百二十两银钱,一分也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我们这些掌柜的都觉得奇怪,这簪子哪里值当这么些钱,想肯定卖不出去了,谁知道姑娘竟然买了……” 掌柜的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南星已经听不进去了,她只听见了那个五百二十两,不停地在耳畔回荡。 怎么会?怎么可能? 如果不是,这个东家怎么会给这簪子开价五百二十两?如果是,他是谁?他为什么也会来这里? 南星的脑子里开始嗡嗡作响,很多问题都浮了起来,一个接一个,不知道该去解决什么问题的好。 “掌柜的,你们东家在哪里?怎么能见到他?” 南星倏地抓住了掌柜的手,急问道。 掌柜的被南星的动作吓了一跳,就连身后的栀子和半夏也被吓了一跳。 姑娘这是怎么了? “姑……姑娘,我们东家一般不来店里,你有什么事给小老儿说就好了,小老儿会帮你转达的。” 南星已经没有了看首饰买东西的心情了,她只想见见这个“玉漱斋”的东家。 见旁边放着纸笔,南星奔过去,在纸上刷刷写了几笔,然后在末尾写上了南星的名字和地址,吹吹墨迹,才拿给掌柜的,说: “掌柜的,麻烦把这张纸条务必拿给你们东家,让他一定要看,后面的我留了地址和姓名,如果可行,我想见你家东家一面。” 掌柜的不解地看着南星,从来未有顾客有这样的要求呀,他见南星一脸焦急,迫切地望着自己,好似真是有事一样,忙愣愣地点点头,应道: “好,好,小老儿帮姑娘转达。” “多谢!” 南星福礼道谢。 “如果可以,我想尽快见他一面。” 掌柜的又是一愣,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这姑娘怎么这么迫切地要见自己的东家呢? “小老儿尽力。” 掌柜的拱拱手,见南星已经没了再继续看那些首饰的心情,也就不再介绍了。这时候,恰好又有人推门进来,掌柜的向南星颔颔首,就去招待别人去了。 “姑娘,欢迎欢迎,有什么小老儿能够效劳的?” 掌柜的仍旧满脸堆笑,对刚进门的两位姑娘恭敬地迎道。 “我们姑娘正在采办嫁妆,听别人说你这儿的首饰头面样式别致,做工也精巧,我家姑娘特意吩咐我们过来,让你们伙计带些样式过去选选,只要姑娘看中了,那掌柜的就别担心银钱了。” 其中一个穿着绛色襦袄的姑娘说着,语气里十分地高傲。 掌柜的一听,就知道是一位豪客,指不定是什么达官显贵家嫁女儿呢,语气也就更加恭敬了些: “好说,好说,两位姑娘先过来看看,看中哪些样式,小老儿再让人送到府上,让您家姑娘挑选。” “好,我们就先来看看。” 两位姑娘自顾自地走到柜台前,见南星挡着,随意瞟了一眼,目光十分地不屑。 “你看,这套怎么样?” “不错,这样式外面从来没见过,等姑娘嫁到定安侯府,穿戴起来,必把那些个夫人比下去。” 听到“定安侯府”几个字,南星的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如果她没有记错,侯府除了顾千里,好像没有人是未婚了。 “嗯,这套也好看,红宝石,映衬姑娘的花容月貌,到时候呀,顾五公子必定舍不得移开眼。” 顾五公子? 不是顾千里又是谁,南星的心已经沉到谷底,寒凉一片,谁来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的这两个丫鬟到底是谁? “姑娘……” “姑娘……” 旁边的栀子和半夏也吓住了,她们见南星脸色已经变了,忙上前扶住,颤巍巍地叫了一声。 “我们走!” 南星稳稳心神,握紧了身侧冷如冰块的手,淡然地说了声,就掀开门帘子往外走。 “姑娘……大氅……” 半夏忙抱着大氅追了出去。 外面寒风凛冽,扑面袭来,让人瞬间赶到寒冷,可她们知道,此刻南星的心肯定也如这寒风一样,已经凝结成冰了。 上了马车,栀子和半夏见南星冷着一张小脸,木然地坐在那里,不说话也无表情,一双星眸黑漆漆地睁着,看不出来情绪。 “姑娘,她们肯定是乱说的,你要相信公子。” 栀子不相信顾千里会娶别人,这一路走来,他对自家姑娘呵护的如珠如宝,前段时间还恨不得姑娘立时嫁了他,怎么才过了这么些天,就变卦了,要娶别人呢? 不可能,肯定不是真的! 半夏也不相信,她虽然跟南星的时间短,但对自家五公子对南星的心意还是看的听明白的,那不是一般的宠爱,那是爱到的骨子里。再说黄宣郡主都派自己和汀兰嬷嬷来了,帮助南星备嫁,怎么会突然又要娶个别的姑娘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姑娘……” “去侯府!” 南星冷冷地说了一句,她要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不要做蒙在葫芦的人,什么都不知道,开开心心地做着美梦,转过头来,却让美梦变成噩梦。 “姑娘,天都要黑了,要不……” 栀子劝道,她已经预告到姑娘去了后,那得是一阵多大的风浪。 “去侯府,现在,马上去!” 南星的声音比刚才还要冷冽,栀子和半夏从未见南星发过火,这一声吓得两人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心里都暗暗祈祷着:公子呀,你千万不要这个时候放岔子,要不姑娘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了! 马车又行了一刻钟,就到了定安侯府,南星直接让车夫走到挨近顾千里院子了侧门,下车,悄悄地走了进去。 熟门熟路,没过一会儿,就走到了顾千里的院子,大门半遮半掩,门口守着的人不知道去了哪里,南星抬步想进去,却院子里传来阵阵说话声,忙停住了脚步。 “人人都说顾五公子品性改了,不再是那纨绔的混子了,这段时间见着,倒真觉得和以前传闻的不大一样,看来那医女还真有几分本事。”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娇滴滴,软绵绵,听得人心都酥了。 “你还有什么要求?” 是顾千里清冷的声音,南星双手蓦然握紧,指尖都快要戳进了手心。 “我的要求也不多,只是成亲那日,我要午间进门,那医女须得晚间进门,你当晚须宿在我房里,第二日她必须给我敬茶后,才算全了礼数,我才认下她是你的妾。” 手心一阵刺痛,南星知道是被自己的指甲戳破了,可她浑浑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觉得浑身冰冷,好像没有意识,听不清里面说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以!” 顾千里应了下来。 南星闭闭眼睛,两行清泪从眼眶子里滑落,梦有多美,醒来就有多痛,只是这心呀,为什么要如刀割一般,痛彻心扉。 “还有……” 那女子接着说道。 “还有什么?” 顾千里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继续问道。 “你真不打算告诉那医女,就这样瞒着,如果以后家宅不宁,那你就怪不得我使手段了!” “她是妾,你是正室,你随意处置。” 这些声音就像魔音一样钻进南星的耳朵里,久久不散,也像刀子一般刺入她的心上,把她的心刺的鲜血淋漓,刺骨悲痛。 “还有,你院子里的那块门楹我看着不舒服,得改个名字。” “好!” “……” 南星已经听不下去了,她怕自己再听下去,会心痛的死掉在这里。 顾千里,到底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 原来的那些都是假的吗? 南星转身就往外走,身旁的栀子和半夏连忙跟上,她们也忿忿不平,这五公子到底怎么回事? “南星姑娘,你怎么来了?” 南星抬眸见是白术,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脸看到自己竟然有些慌乱和紧张。 “白术,你们都知道是不是?” 南星问道,她知道白术一直不喜欢她,觉得她拖累了她家公子,可一路的相处,他们却都是她信任的人。 “嗯!”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南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不相信顾千里这么绝情,也不相信这一年多两人的相处都是假的,肯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可到底是什么问题? 白术缄默其口,不说话,只是看着南星。 “你说呀,你说呀,到底怎么回事?到底出了什么事?是因为我吗?我到底怎么了?” 南星想不通,也想不明白,她宅在自己的宅子里也才一月不到,怎么外面就变得这么快呢? 她爱的人恍如昨日还迫不及待地娶她,今日他却残忍地对别人说自己只是个妾,随意别人怎么处置。 我到底怎么了?顾千里,你又到底怎么了?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70章 各一旺 * 问到最后,南星都哭成了泪人,也没向白术问个明白,那个冰块脸除了眼睛红红的,充满了纠结,像河蚌一样,始终口舌紧闭,就是不发一言。 “好了,我不问了!” 南星擦干眼泪,淡然一笑,觉得自己好像一个傻子。 其实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只是想飞蛾扑火的相信一次,结果却仍旧被火焚蚀的干净,只余疼痛给自己。 “白术,别告诉他,我来过!” 说完,南星绕过白术,飘飘然走了。 “你们……你们太欺负人了……” 栀子哭着推了一把白术,忙跑着去追南星。 南星失魂落魄地坐上马车,恍恍惚惚地回到宅子,又惶惶然然地进了房间,把门关上后,谁也不让进去。 “姑娘怎么了?” 良姜见南星脸色不对,栀子的眼睛也哭红了,忙问道。 “良姜,他们……他们都是骗子……姑娘……姑娘好可怜……” 栀子扑进良姜的怀里,开始嚎嚎大哭。 良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好搂着栀子,等她哭够了,再问个清楚。 等栀子哭了好一会儿,才从她哽咽的断断续续语句中,知道了公子瞒着姑娘要另娶她人之事。 良姜当然不相信,公子对姑娘的情意没有人比她看得更清楚,那是深刻在了骨子里,怎么会说变就变呢? 可见栀子哭成这样,半夏也哭了,姑娘更是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她也不得不信了。 这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屋里漆黑一片,南星没有掌灯,就在夜色中呆愣愣地坐在那里,手上摩挲着那根檀木簪。 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不爱了吗?不要自己了吗? 屋里燃着地龙,暖和如春,可南星的心却像刚才寒潭中捞出来的一样,又冰又冷,寒冷刺骨。 顾千里,如果你真的娶了别人,我们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你知道吗? 这辈子,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发簪被南星越握越紧,簪头刺入了掌心,疼痛阵阵袭来,可却比不上心里的万分之一痛。 早知道,就不要撤掉心底的那道屏障,不动心,也就不会伤心了。 南星凄哀地苦笑,眼泪从回来就没有断过,不停地从眼眶子里滑落,打湿了脸颊,也打湿了衣衫。 一个人,在黑夜,只有眼泪陪着自己默默悲伤。 栀子、良姜还有半夏一晚上都担心着南星,三人挤在一个屋子,勉强将就了一晚。第二日,三人起了个大早,在南星房门口等着,可等了半天,也没有见屋里有什么动静。 三人相视了一眼,互相都看到了不妥,忙用力地推开了门,见屋子里整洁地如同往日,可南星却不见了踪影。 “姑娘……” “姑娘……” “姑娘……” 三人惊慌失措地喊起来,可屋子除了她们三个,再也没有别的声音,她们伤心的姑娘不知道去了哪里。 “呜呜……良姜……姑娘一个人能去哪里?她会不会……” 栀子伤心地哭了起来,心中后悔不已,早知道,昨晚上就一直陪着姑娘了。 “我们分头去找找,半夏,你回去给公子报信……” 良姜比较冷静,忙道,她相信南星不会做傻事,那么坚韧的姑娘,绝对不会的。 “好,我先回侯府!” 半夏点点头,抬步就往外跑。 刚冲出门口,就差点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公……公子……” 半夏诧异地叫道。 屋里的栀子和良姜连忙冲出来,就见顾千里站在了门口,一脸慌张。 “你……你这个骗子,你……你还敢来?” 栀子冲到顾千里的面前,指着顾千里,不管不顾地骂了起来。 如果可以,她很想把眼前的这个负心的骗子打一顿,他……他为什么要那样欺骗自己的姑娘? “南星呢?” 顾千里不理栀子,焦急地问道。 “你还敢问姑娘,你怎么好意思问?你这个骗子,你滚……你滚……” 栀子已经口不择言了,她恨不得扑上去咬死顾千里。 “栀子……” 良姜把栀子紧紧抱着,怕她真做出不可理喻地事。 “姑娘不见了!” 良姜蹙眉说道,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给顾千里。 “不见了?” “嗯,从昨晚回来,姑娘就把自己关在房门,一夜未出,今儿个我们早起进姑娘房门的时候,人就不见了!” 良姜冷着脸,恨恨地看着顾千里,她还以为他是个好的呢,可没想到,竟然过分至此,从头到尾装深情,哄骗着姑娘,给姑娘织就了一张美梦,却又残酷地让她梦醒,抛弃了她! 顾千里听闻南星不见了,转身就走。 今儿个早晨,白术忍不住,还是告诉了他,昨晚南星来过,他就知道大事不好了,片刻未曾停歇地赶到这里,可结果她仍旧是不见了。 他知道昨晚的那些话,对南星来说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把她的心已经伤透了?她肯定再也不会相信自己了吧? 顾千里心里一片荒凉,早已经麻木的没有感觉,他的女孩呀,本来就已经近在咫尺了,转眼间,却又遥远到天涯了。 星儿,我舍不得放手呀,可如果你能好好的,你要恨我就恨吧,我只要你好好的,不爱我也罢,爱上别人……也可,只要你好好活着。 可是,为什么心却痛得要死掉? 放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太难了,这辈子,大概我也做不到真正的放手了! 顾千里没有回侯府,直接去了南星住过的别院,躺在那张和南星长躺的床榻上,闭着眼睛,熟悉的药草馨香淡淡在鼻间萦绕,恍如南星仍在身边。 星儿,对不起,伤了你的心,对不起…… 呜呜…… 转头深埋进枕头,顾千里无声地开始哭泣。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人生,应该没有什么比失去挚爱更痛苦的了! 南星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能让顾千里能放弃自己,甚至甘愿娶别人。 她想要弄明白这一切,即使分开,也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分开。 去找南宫翊吧,眼下,大概只有南宫翊可以帮助自己。 趁着天色渐亮,南星从匣子里摸出一个锦囊,里面装着南宫翊送给她的那块玉佩,她拿着就出了门。 好在南宫翊曾告诉过南星,如果有事去哪里找他。也幸亏南宫翊不住在宫里,常住在外面的宅子,所以南星才匆匆赶着马车,半个时辰就到了南宫翊宅子的门口。 “姑娘,你找谁?” 门口守卫的侍卫还算客气,见南星走过来,问道。 南星拿出那一块玉佩,递过去,说: “我找太子殿下。” 侍卫一见南宫翊的玉佩,隐约间看到里面的“翊”字,忙跪下来,说道: “姑娘恕罪,殿下吩咐过,如果有人带这块玉佩找他,务必第一时间禀告他,姑娘,快请进!” 说完,把南星迎了进去,示意别人赶紧去禀告南宫翊。 南宫翊还在睡觉呢,被广白敲门叫醒,说“南星姑娘来了”,忙不迭地睁开眼睛,一骨碌就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迅速穿好衣衫,就往外冲,到了大厅,刚好看到南星立在厅中,手足无措地四处张望着。 “小仙女……” 南宫翊欣喜地叫了一声。 可能心里憋屈着,无处发泄,南星一听南宫翊这么一叫,眼泪刷地一下就落下来了,此刻,她什么也不想顾及,一头冲到了南宫翊的怀里,搂住了南宫翊的腰,开始嘤唔哭泣。 南宫翊吓傻了,呆愣在那里,莫名地看着南星的动作,僵如石头,一动也不敢动。 等南星哭了一阵,声音渐渐地小了,他才推开南星,小心地问道: “怎么了?” 一听他这么一问,南星好不容易收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到底怎么了?顾五欺负你了?” 南星摇摇头,又点点头,只顾着哭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要急死小爷呀,到底怎么了?” 南宫翊急得原地打转,忙吩咐广白去把顾千里抓来。 “别去,我是有事来找你的!” 南星收回眼泪,强撑着咧嘴笑笑,说。 “你说,什么事?别在哭了!” 说完,把南星扶到椅子上坐下,示意旁边的丫鬟去拿温热的干净帕子,帮南星擦脸。 “顾千里……呜呜……顾千里要娶别人了……” 南星本来不想掉眼泪,哪知道一开口,眼泪不由自主地就掉,她觉得自己特别没用,拼命地用手去擦,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好了,别擦了,他不是马上就要和你大婚了吗?怎么会娶别人?娶的是谁?” 南宫翊拉住南星的手,见她把脸揉的皮都要破了,蹙着眉头,十分心疼。 “我不知道娶的是谁,肯定是哪家权贵的姑娘吧?他瞒着不告诉我,我无意间听见的。可你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我不相信他说不要我就不要我了,我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你能帮帮我吗?” 说完,南星泪眼汪汪地望着南宫翊,楚楚可怜的样子把南宫翊的心都看软了。 “小爷就知道顾五那个人不靠谱,估计是见了什么新鲜的花儿草儿,被眯了眼……” “不,他不是这样的,他肯定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事,而且我直觉认为,是关于我的事,他才肯让步的,南宫……太子殿下,你帮我查查看,好吗?” 南星始终坚定顾千里有苦衷,她不想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就放弃,即使以后两个人走不到一起,她也希望回忆是美好的,分手是没有遗憾的!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71章 九里明 * “你叫我陆翊就好,那是随我母亲的姓的名字。” 南宫翊接过丫鬟递过来的帕子,放在南星的手上,示意她擦擦脸。 南星接过,用温热的帕子好好地擦了一把脸,才缓和了些情绪。 “这段日子,你先住我这里,等我查明白了,再让顾五那孙子给你个说法,小爷的小仙女,哪里能容他这么践踏?” 说完,南宫翊刮刮南星的红红的鼻子,见南星的情绪稳定了,才放下心来。 “谢谢你!” 南星道了一声谢,幸好,还有南宫翊这个朋友。 南星在南宫翊的宅子住了三日,每日吃了睡睡了吃,什么事都不想想,就等着南宫翊给她带来消息。 而这三日,顾千里每天晚间都去南星的宅子,可每日去,每日栀子和良姜都告诉她:姑娘从不曾回来过。 他也彻底的慌了,不知道她又跑哪里去了?而且这次,他总觉得他再也找不到南星,他大概永远地失去她了! 这一日,南宫翊终于带来了好消息,他坐在南星的房间,猛饮了几杯茶水,才喘着气说道: “顾五那个孙子,小爷还以为多大点事儿呢,这样就被吓唬住了?” 南宫翊说的极为不屑,南星更着急是什么事了。 “到底怎么回事?” “他要娶的那个姑娘,是当朝太师的小女儿,叫莫珍珠,太师有个大女儿是我爹,就是圣上的贵人……” 难怪呢,身份如此高贵,提那些要求的时候才那样趾高气昂。 “不过顾五不是因为这权势而娶她的,是这莫珍珠找到顾五,说他们家得了一封南漓的密信……” “这份密信和我有关吧?” 南星自嘲地笑笑,要不是和自己相关,顾千里也不会自乱了阵脚,受那女子的胁迫。 “嗯,那封密信里带着一幅画像,是关于你的身世的。” 说完,南宫翊定定地看着南星,他也不知道南星的身份如何,如果真如那信中所说的,无怪乎顾千里会妥协。 “我的身世?” 南星没想到会是这样,她的身世别人怎么知道的? “是怎么说我的身世的?” 南星问道。 “那幅画像是南漓王后宫的一位妃子,据说跟你长的很像。” “说我是南漓王的妃子?” 南星哭笑不得,这还能再离谱一些吗? “不是,说你是这位妃子的孩子,从小被这位妃子假装送走,实则是把你养成细作,让你勾搭上顾五,一是想让定安侯府叛了景辛,二是叛变不成,直接暴露身份,瓦解了定安侯府。” 南星听完只想笑,这些人的脑子怎么长的,这么离奇的故事都能编出来?她何德何能?有那么大的本事? “她们也太能编了吧?我有那么大的本事吗?陆翊,你相信吗?” 南星问道。 “南星,不是我相不相信,是顾五相信了,所以他才想办法把这件事拦下来,不让太师府把你暴露出来,二是万一莫珍珠说话不算话,把你暴出来之后,天下人信不信?” 南星一时间没有想到那么多,她只是觉得这太过于离谱了,她要是不了解自己,还真有可能相信了他们给自己编排的这个身世了。 “南星,现下这个确实棘手。如果你的身世真的暴露,景辛容不下你,别说嫁给顾五了,你活都别想活了!” “莫珍珠肯定就是抓住了这一点,让顾五屈服,顾五才不得已应下来,他只是为了保住你。还有,这事虽然不大,但牵扯太多,如果你被暴了出来,定安侯府不仅受影响,本宫也不一定能保住你,你知道吗?细作这个帽子太重了,没有人能戴的住的。” 听完南宫翊的话,南星从刚才的荒诞中慢慢清醒,她从未想到,自己不招惹是非,是非却非要招惹上自己,甚至有一天,连条活路都不给自己。 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双手着急地胡乱摩挲,心中已经慌乱一片,她没有关系,死了说不定能回去,可她不能连累顾千里,更不能连累他的亲人呀! 右手摸到了放进袖带里的那个香囊,香囊里装着的是南宫翊给他的玉佩,除了这个,还有一枚,师父临终的时候给他的,南星曾经觉得它眼熟,如今想来,和南宫翊的可不是一样嘛! 南星忙低头把锦囊从袖带中拿出来。 “怎么了?” “陆翊,你看,这是你的玉佩。” 南星把南宫翊的那枚玉佩从锦囊里倒出来,迫不及待地递到南宫翊的眼前。 南宫翊接过,翻看了两眼,颔首应了一声。 “这是小爷的。” “那你看看,这枚?” 南宫翊又把另外一枚玉佩拿出来,递到南宫翊地面前。 南宫翊狐疑地接过,见上面跟自己的玉佩图案一模一样,瞬间惊讶地叫了起来: “你……你……这是哪里来的?” “你认识这枚玉佩?它是什么人拥有的?” 南星不回答,先问南宫翊,她要确保万无一失了,才敢说出来。 “这是我们皇室子孙才能拥有的玉佩,出生的时候雕刻的,每一枚图案都一样,只是里面印刻的每个人的名字不一样,你看,我的是一个“翊”字,因为我叫南宫翊,你这枚,里面……里面是一个“雁”字,南宫雁,南宫雁,烈王叔南宫雁,南星,你这枚玉佩是怎么来的?难道?” 不会吧,自己一直纠缠着让她做自己的妹妹,到最后,真的是自己的妹妹? 南宫翊上下打量着南星,一脸不可置信。 南星知道他的想法,随即点点头: “嗯,这枚玉佩是我父亲的。” 对不起,师父,我冒认成了你的女儿,是你说的,花商陆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再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为了解现下的死局,师父,你应该不会怪南星的吧! “嘁……呵……” 南宫翊开始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他看看南星,又看看手中的玉佩,嘴角的笑意越漾越深,到最后开始开怀大笑起来。 “顾五呀,顾五,你听信了别人的,以为南星是敌国的公主,却不想她却是我景辛的金枝玉叶呀,小爷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你知道后的样子了,哈哈……” “小爷就说,你别犯到我手里吧,哈哈……你就给小爷等着吧,看小爷整不死你……” 南宫翊记仇,已经陷入了怎么整治顾千里的幻想中不能自拔,自顾自的在那里大笑。 “陆翊,这个可能解了此局?” 南星打断南宫翊痴狂的幻想,问道。 “当然能了,我的妹妹,皇室子嗣,这还不能解?什么可以?你都不知道,这么些年,我那爹为了找烈王叔,费了多少心思,如果见到你,还不得高兴死。对了,烈王叔他好吗?他在哪里?” 南星摇摇头,黯然地说道: “去年,他去世了!” “什么?” “快,快,你现在跟我进宫,我们一起去见我爹,告诉他。” 南星双手握了握,既然已经选择走出这一步,那就应该勇敢的面对,把师父的消息告诉给他的亲人,也是应该的。 “你们知道吗?太子殿下带了一位女子进宫面圣呢?” “听说了,据说是太子殿下的心爱之人,估计是让圣上赐婚的。” “真的假的,我看那女子好像是上次在西城治痘疮的女子……” “那位医女?” “嗯,有些像……” “那医女不是定安侯府五公子的嘛,怎么和太子殿下又扯上了关系?” “这就不知道了,估计是太子殿下更有手段,抢了过来……” “我看不是,应该是那女子觉得跟太子殿下更有前途,才抛弃了顾五公子……” “谁知道呢,等着看吧……” “嗯,等着……” 顾千定从宫中回府的时候刚好听到门口的侍卫议论,他一头雾水,诧异不已,南星不是都要和小五成亲了吗?怎么又跟了太子殿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千定急匆匆地回府,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先去了顾千里的院子。 一进屋子,见顾千里躺在地上喝酒,身旁摆满了酒坛子,整个人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 “小五,你大白天的喝这么酒干什么?” 顾千定紧皱着眉头,把那些酒坛子踢到一旁,把顾千里扶到美人榻上。 “大哥,大哥,你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 “大哥,我……我把南星弄丢了……” 听着顾千里这醉熏熏的呓语,顾千定的眉头皱得更紧。 “我还正想问你呢,到底怎么回事?南星怎么跟太子殿下扯上了关系?” “太子殿下,你说那臭小子,南星去那里了?” 顾千里茫然地抬头,看着顾千定问道。 “是呀,你不知道呀,太子殿下带她进宫面圣了,听说是让赐婚,到底怎么回事呀?你们不是要大婚了吗?怎么又跟太子殿下赐婚?” 听到“赐婚”两个字,顾千里的心就被扎的撕心裂肺的疼,他的星儿呀,他终于亲手把她推给了别人。 “哈哈……哈哈……” 顾千里开始疯狂地大笑,只是声音中满是悲凉,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飚下来,很快,狂笑变成了大哭。 “呜呜……大哥,大哥……我的心好痛,大哥……我把她丢了怎么办?我以后怎么办?” 见顾千里哭一阵笑一阵,整个人蜷缩在哪里,萧萧瑟瑟,凄凄哀哀,无比可怜。 可直到现在,顾千定也是一脸懵逼,他还是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72章 当归曲 * 顾千里哭的伤心欲绝,顾千定看不下去了,直接一掌拍晕了他,然后才吩咐苍术和白术把人扶到床榻上,让他安睡。 “你们两个,告诉本世子,到底怎么回事?” 顾千定坐在太师椅上,问站在面前的两人。 苍术早都憋不住了,见顾千定一问,就忙得像倒豆子一样,把顾千里和南星之间,还有莫珍珠的威胁一一说了出来。 “糊涂,这么大的事,他不跟家里说,就自己扛下来。” 顾千定一拳拍在桌子上,差点把那张桌子拍散架。 这确实是件棘手的事,如果南星的身份真如同莫家说的那样,那确实不宜与小五在一起,更是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当务之急,还是应该跟父亲母亲商议一下,即使小五不能娶南星,可也绝不能娶莫家的女儿,莫家的狼子野心早已昭昭,如果娶了他家的女儿,后面的结局也差不了多少。 “你们两个好好看着五公子,等他醒来让他来找本世子,别再做傻事了,也不要和莫家的人接触了!” 顾千定吩咐完后,就走了。 苍术和白术互看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无奈。 他们公子呀,就是想娶个意中人而已,怎么这么多波折呢? 南星被南宫翊带到圣上面前,她一路都很忐忑,尤其是踏进了皇宫之后,巍峨的宫墙无形中露着一股威严,南星觉得被压的有些喘不过气。 也不知道圣上是什么样的人,相不相信自己?她能否保得住顾家一家不受牵连? “儿臣见过父皇。” 南宫翊恭敬拱手行礼。 “嗯,起吧!” 圣上正在看书,眼瞟着自家儿子竟然带着一个姑娘进来了,忙放下书,好奇地看着: “咦?你……你怎么带来了一个姑娘?谁家的?你要干什么?” 连环夺命三问,他这个儿子有多不靠谱,圣上太了解了,早让他娶妻,他每次都像打太极一样的推诿过去,他一直担惊受怕这个儿子有别的癖好呢,这竟然会主动带一个姑娘,圣上简直都想立刻给这姑娘下旨了,太子妃还是侧妃都行,只要自己儿子乐意。 “父皇,您别像狼一样看着人家姑娘,把人家先吓死,都不敢说话了。” 南宫翊母亲早逝,一直是圣上亲手带的,两人说话也随意些。 “南星,来,先给父皇磕一个头。” 南宫翊开口提醒南星,南星点点头,恭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说道: “民女南星见过皇帝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岁。” 按照这台词念应该没错。 “好,好,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快抬头给朕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好孩子?” 圣上已经把南星归给了南宫翊,说话都和蔼可亲的,一脸的笑容,慈祥的不行。 “父皇,您先看这个!” 南宫翊把南星给他的那枚玉佩递到圣上的面前,圣上狐疑地接过。 “父皇,您看看!” 圣上才低头看向玉佩,他翻看了一遍,又举起接住日光看向里面的字迹。 “砰……” 桌上的茶盏被打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你……你是……” 圣上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疾步走到南星的面前,哆哆嗦嗦地问道。 “她……她是……雁的……” 南宫翊见自己父亲一副快要昏倒的样子,忙走过去扶住他,说道: “她是烈王叔的女儿,叫南星,是父皇找了这么多年的烈王叔的女儿。” “砰……” 圣上觉得自己脑子的筋已经炸掉了,怎么会?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怎么她的女儿会突然出现?可手上握着的这枚确实是雁的玉佩。 “你……你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圣上踟蹰的说道。 南星闻言,乖巧地抬起头,星眸望向眼前的老者。 “砰……” 圣上脑子里的又一根筋炸掉了。 “怎么会?怎么会?怎么和她……一模一样……” 圣上木呆呆地看着南星,像被石化了一样。 “父皇……父皇……” 圣上听见南宫翊的喊声,慢慢收回心神,低头问南星: “你的母亲可是叫花商陆?” 南星星眸一怔,闪过一次惊诧,随即点点头: “是!” 南宫翊只认得南宫雁的玉佩,倒不知道南星的母亲叫什么,圣上怎么知道南星的母亲叫什么呢?奇怪了! “孩子,起来吧,起来吧,这些年受苦了,你父王呢?” 圣上弯腰把南星扶起来,轻声细语地问着。 “谢圣上!我……我爹去年已经过世了!” 圣上一愣,浑身充满悲伤: “什么?你爹过世了?” “嗯,他心心念念地记着一个诺言,去赴约去了!” 既然圣上知道花商陆,他肯定知道他们俩的事,所以南星只得如实告知。 “赴约?” “嗯!” “哦,他一直记得呀,朕还以为他忘记了呢,他伤了你母亲那么深,却真的等了十五年才敢去赴约呀!” “他走的时候是安详的,是带着期待的,我相信他和母亲已经再次相遇了!” 荒诞离奇,南星本身就是个离奇的存在,所以她也相信南宫雁和花商陆已经再次相遇了,只是这次,应该都学会了爱,共白首了! “好,好,好,这样也好!” 圣上眼角闪过泪花,南星想他们的那个故事肯定也是让人伤心的。 “孩子,你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找到你父亲的?” 当初那个孩子不是早就被打掉了吗?怎么会活下来?还是阿陆不仅瞒了雁,连他们这些人都瞒了下来? 南星摇摇头,她不敢说的太清楚,只好说道: “我也不清楚,见到父亲也是巧合,我滚下了山谷,父亲刚好救了我,他传承给了我医术,然后给了我这个玉佩,但并未告知我身世。”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呀,阿陆当初把你藏起来,不让雁知道,谁知道最后还是把你送到了雁的身边,亲情之缘永远断不了。” 圣上拍拍南星的手,感叹道。 “孩子,你既然回来了,朕也会恢复你应有的身份,你是雁和阿陆的女儿,也是朕的女儿,朕不封你为郡主,直接封你为公主,怎么样?” 当初,如果不是他们这些人羡慕阿陆嫁给了雁,旁观着看两个人的误会越来越深,雁和阿陆也不会走到那个地步,如今有机会,他肯定要好好地弥补他们的女儿。 南星惊讶地不知所以,她转过头看着南宫翊,茫然地摆摆手,她不要做什么公主呀,她只想解了现下的死局而已,不牵连顾千里一家而已。 “儿臣觉得也应当,烈王叔为景辛立下了多少汗马功劳,既然如果她女儿回来了,怎么的也不能亏待,封公主是应当的,如果母亲还在,说不定还会把她认成嫡公主呢,是儿臣的妹妹呢!” 南宫翊对于让南星做他妹妹这件事,也是执着到一定的程度了,现在既然已经梦想成真,他简直都想立马冲到顾千里的面前去嘚瑟。 “阿翊说的对,你叫……” “父皇,她叫南星,会医术,还救过儿臣呢,上次京中的痘疮也是她治好的,医术是这个……” 说完,南宫翊举起大拇指,无不骄傲地夸赞着南星。 “噢?痘疮是你治的?你是那个女大夫?顾家那小子带回来的?” “呃?” 南星满脸通红,没想到圣上也听这些八卦流言,高高在上呢,威严仪态呢? “别管顾家那小子了,那小子欺负人,说了要娶南星,又悄悄摸摸地要娶莫家那珍珠,父皇,你可得给南星出口气……” 南宫翊这绝对的是公报私仇,他好像已经看到了顾千里跪在他满前求饶的样子。 “还有这事?” 圣上眉毛一瞪,立马严肃起来,南星立时感受到了上位者的那种威严凌厉。 “没有,没有,是因为莫家拿我的身世做文章,逼迫顾千里娶她,圣上千万不要错怪他!” 南星连连摆手,她不了解圣上的怒气值的威力,只是自古以来,天子一怒,横尸千野,在这个皇权至上的时代,她怕呀! “南星,你别替他说话,顾五那小子,就该好好治治……” 南宫翊还在添油加醋,南星恨不得冲过去把他的嘴给堵上。 “这事以后再说,孩子,你叫南星,那族谱上就记你的名字叫南宫星了,号昭仁公主怎么样?” 圣上打开一卷圣旨,就准备落笔。 南宫翊闻言,立马拍着马屁: “昭仁好呀,明月昭昭,仁心仁义,南星刚好是医者,父皇这封号走心了!” “滚……” “南星还不谢谢父皇!” 南宫翊猛向南星眨眼睛,南星见他的眼珠子都要被挤出来了,深怕他眼睛抽筋,只好应了下来,又跪在了地上,磕头谢恩。 “南星谢圣上恩典!” “别一口一个圣上的,叫皇伯父,快,叫一声……” “孩子,叫一声……” 两人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南星硬着头皮,嗫嚅着开口,叫了一声: “皇伯父!” “哎!” 好吧,南星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女儿哟,被自己这么一叫,怎么应的那么甜呀! “南星,这下该叫本宫哥哥了吧?来,乖,叫一个……” 南星额头冷汗直冒,原来他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好吧,反正已经成定局了,兜兜转转,还真成了自己的哥哥,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哥哥,还是叫一声吧! “兄长!” “叫哥哥,不要叫兄长……” 南宫翊不满意。 “兄长……”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73章 娑罗子 * 南宫翊磨缠了好久,南星就是不开口叫“哥哥”,只是叫“兄长”。到后来,南宫翊也死心了,不叫就不叫吧,反正兄长也是一样的,不管怎么的,她现下拒绝不了,也否认不得是自己妹妹了,而且是名正言顺的妹妹。 此刻,他太想看到顾千里知道两人关系时的精彩表情了,光是想想,南宫翊都觉得无比愉悦! “哈哈……该死的顾五,你也有今天,小爷弄不死你……还想娶小爷的妹妹,呸……门都没有……” 南宫翊心里暗暗自语,仿佛从出生以来,心情从未有今日这般舒爽过。 南星本来以为把这件事情说清楚了,身份也明了,自己就可以回家了。可南宫翊不知道跟圣上说了什么,直接让南星留在东宫,还要求她多住些日子,陪陪他这个“孤独”的老人。 南星走出御书房,见后面宫殿众多,雕龙画凤,贵气逼人,偶尔能听到丝竹之音,后宫三千,美人儿众多,他怎么就“孤独”了? 南星被南宫翊领着去了东宫,安排了宫殿,还专门拨了几个人伺候南星,弄得南星一时间不知所措。 “兄长,我为什么现在不能回家?” 南星问道,她一点都不想住在这里,不习惯也不自由。 南宫翊眉头挑挑,随意说道: “你那个家算什么家?父皇说等烈王府重新修缮一番,再让你入住,这段时间,你就住在小爷的东宫就得了!” “啊……要住多久?” “一年半载吧,什么时候等烈王府修缮好了,你再搬出去。” 南宫翊嘴角含笑,对这件事情无比满意。 “不行,不行,我不能住在你这里,我……我不喜欢,还有你知道的,我还要开医馆,我怎么能在这里住这么久呢?” 南星浑身都在拒绝,她可以在这里待三五日,一年半载困在这里,简直能要了她的命,再说,她还想告诉顾千里,告诉他,她没事了,他不用为了她牺牲自己。 “先住着吧,后面的事后面再说!” 说完,南宫翊就走了,南星看着他那欢脱的背影,开始忧郁起来。 “你听说了吗?” “什么?” “太子殿下纳了侧妃了!” “什么时候的事?太子殿下不是一直不近女色吗?” “就昨儿个,你不是也看见了吗?太子殿下带那个医女去面见了圣上,今儿个就听说封了侧妃,直接住进了东宫。”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是东宫的小太监亲口说的,听说太子殿下极为上心,安排的宫殿都和太子殿下的宫殿挨在一起的呢!” “这医女本事还真大,听说定安侯府的五公子原来也极为宠爱,这怎么在太子殿下的手上,也极为宠爱呢?高……” “应该有些手段,要不怎么把这些个人都迷住了呢?太子殿下和顾五公子什么女子没见过,还不是都载了?” “那你说,这太子殿下和定安侯府抢人,那边会不会……” “这不好说……”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顾五公子走了商道,定安侯府也不会为了女子和太子殿下反目吧?” “这倒也是……不过,我也很好奇这医女到底是什么样的天仙儿,怎么这么会迷惑人?” “人家现在是人上人了,是枝头的凤凰,哪里是我们这些人能见的……” “你还是回去见你家那泼妇吧……” “哈哈……” “泼妇也有味道……” “……” 宫门口,几个侍卫聚在一起,窃窃私语地说着八卦。顾千定站在门口听了好一会儿,见他们越说越离谱,捂着嘴“咳嗽”了一声。 那几个侍卫吓得连忙抬头,一看,竟然是定安侯世子,吓得忙低下下了头,战战兢兢地站着。 “顾……顾世子……” “你们几个,不好好当值,在这里议论太子殿下,是嫌命太长了,还是脑袋在脖子上太稳当了些……” 几个人闻言,吓得哆嗦,忙跪了下来: “顾世子饶命,属下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哼……现下知道不敢了?”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求顾世子开恩,饶了属下……” “哼……下不为例,要是再让本世子听到,直接禀告给太子殿下,那时候,你们就知道脑袋还是稳稳地待在脖子上,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 “属下知道了,多谢顾世子。” “谢顾世子,属下记住了……” “谢顾世子……” 顾千定负手离开,回了府,没有回自己的院子,又直接去了顾千里的院子。 这一次,顾千里没有喝酒,只是呆坐在屋里,手里拿着一张帕子翻来覆去地摩挲着,一会儿愁一会儿笑。 “小五……” 顾千里一愣,把帕子快速地收到手中,抬头见是顾千定,叫了一声: “大哥,你来了!” 顾千定看他那不死不活的样子,心中就叹气,两个人本来都高高兴兴地大婚了,怎么走到这个地步呢? “大哥,有什么事吗?” 顾千里见顾千定坐在自己面前,担忧地看着自己,淡淡地问了一句。 “唉……” 顾千定长叹一口气,他不知道刚听到的消息该说还是不该说,小五这个样子已经很难受了,他怕说出来,他承受不了。 “大哥没事的话,就回去吧,嫂子的身孕也六个月了,还是多陪陪她的好,不要像我……” 顾千里说不下去了,思念如狂,他现在想陪在那个人身边,大概都没有资格了。 “唉……你知道了?” 顾千定又叹了一口气,见顾千里整个人都是消极悲哀的,也颇为心疼,这个弟弟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何时这么颓废过呀! 果然,自古“情”字一事最为伤人! “知道什么?” “南星成了东宫侧妃的事呀?” “嘭……” “噼里啪啦……” 茶盏掉落在地上,摔碎的四分五裂。 “你说什么?” 顾千里倏然站起身来,抓住了顾千定的衣领,双目圆瞪着。 “小五……你……你先放手,你不知道呀?” “你再说一遍……” “今儿个我出宫门的时候,听说圣上赐下旨意,南星成了东宫侧妃。” 顾千里闻言眼睛一闭,整个人毫无预警般,徒然地倒了下去。 “砰……” 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吓得顾千定连忙奔过去,把人扶起来。 “小五,你没事吧?” 顾千里仍旧闭上眼睛,脸色煞白如纸,不说一句话,嘴角慢慢有血迹流出来,整个人像被散了气一样,消沉悲哀到了极点。 “小五,你别吓哥哥呀?” 顾千定吓死了,忙把顾千里扶靠在美人榻上,用力掐了一下顾千里的人中,慌慌张张地想把人唤醒。 “小五……” “苍术,白术,快去请大夫……” 苍术和白术听到声音,连忙冲了进来,就见顾千里昏迷着半靠在美人榻上,顾千定慌张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怎么了,世子?” “公子,这是怎么了?” “去请大夫?” “哦,好,好……” 说完,苍术就跑了出去,他家公子也何时遭过这些罪呀! “大……大哥,别……别去,我没事……我没事了……” 顾千里悠悠睁开眼睛,那双桃花眸子赤红一片,充满悲伤,整个人如同心死了一般。 “小五,你……你别伤心,就当你们有缘无分吧……” 顾千定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和南星一路走来,如果真要说个谁对谁错呢,好像没人有错,只怪造化弄人吧! “我知道了,大哥,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顾千里说完,就又合上了眼睛,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小五,你别这样,姑娘多……” “大哥,我想自己待一会儿,你回去吧……” 顾千定见他这个悲痛欲绝的样子,知道过多的话也没什么用,拍拍顾千里的肩膀,离开了。 顾千定走了,苍术和白术也走了,顾千里一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躺了许久许久。 星儿,他的星儿呀…… 从此之后,再也无法拥有你了…… 只要一想到这个,顾千里就觉得心被一双大手狠狠地揪住,疼得快要死掉一般。 他拿起手帕放在鼻翼间闻闻,淡淡的药草馨香是那么的熟悉。眼前开始浮现南星的一颦一笑,有开心的,生气的,冷漠的,热情的,固执的……还有意乱情迷时绽放开来的样子,娇娇羞羞。每一种都那样的迷人,让自己爱不释手。可这些,以后都不属于自己了,她会对另一个人流露自己的所有,也将有另外一个人来欣赏她的美好,星儿,爷怎么甘心呀!爷不甘心! 星儿……星儿,你回来好不好?回来好不好? 眼泪从眼角滑落,屋子里寂静如斯,没有那个刻在心尖尖上的女子的身影,而且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了! 星儿…… 星儿…… 爷该怎么办?爷还可以怎么办? 你是爷的,是爷的呀…… 你带走了爷的心,爷以后怎么活呀,怎么活下去呀…… 星儿……这是一场梦吗? 梦醒之后,你就会回到爷身边吗?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74章 梅花雪 * 南星每日待在东宫无所事事,身旁伺候的人一点事儿也不让自己干,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废人一样,生活都不能自理了,而且她问什么,她们都不回答,憋得她实在难受极了。 “陆翊……兄长呢?” 南星问着南宫翊专门拨给她的一个宫女,名字叫辛夷的。 “回公主,殿下上朝去了,公主有什么事吗?” 南星想说,我想要回家,可她知道她们绝对是不允许的,她们只听南宫翊的吩咐。 “没事,他回来了,你告诉我!” “是,公主!” 辛夷毕恭毕敬地应了一声,然后退在了一旁,安安静静地站着。 南星实在无聊的透顶,而且她也担心顾千里,虽然他瞒着自己娶别人,她很生气,但这次自己又不见了,他找不到自己,肯定也着急吧! “下雪了,下雪了……” 门外的宫女们开心地叫着。 “今年的第一场初雪呢……” 南星掀开厚厚的帘子,就看到原本阴沉的天上开始飘落着雪花,洋洋洒洒,慢慢地落下来,落在树枝上、路上,转眼间化成了水。 “公主想看雪,穿厚一点!” 辛夷不愧是宫中教导过的,很是会伺候人,有时候不用南星说,她都能安排的妥妥帖帖,让人很是舒服。 “好!” 南星让她帮忙系好披风,就出了房门,几个小宫女正在雪中玩呢,见南星出来了,忙跪下行礼。 南星不习惯这些,忙伸手止住,自己则也伸出手,像她们一样,用手接着雪花。 “那个就是太子殿下的侧妃?” 远处有宫女小声私欲的声音。 “嗯,前几日刚进来的,是圣上亲封的。” “来头不小呀!” “没什么来头,听说还是顾五公子带回来的呢!” “啊?那怎么会?太子殿下……” “嘘,别乱说,人家现在是侧妃了,听见了,要了你小命……” “好……多谢姐姐提醒……” “你们两个,在这里乱说什么?” 辛夷见南星听得脸色都变了,忙走过去把那两个宫女呵斥了一声。 “辛夷姑姑,奴婢错了……” “辛夷姑姑饶命……侧妃饶命……” “侧妃饶命……” 两个人不停地给南星磕头,一口一个侧妃,把南星给叫糊涂了……她不是公主吗?怎么又是什么侧妃? “你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侧妃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侧妃饶命……” “辛夷……” 南星转头看着辛夷,一脸糊涂。 “来人,把她们两个带下去,等殿下回来处置。” 很快,就有几个小太监过来把那两个宫女带走了,南星皱皱眉头,没有说什么,只是仍旧看向辛夷。 “辛夷,这到底怎么回事?什么侧妃?” 辛夷目光闪躲,忙跪了下去: “公主,奴婢一时也说不清楚,还是等殿下回来,你问殿下吧!” 见问不出来什么,南星也不问了,随即转身进了屋,她怎么觉得这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呢?南宫翊到底想干什么? 午间,南宫翊回来了,兴致勃勃地来到了南星的宫殿,美其名曰陪南星用饭。 等南宫翊坐定,南星再也控制不住了,心中的疑惑太多,她急需弄清楚。 “兄长,今天有几个宫女叫我侧妃,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翊一愣,随即打着哈哈: “她们认错人了吧?” “兄长,说实话,南星不喜欢别人骗我,你也一样!” 南星肃着一张小脸,清凌凌,直勾勾地望向南宫翊的眼睛,把南宫翊看得有几分心虚。 “也没什么,爷想整整顾五那厮,谁让他以前对小爷老是不客气!” 南星已经无语了,为了恶作剧,随意给自己安一个身份,这个身份如果传出去,后面怎么收场? “兄长,别和他计较好吗?他虽然嘴巴上坏,但却仍旧救了你,还保着你一路安全回京。” 南星不想两个人还继续为这些小事,互相伤害,虽然无伤大雅,但也有些恼人。 “你看看你,胳膊肘往外拐,他都瞒着你娶别人了,你还向着他。” 南宫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磨牙骂道。 “兄长,你明明知道的,他是为了我,如果不是我,他那样的人,哪里能受人胁迫?” 说到这个,南星就难受,多美潇洒倜傥的顾千里呀,现在都不知道成什么样子了! “好,好,小爷知道了,小爷放出这个烟雾弹,可不仅仅是为了整他,小爷和父皇商量了,刚好借着你这事的名头,把太师府一块儿收拾了。” 南星吁了一口气,心里微微安了一些,既然是他们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借个名头,也没有要紧的,只是不知道顾千里如果知道了,是什么反应?还是仍旧无所谓,准备着和那什么珍珠大婚呢! 不行,她得去见他一面,告诉他事情,免得他伤心! “兄长,我想回家了,明日让我回家好吗?” 宫里太不方便了,听不见也看不见,外面怎么样,自己完全不知道。 “不行,你现在不能回家,太师府还没有拔掉,你回去了,不安全,万一误事了,就前功尽弃了!” 南宫翊直接拒绝,南星气得心里只堵得慌。 “那我能悄悄去见见顾千里吗?” “也不行,你好好待在这里,等事情了了,小爷自然让你去见他,女孩子家,急什么,矜持一点!” 南星好像把面前的一碗汤泼到他那脸上,这厮完全就是借着由头,报那点打不过人家的仇。 “那要多久才能了?” 南星只盼着快一些,再快一些,已经快要半个月了,她担心那个被蒙在鼓里,还为着保护自己的可怜男人。 “十天半个月吧,反正年节前一定会了!” 南宫翊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好像一点也看不见南星着急一样。 好吧,既然这样,南星只好煎熬地等着,她不能坏了南宫翊的大计,只好强忍着心底已经成灾的想念。 那场大雪下了三天才慢慢转晴,她带着几个宫女太监采摘了梅花枝头的积雪,储存在瓮里,做成腊雪水。可即便是这样一时的忙碌,南星还是觉得日子过得极其缓慢,每过一天,她都掰着手指头算一天,看何时自己才能回家,才能去见那个日日出现梦里的人。 半个月之后,已经到腊月二十了,南星觉得自己再也熬不下去了,南宫翊回来的时候,终于带来了好消息,说太师府被一网打尽了,南星可以回去了。 南星激动地二话没说,套上披风,拎着裙摆,就往外冲去。 “这死丫头,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去见那该死的男人吗?也太不矜持了……” 南宫翊在后面咬牙切齿地骂道,不过嗓音里充满了浓浓的宠爱。 南宫翊好像早知道南星的想法一样,早早的就在门口准备了马车,南星不管不顾地冲上去,就让车夫快点走,直接去顾府。 心急如焚,每一刻都像一世一样漫长,南星掀开车帘子看了无数遍,可由于路面结冰,马车走得极其缓慢。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堪堪停在顾府那个南星常去的侧门。 马车还未停稳,南星就着急忙慌地跳下马车,向府里冲去。 苍术正往外走,见一个人影飞奔过来,差点撞到一起,忙往旁边让一让。 “苍术,顾千里呢?” 南星气喘学学地急问道。 “南星姑娘……” 苍术惊喜地叫了起来,可转瞬间,他就垮下了一张脸,她不是太子殿下的侧妃了吗?还来找公子干什么? “顾千里呢?” 南星又问了一遍,十分着急。 “公子……公子在屋里呢……” 苍术指了指院子,公子是在屋里,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走出来了,今晚招了好几个舞姬在屋里作乐呢! “好,我先走了!” 南星点头说了一声,又拎起裙摆跑了,转眼间,就不见了人影。 “公子,来,喝奴家这一杯……” “嗯,不要,喝奴家的……” 南星走进院子,见屋子里很是亮堂,灯火通明的,传来阵阵丝竹靡靡之声,还夹杂着娇甜柔媚的撒娇之声,恍惚间,南星觉得自己好像走错了院子,好像进了莳花馆。 南星紧了紧拳头,吸了一口气,猛地推开了房门。 “砰……” 南星大力推开了门,屋子里的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齐齐把目光看向了门口,怔怔地看着南星。 南星也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屋里。 屋子里燃着地龙,暖意洋洋,顾千里靠在罗汉榻上,左拥右抱着一个女子,下面还有人再弹琵琶,还有一个正在随着音乐翩翩起舞呢! “顾千里!” 南星闭闭眼睛,假装看不见,高声叫了一声。 顾千里从南星进来,他的目光就胶着在她的身上,那熟悉的眉眼,那清凌凌,白净净的小脸,那嫣红如花瓣的红唇,每一个地方都吸引着自己的目光。 “顾千里!” 南星提高音调,又叫了一遍。 被南星这么一叫,一想到她如今的身份,顾千里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目光淡淡地转过去,对那些舞姬说道: “别停呀,爷还没听够呢!” “来,喝……继续喝……”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75章 金丝燕 * “爷,她是谁呀?” 陪着顾千里身边的舞姬娇滴滴地问道,看好戏般看着南星。 “一个不相干的人!” 顾千里懒懒地应了一声,就着那舞姬的手,就把一杯就喝了下去,随后还在那舞姬的脸上亲了一口。 南星气得心肝脾肺肾都搅和在一起疼了,眼泪不自主地就下来了。 她这是图什么呀?能出来了,顾不得天黑路滑,顾不得冰霜寒冻,马不停蹄地跑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听顾千里一句“不相干的人”?就是为了被羞辱吗? 南星胡乱地用手抹掉眼泪,她觉得自己太没用了,这段时间大概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吧? “顾千里,我有话跟你说,你能不能让她们下去,听我说?” 南星知道他委屈,知道他难受,所以不和他计较这些。 “爷没有什么好和你说的了,你攀上了高枝儿,日子过得潇洒,还管爷干什么?” 顾千里勾勾嘴角,嘲讽地说道,说完,把身旁的两个舞姬搂得更紧,惹得两人咯咯做笑。 “顾千里,我的话很重要,你听不听?” 南星假装看不见他那些让人恶心的动作,只想把两人的误会说清楚。 说清楚了,他要怎么选择是他的事,至少她努力过了! “不听,爷什么也不想听,你滚……” 倏地,顾千里把一个酒杯掷落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那几个舞姬被吓得哆嗦了一下,脸色都发白了。 南星拼命攥紧拳头,让自己不要和气头上的他计较,可这些委屈真的是能要人命,她很想转头就走,又怕以后两人真的就再无机会了。 “顾千里,你是决定好了,这次彻底放手了吗?” 南星的声音很轻,可她知道,顾千里肯定是听清楚了。 “是,爷放手了,爷不要你了,你走吧……” 听着这一句句如刀割般的话,南星的心痛地快要窒息,她抬手抚胸口,半晌,等心口好受一些,才徒然放下手,抬头对顾千里嫣然一笑,哑然说道: “那好,我听从你的决定,从今往后,我们再无瓜葛了。” 说完,南星转身,就往外走,又开始下雪了,厚厚地铺在地上,南星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地声音,每一步都是心碎的声音。 突然,南星停了下来,缓缓地转过身,看向屋里的顾千里,大声地吼道: “顾千里,你知道吗?有人说当你有了喜欢的人,你就会变得无比勇敢,不管前路如何,你都想牵着他的手一起走下去,不疑不惑,不惧不畏。你曾经走出了九十九步,就等我像乌龟一样从蜷缩的壳里出来,如今,我出来了,我走了那剩下的一步,你却告诉你我,你不想了,你不要了。既然你先放手了,那我也不要你了,只能说今生缘份太浅,从今往后,山高水远,各自珍重吧,只愿我们再也不见!” 吼完,南星抹了抹眼泪,利落的转身就走,潇洒的好像从未来过一样,可那瘦削的肩膀却垮了下去,微微颤抖不已。 “砰……” “乒乒乓乓……” 屋里什么东西落地,碎成了一地。 “爷……” 几个舞姬吓傻了,颤颤粟粟地叫着,深怕顾千里发起疯来,伤了自己。 “叫什么,来,继续,你……来唱,你……继续跳舞……” 顾千里又坐了下来,也不管屋子里一地狼藉,仍旧让那些舞姬作乐。 几个舞姬不敢不听,哆哆嗦嗦地开始弹琵琶,跳舞,只是个个惨白着脸,动作也僵硬,哪里还有刚才热闹的场景? 顾千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脑子里全是南星临走时,在雪地里大吼的话。 她说她勇敢了迈出了那一步,她想牵着他的手一起走下去,她说山高水长,再也不见了! 大概以后,是真的再也不见了吧! 星儿,只要你好,你要恨就恨吧! “公子,东宫的小福子来了。” 顾千里喝得已经有些醉醺醺的了,听见苍术在外面禀报,脑子滞了一下:东宫的人怎么来了他这里呢? 随即苦涩的笑笑,她已经是东宫的侧妃了,肯定是来找她的,那小子对她还真是很上心呀! 这样,其实也挺好的! “他有什么事?” “属下不知道,他说是来找公子的。” “让他进来。” 说完,苍术推开门,让小福子进去。 小福子见里面一片狼藉,还有几个舞姬像鬼魅一般惨白着脸站在一边,蹙蹙眉头,弯腰揖了一礼: “杂家见过五公子。” “有什么事?” 顾千里冷淡地问道。 小福子笑笑: “杂家奉太子殿下的令,来给公主送点东西。” 公主?送东西? 谁是公主? 顾千里倏然变了脸色,桃花眸子震震地看向小福子,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公主不是专门来找五公子说清楚的嘛,怎么?五公子还不知道?” 小福子疑惑地问道,公主那么急不吼吼地走了,难道没来顾府? “谁是公主?说什么说清楚?” 顾千里突地冲到小福子的面前,急问道。 “南星姑娘呀,她没有来吗?殿下一说她可以走了,她就跑了,不应该没来顾府呀?” 小福子左右看看,好像真没看见南星的影子,心中也充满疑问。 “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顾千里已经有些糊涂了,他想起刚才南星说有很重要的事情跟他说,可他直接拒绝了,还让她滚。 他是不是又错过了什么? “五公子真不知道呀?那杂家就给五公子说道说道……” 说到最后,小福子还感慨了一番: “您说巧不巧,南星姑娘竟然是烈王和烈王妃的女儿,只是当时烈王和烈王妃闹的厉害,才把南星姑娘送走。幸亏太子殿下给了她自己的玉佩,南星姑娘才拿出烈王的那枚玉佩,圣上看过,真真切切是烈王的。圣上一高兴,也不封郡主了,直接封了公主,如今呀,是我们景辛的昭仁公主。等明儿个开春,司天监选了日子,还要开宗祠、上族谱,圣上还下令修缮烈王府,让公主回去住呢!” 小福子说话气都不带喘一下,一气呵成把南星的身世说了个明明白白,只是周围听的人,尤其是顾千里,确是无比震惊,他从未知道南星还有这样的身世。 他又错了吗?又错过南星了吗? 他想起南星临走时说的话:既然你放弃了,那我也不要你了……不行,不能,她不能不要他,她不能…… 顾千里跌跌撞撞地往门口冲,他要去找南星,现在,马上,立刻,一时也不能等。 “哎,五公子,你要去哪里?” “南星,南星……爷要去找南星……” 顾千里听不进别的,只想着要马上去找南星,告诉他,他要她,他只要她,他一刻也不能离了她。 “公主不在这里呀?那杂家就把东西运到西城去吧!” 说完,小福子也出了门。 “这些补品可是太子殿下专门找来,让她好好养胎的。” “砰……” 顾千里的脑子瞬间炸开了,一片空白,炸得他好像出现了幻听。 “你说什么?” 顾千里突然抓住小福子的胳膊,力气大的差点把小福子那瘦弱的胳膊捏碎。 “哎哟,五公子,你轻点,轻点,杂家的胳膊都要被你捏碎了。” “你说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杂家说把这些补品送到西城。” “还有呢?后面那句。” “后面……这补品是太子殿下专门找来的,让她好好养胎的。” “她……她有身孕了?” 顾千里终于听清楚了,这一连串的惊喜震得他有些承受不住了,站都站不稳了! “唉,公主也是大意,自己的身子都不关心,要不是辛夷姑姑发现呀,她都不知道自己有孕了呢,好像差不离已经两月了,只是最近她天天深思忧虑,有些落红不稳,太子殿下才给她找来这么些补品……” 小福子絮絮叨叨的还在说什么,顾千里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外衫都没穿,直接趁着风雪,踉踉跄跄,深一脚浅一脚就冲出了院子,他要去找南星。 南星回到了西城自己的宅子。 差不离一个月没有回来,南星都觉得有些陌生了,站在门口,茫茫然看了半天,才抬手敲门。 “咚……咚咚……” 栀子、良姜和半夏每日都等着南星回来,直到过了半夜才去休息,南星的屋子每日都被收拾的整整齐齐,她们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南星终有一天,还是会回到这里的。 “吱呀……” “姑娘……” “姑娘……” “姑娘,你回来了?” 三个丫鬟齐齐围了上来,见南星神情落寞,一双眼红肿着,像刚哭过一样,浑身也冰凉,帮把人扶到了屋里。 “姑娘,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良姜端上一杯热水,递到南星的面前。 南星接过,听话的喝了下去。 “姑娘,我和半夏去给你热水,你舒舒服服洗一下,睡一觉起来,什么事都没有了。” 良姜见南星恹恹的不想说话,拉着半夏就出去了。 南星点点头,眼眶子开始泛酸。 失去的都是该失去的,虽然悲伤,但还是有这么多人关心在乎自己,有什么坎是过不去了的呢?再说…… 她的手轻轻抚上小腹,温柔地抚摸着。 她还有意外的惊喜呢,余生,还有他和自己相伴呢!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76章 四花青 * 良姜站在南星身后,见她神情落寞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黯然伤神。 “姑娘……” 良姜擦掉眼角的眼泪,低声唤了一声,她虽然不知道南星到底出了什么事,可她知道此刻,她必然很难过。 “良姜,别哭,我没事……” 南星虽然看不见良姜的表情,但能听见她低低浅浅的啜泣,她在为自己难过,她已经够难受了,怎么能让身边也为自己伤心难受呢? “姑娘……” 良姜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抱住南星,开始嘤唔哭了起来。 她的姑娘呀,那个明媚如春光,心怀若素的姑娘呀! “别哭,别哭,我真的没事,傻丫头……” 南星温柔地拍拍良姜的肩膀,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不就是失一次恋吗? 时间是良药,岁月莫回首! “姑娘,水好了……” 栀子和半夏拎着热水进来,带来一股冷意,南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良姜感觉到了,忙收起眼泪,小跑过去把门关上。 “还是自己家舒服呀,良姜,我想吃你做的鸡汤面了。” 南星慢慢地站起来,弯弯嘴角,漾起一抹笑容,故作轻松地说道。 良姜的眼眶子又酸又涩,眼泪又开始往下落,她抬手擦擦,忙不迭地点头: “好,好,我现在就去给姑娘做。” “里面还要放一个荷包蛋……” “好……” “还要……” “砰……” 话还没说完,门就被大力推开,发出很大声响,带着一股冷风扑面袭来,屋子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齐齐转头看向了门口。 顾千里披霜带雪的站在门口,棉袄披风都没有穿,浑身上下只有一身薄薄的常服,那双桃花眸子就那样钉在了南星的身上,再也移不开半分。 南星被冷风一刺激,猛不惊的缩缩脖子,鼻子开始发酸,眼眶子也开始发热,她也就那样望着门口,望着门口的那个男人,拼命咬着嘴唇,忍着眼泪掉下来。 “公子……” 半夏惊呼出声。 “你……你这个骗子,你还敢来……” 栀子手里还拿着刚给南星找的衣衫,恶狠狠地盯着顾千里,怒气冲冲地冲了过去。 “你走……你走,你不要再来祸害我们姑娘了……” 口不择言地骂,手上的动作也没有落下,衣衫劈头盖脸地就砸到了顾千里的脸上。 “出去……” 冰冷刺骨的声音吓得栀子肃然一颤,手上的动作也停滞了。 “你……” “都滚出去……” 比刚才还要冷冽的声音,宛若地狱寒潭来的,三个丫鬟被吓得缩缩脖子,不敢再说话。 “你还敢……” 栀子壮着胆子还想说什么,旁边的良姜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把她往外拖。 “栀子,给姑娘自己解决……” “可是……” “让主子们自己解决……” 说完,给半夏使使眼色,就和半夏把栀子半拖半拉地拽到门外,半夏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屋里只剩下顾千里和南星,两人谁也没有动,都定定地站在那里,互相对望着,不说一句话。 南星强忍着的泪水还是不听话,如泉水般涌了出来,不肖片刻,就已经泪流满面。可她也不管,任由它们肆意地流淌,脚下像生了根一样,就那样定定地站着。 顾千里见南星满脸都是泪水,眸子里又是心疼,又是慌乱,多种情绪揉杂在一起,复杂纠结,手上开始胡乱地撕扯着衣衫。 “你还来干什么?” 南星别过脸去,她不想看到他。 “你走呀,走呀……” 顾千里不回答,也不说话,只是桃花眸子却一眨也不眨,就那样看着南星,手上的动作越发快了。 很快,外面的两件衣衫被他撕扯脱掉,随手往旁边一丢,等南星泪眼朦胧地看过去的时候,他只穿着了单薄的里衣站在那里。 “你走呀,你走呀……” 南星继续吼道,他这是想干什么?还来干什么? 心中的委屈如潮汐般涌上心头,眼泪怎么都止不住,越流越多。 “滚呀……” “啊……” 下一刻,南星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被顾千里紧紧地抱在了怀里,禁锢进了一个带着凉意,却无比熟悉的怀抱。 所有的伤心、难过、委屈、不甘……扑天盖地袭来,南星反应过来,开始拼命反抗,想挣脱这个怀抱。 “你来干什么……滚呀……滚……” “我不要你了,你滚……滚……” “……” 双手开始控制不住,在顾千里的身上又抓又挠,又捶又打,完全无所顾忌,总归是心中有多难受,手上就有多狠。 可即便是这样,顾千里也不放开,任由南星发泄,双手如铁钳般紧紧地把南星桎梏在怀里,不松分毫,反而越搂越紧。 “滚呀……我不要你了……” “呜呜……” 南星开始放声大哭,想把这段时间压抑的所有情绪都要哭出来。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悄悄娶别人?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自己去找她的时候,左拥右抱,还狠心说不要了她了?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这么伤自己的心? 手上的动作不曾停歇,又哭又打闹了很久,可顾千里仍旧不发一语,任由南星肆意发泄,就那样紧紧把人搂在怀里。 “呜呜……你混蛋……混蛋……” 南星没了力气,也闹累了,把头深深地埋进顾千里的怀里,双手忽地搂上顾千里结实的宅腰,继续哭,止不住的哭。 当那双小手抱上自己的腰时,顾千里终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的女孩虽然伤心生气,可总归是对自己有了情意,无法狠心割舍自己。 双手又紧了紧,宛若要融进骨血一般,胸腔开始有疼痛感袭来,顾千里才觉得心底踏实。 “对不起,星儿……对不起……对不起……” 见南星的哭声渐渐小了,顾千里才沙哑着嗓子开口,一声一声,不停地在南星的耳边呢喃,诉说着歉意。 “呜呜……混蛋……” “好,爷是混蛋……爷错了,对不起,对不起……星儿……对不起……” 此时,顾千里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不停地认错道歉。 是他的错,是他先欺瞒了她;是他的错,是他听到流言,没有勇气去问她;是他的错,是他不相信她对自己的情意……总归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爷错了,对不起……” “乖,星儿,不哭了……不哭了,你打爷……不,你说打哪里,爷帮你打,免得你手疼……” “乖……不哭了,爷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们好好的,好不好?” “……” 顾千里差不多把这一辈子会的哄人的情话都用上了,才哄得南星止住了哭泣,情绪渐渐稳定下来。 “好了,乖……不哭了……” 顾千里扶着南星坐了下来,微凉的手指轻轻拭掉南星脸颊上的泪痕,耐心哄着。 “爷不敢奢望星儿能原谅爷,但星儿能不能再给爷一次机会,别不要爷,好不好?” 顾千里低头亲亲南星的脸颊,卑微地乞求着。 “星儿伤心难过,爷这段时间又何尝好过?爷日日想着星儿,食不下咽,夜不能寐,就像心被剜走了一样,恍恍惚惚,行尸走肉一般,每日都靠喝酒来麻痹自己,可即便是这样,爷也断不了想你,想得爷都快要活不下去了……” 顾千里开始诉说着自己的委屈,这样的日子实在太煎熬了,幸好,幸好,它已经过去了,他的星儿又回来了! “你左拥右抱的,又是听曲儿,又是喝小酒,日子过得挺好的吗?” 南星想起晚上那一幕,心中还是意难平,她那么迫不及待地飞奔过去见她,他却搂着别的女人。 早知道南星会回来,他肯定不会这样的,本想用这样的方式忘掉她,可却刚刚巧被南星撞上,现下,他肠子都要悔青了。 “爷错了……过去的就让它们都过去吧,我们都忘了,从现在开始,爷和星儿好好的过日子,好不好?” 顾千里不想狡辩,两人好不容易才又在一起,那些让两人都痛苦的事索性都不要提了,都让它过去吧,反正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只是这一次,就算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放开南星的手了。 “你这个傻子,为什么要这么傻?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用这么离奇荒诞的事就能把你蒙骗住,你为什么不亲口问问我?” 想着这一切的缘由,南星不免还是想骂顾千里几句,两人相爱,贵在坦诚不疑,如果还有下一次,他是不是还会这样选择? 顾千里叹了一口气,当时候莫珍珠来找他,只描述了一下南星的身世,他就被震的脑袋发懵,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南星的身世,他不能让她受到伤害,一点都不行。 所以就稀里糊涂地应了莫珍珠的要求,只是为了保南星的周全而已。 “我是谁?我的父母是谁?我的来历,能有人比我更清楚吗?你为什么不来问问我?而相信别人的话?” “爷……爷不敢,爷怕呀……” 顾千里嗫嚅着嘴唇,声音低如蚊蝇,他当时哪里能预料到那么多。 当局者迷,他对自己的情意太深了,所以才被这些荒诞的谎言迷惑,就是为了保护自己,虽然作法让人生气,可这个男人真真是爱自己到了骨子里了。 “以后再也不要这样了,有什么想知道,就问我,不要瞒着我自顾自地去做决定。顾千里,你都不知道,我听见你说要娶她,那一刻,我心痛地都要死掉了,我不停地问自己,这怎么了?我是做梦了吗?怎么你突然就变得我好像从来不认识你一样……” “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星儿,相信爷,以后再也不会了……” 顾千里把南星搂紧在怀里,不停地保证道,他已经有了这么深刻的教训,以后怎么敢再犯? “顾千里,两人之间,坦诚不疑,才能长远。” “嗯!”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77章 醉心荼 * 此时,顾千里只是把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人紧搂在怀里,反正南星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不是推开他,让他应承什么都行。 南星的情绪慢慢平缓下来,一个多月未见,相思已如潮,此刻,她知道有些话不说顾千里也明白,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那些让人伤心难过的事她也不想再提及。 南星静静地依偎在顾千里的怀里,听着他胸口那熟悉的心跳声,一个多月来的惶恐终于随着外面的风雪消散而去,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宁。 过了半晌,渐觉得顾千里的身上越来越凉,南星才从顾千里的怀里起开,她见顾千里只穿着单薄的里衣,虽然屋里燃着地龙,却也觉得寒冷。 她想起刚才他进屋一言不发,就把外面的衣衫脱掉了,还以为他直接简单粗暴呢! “浑身都冰凉了,刚才你把衣衫脱了干什么?” 南星抬眸,又红又肿的眼睛宛若两颗桃子,望着顾千里嗔道。 顾千里一愣,脸上划过一丝紧张,随即说道: “衣衫沾染了不好的味道,怕星儿闻着难受!” 南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不久前还左拥右抱呢,沾染了那些浓郁的脂粉味,自己闻了,不生气才怪呢! “你日子过得挺好的嘛,左拥右抱,乐不思蜀!” 南星撇撇嘴,心中颇有些不忿。 顾千里怕好不容易哄好的人儿,又开始翻脸,忙低声下气地哄道: “爷错了,爷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见南星仍旧撅着嘴,一脸不开心地望着他,顾千里更慌了,忙又继续说道: “星儿,你瞧瞧爷,瞧瞧爷哪里像日子过得好的样子?你瞧瞧爷瘦得脸都脱了型了,额头的褶子也有了,胡子也懒得剃了,你看看这里,看看,都生了白发了……这些,还有这些,都是因为太过于思念星儿,伤心难过,才成了这样子的。” 顾千里把头低下去,指着鬓边的头发给南星看,果然,借着烛光,南星看到了一头墨发中,隐约可见几丝花白的头发。 “星儿,求求你了,别再折磨爷了,爷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了,这次,爷是真的怕了,我们以后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顾千里双手温柔地把南星的小脸捧在手心,饱含深情地低声乞求,这种担惊受怕,害怕失去心中挚爱的日子,他是真的怕了。 看着他这样委屈巴巴,又可怜兮兮的样子,就是坚硬如石头一般的心也要被融化了吧,更何况,南星的心不是石头,她的心里也有他,此时,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婚期还是照旧好不好?虽然日子没剩几天,可爷多忙一些,也是来得及的,只是委屈了星儿,配不上你如今的身份了!” 顾千里恨不得明日就是腊月二十六,仍旧是他和南星的大婚好日子。可如今,南星有了这样的身份,就不是他能说了算的,皇室公主出嫁,规矩繁多,礼节冗长,还有南宫翊那臭小子挡着路,必定没有那么容易。 “我倒是想,可我回来的时候,兄长就说了,以前的都不算数,想让我嫁给你,门都没有。” 想起南宫翊临走时那咬牙切齿的样子,南星不由得觉得好笑,他是除了顾千里,对自己最好的人了,他是真的怕自己吃了亏! “兄长?” 顾千里一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南星说的是谁。 “你是说南宫翊?” 南星娇笑着点点头: “他非要让我叫他哥哥,可我叫不出口,只好叫兄长了!” 该死的臭小子,还想让南星叫他哥哥,门都没有。 顾千里在心里腹诽,把南宫翊翻来覆去地骂了无数遍。 “叫兄长已经很给他脸面了,还想叫哥哥,他又欠揍了?” 南星莞尔一笑,这两人怎么就这么水火不相容呢,个个都恨不得弄死对方,可关键时候却又是一条战壕的。 这算相爱相杀吗? 男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南星也是搞不懂了! “你别和他计较,这次没有他,这事情还没有这么快解决,我们现在能好好的,都应该谢谢他。” 南星柔声劝道,如果顾千里继续跟南宫翊杠着,别说两人大婚了,估计连顾千里见南星,都得困难重重。 “还谢他?” 顾千里眉毛一挑,怒吼出声。该死的东西,明明南星是他堂妹,他为什么对外传是他东宫的侧妃,还不允许南星出来见他,但凡有人告诉他一声,他早知道内情,两人哪里能分别这么久,还闹这么大的误会,自己度日如年不说,还差点儿伤了南星,这是顾千里不能容忍的。 “他瞒着这些消息,也是因为要一网打尽那个什么莫太师一族,不是针对你的。” 南星安慰地有些心虚,她也知道,这次的事,南宫翊整顾千里的成分更大一些。 “这还不是针对爷?” 顾千里的眉毛都已经竖起来了,要是面前是南宫翊,估计两人又干了起来。 南星抬眸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的望着顾千里,眉眼都染着笑意,轻声说道: “二十六大婚我没有意见,可如今我说的大概也不能作数了,你还得去问问兄长,所以,别再硬碰硬了,先服服软,以后再找机会收拾回去,来日方长嘛!” 这话说到顾千里的心坎上了,他的星儿果然还是向着他的。虽然他对南宫翊那坏东西哪哪都看不顺眼,可南星如今的身份,还真不是她说了就算的,南宫翊在里面搅和着,他想要娶南星,还真得好好地去“拜访”一番。 顾千里点点头,大手轻轻地覆上南星的平坦的小腹,温热的触感,让他的心一阵阵悸动。 “嗯,爷明白的,只是让星儿和他再等等了!” 见他做出这样的动作,南星星眸忽地睁大,瞪着顾千里,问道: “你知道了?” 顾千里桃花眸子热情似水,眼神在南星的肚子上停留了很久,才抬眸定定地望着南星,柔声说道: “嗯,小福子说的,星儿,爷很欢喜,从来没有这么欢喜!” 南星也低头看了看毫无变化的小腹,嫩白的柔荑放在顾千里的手上,轻轻地拍了拍,身上晕上了一层暖意,温柔地说道: “知道他的时候,我也很惊喜,他来的虽然有些意外,可我知道,他是你送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顾千里从南星的手下把自己的手抽出来,反手覆在了南星的手上,一起在南星温热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 “他也是星儿送给爷的最好的礼物,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 说话的神情温和柔软,出口的嗓音低沉沙哑,却又无比温柔。 南星抬眸,温情脉脉地望着顾千里,恰好顾千里也抬眸看着南星,四目相对,眼中只有彼此,荡漾在星眸中,满眼都是柔情蜜意,如星河璀璨,又如烟花绚烂。 屋外大雪纷飞,山寒水冷,屋里却情意绵绵,温暖如春。 南星回来的第二日,礼部就正式颁布了由圣上亲自手写的诏书,言明太子不经意在民间找到了烈王的女儿,感念与烈王手足情深,思之烈王的汗马功劳,可惜烈王已逝,甚是哀怆,特追封烈王为烈亲王,视烈亲王之女为亲女,特此加封烈亲王之女南宫星为公主,封号昭仁,开宗祠,入族谱,告天下广之。 这诏书一发下来,冬日沉寂多时的京城,竟然在这天寒地冻的雪日里热闹了一番。 那些知道南星的,皆满脸诧异,就连栀子和良姜都被吓傻了,直愣愣地看着南星,半晌反应不过来,更不要说其他人了! 那些不认识南星的,刚开始只觉得有些好奇,慢慢地有人告诉他们,说这新封的昭仁公主,就是上次在西城慈育堂孤身救治痘疮患儿的女大夫,皆震惊住了。 他们心目中的皇家公主皆高高在上,除了吃喝拉撒睡是自己亲力亲为的,其他的都要人伺候,可这公主却愿意和那些孤儿待在一起,还不怕危险的愿意给他们治病,真是一个仁慈善良,博施济众的公主。 民间的一些人开始膜拜南星,觉得景辛有这样的公主,是景辛之福! 南星当然不知道这一切,她安安静静地待在西城的那座小宅子里,睡得正香甜呢! “小五,这……这又是怎么回事呀?” 顾千定拿着一份旨意,是早晨礼部送来的,翻来覆去看了几遍,也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就是大哥看到的那样,南星是烈亲王的女儿,上次太子殿下带她去见圣上,就是知道了她的身份。” 顾千里早已经过了震惊期,此时颇为淡定。 “我……我……还是糊涂了,这……这南星不是西南那什么小镇的嘛,怎么一下就成了烈亲王的女儿呢?再说,烈亲王当时和王妃都决裂了,后来王妃去了之后,烈亲王也失踪了,这……这南星怎么就成了烈亲王的女儿呢?她到底是烈亲王和谁生的?” 顾千定年长顾千里许多,对于早间烈亲王南宫雁和王妃花商陆的那些事,也知道一些,如果说烈亲王对王妃无情呢,可王妃去了后,他就失踪了,坊间都传是殉情了,可若说有情呢,当时可是听说他活生生地把王妃的孩子给打了下来,那南星是哪里来的? “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大哥只要记得南星是烈亲王的女儿,是圣上亲封的昭仁公主就可以了。” “说是这么说,只是小五,这……你们二十六还要大婚吗?皇家同意?”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78章 三色堇 * 皇家同意吗?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顾千里就堵得慌。 今儿个,他早早的就起了,去了东宫找南宫翊,在门口等了许久,那些宫人太监,一会儿说“太子殿下昨儿个辛苦了一宿,还未起床”,一会儿又说“殿下已经起了,正在用膳,让他再等等”。两个时辰都快要过去了,竟然说“殿下已经去上朝了,让顾五公子今儿个就别等了”……总归是顾千里折腾了一上午,南宫翊那厮都避而不见,故意折腾他。 “东宫不露面,我也无法,正准备去找爹娘呢,让他们带我进宫面圣,直接跟圣上说吧!” 顾千里哪里不知道南宫翊心里的那些小九九,都是往日的那些鸡毛蒜皮惹得事,他非要在这时候刁难自己,自己确实也毫无办法,唯有绕开他,智取了! “这样也好!” 顾千定点点头,和顾千里一起往顾侯和黄宣郡主的院子走去。 已近午间,顾侯刚好回来,黄宣郡主正在吩咐丫鬟们上菜呢,见顾千里两兄弟竟然一起来了,十分好奇地道: “今儿个是怎么了?你们两个怎么过来了?” 顾千里忙了一早上,水都没喝一口,更别说吃饭了,眼下见一桌子的菜,也不客气了,直接一屁股坐了下来,端起旁边的茶杯就猛灌了几口。 “小五这是怎么了?渴成这样?” 黄宣郡主和顾侯也坐了下来,见顾千里像牛一样的猛灌茶水,眉宇之间都露着焦急。 “怎么了?还不是他和南星那档子事吗?父亲,母亲,请看……” 顾千定行了一礼,也顺势坐了下来,把手上的旨意递了过去。 小五和南星的事?不是散了吗?那丫头不是成了东宫的侧妃了,怎么还和小五有什么事? 黄宣郡主疑惑地接过旨意,打开一看,脸上也是惊愕不已。 “这……这是……这是真的?” “礼部今儿个刚刚送达的旨意,上面有圣上的印鉴,应该是真的。” 顾千定优雅地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饮了一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怎么一会儿是东宫的侧妃?一会儿又变成了皇家的公主?小五,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宣郡主心里有无数问号,急需顾千里答疑解惑。 “就是娘看到的那样,南星是烈亲王和烈王妃的女儿,只是这些年一直流落在外,现下刚好找到了而已,至于其中的曲曲折折,纷纷扰扰,母亲应该比儿子更清楚,当时是个什么情况。” 顾千里简单的一两言就把南星的身份定了性,不过不管她是谁,她是什么样的身份,她只是自己的南星而已。 听了顾千里所言,黄宣郡主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那一张以为早已经淡忘的脸,清秀的眉眼,婉约娇俏,嘴角常挂着笑意,对谁都很和气。虽然那女子比自己小好一些,但两人却仍旧成了闺中好友,还曾经为她的不幸恨上了那个叫南宫雁的王爷,也为她在韶华年纪早早陨落伤心了许久,原本以为这么多年,把那些故人,还有那些往事都封存在了记忆里,却没想到,因为她女儿的到来,那张熟悉的脸又渐渐清晰。 “当日就觉得这姑娘有些熟悉,只是万万没曾想到,她竟然是她的女儿,还是她和他的女儿。现如今想来,南星那眉眼可不是和阿陆一模一样嘛!” 记起老友,就想起那些年她受过的那些伤痛,黄宣郡主的眼眶慢慢变红了。 顾侯感受到了自己妻子的情绪,见她红了眼眶,大手覆上黄宣郡主的手,轻轻地握了握,低声叫了一句: “黄宣!” 黄宣郡主用帕子拭拭眼角,擦掉泪痕,莞尔说道: “当日阿陆为保南星,悄悄地把她送走,想来如今看到南星这样好,阿陆泉下有知,一定欢喜。” “嗯,都会好好的!” 顾侯安慰道。 忆起往事,黄宣郡主不由得想起了更多。 “夫君,你还记得不?当日我连生了五个儿子,阿陆羡慕不已,后来她怀孕了,虽然不受烈王待见,但她却很高兴,还给我说,最好生个女儿,让我家这五个小子保护小妹妹呢!谁曾想到,南星在千里之外的西南,也能和小五遇到一起,还结出了这么一段情缘,这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顾千里饿了一早上,已经受不住了,此时,他不管不顾地拿起碗筷,边吃边听黄宣郡主回忆往事,当听到还有这么一段渊源的时候,素贤大师批的那段婚书则印入了脑海:遥之万里,跨越千年,天定之缘。 可如今,这“天定之缘”中出现了绊脚石,得赶紧解决掉,快快地把媳妇儿娶回家,才能安心。 “娘,既然这样,那是不是要早点把南星娶回来?” 顾千里咽下一口菜,瓮声说道。 “是,是,那是,你们早已经是夫妻了,只是缺了个大婚,原本还有些担忧南星的身份太低,如今担忧的该是你配不上人家了!” 黄宣郡主猛点头,阿陆的女儿,又是儿子的意中人,更重要的是南星那孩子品性好,还有一手好医术,如今更是身份尊贵,想要求娶的人肯定更多,亏得自己儿子早早的下手了。 “我想还是二十六仍旧大婚,虽然有些仓促,但前面也准备的差不多了,这几日再忙一些,还是来得及的,只是皇家那边,还要爹娘带儿子去圣上面前说说,让皇家同意才行。” 顾千里这话说得很没有底气,时间太紧了,无怪乎南宫翊不见他,是个人也不会同意,这么草率的大婚,不仅配不上南星如今的身份,更是委屈了她。 只是顾千里不想再等了,一刻也不想再等了! 顾千里话音刚落,屋里的人齐齐抽了一口冷气,黄宣郡主和顾侯互看了一眼,随即说道: “儿子,这……是不是太仓促了些?皇家刚认回南星,就急匆匆地出嫁,于情于理都不合适呀?你们上次不是看了三个日子吗?明年四月怎么样?礼部也来得及准备呀!” 黄宣郡主轻言细语地劝着顾千里,他这个儿子呀,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急了些,沉不住气,也不知道人家的皇室认不认可他,他无官职无爵位,张口就直接让人家公主出嫁,两个求娶的过程都省了,也不知道上面会不会同意? “不行,明年四月肯定不行!” 顾千里一口拒绝,到明年四月份,还有好几个月呢,南星如今刚刚有孕两月,到明年四月……肯定不行! “也没几个月了,怎么不行?” 黄宣郡主觉得四个月准备一场隆重的大婚,时间都已经算很快了。 “娘,星儿已经有孕了,两个月了,明年四月……” 顾千里没有接着说下去,虽然他知道南星不在乎,那他却不能让南星被诟病。 这句话像一个炸弹一样,丢在了屋里,瞬间把屋里的几人给惊住了,大家齐齐惊讶地看着顾千里。 “什么?有孕了?” 黄宣郡主惊呼出声,有些失态。 “娘,你别这么大声,南星有孕不是好事吗?” 顾千里知道南星一直吃着避子药,防备着自己,直到到了京城,才把那药停了,也在那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是真正地走进了她心里。孩子来的虽然意外,但也是预料之中,他本来是打算如果家人不同意,有了孩子,也算杀手锏了,可谁知道,这杀手锏如今正好用来应对皇家的人。 “你……你……你小子可以呀!” 黄宣郡主一巴掌拍到了顾千里的背上,语气里无不透露着欢欣和喜悦。 “都这样了,明年四月肯定不行,走,走,走,别吃了,我们赶紧进宫,找圣上求娶,尽快把人娶进门!” 黄宣郡主饭也不吃了,倏然从凳子上站起来,拉起顾千里就急匆匆地往外冲。 “黄宣,面圣要郑重,先换衣衫!” 顾侯虽然有些吃惊,但到底活了这么多年,此时还是很冷静的,反正是迟早的事儿了,急有什么用呢! 黄宣郡主抬手招来汀兰嬷嬷,让她给自己换上宫装,也打发顾千里回去换一身衣衫,而顾侯也换上了朝服,就连顾千定也不能避免,被黄宣郡主拉着一起进宫了。 御书房,圣上坐在龙案后,正在批阅奏折。 南宫翊坐在下首的一张桌案上,面前也放了几摞奏折,也在无精打采地翻阅着。 圣上抬眼,见南宫翊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翻着奏折,一脸地不情愿。 “阿翊,认真一些,你看朕已经批阅了这么多了,你才看了几本?” “父皇,这折子上写得什么呀,儿臣的眼都被污了,没意思……” “呃?” 圣上一脑门冷汗,可这儿子是自己选的太子呀,他能怎么办?只能在心里默默地念叨: 他是好孩子,这只是假象,朕要慢慢教,慢慢教……耐心一些……比如,他今儿个已经在这御书房待了快一日了,午膳还是陪自己一起用的,就是有进步,可以的…… “阿翊……” “启禀陛下,定安侯、黄宣郡主、定安侯世子,还有顾五公子求见。” 外面的太监躬声在外面唱道。 “定安侯这时候来干什么?” 圣上很是疑惑,他转头看了看南宫翊,见他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心下明了了。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79章 越栀子 * “这个时辰能有什么事?父皇不想见了,让他们回去就是了,还有这么多折子没有批完呢!” 南宫翊站了起来,伸伸懒腰,撇撇嘴,指了指圣上龙案上堆积如小山的奏折。 “你这小子,他们是为了昭仁而来吧?” “父皇圣明,什么都瞒不过您?有您在,儿子还可以潇洒好多年呢!” 南宫翊就想不通,这位子有什么好的?天天被困在这里,看这些废话连篇的芝麻小事,太不自由了,那些拼了命想抢的人,也是脑子进水了。 “你少来,朕累了一辈子,你总得让朕晚年享受两天,要不朕要你这个儿子干什么?” 在这个位子上坐了几十年,劳心劳力,圣上也是疲倦了,如果可以,让他立时撂挑子不干,也是可行的,他正巴稀不得呢! “那怎么行?儿子年少不知事,哪里能应付这些?父皇年富力壮,正值当年,等儿子再历练个十几二十年,再说不迟……” 南宫翊插诨打科,这么一说,圣上的心更塞了,好像打他一顿怎么办? 心中又开始默默念叨着:亲儿子,亲儿子,是最爱的那个女人生的亲儿子…… “让顾侯、郡主他们进来吧!” 圣上深吸了一口气,招手让门口的太监让殿外的人进来,他怕再和南宫翊说下去,他会被气死的。 “老臣参见陛下,太子殿下!” “黄宣见过陛下,太子殿下!” “参见陛下,太子殿下!” 四人齐齐恭敬行礼,圣上招招手,示意免礼。 “顾五公子自来少进宫,今儿个怎么也来了?” 南宫翊斜靠在椅子上,坐没坐相。 顾千里见他在这里,心中的怒火就开始隐隐烧了起来,只是他想到今日的正事,把那怒气压制了下去,假装看不见,也听不见。 “陛下,顾五爱慕昭仁公主,求陛下赐婚。” 顾千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膝盖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这一下,不仅是圣上呆了,他身旁的顾侯、黄宣郡主,还有顾千定都呆住了,他们没想到顾千里会这么直接,都不铺垫一下,给个心理准备。 “顾家小五这是什么意思?昭仁才认亲,朕还想多和她亲近亲近呢,你这么快就来求娶?” 南星和顾千里的那些事,虽然知道是一回事,但让他立时把南星嫁出去,还是有些舍不得的,那丫头性子恬淡,心静,和她相处很舒服,他还没有处够呢! “陛下,顾五和星儿心心相映,早已经合了婚书,选好日子谈婚论嫁了,还请陛下体谅顾五的一片苦心,让顾五和星儿有情人终成眷属。” 圣上对这事也早有耳闻,南宫翊在他面前念念叨叨了许多次,都是讲这顾家五公子的不好,明里暗里都是让他不要松口把南星嫁给他。 “你们的事虽然朕也有所耳闻,不过昭仁既然是我皇家公主,以前的事都不能作数了,至于你求娶之事,朕看,还是从长计议吧!” 南宫翊拼命的向他使眼色,圣上看不见都不行,摆摆手,把这事糊弄过去。 顾千里余光早已经瞟到南宫翊嘲讽地看着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就窝火的很,要不是这是在宫里,上面又有圣上,他早都把那张讨厌的脸揍成了五颜六色。 “陛下,我这儿子虽然不成器,但自从遇到昭仁后,整个儿都脱胎换骨了一般,把昭仁疼得像眼珠子一样。在昭仁身份未明了之前,他就打定主意,一定要娶昭仁,侯爷和我也是欢喜的很,大婚所有的事都准备好了,合婚的文书还专门让素贤大师写的呢。这如今,昭仁的身份明了,喜上添喜,陛下就让两个有情的孩子成了吧,我相信,阿陆也是乐意的。” 黄宣郡主福了福身子,缓缓开口,说到最后的时候,声音里有些遗憾,又有些叹息。 如果那个人还在,她肯定是愿意让自己的孩子嫁给她喜欢的人! 花商陆是所有人的遗憾,圣上也不例外。他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略微思索了一阵,哑声问道: “你们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父皇……” 南宫翊没想到自家这爹这么不靠谱,只是黄宣郡主说两句话,他就动摇了,他还没把顾千里整治够呢,他的那些仇还没报完呢! “司天监和素贤大师看得好日子是腊月二十六。” 顾千里抢先一步回道。 “腊月二十六?这么急?” 这还有三四天的时间,哪里能准备得出来嫁一个皇家公主呀? “不行,不行,这日子太仓促了,昭仁虽然不是朕亲女,但朕却把她当做亲女,这日子肯定不行。” 圣上忙不迭地摇头,他没想到这顾家小子这么急切,这几天的时间哪里能行,南星同意,他也不会同意的。 “不瞒陛下,这两个孩子的事您想必也知道了些,两人早就在一起了,如今昭仁也已经有了身孕,如果日子拖得长了,我怕……” 黄宣郡主面带笑容,端庄优雅地说着,不急不缓,可每一句话都恰到好处。虽然没有把话说完,可屋里的人说不明白呢,男女之间,礼教大防,束缚颇多,如果让南星大着肚子嫁人,即便身为公主,也会被别人议论的。 这事圣上还不知道,他挑眉看向南宫翊,见他一脸怨愤地盯着顾千里,咬牙切齿恨不得打死的样子,就知道这事是真的了。 “即便这样,腊月二十六也是不成的。” 总归这个日子不行,这样匆匆忙忙,本来是好事的,传出去,还不知道怎么被人说呢! “陛下,顾五真心求娶,请陛下成全吧,我,顾千里在此发下誓言,今生唯星儿一人,绝无旁人,永无二心,若违此誓,让我天打雷劈,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 南宫翊那厮不就是怕自己负心,伤害南星嘛,从他遇到南星的那一刻起,大概就注定了,他今生再也无别人,只要一个南星就可。 顾千里的誓言一说完,御书房里静地掉落一根针都能听到,大家都万分诧异地望向顾千里,黄宣郡主和顾侯更是被惊傻了。 圣上心中微然,那双凌厉的眸光闪闪,半晌,才沉声道: “顾家小五,你这誓言发的有些重了!” “陛下,只要让顾五能娶星儿,陛下说怎么做,顾五绝无二话,必定办到。” 顾千里见圣上有所松动,忙表着诚心。 “顾五,你这个心机鬼,你以为这样,我们就同意把南星嫁给你吗?你别忘了,前两天你还左拥右抱,不要南星的……” 南宫翊深怕圣上一心软就应了,忙出言怼着顾千里,那晚上的事他可听小福子说了,他在顾千里的账本上又记了一笔。 “太子殿下,我虽然与你有些私怨,但这一路上,我和星儿的事你看得最明白,你心疼星儿,我很感激,难道你不想星儿有个好归宿吗?多一些疼她爱她的人吗?她自来就没有家,没有享受过来自家中的温暖,我这一路上也是费了多少劲,才让她慢慢敞开心扉,难道殿下又想让她把自己封闭起来,孤孤单单的一个人吗?” 想到这些,顾千里的心就针扎似的疼,他的星儿,不知道经历过什么,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扛了这么多年,以后,他要把她捧在手心,再也不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些了! 不过这样的一席话,确实说到了南宫翊的心上去了,当时在船上,他见南星经常露出一副落寞孤单的样子,才起了心思,想要保护她,让她做自己的妹妹,她一直拒绝,只是没有想到,最后她真的就成了自己的妹妹。 “你……” 南宫翊利索的嘴皮子,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是呀,南星有个好归宿,是他乐见其成的,只是他有些舍不得而已,而且这个人又是顾千里,他更是憋屈! “求陛下成全,腊月二十六不成,日子可以往后延延,正月是一年初始,总归是有好日子的。” 顾千里恭恭敬敬地磕了一个头,俯首在地上,就等着圣上应话。 “既然这样,那……” “父皇,等儿子问问南星,再应承可好?” 见顾千里如此诚心诚意,圣上想着阿陆一辈子都没有得到幸福,如果她的女儿能幸福,那也是极好的,就要应承下来的时候,太子突然打断了。 “这样也好,顾侯,黄宣,你们先带孩子们回去,等问问昭仁,如果昭仁同意,朕再赐婚。只是,朕当昭仁是亲女,如果真嫁到你们家,还望你们一定要善待。” “多谢陛下,顾五保证,一定好好的对星儿,爱她如我命!” “一定,一定……” “那是一定的!” “……” 顾千里,顾侯,黄宣郡主连忙应承,问南星也只是个托辞,顾千里昨晚才从南星的宅子回来,两个人刚刚合好如初,浓情蜜意的,哪里有什么不愿的? 等顾家一行人走远了,圣上看着顾千里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 “顾家这小子还真是转性了,昭仁比她母亲有福气!” “那当然,她有小爷撑腰,怎么会没有福气?” “你?” “你赶紧给朕批折子吧!” “父皇……”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80章 蒲醋饮 * 这么些天来,南星忧思忧虑,夜夜不能好眠,好不容易所有的误会和心结都解开了,两人又和好如初,那个日夜思念的人又回到了身边,南星难得一夜好眠,酣然无梦,直到午间才睡醒。 隆冬时节,又即将到年关,京中天寒地冻的,连着几日大雪都未曾停歇,从轩窗望出去,白雪皑皑的一片,要不是屋里燃着旺旺的地龙,南星都不知道这里的冬天该怎么过了。 用完午膳,南星歪歪斜斜地躺在软榻上,安安静静的看着医书,身上再也没有了前几日的那种的伤感落寞,整个人温暖柔和。 “姑娘,外面有人拜访!” 栀子小心地推开厚重的棉布帘子,走了进来,顺手把头上、肩膀上沾染的风雪拍掉。 南星顺着栀子掀开的帘子缝隙,见外面风雪颇大,都有些看不清了,疑惑这时候谁会来访呢? “认识吗?” 南星问道。 “不认识,没有见过,是一位夫人。” 栀子也很奇怪,这冰天雪地的,这位夫人怎么选在这样的日子来拜访,难道是知道自家姑娘的医术,前来求诊的? “夫人?” “嗯!” 南星想了一圈也不知道是谁,只好说道: “请她进来吧!” 栀子应了一声,就又小心地掀开帘子一脚,身子灵活的一闪,就出去了。 没过片刻,就带着一位夫人和她的丫鬟进来了。 夫人看着年纪不算大,应该二十五六岁左右,斜斜地挽着一个堕马髻,上满简单的插着一支碧玉做的发簪,眉眼婉约大气,有些丰腴的圆脸看着十分平易近人。 进屋后,让丫鬟除去白狐披风,南星才看到她那袄裙下,小腹高高隆起,俨然是一个快要足龄的孕妇。 肚子这么大了?怎么敢在这样的天气出门? 南星吓得连忙站了起来,惊呼出声: “夫人,你……” 那夫人却一点也不在意,恍如无事般,淡然一笑,说道: “南星姑娘是吧?我是‘玉漱斋’的东家,是你说务必要见我一面的。” 那夫人话音刚落,南星更是惊得手上的书都掉到了地上,她竟然就是“玉漱斋”的老板,她…… 南星的眼眶子有些热,她是那个故人吗? 嘴唇蠕蠕,南星觉得自己有些说不出话了。 “栀子,你们先出去吧,我和这位夫人有话说。” 栀子和良姜对看了一眼,互相摇摇头,不明所以,不过两人还是听话的出去了,那位夫人的丫鬟也跟着一起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南星和那位夫人两人,南星走近了一些,拿下头上的檀木簪,轻声问道: “这位夫人贵姓?可知道这簪子的五百二十两是什么意思?” 那位夫人笑笑,盈盈地看着南星,也有些动容,点点头,说: “我叫连翘,看着比姑娘大了几岁,姑娘如果不介意,我就担姑娘叫一声姐姐。” “连翘姐姐!” “这个檀木簪,还是我三年前在江陵府的时候,亲自做的,我给它取名叫‘默情’,看着朴实无华,不耀眼,可代表我当时的心境,我珍之爱之,本想留着,后来……” 连翘想起往事,有一瞬间失神,片刻后,轻轻摇头,淡然一笑: “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就把它放在了店里,还开价了五百二十两,一分也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它寄托了我的心愿,就是希望有人能明白,这根檀木簪不仅仅是一根檀木簪,它还代表了‘我爱你’!” 连翘说完,笑意浅浅地望着南星。 此时的南星已经完全呆滞了,她想到可能会这样,可真正的解开真相的时候,却又恍惚的太不真实。 “连翘姐姐,你是……你是不是来自很远的地方?” 南星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我来自一个很远的地方,那地方遥不可及,这辈子大概都不能回去了,南星姑娘,你也是吗?” 连翘说这些的时候,眼眸不自觉地轻轻闭上,惆怅忧伤。说完,她怔怔地望着南星,想要从南星的黑漆漆的星眸中探个究竟。 南星的眼睛酸胀无比,眼泪顺着脸颊就下来了,她哽咽地有些说不出话,虽然不认识眼前的人,但莫名的熟悉和亲近感,让南星觉得这才是自己真正的亲人。 “连翘姐姐,我也来自很远的地方,一个永远也回不去的地方……姐姐……” 说完,南星扑上去抱住了连翘,开始嘤唔哭了起来。 她本来不是这样爱哭软弱的性子的,可这段时间,她总是多愁善感,动不动就掉眼泪,眼睛如同泉眼一样,只要迸发了,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连翘不说话,可那双红红的眼睛也出卖了她,她也思念故乡,思念故乡的人。 两人静静地抱了一会儿,连翘肚子里的孩子忽地动了一下,南星也感觉到了,忙轻轻的退后一些,指着连翘的肚子说: “姐姐应该快要临盆了吧?” 连翘把手覆上高隆的肚皮,轻轻地抚摸着,满脸柔和地说: “嗯,快了,还有一月,他就出来了。” 南星见连翘浑身都散发着母爱的光辉,也有些羡慕,小手也悄悄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这里的他能感受到了吗? “姐姐快坐吧,南星真是对不住了,这样的天,姐姐还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如果早知道她相见的人是个肚大如罗的临盆孕妇,南星怎么也不会这么急切的。 “不妨事,你不用介意。当日看到那张字条,我也十分好奇,恨不得立时来见你。可我来过几次,你都不在府上,今日恰好无事,就想来碰碰运气,谁想到,就真的见到了你。”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来这里,孤单无依地过了这么好几年,谁曾想到,竟然会遇到同乡人,这是何等的缘分呀?别人穷其一生应该都无法理解,南星,我无憾了!” 连翘紧紧握着南星的手,两人一起坐在美人榻上,抒着心中的感慨。 “是呀,竟然在这里都能遇到,姐姐,我也很幸运。” 两人心中本来都藏着无法言说的秘密,此时终于找到了人倾诉,话匣子一打开,就再也兜不住了。 两人热络地聊了半晌,直到屋外传来了栀子和良姜请安的声音,说“公子来了”,南星和连翘才停了下来。 “是你的夫君吗?” 连翘见南星听见外面的声音,眼睛都亮了起来,嘴角上扬,一副甜蜜的样子,就好奇地问道。 被这么一问,南星有些赫赫,脸颊上飞上两团红晕,低声说道: “现在还不是,不过过些日子,姐姐方便的话,就要请姐姐喝杯酒了。” 经历了那么多分分合合,能再次重逢,这一次,相信两人都会义无反顾了! “那是应当的,在这里,你就是我亲妹妹,姐姐不仅要来喝你的酒,还要送你出嫁呢!” 南星忙不迭地点头,笑盈盈地应了下来,她没有父母,也没有兄弟姐妹,皇室的那些人更谈不上亲近,能谈得上亲近的人除了栀子和良姜,大概就是这个来自同一个地方,知根知底,第一次才见面,就觉得好似深交多年的连翘了。 “嗯,姐姐一定要来,以后南星就不是一个人了,南星也有了姐姐。” 说完,南星靠在了连翘的肩膀上,满足而喜悦地说道。 顾千里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南星抱着一位夫人,把头还放在了那夫人的肩膀上,两人亲密的交谈着,一个温柔低吟,一个浅笑颜颜,心中的那缸子醋好似又打翻了。 “星儿,这位夫人是?” 顾千里在门口抖抖肩膀上的风雪,把身上的披风取下来,丢到了栀子的手上,沉声问道。 “顾千里,这是我姐姐,我的姐姐!” 南星介绍的时候,满脸都是笑意,语气中充满了自豪,双手还挽上了连翘的胳膊,把人紧紧地挽着。 “姐姐?星儿什么时候有姐姐?爷怎么不知道?” 顾千里好想把南星从那夫人的身上扒拉下来,他的星儿可从来没有这么黏过自己。 “今儿个刚认的,我的亲姐姐!” “呃?” 顾千里一头冷汗,南星自来就不好这些姐姐妹妹的,怎么这一下子就认了个姐姐,两人还这么的亲昵呢? “公子安,夫家姓齐,我与南星一见如故,一时兴起,就认了姐妹,公子无需担忧,我是不会伤害南星的。” 连翘从顾千里的眼中看出了担忧、疑惑、警惕,还有那隐隐不露的警告,这个男人,应该很在乎南星吧! “齐夫人安!” 顾千里颔首示意,听闻了连翘的话,心中也安心了几分,只是那警惕还是没有完全放下。 “星儿年龄小,心思简单至纯,既然她喜欢夫人,认了夫人为姐姐,以后还请夫人多多照顾星儿。” “必然,我作姐姐的,理所当然要照顾妹妹!” “多谢齐夫人了!” 顾千里拱手揖了一礼,眼中的审视慢慢地褪去,桃花眸子水漾的看着南星,里面的情意都快要泛了出来。 “南星,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连翘感知到了两人之间的情意,也不想再留下做个发光者,拉着南星的手,柔声说道。 南星也瞧瞧外面的天,见天确实暗了下来,连翘又怀着身孕,本就危险,点头应道: “好,天寒路滑,姐姐务必小心!” “放心,姐姐的马车结实着呢,不碍事,等风雪停了,姐姐再邀请你去姐姐那里,我们好好聊!” “好!” 南星把连翘送到门口,才依依不舍地分开,顾千里在后面看着,醋坛子早就翻了,心中酸成了一片。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81章 一寸心 * 南星站在门口,翘首远望,等到连翘的马车在漫天弥漫的风雪慕色中看不见踪影,南星才收回目光,裹紧了厚厚的披风,慢慢地向屋子里走去。 顾千里见南星从头到尾都好似没有看见自己一样,酸涩开始蔓延到五脏六腑,快步向前走到南星的身边,把人半搂在怀里,委屈巴巴地说: “星儿很喜欢这位夫人?” 听顾千里这么一问,南星毫不掩饰地点点头,黑眸亮晶晶,说道: “嗯,我与连翘姐姐虽然第一次相见,但却宛若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有说不完的话呢!” 那些藏在心底最私密,最匪夷所思的话,唯有和连翘才敢说起,大概是同病相怜,所有才惺惺相惜吧! “爷看出来了,星儿待她极好,大有掏心置腹的架势,比和爷还要亲密。” 顾千里话语里的酸味已经浓到南星不想闻到都不行了,她转头看看身边的这个男人,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 “顾千里,你连这醋都吃?” 顾千里倒没有掩饰,把南星往自己的怀里紧了紧,伸手放在南星的额头,帮忙遮住头顶的风雪。 “嗯,爷就是醋了,星儿都没有和爷这么亲昵过,你是爷的,怎么可以和别人那么亲密,爷就是醋了……” 絮絮叨叨没完没了,语气又酸又委屈,还十分幼稚,就像被抢了糖的孩子一样。 这种醋也吃? 南星心里暗暗翻个白眼,懒得理他,快走几步,进了屋,栀子和半夏连忙帮忙除去身上的披风,还送来了帕子帮忙擦掉头上和身上的雪花。 “星儿,你不理爷了?” 顾千里自己动手把披风脱下来扔到一边,拍拍身上的雪花,见南星不搭理他,已经坐到了软塌上,害怕自己又惹她生气了,连忙跟随过去,小心翼翼地讨好道。 南星见他伏小做低的样子,心中一片柔软,拉着顾千里的大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温和的说道: “顾千里,如果我们不是最亲密的人,他怎么来的?” 隔着厚厚的袄裙,顾千里仍旧能感受到南星小腹传来的温润,一股酥麻从指尖划过,瞬间触达到心底,胸口开始变得热烈滚烫,好似立时要沸腾,一股暖流要从胸口迸射出来。 他只觉得嗓子发干,喉咙热烫,想要说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怔怔地望着南星,桃花眸子里唯有南星的影子。 “这样莫名的飞醋还要吃吗?” 南星见他呆愣愣的一动不动,就像被定住了一样,颇有些好笑,随即眨眨眼睛,莞尔一笑,娇声问道。 “星儿……” 出口的嗓音已经哑的不行,可南星还是从中听到了那都已经溢出来的浓浓情意。 “傻……” 南星捏捏他的鼻子,眉眼弯弯地望着他,黑眸闪亮如星辰,巧笑倩兮。 这是顾千里从未见到过的南星的样子,那种完全放下了戒备,没有了隔阂,毫无保留,真情流露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要迷人的样子,也是顾千里期盼很久,想要得到的样子。 “星儿……” 欺身而上,双手紧紧地把人桎梏在怀里,带着温热的薄唇落在了那鲜嫩如花瓣的红唇上,久久不舍得放开。 一番温存结束,南星白皙的小脸上红霞满飞,虚软地依偎在顾千里的怀里,静静地听着那熟悉的心跳,是前所未有的安全和满足。 “顾千里,你今儿个去见兄长了吗?” 南星把玩着顾千里系在腰间的长穗,想起了他今儿个一早就出了门,问道。 “嗯!” 顾千里低低回应了一声,大手揉揉南星的头顶,情不自禁地落下几个亲吻,有些忿忿地继续说道: “爷在东宫门口等了半日,他都避而不见,他还记着那丁点儿私怨呢!” 南星了然,抿嘴笑笑,南宫翊那人,自来和顾千里就结了不算梁子的梁子,又是那种不吃亏的性子,前面也被顾千里整治的太厉害了,这次能有这样的好机会,还不趁机报复呢! “你也别太着急,总归我们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大婚也就是个形式而已,二十六不行,后面还有好日子,我不着急的!” “你怎么就不着急呢?爷都快要急死了,经过了这么些波折,爷是真的怕了,爷怕再蹉跎下去,要是你又找不见了,爷去哪里找媳妇儿去,不行,不行,这事必须快一些……” 一听南星说“不着急”,顾千里的就炸毛了,他就想娶个媳妇儿而已,怎么就这么艰难呢? 南星明白顾千里的着急和担忧,连忙抬头安慰他: “你别着急,我又不会跑,我已经应了你,就不会再变了!” 顾千里低头啄啄南星的樱唇,说: “不把你娶回家,爷这心里空落落的,不踏实,为了让爷不再提心吊胆,爷明日再去求求圣上,让他快点同意,二十六看来是赶不及了,正月则一定要把这事了了。” 顾千里喃喃地说着自己的想法,他打算每日都去圣上的面前求一遍。他还不相信了,南宫翊那厮能阻止一次,还能一直阻止? “你去求圣上了?” 南星抬眸问道。 “嗯,东宫不见爷,今儿个就和爹娘,还有大哥一起进宫面圣了,爷已经向圣上求娶你了,也立下了誓言,此生唯你,绝无二心。本来圣上已经有些动容了,可东宫那厮趁机搅局,最后关头,圣上没有应承下来。” 说到这个,顾千里就郁闷不已,如果不是在宫里,他肯定又抓着南宫翊那厮暴揍了一顿了。 “不过,圣上虽然没有应承,但也没有拒绝,我们的事他也知道一些,只说要问问星儿的意愿!” “星儿,你嫁给爷吗?你还愿意嫁给爷吗?” 顾千里把南星推开一点,双手轻轻揽在南星的肩头,额头抵在南星洁白的额头上,桃花眸子温柔地望着南星,出口的嗓音沙哑低沉。 南星抬眸,回望这顾千里,看他的目光纠结复杂,紧张、害怕、局促和慌张,糅杂在了一起,可南星看到的更多却是深情,浓得化不开的深情。 “顾千里,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 南星嘴角漾起最美的笑容,落下的话语掷地有声。 如果有一人,能因为你紧张害怕,能因为你伤心难过,能因为你开心喜悦,能因为你深情不移,你融合进了他的生命里,主导了他的情绪,让他爱你如斯,你还有什么理由不牵着他的手,一起到白首呢? “我愿意嫁给你!” 南星脸上的笑意更灿,绚烂的如同夏花,在这大雪纷飞的冬日,迷得顾千里失了神。 “星儿……” 双手收紧,怀里的人又跌落入怀中,顾千里的大手如同铁钳一般,拼命的把人按向自己,宛若要把眼前的人儿揉进骨血,方才罢休! 屋外寒风肆意凛冽,冰冻刺骨,屋里有情人儿缱绻相偎,暖意绵绵,炙热如火。 第二日,等南星醒过来的时候,枕边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南星摸摸已经冰凉的软枕,知道他必定又去宫里了。 眸光闪闪,做下决定,叫来栀子几人把衣衫穿戴好,匆匆用完早饭,就吩咐人去备好马车。 “姑娘,你要出门?” 外面的风雪早晨才停,路面还积着厚厚的雪呢,早晨公子走的时候,特意吩咐了要多多注意姑娘的安全,最好不要出门,栀子几人都记在心里,不敢大意。 “嗯,去东宫!” 南星说完就起身走到门口,示意良姜将大氅拿来,自己则从架子上拿下狐狸毛的围巾,围在了脖子上。 “姑娘,外面积雪太厚,冰冻路滑,极不好走,今儿个还是不要出门了吧?” 三人都知道了南星有孕的事,做事更是小心谨慎,这样的天气别说是南星了,就是她们,也是不敢出门的。 “没事,去东宫都走得是大路,道上的积雪应该都被清理了,马车走慢一点没事的。” 南星意志坚决,不顾几人的劝阻,已经掀开了帘子,向外走了。 三人对看了一眼,连忙跟了上去。 “姑娘,慢点……” “姑娘,小心……” “……” 拗不过南星,最后还是陪着南星一起上了马车,往东宫而去。 只是三人虽然坐在马车里,心却都悬着,深怕有一点意外,让南星受到了伤害。 好在马车赶得极稳,缓缓而行了一个时辰,一行人才终于安全地走到了东宫的门口。 栀子和半夏先跳了下去,两人一左一右的稳稳地扶着南星,小心地把她扶下了马车,心才随着南星的脚步落了地。 进了东宫,问明了南宫翊在书房,南星直接就过去了。 “兄长!” 南星除去厚重的大氅,交给栀子,自己则走到南宫翊的面前,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 “南星?你今儿个怎么来了?” 案桌上摆着堆成山的卷宗,南宫翊从后面撑起头来,见是南星,忙丢下手上的东西,从上面跑了下来。 南星看着他,但笑不语。 南宫翊明了,欣喜一消而散,脸上闷闷不乐,嘟囔道: “小爷明白了,你肯定是为了顾五那厮来的!” 南星微微叹了口气,笑笑: “兄长,你最是明白南星的心意,何必在这事情上故作为难呢?” 南宫翊更郁闷了,果然女大留不住,这胳膊折怎么只会往外拐呢? “你就那么想嫁给顾五吗?”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82章 仙蝉衣 * 被南宫翊这么一问,南星想都没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点点头,无比坚定地说道: “想!兄长,我想嫁给他!” 南宫翊瞬间丧了气,敢情自己做的这些都是棒打鸳鸯的蠢事呀?顾千里那个人,以前太过于放荡,他才不相信什么浪子回头,脱胎换骨呢?他只怕有一天,南星受伤! “顾五那厮有什么好的?你如今身份尊贵,我景辛好男儿多的是,何必就吊死在顾五那棵歪脖子树上?” 南宫翊还是意难平,尽力劝着南星。 南星闻言,莞尔笑笑,顺势坐在了椅子上,端起几上的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才徐徐出声: “兄长,你觉得我除了如今这个身份,有什么好的呢?” 南星这么一问,南宫翊有片刻的呆滞,随即急切地说道: “你好的太多了,你看,你美若天仙,性子好,脾气好,不像那些女子爱慕虚荣,心机深沉,也不爱拈酸吃醋,故作贤淑,你是小爷见过最真实的女子,最主要的,你还有一手好医术,有一颗悬壶济世的仁心,世间的哪个女子能有你这么好?顾五那厮哪里能配得上你?” 南宫翊像倒豆子一样,一气呵成说了很多南星的优点,听在南星耳中,有些愕然,不太相信他说的是自己。 “兄长,我哪里有你说的这么好?” “你有,你就是有,你是景辛尊贵的公主,也是世间少有的完美女子。” 南宫翊眼中的南星就是最好的,这是他的堂妹,他无比自豪,夸得也是理所当然。 “可是兄长,我在顾千里那里却并不完美。我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顾及他的感受;我脾气大,经常把他气得瞠目结舌,说不出话;我善妒,不允许他沾染别的女人;我更不贤良淑德,女红一样也不会,女德更是一句也记不住。我不会曲意逢迎着去伺候他,也不会像那些闺阁女子与他谈诗论画,我反而需要他照顾我更多。除此之外,我还常常给他惹麻烦,回京的这一路,我管了多少闲事,他就为我善了多少次后……这些所有的所有,不是因为我是什么公主,只是因为我是他心上的南星而已,而我,也只有在他面前,才流露的是我的本来面目。” 南星一边说一边回忆,曾经一起经历过的那些风风雨雨又在脑子里闪现了一遍,一切都恍如昨日一般,如今想来,仍然历历在目,唯一不变的是顾千里对自己的锲而不舍! “兄长,这才是真实的我,与其他女子相悖太多,世间能包容下我这样奇葩女子的人能有几个?除了顾千里,我想大概没有别人了吧!” 南星呢喃自语,声音轻柔缥缈,好似说给南宫翊听,更多的却是说给自己听。 这样怪异的她,也唯有顾千里能一一包容。 “最重要的是,兄长,我想嫁给他,人生短暂,堪堪几十年,我想陪他一起走下去!” 这是南星第一次彻彻底底表露自己的心迹。来到这里,宛若无根的浮萍,飘荡了两年,没有家也没有亲人,从来没有过归属感。只有如今,在那个男人的身边,才感受到了爱和关怀,感受到了温暖和安全,如果一辈子就在这里了,她愿意他是她的归属,是她避风的港湾。 “顾五真是走了狗屎运了,璞中求玉,能得到你的心,如今,还让你来求嫁!” 南宫翊仍旧愤愤不平,嘴角都要撇到天上去了,顾千里做得再好,也不及南星的好! 南星捂嘴笑笑,假装看不见南宫翊的别扭,仍旧云淡风轻地说道: “兄长,你是知道的,这一路来,我拒绝了他多少次,伤过了多少次他的心。如今,我只感到幸运,他一直都未曾放手,仍旧坚持到了最后,仍旧待我如珍似宝。他都走了那么多步,付出了这么多艰辛,这最后一步,我走向他又何妨呢?” “你都不怕他以后又死性难改,变成以前那个沾花惹草的纨绔公子吗?” 顾千里前科诸多,个个都劣迹斑斑,无外乎南宫翊一直不放心。 南星摇摇头,盈盈道: “以后如何,我们谁也不知道。兄长,我只知道现下,我心上有他,我想嫁给他,陪着他,以后几十年到底会如何,时光漫漫,会验证一切的,只是我相信,不管怎样,我们都不会辜负我今日的决定。” 南宫翊看向南星的黑眸微微闪过光芒,有些差异,又有些动容,不过刹那间,又恢复了幽暗,掩埋了他所有的情绪。 半晌,他才定定地看着南星,沉声说道: “既然你已经做好了决定,哥哥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哥哥只愿你的选择没有错,也希望顾五那厮不要辜负你的选择,一辈子都如现在这般对你!” 南星起身对南宫翊行了一个大礼,嘴角上扬到一个最漂亮的弧度,柔声道谢: “多谢兄长,也请兄长放心,南星不管在哪里,都会好好过日子,绝不让自己委屈!” “还敢让你委屈?看小爷不弄死他!” 南星嫣然笑笑,不再说话,顾千里爱他深入骨血,而南宫翊也是真心疼爱她,如同手足! 这一刻,南星觉得她真的很幸运! “可惜,你的嫁衣还未做完,如果开年正月就出嫁,小爷想送给你的世间最美的嫁衣就来不及完工了!” 南宫翊知道南星如今身体的情况,他也知道拖不了多久,年前太仓促,不能出嫁,正月肯定就会出嫁的! “无妨,我明白兄长的心意就好了,大繁若简,大华若素,如果兄长愿意,就帮我准备一件素缎的嫁衣就可,在我的心中,它就是世上最美的嫁衣,因为他是兄长对我的心意!” 南宫翊猛地抬眸看向南星,他完全没想到南星会这么说。一直以来,南星对自己态度都比较疏远,虽然嘴里叫着兄长,可他知道,她心里还是保持着距离,可现下,他能从南星的话语中听出她的真诚,是真心诚意地把自己当成了兄长,当成了亲人! “好,哥哥为你准备!” 南星脸上的笑意更甚,又屈膝行了一礼,慧黠地说道: “多谢哥哥!” 如冰天雪地响惊雷,炸的南宫翊感觉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你叫……你叫我什么?” 嗓音又哑又涩。 南星眨眼笑笑,狡黠开口: “兄长呀……” “不是……你刚才不是这么叫的,你叫的是……” “就是兄长呀!” “你叫哥哥了……乖,再叫一声……” “兄长……” “叫哥哥……” “兄长……” “你……你气死小爷了……” “嘻嘻……” “咦?顾五公子,这大冷天的,您站在门口干什么?怎么不进去?” 小福子公公的声音在门外传来,屋里嬉笑的两人止住了玩笑,互相对看了一眼,一人从眼中看到了欣喜,一人却从眼中看到了郁闷! 书房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扑面带来一股冷风,那个已经深深印入脑海的身影就走了进来。 也不知道他在外面站了多久,墨色的披风沾染着风霜,使他浑身都冷如寒冰,只是进屋后,桃花眸子一望到自己,眼角眉梢都暖了起来,浑身的冷意也慢慢散去! 南星心中一软,忙跑了过去: “来了多久了?怎么不进来?” 小手拉上了顾千里的大手,才发现那双手冰冷刺骨,像冰块一样,忙拿起来一看,见已经被冻的通红,忙心疼地哈了几口热气,嗔怨道: “外面那么冷,怎么不知道进来?手都冻得像冰块一样了,是想把自己冻生病吗?” 顾千里不说话,只是温柔地看着南星做这一切,脑海里不断响起她刚才说的那些话,她想嫁他,她心上有他……能听到她这样的话语,双手哪怕冻成寒冰,他心里也火热如夏! “一个大男人,还听墙角,顾五,你真是出息!” 从南星像乳燕一样扑向顾千里的时候,南宫翊的脸就沉了下来。后来见南星对着顾千里那双破手,又是吹,又是揉,心疼的像什么一样,心里更是抑郁难受极了,撇撇嘴,唯有嘴巴上不饶人。 “顾五多谢太子殿下成全爷和星儿!” 顾千里把手从南星手中轻轻抽出,弯腰揖了一个长礼,无比恭敬地说道。 南宫翊被他的这个动作惊愣住了片刻,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抹讽笑,讥道: “你这又唱的是哪一出?本宫同意,只是因为星儿说服了本宫,与你顾五有什么相干?” 明明心里认可了,可南宫翊嘴上仍然强硬的招人恨! 顾千里见南星笑颜如花地看着自己,压制住怒怼回去的火苗,淡声回到: “星儿与爷早已是一体,不管您是什么缘由,顾五仍旧向您道声谢,大婚的是还要劳烦兄长操心!” 说完,顾千里又一揖到底,虔诚的南宫翊又傻了眼。 “你……你叫本宫什么?” 嘴角抽搐不停,好似又出现了幻听! “大婚的事还要劳烦兄长多多操心!” 顾千里又朗声说了一遍,又是在说道“兄长”二字时加重了几分语气。 “你……你……这个不要脸的……” 南宫翊嘴角眼尾都抽搐了起来,被一个比自己还要大好几岁的人叫“兄长”,尤其还是相爱相杀过的,叫起来的感觉,怎么……就这么……爽快呢!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83章 郁李仁 * 南星抱着一碟子果子,坐在椅子上吃得津津有味,星眸亮晶晶地看着那两个历来水火不相容的男人,第一次心平气和的交谈着,嘴角的弧度越翘越高,心里是止不住的欣慰! 吃了些果子,又喝了些牛乳,屋里的地龙热烘烘烤着,暖意熏人,耳旁是两个男人徐徐的说话声,如同上好的催眠曲,听着听着,南星就觉得有些犯困了,眼皮子开始支撑不住了,靠在椅子上,脑袋开始一下又一下地垂落,像小鸡啄米似的。 “星儿身子弱,大雪天……” “哎……哎……哎……小心……” 顾千里还没有说完,就见南宫翊指着南星,惊叫起来。 他忙回头一看,见南星已经困极了,小脑袋猛地向下点,眼看就要一头栽倒在地上。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形一闪,人已经奔到了南星的面前,眼疾手快地接住了那差点摔倒的身子。 迷迷瞪瞪的南星落进了一个熟悉而又安全的怀抱,睡意消散了一些,睁开惺忪的双眼抬头一看,见是顾千里,问道: “嗯?你们谈完了?” 顾千里把南星抱在怀里,调整了一个舒服的位置,拍拍她的小脑袋,轻声说道: “差不多了,睡吧!” 这时候的南星本来就嗜睡,听闻顾千里这么说,也就放下心来,在顾千里的怀里蹭了蹭,又闭上了眼睛。 顾千里低头看了看南星若同小奶猫一样的动作,心软成了一片,看向南星眸光里的溺爱都要溢出来了。 “走吧,走吧,赶紧带她回去……” 南宫翊看着两人这个样子,眼睛抽抽个不停,有些眼热,又有些酸醋,别过眼,摆摆手,烦躁地赶着人。 “那爷就先带星儿回去了,剩下的明日再来找兄长商议。” 自从说服了南宫翊,顾千里就跟着南星一样,开口叫了“兄长”,刚开始还有些别扭,不过多叫了几次,是叫得是越来越顺了,而南宫翊也应答的越来越坦然了! “嗯,赶紧走……” 顾千里对外面叫了一声,把栀子和半夏叫进来,让她们把南星的大氅拿进来,准备给她披上。 “小爷不是说你,顾五,你不是有钱的很嘛,给南星弄得这是什么破烂玩意儿……小福子,去库房把那件新的孔雀毛大氅找出来,给公主!” 南宫翊满心满眼地看不上顾千里给南星准备的东西,什么玩意儿,乌漆嘛黑的,哪里能配得上南星呀? 顾千里没说什么,既然他愿意给,顾千里也没有理由不接受,总归他疼爱南星是真的,反正南星马上就要成为自己的媳妇儿了,而他则是南星这一辈子的兄长而已,他又有什么要计较的呢? 没过片刻,小福子公公就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在这寒冷的冬日,鼻尖上竟然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太监,两人抬着一个朱红色的大箱子,进了屋后,轻轻地放在了屋子中间。 等箱子放稳了,南宫翊上前打开,就见里面躺着一件纯白如雪的衣衫。 南宫翊轻手轻脚地把衣衫从箱子里拿出来,微微用力抖开,众人的目光一时间有些怔住了。 竟然是件白色的孔雀毛大氅,这竟然是用少见的白孔雀毛做成的。 饶是顾千里见多了世间的奇珍异宝,也被这雪白的孔雀毛大氅惊艳了几分! “好漂亮!” 栀子惊得目瞪口呆,不由自主地呢喃出声。 “拿去,给你们主子披上……” 南宫翊把手上的大氅往栀子面前一送,不甚在意地说道。 “把你手上那破烂玩意儿丢掉……” 一副完全看不上眼的样子,顾千里垂眸扫了一眼,怎么着也是一件狐裘做的?有这么上不了台面吗?他隐隐有些后悔和这厮和睦共处了! “多谢太子殿下!” 栀子受宠若惊,笑盈盈地接了过来,忙抖开准备给南星穿上呢。顾千里一把抢了过去,小心翼翼地不叫醒南星,动作轻柔地把南星包在了里面,双手打横一抱,就把南星抱在了怀里,再把南星的脑袋藏在自己的怀里,才冷声丢下一句: “谢了!” 转身就抱着人出门走了,一刻也不多留。 灰沉沉的天空又开始飘雪,零零星星落在了身上,可雪地里渐行渐远的两人,只见那男子把怀里的女子小心地呵护着,如同最贵重的珍宝,让她不受一点风雪的惊扰。 南宫翊一直注视着,栀子和半夏见此,忙对南宫翊福福身子,也紧跟着走了。 “切,小爷的眼光就是比你好,气不死你……” 该化干戈为玉帛的时候就握手言和,该添堵的时候也不会放弃一丝机会的。 这是南宫翊做人的基本标准。 可能是果子吃得太多了,也可能是这白孔雀大氅太暖和了,直到回到宅子,南星都未清醒,一直沉沉睡着。 顾千里又把人抱回屋子,叮嘱几个丫鬟好好守着,又对南星近日的饮食爱好问了一遍,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好不容易和南宫翊那厮谈好了,他得亲自去一趟清圆寺,让素贤大师重新卜算出一个好日子,最好是正月。 年节越来越临近,顾千里马不停蹄,每日都在外面忙碌。可即便是这样,哪怕再晚,他每日晚间都会回南星的宅子。有时候去的时候南星都已经睡熟了,第二日醒来时,人又早走了。可每日半夜只要南星醒来,就能伸手触到身旁有人。 “顾千里,你这么忙,晚间太晚了,雪天路滑,就不要过来了。” 难得见他过来早一次,也是南星洗漱好后,准备入睡了的时辰了! 顾千里脱掉外衫,等身上暖和了一些才走到床榻边,在南星洁白的额头上落下了一吻,又捏捏南星的细嫩的脸颊,说道: “无妨,爷想星儿了!” 连日的忙碌和未好好休息,南星见他比往日憔悴了一些,眼眶子一圈都是黑黑的印子,下巴上青青的胡渣都有些扎手了。 她轻轻地抚上顾千里的脸颊,缓缓地摩挲着他的眼眶,心疼地说: “一两日不见,也无什么事,可你这么辛苦地奔来跑去,我舍不得!” 这话比冬日的暖阳还要暖心三分,顾千里拉下南星的柔荑,握在手心,放在嘴边轻啄了几口,才笑道: “有星儿的心疼,爷纵是再忙碌一些,也是值得的!” “那你就听话,你忙你的,太晚了,就别过来了,好不好?” 声音软糯娇甜,是南星很少流露的小女儿娇态,听在顾千里的耳朵里,耳朵都要化了! “爷身子受得住,星儿无需担忧!” “可是我会心疼你呀?” 南星的星眸里泛着红意,酸酸涩涩,盛满了心疼。 顾千里在那如水洗一般的星眸上落下湿湿的亲吻,把人搂紧在怀里,才缓缓沙哑地诉说着自己的担忧: “爷怕了,爷怕再有个什么差错,星儿又不见了,又丢下爷一个人呢,爷真的是怕了!所以,每日,不管再晚,只要让爷看一眼星儿,让爷抱一抱星儿,让爷感触到你就在爷身边,爷这个心呀,才踏实!” “所以,星儿,不要嫌爷烦,不要赶爷走,爷只是想每日都确定你还在爷身边而已!” 这话说得颇为低声下气,南星能从顾千里的话语间听出他的紧张惶恐,眼眶子的酸涩再也忍不住了,眼泪开始无声地落了下来。 这个人呀,从来都是强势霸道的,做什么事都是踌躇满志,势在必得的。可如今,竟然让他变成了这样的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她是不是做错了?是不是给他的安全感还不够? 南星心如同被针密密麻麻扎过一样,疼得连呼吸都觉得难受,她不想他因为她,而变成了这个样子。 昂首睁着泪眼望去,就瞧见那双桃花眸子里的谨慎复杂,南星心痛的停不下来,她伸出双手,搂住了顾千里的脖子,把艳如桃花的红唇凑了上去,狠狠地吻住了那双带着苦涩的薄唇。 “唔……星儿……” 南星也不说话,只是学着他以往的样子,温柔缱绻地在熟悉的唇上吮吸研磨。 “星儿,好了,别撩拨爷了……” 南星不知道她这样的动作有多诱人,可顾千里知道,她受得住,可他受不住呀!她如今的身子,他什么都不能做,再撩下去,他都得死了! “顾千里,别担心,别害怕,我在这里,我就在你身边……你感受到了吗?” 南星把小巧的脑袋埋在顾千里的脖颈,一声一声,柔声呢喃着。 “嗯,爷知道,爷只是怕……” “别怕,我在这里,我在这里呢,我不会离开你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如果早知道我对你的情意这么深,那我就应该早点让你明白! 顾千里,现在也不晚,对不对? “如果你担心,明日就是二十六了,我们先拜了天地,就当我已经嫁给你了好不好?你别变成这个样子,你别变得这么低微,好不好?” 南星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进顾千里的脖颈,泪水微凉,可灼得顾千里的心却如同被火烧过一样。 “星儿,别哭……别哭……” 顾千里轻轻推开南星,见她满脸都是泪水,忙手忙脚乱地给南星擦眼泪。 “别哭,别哭……这不是你的错,是爷愿意的,是爷愿意为你变成这样的,你别哭了……是爷自己想不通,不关你的事,爷的星儿已经够好了,是爷不够好,是爷小心眼了……别哭了,好不好?” 顾千里的声音温柔地都要滴出水,听在南星的耳朵里,却让眼泪流的更凶。 “别哭了,别哭了……你哭得爷都心疼死了,别哭了,好不好?我们不说这个了,好不好?” 南星也不知道怎么的,最近不仅容易哭,哭起来还有些止不住,很讨厌自己这样,可又控制不住。 双手紧抱着顾千里,埋首在他温暖的怀里,抽抽泣泣了半晌,才把眼泪止住。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84章 巨胜子 * 腊月二十六过去了,顾千里到底没有同意南星脑子一热的想法,虽然他很想,但他还是想要给自己最爱的女孩一个十里红妆! 只是这一日也有好事,圣上下了年节前的最后一道圣旨。由他亲笔执手,给南星和顾千里赐婚的旨意,为了让两人更匹配,圣上还特别给顾千里赐了一个宁浦伯的爵位。 顾侯一家恭敬地接了旨意,顾千里也从素贤大师那里卜得了一个最近的好日子,正月十二,年后没几天,大婚后,还能元宵节一起赏花灯呢! 他喜气洋洋地把这个日子告知给了皇家和侯府,每日开始脚不沾地地忙了起来。再加上年节的忙碌,礼部和侯府更是忙上加忙,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了! 好在大婚前期已经备下了一些,只是南星身份的改变,需要更隆重而已,黄宣郡主操办了几个儿子的婚事,这已经不在话下了! 唯一清闲的还是南星,她也不知道自己能帮上什么忙,她那头由南宫翊和礼部的人筹备着,就连嫁衣,南宫翊也早早地说好了,让她别操心。顾千里那边,她更不知道能帮什么忙了,他让她等着,她就听话的等着就好,总归他比自己懂得多! 连翘知道南星要大婚了,也送来了好几套头面首饰,说是给她的陪嫁,顾千里和南宫翊就更不用说了,什么稀奇古怪的都送了不少,南星看得目不应暇,反正随便一套应该都是上好的,大婚那日看着用就好了! 京城的大雪下下停停,天气没有一日好过,路面的积血越来越厚,听半夏说,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寒冷,南星无所事事,已经很久都没有出诊过了。她记挂着慈育堂的那些孩子们,特意开了几个驱冻御寒的方子,让栀子抓了药送过去,也算是为了那些孩子尽了一点心意。 只是没想到,慈育堂用得好了,竟然把这方子流传了开来,不仅有些府中的人也用来熬制汤药给那些下人服用,就连守城的士兵们也用了这些方子备了汤药,一日饮几碗,驱寒抵御严寒。 方子在京中传来传去,最后也传到了圣上的耳朵了,在南宫翊的一顿脸不红心不跳的夸夸其谈下,圣上也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给南星,而且还在朝堂说了一句:昭仁医术精绝,又仁心慈爱,堪为景辛公主的典范! 就这样一句话,让南星在西城小小的宅子,就开始门庭若市了,前来拜访送礼的人络绎不绝,不过南星对这些人本就不熟,而且她身子也不便,全都一一婉拒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间就到了大年夜了。南星以身子不适为由,让南宫翊帮忙婉拒了皇室的家宴,圣上疼爱她,也就同意了。顾千里也提前和南星说好了,年夜侯府要祭祖,他不便过来,让南星再多等几日,以后大大小小的年节都陪着她过! 南星无甚所谓,想起去年在谷底,师父刚刚走了没多久,还是自己一个人过年的呢,今年怎么说,有了自己的小家,还有栀子良姜,半夏这些人陪着一起呢,最主要的是,还有一个小惊喜陪伴着自己,其他的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见南星这个样子,顾千里反而心疼她,三十那日天亮走的时候,苦闷着一张脸,特别的恋恋不舍! 大年这天,从午时开始,天空中又开始飘雪了,洋洋洒洒,如同鹅毛,清扫过的庭院很快又铺上了白白的一层。 南星穿着一件火狐皮做成的披风,抱着一个暖壶,站在屋檐下,看栀子和半夏在雪地里打雪仗,听着远处高高低低的炮竹声音,嘴角露出了一抹绚烂微笑,第一次在这里有了归属感。 “姑娘,你在外面站了许久了,进去吧!” 良姜见南星笑意盈盈地站在屋檐下了许久,头发上,肩膀上都落下了雪花,她轻轻拍掉,劝道。 南星转头对良姜莞尔一笑,说: “无妨的,今儿个过年嘛,开心,良姜,你也和她们一起去玩吧!” 南星指了指在雪地里已经玩疯的两人,颇有些羡慕,只是她如今的身子,不能这样放肆地去跑跳了! “姑娘,我哪里玩得了这些?” 良姜家里都是读书人,从小教养的也是贤良淑德,这些疯丫头干的事,她确实放不开去尝试。 “那我们去厨房做汤圆吧,过年了,团团圆圆!” 南星突然想到,在她那个时代的过年,是一定要吃汤圆的,寓意新的一年甜甜蜜蜜,团团圆圆。 “什么是汤圆呀?” 良姜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也没有吃过,她不解地问南星。 南星一愣,好似到了这里后,真没有见过这种食物呢! “走,我们到厨房,我教你做!” 说着,南星拉着良姜一起走进风雪中,穿过小院,往厨房走去。 “姑娘,你们去哪里?” 栀子和半夏正玩得不亦乐乎,见南星拉着良姜走了,忙问道。 “我们去做汤圆!” 声音在雪中若即若离,有些听不真切! “做什么?” “汤圆!” “那是什么?” 栀子和半夏对视了一眼,互相摇摇头,都不知道。 “姑娘,等等,我们也去……” 说完,两个丫鬟把手中的雪球丢到了地上,拎起裙摆,想南星和良姜追了上去。 厨房里燃着旺旺的灶火,南宫翊送给南星的几个仆妇正在里面烧着大灶,等着准备晚上的年夜饭。 见南星进来,几个人忙跪在地上磕头: “公主大安!” “公主大安!” 南星摆摆手,让她们起来,从袖带中掏出了几个红封,递给了她们。 几个人见此,欣喜万分,忙又给南星磕头,嘴里喜笑道: “多谢公主!” “多谢公主!” “多谢公主!” “……” “人人平等”的教育太过于根深蒂固,南星一点也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跪她,可在这里,她又不得不适应。 她又摆摆手,让她们起来,下去休息,自己则带着良姜三人,开始在厨房里折腾。 “姑娘,汤圆怎么做?需要什么食材?” 良姜问道。 南星稍微思索了一下,说道: “糯米粉,还有炒好的黑芝麻,还有糖霜……嗯,还有猪油,好像就这些了,我们先试试!” “姑娘,我来炒黑芝麻!” 半夏自告奋勇地去放芝麻的柜子里,找出了一碗黑芝麻。 “糯米粉在这里,姑娘,你看,够吗?” 栀子搬来了半袋子糯米粉,是前几日做点心剩下的,她看着南星,急急问道。 “够了,够了……这都要不完呢!” 南星见她那着急的样子,嘴角漾起了笑容,忙回道。 “姑娘,糖霜,猪油都在这里了,你看,怎么做?” 南星咬着食指想了一下,说道: “嗯……我先来把糯米粉和和,等半夏把芝麻吵好后,要用臼子把它捣成粉,然后再用。” 说着,南星把暖壶放在一边,脱掉了红狐披风,挽起了袖子,在温水里洗了手后,就拿过栀子搬来的糯米粉,将它倒在了一个木盆里,开始和起来。 “良姜,给我加点水!” 南星边和边吩咐道。 “好……够了吗?” 良姜小心地倒了一点水,问道。 “太少了,再加……” 南星见良姜真的就加了一点水,脑门子冒黑线,继续指挥着。 “这样呢……够了吗?” 这次良姜听到吩咐,猛然倒了一碗水进去,南星的嘴巴还没有张开,就看到那些水已经把糯米粉淹没了! “姑娘,会不会太多了?” 良姜也看到了不妥,小心地问道。 “你说呢……” 南星无语地看了一眼良姜,又从袋子里倒出来了不少糯米粉,把它们混在一起,开始揉搓。 只是水太多,南星不停地加糯米粉,很快那半袋子糯米粉就快要见底了。 “姑娘……这会不会做太多?” 栀子见面团已经快要满盆子了,有些担忧地问道。 南星心想:我也不想呀,谁让良姜姐姐下手太狠,水太多了呢! “没事,多做一些,各大家都尝尝,实在吃不完了,明日我们当早饭!” “呃?” “呃?” 三人惊恐地看着南星,内心有些拒绝! “姑娘,芝麻粉磨好了!” 半夏把磨好的芝麻粉倒在一个瓷碗里,放在了南星的面前。 “好!” 南星用一块湿布把糯米粉团盖了起来,放在一旁。拿过半夏给的芝麻粉,往里面加了一点霜糖,又加了一些猪油,搅拌了一阵,说: “来,像做丸子药一样,把这个黑芝麻粉搓成团!” 南星率先拿起一点,在手里揉搓了几下,就做成了一颗滚圆的小黑球。 其他人见了,也学着她一起,拿了芝麻粉放在手心,认真地搓成小黑球,放在了板子上面。 人多速度快,很快就搓好了,南星点点头,很满意。 “然后再拿一块糯米粉团,把这芝麻球放进去,像这样,然后再搓成圆球就好了!” 南星手速很快,眨眼间,三个丫鬟就看到一颗雪白粉透的小圆球躺在了南星的手心,小巧可爱! “就这样吗?” “这么简单?” 三人面面相觑,就这么简单,她们还有什么要学的呢? 很快,她们就把南星挤出了案桌,开始揉搓起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南星和的那一盆面团都被做成了汤圆,放了满满的两盖帘。 “这会不会太多了?” 四人看着案桌上的两盖帘汤圆,有些傻眼,确实太多了一点! “没事,慢慢吃……等年后公子过来,给他吃……”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85章 步日部 *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几人嬉嬉闹闹中被耗过去了,做完了汤圆,良姜、栀子和半夏还做了一些“角儿”,每一个弯弯似月牙,玲珑可爱,是南星记忆中,爷爷常做的饺子。 一瞬间,南星看着那些角儿,怔怔出神,那些封存在心底最深的记忆又开始浮出脑海,扑面袭来之时,鼻子开始酸涩,眼眶开始发热,胸口开始闷闷难受! 第二年了,爷爷,你的南星一切都好,你也要好好的! 做不了别的,唯愿他能听见这声祈祷! “姑娘,忙了一下午,累了吧?” 良姜见南星盯着案桌上的角儿发呆,脸色也变得苍白,一双如水的星眸泛着泪意,以为她身子又不适了,忙走过去扶住了她。 “好!” 沙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南星闭闭眼睛,长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难受,就着良姜的手就往外走! “姑娘,披风……” 见南星要走,栀子忙捡起旁边凳子上的披风,给南星穿戴好,又见外面的大雪漫天飞舞,景致都有些看不真切了,又把披风上的帽子给南星戴好,才点头示意良姜扶着南星回去。 南星陷入自己的心绪中,一时难以自拔,在回屋的路上,一路无话,良姜偷偷瞧了南星好几次,嗫嚅着想开口安慰,又怕说不到点子上,惹得南星更加伤心,唯有闭紧了嘴巴,只把人安稳地扶回屋子。 “姑娘,困了吧?你先睡一会儿,等晚饭好了,我再叫你!” 良姜手脚利落地给南星除去披风,又找来干净的软鞋给南星换上。 在厨房闹了一下午,南星确实觉得有些疲惫,浑身乏力,心中的那些郁气也需要慢慢消化一下,这时候,单独一个人待着最好! “好,你去吧,我没事!” 南星拍拍良姜的手,勾嘴笑笑。 “我让栀子过来在外面候着,姑娘想要什么的时候,叫一声就好!” 南星的饮食一直是良姜负责,今晚的年夜饭也不例外,栀子性子活泼开朗,有时候南星心情不好的时候,栀子反而能逗她开心! “嗯!” 南星点点头,随即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好似困得已经睁不开眼睛一般! 良姜见南星是真困了,轻轻地把被角掖了掖,然后蹑手蹑脚地出去了! 昏昏沉沉中,南星本以为睡不着,可结果等她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屋里点了几盏烛火,昏黄朦胧,轩窗上贴着的大红色窗花,在烛光的映照下,跳跃的更加鲜活,栀子坐在外厅的小杌子上,手里认真的编着什么,时不时地看向床榻! 南星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见外面已经漆黑一片了,风雪的声音比下午更猛烈了,发出“呜呜……”的声音,拍打在屋顶窗户上,混杂在高高低低的爆竹声中,冲淡了恐惧,显得颇有些热闹! “姑娘,你醒了!” 栀子抬眸见南星坐了起来,忙丢下手上的东西,跑了过来。 “现在什么时辰了?” 南星问道。 “还早,酉时还不到呢,只是这风雪天,白日太短了,申时三刻不到,天就黑了!” 栀子把南星扶下床,帮南星穿好鞋子,又找来一件薄袄给南星穿上。虽然屋里的地龙燃得热,但冬日的晚间,还是有些冷意,自家姑娘现在是非常时期,可得精心照顾! 把南星扶到软塌上坐好,栀子又去倒了一盏温水递过来,南星睡得正是口干,接过什么话也没说,就饮尽了! “姑娘,还要吗?” 栀子见南星好似渴的厉害,问道。 “再倒一盏!” 把手里的茶盏递过去,栀子接过,又麻利地倒了一盏,端了过来。 等南星喝好了,才觉得嗓子没那么涩。栀子又陪她方便净手后,才端了一些点心果子,让南星先吃着打发时间。 年夜晚饭,良姜准备的很是丰盛,年年有鱼、八宝鸭、红烧狮子头……都是南星喜欢吃的,而且也是南星现在可以吃,不用忌口的。 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南星看着就觉得多,脑海中只有“奢靡”二字。 “这么久以来,都是你们一直陪着我,我们虽然名为主仆,但也相处的如同姐妹一般,今儿个过年,我们就不分尊卑大小,一起用饭吧!” 南星指了指旁边的凳子,邀请三个丫头坐下来一起。 “姑娘……这不行……” “姑娘,不,不……这于礼不合……” “姑娘……” “没有那么多理由,坐下吧,就我们四个人,也谢谢你们陪我过一个年,要不我一个人太孤单了!” 南星说得时候嘴角虽然带着笑意,但怎么都能从话语中听出她的落寞。 万家灯火,喜庆团圆的日子,谁能忍心让她落寞呢! 良姜带头,率先坐了下来,就当是陪陪姑娘吧,她……太不容易了! 栀子和半夏又去拿了碗筷和茶盏进来,摆好在桌子上,才跟着坐了下来。 “这大半年来,辛苦你们照顾我了,以后还要麻烦你们了!” 南星从袖带里掏出三个红封,笑盈盈地递给眼前的三个人。 “姑娘……” “姑娘……” “拿着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沾个喜庆!” 三人接过,齐齐福礼道谢后,把红封收了起来,才又坐了下来。 “来,我们以茶代酒,祝愿新的一年吉祥如意!” “……” 一盏茶饮过之后,三人就从刚才的拘谨中活泛了过来,尤其是栀子和半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开始给南星讲各种有意思的笑话八卦,听得南星一直笑个不停。 良姜看着南星脸上的忧郁气息消散无踪了,也就放下心来,四人其乐融融的边吃边聊,说说笑笑不停! 一顿饭吃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堪堪结束! 放下筷子,南星摸摸已经撑得微凸的小腹,温柔地笑道: “你要是一下就长这么大就好了!” 半夏看着南星微凸的肚子,也跟着说道: “姑娘别急,等再过两三月呀,他比现在还大呢!” 吃得实在有些多,坐着有些难受,南星索性站了起来,在屋里慢慢地走来走去,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肚子,颇有些大腹便便的感觉。 “唉,想让他快点长大,快点出来,看看他是什么样子的,又想他一直待着肚子里,这样他就一直属于我了!” 大概每个母亲都是这样,想见他,可又舍不得他长大,从肚子里开始就矛盾着! “姑娘说什么傻话,瓜熟蒂落,他到日子就大了,就出来了,等着吧!” 良姜和栀子收拾着桌上的残羹,见南星越说越离谱,忙打断她。 “没想到呀,我还这么小,怎么就做母亲了呢?” 十七岁的姑娘,还未成年呢,转眼就要教养孩子了,也得亏是在这里,要是……南星摇摇头,不去多想,免得又陷入其中,自怨自艾! “姑娘,你不小了,你这个年纪,都可以生好几个孩子了!” 半夏想起侯府的那几位夫人,哪一位不是及笄后就嫁了进来,十七岁都生过孩子了! 南星一头冷汗,好吧,不能和别人比,反正自己觉得自己还小就可以了! “半夏,去取点银生茶出来泡泡,吃得太多了,得消消食!” 南星边走边揉着被撑着了的肚子,结束刚才的话题,吩咐道。 “是!” 半夏应了一声,就去柜阁里找茶叶去了,栀子和良姜也利索地收拾好了桌子,正准备把那些碟盏些拿出去。 南星沿着屋子边缘空隙的地方,慢慢地走着,小手时而轻柔地抚摸着腹部,嘴角翘起,弯成了一个好看的弧度,白净的小脸柔美祥和,绽放着母性的光芒! 顾千里掀开帘子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他的女人,一脸满足地抚摸着还未凸起的小腹,嘴角挂着迷人的笑容,就那样随意在屋子里走着,烛火闪烁间,美成了一幅画! 他一时间有些看呆了,胸口暖融融的,口舌也开始干涩,就连眼眶都有些发热,双眼的目光定定地停留在她手抚摸过的地方,他知道,那还未有明显变化的肚子里孕育着他的孩子,是他和她的孩子! “呀,公子……” 半夏找到茶叶,正端着茶具过来,经过门口,见顾千里竟然站在哪里,吓了一大跳,差点把手上的茶具丢了出去。 听见半夏的惊呼,南星连忙走了过来,果然就看见顾千里像个木头桩子一样站在那里,两眼冒着光,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 南星眸中划过惊诧,随即脸上扬起了一抹绚烂的笑容,问道。 说完,见顾千里毫无反应,还是站在那里,也不说话,两眼像粘在了自己身上一般! “傻了呀,快进来!” 南星向他招招手,笑颜如花,迷得顾千里失了神,更呆了! “半夏,把公子的披风解了!” 半夏应了一声就走了过去,手还未伸到顾千里的肩膀上,顾千里就动了,三两下解下披风随手一丢,就阔步走了进来,走到了南星的面前。 “你怎么来了?” 触触他的手,果然又冷得像冰块一样,南星捧起来,哈哈气! “想来陪陪你!”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86章 绯色珠 * 顾千里将手从南星的手里抽出来,他身上太凉了,怕寒气过给了南星,向后退后了两步。 “怎么了?” 南星不解地看着他的动作。 “你身子弱,怕寒气过给你!” 南星闻言了然,这个人呀,怎么这么让人心疼? “我哪里有那么娇气?” 说完,又上前去拉他的手,牵着一起坐到软塌上。 “大年夜都要全家团圆的,你走了,不打紧吧?” 南星不想因为她,让顾千里为难。 “无妨,年饭已经用过了,现在都是自顾自玩,等祭祖的时候回去就好了!” 顾千里反手握着南星的小手,把人拥进了怀里,在头顶上落下一吻。 南星任由他拥着,静静地躺在他怀里。他能为她冒雪披霜的赶过来,只为了陪陪她,她又何必问那么多为什么呢? 总归,这一刻,自己舒心就好! 两人静静地依偎了一会儿,南星忽地想到了什么,从顾千里怀里起身。 “怎么了?” 顾千里不解南星的动作,诧异地问道。 “你等着,我有好东西给你!” 说完,南星起身走到门口,掀开了帘子,对外面叫了几声: “良姜,良姜……” “怎么了?姑娘?” 良姜从隔壁屋子跑了过来,问道。 “煮两碗汤圆过来,煮好后放点糖桂花,送过来!” “好,好,我马上去!” 良姜应了一声,转身就跑进了风雪中。 南星已经看不见了良姜的影子,才放下帘子,转身进屋。 “是什么东西?” 就这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南星的小脸和小手都被冻得冰凉,顾千里双手捧着南星的小脸揉搓了一会儿,见已经暖了,才松开,又把小手放在手心,暖着。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南星盈盈一笑,保留了一丝神秘。 两人有一言无一言的闲聊着,南星时而娇笑出声,瘫倒在顾千里的怀里,换来某人一顿密密实实的亲吻。 “姑娘,好了,我进来了!” 半刻钟后,良姜的声音就在门外传来,南星推开顾千里的凑过来的脑袋,应道: “进来!” 栀子和半夏撩开帘子,良姜拎着一个食盒就走了进来。 “是什么东西?” 顾千里有些好奇,跟着南星走到桌旁。 “你看看认不认识?” 良姜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两个白瓷汤碗,碗里盛着几个丸子一样的东西,只不过这丸子是白色的,腾腾热气中,散发着一股浓郁的桂花香气。 “认识吗?” 南星问道。 顾千里摇摇头,说实话,他没有见过白色的丸子,也没见过丸子这样的吃法,这到底是什么? “公子,这是姑娘教我们做的,叫汤圆。” 栀子说道。 “汤圆?” 顾千里转头看向南星,眼里疑问满满。 “嗯!” 南星点点头,拉着顾千里坐下,把一碗汤圆放到他面前,继续解释道: “我的家乡有个习俗,过年要吃汤圆,寓意甜甜蜜蜜,团团圆圆!” “甜甜蜜蜜,团团圆圆?” “嗯,你尝尝!” 南星舀起一个汤圆,送到顾千里的嘴边,甜甜地看着他。 顾千里看了看南星,又低头仔细地看了看汤匙里的汤圆,心想,为了这样好的寓意,他也得吃下去。 随即,嘴巴一张,把那颗汤圆吃了进去。 入口就是桂花的香气,轻轻一咬,又糯又甜,里面好像有东西流了出来,好像是芝麻做的,因为芝麻的香味瞬间充斥到了口中。 顾千里咀嚼了几下,咽了下去。 “怎么样?” 南星星眸亮晶晶,一眨不眨地看着顾千里,像极了一只求表扬的小奶猫。 “还不错,又糯又软,甜而不腻,最主要的是它的寓意好,爷和星儿从此之后,都要甜甜蜜蜜,团团圆圆!” 南星得到满意的答案,把那碗再往顾千里的面前推了推,嫣然一笑,欢喜地道: “那你一定要把它们都吃完哟!” “啊?” 顾千里看着碗里一个挨着一个,挤了半碗的汤圆,觉得已经饱到了喉咙。 “必须要吃完,不能剩下的!” 南星率先吃起了另一碗,用这样的仪式,来祝愿他们以后甜甜蜜蜜,团团圆圆! “好!” 顾千里也拿起汤匙,埋头吃了起来,他自来不喜甜食,一个已经是极限,可南星说这汤圆代表着好的寓意,甜蜜团圆,恰好是他现在心中最盼求的,如果吃了它们,可以让自己实现心愿,他愿意! 吃完了汤圆,顾千里和南星都觉得有些撑了,在屋里走了好几圈,都无济于事! “前几日送来的炮竹呢,都放完了吗?” 听着四处不时传来的炮竹声,顾千里想起还未和南星放过炮竹呃! “没有吧?” 南星被看得紧紧的,出去一会儿,三个丫鬟都急忙催着自己进屋,今儿个一天好像都未放过炮竹,再说,她们都知道南星如今的身子,也不敢放炮竹惊吓她。 “那我出去给你放炮竹!” 说着,顾千里就拉着南星往门口走去。 “顾千里……” 南星踟蹰着叫了一声。 “怎么了?” 顾千里正拿着南星披风,准备给她穿戴上,见南星一脸犹豫,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他还太小了,不能惊吓!” 南星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忍心破坏顾千里的好兴致。 “哎呀,爷把他给忘了!” 顾千里看到南星指着肚子,一拍脑门,才记得如今非同往日。有个臭小子待在了南星的肚子里,惊不得吓不得,更是连亲近南星都不得,都是这臭小子惹得货! “行,为了他,那就不放了,等他出来,明年再放。明年这时节,我们就真正的团圆了!” “嗯!” “臭小子!” “嘻嘻……” 顾千里卡着时辰来陪着南星过了年,把南星哄睡着了,才急匆匆地赶回侯府。 迷迷糊糊,半睡半醒间,南星看见顾千里往枕头下面塞了什么东西,还说: “给星儿的新年礼物放在了枕头下面,等明日一早醒来再看!” 南星好像记得点头应下了,又好像不记得了这回事,只觉得眼皮太沉,没有力气睁开,偏头就沉沉睡去了! 等顾千里一走,良姜三人收拾好屋子,留下了栀子守夜,其余两人也回屋安歇去了! 第二日早间天光大亮,飘了一夜的风雪已经停了,南星心中记挂着昨日睡前的似真似幻的梦境,早早地醒了来。 连忙在枕头下一翻,还真是找到了一个金丝绣的大红荷包,不假思索,连忙打开一看,竟然是一挂珍珠手串,是少见的粉红色珍珠,颗颗如拇指大小,饱满圆润,一看就是佳品。 她拿起来套到手腕上,粉红色的光泽映衬得自己那本来就白皙的皮肤更加亮白,纤细的锆腕平添了几分贵气,只是她从未戴过这些,看着有些别捏! “哇……姑娘,这手串真漂亮,绯色的珍珠,可真少见!” 栀子看到南星醒了,过来把帐子挂起来,见南星看着自己的手腕发呆,一眼就看到了她家姑娘原来空无一物的锆腕上,多了一挂手串。 “漂亮吗?” “漂亮,是公子送的吧?” 栀子笑得合不拢嘴,公子对她家姑娘可真好,这样少见的东西,都找来送到姑娘面前! “嗯!” 南星点头笑笑,心中甜丝丝的,礼物,总是在节日中会多增添一份甜蜜! “公子对姑娘真好!” 栀子叹道,收拾好帐子,给南星找来今日穿的新衣裳,准备扶南星下床! “等等,这上面好像有字!” 南星对着晨光,好像看到珍珠上好像被刻了字。 她摘下手串,坐在床榻上,一颗一颗仔细查看了起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南星的嘴角慢慢翘起,翘到不能再翘,才开始痴痴地笑了起来。 “嘻嘻……公子真真有心!” 栀子见南星高兴,她也为南星高兴,在旁边夸赞着顾千里! “呵呵……” 南星开心地停不下来,被栀子这么一说,索性倒回床榻上,在上面高兴地打起滚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 端着洗漱水进来的良姜和半夏看到南星在床上滚来滚去,笑得咯咯直笑,诧异地问着栀子。 “公子送给了姑娘一件好礼物,姑娘开心!” “是什么?” 她家姑娘自来淡漠,首饰什么的也没见多喜欢,这送的什么礼物,能乐成这样?良姜不解。 “是……” “不许说,栀子,不许说……” 南星红着脸,阻止了栀子那个大嘴巴。 “到底是什么呀,姑娘,我的心都痒死了……” 半夏也打趣道,她的心毛焦火辣的,也特别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一句话,一个承诺!” 南星乐够了,从床榻上坐起来,才正声说道。 “一句话?” “一个承诺?” “到底是什么?” “给,给,给,给你们自己看!” 南星索性把那挂珍珠手串递了过去,让她们自己去看。 “执、子、之、手……” “姑娘……” “想笑话我就笑吧……” “姑娘……恭贺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笑话你?” “恭喜姑娘!” “恭喜姑娘!” “……” 几人正高兴成一团的时候,门外传来了小丫头的声音。 “良姜姐姐,主子起了吗?”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不明白这么早会有什么事?公子来是不需要禀报的,难道这么早有人来拜访? “起了,怎么了?” 良姜走出到门口,问道。 “门外来了个齐府的丫鬟,说她们夫人今日突然发作了,孩子要生了,请主子过去看看……” 话音还未落,南星就冲到了门口,脸色都变了: “你说什么?” “齐府的丫鬟说她们夫人突然发作了,要生产了……”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87章 金佛菊 * 南星一听,脸刷地一下煞白,身子晃了晃,差点跌倒,她顾不得稳住心神,抬步就往外走。 “姑娘,衣衫……” “姑娘,穿鞋子,你没穿鞋子……” 栀子和半夏追在后面把衣衫和鞋子拿过来,麻利地帮南星穿好,良姜则让人备好了马车。 “走!” 也顾不得还未曾洗漱,顾不得头发凌乱的披散着,南星拎起裙摆,转眼间就跑远了。 “姑娘,慢点……” 身后的几人看得胆颤心惊,连忙跟了上去。 大雪晨间才停下,外面巷子里的积雪还未来得及清理掉,马车走不快,在雪地里缓缓驶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下一下撞击在南星的心上,急得她满手开始冒汗! “姑娘,别急,齐夫人会没事的!” 良姜把南星披散的头发稍微整理了一下,见南星一脸紧张,低声安慰道。 南星恍若未曾听见,不时撩起旁边的帘子,向外面张望。 好在起得早,街道上没有什么人,马车虽然走得极慢,但一刻钟的时辰,也堪堪停在了齐府的门口了。 南星等不及丫鬟们先下去扶她,抓着车厢的柱子,毫不犹豫地就跳了下去。 “姑娘……” 后面的几人看着她的动作,更是胆颤心惊,尤其是良姜,吓得脸都白了,忙出声制止,可南星已经拎起裙摆上了齐府门口的台阶了。 “姑娘,慢点……” 三人轮流跳下马车,来不及整理,也急忙跟了过去。 一路上,南星一句话都没说,肃着一张小脸,跟着那个丫鬟在府里左转右转,走了半柱香的时辰,才进了一座院子。 刚进院子,就听见里面有人在痛苦的呻吟,南星心下一沉,脚下的步子更快,也顾不得其他,掀开帘子,就钻了进去。 “连翘姐姐……” 屋里站了丫鬟、嬷嬷好几个,都围在床榻边,焦急地看着床榻上的人痛苦的呻吟,可是却束手无策。 南星奔到床榻前,就见连翘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床榻上,脸上全是汗水,五官痛苦地皱在了一起,头发和衣衫都湿透了,牙齿紧紧地咬着嘴唇,嫣红的嘴唇上被咬破了好几道口子,红红的血迹冒了出来,看着有些渗人。 “连翘姐姐,我是南星,我来了,别怕……” 连翘吃力地睁开眼睛,看到南星蹲在床榻边,拉着自己的手,嘴角勾起一抹虚弱地笑容: “南星,你来了,姐姐不怕了……啊……” 说完,又是一声痛呼,那高高隆起的腹部“咕隆”动了一下。 “姐姐,我是大夫,你放心,南星帮你……” 南星握着连翘的手紧了几下,然后站起身来,就走到了床尾处,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她先掀开了被褥,检查了一下,发现宫口开得还不够,孩子的胎位也有些不正,她忙说道: “连翘姐姐,孩子的胎位有些不正,我先帮你调整一下,你忍着,不要喊叫,留着力气……” 说完,她双手抚摸上连翘高高隆起的腹部,找到了孩子的头和腿,慢慢地开始摇晃,转动位置。 旁边的丫鬟和接生嬷嬷看到南星的动作,吓得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 “啊……啊……” 一阵一阵的阵痛,让连翘忍不住痛呼出声。 “姐姐,忍着,力气留到生的时候……” “好……” 南星的动作很缓慢,动了半晌,才看见孩子的头和脚慢慢地改变了方向。 “胎位正了,正了……” 旁边的接生嬷嬷惊呼出声,她第一次看到腹中孩子的胎位不正,还可以这样做! “去给你们夫人喂点参汤,让她补充点力气!” 胎位正了,接下来想要把孩子生下来,还要花费一番力气,可床榻上的连翘已经浑身无力,合上了眼眸,呼吸微弱,开始昏昏欲睡了。 “姐姐,你要保持清醒,千万不可以睡,好吗?” 南星拍拍连翘的脸颊,将她唤醒,可她看着连翘越来越惨白,几乎开始变得透明的脸色,有些惊慌。 “姐姐,你千万不可以睡,这个孩子在你肚子里待了十个月,马上就要出来了,你不想他有事,对不对?所以一定要醒着,好不好……” “好……” 暗哑的嗓子,微弱的声音,有气无力。 南星急得满头大汗,可宫口还是开得不够,如果继续下去,大人和孩子可能都会保不住,而且连翘的意识又开始恍惚了。 “姐姐,姐姐,不要睡……” 南星从针袋里拿出一根银针,刺在了连翘的人中上,刺骨的痛让连翘悠悠转醒,发出一声尖锐的痛呼。 “宫口,宫口开了……” 接生嬷嬷叫了起来,南星心下一喜,忙奔到床头,一看,宫口果然全开了。 “姐姐,来,跟着我的节奏,开始用力……” “呼……吸……一、二,用力……” “啊……” “再来,吸……一……二……用力……” “啊……啊……” “一……二……用力……” “啊……” “姐姐,孩子的头已经出来了,再努力一下,一……二……用力……” “啊……” 穿透屋顶的一声尖叫,孩子终于出来了,稳稳地落在了南星的手上,而连翘嘴角露出了一丝放松的微笑,头一偏,晕了过去。 “姐姐,孩子出来了……” 南星把孩子抱起来,开心地叫着。 “姑……姑娘,这孩子怎么不哭呀?” 旁边的丫鬟和嬷嬷见南星抱着的那孩子浑身乌青,从出来到现在,一声也没哭,以为有什么不好,个个惊恐着看着南星,脸色煞白如纸。 南星忙低头检查了一下,把孩子倒掉着,手指麻利地伸进了婴儿的嘴里,把口中的秽物和羊水让他吐出来,再顺着后背从上到下划拨了两下,微微用力,拍了拍婴儿的屁股。 “哇啊……” 一声虚弱地哭声从婴儿口中发出,屋里的人俱都松了一口气,欣喜地望着南星。 南星见此,又拍了两下婴儿的屁股,手上的力气比刚才稍重一些。 “哇啊……哇……” 洪亮的哭声响彻了整个小院,屋外的人听见了,也俱都松了一口气。 “把他包一下!” 南星把婴儿递给旁边的接生嬷嬷,嘴角也浮现了一丝笑容,紧张的肩膀也松落了下来。 “夫人,夫人……夫人……” 这口气还未松完,就听见旁边的丫鬟开始惊恐慌乱的叫声,南星脸色一变,奔回了床榻边。 床榻上的连翘紧闭着双眼,脸颊已经变得透明如纸,嘴唇上也没有了血色,惨白惨白的,鼻翼间,已经触不到呼吸。 南星一惊,忙抓起连翘的胳膊,在她的手腕上摸着脉搏。 脉搏微弱无息,好似全无。 南星又急忙翻开连翘的瞳孔,发现那双炯炯有神的眸子已经开始涣散,变得灰白。 “连翘姐姐,姐姐……你要挺住……” 说着,南星手脚并用,慌张地爬到了床榻上,跪在了连翘的旁边,开始按压连翘的心脏…… “姐姐,你要挺住……你的孩子才刚出生,你舍得吗?” “你还不知道他是男孩女孩呢,还未睁眼看他一眼呢?你怎么舍得?” “姐姐,姐姐,你不要吓我,你要挺住……” 南星边哭边说,手上却一下也没放松,动作不变,就连力气都越来越大。 她救得了别人,也一定救得了连翘,她不要这唯一的一个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朋友离她而去! “姐姐,挺住……” 大颗大颗的汗珠从南星的脸上滑落下来,迷湿了双眼,有些看不真切连翘的脸了。 厚厚的袄裙也湿透了,小腹开始隐隐作痛,可她毫不顾忌,仍然按压着连翘的心脏,想把她从鬼门关前拉回来。 “姐姐……” 屋里的丫鬟嬷嬷一言都不敢发,都呆呆地站在那里,看着南星奇怪的动作,听着她一声一声凄厉的喊叫,有几个不忍心,别过脸,悄悄落下了泪。 “南……南星……” 连翘费力地睁开眼睛,虚弱地扯扯嘴角,可微笑已经无力了。 “姐姐,你放心,我会救活你的……” 南星紧抓着连翘的手,泪流满面。 “别……别……耗费……力气了,是我自己想走了……” “不行,姐姐,不行的,你不能……” 南星语无伦次,哭得哽咽,拼命地摇头,她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了,她不能…… “这样……我就可以……可以回家了……回我们那个家……” 连翘的目光开始涣散,嘴角缓缓上扬,痴痴地看着上方,一脸神往。 “不要,姐姐……不要……不要丢下你的孩子……不要丢下我……姐姐……” 南星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眼泪像泉水一样往外涌。 “我累了,我……是真的累了,我想回家了……” “孩子,姐姐,你舍得孩子吗?” 南星指了指不远处已经被接生嬷嬷包裹好的孩子,此刻还在哭泣,响亮而又凄厉。 连翘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纠结,随即眷恋地看了看孩子的襁褓,摇头说道: “我为他……生下这个孩子,也算是……还了……我们之间的情债……我的心……太累了……” “南星……告……告诉他,我……我还了他的情……再也不见了……” 说完,握在南星手间的手颓然落下,那双眸子也慢慢地闭合上了,嘴角仍然挂着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是一种轻松,更是一种解脱! “姐姐……” 南星凄切哭喊出声! “呜呜……姑娘……” “呜呜……夫人……” “哇啊……哇啊……哇……” 丫鬟嬷嬷们跪了一地,开始悲伤哭泣,就连那襁褓中婴儿的哭声也骤然开始凄惨尖厉! “砰……” 屋子的大门被重重推开,一个风雪仆仆,身着灰色锦鼠披风的男子跑了进来,跑到了床榻边才停住,那张颇为俊朗的脸上是惊恐万分,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88章 锦紫苏 * “哇哦……啊……” 婴儿的哭声越来越悲戚,宛若整个屋子里只余他的哭声,心灵感应般知道自己才刚来这个世上,已经失去了母亲。 “连翘姐姐……” 南星蹲在床榻边,紧抓着连翘慢慢失去温度的手,哭得不能自已。 屋里哭声一片,而唯有那刚冲进门的男子愣愣地站在那里,痴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好似听不见周围的声音,瞪大着充血的双眼,满是不可思议。 “她……她……怎么了?” 半晌,那男子稍微走近到床榻几步,看着紧闭着双眼如同睡着的连翘,颤抖着嗓音,轻问道。 周围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敢回答他,只余一声一声伤心哭泣。 那男子好似被这声音惹怒了,他怒吼一声: “别哭了,她到底怎么了?” “啊……” 连翘的那些丫鬟嬷嬷俱都埋下了头,哭得比刚才还大声。 “你,说,怎么了?夫人怎么了?” 他怒红着一双眼,指着最近的一个丫鬟,厉声问道。 “呜呜……公子,夫人……夫人……去了!” “去了?去哪里了?” 男子好似听不懂话一般,他梗着脖子,沉着脸,又问了一遍。 “呜呜……” 那丫鬟再也不说话,只是俯趴在地上,仍旧哭泣。 “去哪里了?你要去哪里?” 那男子踉踉跄跄挪动步子,走到床榻边,颤抖着双手去触摸连翘那已经白的透明的脸颊。 “你都睡着了,你要去哪里呢?嗯?” 南星看了那男子一眼,猜测他应该是连翘的夫君,轻轻放下连翘的手,从床榻边站起来,吸吸鼻子,退到了一边。 “我都说了,等你生完孩子,你想回江陵府了,我就陪你回去……” 那男子坐在了床榻上,把连翘从床榻上抱起来,紧紧搂在了怀里,嘴里轻声哄着。 “你就这么想回吗?那我现在就带你回去,好不好?好不好?” 只见两行眼泪从那男子的赤红的眼眶里滚落下来,无声落入连翘如墨的青丝上,只是这次最爱的人听不见也看不见了,再也砸不进那颗柔软的心中了。 “我们现在就回……” 男子紧咬着嘴唇,无声的哭泣,抱着连翘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恍若要把连翘融入自己的身体一般,那张俊脸上满是泪水,哀怆凄惨,撕心裂肺,悲痛欲绝。 “哇哦……哇……” 婴儿又开始啼哭,撕心裂肺一般,其他人见此,也不再压抑,哭声渐渐淹没了整个屋子。 “翘儿……” “姑娘,我们走吧!” 良姜也红了双眼,这位夫人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想起上次自家姑娘在她面前开心的样子,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真实,还未姑娘有这么一位朋友感到欣慰呢! 只是,世事无常,这才几日,孩子虽然生了,但自己却为此送了命,只余身边人伤心哀痛! 南星擦掉眼泪,看到床榻上仍然紧紧相拥的两人,猛吸了一口气,转头离开了屋子。 “姑娘,慢点……” 良姜稳稳地扶着南星,深怕她有个三长两短。 连翘姐姐,再见了! 你回了家以后,一定要幸福! 南星仰头看着好不容易停息了风雪的天空,层层卷云中露着一点太阳微弱的光芒,在这样寒冷的冬日,虽触及不到温暖,但阳光照入心中,却能看到希望! 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地,南星慢慢地向外走去。雪地中,一个穿着榴红袄裙的妇人跪在那里,也在嘤唔哭泣,声声诉诉,叫着“姐姐”,惨白的小脸梨花带雨,楚楚可怜,身旁的两个丫鬟则在轻声安慰! 南星走过,淡然地瞥了一眼,嘴角勾起冷笑,冷漠的走过,只是心底为连翘感到不值得! “星儿……” 刚走出大门,差点和慌慌张张的顾千里碰个满怀,良姜眼明手快地扶住了被吓到了的南星,心中大喘了一口气! “你怎么来了?” 南星稳住心神,诧异地看着顾千里,见他发丝凌乱,袍子上都沾着血迹,披风的下摆更是污浊不堪。 “爷去看你,那些下人们说你来了齐府,爷一路狂奔,这时才赶到,齐夫人生了吗?” 南星点点头,垂下的眼睑遮住了眸子里的哀伤。 “生了就好,我们回去吧!” 顾千里见此,松了一口气,他见南星眼睛微红,满脸疲倦,以为她累了,自然而然地牵过南星的手,拉着她出门。 南星任由顾千里牵着,上了马车,坐在软软的垫子上,才觉得浑身的力气好似被抽光了一样,只剩下疲惫。 她闭上眼睛,靠在顾千里的肩上,一句话也不想说。 “怎么了?累成这样?怎么齐夫人生了孩子,你一点都不开心呢?” 顾千里觉得纳闷,以南星看中连翘的程度,那可是比对自己还要亲昵,这可不像是她最亲近的人平安诞下孩子后的表现,全无喜悦,甚是悲伤! “孩子生了,可连翘姐姐却……” 不能想起,想起就觉得伤心难过,五脏六肺都撕拉般疼痛,她这双医人救命的双手,怎么总是救不活最亲近的人呢? 泪水止不住地开始往下流,伤心、悲痛、无力感如同排山倒海一般,俱都向南星袭来,压得南星有些喘不过气! “顾千里,我好没用……” 南星轻声呢喃,自怨自艾。 顾千里已经过了刚才听见时的惊讶,此刻,他转过身子,看着南星,把她脸上的眼泪轻轻拭去,心疼地安慰道: “你已经尽力了,星儿,别这样……你已经尽力了……” “我不知道连翘姐姐经历过什么,让她连求生的意志都没了,我知道那可能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可我还是很难过,我差一点就可以救活她了,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去呢……顾千里,你知道吗?眼睁睁地看着离开,而我却无能无力,那种感觉……那种感觉……” 南星哽咽地说不下去,这种感觉好似恶魔的一双手,他看似无形,却扼住了你的咽喉,一点一点地让你失去呼吸,让你拼命挣扎,以为能活,可却煎熬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好了,星儿,别想……别再想了……” 这个时候,顾千里不知道怎么安慰,唯有把南星搂在怀里,抱着她,哄着她,让她平复心情,渐渐忘记。 “别想了……别想了,来,闭上眼,睡一会儿……” 南星急喘了几口气,小腹传来隐隐的疼痛,她咬着嘴唇,唇上的刺痛让她慢慢清醒过来。 小手覆上自己的小腹,轻轻柔柔地抚摸着,她不能有事,她不能让他再有事! “连翘姐姐的夫君,永远也不知道他失去的是多么宝贵的东西!” 南星依偎在顾千里的怀里,呢喃自语。 在这里,她们能交出真心,是多么的不容易,原以为一生一世,心心相映,可谁知道,她的心可以,而他的心却易变,不仅容下了自己,也容下了别人! 顾千里,我们不会走到这一天吧? “星儿,别胡思乱想,好好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这辈子齐玄参欠了你那姐姐的,下辈子让他去赎罪就好了……” 虽说南星和那齐夫人关系好,顾千里却舍不得他的女人为别人伤心悲痛,齐夫人的不幸应该由造成这结果的罪根祸首去赎罪,这辈子没机会了,就下辈子,下下辈子,总之不该他的女人来难过! “没有了,永远没有了……” 南星微微摇头,如蚊蝇般的轻声低语,别人可能有,如连翘,如她,大概都没有了…… “怎么会没有?星儿别担心,下辈子就让那齐玄参去给齐夫人赎罪……” “唉,能看得见的一世都失去了,那虚无缥缈的下一世谁知道在哪里?更何况……” 碧落黄泉,历了不知多少光年,才阴差阳错地来到这里,用尽永生的运气相遇相爱,却以悲剧落幕,以后生生世世,应该再无可能了! 顾千里见南星仍旧黯然伤着神,合上眼眸,一副哀伤落寞样子,也不再说话了,只是搂着南星的手上微微用力,把人抱得更紧些,还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像哄孩子一样哄着她! 回到宅子,已经快接近午时了,南星一早上滴水未进,此刻看着一桌子的菜,也没有什么胃口。 顾千里皱皱眉头,盛了一碗燕窝粥放在南星的面前,柔声哄道: “星儿,你一早上没有吃东西,先用点粥,暖暖胃……” 南星呆呆地点点头,拿起汤匙,心不在焉地喝粥。 不一会儿,一碗粥见了底,顾千里心中一阵欣喜,又布了几样小菜放在南星面前的碟子里,耐心地哄着,让她继续吃掉! 到最后,虽然用的不如往常多,但以她现在的心情,还能吃下东西,顾千里就很满意了! 等栀子和良姜收拾好桌子,他又吩咐半夏泡了一壶银生茶过来,亲自倒了一杯,喂给南星喝! 南星闻着那茶的味道,有着恶心,紧皱着眉头,正要推开,就听门外栀子叫着: “公子,姑娘,太子殿下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太子今日不是应该陪圣上嘛,怎么有空过来?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89章 柳芽儿 * “南星,小爷来接你回东宫……” 南宫翊人未到,声先到,而且无所顾忌地直接撩开帘子,走了进来。 南星准备起身行礼,顾千里阴沉着脸,蹙着眉头,按住了她的肩膀,制止了她! “你来干什么?” 顾千里闷声问道,挡在了南宫翊的面前。 南宫翊宛若没有看见他的这些动作一般,直接走到了南星的面前,柔声说道: “南星,你的婚期快要到了,父皇说你是皇家公主,必须从宫里出嫁,今儿个小爷就是来接你回东宫的,到时候小爷送你出嫁!” 南宫翊说明来意,忽略掉顾千里已经黑沉如锅底的脸,嘴角噙着笑意,像故意又像挑衅! “现在就要去吗?” 南星神情恹恹,还未从连翘的事中缓过来,说话有些无力。 “星儿如果不……” “南星,你哭了?你怎么哭了?” 顾千里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南宫翊打断了,他盯着南星的眼睛,见她眼睛有些红肿,白嫩的脸颊上还有泪痕,一看就是狠狠哭过的样子,立时炸了,突然大叫了起来。 “是不是顾五又欺负你了?你给小爷说,小爷给你做主,小爷直接让父皇给你退婚……” 南宫翊已经激动地快要暴走了,他凌厉的眸子怒视着顾千里,仿佛要把顾千里千刀万剐一样。 “没有……” 南星摇摇头,否认道,只是仍旧没什么精神。 “你别怕,你不要不敢说,你尽管放心大胆地说……” 南宫翊索性蹲在南星面前,低声温柔地哄劝道,就想亲耳听到南星说顾千里的不好,最好说得越严重越好,这样南星就可以不用嫁给顾千里了。 “真的没有,兄长你别……” “你不敢说,小爷自有办法!” 说完,南宫翊倏地站起了身,一把攥住了顾千里的衣领往外拖,嘴上还嘟嘟囔囔地吼着: “顾五,你给小爷出来……” 南星紧蹙着眉头,头疼的看着他们,真是小孩儿一般,一见面就掐,一言不合就燃,打吧打吧,她心累身也累,懒得管他们了! 揉揉额头,轻轻地合上眼眸,开始假寐! 顾千里握紧了拳头,倒也没有反抗,只是那张脸已经比锅底还要黑了,浑身也开始冒着怒气,直到南宫翊把他拖到门口,顾千里才低吼了出声: “放手!” “欺负了南星,还敢吼小爷,你……” “爷什么时候欺负星儿了?你哪只眼睛看见爷欺负她了?你身为太子,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 “屁话,小爷在你这里注意什么言行?你不要找借口,你不欺负她,她哭什么?你看她眼睛都肿了,神情也落寞,这大过年的,不是你欺负,还有谁能欺负她?” 南宫翊的嘴炮一开,就像倒连环珠子一样,嘭嘭嘭地落个不停。反正他这个太子,别的本事不用说,这嘴巴倒是厉害的无人能及,所以朝中无人敢直面惹他。曾经有御史向圣上上过弹劾太子的折子,说太子言行不端,口出秽言,不堪为太子……结果被南宫翊在朝堂上一阵嘴炮怒怼,把那上了年纪的御史直接气得吐血晕倒了,而圣上却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切,不责罚,甚至有些宠爱。 从此以后,再也无人敢和太子打嘴仗了,也再也无人敢上书说太子的不是了! 顾千里懒得理他,桃花眸子沉沉地盯着他看,可南宫翊一点也不心虚: “你看什么看?小爷又没说错,她伤心肯定是你惹的,肯定……” “户部侍郎齐大人的夫人今儿个生产,只活了孩子!” 顾千里拳头握得更紧了一些,忍着不把拳头揍到南宫翊那张到到不停地嘴上,淡淡地说了一句。 “别人生孩子关南星什么事?她伤什么心?” 南宫翊有些糊涂,不明白这事和南星有什么关系? “齐夫人是星儿的闺中密友,如姐妹一般,而且是她亲手帮齐夫人接生的,却未救活大人!” 这么一说,南宫翊明白了几分,南星虽然性子看似冷漠,其实比谁都重情,能成为她好友的人少之又少,这失去了朋友,伤心难过,确实可以理解! “她伤心,你不知道哄吗?要你干什么吃的?” 话锋一转,顾千里被问得有些哑然,他白眼了南宫翊一眼,咬牙切齿地说道: “爷正在哄呢,谁让你来搅局的?” “呃?” “这点都哄不好,你还算什么男人?反正小爷就是见不得南星难过,顾五,你可别让小爷再看到第二次……” 总归所有的错都是顾千里的,南星是要被呵护的,而他是可以无限挑剔找刺的,谁让他要娶他家的公主呢? “恭送太子殿下,顾五不送了!” 顾千里索性拱供手,把这胡搅蛮缠地人送走再说,免得再说下去,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又往他身上招呼了。 “小爷再……” “请!” 顾千里见南宫翊打算挑帘子,直接一把紧抓住他的手,冷冷地说了一个字。 “顾五……” 南宫翊怒着一张脸,开始撸袖子,准备和顾千里大干一场! “殿下,公子,你们小点声,姑娘好不容易睡着了,别吵醒她!” 栀子从帘子后面露出半张圆脸,小声地说道。 两个男人看了屋里一眼,又互相看了一眼,南宫翊收起了拳头,顾千里收回了自己的大手。 “小爷就先走了,等她休息好了,小爷再来接她!” 说完,掸掸衣袖上被顾千里捏皱的褶子,潇洒地转身,拓步向外走去。 顾千里瞄了一眼他的背影,把手放在嘴边,假装咳嗽了一声,转身也进了屋。 南星仍旧睡在软塌上,屋里的地龙燃得很旺,身上只盖了一床薄薄的锦被。 顾千里走过去,坐在南星身边,定定地看着南星,目光胶着在那张瓷白的小脸上,温柔而缱绻。 南星睡得有些不太安稳,时而蹙着眉头,时而难受,时而还流泪,不知道她在梦中,被什么样的事惊扰着。 南星确实睡得不太踏实,她迷迷糊糊刚睡着,就开始做梦。 陌上青青,碧水漾漾,湖边的柳条儿刚抽出嫩芽儿,满目清翠。树下站着一窈窕少女,身姿绰约,薄薄的春衫勾勒出婀娜的身影。她背对着南星而立,看不清楚她是的脸,只是莫名觉得熟悉。 那少女站在湖边很久,久到南星都觉得自己看的眼睛有些酸涩。突然,她看到那少女脚步轻挪,向前走了几步,离湖边越来越近,眼看就要踩入水中。 “不好,她难道是想投湖?” 南星惊地叫了起来,可她的声音那少女完全听不见,充耳不闻地仍旧向前走。 “不要……” 突然,从旁边跃过一影子,大吼一声,直接把那快要走入水中的女子拉了过来。 “啊……” 两人一个趔趄,摔倒在了地上。 南星长舒了一口气,嘴角露出微笑。 “幸好,幸好……” “姑娘,春日如此好光景,有什么想不开的,要投湖呢?” 那男子率先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得疼痛,连忙伸手去扶那位少女。 那少女站稳后,拍打那男子的手,退后了几步,低头把身上的衣衫襦裙整理了一番,又把凌乱的头发用手收拾了一通,才抬头看向那男子。 “连翘姐姐!” 南星呢喃出口,有些呆住了,难懂是连翘姐姐通过这样的方式,让她看到她的一生?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跳湖?” 连翘白了一眼那男子,颇有些“他多管闲事”的意味! 那男子见自己的好心竟然被如此践踏,也没有了好气: “我两只眼睛都看到你要跳湖,你还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呀!” “我站在湖边就是跳湖?” “你站在湖边倒不是跳湖,只是你都快要走到水里了,还不是想要跳湖自尽?” “我?” 连翘被那男子胡搅蛮缠地话语噎得有些说不出话,她只是想去感受一下那湖水的温度,怎么就是跳湖了? 她今天经历了最狗血的套路,那个曾在耳边立下重誓,死都要娶自己的男人,今儿个成亲,当然,新娘不是她! 她有些心塞,一个人在湖边站了很久,听着远处的唢呐鞭炮声阵阵传来,好似没有知觉,只想去碰碰湖水,让那冰冷刺骨的水让自己清醒一下而已。 “大好年华,有什么想不开的,还要跳湖?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亲人,想过……” 眼前的男子不仅好管闲事,嘴也有些碎,见连翘无话可说,以为被自己说中了一般,开始嘚吧嘚,嘚吧嘚,唠唠叨叨个不停。 连翘的胳膊刚才摔倒的时候,撞到了地上的石头上,这时候隐隐作痛,可让她更痛苦的是耳旁好似有只鸭子一样,嘎嘎嘎嘎的叫个不停,吵的她头疼欲裂! “闭嘴,别吵了……” 连翘蹙着眉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还沾着地上尘土的小手就捂住那张一翕一合,宛若魔音的嘴。 “唔……” 男子被连翘的动作吓得瞪大了眼睛,一时间,还未说完的话被噎回了嗓子,只发出了“唔唔”的声音。 陌生的触感包围了他整个感觉,软软的,绵绵的,又是细腻馨香的,充斥在鼻翼唇间,好似连呼吸都暂停了一般! “这下安静多了!”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90章 虞美人 * 耳旁没有那魔音灌耳,连翘勾唇笑笑,很是满意,随即收回手甩甩,高昂着玉颈,挺直了脊背,骄傲地像只天鹅一样,转身走了! 等连翘走远了,那男子好似才反应过来。缓缓地转过头,如有所思地看着连翘的背影。南星也看清了那张脸,如冠玉,是早些时候才见过面的,连翘的夫君,那位齐玄参齐大人的脸。 后来的事情,剧情有些陈旧,故事也落入了俗套。再相遇时,齐玄参情窦初开,连翘疏离淡漠;齐玄参不放弃,开始猛烈追求,连翘从拒绝到慢慢生出了情意,再到后来,两人同心合意,情定终生,并许诺,今生今世,唯有两人! 那年九月,江陵城街道巷口的银杏树初露金黄,每一片都宛若认真地渲染了一遍颜色,格外的绚烂,秋风起时,翩翩起舞,如蝶,如花,飘飘洒洒,如梦幻旖境。 高头大马,大红花轿,十里红妆,连翘遮在却扇后面的脸上有遮不住的笑意,那是幸福的笑意,因为这日是她和她的情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日子。 南星在旁边定定地看着,脸上也不由得笑了起来,她真心地为连翘感到开心! 婚后的日子,如糖似蜜,有情人如胶似漆,每日就是不说话,只四目相对,眼里都是满满的幸福。 可这样浓烈的幸福持续了还没有一年,就因为连翘的肚子未见任何动静,齐玄参的家人开始频频给连翘甩脸色,尤其是他的母亲,更是嫌弃,明里暗里,每一句话都尖酸刻薄,阴狠毒辣。 原本开朗的连翘越来越沉默,每日恹恹莫莫,话越来越少,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即使面对齐玄参时,连翘也失去了往日的爱意,变得有些敷衍。齐玄参呢,白日忙于公务,回家听了母亲和家人的唠叨,再看到连翘的冷脸,心中也慢慢地消失了那些热情,两人开始变得疏离,渐行渐远。 后来,齐玄参调入京中任职,连翘跟着一起入了京,而家中的其他人则留在了江陵府。这段时间,耳旁没有了那些闲人闲语,也无人挑拨离间,两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那些笑容也渐渐回到了连翘的脸上。虽然不似从前,但也算琴瑟和鸣,心心相映。 只是,唯一遗憾的,仍旧是连翘的肚子毫无动静。 在这样的男权社会,娶妻最大的作用就是传宗接代,齐玄参也不例外,与他同龄的好友都已经好几个孩子了,可他却影子都没有见到。慢慢地,他也开始怀疑连翘的肚子,怀疑她生不了孩子。 有了这样的一根刺横在两人之间,想要拔除不容易,而想要多加几根刺倒是容易。 添堵的齐老夫人进京了,身旁还带着一个年轻可人的姑娘一起来了,第一次见面,就把话挑明了,对连翘说,她嫁过来已经五年了,都不曾有过一儿半女,眼看着齐家都要绝后了,如果连翘慈悲,不想让齐家绝后,就点头应下这个她为自家儿子纳的妾室。 连翘气得牙齿都在打颤,她这一生什么都可以接受,唯一接受不了和别人分享一个男人。 她抬眸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见他面无表情,不发一言,不再是以前一提这种事时候的强烈拒绝,连翘的心沉到了谷底,只冷冷地说了一句: 一切夫君做主便可! 说完,她离开了大厅,回了自己的房间,呆呆地坐在榻上,抱着最后的一丝幻想,如同犯了罪的人一般,等着宣判。 连翘从午时等到日落,从日落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天亮,齐玄参都未回院子,也未遣人来说一下什么。 连翘最后一丝希望破灭,那颗心彻底的死了,还被焚烧殆尽,化为灰烬了。 果不其然,第二日,临着连翘院子旁边的小院,那位叫做蕊花的女子就住了进去,还听说老夫人许诺过,只要蕊花诞下孩子,就封如夫人。 而昨日连翘焦急等待的那漫长一夜,则是他的夫君和别的女子的洞房花烛之夜! 自此之后,连翘和齐玄参的关系可说是冷若冰霜,十天半个月都难得再见一面,即使有时候齐玄参已经走到门口,连翘都让人把人赶走了。 齐玄参心中的那点愧意,慢慢地被连翘的冷脸也消磨殆尽了,他渐渐地就不来了,在男女之事上,也渐渐放开了,旁边院子里住的人越来越多,环肥燕瘦,娇媚袅娜,形形色色,乐不思蜀! 当初的誓言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困在后宅,无法离开,连翘只好找点事,让自己从消极悲伤中活过来。 一间叫做“玉漱斋”的珠宝店悄悄地在京城开了起来,连翘每日与珠宝为伍,自己画图,自己制作打磨,把所有的心意和情绪都放在手上设计的每一件首饰头面上,慢慢地,那些首饰越来越受那些闺阁贵妇的喜欢,有时候竟然万金都难求一件。 她以为她一辈子也就这样了,回不去她的来处,也失去了自己的幸福,混混沌沌,麻麻木木地活着而已。 可往往世事无常,一个雨夜,几盏果酒,还有一个常年已经不见的枕边人,搅和在一起,糊里糊涂,就那样有了一个孩子,一个成亲了七年都没有,一个从未想过还会有的孩子。 当连翘知道孩子存在的时候,她先是有些恶心,然后才是惊讶的。可随着月份慢慢地变大,孩子在肚子里慢慢地开始翻动,她才有了一些真实感,才有些爱这个孩子,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虽然她还是不搭理齐玄参,可齐玄参过来的时候,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强硬的拒绝,甚至他有时候留宿,连翘虽然不点头,但也默认了他的留下。 一切事情仿佛又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两人关系缓和,又有了盼望已久的孩子,就连齐老夫人也对连翘和蔼了几分。 可有人好了,有人就不好了,而那些不好的,也眼红的不想让别人这么好,绞尽脑汁地使袢子,就是想让别人和她一样不好。 连翘从未看上眼这些,所以防备也少了些,当那女子在雪地里,眼看就要从台阶上摔下去的时候,她忘记了自己快要临盆,只想救人。 “嘭……” 自己狠狠地摔倒在地上,还未反应过来,肚子就开始剧烈地疼痛,眼看着下身开始汩汩地往外冒着鲜血,染红了雪地,也刺红了连翘的眼! 恍惚中,她抬眸看向那女子,只见她冷冷地看着自己,眸子像淬了毒一样,嘴角是冷笑和嘲讽。 她合上眼眸,疼得已经眩晕了,晕过去之前,她心想:这样也好,只是可惜了这个孩子,眼看着她就要出生了,却要随着自己一起走了! 后面的事情,南星亲眼见证过了,她帮助她成功分娩下孩子,却无力救回她的性命。 她说了她还了他们之间的情债,他抱着她哭得撕心裂肺! 一幕一幕,不停地变换,像走马灯一般演绎在南星的面前,到最后,她已经哭得泪流满面。 “呜呜……” “南星别哭!” 是谁?是谁在叫我? 南星抬起红彤彤的泪眼,四处张望着,从朦胧地云雾中,慢慢地显现出来一个身影,那是她熟悉的连翘的身影,只是她穿着一身南星好久好久都未见过的衣服,有些熟悉的陌生。 “连翘姐姐……” 南星惊喜地叫了起来。 “南星,别伤心,也别为我哭泣,我摆脱了这一切,回了家,你应该为我感到高兴!” 连翘笑盈盈地走到南星的面前,保住南星,在她的耳畔温柔地说道。 “姐姐,我想你……” “姐姐也想你,不管在哪里,姐姐都会想着你的,也会为你祝福!” “只是,南星,你不要步姐姐的后尘。在这个时代,你要记住,不要太相信男人,不要轻易妥协,不管怎样,都要活得独立而坚强。有时候,要圆滑,但也有有棱有角,永远要记住,自己强大才是自己最安全的盔甲!” “记住了吗?南星。” 南星的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落下,她哽咽着点点头,应道: “记住了,姐姐,我记住了……南星记住了……” 连翘弯起嘴角,笑靥浅浅,拍拍南星的肩膀,轻声说道: “记住就好,姐姐该走了!” “姐姐……” “南星,谢谢你,也劳烦你以后要是可以,帮我照看那孩子一些,失去母亲,总归要比别人可怜一些……” 连翘嘴角蔓延出苦涩,十月怀胎,骨肉连心,如果不是不得已,没人愿意分离。 “好,我会的!” 南星毫不迟疑,一口应了下来。 “那……我走了……” 说完,连翘朝南星挥挥手,绽开一抹如花的笑容,转身离开了。 南星看着那混入雾色中,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的背影,任由眼泪滑落,嘴里喃喃自语: “姐姐……” “姐姐……” “连翘姐姐……” “……” 南星陷入梦魇中,无法醒来,嘴里无意识地叫着连翘,一张小脸被泪水糊满了,眉头皱在一起,痛苦挣扎着。 顾千里坐在旁边,看得又急又怕,他轻轻拍着南星的脸颊,晃动南星的肩膀,想把这陷入梦魇中的人醒来,可怎么摇晃,她都只是哭泣,却无法清醒过来。 “星儿,醒醒……” “星儿,南星……醒醒……星儿……” “……”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91章 黄龙玉 * “星儿……醒醒……” 见南星梦魇越来越深,哭声越来越大,泪水淌的越来越汹涌,顾千里惊慌不已,吓得忙把南星抱了起来,不停地摇晃着。 “姐姐……连翘姐姐……” 南星舍不得连翘离开,想叫住她,可人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她慌张地在迷雾中寻找,她也心中有挂牵,想让连翘帮忙了却心愿。 她不停地寻找,迷雾越来越浓,从四面八方向自己压过来,慢慢地眼睛开始看不见,南星不由得开始心生恐惧,想要逃离。 “不要……不要……” 她挥手想挥散这些浓雾,可眼前只剩白茫茫一片,自己被裹在里面,好似动弹不得了。 南星急得开始大叫起来: “啊……啊……” “星儿,醒醒……星儿……快醒醒……” 顾千里仍旧摇晃着南星,可南星仍旧星眸紧闭,嘴里尖叫着,就是醒不过来。 “不要……救命……顾千里……救命……” “不怕……不怕……爷在这里……快醒醒……” 耳旁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自己好像被拥进了一个安全的怀抱,南星不再害怕,可她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 “顾千里……” 嘴里无意识地呢喃,叫着那个已经刻在了心上的名字,南星拼尽全力,想从浓浓迷雾中睁开眼睛。 “啊……”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急得南星浑身都湿透了,终于醒了过来,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顾千里……” 南星小手紧紧攥住了顾千里的衣襟,嘴里小声地叫道。 顾千里一看,南星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放下了心,嘴角漾起一抹笑容,哄着南星: “星儿,不怕,不怕,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我刚才……差点以为再也醒不过来了……” 想起在那浓雾中孤身一人的恐惧,南星心有余悸,冷汗从后背涔涔的落下。 “好了,好了,没事了,醒过来就没事了!” “星儿不要去想,就没事了!” 顾千里柔声地哄着,他刚才也吓得不轻,看着南星就那样陷在里面,只顾着流泪挣扎,却怎么也醒不过来,也是后怕不已。 南星靠在顾千里的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怀抱,还有身上那熟悉的温度,以及胸口心脏跳动的速度,心境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我想喝水!” 过了半晌,南星的情绪终于好了,她推开顾千里,说道。 “好!” 顾千里拨开南星已经汗湿,黏在脸颊上的发丝,轻轻地落了一个吻在她唇上。 连饮了几盏茶水,才觉得好受一些。又叫来栀子、良姜和半夏伺候着沐浴洗梳。等换好衣衫,再和顾千里坐在一起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顾千里,我刚才梦见连翘姐姐了!” 南星依偎在顾千里的怀里,低声喃道。 她能看出这个男人的疑问,也看出来了他不敢问,所以她主动提及。 “嗯!” 顾千里淡淡地应了一声,眸光暗暗。 “梦见了连翘姐姐和她夫君的事。” 南星语气轻轻,有些清冷,也带着些柔和,顾千里能听出来她的心情虽然没有完全释怀,但已经好了许多。 “英雄救美,误打误撞,多么美好的相遇,可为什么没有一个好的结果呢?男才女貌,为什么不是从此之后过上幸福的生活呢?” 童话故事难道都是骗人的吗?所有的美好都止步于两情相悦,婚后的生活都是一地鸡毛,时光漫漫中,能磨灭掉所有的美好吗? “是不是不成亲就好了?不在一起生活,美好就不会被磨灭?” 南星没想那么多,自然而然地说出了这么一句,只是这一句,顾千里一听,就慌了。 难道一个关于连翘的梦境,又让南星打起了“不嫁给自己”的退堂鼓? “不是,星儿,不是,两人成亲是为了更好的拥有彼此,会变得更美好!” 顾千里把南星推开,双手捧着南星的脸,桃花眸子一瞬不眨地盯着南星,一字一句地说道。 “可是,可是……你看,为什么好多人最后都没有好结果呢?” 南星蹙着眉头,脑海中闪过那些遇到的人,如连翘,如陆英,如杜芫……太多太多了,相遇有多美好,结局就有多悲惨! “她们是她们,你是你,爷是爷,你跟她们不一样,爷也和那些臭男人不一样,你要相信爷,相信我们的以后,好不好?” “我可以相信吗?我可以相信你吗?” 南星回望这顾千里,星眸幽暗深邃,有些茫然,又有些惶惶然。 “可以,星儿,你要相信爷……我们不会那样,爷也不会变成那样的……你相信爷一次好不好?” 顾千里怕看见南星眸子里的怀疑,他无法接受这样的眼神,把南星紧紧地按在自己的怀里,拥着她,在她的头顶肯定的呢喃,像说给南星听,可更多的是说给自己听。 他知道他说什么,都打消不了南星的迟疑,唯有以后几十年,用行动验证自己的诺言。 他——顾千里此生必不会负南星! 三日后,顾千里带着南星去齐府吊唁。 院子里的积雪还未融化,只是廊下挂着的红灯笼已经撤了下去,换上了一盏盏白灯笼。悬挂的白幡被寒风吹得乍乍作响,府上的人脱下了华衣,都穿着白色的丧服。忙忙碌碌,在这正月年节,看着尤为伤感! 南星走进连翘的灵堂,就见一些和尚盘坐在一旁念着亡经,几个丫鬟跪在地上,不时地往火盆子里面添纸钱。齐玄参呆呆地站在一旁,低垂着眼眸,面无表情。只是头发凌乱,脸上的胡子冒了出来,黑黑的一圈,憔悴不堪,较之前几日,整个人看着瘦了一大圈。 南星走过去,行了礼,往火盆子里添了纸钱,就走到了停放连翘的棺木边。 棺木还未盖棺,连翘被梳妆打扮了一番,安安静静地躺在棺木中,脸色有些苍白,其他则一切如常,好似安睡了一般! 南星伸手握住了连翘冰冷刺骨的手,轻轻地说了一句: “姐姐,你的心愿,我明白,我会帮你照拂的,你放心吧!” “不过,你要答应南星,一定要幸福哟!” 眼泪又有些控制不住了,即将要脱眶而出的时候,南星别过头去,闭上了眼眸,生生忍了下去! 半晌,她吸吸鼻子,松开了连翘的手,走到了齐玄参的面前,从袖带里拿出了一个盒子,递了过去。 齐玄参抬眸看了南星一眼,有些不解。 “连翘姐姐说,她太累了,已经无力再和你纠缠下去了,这个孩子,算是还了你们之间的一段情债,她不欠你什么了,可以了无牵挂了……” 南星还未说完,就见齐玄参红了眼眶,一双眼眸赤红地盯着她,身侧的手也捏地咔咔作响。 “她说不欠就不欠了吗?她怎么可以再无牵挂?她……” “齐公子,有些誓言既然立下了,就应该牢牢记在心中,做不到,就不要轻易许诺,如果你真爱她,就好好对待她给你留下的念想吧……” “她都能了无牵挂?我难道……” 齐玄参还带着怒气,他对连翘一心求死还没释怀。 “齐公子说这些有什么用?如果你不想要孩子,那为何当初那样逼迫连翘姐姐呢?又如此伤害连翘姐姐的心呢?” 南星讨厌他这样钻牛角的想法,既然你先违背誓言,现在又怎么能怪别人决绝呢? 齐玄参被呛得无话可说,把头又垂了下去。 南星见此,摇摇头,不再争辩,她轻轻打开手上的盒子。 “齐公子,这是连翘姐姐亲手雕刻的,用黄龙玉雕刻的一朵盛开的连翘花,上面有孩子的名字,连翘姐姐应该早已有预感,所以……所以才做了这些事……” 齐玄参从盒子里拿出那朵连翘花,用手轻轻地摩挲着,借着光,看着上面刻着两个字:念初! 念初!念初! 南星轻轻地在嘴里呢喃了两遍,才叹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记得那些美好,铭记那些誓言,是不是就会不同?可惜……故人总是心易变……” 说完,她见齐玄参浑身震了一下,眸子中有水光滑过,又叹了一声,拉着顾千里走了! 外面冰天雪地,可抬头时阳光正好,一扫冬日的阴霾,温暖而又充满希望! 南星回头又看了看灵堂,恍惚中,好似那个女子也站在门口微笑地看着自己。 她和他,陌上青青时相遇,榴火荼荼时定情,红叶翩翩时婚嫁,寒风凛凛时永别。短短七年的时间,爱过,痛过,甜蜜过,伤心过,怨恨过……直至最后彻底的失望,磨灭了最后一点情意,生无可恋! 那些往日的美好随风消散,回荡在耳畔的誓言早已成空,随着连翘合上的眼眸,消失的呼吸,永远地化为虚有,只余满目疮痍,徒留唏嘘! 连翘姐姐,一定要幸福! 南星对着虚空,无声地说了一句。转头,就见顾千里自然而然地握住了自己的小手,握得紧得不能再紧。她明白他的心意,抬头看向身旁的人,莞尔一笑。 人生不可能永远如初见,唯有心怀若素,顺其自然!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92章 锦地罗 * 大年初七,南星被接到东宫,开始备嫁。 送南星走的时候,顾千里的脸都黑成了炭,不是不舍得暂时的分别,主要是看不惯南宫翊那张得意张扬的脸,好似不是他顾千里娶媳妇,而是他南宫翊娶媳妇一样。 “星儿在宫中备嫁就可以了,为什么一定要去东宫?” 顾千里把南星身上的披风理了理,深怕南星受了凉。 这个问题南星也很诧异,宫中那么多殿阁,都住满了也不可能?为什么偏偏让她从东宫出嫁呢? “肯定是南宫翊那臭小子打了什么馊主意?” 那小子和自己犯冲,只要能给自己添堵,他什么事都可以做得出来。 不过这次,确实是南宫翊从中搅和了一番,不过也有他的私心。 从宫中出嫁,每个皇室公主都一样,没有什么稀奇的,也并不代表什么。而能从东宫出嫁,则可以让满朝权贵看到太子对南星的看中,以后但凡有眼睛的,都知道这公主的地位,不敢轻易招惹。更何况太子是未来的储君,意思表明是不仅这一代,就是下一代,南星的地位都摆在那里,还有谁敢去招惹呢! 所有南宫翊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在圣上面前一顿忽悠,不仅让圣上同意了让南星从东宫出嫁,更是又让圣上出了出血,从库里找出来不少的好东西,给南星添妆! 南宫翊欢天喜地,让人把东西送回东宫,自己则借着口谕就去接南星,可惜磨磨蹭蹭了好几日,才把南星接回东宫,不过想起分别时,看到顾千里那一张气得青黑的脸,他的心情又爽了几分! 给顾五添堵,是他作为太子殿下不唯一,但绝对至关重要的嗜好! 南星进宫后,先去给圣上谢恩,又陪着圣上用了午膳,闲聊了一会儿,等回到东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与上次她在这里住的时候不同,整个东宫披红挂绿的,盛装打扮了一番。 大红的灯笼高高挂起,院子里的每颗树上,回廊檐下,都系着红绸、彩缎,烛火跳跃闪动,红色互相呼应,洋溢着喜气。 南星站在院中,一时间觉得有些刺眼,脑门有些黑线,这个样子,感觉好像是东宫要办喜事一样,太子大婚应该也就这样吧! 不知道过两天顾千里来迎娶的时候,看到这个,会不会被气得胸疼,脸更黑哟? 抿着嘴,不自主地笑笑,南星随着辛夷进了院子,那间自己曾经住过的屋子。 屋里也被布置了一新,有几个大红箱子绑着红绸放在屋子中间,把屋子堆得有些拥挤。 “辛夷,这是些什么?” 南星疑惑地看着那一地的箱子,问道。 “公主,这是您的嫁衣,凤冠,还有一些其他的饰品,太子殿下昨日才让人送来的,就等着您今日回来。” 辛夷恭敬地答道。 说实话,她看到的时候,也有些被惊艳到了,按说这又不是嫡公主,一个亲王的遗孤而已,可太子殿下不仅按照嫡公主的规格准备了嫁妆,这嫁衣凤冠更是亲自过目了好多次,专门找人订下的,比嫁嫡亲的妹妹还要上心。 “嫁衣?” 南星慢慢地走过去,打开其中一个大一些的箱子,一件绿色素缎的嫁衣,如流光,如翡翠,静静地躺在里面。 南星轻轻地伸手,缓缓地拂过,那素缎光滑如水,手拂过之处,漾起一圈圈波纹,如同平静地湖水泛起涟漪一样,流光溢彩。 南星轻轻地把嫁衣拿起来,只见衣领袖口处全都用同色的丝线绣了暗纹,不过摸上去时,却不明显,仍旧光滑如缎。 “公主,别看这嫁衣虽是素缎,上面没有繁琐的花纹,可它却是是用水云锦做的,比那些纹样繁琐的嫁衣还要珍贵。” 辛夷见南星对嫁衣看了又看,忙解释道。 “水云锦?” “嗯,这水云锦极为难得,制作工艺极为复杂,宫中五年才得一匹,这本来是圣上给殿下,让他留着娶妃用的,只不过殿下疼爱公主,给了公主。” “公主,你看,它虽然看着像素缎,但却并不是素缎,它上面也有暗纹,只是每种颜色太相近了,所以分辨不出来。而且它还是用了蜀中的云绣技法,两面都不一样,不管用那一面做正面都可以的!” 南星仔细一瞧,果然如此。一件嫁衣都花费了他如此心血,其他的自不必可说,南宫翊,他是真的对自己太好了,一时间,南星心里溢满满满的感动! “公主,要不要试试?” 辛夷见南星拿着嫁衣出神,轻轻地上前,小声地问了一句。 “不用了,兄长准备的必然都是最好的,等大婚那日,再穿吧!” 南星小心地收起嫁衣,放回箱子,并盖上盖子,随后吩咐道: “把这些找个地方放起来吧,大婚大日取来用就好了!” 辛夷点点头,应了一声,就招手让外面的宫女和太监进来,几人搬着箱子送到了里屋,放在了一旁! 忙忙碌碌了一整天,等天黑下来的时候,南星已经累得不想动了,她随意用了几口饭菜后,就让人伺候着洗漱,完毕后,倒在床榻上,不肖片刻,就沉沉地睡去了! 顾千里来的时候,就看到南星缩在锦被里,睡得甚是香甜,小脸莹润如玉,眉眼温婉恬静,前几日还萦绕在眉间的那股郁气,已经烟消云散了! 他低头,在南星的眉间落下了一个亲吻,才抓着她的小手,坐在床榻上看了半晌才离开。 离开时,他随意瞟了一眼屋子,竟然发现这屋子比他布置的新房还要隆重,墙边还堆了好几个大箱子。 顾千里轻轻地走过去,一个一个地打开看了一眼。当看到那件嫁衣的时候,他也被惊了一下,大手抚摸了一下,如缎丝滑。 他回头看了眼床榻上酣睡的人儿,眸光闪闪,收回手,又轻轻盖上了箱子。 又坐会床榻面,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南星的睡颜,看了半个时辰,顾千里才起身,夜夜被角,恋恋不舍地离开! 出门见东宫披红挂绿,与侯府不相上下,刺眼的很,眉头皱皱,离开了! 正月十二,宜嫁娶,宜出行,宜搬家! 天还未亮,南星就被辛夷几个给叫醒了,还未醒过神来,昏昏沉沉中,就被拖起来,洗漱了一番。 从头到尾,都换了一身新的,尤其是那嫁衣,层层叠叠,七八层之多,南星就像个木桩子一样站在那里,穿了大半个时辰,才把衣服穿好! 穿好嫁衣,又被摁在了梳妆台前面,一台面的胭脂水粉,就开始往脸上招呼。 “阿嚏……少扑一点,我……” “阿嚏……” “一点点就好……” 这些胭脂水粉都是上好的贡品,天然无害,但多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南星还是有些受不了,更何况她的鼻子本来就敏感,这样一刺激,不停地打着喷嚏! “夫人,公主眉眼本来就美,不需要上大浓妆,简单一些就好了!” 辛夷见南星不停地打喷嚏,对上妆的全福夫人说了一声,南星才逃过一劫! 白净的小脸轻施一层脂粉,脸颊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用螺黛化了柳叶弯眉,唇上又点了点嫣红,长长的睫毛卷翘如蝶翼,那张平日素净的小脸立马变得明艳起来,南星看着菱花镜子中的自己,有些不敢认,难怪人家都要说“人靠衣妆”呢! 等南星全都收拾好,外面早已经天光大亮。被一位老夫人喂了一碗叫不出名字的甜食,就听见宫女进来禀报: “公主,驸马已经到了,殿下正带人堵在门口呢!” 话音刚落,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在外面响起,南星被惊地连忙抚上小腹,轻轻在小腹上抚摸着。 鞭炮声响了许久才停歇,南星站起身来,估摸这时辰应该快要到了,拿过旁边托盘里的团扇,正打算遮在面前。 “公主,太子不让驸马进来,说要让驸马作九十九首催妆诗!” 南星一听,眸子里划过一丝惊讶,随即就笑了。兄长这绝对是折腾顾千里的,那个人自来不喜那些,你就是让他作九首都难,九十九首估计得要了他的老命! 有南宫翊带头在那里折腾,南星知道一时半会儿也没有那么快,随即把团扇放了回去,又坐了下来,静静地等着。 时间慢慢地流动,屋里陪嫁的人见南星不说话,大家也都静静地不说话,恭敬地站在一旁,一起等着。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院子里突然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好像有很多人向她们所在的屋子里走来。 南星倏然站起了身,辛夷也迅速地把团扇递到了她的手里,她忙接过,遮在了眼前。 “恭喜驸马……” “贺喜驸马……” 屋里的夫人、宫女齐声行礼,道喜。 “赏!” “多谢驸马!” 南星趁着余光瞟瞟,就见有人拿着红封,递给那些夫人,宫女。 “星儿,爷来娶你回家了!” 顾千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低沉沙哑,有一些喜悦,有一些颤抖,还有些许的小心翼翼。 南星抿唇不发一言,只是垂眸就见眼前出现了一抹红,红的炫目,那是顾千里身上大红喜袍的衣摆,跳动的心也不由得沉静下来。 “星儿,爷来带你回家!” 说着,顾千里就把手伸到南星的面前。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93章 夜百合 * 骨节分明,白皙修长,那双曾经无比熟悉的手,牵着他一路从西南走到京城,如今又放在自己的面前,说他要带她回家,回他们的家! 是的,回家,回他们的家! 南星遮在团扇后面的脸,眸光泛起了水雾,她忍着快要落下的眼泪,缓缓地把手伸了过去,放在那手心! 轻轻一触及,就被紧紧地握住,温暖厚实,一如既往,让人安宁! 从此之后,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 顾千里虽然看不见南星的脸,但看向南星的眸光盛满情意,温柔地早已经溢出了水。 他牵着她的小手,慢慢地向门口走去,每一步都像踩在云上,有些飘飘然,有些不知今夕何夕,只知道他终于娶到他的女孩了! “该死的顾五,竟然耍心眼,本宫可还没答应放人呢?” 快要出门的时候,南宫翊堵在了门口,他看着顾千里和南星牵着一起的手,觉得无比刺眼。 “放手,放手……” 他伸手就去打顾千里的手,可顾千里紧紧地握着,就是不放手! “兄长,南星拜别!” 南星屈膝,对南宫翊行了一个大礼。 “南星,你……” “感谢兄长为南星做的一切,无以为报,唯有以后好好地过日子,才不枉费兄长待南星的心!” 南星说的有些哽咽,南宫翊身份尊贵,自来眼光极高,在宫中这么复杂的环境中长大,他却有一颗最真的赤子之心。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入了他眼,但她知道,他是真的对自己好,无偿无私地对自己好,从未谋划过别的,所以南星才觉得难得,才觉得感动! “南星,你……” 听南星这么一说,南宫翊也有些动容,他母亲早逝,父亲虽然疼爱,但更多的教会自己权谋之术。这么些年来,他见识了多少虚伪权诈,见识了多少人情冷暖,有人羡慕他,有人巴结他,有人记恨他……他们因为自己的身份,自己的权势,自己能够带来的好处,或多或少的都有所谋求,他们阿谀奉承,他们虚与委蛇,除了他那父亲,没人能因为他也是一个人而真实的对他,对他说一句真话。 大概他和南星一样,都有一颗赤子之心,只不过南星自来如此,而他则深深的隐藏在心底。所以他才觉得南星可贵,才不遗余力地去好好对她,更何况她是自己的堂妹呢! “请兄长放心,南星一定会幸福的!” 南星说完,又屈膝行了一礼。 南宫翊看着眼前的女子,眸光闪闪。 “你肯定要幸福,要是顾五敢欺负你,本宫一定扒了他的皮!” 南星点点头,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她只想让他知道,她明白他的心。 “走,兄长送你出嫁!” 说完,微微屈膝,半蹲在南星的面前,意思是让南星上来,他背着她出嫁。 南星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从眼眶子里落了下来。 “好!” 沙哑地应了一声,她从顾千里的手心抽回自己的手,然后爬到了南宫翊的背上。 “吉时已到,公主出嫁!” 门外的司仪高喊,随即鞭炮齐鸣,南宫翊背着南星,沿着铺就红毯的路上,一步步走向宫门口。 见南宫翊背着南星出来,那些观礼的,还有前来迎亲的人都傻眼了,太子身份何等尊贵,从东宫出嫁,已经彰显了南星的身份,这……这太子竟然如同平常家中一样,像长兄一般,背着妹妹送嫁! 这位公主虽为烈亲王之女,是太子的堂妹,但在太子这里,与亲妹妹有什么区别呢,更是甚于皇家那些同父异母的公主。 定安侯家的这五公子,还是捡到了宝了,有了昭仁公主这层关系,侯府还有谁能撼动呢? 南宫翊稳稳地背着南星,一步一步,走得缓慢,可即便这样缓慢,也终有尽头。 在花轿门口,终于停了下来。 “星儿,兄长就送你到此了,以后一定要好好的,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兄长,让兄长给你做主!” 南宫翊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姑娘,最后叮嘱道。 “南星明白,兄长放心!” 南星说完,深深地福了一礼。 “吉时已到,公主请上轿!” 司仪催促着,旁边的喜娘撩开帘子,南星最后说了一句: “南星拜别!” 说完,转身钻进了花轿,帘子慢慢地落了下来,遮住了眼前的一切,南星最后看到南宫翊仍旧在外面看着自己,那张俊脸如春风拂面,眉角眼梢都在为自己高兴! “起轿!” “噼噼啪啪……” “呜哩哇啦……” “……” 落花轿,跨火盆,拜天地,南星的手一直都紧紧地被顾千里握在手心。 可即便是这样,当南星被送到新房的时候,已经累得腰都有些直不起来了。 嫁人是喜事,但也是一件十分累人的事! 南星端坐在床榻上,握着手里的团扇,悄悄地捶捶自己的腰。 顾千里进来的时候,就看见南星趁人不备,正在揉捏自己的腰,他知道南星的腰受过伤,如今身子也不便,别是累着了。他眉头蹙蹙,划过一丝担忧。 他悄声给喜娘交待了几声,让她把那些祝福的话长话短说,那些冗长繁琐的程序,走个过场就可以了! 喜娘有些诧异,这公主下嫁,更不能省了? “公主身子弱,今日已经累了一天,嬷嬷长话短说,让公主早点歇息!” 喜娘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南星,又看了看顾千里,点点头,明白过来。 却扇礼,合卺酒,结发礼……虽然已经很快了,可也忙了大半个时辰才结束。 当把一屋子的人都请出去的时候,南星长舒了一口气,转头就见顾千里痴痴的看着自己,那双桃花眸子冒着不明的光。 “怎么了?不认识我了?” 嘴角翘翘,南星微笑地看着顾千里。 顾千里不说话,仍旧那样看着南星,摇摇头。 “那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南星摸摸脸蛋,难道是自己的妆容太吓人了?她知道脸涂的有些白了,嘴唇也太红了些,早知道就再淡一些了。 “这样的星儿爷从未见过,一时看傻眼了!” 顾千里走过来,挨着南星坐下,忍不住在那红唇上啄了一下。 “我还以为你觉得太浓了,不好看呢!” 南星调笑着望向顾千里,眼角眉梢都是风情。 “好看,好看……” 嘴里边说着,嘴唇已经凑到了南星的脸上,劈头盖脸的落下了无数个亲吻。 “一脸的粉,别亲了……” 南星推拒着,她可不觉得那些胭脂吃到嘴里的味道能好! “爷又不嫌弃,这都多久了,爷都没有这样……今儿个可要如愿……” 顾千里的荤话开始出口,南星很久没听了,立时羞得红了脸,只是人被禁锢在怀里,怎么也挣脱不了,只好任由他胡乱作为,不过片刻,就累得气喘吁吁! “顾五,这么猴急的就想洞房了?还不出来陪小爷们喝几杯?” “是呀,五公子快出来……” “……” 门口一群人嬉笑起哄,南星推开顾千里,红着脸,害羞地说道: “你先出去敬酒,我先洗漱一下,等你回来……” 顾千里见南星害羞的样子,煞是可爱,又听她说“等你回来”,心情更好的不得了,点点头,又在南星的嘴上偷了好几个香,才哑声说道: “爷去去就来,等爷……” “好……” 南星抬眸望着他,笑颜如花。 “爷走了……” 依依不舍收回环在南星腰上的大手,又重重的在那嫣红的唇上亲了一口,才阔步向外走去! “顾五,你终于舍得出来了……” “今晚不灌醉你,小爷就不回去了……” “走,走,走,喝酒去……” “走……” 顾千里前脚刚走,后脚良姜、栀子和半夏就进来了,他们一人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菜肴。 “姑娘,饿了吧?” 栀子把菜肴摆在桌子上,帮南星取下凤冠,扶着南星走到桌旁坐下,关心地问道。 “嗯,有一点!” 南星确实有些饿了,一整天只是早上用了那不知道是什么的甜食,其余时间滴水未进,已经晚间了,不饿肯定是不可能的! “先喝一碗汤,姑娘!” 良姜把一碗汤放到南星的面前,南星舀起一匙,入口温度正正好,她笑着对几人说: “劳烦你们了,给我备点水,吃完,我想沐浴!” “好!” 栀子和半夏出去准备了,良姜陪着南星用饭。 南星饿得有些过头了,吃了没多少就觉得有些饱了。 “姑娘,再用一点吧!” 南星摇摇头,实在有些吃不下。 “不想吃了,等晚间饿的时候再叫你!” 说完,南星招呼良姜帮她脱掉这厚厚的嫁衣,七八层呢,她可不会脱! 脱掉嫁衣,水也备好了,三人伺候着南星沐浴洗漱,等一切都收拾好后,南星已经昏昏欲睡,想去见周公了! 顾千里回来的时候,就见南星靠在床头,闭着眼眸假寐,洗去了脂粉的小脸褪去了明艳,淡雅素净,怎么看怎么都好看!一头青丝披散下来,落在大红软枕上,柔滑的如同那素缎的嫁衣。不过,此时,她身上的大红寝衣更是耀眼,炙热绚烂的像一团燃烧的火,映衬的小脸白皙如玉,隐隐约约还能从领口看到里面的旖旎景色。 “星儿,困了?” 顾千里吻吻南星的白嫩脸颊,他已经洗漱过了,清冽的气息中,还余有淡淡的酒味。 南星睁开星眸,一望就望进了顾千里的眼睛,那桃花眸子宛若一个幽暗的漩涡,只是一眼,就被吸进去了。 “顾千里……” 南星有些害怕,声音不自觉的有些颤抖。 “星儿,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之夜……” 说完,大手一挥,层层叠叠的红帐已经落了下来,眨眼间,遮住了一切,只余那两只龙凤蜡烛噼里啪啦地燃烧着! 良辰美景,花好月圆!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94章 落新妇 “这小五的新媳妇挺标志的。” 新婚第二日,一大早,南星和顾千里敬完茶,站在一旁,低眉顺耳地听着上首两位老夫人闲聊。 说话的是顾千里的姨祖母谢老夫人,是顾千里祖母的嫡亲妹妹,年少时,眼高手低,嫁了一个翰林院的庶吉士,早年外放,做过一个穷乡僻壤的知县,受过不少苦,后面做到了林州府知府后,眼看日子好过了,却生了急病,死在了任上。这谢老夫人靠着顾老夫人的救济,养大了儿子,也娶了媳妇,不过儿子也被外放去了外地,做知县,至今未升职。她年纪大了,不好跟着去,顾老夫人觉得人挺可怜的,就让住到了自家家里,说一起做个伴! 这谢老夫人呢,正是巴不得呢,带着一个小孙女就住到了侯府,一住就是五年,渐渐地也把自己当成了侯府的老夫人了,什么事都要掺和一脚。 她那小孙女谢香茹去年刚刚及笄,她满心打算着让这小孙女嫁给顾千里呢,这下被南星截了糊,她当然不乐意了! “是呢,小五有福气,媳妇儿不仅标志好看,还是皇家的公主呢,是前烈亲王的女儿,还有一身好医术,小五呀,比他几个哥哥都有福气!” 顾老夫人端着一张慈祥的脸,笑着说道。 南星听在耳朵里,则嘴角抽抽,有些无语,这算一唱一和挑拨离间,给自己下绊子吗? 她不动声色,定定地站着,低眉垂首,纹丝不动! “哟?还是公主呀?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 那位谢老夫人一惊一乍地叫起来,南星很想翻白眼,她和顾千里是圣上赐婚,她的身份昭告过天下,这姨祖母不知道?怎么可能? “是呢!” 顾老夫人笑着点头,很是慈祥和蔼! “小五和新媳妇刚新婚,怎么我瞧着这肚子,好像应该是有身子了吧?” 南星低头一看,没觉得自己的肚子有什么变化,虽然已经快三个月了,但她总觉得他没长似的。 只是谢老夫人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人变了脸色,知道原委的人,都觉得委屈了南星,可这不知道原委的人,确当众想给人难堪! “是有了,应该三个月了!” 顾老夫人仍然笑着,饶有意思地看着南星,浑浊的眸子里闪着精光,心想,既然你嫁到了我家,大着肚子,就是公主又有何脸面? “都三个月了?这刚新婚都有三个月的肚子了?小五……莫不是你受骗了,这肚子里的孩子……” 这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鸦雀无声,就连呼吸都凝住了! 顾千里阴沉着一张脸,桃花眸子阴鹭凌厉,浑身散发着危险冰冷的气息,他冷冷地开口: “谢老夫人,爷尊你是长辈,你……” “顾千里!” 南星冷声打断他,她不说话,不代表她不生气,这个谢老夫人从头至尾都盯着自己是怎么回事,她与她有什么相干? 顾千里忙转头看向南星,见南星黑眸幽深,一脸不耐,知道这祖宗动气了,忙温和地说道: “怎么了?你别气,爷会……” “顾千里,我们俩是怎么回事,你清楚的很,不是我想要死乞白赖地嫁给你的,是你求圣上,让他赐婚的,这肚子里的孩子如果不是你的,你要不要?” 顾千里一听傻了,这孩子不是自己的是谁的?这可是自己费尽心思才得来的杀手锏,是她和南星重新走到一起的惊喜! “胡说什么呢,这孩子当然是爷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千里上前忙牵着南星的手,可还没有碰到,就被南星甩开了,他知道南星这是气得不轻! “我只问你要不要?” 南星定着黑眸,冷着一张小脸,又问了一遍。 “要,要,要,我的孩子……” “顾老夫人,谢老夫人,你们听见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不用说是顾千里的,就算不是他的,他做个绿头王八龟,他也是要的,他也要给我兜着!” 南星这话一出,满堂愕然,又是万籁俱寂,就连顾千里的那些哥哥和嫂嫂们也被南星这话震住了,更何况顾老夫人和那姨祖母谢老夫人,更是气得煞白着一张脸,差点过了气! “花姑姑,您是皇伯父给本公主的陪嫁嬷嬷,皇家的有些规矩我不太懂,不过这谢老夫人对本公主如此无礼,还质疑皇家赐婚,你依规矩帮本公主处理吧!” “是,公主!” 身后一位皂色衣衫的老嬷嬷走上前来,恭敬地答道。 “你……” “父亲,母亲,各位兄长嫂嫂,该有的礼仪,媳妇已经完成了,我着实有些疲惫,先告退了!” 说完,南星屈膝行礼,理也不理顾千里,就着半夏和栀子的手,就出了大厅! “星儿……父亲,母亲,你们看着办吧,如果你们不办,那儿子就自己出手了!” 顾千里说完,拱拱手,连忙裣衿追了出去,脑子里开始快速旋转,该想什么法子哄好这小祖宗! 小两口走远后,屋子里的人才回过神来,面面相觑。 “你看看,这娶得是什么媳妇?当长辈……” “来人,送老夫人回房,好好伺候!” 顾老夫人黑着一张脸,指着远处,继续开始抱怨,只是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侯爷打断了! “你……” 顾老夫人傻眼了,第一次儿子不顾及自己的脸面,直接当着众人给难堪! “啊……我没脸活了……” 顾老夫人开始又哭又闹,屋子里其他人看见了,都低着蹙眉,假装看不见。 “都站着干什么,本侯的话也不听了,明天将你们全都发卖了!” 顾侯一拍桌子,厉声喝道! “老夫人,快走吧……” “老夫人……” 还在继续嚎哭的老夫人,被几个丫鬟麽麽强制扶着,出了大厅。 “大外甥……我……” 谢老夫人有些怕了,她缩缩脖子,嗫嚅着开口。 “老大,你给谢家的叔叔写一封信,问一下他怎么安排,等宫里的嬷嬷教了她规矩后,你就办了吧!” 顾侯理都不理谢老夫人,沉声说道。这么些年,明里暗里,谢老夫人靠着定安侯府,做了多少事,捞了多少好处,他们只是觉得无伤大雅,才不计较,只是她如今想要搅和自己的家庭,这是万万不能容忍的。 “是!” 顾千定很欣赏南星,也知道她和顾千里这走到一起多么的不容易,更可况,南星对他可有救命之恩呢,忙应承道。 “大外甥,你……” “扶姨老夫人回房!” “老夫人,走吧……” “走吧……” 其实南星对那些膈应自己的话没计较,她们千不该万不该说到她孩子的身上,她的孩子还未出生,怎么能遭受诋毁? “姑娘,你没事吧?” 栀子良姜还未改口,在她们心中,南星永远是她们的姑娘,不是公主,也不是顾五夫人,只是她们的姑娘。 她见南星木着一张脸,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不由得担心。 南星稍缓了缓脚步,摇摇头,说道: “没事!” “那……” “星儿,星儿……慢点……” 栀子本想说“那既然没事,姑娘你就走慢点”,只是话还没有出口,就被追上来的顾千里截了。 “星儿,别生气,别为这些不值当的人生气好不好?” 顾千里挽着南星,在她耳旁,低声谄媚的哄着。 南星转头看他那伏小做低的样子,心中的那点子气散去,软了下来,低声问道: “我第一天就这样,把你们家老夫人的面子下了,得罪了人,没事吧?” 虽然她气得是谢老夫人,可那一顿火也直接让顾老夫人的面子没了,她还是新媳妇,就这样,好像是有些不好。 “没事,祖母年纪大了,有些糊涂,可如果太出格了,爹也会说她的,再说,万事有爷呢!” 顾千里搂着南星,顺着小道,慢慢地往他们住的院子走去。 听顾千里这么一说,南星也放下心来,暗暗盘算着,过几天去给顾老夫人陪个罪吧,怎么说,她也是顾家最大的长辈。 回道慕星苑,辛夷和良姜已经准备好了早饭,见两人进门,就急急地招呼人把饭菜摆上。 辛夷在宫中侵染多年,平时不动声色,可南星知道,她会的手段远比自己知道的要多。顾家家大业大,人口众多,南宫翊怕单纯的南星在这后宅子吃亏受欺负,出嫁前,特别把辛夷送给了她。 用完早饭,两人又要准备进宫给圣上谢恩。南星昨晚睡得晚,此时用完早饭,已经提不起精神了,趴在软塌上,轻合着眼眸,开始打瞌睡。 “睡一会儿吧,我们晚一点进宫。” 顾千里心疼的摩挲着南星眼圈周围的乌青,后悔昨晚自己太过于孟浪,让南星没有休息好。 落下几个轻轻的吻,打横抱起南星走向内室,轻手轻脚地把人放在软塌上,扯过锦被,温柔地盖在南星的身上,随后像哄小孩儿一样,拍着南星的肩膀,哄她入睡。 “顾千里,你把我当成小孩儿一样了……” 朦朦胧胧,南星已经睁不开眼睛了,她娇声嘟哝了一句。 顾千里笑笑,在她耳边落下一吻: “在爷这里,你永远是爷的小孩儿……”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95章 锦晃星 * 谢恩、回门,连着几日的忙忙碌碌,等南星终于能好好休息的时候,已经是元宵节了。 侯府的大红喜字和绸缎还未撤下去,黄宣郡主就又吩咐人在亭台楼阁,檐前廊下挂上了各种各样的花灯,一到晚间,烛火莹莹,红黄相互辉映,显得侯府更加喜庆。 顾千里前几日都说了元宵节的时候,带南星去赏花灯,可连日的奔走,晚间又极冷,到了元宵佳节这一日,南星累得动都不想动。 用过午饭后,南星睡了一大觉,等醒来的时候,外面挂着的灯笼已经点燃了烛火,昏黄朦胧,别有一番梦幻旖旎。 “公子呢?” 南星起身,问正伺候她穿鞋子的良姜。 “公子本来在屋里等着姑娘醒来的,可等了许久,也未见姑娘醒,后来就出去了,去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良姜给南星穿好鞋子,扶着她起来,半夏连忙把手上托着的襦袄给南星穿上。 “已经晚上了,我睡了这么久?” 南星走到窗前,稍稍打开一点轩窗,看外面灯火点点。 “姑娘这几日太累了,一时睡得久点,再说,有孕的人本来就极容易疲惫,也嗜睡!” 良姜端来一盏温水,送到南星面前。 南星接过,慢慢地送到嘴边。还没喝几口,就见院子里走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丰俊颀长,玄黑的披风随着他迈动的脚步,步步生风! 南星心中一暖,盈盈地看着那个身影,随着他的步伐向前,眼睛再也挪不开半分。 急匆匆而行的顾千里好似感应到了南星的注视一般,走到院子中间的时候,倏然抬头,就看到南星站在轩窗边,一直看着他,眉眼间全是笑意,温柔缱绻。 顾千里心中好似有暖流流过,胀得慢慢的,他抬眉,勾起嘴角,对那个一刻不见,都极为想念的人儿温柔一笑,随后脚下的步伐更加的迫不及待! “急什么,走慢一点!” 南星见顾千里都要飞起来了,娇嗔一笑。 几步冲进屋子,随手接下手上的披风,丢给一旁的丫鬟,顾千里搓搓冰冷的手,等稍暖了一些,才走进里间。 “本来要带你去看花灯的,可哪想你睡到了这时候,看来,今年的花灯要留着明年一起赏了!” 顾千里走过去,见南星还站在窗口,一阵阵冷风袭来,带着寒意。忙伸手摸摸南星的小脸,果然冰冰凉凉,他蹙蹙眉头,走过去把轩窗放了下来,拉着南星坐到软塌上。 “无妨,天气天冷了,我本来就不想出门,花灯虽然美丽的诱人,但暖暖的床榻和锦被我还是更喜爱一些。再说,府里这么多的花灯,在家赏也是一样的,因为最重要的不是赏花灯!” 南星说完,眨眨眼睛,娇俏地看着顾千里,漆黑的眸子闪亮如星辰,慧黠地看着他。 顾千里最受不了南星这俏皮中带着妩媚的样子,他凑过头去,在南星的眼睑上落下两个湿吻,哑声问道: “星儿说说,赏花灯不是最重要的,那什么是最重要的?” 南星凑过去,贴着他耳边,红唇微启,柔声轻语: “最重要的是陪在身边,和我一起赏花灯的人!” 撩人的情话,直袭肌肤的没有个毛孔,顾千里觉得好似有人拿着羽毛在撩拨自己的心,痒痒的,酥酥的,快要承受不住了! “星儿……” 沙哑的嗓音满含情意,低头噙住红唇,互相给与对方满的都已经溢出来的爱意。 半晌,南星推开顾千里,稳稳气息,才道: “走,我们出去赏花灯……” “好!” 招来良姜和半夏给南星穿上厚厚的襦袄,外面又披了一件火狐的披风,戴上风帽,手里还被塞了一个暖炉,顾千里才搂着南星出了房门。 府里走道上的积雪早已经清扫干净,堆积在人不常路过的地方。园子里那些在春夏日争奇斗艳的名贵花卉,早已经被移进了暖房,此时,光秃秃的一片,颇有几分萧条。 顾千里小心翼翼地搂着南星,慢慢地,一边走,一边闲聊说笑着,偶尔停下来,赏赏眼前的花灯,评论一番。 “五表哥……” 一盏“鱼戏婴孩”的走马灯下面,南星和顾千里正津津有味地探讨灯上那婴孩的娇态呢,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女孩子娇滴滴的叫声。 南星转身,就看到一个穿着大红猩猩毡的女孩儿站在面前,微黄的烛光映在那张脸上,能很清楚地看都女孩子脸上的惊喜、害羞,还有眸子里满满的爱慕。 这不是那个谢老夫人的孙女吗?好像叫什么香茹的?南星有点印象,但不是很熟! “你怎么在这里?” 顾千里有些不悦,说话的语气不甚好。 南星见那女孩子听见顾千里这么一问,眼眶都红了,眼看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香茹本想去街上赏花灯的,可无人带我去,我心想府里的灯也很多,就随便来走走了,没想到却遇到了五表哥……” 谢香茹的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已经脸通红成了一片,娇羞地垂下了头,咬着红唇,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没规矩,见到了爷,难道没看到公主吗?不懂得怎么行礼了?” 顾千里好似完全没看到眼前的这作态,蹙着眉头,黑沉了脸,冷声斥道。 “啊?五表哥……” 女孩儿声音颤颤,南星眼见她的眼泪从眼眶里滑落下来,雾蒙蒙地抬眸看着顾千里,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楚楚可怜! “晦气……” 顾千里的脸更黑了,言语上也更加刻薄。 “五表哥……” 谢香茹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索性拿起帕子捂住脸,嘤嘤呜呜哭了起来。 南星在旁边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她不是圣母,会可怜这样一个肖想自己丈夫的女孩子,可她也不愿意他们两人的心情因为这样的一个人而影响,无关紧要的人,还是继续让人无关紧要。 她转头看向顾千里,见他眉头皱得紧紧的,脸上好似覆上了一层寒霜,眼看着就又要炸了。 她忙伸过手,拉着顾千里的大手,说了一声: “我们走吧!” “星儿,爷……” 顾千里见南星脸上没什么表情,以为她又生气了,忙开口想解释: “走吧,我累了!” 说完,南星拖着他就往前走。顾千里无法,只好住口,反手紧握着南星的手,揽着她,小心地往他们住的院子走去。 “星儿,爷和那个……” 回去的路上,顾千里还想解释,只是刚出口,南星就打断了他。 “顾千里,不用解释,我知道,她爱慕你……” “爱慕各屁,她只是……” 一听“爱慕”这两个字,顾千里不由得觉得有些堵心,一急,粗俗的话就脱口而出了。 “你急什么?我又没怪你,她爱慕你,可我却相信你,你现在眼睛不瞎了,应该看不上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了!” “星儿怎么知道?” “那女孩子哭得楚楚可怜,你都不为所动,反而有些厌烦,我又有什么醋好吃的呢?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和你吵闹,我是那么傻的人吗?” 南星白眼白眼顾千里,她从头至尾,智商都在线好吧,她才不会吃这些莫名其妙的飞醋呢! “星儿的想法真是奇特!” 顾千里没想到南星非但不生气,还不把这当一回事,心中霍然大好! “只是这大冬天,冰天雪地的,你怎么还这么能惹桃花呢?” 南星噘着嘴,狠狠地在顾千里的胳膊上拧了一把,娇嗔道。 “嘶……” 有一点点痛,可顾千里故意疼得龇牙咧嘴,把头窝在南星的脖子里,撒着娇说道: “疼,疼,疼……星儿,手下留情,爷以后再也不了……” “真想把你这张脸藏起来,看你怎么处处沾花,在在留情?” “那星儿就把爷藏起来吧,反正爷都是你的了!” 顾千里索性赖上了南星,黏在她身上,越黏越紧,比大婚前那一阵还要过分。 “不过爷也要把星儿藏起来,你也是爷的!” 两人打打闹闹地回了院子,烛光中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紧密不可分,宛如一人! 你是我的,我是你的,生生不离! 第二日一大早,南星还未醒来,顾千里就去顾侯和黄宣郡主的院子。 顾侯早已经起床,正在院子里打拳,这是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寒来暑往,雷打不动都坚持的习惯。 见顾千里这么大清早的过来,顾侯怔了一下,随即继续打着那早已经了熟于心的动作。 半个时辰后,顾侯打完最后一势,收回拳头,平心静气。 “你又犯了什么事?这么早就过来?” 顾侯没好气地问道,他这个小儿子自来散漫,无规无矩,不可能是来请安问好的,大概只有犯事了,才会大清早过来。 “爹,您就不能盼点你儿子好的吗?大清早,我能犯什么事?” 顾千里把桌上的干帕子递过去,又倒了一盏热茶端在手里,等着顾侯擦完汗再饮用! “那是什么事?” 顾侯喝了一口茶水,才慢吞吞地问道。 “大哥不是说您吩咐了,把谢家祖孙送回去吗?怎么还没走?” “唔……你着什么急?” 顾侯懒懒地看了一眼顾千里,无甚所谓地道。 “毕竟是外人,还是早日送走的好,再说,南星如今有身孕,那谢老夫人又不懂事,我怕冲撞了南星,说不定……” 顾千里没有说下去,顾侯知道他的意思,南星过门第一日,那谢老夫人就不长眼,以为人家虽然挂着一公主的名,但怎么也是孤女,欺负欺负也没事,可他们却知道,宫里那些人的态度,如果真有个什么不好,谢家就完了! “等天暖和一些就走,这天赶人,不太地道!”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96章 龙船木 * 听顾侯这么说,顾千里脸冷了下来,眼尾扫了一眼院子,见墙角旮旯处的积雪还冻着,蹙蹙眉头,到底没有说什么。 转眼间,春风送暖,桃花微绽,日子已经到了三月。 脱下厚厚的袄裙,换上春装的时候,南星的肚子已经五个月了,微微隆起,小家伙很调皮,自从会动了之后,每日都在里面拳打脚踢。 “好神奇呀,他已经这么大了!” 每日清晨,南星都习惯性地摸摸肚子,喜欢在上面温柔地抚摸一番,和肚子里的小东西打个招呼。 而且南星不仅自己这么做,她也会拉着顾千里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让他摸一摸,和小家伙说说话。 顾千里最开始很不自在,手都不敢伸,深怕碰触坏了一般,慢慢地每日都如此,也养成了和南星一样的习惯。 每日一睁开眼睛,手自然而然地放在那温热的肚皮上,轻柔地抚摸一番,才心满意足的起床。 原本打算三月就送谢老夫人回家的,可一入春,那谢老夫人竟然病了,缠卧在床榻上,起都起不来。 侯府也做不出来把人带病送走,更何况谢老夫人年纪也大了,真有个三长两短,侯府也会落个不好的名声。所以送走的事只好作罢,黄宣郡主还吩咐人请了太医,给谢老夫人诊治,那谢香茹每日在床榻边侍疾,一时半会儿到再也没有和顾千里偶遇过了。 三月下旬一到,侯府就开始紧张起来,尤其是顾千定和世子夫人的院子,伺候的丫鬟嬷嬷们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一丝倦怠,因为世子夫人即将要临产了。 早早的,黄宣郡主就请了好几个稳婆养在侯府,个个都是远近有名的接生能手。除此之外,黄宣郡主每日也会到世子夫人的院子里去坐一会儿,事无巨细地问询一番,才放下心来。 无怪乎府中这么紧张,毕竟世子夫人的年纪大了些,虽说是已经生产过,但毕竟已经过了十几年,这再生产,也跟初次一般无二,更是应该小心谨慎,确保无虞! 南星也每日过去把脉,有时候稍微久一点,就能见到世子夫人一脸紧张的盯着自己,手心都开始冒汗。 南星告诉她不用太过于紧张,肚子里的孩子一切都好,她的身子也无事,必定可以平安生产……可这样安慰的话世子夫人虽然听着,但南星能看出来她没有听进去,精神反而越来越恍惚,她的丫鬟还告诉南星,世子夫人晚间都开始整夜都不能寐,头发也开始脱落! 南星皱皱眉头,可是也无什么好办法,心病还需自己调节,这时候也不能胡乱用药,只能等着孩子平安落地,世子夫人大概才真正的放下心来。 可这个小家伙和他来的时候一样,慢吞吞的不怕晚,一点儿也不着急,眼看着三月已经过完了,世子夫人的肚子还是毫无动静,急得世子夫人都白了几根头发。 四月初一,南星仍旧如常,一日两次去给世子夫人把脉,见孩子还安安静静地待在肚子里,她笑着对世子夫人说: “大嫂,大概小家伙觉得你的肚子太温暖了,今天也舍不得出来。” 世子夫人闻言,神情紧张了一下,额头有汗微微冒出,轻轻地拍打了一下已经快要爆裂的肚皮,嗔道: “小东西,磨磨蹭蹭地不出来,等你出来了,为娘打烂你的屁股!” 南星捂嘴笑笑,接着道: “说不定大嫂这么一吓,小东西怕了,就出来了呢!” “能吓出来也好,也算听为娘的话,就不打他了!” 世子夫人一脸温柔地抚摸着肚子,夕阳透过窗棂照射到那张微微浮肿的脸庞,染上了一层绚烂的霞光,眉眼间,绽放着母性的光芒! 南星看得有些失神,也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的肚子,想着几个月之后,她也如同世子夫人一般,天天盼着早日见小家伙的面! 南星这胎怀的极为省心,没有孕吐,没有难受,甚至都没有一丝反常。每日如平常一般,能吃能喝,就连肉都没有多长一点,腰肢仍旧纤细,身段一如既往的轻盈,要不是肚子隆起,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个孕妇。 “咚咚……咚咚咚……” 三更半夜,早春的晚间夜凉如水,慕星苑的门被敲得咚咚作响,好似都要被敲烂了一般。 “谁呀?” 院子里守夜的人深怕吵醒了主子,连忙跑过去小声地问道。 “五夫人,五夫人……” 门一打开,门外的一个丫鬟就冲进来,嘴里着急地叫着“五夫人”! “怎么了?” 守夜的小丫鬟借着月光,认出眼前的丫鬟是世子夫人院子里的人,忙问道。 “世子夫人发作了,郡主娘娘让我来请五夫人!” 小丫鬟虽然着急,但好在说话不凌乱。 守夜的小丫鬟一听,也顾不得别的,连忙冲到了南星的房间门口,抬手就敲门。 除了南星,屋里的人早已经被刚才的敲门声吵醒了,尤其是顾千里,尤其起身,并穿好了衣衫。 “公子,夫人,世子夫人要生了,郡主娘娘……” 小丫鬟着急地禀报,手上敲门的动作一刻也未停下。 “爷知道了!” 顾千里冷冷地丢了一句,吓得小丫鬟缩缩脖子,收回了手,看着世子夫人院子了那个丫鬟,尴尬的笑笑。 “星儿,醒醒……星儿……” 南星睡得很沉,顾千里叫了好几声,她才迷迷糊糊的醒来。 “唔……怎么了?” “大嫂要生了……” “嗯?” 南星还未完全清醒,有些没听清楚顾千里说了什么。 “大嫂,要生了……” “大嫂……什么?大嫂要生了?” 南星瞬间清醒,一骨碌就从床榻上坐了起来,那利落的动作,一看就是忘记了她肚子里还揣着个孩子,看得顾千里额头直突突。 “星儿,慢点,小心……” “衣服拿来,赶紧过去……” 南星对顾千里的担忧不以为然,也听不进去,她片刻也未耽误,直接从床榻上下来,趁黑趿着鞋子,就准备往外走。 “衣服……” “快点!” 南星伸手,顾千里熟练地把衣衫给南星穿好,扶着她就往外走,栀子良姜几人也被吵醒了,几人打着灯笼在门口等着了。 “走!” 南星一手撑着后腰,脚下生风,急匆匆地就往世子夫人的院子里赶。 此时,世子夫人的院子灯火通明,已经站了不少人,黄宣郡主、几个嫂子都站在廊下,看着屋内,静静的等着。 顾千定则在门口走来走去,不时扒着门缝看里面的情况,听着世子夫人一声声的惨叫,脸上的惶恐越来越甚。 “母亲,怎么样?” 南星走过去,先对黄宣郡主行了一个礼,然后问道。 “稳婆说羊水已经破了,可孩子还没动静,茴娘已经叫了大半晚上了,你快进去看看吧!” 南星点点头,放开了顾千里的手,推开门就走了进去,身后的栀子连忙拎着药箱,一起走了进去。 “星儿,你小心……” “砰……” 顾千里叮嘱的话语还未说完,那两扇门一下就合上了,屋外的人看不见屋里的情况,满院子只能听到屋里世子夫人一声接一声的痛苦呻吟! “母亲,夫人她……” 顾千定没有经历过这些,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正在边关打仗,等回来的时候,孩子都已经半岁了,他哪里能知道女人生孩子如此的痛苦? “老大,稳住,南星在里面,没事的……” 郡主见自己这个一向稳重的孩子此时就像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就差跳脚了,她也毫无办法,唯有好好安慰他! “对,对,对,南星在里面,没事的,没事的,夫人肯定没事的……” 顾千定附和的不停点头,神情稍微放松了一些,他不相信别人,他相信南星,有南星在,他的夫人和孩子肯定会没事! “嗯,大哥,放心,大嫂和孩子都会没事的!” 南星进去的时候,见世子夫人已经浑身如洗过一般,躺在那里,痛苦的呻吟! 她拨开围在床榻边的丫鬟和稳婆,先检查了一遍,发现世子夫人的宫口已经差不多全开了,只是孩子的头有些大,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而世子夫人已经差不多耗尽了力气。 “先给你们夫人灌点参汤!” 南星对一个丫鬟指了一下,吩咐道。 “栀子,把剪刀拿来,用烧酒消毒,然后放在火上烧片刻……” “是,姑娘!” “你们两个,按住世子夫人的腿,千万不能让她乱动……” “是!” “你,在这里,等会儿跟着我的口令,帮世子夫人一起用力,推她的肚子……” “是……” “还有你……” 南星利索地吩咐,给所有的人都分派了任务。刚说完,栀子已经把剪刀消好了毒,递了过来。 “姑娘,好了!” 南星接过,厉声对旁边的人吼了一句: “按好!” “啊……” 世子夫人一声尖利的痛呼,惊得屋外的顾千定差点跳起来。 “夫人……” “大嫂,来跟着我,一起用力……” “一二,用力……” “啊……” “再来……一二……” “啊……” “使劲……再来……” “……” “哇……”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97章 紫河车 * 婴儿的啼哭如同春日的惊雷,在院子里炸开! “生了,生了……生了……” 顾千定抓着黄宣郡主的胳膊,欣喜的欢呼,悬着的那颗心终于落了地! 黄宣郡主被抓得生疼,她不动声色地把胳膊从顾千定的手中时抽出来,并排了拍他的肩膀: “好,好,生了好,平平安安最好!” 其他的几位夫人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皆都一脸喜悦。 “恭喜世子夫人,是个男孩!” 稳婆把小婴儿包起来,抱到床榻边,开心地说道。 床榻上的世子夫人宛如刚从水中捞出来的一样,一头一脸全是汗水,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一闻此话,嘴角漾起一抹微笑,轻轻地点点头。 “抱……抱出去,给夫君……看看……” 费力地说出了一句话,随即就合上了眼睛,任由稳婆和丫鬟嬷嬷清洗收拾身体! “五夫人,不太好……” 南星刚撑起身子,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腰背,一个稳婆就跑到她旁边,小声的嘀咕。 “怎么了?” 孩子已经平安生了出来,后面她们这些老手的稳婆都应该可以处理好了,难道……难道又是大出血? 不会这么倒霉吧? “世子夫人的胎盘还未娩出呢?” 稳婆凑到南星的耳边,小声地说道,语气里有些惊慌。 “什么?” 南星当时把孩子接生出来,就忙着去处理孩子了,后面的事情都是那些稳婆接手了,她确实疏忽了! 南星顾不得腰酸,大步跃到了床尾,掀开被子,见没什么异状! 她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 “胎盘真的未娩出?” 稳婆摇摇头,面色肃穆! 南星心下了然,忙伸手去按世子夫人的小腹! 此时世子夫人已经疲惫到极点,她已经合上了眼眸,再无一丝力气。被南星这么一暗,肚子忽地剧痛,瞬间让她清醒了片刻,痛呼出声: “啊……” “大嫂,你的胎盘还未娩出,我要帮你……你还要再用力……有些痛,你忍着……” 南星说完,双手又按上世子夫人的小腹,力气无比之大,好似她按的不是人的身体,是一块面团一般! “啊……好疼……” “好疼……” “忍着……再来……” 两人努力的半天,只见世子夫人痛得脸色煞白,额头上开始不停滑落汗珠,眼泪也不自主地流了下来。 南星也不好受,她耗费了力气,额头也涔涔冒汗,单薄的春衫都打湿了! “五夫人,一点迹象都没有……只有一些淤血下来了……” 床尾的稳婆一直看着,可这么半天,胎盘一点出来的迹象都没有,她也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南星见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拖得越久,产妇的身子越危险!脑子里开始闪过那些应对的办法。 “栀子,把烧酒拿过来……” 南星边吩咐,边把自己的外衫脱掉,只余单薄的里衣!她左右看看,好似还是不满意,倏得拿起旁边的见到,三两下就把里衣的袖子从肩膀处剪掉,两只雪白的胳膊就露了出来! “姑娘,你这……” “倒烧酒,从胳膊上往下倒……” 南星伸出两只胳膊,吩咐栀子把烧酒倒在自己的胳膊上。 栀子不明所以,一脸疑惑,可她还是很听话的把烧酒打开,按南星的吩咐,从上倒下,把一壶烧酒全都浇到了南星的胳膊上! “再来……” 消毒还不彻底,南星蹙蹙眉头,继续吩咐栀子。 就这样一共倒了四壶烧酒,把南星的胳膊从上到下洗了一个遍,才被喊停! “你们,牢牢地按住她的腿,千万不能乱动!” “还有你,跪在这里,按住夫人的下身,也不能乱动!” “是!” “是!” “死死地按住,一定不能动!” 南星又吩咐了一遍,那张素白的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旁边的人见了,忙不迭地点头,手上的动作又大了一些,把世子夫人牢牢地禁锢在了床榻上。 “大嫂,忍着痛……” 说完,南星长吁了一口气,右手就开始伸向世子夫人的下身…… “啊……” 世子夫人凄厉的痛呼,眼眸倏然睁大,惊恐万分,脸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好似要爆裂一般,上身也直挺挺地坐了起来,想拼命地逃开,可却被紧紧地按住,不能动分毫! 旁边的人看到世子夫人痛苦的样子,不落忍,手上的动作松动了一些! “按住!” 南星厉声一喝!吓得周围的人浑身一震,忙又加大了手上的动作。 “啊……痛……” 南星恍若完全听不见一般,肃着一张小脸,专心地把手慢慢地向前摩挲……向前,向前……再向前,直到摸到了那生命的本源。 “摸到了!” 她脸上一喜,随即手上一个用力,就听见世子夫人一声尖利刺耳的凄惨叫声响彻小院,好似屋顶的瓦片都要被震碎了一般! “啊……” “出来了!” 片刻后,南星的手拿了出来,雪白的胳膊上全是鲜血,手上还托着一团血淋淋的东西,有经验的人知道,那就是世子夫人未曾娩出的胎盘。 周围的人被惊得目瞪口呆,那些丫鬟胆小,只看了一眼,就别过了脸。 “你们快给世子夫人清理,小心一点……” 南星把那团东西放到旁边的盆里,低头见自己雪白的里衣好似被血染过一般,满手满胳膊也都是鲜血,看着有几分渗人,她嘴角抽抽,希望不会吓到肚子里的孩子。 “世子夫人现在无大碍了,你们好好照管着,我去清洗一下,等会过来在给她开方子……” 说完,南星就往门外走! 栀子抱着南星的衣衫,连忙冲到前面,帮南星把房门打开。 “姑娘,要不要披着衣衫……” “不用了,弄脏了……” 南星端着两手,摇摇头,见门一打开,就先走了出去。 院子里的听见门响动,齐齐看了过来!见南星像个血人一样站在门口,俱都吓了一跳,尤其是顾千定,惊得魂都要掉了,身子歪了歪,差点晕倒! “这是怎么弄得?难道茴娘……” 黄宣郡主也吓得脸色都变了,她惊恐地看着南星,颤颤粟粟地问道。 “母亲不用担心,大嫂无大碍!” 南星见自己这个样子确实吓人,忙出口安慰。 “那你这是……” 黄宣郡主指了指南星的身上,有些不明白,既然无碍,怎么会弄这么多血在身上? “大嫂的胎盘粘黏在了胞宫里,无法娩出,我帮她取了出来,所以才沾染了这么一身血,大嫂和孩子都平安,不用担心!” 南星大致解释了一遍,也不知道这样简单的话语他们能不能明白,她已经够言简意赅了,应该是可以明白的吧? 顾千定听到说“平安”,心终于落了下来,也顾不得其他,侧身绕过南星,就急急地进屋了。 “世子爷,夫人还未清洗干净呢?” 屋里的丫鬟嬷嬷惊呼,可也挡不住那个担心妻子的夫君,他只想亲眼看看自己的妻子是否真的平安! 南星回头瞟了一眼,嘴角翘起,欣慰地笑笑,随即走出了房门。 “恭喜母亲,又添了一个孙子,我先回去清理一下!” 说完,南星行了一礼,仍旧端着双手,见顾千里呆呆地站在旁边,不发一言,有些傻掉了! 她小声地叫了一声: “发什么呆呢?走了……” 顾千里这才稍微回过神,他伸手想来扶南星,又有些不敢。他从南星站在门口开始,就被吓住了,那满身的鲜血,那么红,那么艳,如腾腾火焰,灼灼烧着他的心! 他知道那些血虽然不是南星的,可却是一个女人生孩子流的血。一个人到底有多少血?生个孩子是不是都流光了?而且大嫂是因为有南星才无碍,南星到时候呢?也是否像大嫂一样,流尽了鲜血也会无碍? 第一次,顾千里对生孩子有了恐惧。看着南星微微凸起的小腹,更是后悔万分! “星儿,生孩子是不是都会流这么多血?” 回去的路上,顾千里沉默了许久,终于问出了这么一句。 南星回头睨了他一眼,见他目光惊恐地看着自己身上的鲜血,立下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嫂只是有些特殊,所以才流得多一点,一般的产妇,不会有事的!” 南星柔声安慰,她知道这次确实吓到了他了! “爷后悔了……” 顾千里眸光闪闪,有些闷闷地嘟囔道。 如果知道生孩子如此凶险,他绝对不会让南星冒险,孩子和南星之间,他毫不犹豫地会选择要南星。 “他已经能听懂了,你这么说,他会不高兴的,小心他出来了,不跟你亲!” 南星慧黠地看着顾千里,有些调皮,顾千里知道她是想让自己减少担心,随即出口的话也变得轻松了一些。 “爷就是后悔了,不会现在也无法,只要他出来的时候,不让星儿吃苦,爷就原谅他……” 顾千里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南星的小腹,里衣上的血迹未干,沾了他一手。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我和他,都会平平安安的!” 南星抬眸,温柔地看着顾千里,眸光如水,笑颜浅浅! “爷相信星儿!” “放心,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98章 白槿花 * 南星回屋沐浴清洗了一番,也来不及用早饭,就又赶到世子夫人的院子。 此时,院子里静悄悄的,除了几个丫鬟走动,黄宣郡主和那几个嫂嫂们都回去了。 南星放轻脚步,轻轻地走进屋子。 屋里的血腥味已经消散了很多,有清理过后的果香味,床榻上也重新换了锦被,世子夫人也已经被清理干净,静静地躺在床榻上安睡,顾千定坐在一旁,拉着世子夫人的手,深情地凝视着。 “五夫人,您来了!” 屋里的丫鬟看到南星,福身行礼。 南星点点头,见顾千定也转过头看着他。她微微福身,小声问了一句: “大嫂睡着了?” 顾千定点点头,随即松开世子夫人的手,从床榻边起身,走了过来。 “睡着了!” 南星又点点头,仍旧小声地说道: “这次大嫂耗费太多,身子损耗不小,我给她把把脉,开个方子,在月子里好好养养。” “好,那就劳烦你了!” 说完,顾千定拱拱手,往旁边退了一步,让南星过去给世子夫人把脉。 南星轻轻地走过去,坐在床榻边的矮凳上,抓起世子夫人的手,搭脉上腕,开始专注的诊脉! 从左手换到右手,南星诊了小半个时辰,才放开世子夫人的手,把它轻轻地塞进锦被。 “怎么样?可有大碍?” 顾千定见南星收手起身,连忙上前问道,只是出口时,特意压低了声音。 “出去说!” 南星指了指床榻上仍然睡得香甜的世子夫人,示意出去。 她率先迈步向外走,顾千定看了两眼旁边伺候的丫鬟,示意她们好好照管,才抬步跟着南星走到外间。 “夫人身子可有大碍?” 一到外间,顾千定就急急地问出口。 南星摇摇头,思索了一下,才开口说道: “大嫂这胎本就不容易,一是她年龄大了,二是生产的时候,胎儿也过大,本身对她的身子损耗就不小。而且后面胎盘还粘黏在胞宫上,靠生拉硬拽才取出来,大哥可以想象,那得有多疼,对身体的伤害该有多大……” “会怎么样呢?会对夫人的身子造成什么伤害呢?” 顾千定听南星这么描述,都觉得那种痛是常人无法忍受,更何况世子夫人一贯娇气,一有点痛就呼天喊地的,这次她真是遭了大罪了。 他紧蹙着眉头,身侧的双手不由得紧攥着,很想代替夫人去承受,可也知道自己能做的有限。 “首先,整个月子期间,大嫂都要这样卧榻养着,不能随意乱动。以后身子自是比现在虚弱,腰酸腰痛更是常事,而且小日子来时,必然会腹痛难耐,阴雨天尤其更甚,冬日怕冷,夏日都不能见冷,稍有不慎,就可能大病一场,而且以后……” “以后会怎么样?” 顾千定的眉头已经紧紧地皱在了一起,攥紧的双手鼓起高高的青筋,强忍着心里的害怕和紧张。 “以后大嫂再也不能生育了!” 南星说得极淡,故意用语气冲散伤感的情绪,她想,不管在哪里,一个女人都不想被否定生育能力。 顾千定眸光一怔,有片刻的震惊,不过一瞬间,就恢复了如常,脸上的表情更是如释重负,没有了刚才的那种紧张和害怕。 “这倒无妨,这个孩子本来就来的意外,现在我们已经有两个孩子了,以后生不生的有什么所谓呢!” 闻言,南星赞许地看着顾千定,点点头: “大哥能这么想就最好,那大嫂吃的苦,受的罪都是值得的!” “我去给大嫂开方子吧!” 说完,南星走到旁边桌前,拿起早已准备好的纸笔,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刷刷落笔,很快就写好了一张方子。 她等着方子半干后,才拿起,递给了顾千定,说道: “这个方子现在给大嫂服用,可以帮助她调理产后的虚弱,等出了月子,我再换一个方子,帮大嫂慢慢地将养身子!” 顾千定低头看看,清秀的小楷就如同南星恬静的性子一般,每一味药仿佛都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麻烦你了,多谢!” “都是一家人,大哥无须客气!” 顾千定拱手行礼谢南星,南星福身回礼,她不太习惯这般的客气。 “嗯,你也累了,先回去吧!” 顾千定见南星脸色有些难堪,眼圈也微微泛青,想着她从昨晚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合眼休息,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呢,心中有些愧意! “好,那大哥好好照顾大嫂,南星就先走了!” 说完,南星行了一礼,搭着栀子的手就往门外走去。 走在路上,南星才觉得有些困倦,眼睛酸涩的竟然闭上就不想再睁开了,肚子里的小家伙也开始闹腾,不停地踢着她的肚子,好似不满一般! “你消停一些,我现在就回去休息了!” 南星温柔地摸摸小腹,哄着肚子里的小家伙。 南星这么说了以后,肚子里的小家伙好像听懂了一般,狠狠地踢了最后一脚,算是回应,然后真的就停了下来,安安静静地呆着,再也没有闹腾! “真是娘亲的好孩子!” 南星嘴角布满笑意,满意地拍拍刚才乱动的地方,算是夸奖! 两人慢慢地走着,等走到慕星苑的时候,南星已经累得有些喘息了,后腰曾经受过伤的地方,如针扎般的刺痛。 “哎哟,终于回来了!” 抬头看到“慕星苑”那三个字,南星长吁了一口气。正准备抬步进去的时候,她突然看到守在门口的两个丫鬟互相挤眉弄眼打暗号,还一脸的慌张。 “怎么了?” 南星刷地沉下脸,问道。 “夫人……” 两个丫鬟被问得一惊,索性膝盖一软,跪了下来,伏在地上战战兢兢,就是不说话。 南星心下一沉,眸光一禀,随即想到了什么,一脚踹开门,就走了进去。 烂如狗血的一幕在她的眼前上演着! 顾千里正和他那个什么谢家表妹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了,一个如藤蔓般紧紧缠住不松手,一个拼命在推脱,可一时半会儿却甩不开,反而肢体接触的越来越紧! 南星是相信顾千里的,可看到眼前的这一幕,还是被气得胸疼,更何况她一晚上未睡,早上连饭都没用,腰痛的毛病还犯了,本来就难受到了极点,眼下,这一幕好似耳光一样,又给了她重重的一击,让她浑身上下都开始难受,头疼,恶心,想吐…… “姑娘……” 栀子在旁边也吓傻了,她知道自家姑娘的性子,此时,她完全不敢看南星的脸色,只是更紧一些的扶住了南星,深怕她一生气,气出个好歹来。 她恶狠狠地盯着顾千里,恨他的不争气,怎么就不知道那个什么表妹的把戏呢,还让姑娘直接撞上了! 南星闭闭眼睛,压制下心底的难受,嘴角勾勾,嗤笑出声: “我们走错地方了,栀子,我们回家!” 顾千里正忙着推开谢香茹,一听南星的声音,吓得双手一用力,就把那谢香茹推到了地上,转过身就看到南星冷着一双眸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嘴角全是讥讽,眼里更是冷如冰霜。 “星儿,爷……你听爷解释……爷没有……” 顾千里一时间慌了,他语无伦次地想要解释清楚,一时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南星的眸光没有一丝温度,就那样的冷冷的看着他,瘦削的肩膀笔直地挺着,好似全然无事一般,可只有她身边的栀子知道,她家姑娘抓住自己的手用了多大的力气。 “表嫂,你大度一些,可怜可怜我吧……” 那谢香茹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对南星不停地磕头,嘴里哭诉着。 “香茹是真心爱慕五表哥的,求表嫂给香茹一个机会,让香茹和你一起伺候表哥,求你了……求你了……” “你胡说什么?找死……” 顾千里听她这么一说,气得都想杀人了,他一脚踢过去,把那谢香茹踢远了一些,随即连忙摆手,向南星解释: “星儿,爷真的没有……你相信爷……你真的要相信……” 南星又是冷笑两声,漆黑的星眸如被冰封住了,再也没有任何波动,顾千里知道,这次,他又伤了她的心! “栀子,去叫良姜她们,我们回“去疾斋”!” 南星松开抓住栀子胳膊的手,轻轻地吩咐了一句,转身就往外走。 “星儿,你不能走……你不能……” 顾千里彻底慌了,他连忙追了上来,手刚好碰到南星的衣角,就见南星回头,冷冷地看着自己,也不说话! 他吓得想松手,可又不敢松手,他知道南星的性子,他怕他这么一松手,南星就真的走了,不要他了! 一时间,两人互相对峙着,互相都不说话,一个是不想说话,一个是不敢说话。 “松手……” 顾千里身上别的女人的脂粉味飘到鼻翼间,十分刺鼻,南星眉头越蹙越紧,胸中恶心难受又袭了上来,阵阵翻腾! “不松,星儿,你别这么急,听听爷解释好不好?好不好?” 南星脑袋突突的疼,她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看?她想离开这里,找一个床榻好好地睡一觉,看这到底是梦还是幻影? 南星不想再说话,也不想看到顾千里,她盯着他拉着的衣袖看了一眼,随后开始动手解衣带。 “星儿,你干嘛?你……” 南星利落地把外衫脱了下来,任由它掉到地上,星眸再也不看顾千里一眼,对院子里吼了一声: “栀子,还不出来?” “姑娘……” “姑娘……” 几人连忙跑了出来,辛夷见南星竟然脱掉了外衫,连忙把奔到南星的面前,把手上的拿着的披风披到南星的身上,扶着她往外走。 顾千里看着南星决绝的背影,又看看手上抓着的衣衫,苦笑一番,颇有些无奈!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199章 海棠红 * “睡着了?” 顾千里快刀斩乱麻,也没有禀报顾侯,直接吩咐人把谢老夫人和那谢香茹塞进了马车,不顾撕心裂肺地哭喊,麻溜儿地送走了! 忙完这一切,等赶到南星未嫁时住的宅子时,已经是下午了。院子里的海棠树繁花簇簇,微风吹过,花瓣打着旋儿四处飞舞,落在地上,残红点点,欲语魂牵! “嗯,姑娘回来就睡了!” 守在门口的半夏见是自家公子,忙屈膝行礼,恭敬地禀报。 顾千里隔着纱帘向屋内张望了一眼,又问道: “没有用午饭吗?” “用了一点,胃口看着不是很好,而且甚是疲惫,我们也没有劝她,只好服侍她睡下了!” 半夏想起刚回来的时候,南星一句话也不说就进了屋子,要不是辛夷和良姜劝着,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着想,估计是一点饭食也不会用的! 顾千里闻言蹙蹙眉头,今儿个这事虽然事出意外,但到底还是伤了南星! “你们退下吧,爷进屋看看!” 说完,顾千里撩开帘子,就走了进去。屋里守着的栀子和辛夷见顾千里进来,虽然面上不好看,尤其是栀子,圆瞪着眼睛,都快要喷火了,可还是记住规矩,屈膝行礼。 “公子!” “公子!” “你们出去吧!” 顾千里挥挥手,就向床榻走去。 栀子皱着眉头,极为不情愿,辛夷忙拉着她,对她摇摇头。 “公子,这次你太过分了,姑娘为了救世子夫人,累了一晚上,早间连饭都未用,结果你却……” 栀子忍不住,虽然被辛夷紧紧地拉着,但还是把心里的不满说了出来。 凭什么让自家姑娘这么委屈? “出去!” 顾千里的声音冷厉了一些,他背对着栀子她们,站在床榻边,目光定定地望着床榻上,笔挺的背影泛着心疼! “你别忘记你答应过姑娘什么,你不能……唔……” 栀子还想说什么,辛夷忙捂住了她的嘴巴,把她带了出去。 “辛夷,你捂我嘴干什么,我还没有说完呢?” “主子们的事,我们做丫鬟的,就别瞎掺和……” “可是……” 两人走到屋外,栀子还在向辛夷抱怨,她什么都能忍受,就是不能忍受别人伤害南星,顾千里也不行! 屋里,顾千里像木头桩子一样,站在床榻边,定定地看了许久,桃花眸子宛若一汪深潭,要把南星吸进去一般。 南星早已经累及,挨着床榻就睡着了,只是有些不踏实,梦里恍恍惚惚,眼前如走马灯似的,展现了好多场景,有好的,有坏的…… 南星摆脱不了这些梦魇,眉头微微蹙着,嘴里无意识地嘟囔,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性子这么急……” 顾千里挨着床榻坐了下来,看着南星的睡颜,眉头紧紧蹙着,不似往日舒展,好似睡梦中也有烦心事一样。 “一句话也不听爷说!” 顾千里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握了握南星放在锦被外面的小手,放在唇边吻了吻。 顾千里伸手抚上南星的脸颊,想把那皱在一起的眉眼舒散开来,可摩挲了半天,不仅南星的眉头没有舒散,还恼烦地挥手打他! 顾千里看着她孩子般的动作,宠溺地笑笑: “好,好,你睡,你睡,爷不烦你了!” 说完,收回手,仍旧坐在床榻边,握着南星的小手,痴痴地看着安睡的人儿! 南星心力交瘁,耗费太多,这一觉睡到傍晚才堪堪醒来。她睁开惺忪的眼睛,试着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自己的手好似被谁抓住了,动都动不了。 “醒了?” 她转头一看,就看到顾千里坐在床榻边,桃花眸子闪亮如星辰,满脸宠爱的看着自己。 南星眨眨眼睛,脑子有片刻的空白,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 “怎么了?不认识爷了?” 顾千里低头在南星的唇上啄了一下,语气里满是笑意。 南星摇摇头,意识开始清醒,记忆也慢慢地浮上心头。她依稀记得她累得要死,回院子的时候,看到顾千里和那个什么表妹在纠缠,然后她一气之下就回了自己的宅子,用了点饭食,就睡了…… 想到这里,南星的小脸忽地冷淡了下来,星眸里的光也熄灭了,冰冷又开始铺满眼眸,望了顾千里一眼,索性别过了头。 顾千里看着南星这一系列的变化,心中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这事儿没有那么容易过去! “还不想理爷呀?一句话都容不得爷辩解吗?就这么给爷定罪了吗?” 顾千里把那想挣脱出的小手握得紧紧的,南星挣扎了半天,也没有挣开。 “爷没想到她竟然趁这时候闯到我们院子里来,二话不说就扑了上来,爷一时没有防备,才和她纠缠,星儿,爷是真的一点也没想到,爷也是冤的很!” 顾千里见南星仍旧转过头,不理他,索性俯身趴在南星的耳边,一字一句,老老实实地解释着。 “爷要是早知道,肯定有所防备,她根本就近不得爷的身,哪里还能让你看到呀?你说,是不是?” 南星依旧无动于衷,她心里知道顾千里不会做下那些事,可那纠缠在一起的那一幕,还是无比的扎眼,让她心里极为不舒服! “星儿,爷是什么样的?爷对你怎么样?你是清楚的,何必为了那不相干的人来和爷置气呢?” 顾千里索性也躺在了床榻上,从后面抱着南星,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嘴里仍然轻声细语地哄着。 “哼……” 南星从鼻孔里冒出一声冷哼,顾千里听闻,嘴角扬起笑容,他知道她的气消了些,索性开始继续叨叨。 “爷已经吩咐把人送走了,和谢老夫人一起送走了。从此以后,星儿再也看不到,爷保证,以后星儿再也不会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不生气了好不好?原谅爷好不好?” “哼……” 南星又是一声冷哼,不过依偎在顾千里怀里的身子倒柔软了几分。 “星儿,爷也很冤枉,爷还生气呢!” “你生气?你生什么气?温软香玉,投怀送抱,你美都美死了,你生什么气?” 南星忽地转过身子,仰起小脸,怒视着顾千里,横眉冷对。 顾千里见南星终于愿意和自己说话了,心落了下来,充满笑意的薄唇不再说话,密密麻麻的亲吻落在了南星的脸颊眉梢,最后落在那嫣红的唇上,温柔的肆意缠绵! “唔……你放开……” 南星气得忙伸手去捶打,可奈何顾千里力气太大,他压制住自己的双手,半毫都不能动弹,只能任由他满意后才罢休! 片刻,顾千里终于舍得放开南星,他将额头抵在南星那洁白如玉的额头上,低声轻吟: “星儿,以后别在为这些事和爷置气,不值当……” “……” 南星瘪瘪嘴,不言语。 “爷今生只求你一个,只要你一个,也只有你一个!” 南星把头埋进顾千里的怀里,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才听见她淡淡地声音: “顾千里,没有下次了,再有,我会不要你的!” 顾千里把南星往怀里按了按,双臂箍得紧紧,宛若要把怀里的人儿揉进骨血。 半晌,才笑意连连地玩笑道: “星儿就不怕这样把爷推给别人吗?” 南星闻言,身子一僵,把头从顾千里的怀里探出来,正声说道: “如果这样你就是别人的,那我会毫不迟疑地放手,离开……唔……” 话还未说完,嘴又被堵住了,南星甚至能感受到顾千里的怒意,因为唇上被他撕咬着,隐隐作痛! “星儿,不许……不许……爷不许你放手,更不许离开,你这辈子只能在爷的身边……” 顾千里霸道地说道,把南星拥得更紧。 南星撇撇嘴,没好气地说道: “是你先说你是别人的……” “那你就不知道把爷抢回来了吗?” “抢?” 南星轻嗤一声。 “我这辈子最不屑于的就是抢东西,如果那个东西是需要抢才能得到,那从一开始,我就会明明白白的知道,他是不属于我的,那我抢过来有什么用呢?” “星儿……”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顾千里,是我的,我才要,需要抢的时候,那就不是我的了,我会毫不犹豫地弃之!” 南星说得很决绝,脸上也是无比的认真,顾千里心里堵得慌,可又不知道怎么疏解? “如果是爷,星儿也放弃吗?” 顾千里垂眸,桃花眸子看到南星的眼睛里,想从中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可那星眸黑漆如墨,他什么也看不到,只是耳边马上就听到了她残忍的话。 “是,不管是谁!” 顾千里的心里更堵了,他怎么脑子就抽抽了,非要问这样让自己闹心的话题呢! “星儿舍得吗?” 哑然的声音,十分地闷闷不乐! “必须舍得,哪怕伤心、难过,甚至是剜心刮骨般的痛苦,都要忍着割舍!” “星儿真心狠!” 顾千里叹道! “顾千里,不是我心狠,而是两个人之间,如果掺杂了别人,那还不如潇洒的放手,至少记忆力可能记得的都是美好,还不会成为怨偶,互相伤害,悔恨终生!” “爷知道了,爷会记得的……” “顾千里,爱从来都是两个人的事,永远无法加入第三人!”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200章 夏蝉衣 * 海棠花谢了,绿如滴翠的树叶爬满了枝头。五月的阳光愈渐强烈,照在院子里,海棠树下独余一片阴凉。南星最喜欢的就是日落时分,坐在树下,看书品茶! 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侯府西城两头跑,隔两日就给世子夫人把脉,调理世子夫人产后虚弱的身体。一日复一日,见世子夫人的脸色日渐红润,才终于放下心来! 西城的这处宅子,早在两个月前就被她改成了一座医馆,取名“去疾斋”,招了几个伙计,还有一名叫做鬼白的坐堂大夫,和她自己一起,挂牌行医。 不过因为她有孕在身,顾千里又过于担忧和紧张她的身子,允诺她生完后再去,生产之前隔三差五去去就行了。可南星借着那谢家表妹的事,最近倒跑的勤了些,紧张的顾千里每次都跟着,一颗心天天悬着,再也落不了地。 “用这个方子,三碗水煎成一碗水,每日早晚各服用一次,先服用七日,再来让我看看!” 南星放下笔,把刚写好的方子递给眼前的一位女子,细心地叮嘱着。 那姑娘接过方子,满脸感激地看着南星,嘴里不停地说道: “谢谢南大夫,谢谢南大夫……” “不客气,去抓药吧!” 南星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南大夫,我最近晚上……” 又一位妇人坐到南星的面前,神色忧愁地诉说着病情,南星熟练地抓着她的手腕,手指按在脉络上,屏声静气地把着。 一下午的时间,慕名而来的病人络绎不绝。尤其是一些妇人,专门来找南星看诊,南星都一一地耐心诊脉,解答着! 太阳西沉,慢慢地没入山边,夕阳的余晖从窗户的缝隙中映射进来,让屋子蒙上一层霞光,朦朦胧胧,梦幻似烟! 顾千里站在旁边等了南星许久,见她从头到尾都没看自己一眼,神情地专注地给那些病人诊治,心中有些落寞,又有些自豪。 终于送走最后一个病人,长时间一个姿势坐着,南星觉得腰背有些酸痛,扶着凳子慢慢站起来,伸伸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 “累了吧?” 顾千里见她不停地揉着后腰,忙迎上去,大手贴到南星的腰上,轻轻地揉捏着。 “你来了!” 南星回头盈盈一笑,星眸里的光芒灿若星辰。 “你这几日都来坐诊,忘记答应过爷什么了吗?” 顾千里愤愤不满,语气里有委屈,更多的是心疼,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这么辛苦作甚? 他的女人是要捧在掌心呵护的,不需要这么辛苦! 南星双手叉腰,任由顾千里帮他按摩后腰,她索性活动活动僵硬了的脖颈,轻轻转了两圈,才说道: “我记得呢,哪里敢忘呀?从明日开始,让鬼白大夫一个人坐诊,我多休息几日!” 顾千里闻言,手上一顿,随即嘴角扬起微笑,从身后凑过去,在南星的脸颊上亲吻了几口,才满意地道: “这才乖,明日爷带你去郊外的宅子住几日!” “好!” 南星从善如流地答道,继续揉揉酸胀的胳膊,让自己舒服一些! 第二日一大早,顾千里就抱着迷迷糊糊还在酣睡的南星,上了马车。 马车一路向南,出了城门,直奔侯府郊外的宅子而去。南星本来就嗜睡,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愣是没醒,直到快要到宅子了,顾千里怕她饿着了,才狠心把她叫醒。 “嗯?到了吗?” 那行睁开惺忪的眼睛,只看到顾千里那张俊脸,她茫然地看了看四周,见还在马车里,就问道。 顾千里伸手把南星扶起来坐好,随手把脸颊上的碎发别到耳后,才温柔地说道: “快要到了,星儿睡得太久了,该起来用点饭食了!” 说着,对外面喊了一声,马车就停了下来,良姜就拎着个食盒,撩开帘子,钻了进来。 良姜低头,把食盒的食物一样一样取出来,放在马车里的小桌上。南星看见有牛乳,有燕窝粥,灌汤包、金黄酥……零零碎碎,好几样点心小菜呢,瞬时觉得肚里空空,口中涎水直流,饿了! “姑娘,先擦擦手!” 良姜递过来一张湿帕子,南星想接过的时候,顾千里早已经一把抢了过去,执起南星的小手,认真仔细的一根一根擦了起来。 南星嘴角不由得抽搐了一下,这怎么感觉像照顾一个弱智小孩儿一样呢! 擦了半晌,终于擦完了,顾千里丢过帕子,才讨好地说道: “好了,星儿吃东西吧!” 南星点点头,说了一声“谢谢”,随即就拿起筷子,开始吃起来。 “嗯,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 顾千里不停地给南星布菜,眼见着那一桌子东西都进了南星的肚子,南星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吃得有些多了! “顾千里,照这样吃下去,我会不会变成个大胖子?” 没有人愿意变成胖子,更何况是女人呢?南星也忌讳这一点! “不会,星儿太瘦了,多吃点,胖一点才好呢!” 顾千里见南星的胳膊四肢仍旧很纤细,那张白净的小脸也没长多少揉,仍旧精致小巧,除了肚子高高隆起意外,其他地方都无什么变化。他还觉得她胖一些,丰腴一些,才更好看一些呢!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相信你才怪呢!” 南星靠在车厢上,揉着有些吃撑了的肚子,对顾千里翻翻白眼。她得自己注意一些,控制点饮食,吃太多了,不仅孩子太大难生,后期自己想要瘦下来,也是一件费劲的事! “呃?” 顾千里额头冒黑线,他说了实话呀,怎么南星却不相信呢?还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 侯府郊外的宅子建在半山腰,听顾千里的介绍,这整个山头都是顾家的,南星不由得觉得这时代有权有势的人是真豪呀,有一种占山成为“山大王”的感觉! 郊外的空气清新,青山绿水环绕,习习微风扑面袭来,在这逐渐炎热的五月,没有京中那么闷热,反而多了几丝凉爽。南星觉得待在这里,心情无比的舒畅! 顾千里见南星待得舍不得回去,索性也不提回去的事,反正在这里待着,总比回城之后,她天天往“去疾斋”跑得好! “顾千里,我们在这里待了多久了?” 每日过得太过于顺心舒爽,南星都忘了日子。 “没多久,才待了半个月,等他七个月到时候,我们再回去也不迟!” 顾千里把一只手放在南星的肚皮上,温柔地抚摸着,一手摇着一把折扇,轻轻地给南星扇着风! “已经半个月了?” 南星一惊,倏地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顾千里,她没觉得有这么久呀,怎么就半个月了呢? 顾千里见她这么大的动作,吓得魂都飞了,深怕一个不稳,伤着肚子里的孩子。他不着痕迹地扶稳南星,大手轻轻地在肚子上拍拍,算是安慰肚子里的小东西! “星儿有要紧事吗?” “大嫂快要满两个月了,我们不回去吗?” 南星特意叮嘱了,世子夫人这次的月子要坐满两个月,才能把身子将养回来,算算日子,快了! “不急,你都把方子留下了,府里那么多人,母亲大哥都在了,会把大嫂照顾好的!” 肚子里的小东西开始闹腾,不停地踢着顾千里抚摸过的地方,顾千里的心一怔,索性隔着肚皮,和他玩了起来。 “可是……” 南星还是觉得有些不妥,她一个大夫不应该丢下病人的! “别担心,这次出来,也是母亲专门吩咐让爷带你出来的,等外面回去后,能赶上小京柏的百日宴就可以了!” 京柏,顾京柏,是顾千定和世子夫人刚生下的小儿子的名字,顾侯取的! 南星见顾千里都这么说了,点点头,不再说什么,又陪着顾千里坐了一会儿,就回屋休息了! 山野幽幽,静谧安宁,夏虫唧唧吱吱在草丛里鸣叫,奏响一首又一首催眠曲。南星躺在床榻上,不过片刻,就睡着了! 睡到半夜,南星就被热醒了,她口干舌燥,耳畔听见外面好似在刮风,又好似有什么东西在嚎叫,就连那些虫子的叫声都有些嘈杂,不知怎的,心里突然有些害怕! 她轻轻推了推睡在身旁的顾千里。 “顾千里,醒醒,顾千里……” 顾千里本来就极容易醒,被南星这么一推,忙睁开眼睛,转头看着南星,问道: “星儿,怎么了?需要方便吗?” 南星摇摇头,指了指外面,说: “你听,外面是什么声音?” 顾千里这才注意的一听,也发现了不对劲,他一骨碌坐了起来,翻身下床,想走到门口去看看。 只是才走了两步,还没到门口。忽然,屋外的声音更嘈杂了,其中还夹杂着野兽恐怖的叫声,地面开始晃动起来,屋顶的瓦片也开始刷刷作响…… “顾千里,快跑,地震了……” 南星率先反应过来,惊叫出声,扶着床边的栏杆就想下来,可床榻摇晃的快要散架一般,她一动,就跌倒在了床榻上! “星儿……” 顾千里也反应了过来,他慌忙回头,刚好看到南星摔倒在床榻上,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也顾不得其他,连忙奔回床榻边,稳住身子,双手一搂,抱起南星就往外跑!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201章 地涩涩 * 地面晃动的越来越厉害,屋子也左右摇摆,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快要散架一般,屋顶的瓦片不停地飞落,掉到地上发出令人心惊的声响。 顾千里抱着南星,拼进全力往外跑,可晃动的地面,一个人跑起来都困难,更何况抱着一个还不算轻的孕妇呢! “顾千里,别急,我不怕!” 南星紧紧地搂着顾千里的脖子,缩在他的怀里,冷静地宽慰他!因为她能感觉到顾千里抱着自己的双手在颤抖,脸色也苍白的吓人! “嗯!” 顾千里应了一声,手上稳了稳,略微弯腰低头,把南星护在怀里,趁着屋子还未塌下来,快速地跑到院子里。 刚一出屋子,就看到苍术、良姜几人也傻愣愣地呆在了院子里,个个一脸惊恐,面如死灰! “都傻愣着干什么,出去到园子里!” 顾千里脚步未停,抱着南星继续向外面跑去,那几个人见此,才反应过来,立时跟了上去。 顾千里一路狂奔,直到跑到后花园,找到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才停下脚步。 地面仍然还在晃动,如同万马奔腾一般,震动地越来越激烈。顾千里仍旧紧抱着南星,不放手,身子随着晃动的地面,微微摇摆着,一头一脸都是汗! “顾千里,把我放下来!” 南星见顾千里满脸都是汗,衣衫也被汗湿了,心疼地说道。 “可是……” “你扶着我就可以了,这里很安全!” 南星执意要下来,她知道如今自己的分量不轻,顾千里能抱着她跑了这么远的路,已经受累不少! 顾千里环顾了一下四周,又往空旷的地方走了两步,自己觉得安全了,才轻轻地把南星放下来,然后一手扶着南星的后腰,一手放在南星的肚子上,保护着她们母子! 南星心中一暖,小手也不由得抓紧了顾千里的衣衫,任由如何地动山摇,她和他都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这晃动终于停了下来。此时,园子里已经站了不少人,都是从各个地方逃出来的吓人,大家惊魂未定,呆呆地站在那里,谁也不敢说话! 四周漆黑一片,烛火早在刚才的慌乱中熄灭了,借着朦胧的夜色,看不见那些屋子到底变成了什么样,但南星知道,肯定是满目疮痍,狼藉一片! “苍术,你带人去挨个搜查一下,看各个屋所还有没有人?” “是,公子!” 稍微冷静下来,顾千里就开始吩咐,这个时候,人命关天,谁都不可大意! “白术,你去带人……” 南星也松开顾千里的手,走到良姜几人的面前,低声吩咐道: “良姜,你带人去找些烛火,拿过来点燃!” “是,姑娘!” “辛夷,你和半夏去看看,有没有受伤,如果有,就来叫我!” 刚才地面震动的特别厉害的那阵,人站都站不住,大家摸黑逃命,避免不了受伤的,她是大夫,能做一点是一点! “是,姑娘!” “姑娘,你身子重,坐一会儿吧!” 栀子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张藤椅,放在了南星的身后。 南星这一胎怀的倒是省心,只是自从五个月开始,上次受伤的后腰,就不时隐隐作痛,尤其是站久了,更是如同蚂蚁噬咬一般,酸痛难耐! “星儿,你坐一会儿,等天亮了,我们就回府!” 顾千里有些后怕,要是刚才他和南星逃不出来,又甚于在跑的过程中,一不小心,摔跤了……摇摇头,想都不敢想!他转头看着南星在夜色中侧脸,是他熟悉的眉眼,手上越发握紧了南星的手,心中无比的庆幸! “好!” 南星点点头,她安抚着肚子里开始闹腾的小东西,心里默默道:别怕,别怕,没事了,娘亲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苍术带人在整个宅子搜索了一遍,从几处倒塌的屋子下,挖出了几个来不及跑出来,被砸受伤的下人,抬到了园子里。 南星借着烛光,吩咐人找来水,又找来一些布料,撕成条,给那些人包扎着伤口。 其中有一个小丫鬟伤的颇为眼中,两只腿都被屋梁落下来时生生的砸断了! 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两条腿,南星眼前浮现出在西南战场的那一幕,每一次战后,从战场上抬下来的士兵们,个个都是血肉模糊的,她和那些军医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是不停地帮他们包扎、止血、接骨……一刻也不曾停歇! “你别怕,我帮你把骨头接回去!” 小丫鬟名字叫淡竹,才十二岁,一张稚气的圆脸上,满是恐慌,可又倔强的咬紧着牙关,不敢哭出声! 南星摸着淡竹左腿的那处骨头断裂的地方,骨头已经高高翘起,戳破了小腿上的皮肤,隐隐露出森森白骨,看着十分瘆人! “夫……夫人,我这腿……这腿还能好吗?” 淡竹颤抖着身子,惨白着小脸,恐惧地问道。 南星伸手摸摸淡竹稚气的小脸,微微一笑,安慰道: “相信我,会没事的,但你等会儿一定要忍着,不能乱动,好不好?” 才十来岁的孩子,腿都成这样了,也不敢哭,真真是可怜的让人心疼! “好,只要我的腿能好,我……我听夫人的!” 淡竹泪眼汪汪,咬着嘴唇愣是不让眼泪掉下来。她的爹娘不喜她,她是一个赔钱货,好不容易卖了些银钱,来顾府当差,如果她的腿断了,被顾府赶出去了,爹娘肯定不会养她一个废人,迟早会打死她的! “栀子,酒拿来了吗?” 这些伤口要清理,才能接骨,这里能用来清洗伤口的东西少之又少,除了烧酒,好像也没有别的东西! “拿来了,姑娘!” 栀子抱着一大坛子酒站在南星的身边,见南星问起,忙打开了酒坛子的盖子! “辛夷,你们几个多拿几盏灯笼过来!” “是!” 南星见差不多了,又吩咐了几个力气大的嬷嬷按住淡竹,才示意栀子往伤口上倒酒。 “啊……” “别动!” 烧酒一碰到伤口,要人命的刺骨疼痛,淡竹的双腿控制不住的开始挣扎! “按住她!” 南星厉声一喝,随即手上的动作加快,拿起帕子,开始快速地清理腿上的血迹! “啊……呜呜……” 淡竹哭得撕心裂肺,快要断气了一般,后面站在的其他人都别过了脸去,不忍心看这悲惨的一幕! 南星反而十分淡定,她肃着一张小脸,和栀子配合着,手上有条不紊地清理着伤口。很快,一条腿的血迹清洗干净了,只是那露出来的一截骨头特别的明显! “一定要按住,不能动弹!” 南星抬眸,小声对身旁帮忙的人吩咐了一句。 “是!” 大家忙不迭地点头,不知道南星即将要做什么! “吁……” 南星默默地长吁了一口气,十根纤细嫩白的手指摸到了那断骨的位置,抬头瞟了淡竹一眼,见她合上了眼眸,小声地呻吟着! 南星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那断骨,趁着不备,手上狠狠地一用力。 “啊……” 一声惨厉地叫喊划破黑幕,惊起了刚才也一同逃命的飞鸟,扑棱着翅膀,在夜空中开始喧闹起来。 “好了,这边的骨头接回去了!” 南星抬头擦擦额头的汗,她也很紧张,要是刚才一下不能把这断骨接回去,后面想要再来一次,得重新敲碎一次再来,那种痛,常人是无法忍受的! 淡竹疼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嘴唇也被咬破了,脸色苍白的如同宣纸一般,没有一丝血色,一双圆圆的大眼里渗着血泪! “忍过了这些痛,你的腿就好了!” 南星自来不太会安慰人,她唯有轻轻拍着淡竹的脸,用她最在意的事,给她打气! “夫人……我……我不怕痛……” 淡竹忍过一阵阵的痛苦,嘴角咧开,对南星虚弱地笑笑,唇边的鲜血如同漾开了一朵血花,有些吓人,有些悲凉! “好,那我给你接另外一只腿!” 南星眸光变得柔软,点点头,温和地说道。 “好!” 说完,淡竹又咬紧了嘴唇,合上眼眸,忍着剧痛,不发一言! “栀子,倒酒!” 一样的清洗,一样的接骨,一样的惨叫,等把淡竹两条腿的断骨都接好后,天已经大亮了! 找来几块木板,把淡竹的双腿固定住,南星吩咐人找个地方把安顿了几个伤员,也写了方子让人去抓药,其他的就靠后面慢慢将养了! 等南星忙完这一切,站起身来,才顾得看这像历劫了一般的宅院。 四处狼藉,有好几处屋子都倒塌了,瓦砾木头横七竖八地推在一起,成为了一片废墟!没有倒塌的屋子也有些倾斜,墙壁上和地面都有弯弯曲曲的裂缝,屋顶上一片瓦都没有,碎落在地上,满目疮痍! 园子里的那座荷花池,昨日开含苞待放的粉红花蕾,此时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蔫儿吧唧!昨日才喂过的锦鲤,翻白了肚皮,漂浮在水面上,呈现一片死气! 南星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如果顾家的宅子都成了这个样子,那其他人的住所更是承受不了这么大的震动,恐怕这次的这场地震,死伤不少!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202章 跌破勒 “姑娘,喝点水吧,良姜去厨房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 半夏端着一盏茶水,递给南星。 南星接过,放在嘴边,慢慢地喝完了! “公子呢?” 南星左右张望,园子里已经没剩几个人,估计都忙着去收拾残局去了,毕竟饭还要吃,以后日子还要过,这宅子也还要重建! “公子带人去准备马车去了!” 半夏恭敬地禀道,声音里还流露着些后怕! “公子说等会儿就走,也不知道京中这时候怎么样了?” 半夏担忧地揉搓着双手,她的亲人还在侯府当差,这次地动又如此厉害,这坚固的宅子都毁成了这样,她的亲人们不知道可平安无事? “放心,侯府比这宅子牢固许多,必然会没事的!” 南星安慰着半夏,也算安慰着自己,她也担心,但愿人人都没事,只是灾难面前,人如蝼蚁,总归于太过于渺小! “姑娘,我做了一点稀粥,你用一点吧!” 良姜端着托盘过来,里面放着一碗白粥,还有两碟小菜,应该是藏在地窖里,没有被地洞波及损坏的! “好!” 南星也不挑剔,知道此时此刻,有的吃就算不错了,更何况肚子里的小东西饿不得! 她端过碗,轻轻地搅了几下,就着小菜,就大口大口吃起来。 片刻,就把一碗粥全都吃光了! “你们也赶紧去用一些,也不知道回京的路好不好走,下一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南星把碗放进托盘,挥挥手,催促着几个丫鬟赶紧去吃饭! “是!” “良姜……” 良姜端着托盘抬脚准备走,南星忽然又叫住,说道: “让人把宅子里所有的食物都搜罗出来,找人专门负责饮食,如果外面有人来避难,就留下来,管个温饱!” 良姜眸子里划过一丝诧异,随即点头应道: “是!” “去吧!” “嗯!” 顾千里先打发了人回京探路,等他收拾好马车后,也囫囵喝了两碗稀粥,就让人把南星的东西从狼藉的屋子里收拾了一下,午时不到,就带着南星上了马车,准备回京! 一路上,尘土飞扬,地面有不少地方都有裂缝,坑坑洼洼,马车颠簸的有些厉害。路上到处都有断裂的树木横隔在面前,每走一会儿,都要人下去清理一番,才能继续前行! 顾千里一路都紧紧地搀着南星,握紧南星的手,片刻都不能松开,一言不发,脸上是前所未有的肃穆! 没走一会儿,马车又停了下来,顾千里的脸已经阴沉沉的,看着十分可怖,只是手上仍旧温柔地握紧南星的手! “公子,前面又被几棵倒掉的大树挡住了,属下们需要清理了才能走!” 苍术在马车外禀报着,那一贯嬉皮笑脸的声音再也不复存在! “快点!” 顾千里沉声说道,眉头紧蹙在了一起! 南星抬手轻轻抚摸着他的眉头,想要抚平那道紧张。 “别担心,我们会平安回到京中的!” 顾千里转过头看着南星,桃花眸子深邃幽暗,嘴唇抿了抿,点点头,手上又紧了紧! “我们下去看看!” 说完,南星撩开帘子,牵着顾千里的手,率先走了下去! “姑娘,你怎么出来了?” 守在马车旁的栀子见南星出来了,忙伸手去搀扶! “马车里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南星落地站定,眼睛环视了一圈,才发现眼前的路不仅有大树倒塌,更有山石滑坡,堵住了前面的道路,要想清理,还真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清理完毕的! “顾千里,回去的路上马车不好走,这样清理下去,到天黑应该都清理不完,要不,我们走回去吧!” 南星见那些个侍卫已经累的满头大汗,身上的衣衫都沾染了泥巴,有些还被树枝勾破了,有几个脸上胳膊也都划破了,留着一道道血印子,看着颇为狼狈! 顾千里抬头瞧瞧日头,又看看眼前拦着的大树,还有那已经完全把路堵住的一堆山石,点点头,说: “先清理出一条路来,人能够走即可!苍术,你吩咐人把马车赶回庄子!” 苍术听完,随便点了一人,让他赶马车回去,其他人则一起清理那堆山石,很快,就平出了一条人可以通过的道路! “公子,好了!” 苍术擦擦头上的汗水,大手抹过之后,脸上留下了三条黑黑的印子! 顾千里闻言,瞧了一眼,随即搀扶着南星,抬步向前走! “公子,夫人,慢点!” 苍术喘了口气,索性又用手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等他放下手,那张脸上横七竖八都是黑印子,就像一只花猫一样! “把你那脸擦擦吧!” 栀子从他身边走过,丢了一条帕子过去,嫌弃地嘀咕了一句。 苍术茫然的接过,不明所以! 白术伸出指头,指了指他的脸,面如冰霜的脸上绷得紧紧的! “我脸上怎么了?” 说着,苍术用帕子擦了一把脸,等他拿下来看时,上面黑乎乎的一团! “我去,怎么这么脏?” 南星记得来时自己只顾着睡了,马车不知道走了几个时辰,这回去没有了马车,光靠两条腿,应该要走到晚上吧! 她悄悄地揉揉酸胀的后腰,鼓起劲,随着顾千里的步伐,徐徐地向前走着! “姑娘,前面有好多人,应该是个村子,我们可以休息一下!” 栀子见南星嘴唇和脸色都发白了,额头上涔涔冒汗,一只手一直扶着后腰,知道她腰痛的毛病又犯了,很是心疼! “好!” 南星喘着粗气,点头应道! 只是她们还没有走到村子,在村口就碰到了许多人,那些人和她们一样,都是经历了昨晚的地动,跑到了外面避难的! “这……这……这屋子全塌了……” 一行人站在村口,看着眼前的这片村子的房屋全都坍塌了,已经成为了一片废墟,在太阳下,尘土漂浮,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灰尘味! 那些聚集在村口的基本都是妇孺和老人,三五成群的聚集在一起,痛苦、哀伤、哭喊、嚎叫……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绝望。 而且里面有好几个都和南星一样,怀着身孕,她们的肚子甚至比南星还大,呆呆地坐在地上,衣衫褴褛,面无表情! 远不远处坍塌的房屋下,有一些年轻人在寻找着什么,南星想,他们应该是在寻找还存活的人! “顾千里,去看看,那废墟下面应该还有活着的人,让人帮忙救人!” 生命脆弱,可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应该放弃! 顾千里眸光闪闪,看了南星一眼,见她一脸肃穆,身侧的拳头攥得紧紧的,点点头,招过白术和苍术,吩咐了几句,就见他俩带着人跑向了废墟! “灵娘,灵娘,你……你这是要生了?” 聚在一起的妇孺中,突然冒出一声惊呼。南星循声望去,就看到一个妇人躺在地上,腹部高隆,身下流出了一滩刺红的血! 南星脸色一禀,松开了顾千里的手,就疾步走了过去。 “灵娘……你……你怎么这时候生?这……这什么都没有,怎么办?怎么办?” 旁边一位年龄稍大的妇人抓着那叫灵娘的妇人,手足无措,慌乱地不知道如何是好! 那灵娘则闭着双眸,咬紧嘴唇,开始不停地痛苦呻吟! 南星蹲下来,抓起那灵娘的手,脉搏还算有力,应该是刚发作,离生产还要些时辰! “大娘,你别急,我是大夫,她离生产还要一会儿,这附近可有什么地方可以安置?” 那大娘看见南星,宛若在溺水中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她左右张望了一下,失望地摇摇头,说: “屋子都倒了,没地方去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南星对这里也不熟悉,这露天条件太差了,如果就这样生孩子,不仅会危及产妇的性命,孩子生下来也可能感染! “那是哪里?” 南星指着不远处一处宅院,参天葱郁的树木遮蔽了大半,从树荫中望过去,只能看见那宅院的飞檐,颇为古朴宏伟,而且好像没有被损坏一般! 那大娘顺着南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眼中有刹那的光芒,随即就摇摇头,黯淡了下来。 “夫人,那是清圆寺,佛门圣地,怎能收留这见血的妇人?” 南星心中一顿,也有些失落,确实,佛门圣地,最忌血腥,更何况是妇人生产的污血呢? 耳旁灵娘的痛呼越来越大声,身下的血越流越多,南星攥紧了拳头,人命关天,已经顾不得其他了! “找几个力气大的人抬着她,我们去清圆寺!” 说着,她滕地一下站起身来,也顾不得跟顾千里打招呼,迈开步子就向清圆寺的方向走去! 好在一路好走,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一行人就走到了清圆寺的门口。 山门紧闭,门口的石阶上干干净净,好似这里完全没有受地动的影响,和外面的废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南星稍微站了片刻,拎起裙摆,抬步顺着台阶就往上走,顾千里连忙跟上,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 南星转头,莞尔一笑,多余的话不说,一切都早已经心知肚明! “慢点!” “咚……咚咚……咚……咚咚……” 南星急迫地在门上敲了几下,听见里面有脚步声,才停下了手。 厚重的大门缓缓打开,一个清秀的小和尚从里面露出头来,见门口站着不少人,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又看到了南星隆起的肚子,又愣了片刻,才双手合十,行了一佛礼,道: “施主,佛门圣地,恕不能接待双身的妇人!”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203章 罗汉果 * 小和尚这话一出,后面跟着来的妇人们随即失望的叹气。 “唉,就说不行吧!” “佛门圣地,最是忌讳,连有孕的妇人都不接待,更何况还要在这里接生呢?更是不可能了……” “就是……” “可怜的灵娘,听天由命吧……” 南星小手紧紧地抓着顾千里的胳膊,肃着一张小脸,对那小和尚说道: “我是昭仁公主,我要见你们住持!” 这是南星第一次用这个身份,此时,她已经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了,如果能够用身份强压,让这座寺院能够收容一下这位孕妇,她也愿意做一次仗势欺人的人! “昭仁公主?” 小和尚一惊,认真打量了南星一番,有些不敢相信,随即转头看向了身旁的顾千里,想得到答案! “嗯,爷是定安侯府顾五,和素贤大师认识,劳烦师父请一下素贤大师!” 顾千里身上自带着一股贵气和威严,身上的冷冽气息也让那小和尚害怕,随即点点头,行了个佛礼,转身跑走了! “星儿别急!” 顾千里也不知道素贤大师会不会答应,妇人生产,污秽不堪,这确实太过于忌讳,人家不答应,也是情有可原! 没过片刻,南星就看都一个白胡子的光头老和尚,穿着一身半新不旧的袈裟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满面容光,神情慈善,颇有几分佛陀的味道。 “昭仁公主,五公子,阿弥陀佛!” 走到门口,站定就微微弯腰,向南星行了一礼。 南星连忙双手合十,回了一礼,说: “阿弥陀佛,大师有礼!昭仁突然打扰,实在抱歉,只是昨日地动,下面的村子已经化为废墟了,我恰巧路过,碰见一个临盆的孕妇,无处安置,想借大师一间禅房,让我为这孕妇接生,不当之处,还请大师见谅!” 南星话音刚落,素贤大师还未说什么呢,他身后跟着的人脸色都沉了下来,不可思议地看着南星,吩咐她说的是天方夜谭一般,有些听不懂! “公主是要借禅房为妇人接生?” 素贤大师回问了一句。 南星点点头,应道: “正是,昭仁知道此事犯了忌讳,可非常时期,可行非常之法。佛家有云,法无定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是一人两命呢,还望大师首肯!” 南星说完,定定地看着素贤大师,身后的那些妇人,也不敢发出声音,安静的屏声静气,等待着素贤大师的回答。 “公主……” “住持,万万不可,怎么能让产妇的秽物污了佛门之地呢?” “是呀,住持,不妥不妥,这样是对佛祖大大的不敬!” “住持万不可答应,佛门圣地,万不可犯忌讳?” 素贤大师身后的那些和尚方丈连忙出口阻拦,眉宇间全是厌恶,没有一丝佛家的怜悯之心! “大师,人人都是妇人生养的,如果没有这些秽物,哪能有新生命的出生?佛祖也一样,他也有母亲,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各位都是得道的高僧,参悟佛法多年,那是否悟到了佛法真谛?佛家讲究用心悟法,眼见一切都是虚幻梦影,又何必在乎妇人生产的污血秽了这虚假之相呢?” “佛法有云:一切法相,皆是假名,本来即非,盖生即无生也。您只看得见污秽,所以认为她们是忌讳。而我却只看见新生,他们是世上最干净,最纯净的生命!” 南星话音刚落,就见素贤大师那清明澄净的眸子里闪过惊讶,然后赞许地点点头,道: “阿弥陀佛,公主极具慧根,一席话胜同门僧人多年研修,也点拨了老衲混沌的灵根。好,老衲应了公主所求,借禅房,供您接生,请!” 南星身后的妇人没想到这素贤大师真的会应下,个个都一起道谢: “阿弥陀佛,多谢大师!” 南星微微一笑,恭敬虔诚的回礼: “昭仁多谢大师,阿弥陀佛!” 说完,就抬步跟着素贤大师,进了寺院。 “住持,这……这犯忌讳了,不行……绝对不行……” 素贤大师身后还有几个方丈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地反抗者。 “忌讳?何为忌讳?见死不救才是最大的忌讳!” 这一席话一出,不仅南星怔住了,有些意外回头看着素贤大师,身后的那些方丈也被怔住了,虽然心中还有忿忿,但到底没有再发表不满! 是呀,世间忌讳多多,可见死不救才是最大的忌讳,人命,从来都关天! 素贤大师吩咐小和尚给南星们找了一件颇为舒适的禅房,南星道谢后,直接吩咐人把那灵娘抬进了屋子,安置在了床榻上。 然后,又吩咐人去烧水,准备干净的棉布、剪刀等物品,自己则和几个老道的妇人在屋里,帮灵娘检查身子。 好在经过了这一般折腾,灵娘的宫口已经开得差不多了。南星清洗了双手,就准备给灵娘接生。 灵娘这不是第一胎,生得颇为顺利,进了禅房不过一个时辰,孩子就平安的生了下来。孩子洪亮的哭声打破了寺院的沉闷,瞬间让刚经历过地动的人仿佛看到了希望! 新生就是希望! 清理好孩子,用素贤大师送来的棉布把孩子包裹了一下,放在了灵娘的旁边,又检查了一遍灵娘的身体,见无碍后,南星才开门出来。 顾千里见她一脸疲态,眼圈周围都是青青的,腰背都有些直不起来,心疼的要命,可是又没有办法阻止她不去做这些事! “爷跟素贤大师也要了一间禅房,今儿个就在这里住下了,明日再走!” 南星累得不想再说话,她把身子依靠在顾千里的身上,任由他搂抱着自己走,合上眼眸,点点头: “嗯,谢谢你!” “星儿跟爷客气什么?” 顾千里把南星披散在脸颊上的碎发别到耳后,心疼地摸摸她的小脸,无奈的紧! “谢谢你,任由我去做这些……” “谢谢你,不嫌弃我惹麻烦……” “谢谢你,这么爱我……” “……” 地动过后的天空灰蒙蒙的,蓝天白云好似被蒙上了一层纱,有些看不真切,但透过云层,落下的夕阳余晖中,一双有情人同路而行,在绚烂的晚霞中,相互依偎,温情缱绻,喃喃诉说着爱语,渐行渐远! 第二日,南星早起给灵娘检查完身子后,就准备离开。可不知道怎的,村子里又有孕妇要临盆,而且还不止一个,南星只得和素贤大师商议了一番,借住了寺院的一处偏僻的院子,用来安置这些产妇!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好似都要扎堆生孩子一般,寺院里每日都有临盆的产妇送进来。 刚开始南星觉得有些诧异,她记得这个村子没有这么多孕妇呀,怎么生孩子的却这么多?后面顾千里才告诉她,太子派人来这附近的几个村子赈灾了,恰巧听说南星在清圆寺帮忙接生,所以有临盆的妇人,也吩咐人送了过来,所以才不断有人进来! 南星心里默默私语:阿弥陀佛,佛祖慈悲,能有这么多新生命在这里诞生,又何愁不是圣地呢? 转眼间,一个月都过去了,南星一直待在这清圆寺,给妇人接生,迎接新生命的到来,忙得手脚都不沾地。 顾千里则回了侯府一趟,去看了一眼,向顾侯和黄宣郡主报了平安,又说了南星在清圆寺做的事。黄宣郡主听了,当场就流眼泪了,她一是心疼南星,而是颇为感叹,她们这些皇家宗室女子,自来出生高贵,娇惯矜贵,除非有必要,完全是无需自己动手的,又哪里会去做这些事呢?南星不仅有高贵的出生,她的那颗心才是最珍贵的,昭昭如明月,仁心仁术,配得上“昭仁”这个封号! 随即,黄宣郡主就打算来清圆寺看南星,被顾侯和顾千里一顿劝,让她这时候就不要去添乱了,才不甘心的放弃,然后则让汀兰嬷嬷准备了好些东西,让顾千里带着,到清圆寺给南星补身子。 这一次,顾千里倒没有拒绝,带着那些东西就回了清圆寺。同时,还带了一些粮食被褥,交给了南宫翊的人,让分发给附近的灾民,供那些村民暂时解决燃眉之急。 朝廷的人很快,临时搭了一些屋子,安置了那些灾民。慢慢的,没有人再往清圆寺送孕妇了。南星数了数,这一个来月,在清圆寺诞生的孩子,好巧不巧的刚好有一百零八个。她想到了什么,随即吃吃一笑,大概这些孩子都与佛祖有缘吧,一百零八,不就是佛家的一百零八罗汉嘛,现在,还有谁说这是犯了忌讳呢?你看,佛祖都同意了呢! 南星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已经快要八个月了,高高的隆起,大若萝,在她那纤细的身子上,显得尤其的突兀,看着有些吓人! 她知道,她也快要临盆了,该回去了! 南星备好了一份谢礼,拿着去找素贤大师,出门的时候刚好碰见顾千里回来。 “星儿去哪里?” 顾千里看着南星那尤为突出的肚子,心惊胆颤,可面上还要装作淡定。 “该回去了,我去谢谢素贤大师!” 南星把手上的谢礼自然而然地拿给顾千里,双手扶着腰,慢慢地向前挪步。 “慢点……” “我肚子是不是太大了?” 南星低头,大肚子遮住了一切,完全看不见自己的脚尖,好像比别人的肚子大了许多。 顾千里哪里不明白,南星这次怀孕,没有一日好好休养过,自己身上一丝肉没有长,只长了孩子,身形依旧纤细,所以肚子看着格外大些! 所以,这也是他心惊害怕的原因,孩子太大,南星的身子太小,到时候生产…… 顾千里想都不敢想!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204章 无忧花 * 素贤大师的禅房在清圆寺的东面,从南星暂住的禅房过去,还需要走一段! 顾千里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南星,沿着石阶,一路走得极慢。清圆寺是千年古刹,一路上,不乏有成百上年前的古树,枝繁叶茂,沧桑劲拔,郁郁葱葱中落下一大片阴影,夏风拂过,倒有几分清凉。 “我曾经不信这些,总觉得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可如今,冥冥中倒真的自有天意,你看这次地动,外面的村子一夜之间夷为废墟,而这清圆寺却毫发无损,仍旧是它最初的样子,不是佛祖保佑又是什么呢?” 南星仰头望去,红墙琉瓦,飞檐雕栏,被苍劲的参天古树掩映其中,古色古香,庄严肃穆,每走一步,都好像能触摸到它的历史。 心中油然升起一种肃敬,南星闭上眼眸,静下心来,用心感受,鼻翼间充斥着好闻的檀香味,耳畔隐约可听见阵阵诵经声,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变得安宁静谧。 “顾千里,你知道吗?这段时间,我刚好接生了一百零八个孩子,佛有一百零八罗汉,这么吉利的数字,是不是也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南星笑颜浅浅地望着顾千里,这些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觉得匪夷所思! “佛祖会保佑每个有缘的人!” 顾千里眸光微不可见的闪闪,他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太过于离奇和巧合了! 可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无巧不成书,自有天定,也自有缘法!就如同他和南星,兜兜转转,割舍不开,注定是要相伴一生的人! 一炷香的时间,南星才走到素贤大师的禅房,门口的小沙弥看到南星和顾千里,先行了一个佛礼,道: “阿弥多佛,施主,住持已经在里面候着了!” 南星有些惊讶,她没有提前给素贤大师说今日回来拜访,怎么这素贤大师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样。 南星点头,回了一礼,顾千里扶着她就准备进去。 “顾公子,住持吩咐了,今日只见昭仁公主一人!” 小沙弥把顾千里拦在外面,顾千里黑沉着脸,蹙眉沉道: “我们是来给大师道谢的,难道有什么事是爷不能知道不成?” “顾公子,住持说了,只让昭仁公主一人进去!” 顾千里的脸更黑了,他知道这素贤大师颇有几分本事,难道南星有什么事,不让自己自己知道? “爷偏要……” 顾千里瞪着那小沙弥,一副“不让进,就冲进去的”样子! 南星忙伸手,拦住他: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她从顾千里的手上把给素贤大师准备的谢礼拿过来,示意小沙弥推开门,就走了进去。 “星儿……” 顾千里不知道怎的,心中有些忐忑,她不安的叫了南星一声。 “没事,放心!” 南星对他微微一笑,转身走了进去,小沙弥则关上了禅房们,站立在原地,闭眼诵经。 素贤大师正在蒲团上打坐,只不过南星一进去,他就睁开了眼睛,定定地看了南星一眼,然后双手合十,微微颔首,慈祥悯爱的道: “阿弥陀佛,你来了!” 南星点点头,扶着肚子,慢慢地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把谢礼放在桌子上,才行了一个佛礼: “阿弥陀佛,大师见谅,昭仁如今身子不便,只好这样向您行礼了!” 素贤大师摇摇头,微笑着说: “无妨,公主说的,眼见的一切皆是幻影,心中有礼便可!” 南星一赫,脸微微变红,有些不好意思地道: “当日情况紧急,一时间说话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还请大师不要计较,就当昭仁胡言乱语了!” “公主客气,你所说的每一言都是揭语,可见慧根不浅,老衲受益匪浅,又何来计较呢?” 南星见此,也不再多说,拿过放在旁边的谢礼,轻轻打开,道: “大师不顾犯忌讳,力排众议,借禅房让昭仁给那些孕妇接生,实在是功德无量,昭仁和那些产妇孩子心中十分感激。” “阿弥陀佛,公主不必多礼,众生皆是生命,与公主相比,老僧做的万不及其一。” 南星也笑笑,心中感激不尽。她知道佛门圣地,有诸多忌讳,更不用说这里还是男权至上,女子地位本就低下,无足轻重的存在,随时都可以牺牲。素贤大师能打开大门,提供禅房,供她给那些妇人接生,让佛门净地染上血腥,这份慈悲心理,就胜过了世上俗人万万千,无怪乎人人敬之。 “大师谬赞,南星身为医者,救人性命,尽本份而已!这段时间,在清圆寺一共出生了一百零八个新生命,我想,这便是和佛祖最大的缘分。为了感念佛祖,感念大师,那些产妇们无以为报,只好用这些孩子第一次穿过的襁褓,做了一件百衲衣,托我交给大师,一针一线,永远铭记大师的救命之恩!” 说完,南星起身,双手捧着那件五颜六色的百衲衣,把它送到了素贤大师的面前。 素贤大师有片刻的怔住,眸光微闪,随即脸上的笑容漾开来,苍老的脸上如同开花了一般,他伸出双手,轻轻地接过,连说了三个“好”字! “众生皆有佛缘,出生在这里,一生佛祖都会庇佑他们平安顺遂!” 素贤大师轻抚着百衲衣上的每一块布料,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温润祥和,如同大雄宝殿中那佛像一般,慈悲众生。 南星手不自主地抚上小腹,她想,她肚子里的小东西应该也会平安顺遂的! “大师,昭仁就此告辞了!” 南星微微弯腰,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 “阿弥陀佛,公主且慢……” 素贤大手出声叫住南星,南星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素贤大师慈祥地笑笑: “公主心怀天下,妙手仁心,而又至纯至真,是我景辛之福,不过,老衲仍有一句话送给公主。” 南星心中疑惑,只是脸上未见丝毫表情。 “大师请说。” “人生际遇,自来天定,前尘往事,自有缘法,还望公主不要多思多虑,不要过多纠结过往,顺其自然,随本心即可!” 闻言,南星脸色倏然一变,黑漆如墨的星眸蓦地睁大,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素贤主持,心中震惊不已,他……果然……他果然知道自己的来处? “大师,您……您知道我的来处?” 素贤法师笑而不语,仍旧慈眉善目地望着南星。但从那双慈祥的目光中,南星看得出来,他知道自己心中那个最最隐秘的秘密。 “大师,我还能回去吗?” 南星从巨大的震惊中慢慢缓回心神,轻声问道。 “回去?” 素贤大师眸光缩了一下,慈爱的目光移到了南星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上,问道: “公主,你想回去吗?你能割舍下一切,独自回去吗?” 被这话一问,南星愣住了,双手不自主地就抚上了已经高隆成球的小腹。 想回去,可自己舍得吗? 南星的心中一团乱麻,好像有两个小人再打架一般,一个让自己回去,一个问自己“舍得”吗? “嘶……” 突然,肚子被狠狠地踢了一脚,痛得南星惊呼出声。随即这个平时白日都懒得不大动的孩子,竟然又狠狠地踢了好几下,好像感受到了南星的犹豫,特意提醒南星他的存在一般! 这孩子,能听见他们讲话吗?是怕自己选了回去,不要他了吗? 她怎么舍得呢,虽然意外而来,可陪伴了自己经历大大小小的波折,都顽强的活了下来,她怎么舍得不要他?再说,还有外面的那个男人,现在是恨不得黏在自己身上,尤其到了这后期,已经到了草木皆兵的状态,要是再让他经历一次自己的失踪,她怕他再也活不下去了! “我问问而已,多谢大师!” 既来之则安之,人生短暂,把握眼下最重要。 想通了,心底倏然开朗,就仿佛心中压着的一个大石头,落了地,南星脸上的郁色消散,显得无比轻松! 素贤大师也悄悄地舒了一口气,蓦然觉得轻松,缘法天定,因果随喜,现下的,就是最好的! “阿弥陀佛!” 打开禅房的门,南星就看到顾千里站在门口,仍旧保持着她刚才进去的样子,这么久了,纹丝也没动。她愣了一下,心中暖流滑过,随即展颜一笑,说到: “一直等在这里?” 七月初的夏日,太阳明晃晃的刺眼,可顾千里觉得南星的笑容比阳光还要耀眼,晃得他有片刻的迷失。 “怎么了?就这么一会儿就不认识我了?” 南星笑颜如花,可心里却只犯嘀咕,见顾千里呆愣愣的看着自己,像不认识自己一样,桃花眸子幽邃,看不出情绪,难道刚才的话他听到了? 顾千里摇摇头,回过神来,说: “没事,素贤大师说了什么?” 边说边就伸手扶住南星,大手自然而然地贴到了那高隆的肚皮上,温润的触感从手心袭来,让顾千里渐渐真实起来。 南星任由他扶着,半个身子依偎在顾千里的身上,一直手轻抚着后腰,支撑着大肚子。 “没说什么,就随便聊了两句,然后我把那件百衲衣给他了,就出来了!” “哦!” 顾千里无甚所谓的搭话,可在南星看不见的地方,他的脸色忽地变得苍白,多情的桃花眸子里满是纠结,扶着南星的手,微不可见地僵硬了一刹! “顾千里,我们回家吧!” “好,我们回家!” 星儿,你会一直在爷身边,是吗?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205章 丝纱罗 * 回到侯府,黄宣郡主见南星削瘦了一圈,原本白净圆润的小脸变得尖尖的,脸色也不好,眼眶周围一团黑青,混身上下就一个高高隆起的肚子尤其乍眼,看着让人心惊。黄宣郡主脸色刷地一下就苍白了几分,嘴上骂着顾千里: “你是个死人呀,怎么把人养成这样?不胖也就罢了,还瘦成这样,万一……” 黄宣郡主看着南星的眼睛,心惊胆颤,不敢再说下去。 顾千里本来就紧张害怕,见黄宣郡主也这么说,立时吓得也不知怎么办才好,连忙吩咐人去炖补品。 南星自己倒觉得还好,她其实也长胖了,只是这段时间劳累,消耗大了点,自己没有再长,孩子却长的快了一些! “母亲,别担心,我没事的,他也很好!” 南星捧着肚子,靠坐在太师椅上,安慰着眼前受惊吓的众人。 “五弟妹,你这确实太瘦了些,还有一个月,得好好补补!” 刚出双月子不久的世子夫人,被养的珠圆玉润,脸上也很有水色,抱着小京柏坐在一旁,也为南星担忧。 “大嫂,真的没事,我自己是大夫,我的身子我知道的!” 南星勾嘴一笑,轻轻抚摸着大肚子,里面的小东西好似感受到了一般,有一下无一下地动着。 “五弟妹这肚子太大了,身子又这么瘦弱,只怕生的时候有些艰难……” 顾三夫人自从上次南星救了她儿子后,对南星的态度就好了不少。后来又知道南星是烈亲王的遗孤,是皇室的公主,态度更是大为改观,虽然说不上阿谀,但讨好的意味还是很明显的,不过这些都无伤大雅,南星也懒得计较。 南星自己也担心,她年龄小,身材虽然有些高挑,但骨架子却不算大,她早丈量过孩子,确实不算小,生的时候肯定会艰难,只希望到时候能平安就好。 黄宣夫人闻言,脸色一沉,眉头一蹙,随即招手换来汀兰嬷嬷,道: “你去多请几个有经验的稳婆来,就住在府里,以备不时之需。” 汀兰嬷嬷应了一声,微笑着对南星点点头,就下去了。 南星想说不用这么紧张,但看着满屋子的人个个都正襟危坐,神情严肃,都担忧地看着自己,这些话也就说不出口,只要能让他们安心,随他们去做吧! “还有你,小五,多顾着一点,别一天到晚出去野,这马上要临产了,说不准是什么时候……” 顾千里被说得一愣一愣的,他自从知道南星有孕之后,一步都很少离开,什么时候出去野过?这也太冤枉他了…… 南星见顾千里垂着头,乖巧地听黄宣郡主的训话,脸色闷闷的不好看,可嘴上却不敢反驳。她心情颇好,抿着嘴唇,但笑不语。 “娘呀,儿子都知道了,这是儿子的媳妇儿和孩子,儿子哪里敢大意,你就少叨叨两句吧!” “扑哧……” 周围的几个嫂子轻笑出生,黄宣郡主脸一赫,没好气地道: “没良心的白眼狼,多嘱咐你两句,就嫌弃为娘的了!” “哪里敢呀?您来,您来,您继续……” 顾千里见黄宣郡主红了脸,知道伤了面子,连忙服软,示意她继续。 “臭小子……” 黄宣郡主被气笑了,边骂边举手作势要打顾千里。 “娘呀,儿子的儿子都要出来了,您就别打儿子了,给儿子留几分薄面……” “你还说……” “哈哈……” 有人耍宝,有人玩闹,一家人欢声笑语,其乐融融! 七月初七,情人七夕! 南星捧着大肚子,斜靠在美人榻上,翻看着手中的医书。 屋子里颇为凉爽,放了好几个冰盆子,半开的轩窗边,青花的汝窑盆里水培了几株荷花,含苞待放,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屋子里,丝丝凉凉,解了不少暑气! “姑娘,你看了许久了,休息一下吧!” 辛夷把医书从南星的手上取下来,递上一杯温凉的茶水。 南星闭闭眼睛,揉揉额头,接过茶水,一饮而尽。 “今年的夏日可真难熬,不仅不能吃凉的,马上还只能待在屋子里,哪里都不能去?” 想起即将要被关在屋里坐月子,南星就有些发怵,不能洗头,不能洗澡,不能贪凉,得天天躺着,在这三伏夏日,可真是能要人的老命呀!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姑娘到时候忍耐一些,一个月很快就过了!” 这没有别的法子可代替,辛夷只好规劝南星忍耐。 “唉……” 南星长叹一口气,有什么办法呢,只好自己忍着,怪就怪这小东西不挑个好时辰,专门要在这大夏天出来。 “她们几个人呢?” 南星见从下午后,就一直是辛夷在身旁伺候,其他几个人连影子都看不见了,有些奇怪。 “姑娘大概忘记今儿个是什么日子了吧?” 辛夷拿起旁边的团扇,轻轻地给南星扇着风。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 南星只觉得一日不一日热,哪里记得是什么日子? “姑娘,今儿个是七夕!” 南星闻言一滞,回头盯着辛夷,不确定地问: “今天是七夕?” 辛夷笑笑,答道: “是呀,姑娘,今儿个是七夕,那几个丫头们都去乞巧去了!” 南星回过神来,点点头,道: “难怪呢,我说你们这几日都天天围在我身边,我皱皱眉头,你们都紧张兮兮,今儿个怎么就留你一个人了呢,原来今儿个是七夕呀?她们都去会情人去了?” 南星脑子里回想了一圈,也不记得那几个丫头有什么暧昧的人呀?难道是自己真的孕傻了,不知道? “呵呵……这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怎么不去?” 南星忽地转头,直勾勾地问辛夷。 辛夷被问得一愣,微笑僵在脸上: “啊?” “我问你怎么不去?” 南星笑盈盈地又问了一遍。 “姑娘,我这么大岁数了,不……不好这些……” 辛夷脸一红,局促着,低垂着头,声音小如蚊子。 “你哪里大了?才二十五岁,正是好时候呢,如果你有看对眼的人,就告诉我,我给你备嫁妆!” 南星知道辛夷自怨自艾,自卑于自己的年龄,不敢奢望其他,可这样好的一个人,她也希望她能和自己一样都有一个好归宿! “姑娘……我去看晚饭好了没?” 辛夷不好意思,岔开话题,放下手上的团扇,落荒而逃。 南星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星儿,想什么呢?” 顾千里进来的时候,见南星痴痴地望着门口,目光沉沉,不知道再想什么,连他进来都不曾发现。 南星被这么一叫,自然而然地想坐直身子,可奈何肚子太大,费力了半天,都未曾成功。 顾千里见南星挣扎着想坐起来,连忙扶着她的腰,帮她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大手放在南星的腰上,轻轻地揉捏按摩着。 “刚才在想什么呢?” 南星不说话,只是转过头看了半天,眼睛眨都不眨。 顾千里被南星看得心里只发毛,他回想了一下,把这段日子的一言一行都过滤了一遍,好像没有犯错吧! “星儿,这么看着爷干什么?爷是哪里做错了?” 顾千里小心翼翼地问道。 南星见顾千里紧张的神情,嘻嘻一笑,收回目光,说道: “我在想,是不是我身边的那几个丫头,也该找个人家了?” 顾千里一听,悬着的心落了地,只是他不明白这件事为什么南星要那么严肃地盯着自己,搞得好像自己犯了大错一样,吓死了! “这又不是什么大事,等你生完孩子,看到合适的,给配配就得了!” 在顾千里的认知里,这事简单的就如同吃饭一般,随便挑一个看的上眼的,下口就行! “哪里有这么简单?她们都那么好,要嫁肯定也要嫁合心意之人,随便拉郎配,造成怨侣怎么办?” 南星蹙着眉头,不喜欢顾千里这样的敷衍,那几个姑娘虽然是她的丫鬟,可也是一路陪着她经历磨难过来的,尤其是良姜和栀子,就如同姐妹一般,她才舍不得把她们随便交给别人呢! “那星儿就问问,看她们喜欢谁,同意就得了!” 多大点事儿,值当她这么劳神费心,好像自己的事她都没这么上心过?顾千里心里闷闷的,有些发酸! “行,等有空我问问!” “嗯,好了,被劳神了,吃饭了!” 顾千里把南星从榻上拉起来,扶着她走到餐桌前坐下。 “来,先喝汤!” 顾千里对南星的喜好早已经了如指掌,每日餐前必先喝汤,他习惯了伺候她,每日用饭时都会亲手给南星先乘一碗汤。 南星接过,试了试温度,刚刚好,就拿起汤匙小口小口喝起来。 “星儿,等用完饭,爷带你去个地方。” 顾千里给南星夹了一筷子醋伴嫩藕,放在她的碗里,说道。 “去哪里?” 南星想不出来,她这么大个肚子,这个时候还能去哪里,能在院子里走走,已经就是极限了! “你先好好用饭,等用完饭,你就知道了!” 顾千里卖着关子,吊着南星的好奇心。 南星撇撇嘴,不言语,脸上淡淡的,没多大的劲,总归肯定不是什么好远的地方,只是心中有些好奇他准备了些什么,毕竟今儿个是七夕情人节!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206章 同心莲 * “砰……” 顾千里猛地一下推开门,就冲了进去。 “慢点,慢点,别带风……” 黄宣郡主在后面急忙喊道,可也拦不住那风风火火的声影。 “恭喜五公子,夫人生了!” 稳婆抱着已经包好襁褓的婴儿,喜笑颜开地给顾千里道喜。 顾千里连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冲到床榻边,跪在地上,看着南星汗湿的脸,心疼地抚摸着南星的小脸,柔声道: “星儿,你怎么样?” 南星费力地睁开疲惫的眼睛,扯着嘴角,露出一个艰难的微笑,开心地说道: “我没事,顾千里,我生了个女儿,你开不开心?” 顾千里低头吻吻南星的笑颜,心中已经被感动盛满,滚烫的都要溢出来。 “开心,爷很开心,只要是星儿生的,爷都很开心!” “那好,你照顾好她,我好累,我睡一会儿!” 南星的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她疲惫不堪地低声交待了一句,就合上了眼眸,沉沉地睡去。 “好,你好好睡,爷守着你们!” 说完,顾千里在南星的额间落下一吻,帮她掖了掖被角,在床榻边守着。 “恭喜郡主娘娘,五夫人生了个女孩!” 稳婆把襁褓抱着,走到黄宣郡主面前,满脸堆着笑。 “什么?你说,生了个什么?” 女孩?怎么可能是女孩?黄宣郡主觉得自己有些幻听了,怎么可能是个女孩呢? 稳婆一愣,以为这样的人家应该不在乎男女的,谁知道她说了生了个女孩,黄宣郡主的反应这么大,随即收起笑容,有些尴尬地又说: “五夫人生了个女孩!” “女孩?” “嗯!” 黄宣郡主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她忙把襁褓抱过来,扯开仔细地看了后,才终于相信,随即开心地笑了起来。 “女孩,真的是女孩呀!” 良姜她们本来以为南星生了女孩,黄宣郡主不喜的,现在又被她的大笑吓住了,愣在哪里,不知道到底是喜还是不喜? “哎哟,奶奶的小心肝,小宝贝,竟然真的是女孩呀,太好了,真是祖宗保佑呀,我们定安侯府终于生了女孩了……” “汀兰,快,快,马上去告诉侯爷,还有各个院子里的人,就说南星生了个女孩,女孩哟……” “是,郡主!” 汀兰嬷嬷也笑得灿烂,好像这生了个女孩是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一样。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被黄宣郡主的样子吓傻了,栀子戳戳旁边的半夏,问道: “郡主是不是疯了?姑娘生了个女孩,她怎么激动地都要磕头了?” 半夏是侯府的人,自认知道些缘由,她附在栀子耳边,悄声说道: “定安侯府好几辈都没有出生过女孩了,当时郡主不信邪,也想生个女孩,可谁知,一口气生了五个男孩,后面再也不敢生了。可在侯府人的心中,做梦都想有个女孩,前面四位夫人也都生了男孩,没有生下一个女孩,郡主本来就已经死心了,谁知道我们姑娘这一下就生了个女孩,无怪乎郡主高兴地有些……嗯,疯癫了……” 栀子明了的点点头,还是她们姑娘命好,想生个女孩就生了个女孩,只金窝窝里的唯一一枝花,今后谁不会宠着? “小五,快过来,快来看,你的女儿……” 黄宣郡主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她把襁褓抱在怀里,爱不释手,看了一遍又一遍,恨不得告知全天下,他们侯府终于有女孩了! “娘,你小声一点,星儿才睡着!” 顾千里不耐烦地走到黄宣郡主的身边,这个刚出来的小东西哪里能比得上他的星儿重要。 “快看,女孩呢,漂亮吧,可爱吧……” 黄宣郡主完全不在意顾千里的态度,献宝似的把襁褓往前一送,送到顾千里的眼前,骄傲地夸赞着。 顾千里低头一看,有些傻眼:漂亮?可爱?他娘这眼睛是瞎了吗? 这红红的小毛孩,就像个猴子似的,哪里漂亮可爱了? “娘,怎么这么丑?她是南星生下的孩子吗?” 南星美得像个仙女一样,怎么生的孩子这么丑?这话顾千里只能在心里想,可不敢说出来。 黄宣郡主脸一沉,把孩子抱回自己的怀里,没好气地骂道: “你懂个什么?我们小妞妞这么漂亮,哪里丑了?你是眼睛瞎了……” 好吧,互相伤害吧,只是不知道到底谁眼瞎? “小妞妞,是不是饿了?奶奶叫人去,给你喂奶去……” 小婴儿闭着眼睛,小脑袋左右晃动,嘴巴一张一合,舌头一吐一舔,像是在找吃的,有几分可爱。 顾千里看着那呆萌的小动作,心软化了,好像有些不嫌弃她丑了。 “娘,她在动呢……” “她当然会动了!” 黄宣郡主对顾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好像看二傻子似的,随即吩咐人去叫早已经备好的奶娘,给小婴儿喂奶。 “小妞妞,你爹是个傻的,我们离她远一些!” 说完,黄宣郡主就抱着小婴儿走了,顾千里摸摸鼻子,有些没趣地坐回床榻边,继续守着南星,等南星醒来。 只是他不知道,这一等,却要等了那么些时日,等得自己都绝望了,南星都还未醒来。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207章 安若榴 * 用过晚饭,顾千里牵着南星的手走出屋子。 夏夜,皓月当空,银光铺地,徐徐微风吹过,散去白日的酷热,带着一丝凉爽,还有园子里的阵阵花香,耳旁蝉鸣蛙叫,低低浅浅的吟唱,南星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舒适安宁地让人沉醉。 “好希望每天的日子都能这样,平平淡淡,什么事都不要有!” 南星望着夜空,喃喃自语,牵牛星和织女星出奇地闪亮,熠熠生辉,仿佛挨在了一起,相依相偎。 “会的,只要星儿想的,爷就会努力去做到的!” 顾千里捏捏南星有些微肿的小手,温柔地说道,心软得一塌糊涂。 一路向前,走过九曲回廊,绕过假山凉亭,走得南星都有些累了,才看到前面烛光点点,如同夜空里的繁星,漂浮在水面上。 “顾千里,这是……” 南星指着不远处一池塘的花灯,闪闪烁烁,有几百盏之多,惊喜之外更多的是感动。 “去年我们一起放了一盏花灯,爷当时写的愿望今儿个都实现了,爷想着神灵还是灵验的,所以爷打算每年的七夕,爷都要和星儿来放一盏花灯,让神灵护佑我们平安喜乐,岁岁相伴!” 南星眸光闪闪,眼前的这个人呀,牢记住自己一言一行,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展露他的深情,让人陷入其中,再也无法自拔! “星儿,来……” 顾千里牵着南星走到一旁的石桌旁。石桌上放着笔墨,还有一盏花灯,和去年的那盏一样,仍旧是一盏并蒂莲花灯,只是今年的这盏格外精致,莲花的每片花瓣都栩栩如生,看得出来出自大家之手。 “并蒂莲花灯?” 南星拿起花灯,仔细地欣赏着,嘴角上翘,温和又柔美。 “嗯,并蒂莲花灯!” 顾千里出口的嗓音沙哑低沉,饱含着浓浓的情意。他揽着南星的肩膀,桃花眸子一瞬不眨,盯着南星的小脸,看着她转动着花灯,颇有兴致地把玩着。 “星儿,来,写上今年的愿望!” 顾千里拿起一支毛笔,蘸了一点墨汁,递到南星的手里。 南星接过,微微一笑,低垂着眼眸略微思索了一下,就落笔刷刷地写了几个字。 顾千里见南星认真地书写着,桃花眸子闪闪,也拿起笔,蘸了墨汁,在另一面落笔,书写起来。 “好了!” “爷也好了!” 南星刚收起笔,就见顾千里也写完最后一个字,把笔收了起来。 “我看看你写了什么?” 南星偏头凑到顾千里的身前,好奇地笑道: “既许一人以偏爱,愿尽余生之慷慨!” “顾千里,你……” 南星眼眶酸涩,泪眼晶莹,星眸如同被水洗过一般,格外的明亮闪耀,好似把满天星辰都揉碎在里面一样,顾千里最是受不了南星这样的眼神,好似要把他醉在里面一般,连忙低头,用湿润的嘴唇遮住那摄人心魄的眼神。 “爷的余生只许给了星儿,所以星儿一定要对爷负责哟!” 顾千里低低地在南星的耳边说道,那些庸人自扰的事还没发生,她不说,他就不问,就当不知道吧! “好!” 南星嗓子干哑,有些说不出话,把头埋在顾千里的怀里,久久不愿离开。 好半晌,顾千里才推开南星,把并蒂莲花灯一转,笑道: “爷来看看,星儿写了什么?” 南星脸上一赫,有些不好意思,去年的时候,还想着“只愿君岁岁安康”就好,从未想过两人还有未来,还能厮守在一起,可今年呢,不仅嫁给了他,成为了夫妻,肚子里还多了个小东西,世事无常,谁能预料到呢? “执君之手,白首不离!” 顾千里读完,嘴角慢慢地上翘,直到翘到不能再翘,那张俊脸上漾起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微笑,看得出来他十分开心,南星看着他,也不由得被感染,嘴角也开始上扬,脸上挂上了一抹好看的微笑。 “星儿,爷很欢喜,爷真的很欢喜……” 顾千里放下花灯,捧着南星的脸,密密麻麻的亲吻铺天盖地地袭来,南星被他这样急切的动作,逗弄得咯咯直笑。 “星儿,你说的,你会一直都在爷的身边,不会离开,是不是?” “白首不离,你自己答应的……” “你要是……” 顾千里边亲吻,嘴里边嘟嘟囔囔地自语,有些语无伦次,但是南星还是从她的话语中听到了紧张、害怕,还有小心翼翼。 是什么给了他错觉,让他觉得自己会离开呢? 南星还来不及思考,嘴唇就被堵住了,温柔深情的亲吻瞬间迷糊了她的意识,只是本能地回应他,和他一起沉醉缠绵。 不一会儿,南星就有些受不住了,她忙挣扎着推开顾千里,顾千里狠狠在南星的唇上咬了两口,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等着,你欠爷的,等这小东西出来了再好好偿还!” 沙哑的嗓音里全是欲求不满,南星低声娇笑了两声,不再接话。 “走,我们去放花灯!” 说完,一手拎着花灯,一手牵着南星,慢慢地走到池塘边。 “你站在这里等着,爷把它放下去!” 南星的肚子太大了,走路完全都看不见了,池塘边虽然点了很多盏灯笼,天空中还有皎洁的明月,照得夜晚如同白昼,可顾千里还是紧张,那些危险的地方,绝对不会让南星跨进一步。 “好,你去吧!” 南星站在那里,小手轻抚着肚子,笑盈盈地看着顾千里,低眉顺耳,前所未有的听话,看在顾千里的眼中,则是万种风情,浑身都是魅惑。 南星见顾千里撩起长袍,把它系在腰间,才小心地捧着花灯,蹲在石阶上。双手轻轻地把那盏并蒂莲花灯放在水中,等花灯稳稳地落在水中,才用手划了几下水,把花灯推远,让它顺着水流,带着美好的寄托,飘向远方。 水面波光粼粼,转眼间,花灯已经飘走了,可顾千里仍旧未起身,两眼望着那盏花灯,直到它和那些花灯混在一起,再也分辨不清! “好了,星儿!” 顾千里缓缓起身,回头笑容浅浅地望着南星,桃花眸子里黑暗深邃,只余自己的身影。 天上月是水中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南星的心头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大概从第一眼开始,他们的命运就纠缠在了一起,从陌生人变成了心上人! 这一刻,她的心上人就在眼前,触手可得,此生还有什么所求呢? “顾千里,我爱你!” 南星轻启红唇,沙哑着嗓音,把这句埋葬在心里,这一辈子都不打算说出口的话,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只是话音刚落,就见顾千里如同被点穴了一般,僵滞在了那里,呆呆傻傻,桃花眸子忽地圆睁,一脸不可思议地望着南星,好似听到了什么惊天的秘密一般。 “星……星儿,你……你说……什么?” 声音颤抖,不敢相信。 “我说,顾千里,我爱你!” 万事开头难,第一次开口后,第二次就顺当多了,南星嘴角勾勾,红唇微启,带着明艳晃人的笑容又说了一遍。 “你……你……你……你是不是想干什么坏事?你说,只要不伤害你……” 顾千里脑子抽抽,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语无伦次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哼,我再也不说了!” 南星没想到竟然是这效果,可惜了今晚月色渲染的气氛,她刚才酝酿的情绪了! “别,别,别……说,你说……爷爱听……爷做梦都想听!” 顾千里见南星沉了脸,忙嬉皮笑脸地奔到南星的面前,把人搂在怀里,耍赖! “不说了,不说了,以后都不说了……” 南星嗔怒了他一眼,气呼呼地道。 “你不说,爷说……” “星儿,爷爱你,爷爱你如命……爷想把你捧在手心,爷想把你变成小人,揣在爷的怀里,想你的时候就把你拿出来亲亲,爷爱你,爷恨不得时时……” 南星见顾千里越说越不像话,赤红着脸,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嗔道: “你还有完没完呀,越说越不像话……” 顾千里拉下她的小手,放在嘴边亲吻了两下,继续说道: “爷不知道还能如何爱你,一看到你,一听到你,爷好像变得自己都不是自己一般,这条命,大概今生只为叫一个南星的人而活了!” 陌上少年多风流,自是深情不自知。 隔着高隆的肚子,南星费力地拥着顾千里,伴着耳旁的喋喋不休,回应他的深情!夜空中,牵牛星和织女星已经默默隐去,消失在天际,万里层云间,去往了他们相守的归处! 如星如月,流光皎洁,千里相伴,暮暮朝朝! 一过七夕,南星临产的日子越来越近。肚子每日一见,都好似大了一圈。可南星吃再多的补品,身子依旧纤细瘦弱,看得顾千里更加心惊胆颤,整宿整宿地睡不安稳,只要南星稍微一动,他就忽的坐起来,惊魂不定。 很快,人就瘦下去了一大圈,眼眶子周围好似被打过一般,黑青了一大圈,南星是又心疼,又好笑,劝说了好多次都没用,甚至让他更焦虑,后面也就索性不说了,只是肚子里的小东西倒沉得住气,任由南星两人怎么紧张,他就像作对一般,安安稳稳地待着,除了每日的胎动,更是都懒得多动一下。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208章 荼蘼花 * 转眼间已经到了七月下旬,黄宣郡主和几个嫂子每日都来问候好几遍,可小东西像故意的一般,就是不出来,弄得南星又急又有些哭笑不得,天天说着好话,劝着他快点出来。 二十七日这一晚,南星睡到半夜,仍旧推醒顾千里,让他扶自己起来小解。 “呀……” 刚脱掉里面的亵裤,南星就看到上面有一点血迹,她惊呼出声,有些反应不过来。 “怎么了?” 顾千里背着身子,在旁边等着,听到南星惊呼,连忙转过身,惊慌地问道。 南星看着顾千里那着急慌张的脸,稳稳心神,淡定地说道: “他应该要出来了!” 说着,她用干净的帕子擦拭了一下,果然流了不少鲜血! 顾千里一看到血,脑子就有些发晕,一时间又紧张又害怕,慌慌张张地不知如何是好? “出来了?他这就要出来了吗?什么时候出来?爷要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南星见他已经慌乱的如同一只撞上蜘蛛网的苍蝇,到处乱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心中叹了一口气,慢慢地穿好亵裤,扶着顾千里的手,淡淡地道: “你别急,也别紧张,先扶我回床上!” “好,好,好……” 顾千里忙不迭地答应,小心翼翼地扶着南星,脚步像万斤重一般,走了好久,才把南星扶到床榻上。 “现在呢,怎么办?他马上就要出来了吗?” 顾千里趴在南星的脸边,紧张焦急地问道。 肚子开始隐隐作痛了,南星白白眼,咬牙等着这阵痛结束,有些不想理这个处于高度紧张,完全无措的二傻子。 “吩咐人去告诉母亲,然后让那些稳婆过来,让丫头们去多烧些热水,让辛夷把给小东西准备的东西都找出来,吩咐厨房炖点鸡汤,我等会用一点,还有,你要是害怕,就去外面等着,让良姜她们进来陪我!” 南星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这些,顾千里越听脸色越苍白,额头开始涔涔冒汗,很快那披散的头发就被打湿了,粘在脸上,单薄的寝衣也湿湿的黏在身上。 “爷先唤她们进来看着你,等吩咐好了,爷再来陪你!” 顾千里顾不得擦汗,站起身来,嘶哑着嗓子向外面吼了两句,瞬间就见院子里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各处的灯火也点燃了,良姜、辛夷几个就推开门冲了进来。 “姑娘,是要生了吗?” 良姜走动床榻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南星又忍过一阵疼痛,才点点头,道: “见红了,应该要生了,去按照原来的准备吧!” 几个丫鬟一听,脸刷的煞白,随即反应过来,找衣服的找衣服,去烧水的去烧水……开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等黄宣郡主带着稳婆到的时候,慕星苑该准备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南星正坐在床榻上,喝参汤呢! “怎么样?可是要快了?” 黄宣郡主也颇为紧张,她担心地看着南星,问道。 “只是有些见红,应该还没那么快!” 南星一口把参汤喝完,把碗递给栀子,笑着对黄宣郡主说道。 “肚子开始阵痛了吗?” 先见红,会慢一些,黄宣郡主有丰富的经验,有些产妇见红了一两天才生也是常事,她可不希望南星也受这样大的罪。 “嗯,见红后就开始痛了,大概半柱香的时间痛一次。” “什么?星儿你肚子痛怎么不告诉爷?痛得厉不厉害?要不要……” 顾千里一听南星说肚子半柱香痛一次,从他们知道开始,过去了这么长的时间,南星已经痛了不下十次,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痛得不厉害,能忍住!” 南星见他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颜色的脸又煞白如纸,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 “你最怕痛了,别忍,要不,痛的时候你咬爷,爷不怕痛……” 说着,就把自己的手递过去,放在了南星的嘴边。 “别捣乱,你出去!” 黄宣郡主毫不客气,蹙着眉头,一巴掌把顾千里的手打落下去,白皙的手背上转眼间就起了几个红印子。 “娘……” 顾千里不满地道。 “你先出去吧,等生完你再进来!” 正式的生产还没有开始,他都紧张成这样,要是等会快要生了,还不知道他会紧张成什么样子呢? “星儿,爷说了要陪你的,你不能赶爷走……” 生产是一件危险的事,顾千里觉得只有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让他看着,他才算放心。 “你……” “你陪,你陪什么陪?你是能陪她痛?还是能陪她生?还不出去等着,在这里,你就是个捣乱的。” 南星的话还未说出口,就见黄宣郡主横眉怒目,点着顾千里的头,一阵破口大骂,骂得南星实在想笑,可一笑,肚子就疼得厉害! “顾千里,你先出去,要生的时候我叫你!” 南星捂着肚子,等来即将来临的又一阵阵痛,哄骗着顾千里。 “真的?” 顾千里不放心,总觉得他不应该离开,可南星这么说了,他又不敢不听她的话。 “真的!” 说完,南星别过头,咬紧牙关,忍受着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袭来的又一阵阵痛。 “那好,爷在外面等着,你要生的时候叫我!” 说完,顾千里转身阔步出去了,南星看着他已经出了门口的背影,那声痛呼才小声出口。 “嘶……哟……” “你怕小五担心,一直忍到现在,倒是受苦了!” 在顾千里和南星的事上,黄宣郡主一直觉得自己儿子付出的更多,爱得更深,可如今看来,南星付出的一点也不少,比她想象中的更爱自己的儿子,爱到不忍心让他分担自己的痛苦,只愿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扛着。 “他娇惯的我连皱皱眉头,都紧张半天,现下还能忍得,又何必让他徒增担忧呢!” 南星勾嘴角笑笑,目光望向门外,虽然看不见,但她知道那个人肯定待在门口,听着里面的一动一静。 “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 黄宣郡主不知道说什么,半天,只夸了这么一句。 “母亲,你也出去吧,这里有稳婆,我没事的!” 南星劝着黄宣郡主,总觉得媳妇在婆婆面前生孩子,怎么都觉得别扭。 黄宣郡主眸光闪闪,哪里不明白南星的想法?随即答道: “那好,我和小五在外面等着,你好好地生!” “嗯!” 南星点头应道。 等黄宣郡主走了,南星就让稳婆帮她检查,看宫口已经开了几指。 稳婆检查后,发现只开了两指,离生应该还早,就让南星慢慢等着。 “来,扶我起来!” 南星坐起身,招手让良姜过去。 良姜不明所以,走过去扶着南星的胳膊,问道: “姑娘要干什么?” “扶着我走走,这样宫口开得快些!” 说着,南星下床,趿拉着鞋子,手撑着腰,忍着疼痛,在屋子里慢慢走着。 “夫人这法子不错,多走走,生的快些!” 几个稳婆都是老手,以前接生的时候也经常叫产妇多走动,以便快点生,只是这位又是公主,又是定安侯府的夫人,身份尊贵,她们不敢说而已。 南星不答话,咬紧嘴唇,时不时地扭着腰,缓解着阵痛,走了一圈又一圈。 “给我喝点参汤!” 南星觉得自己的腰疼得快要断了,比当时受伤的时候更甚,如同几千万只蚂蚁在啃噬,刺刺痛痛拧巴到了一起,后背的汗都没有干过,早已经打湿了寝衣。 栀子断过一碗温热的参汤,服侍南星喝下,见她满头都是汗水,心疼地连忙拿帕子擦干。 “换一件寝衣!” 南星浑身湿透了,黏黏稠稠,十分难受。 等换好后,稳婆又检查了一次,已经开到四指了,这走了半天效果还是挺大的! 见有了效果,南星忍着越来越剧烈的疼痛,撑着快要直不起来的腰,继续再屋里走着,一圈一圈又一圈。 顾千里守在外面,见屋里窸窸窣窣,声响不大,南星没有痛呼,也没有喊叫,他攥紧拳头,心中慌乱不堪。 “娘,怎么里面没动静?” 黄宣郡主知道南星忍得,可她却没有想到竟然会这么忍得,生孩子的痛是越来越痛的,她出来的时候她已经痛成那样了,这过了这么久,人就一声不出,倒是让人敬佩! “没动静,就是南星没事,你放心,等着就好,别添乱!” 黄宣郡主虽然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可也是坐的不安! 远处黑暗的天空慢慢地开始变得灰蒙蒙,有一缕缕淡青色从中显现出来,几颗残星还舍不得离开,镶嵌在暮色中,如同散落的宝石。院子里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如同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轻纱,海棠树的叶子绿如滴翠,有几颗露水悄悄从叶尖滑落,滴落在青砖上,转眼间不见踪影。 “娘,快要天亮了!” 顾千里的眼前越来越清晰,过了漫长的一晚,可他的妻子和孩子还在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天亮了,就快了!” 黄宣郡主接话,看着墙角的那棵石榴树,结了几颗果子,其中一颗已经变红了! “夫人,用力,已经看到头了……” “唔……嗯……” “再来,夫人……” “唔……” “好,再一下,用力……” “唔……啊……” “哇……” 婴儿的啼哭划破苍茫朦胧,小院倏然变得明亮,绚烂的朝霞瞬间铺满院子里的各个角落,青草香、花香在空气中弥漫,萦绕在每个人的鼻间,透着早间的灵秀。 “生了,生了,夫人生了……”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209章 菰忍冬 * 陈太医说的很保守谨慎,但确实从他的诊断中,南星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 顾千里虽然听着,可紧蹙着眉头,愁着脸,眼神没有离开过床榻上的南星。他也知道南星的身子没事,就是睡得太沉,可为什么怎么叫都不醒呢? “她什么时候会醒来?” 顾千里沉声问道,身侧的手攥得紧紧的,压制着内心的惊慌。 陈太医闻言,面露难色,摇摇头: “这不好说,有可能今儿个晚上,也可能明日早间,总归等公主什么时候睡好了,自然就醒了!” 顾千里见陈太医也说不出一个准确的时辰,拱拱手,道了一声谢,随即让人送陈太医出去。 “五公子,老夫告退!” 陈太医走了,顾千里又坐在了床榻上,大手轻抚上南星的小脸。眼眸轻合,呼吸绵软,眉眼如故,甚是安详! 星儿,爷知道你累了,累了就好好睡吧,明日一早一定要醒来哟! 顾千里一夜就靠在床榻上,拉着南星的手,没怎么合眼,深怕南星醒过来他不知道,可一晚上过去了,南星仍旧未有清醒的样子。 第二日一早,良姜几人按常来伺候南星,可进门,却发现南星仍旧沉睡在床榻上,顾千里在旁边,如同石雕般坐着,身上的寒冷气息比昨日更甚,几人一看,就知道不好! “公子,姑娘……姑娘还未醒来?” 辛夷走过去,颤抖着声音问道。 顾千里不言语,只是脸色愈加阴沉了一些!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姑娘……姑娘怎么就睡不醒了呢?” 栀子惊恐着睁着大眼,看着旁边的几人,问道。 几人摇摇头,她们要是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好了! “要不,再请太医来看看,看到底怎么了?” 半夏看着几人惶恐的表情,还有顾千里那吓人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建议道。 “好,我去找苍术……” 栀子忙跟从的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跑。顾千里也不阻止,可他心里却无比的清楚明白,南星这个事不是太医能治的好的,只是到底是什么缘由,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头绪。 苍术又请了另一个太医过来,跟随着而来的还有南宫翊。 他昨日就知道南星生产了,当时就赏赐了不少好东西,让人送来侯府,那时候听到的是说南星母女均平安,怎么这才过了一日夜,南星就出事了呢? 这次这个太医也像陈太医一样,仔仔细细地诊断了一遍,给出的结论仍旧是:公主身子无碍,就是睡着了而已! 顾千里心中的那一丝渺茫的希望也断了,他站在榻前,桃花眸子深沉幽暗地望着榻上南星,一瞬也不眨,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没事就好,兴许是这生孩子太累了,她睡得久了些!” 南宫翊大大的松了一口气,来的时候可吓死他了,现在听闻南星没事,心也落了下来。 顾千里不言语,仍旧定定地看着南星,他也希望没事,什么事都不要有,可心里却有个声音,不断地告诉他,南星肯定是出了什么事,可眼下却毫无办法,不知道怎么去做! 就这样煎熬地等着,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整个侯府都觉得不对劲了,这生了个孩子怎么会睡这么久不醒呢?只怕……可太医都请了个遍,京中几个有名的大夫也请了过来,大家的诊断都大同小异,结论都是:南星的身子无碍! 可无碍为什么人就是不醒? 每一个大夫说一次,顾千里的阴沉急多一分,直到后来,整个人变得越来越阴郁,一声的戾气,就连黄宣郡主都不敢靠近,深怕一句话说得不对,让他钻了牛角尖。 第五日过去了,第六日,第七日,南星仍旧如常,安稳地躺在床榻上,合着眼眸,没有任何变化。 顾千里盯着那张熟悉的眉眼,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怒气大发,把一屋子的人都赶走了,自己则关上房门,一个人关在里面。 “你这个女人,你给爷醒来,你醒来……你就是个骗子,你就是个大骗子……” 顾千里把南星扶起来,抓着他的肩膀,双目赤红,带着怒气,恶狠狠地骂道。 “你把爷当什么了?啊……你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不要……你就会哄骗爷是不是?这么久,你都是哄骗爷的是不是?就是一直想要离开,想要离了爷,是不是?” “说什么爱爷?说什么白首不离?说什么永远都陪在爷身边?你哪里做到了?你就是想离开,你这个女人惯会说假话……也就爷这么傻,只要你说,爷就相信你,把什么都给了你,你却还要丢下爷……” “你是不是不要爷了?是不是……” 顾千里哽咽着,无法再说下去,他想打她骂她,可她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只会自己难受,自己伤心…… “你这么决绝?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你不要爷,连你怀胎十月的小东西都不要了吗?南星,你真是狠心,真是狠心呀……” “是了,你一贯心狠,什么都可以割舍,就没有你舍不下的东西……爷为什么要爱上你这么个狠心的女人呀……你让爷以后怎么办?星儿……你醒来好不好……” 顾千里揽着南星,紧紧地拥在怀里,嘴里不停地说着,眼泪顺着顾千里那张憔悴不堪的脸颊流下来,一脸凄哀绝望,他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能醒来?她才能回来? 南星自从孩子出来后,确实觉得浑身疲惫不堪,就像闭上眼,睡个三天三夜。 当她迷迷糊糊的睡着后,却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 在这里,她看到了一个叫花商陆的女人的一生,还有小小的她的记忆。 海棠花开,太师府的掌上明珠花商陆刚刚七岁。总角小伢,稚嫩的像个小包子一样,白白嫩嫩的人见人爱,所以他父亲的那几个学生都喜爱她。每日都给她带各色的糕点和糖果,她总是接过后,甜甜一笑地说谢谢,嘴角的两个小酒窝如同盛满了蜜一样。 当然,这除了那个叫南宫雁的小哥哥。他喜欢穿一身玄黑的衣衫,年纪小小,总爱绷着一张脸,不爱笑,也从来不送东西给她,而且每次她跟他说话的时候,他总是不理她。 她觉得他一点都不喜欢他,可她又怕他一个人太过于孤单,总是厚着脸皮接近他。他每次都冷着脸赶她走,即便这样,她也每次都把自己舍不得的糖果给他吃,虽然他很多时候直接就丢在地上,害自己哭半天。 一个冬日,一次落水,他看见了,她以为他不会救她,可他还是不顾自己的身子,跳下了池塘,把快要溺水的她救了起来。从那以后,她就知道,他不是那个冷冰冰的哥哥,他也是关心她的! 后来,她的身子因为这次落水,伤了根本,变得越来越羸弱,常年需要服药,父亲母亲怕她在京中不适应,特意送她回了林阳老家养身子。 这一样,就养了十年。 又是一个海棠花开的季节,京中春时明媚,她被接回了太师府。曾经的白嫩小丫头,出落的亭亭玉立。圆圆的小脸变成了尖尖的美人脸,眼睛又大又亮,如同星子,只是还是那么爱笑,一笑脸颊上的小酒窝就浮现出来,仍旧如同盛满蜜糖一般,让人不由得跟着心情大好! 那个哥哥们齐聚在太师府,来迎接她回来,给她送上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礼物,她笑着一一谢过,如同小时候他们送糕点和糖果一般。 “雁哥哥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 少女甜甜糯糯的声音如同三月的清泉,敲击在肺腑上。可看到她这样,他的心中却不知怎么的,就想对她坏一些! “给!” 少年面无表情,甚是冷淡,随手递给了她一直旧毛笔。屋子里的人俱是一愣,甚至他的哥哥还站出来说他不懂事,深怕伤了少女的心。可少女也只是微楞了一下,接过毛笔,甜甜的一笑,随即小心地拿着手里,爱如珍宝! 少年的父亲很喜欢她,有意无意地想让她做儿媳妇。那几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们巴稀不得,个个摩拳擦掌,暗自较劲,都想娶她,可她却傻傻地告诉少年的父亲,她想嫁给少年。 少年的父亲诧异,少年的哥哥弟弟们不满,少年自己都有些愕然,父亲母亲也来劝她,可她就是打定主意,固执地非要嫁给少年。 后面的事情,南星曾从的南宫雁的回忆里听过了一遍。可她看着她被心上的少年凌辱,又疼又怕。她被那少年的妾室带人欺侮,又伤心又痛苦。她被少年娶回去,却冷漠待之的时候,南星恨不得想从坟里把已经死去的少年挖出来,狠狠地打一顿,虽然他已经用了十五年来赎罪,但仍旧不解恨! 南星在旁边看的泪流满面,为少女不值,也为少女哀叹! 多么纯真,多美美好的爱恋呀,错过了,果然是不再有了。只是她想知道,这些与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 她母亲的花商陆是否就是这个花商陆?她到底是谁的孩子?她又怎么从那个时代来到这里的?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210章 凌霄花 * 画面一转,南星眼前一片殷红,带着一丝甜腻的腥味,闻着想吐。 是鲜血,南星蹙着鼻子,拼命压抑着那恶心的感觉。稍微缓解了一下,再睁眼就看满地的鲜血,一畦一畦还在往旁边流,血泊中躺着一个人,蜷缩着身子,捂着小腹,嘴里绝望的呻吟。 “花商陆!” 南星惊得睁大了眼睛,她想去扶起她,想去救她,可她感觉自己好似动弹不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 “王妃,王妃……呜呜……” 身旁的丫鬟嬷嬷反应过来,连忙抱起血泊中的人惊慌匆忙的走了,只是身上的血仍旧顺着衣角流到地上,滴滴答答,落下了一路的血花,艳红又刺目。 南星捂着发疼的心,连忙又跟上,想去看看到底如何。 屋子里,花商陆已经昏迷了过去,几个丫鬟嬷嬷着急地不知如何。 “玉嬷嬷,王妃肚子里的孩子好像保不住了!” 被唤为玉嬷嬷的人连忙奔过去,掀开花商陆的下身一看,煞白着脸,嘟嘟索索地喊道: “快去烧水,去找稳婆,还有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一阵手忙脚乱,只听见花商陆在床榻上痛呼呻吟,然后就是好像流不尽的鲜血打湿了一张又一张帕子,浑了一盆又一盆的水,只折腾到三更半夜,才产下了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孩子。 南星在旁边站着,看着,心急得没办法,全身都汗湿透了,手心也被指甲戳破了,可又一点办法都没有,不能上去帮任何忙。 “玉嬷嬷,孩子……孩子……” 花商陆稍微恢复了一点意识,有气无力地问道。 玉嬷嬷看着手里,还不足月,才六个月,如小猫一样大的孩子,虽然活着,但也是出的气儿多,进的气儿少,还不知道能活多久呢! “王妃,孩子……孩子还有气儿,只是……” 后面的话玉嬷嬷不忍心说下去,任谁看了这样的孩子,都不会认为她还能活着。 “这样……这样……也好,我们……一起走,我去陪她……” 花商陆心如死灰,眼神开始涣散,嘴里无意识的自语,手心也开始慢慢地放开。 “姑娘,姑娘,你千万要挺住呀,姑娘,你不能放弃,你想想,家里还有老爷,夫人,你要是放弃了,他们怎么办?再说,孩子……孩子还活着呢,你不能放弃……” 花商陆从小陪在身边的丫鬟紫苏扑倒在床榻边,抓紧花商陆的手,一声一声哭求着。她的姑娘呀,为什么要这么命苦?爱一个人而已,为什么要被她的夫君,她最爱的男人活生生地打掉孩子! “姑娘,求你了,别放弃,求你……” 紫苏哭得肝肠寸断,玉嬷嬷手里的小婴儿好似感应到了一般,突然发出了一声比猫叫还要小声的哭声,可即便是这样的弱小,也让那个绝望到放弃自己生命的花商陆重新燃起了生的希望。 “她……她哭了……她哭了……” “嗯,是的,姑娘,她还活着,她是活着的……是姑娘一直想要的女儿呢……” 紫苏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喜极而泣! “去请……” 后面的话南星没有听见,只见紫苏忙不迭地点头,猛地擦干眼泪,站起身来,就往外跑。 半个时辰后,紫苏领着一个人进来。 那人是一名男子,长发未束冠,肆意披散着,穿一身白色的长袍,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韵味,眉眼间南星有些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小叔叔,您来了!” 南星抱着呼吸越来越微弱的小婴儿,半靠在床榻上,见了来人,嘴角露出了一个无比苦涩的笑。 “阿陆,你看你,当初我们那么劝你,你非要一条道走到黑,如今这样,你知道我们有多心痛吗?” “小叔叔,对不起了,阿陆这辈子就任性了这么一回,以后……以后再也不任性了……” 两行清泪从花商陆苍白的脸颊上滑落,此刻,她是真的后悔了,为了爱一个人,却伤害了身边所有爱自己的人,还搭上了自己和孩子的性命。 “唉!” “只是,小叔叔,她很无辜,她还这么小,而且还活着呢!小叔叔,你自来有些本事,能不能帮我救救她?即使……即使要我的命,即使我这一辈子都不能看到她,只要她能活着,就好……” 花商陆不舍地看着怀里的襁褓,手指轻轻地抚上小婴儿红红的脸颊,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停地掉落。 “唉!” 那男子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我尽力吧!” 说完,伸手就去抱那小小的襁褓,花商陆万般不舍得放手,可又强迫着自己放了手,在那男子身后喊道: “小叔叔,一定要让她活着!” 说完,嚎嚎大哭,瘫倒在床榻上!那男子稍微顿了顿,随即抱着襁褓就走了。 南星仍然没记起这张熟悉的脸是谁,只是看见了他手上的那串佛珠。 那不是……那不是……素贤大师的吗? 难道这个人是素贤大师?南星还来不及更多的思考,下一刻,她又被画面拉到了别处。 黑夜,月朗星稀,夜空中佛北极星尤其明亮。 一个小婴儿落在南家中医诊所的门口,屋里忙碌了一天的南爷爷恰好出来,看着台阶上的襁褓,小心翼翼地抱起,带回了屋子。 南爷爷给这个婴儿检查了一遍,又给她买了奶粉、衣服……每天都带在身边,细心地照料着,并给她取得了个好听的名字,叫南星! “呜呜……爷爷……” 这就是自己全部的身世。 南星蹲在地上,抱着身子,哭得不能自已!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可现下,她才知道,她原本就属于这里。 是那个叫花商陆的女人拼命生下了自己,是那个像素贤大师的男子花费力气把自己送到了南家诊所保得一命,是爷爷慈悲怜悯收养了自己,精心把自己养大后,又送回到这里。 只是那个为了自己付出了生命的人,一生都未见自己一面! “呜呜……妈妈……爷爷……呜呜……星儿怎么才能报答您们,星儿要怎么样才能还你们的生养之恩?” “呜呜……” 自己一直想弄明白为什么要来这里,可真相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南星有些承受不住,她的心疼得厉害,她心疼那个拼了命保护自己,让自己活着的女子…… “呜呜……” 越哭越大声,南星索性不管不顾,反正也无人听见,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 在床榻边守了半个月的顾千里,胡子拉碴,憔悴颓废,整个人已经瘦脱了型,已经濒临绝望的边缘了,可即便这样,他仍旧紧抓着南星的手,不放弃! “呜呜……” 突然听见南星嘴里发出声音,眼泪像泉涌一般,不停地从眼眶里涌出来,很快就泪流满面。 “星儿,星儿……” 顾千里猛地诈了起来,趴在南星的脸旁,一声一声呼喊,语气里带着惊喜,但更多的是胆怯。 “呜呜……妈妈……妈妈……” 南星嘴里无意识地喊着,那个女人一生都未见过她,也未听她叫过一声妈妈,她想要叫她,想要把这么多年的空缺都弥补给她。 “星儿,星儿……睁开眼睛,睁开眼睛,看看爷……” 顾千里用帕子胡乱擦掉南星脸上的泪水,拍着南星的脸颊,唤着她。 “妈妈……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啊……” 南星猛地睁开眼睛,只觉得心中仍旧疼得难受。 “星儿,星儿,你终于醒了,你终于醒了……” 南星还来不及反应,就被拥进了一个无比熟悉,又无比温暖和安全的怀抱。 是顾千里,她知道是顾千里。 她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回想起看到的那一幕一幕,慢慢地开始平复自己的心情。 “吓死爷了,你都吓死爷了……一睡睡这么久,吓死了……” 顾千里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好像要把南星揉碎进骨血一般。南星被他搂得身上发疼,可却不抵心中疼痛的万分之一。 “顾千里,你知道……我母亲,烈王妃花商陆葬在何处吗?” 南星醒来,沉默半晌不说话,一说话,不问顾千里,不问她生的小东西,就突然问出了这么一句。 顾千里抱着南星的手僵了僵,随即轻轻推开南星,沉着脸,有些气愤地道: “星儿怎么突然问这个?你就不想知道,你昏睡了多久?不问问爷是怎么样的担心害怕?不问问小东西如何?怎么问这个?” 南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她以为也就一会儿而已,见顾千里突然生气,有些不明所以。抬眸望去,就有些震住了,顾千里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小手轻轻地抚上顾千里的脸,轻声问道: “我睡了多久?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发生了什么事?” 敢情就自己一个人难受,担惊受怕,这女人一点都不知道。 “你昏睡了半个月,半个月呢……爷以为……以为你不要爷了,就这么……回去了!” 南星听见最后顾千里说的话,身子不禁地倏然一滞,他知道,他竟然知道! “我……我回哪里去?” 南星嗫嚅着问出来,眸光闪烁,有些不敢看顾千里满是血丝的眼睛。 “爷不知道你回哪里去,只是感觉如果你回去了,这辈子爷都见不到你了!” 南星扯起嘴角,牵强的笑笑,知道有些事情到了不得不坦诚的时候了。小手轻轻抚平顾千里紧蹙在一起的眉眼,坚定地说: “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全部都告诉你的,只是,我想先去看看烈王妃,还有素贤大师!”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211章 第二百一十八掌 佛见笑 * 南星还在月子中,醒来后执着的就是要去烈王妃花商陆的陵墓,顾千里无他法,只好依着她。 禀明了圣上,问到了具体的位置,就把南星抱上马车,一路赶着出了城。 南星躺在舒适的马车中,思绪万千。 她总以为只是巧合,她的母亲恰好和她的名字一样而已。她记得那时候为了解困境,被认作是她的女儿,她一直都很心虚,深怕这个谎言被拆穿。 可兜兜转转,她还真是她的女儿,那个她用命保下的女儿。 一生将如何报答您? 只恨无法再见您一面,让您看看我,让您知道如今我很好! 马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曲折的山道上,颠簸的有些厉害,就如同南星此刻的心一样,七上八下,落不了地。 南星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小脸是前所未有的肃穆,顾千里本来心中有一万个问题想问,可见南星这样,他也不忍心问下去,只等着南星去过之后,好好地和他说个明白。 三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 顾千里将南星的衣服整理了一下,捂了个严严实实后,才把她抱下马车。 “就在那里,那个小山坡上!” 顾千里揽着南星,伸手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坡。 南星点点头,有青松相伴,有溪水环绕,清静又悠然,一眼望去全是美景,费心圣上为她找的这个地方了! 南星抬步就准备往前走,顾千里一把把人搂了回来,道: “你刚生产完,还不能走动,爷抱你上去!” 说完,双手一用力,就打横把南星抱在了怀里。 南星紧搂着顾千里的脖子,红唇抿抿,贴在顾千里的耳畔,低声说了一句: “谢谢!” 顾千里低头看看她,不说话,只是手上用力掂了两下,把人抱得更稳一些,才顺着小路往上走。 南星一看到那刻着的“花商陆之墓”,眼泪哗哗地就开始往下流。 她挣扎着从顾千里的怀里下来,慢慢地走到墓碑前,跪了下来,颤抖着双手拂去上面的灰尘,让那几个字更清晰一些,然后哑着嗓子,叫了一声: “妈妈,我来了,您的女儿南星来了……我活着呢,我活得很好……” “呜呜……谢谢您……” 南星把头深深地埋在地上,哭得肩膀一耸一耸的,煞是伤心。顾千里在旁边站着,既想让她把心里的情绪全都发泄出来,又担心南星的身子,只好强忍着,等着南星哭了好一会儿,才上前抱住南星。 南星索性扑进顾千里的怀里继续哭泣,嘴里断断续续地说道: “顾千里,你知道吗?我是她用命换来的……” “爷知道,她是你的母亲!” “她好可怜,好可怜,你知道吗?短短的一辈子爱而不得,被“情”伤透了心,折磨了半生,可我是那个人血脉,她仍然愿意用命来换我好好活着……” “爷知道,爷都知道,星儿不哭,不哭……她不是让你好好的嘛,就是不想看着你哭泣……” “我好想见她一面,好想亲口叫她一声……可这些都做不到,什么也做不到……” 南星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哽咽的快要断气,瘫倒在顾千里的怀里。为自己遗憾,更为里面的那个女子不平! 顾千里劝了半个时辰,终于让南星的心情平静,他陪着她跪在坟前,给里面那个早已作古的人磕头。 “妈妈,我现在很好,很好很好。我有爱我的丈夫,也有了一个小女儿,我不仅活着,还活的很幸福,您……您就放心吧!” “岳母大人,我是顾千里,星儿以后由我照顾,定不让她受半点委屈,请您放心!” 突然,一阵风打着旋儿吹过,几片树叶落在南星的手边,好似里面的人听见了他们的话一般,给她做出的回应。 南星往火盆里丢元宝的手忽地一滞,她捡起树叶,惊喜地叫道: “妈妈,您听见了吗?” 又一阵风吹过,轻抚过南星的脸庞,轻轻柔柔,如母亲的手一般,几片树叶又悠悠旋旋地从半空中落到南星的面前,好似继续回应她一般! 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喷涌而出。 “妈妈……” 山风轻柔,带着青草的味道,不停地吹着,呜呜咽咽,似耳语,又似叮咛,回应着她想告诉的她一切话语。 回城的途中,经过清圆寺,南星又让顾千里停下马车,抱着她去找了素贤大师。 “你还是来了!” 素贤大师仍旧在蒲团上闭眼打坐,听见南星进来,眼睛都未睁开,就问了这么一句,好似全然知道南星终会再来一样。 这一次南星没有避开顾千里,带着他一起进了禅房。 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南星随即跪在了素贤大师的面前。 “嗯,我来了!” 素贤大师慢悠悠地睁开眼睛,见南星红肿着双眼,一看就是大哭过,那高隆的肚子已经不见了,整个人有些虚弱,又黯然哀伤,叹了一口气,道: “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嗯!” 南星点点头,随即恭敬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南星多谢大师的救命之恩!” 素贤大师受了南星的礼,怜悯的眼神看着南星,又好像是透过南星看着别人。 ““根身器界一切镜相,皆是空花水月,迷著计较,徒增烦恼。”你母亲一生为情所困,为情生,为情而亡,纷纷扰扰,早已经随着她的离世而散去。你生在这里,却长在别处,现又回到这里,因缘初始,早已经禅定,明镜虚幻,又何必在意是在此处,还是在别处呢?” “我……” “你有慧根,应该更明白珍惜眼前,前尘往事,纠纠葛葛,人都已经做古了,又何必为此忧思烦恼呢?” 素贤大师一眼,如同混沌中的那一丝清明,让南星从中清醒过来。她伸手握着身边顾千里的手,勾嘴一笑: “大师,我明白了,我会如她所愿,好好活着!” 素贤大师慈爱一笑,点点头: “为她,更为你自己,好好的过日子去吧!” 南星眉眼舒展开,一扫这几日的阴霾,点点头,微笑着道: “多谢大师!” “去吧!你身子不好,回去好好养着!” 素贤大师看出南星是强撑着身子过来的,不过无论谁一下知道这么事,尤其是事关自己的身世,一下也调整不过来,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刚刚才生产过的孕妇呢! 南星颔首行礼,起身要走的时候,忽听身后的素贤大师突然说道: “孩子的名字就叫久久吧,这串佛珠你替她收着吧!” “大师!” “从俗家,老衲也算是孩子的长辈,更何况你我有缘,收着吧,佛祖会护佑她的!” “这……” 南星有些意外,抬眸看着素贤大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这串佛珠就是她曾见过的那串,他从未离身过。 “多谢大师!” 顾千里接过,恭敬行礼道谢,他的女儿,他希望他一切都好! “去吧!” 素贤大师挥挥手,南星和顾千里行礼出了房门。 晚霞已经铺满了半空,落日余晖中,清圆寺的千年古树仍旧挺拔在那里,这一刻,无风无雨,平静如水镜,连树叶都不曾晃动一下。但南星知道,它们每一棵都见证着这世上的爱恨情仇,每一片树叶都记录着世人的悲欢离合。 南星的心倏然开朗,那些沉沉压抑在心间的往事,好似随着耳畔的佛音蓦然散去,再也不复存在! 天很蓝,风很轻,人生很美好! 南星心中的结倒打开了,所有的心愿也了了,可压制在顾千里心中的疑问却还未解呢,尤其是关于南星的身世之谜,他迫切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回到慕星苑,已经很晚了,小久久已经睡着了,小手攥成拳头,放在头的两侧,嘟着小嘴,睡得甚是香甜! 南星趴在小摇篮旁边,看得目不转睛,心软的都要化了。 “星儿,你还在月子里呢,先休息吧,明日再看!” 顾千里抱起南星,把她抱回屋子,吩咐人打来水,给南星洗漱泡脚。 “小久久真好看,白白嫩嫩的,好像小团子一样!” 南星还记挂着她的小久久,靠在软塌上,无限甜蜜地说道。 顾千里点点头,也很赞同。 他也没想到,刚生下来是,那么丑的一个小猴子,怎么过了这半个月,都大变了个样,变得又白又嫩,又香又软,哪哪都好看! “顾千里,我生的是女孩儿,你不会失望吧?” 两只玉足泡在温热的汤药中,暖意沁上心底。南星懒懒地靠在软塌上,半眯着眼睛,淡淡地开口。 顾千里一听,就知道南星心中所想,他捏捏南星的鼻子,侃道: “只要星儿生的,男孩女孩爷都喜欢!” 南星撇撇嘴,为他的问东答西有些不满。 “星儿别不相信,爷要是想要孩子,早不知道生了多少了,只是人不对,就一直等着星儿给爷生呢!” 这倒是实话,这厮以前有多风流,那遣走的一院子姨娘,南星是知道的。 “不过,娘知道星儿生了女儿,乐得都要疯了,这天天出去炫耀呢,估计京中呀,都知道你生了女儿了!” 南星醒来已经略有耳闻,知道黄宣郡主喜欢小久久,赏赐了不少的好东西,天天来看好几遍,要不是顾千里阻拦,她肯定就把小久久抱到自己的院子了。 “星儿,你应了爷的事,现在该坦白了吧?”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212章 六合曲 * 该来的总会来的! 南星知道这次再也逃不过来,顾千里已经够有耐心等到了现在,这次,她要是再不说,顾千里肯定会被憋得发疯的! “去床榻上吧,我慢慢给你说!” 顾千里眸光沉沉,没有说话。只是随手拿起旁边的帕子,把南星嫩白的脚丫子从盆里拿出来,动作轻柔地擦干水,随即打横一抱。转眼间,南星已经躺在了柔软的床榻上了。 熄灭烛火,顾千里也挨着南星躺了下来,顺手一捞,把人拥在怀里,才慢慢地吐出了一个字: “说!” 黑暗中,南星眨眨眼睛,想着这离奇的事情应该怎么说才好呢?心中稍微思索了一下,缓缓地开口: “我说的有些离奇,也有些匪夷所思……” 南星的声音低沉平淡,如同诉说话本子上的故事一般,将自己离奇的身世娓娓道来。 “我知道你一直有疑问,明明是在西南遇到我,怎么到了京中,竟然变成了烈王和烈王妃的女儿?说起来,我也觉得不太真实……” “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第一晚吗?” 南星仰头看向顾千里,嘴角若有似无的挂着一抹淡笑。 怎么可能不记得?他用了那样的法子,和她在一起,事后她就逃了,逃到无影无踪,他至今都不想想起那段日子,找她找得快要发疯的日子。 “我滚落山崖,被一个人救了,那个人……就是隐居赎罪的南宫雁。他独居谷底,还有一身精湛的医术,我拜他为师,他临死前告诉我了他和他妻子的往事。我说我的母亲也叫花商陆,他可能已经有些明白,只是不敢相信,临死前让我叫了一声“父亲”,并给了我一个玉佩……” 顾千里紧紧地听着,手上不觉得紧了紧,南星知道,他心中受到的冲击不小,因为这些事她一直瞒着他,一丝都不给他透露过。 “后来,为了解上次局,就是你不要我,要娶那个什么珍珠的局,我找到南宫翊,给他看了这个玉佩。他认出这是烈王的玉佩,还把往当成烈王的女儿,我当时顺水推舟就认了下来,只是心中一直隐隐不安,深怕这个谎言被拆穿……直到这次生下小久久,我昏迷过去,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当年烈王不喜他的王妃,宠爱一个妾室,还任由那个妾室欺辱王妃,后来更是让那个妾室害得王妃在怀孕六个月的时候,被生生打落了孩子,只是那个孩子命大,生下来还带着一口气……” “为了救活这个孩子,让这个孩子好好的活下来,烈王妃拼着一口气,找人把这个孩子送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另外一个世界?” 顾千里的手又不自主的紧了紧,抓着南星的肩膀有些发疼。 “嗯,另外一个世界,与这里完全不一样的一个世界,那个还在在那里,被一个会医术的老爷爷收养,他把她养大,让她上学,还传授她医术……他爱那个孩子爱如珍宝,他给她取了一个最好听的名字,叫做南星。” 每次一说到这里,南星的眼泪都控制不住,如同泉涌般不停地滚落。 “南星很聪明,学习也很刻苦,十五岁的时候就考上了大学,她选择和爷爷一样的专业,要做一名医生。十六岁的那个夏天,南星去山里采药,一不小心踩空了岩石,等她醒来的时候,就到了西南的那个小镇……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两年了,南星至今想起来的时候,都还是觉得太匪夷所思了,离奇地说出去谁也不会相信。 “我一直觉得我不属于这里,不属于这个时代,我会回去,回我的时代。我不是拒绝你,我是拒绝所有的人,我不想和任何人纠缠上关系,因为我知道我终有一天会离开……” 顾千里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南星只觉得胳膊都快要让他捏碎了。可她强忍着,一动不动,因为她知道,此时的他,有多震撼,有多惶恐,有多害怕! “上次在清圆寺,你问素贤大师,你能回去吗?是不是你还是想回去?” 顾千里的嗓音沙哑的不行,他努力地克制住自己,克制住心底的恐惧,每一个字都好像从心底蔓出来的一样。 黑夜中,南星眸光闪闪,她用力地缓过顾千里的宅腰,把头贴在顾千里的胸口,点点头,道: “我不想骗你,如果有一丝能回去的机会,我还是想回去看看爷爷……” 话还没说完,肩膀剧烈的疼痛,随即嘴唇就被堵住,柔嫩的樱唇被狠狠地咬了一口,瞬间,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南星忍着疼痛,软了身子,配合着回应顾千里,因为她感受到了他的绝望,那种毫不知情,突然之间会失去所有的绝望。 半晌,顾千里才放开南星,头埋进南星的脖子: “我呢?我怎么办?你不要我了吗?也不要久久了吗?” 卑微而又忧伤,有东西流进脖子,湿漉漉的,南星的心仿佛被人用手揪着,疼得厉害,唯有用力地抱紧顾千里,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素贤大师告诉我,“人生际遇,自来天定,前尘往事,自有缘法”,让我珍惜手中所拥有的,为自己,为那个人,好好活着!” “顾千里,你就是我的缘呀!” 这话一出,宛如世上最好的良药,顾千里所有的惶恐不安瞬间烟消云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悬着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落了地,变得踏实无比。 “我原本以为我不属于这里,闯入后,就拼命想要逃离。可兜兜转转,才发现,我本来就是这里的。只是我仍然很幸运,幸运曾经去过一个那么好的时代,遇到那么一个爱我的爷爷,幸运在这里,遇到一个这么爱我的你!” 顾千里眸光流转,微光闪烁,如果南星抬头,一定能看到里面浓得化不开的情意。 到这里,他的情绪已经平静下来,不再震惊了。反正自从遇上南星之后,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见多了,而他担心的也有了她的承诺,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星儿能跟爷说说,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吗?” 安静温存了一会儿,顾千里好奇地问道。能被南星称之为“好”的,那肯定是很好了。可如今景辛国泰民安,海晏清河,已经很好了,“那里”又能好到什么程度呢? 南星勾勾唇角,在顾千里的怀里稍微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合上眼眸略微回忆了片刻,才慢慢地开口: “那是一个你永远无法想象,也无法企及的时代。在那里,男人能做的事,女人一样可以做,没有阶级之分,也没有三六九等,人人都平等。一个男人只能娶一个妻子,娶多了或者在婚姻里有了别人,就是犯罪……” “在那里,世界没有距离。从蜀都到京中,有一种叫做“飞机”的交通工具,一个时辰就可以到达……分隔两地,不能见面,但有一种叫做“电话”的通讯工具,可以互相通话,还可以互相看到对方的一举一动,不用忍受相思之苦……” “在那里……” 夜深了,露水更重,屋外偶尔传来一两声夏虫的低鸣。 顾千里一点睡意都无,南星还趴在她心口喃喃地讲述着她曾生活的那个时代,轻柔软糯的嗓音,不免带着些眷念和不舍,如同一阵微风,虽然很轻很柔,但仍旧吹乱了夏夜的宁静,也吹皱了顾千里心中的那一滩刚刚才平息的湖水,波涛暗涌着,不知该如何是好? 南星说到最后,已经困得不行,头一偏,沉沉地睡着了! 顾千里低头,借着月色看着南星的睡颜,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许久,才在眉间落下一吻,仍旧把人搂紧,也闭上眼睛,眠在了她铺洒开的墨发间。 第二日,南星醒来已经快要午时了,身边已经没有了顾千里的影子。外面一如既往的阳光猛烈,炽热难耐。从半开的轩窗望过去,院子里树影斑驳,微微闪动,如同往日,好似一丝变化都无,又好似不同,看那日光仿佛比往日更加明媚。 南星在床榻上又赖了一会儿,才慢慢坐起身子,叫人进来。 南星还在坐月子,不能出门。简单的梳妆清理完后,辛夷把小久久抱了过来,南星一边吃着月子餐,一边逗弄这刚睡醒的小久久。 “咿……呀……” 小久久无意识的发出声音,小嘴一张一合的,像小鱼吐泡泡一样,可爱极了! 南星看得心都要融化了,她怎么舍得下这么可爱的小东西? “小久久,我是娘亲……” 用完饭,南星抱着小久久,拉着她的小手,在那白嫩的小脸上亲吻着,一声一声告诉她,她是她的娘亲。 那个人没有享受过的美好时光,南星都要一一经历,并好好珍惜,了她的心愿! “咿……” “我是娘亲……娘亲……” “呀……” 小久久的眼睛像极了顾千里,一双细长的桃花眼,眸子如葡萄一样黑,清澈透明,纯净地让人一见就沉醉其中。 “娘亲……久久……我是娘亲……” “哟……” 顾千里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南星坐在榻上,抱着襁褓,一脸温柔地逗弄着怀里的小久久,嘴角挂着盈盈的微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平淡祥和,那是幸福的味道。 眼前的光突然被遮住,小久久的眼睛自然而然地看向外面,南星顺着她的目光,一起抬头望去。 不远处,顾千里挺拔颀长的身影逆光而站,谦谦如玉,温润柔和。衣角被走路的风带起,扬起了一个优美的弧度,还未落下。俊俏的脸上如沐春风,嘴角上扬到一个好看的弧度,就那样定定地站在那里,桃花眸子如璀璨星辰,温柔如水地看着自己和小久久,黑漆漆的眸子里只有自己和小久久的影子。 南星心头一暖,随即裂开嘴角,开出一朵最璀璨的花,眉眼如月,柔柔地说了一声: “小久久,爹爹回来了!” 顾千里轻轻笑出声,走过去,在南星笑颜如花的眉间落下一吻,低头碰碰小久久娇嫩的小脸,哑哑地叫了一声: “星儿!” “嗯!” 她应答的一如既往。 他想:就这样,真好! 你还在这里,真好! 在我目光所致,在我触手可及,更镌刻在我的心尖尖之上! 时光易逝,韶华易逝,余生不长,你在之处,就是吾心归宿! 就这样,真好! (全文完)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 第213章 后记:来世欢 * 白云苍狗,白驹过隙,时间过得特别快。 一个三年,小久久已经两岁多了,出落的聪明乖巧,玉雪可爱。白皙娇嫩的皮肤从了南星,而那双桃花眸子则和顾千里一模一样,小嘴儿甜的和抹了蜜一样,任谁见了,心都软化了,更何况侯府就这么一个女孩,简直都疼爱到骨子里去了! 黄宣郡主更甚,心呀肉呀的,恨不得每日都带在身旁,不允许别人和她抢。这样一来,南星反而落得清闲,每日在“去疾斋”看诊的时间越来越长,常常到了日落时分,才收拾回府,而每次身边,都有一个人陪着,寸步不离! “顾千里,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南星心血来潮,突然说道。 顾千里一听,呆愣了片刻,瞬间摇头,摆手拒绝。 “不……不,不生,不生……不要了……” 南星没想到他有这么大的反应,清蹙着眉头,一时间不明白他这“宁死不屈”的样子,到底为何? “不生了,星儿,我们有久久就够了,爷……爷不喜欢孩子……” 顾千里揽着南星的肩膀,悄声解释道。南星微微仰头,见他目光闪烁,一脸地紧张,心下明白了几分! 大概是上次生孩子后,昏睡的时间太长,给他造成了巨大的阴影吧! 南星恍惚记得,这几年来,经常半夜醒来,就看到顾千里圆睁着一双眼睛,傻傻地盯着自己,毫无睡意。自己曾问过他,他说:“爷怕一闭眼,星儿就不见了”! 他还是没有安全感,虽然嘴上说着没事,可心里却还是害怕和恐惧,要不就不会经常失眠,自己去哪里都跟着,如同连体人一般! “顾千里,不要怕,我在这里,我会一直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 南星抬手,摸着他那随着年岁增长,却仍旧俊朗迷人的脸,轻轻地摩挲着。 顾千里垂垂眼睑,遮盖住眸子里流转的情绪,大手搂到了南星的腰上,把人往怀里拥得更紧了些! 再一个三年,南星终得如愿,又生了一个孩子,给小久久添了一个小弟弟。侯府上下虽然没有当时生小久久时那么欣喜,但总归是新生命的诞生,还是喜气洋洋的一片。只是这次,南星生完后什么事都没有,休息了几个时辰就醒了。而担惊受怕的顾千里,在非要陪产后,被那略带血腥的场面吓得晕倒了,比南星醒来的还要晚一些。从此之后,整个侯府,乃至整个京中都知道了,顾家五公子陪昭仁公主生孩子的时候,生生地吓晕了! 南星听完,但笑不语,只是握紧了身边那双早已经熟悉,但一如既往温暖厚实的手。 后来的后来,顺庆帝禅位,南宫翊继位,改国号为敬和,南星被加封为昭仁长公主,孩子们也得了荫封,一时间,人人羡慕。 而南星只是让人收了诏书,小心封存起来,日子依旧一如既往的过。 据《景辛.敬和本纪》中记载,王叔烈亲王有一沧海遗珠,流落在外十七载,才归回皇族。顺庆帝和敬和帝心爱之,封昭仁公主,后加封长公主,下嫁定安侯第五子,宁浦伯顾千里,生一子一女。昭仁公主精医术,于闹市开馆,不论贵贱,皆可就诊。 世人评论:昭仁公主不单单有杏林回春之术,医者仁爱之心,更著素心问药之籍,是利国利民之大爱,造福不可谓不深远矣! 而此时的南星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和这个陪伴了她一辈子的男人,同样白发苍苍的耄耋老人顾千里,躺在益州城小院的躺椅上,用那双虽然苍老,但仍然炯炯有神的黑眸,望着头顶如火云般绽放的芙蓉树,簇簇花瓣宛若飞凤之羽。 微风吹过,朵朵绒花轻轻飘落,落在两位老人的身上,安宁静谧,美好从容! 芙蓉树又叫合欢树,合欢合欢,南星千里,夫妻和合,世世心欢! 顾千里侧头,看向南星,光影交错间,眼前仍是初见时那张白净素雅,眉目如画的小脸。缓慢跳动的心脏倏然悸动一刹,依旧暖意如酥,顾千里勾勾嘴角,漾起一抹最幸福的笑容! 我的心上人,下一世,再见了! * * (所有的所有都结束了,愿每一个人心上都有人,愿每一个人的身边人都是心上人,世界美好,请一直满怀期待!) 《南星千里光》无错章节将持续在完结屋小说网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完结屋! 喜欢南星千里光请大家收藏:()南星千里光完结屋更新速度最快。